第 1 章 穿越成雌虫 “我日他们隔壁大表哥!”商问不负众望地穿了。好吧要穿就穿吧……你托马换了个种族?!换个种族也就换了,好歹还是以前人类的模样,但你托马换了个性别?哦不,男的该有的还是有的,除了会生崽好像也没啥区别。 就这样,前,25岁,根正苗红青年商问,变成了:现,第一阶段成长期,虫子里面能生蛋的雌性。 这托马剧本不对啊! 商问好不容易把这盆烂狗血咽下,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又让他差点把咽下的狗血再吐出来:虫族是个注重战斗的种族,所以生育率一直都是摆在台面上重点强调的问题。但令人尴尬的一点是,虫族的雌雄比例极为尴尬,就像你去师范类院校找男人一样,十来个小丫头里面勉勉强强能抓出一个汉子。 这种行情下,某朝延续了几千年的男尊女卑思想便成了虫族亘古不变的一块奠基砖,甚至比起他所知道的历史还要惨烈。 对,就是惨烈。商问找不到其他更符合的词来形容,尤其是他看到了他家,他的父母相处的情形,他的脑海里的愤怒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焰,想要把他在这个世界看到的所有烧了个干净。 他家的一家之主是一名普通的雄虫,对,叫商问来看,他丫体格不如人智商不如人情商不如人生存能力不如人除了有根吊……哦不,除了具备让雌性怀孕的能力之外啥都不行的一个家伙,就是他们家里的主人。就像一个小小的王朝,这只雄虫就是其内一言九鼎的王。家里的所有都需要他的应允。 这个王朝中有一位王后,放在这个世界里叫雌君,只有这一位算是这只雄虫的法定伴侣,其地位只比雄虫低上一级,负责雄虫的起居以及管理他的雌侍与雌奴。由于那只没用的雄虫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他只招了五位雌侍,没有另招雌奴。 当他听懂话语中那个“只”字所隐含的意思时,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exm 喵喵喵? 他吓得整个人都不会说话了好么!这一个普通家庭就能养六个,那种大家庭岂不是要三宫六院远七十二妃,享受一下古代皇帝才能有的待遇?这个世界对种马的爱意太浓厚了,商问觉得他不大能遭得住。 最让他觉得可怕的是这个世界的雌性真的只是雄性的附属甚至是所有物。他当时听了只觉得喉咙干燥,这个种族极重视战斗与对外扩张,所以每一只虫自小都要受到各种各样的训练,但雌虫在军部所占的比例比雄虫还多!在各方面雌虫都不弱于雄虫!为啥仅仅凭借对方有生育能力,就把雄虫当个宝一样供了起来?!而且一直雌虫嫁过去后他的全部连同自己这个人都特么要归雄虫所有!这让商问完全没办法接受! 这越活越回去了! 他未尝没想过为啥不开个精子库试管婴儿啊啥的,不过当他知道虫族的繁衍过程后,他天真的想法又被打了个粉碎。虫族身体构造与人不同,试管无法提供母体的环境,精子库那点量也无法持续父体的灌溉模式。更何况这些虫子们最重资质,他们所要的就是优秀与优秀的结合,使后代能综合两者优秀的基因,从而得到进一步的完美。 商问陆陆续续接受了这些消息后,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不过…… “小问……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的男子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笑了笑。这个男子的模样刚毅,让商问来看大概能算个帅哥,却被硬生生磨成了憔悴的模样。 虽然很是怪异,但这个是他的雌父,也就是把他这身体生出来的人,哦不,虫。 “还好,雌……呃,父。” 商问挠心挠肺就是没办法很顺利地叫出口,毕竟眼前这就是一个男的,怎么着都没办法和妹子联系在一起。也不知道这虫族是朝着哪方面进化的,光知道战斗,连女性的胸和柔美都托马没了。 “那就好。”那个男子轻柔地摸着他的发璇儿,笑的温柔而忍耐。 听说他的雌……父曾在军部工作,并且谋到一个小职,但嫁给那条虫之后便被强行遣出军部,似乎回家相夫教子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一样。商问无法理解。照他看,这壮实的身材,这坚毅的目光,英挺的剑眉,活脱脱一个铁血铮铮的汉子,本应为族争光,只因一纸文书就得抛下所有身份来取悦那条虫? 不过确实听说军部出来的雌虫样貌硬身段硬,除了不会轻易地玩死以外确实没啥受欢迎的地方。所以他的雌父不受那条虫待见。 商问的三观碎成了渣。 他在学校看过那些雌君雌侍雌奴守则xx条。当他一条一条看下去后他甚至不敢相信这种东西可以放到学校,放到公开的场所来广为宣传。其内宣扬的东西让他深刻地怀疑生为一个雌性是不是就是一种错误。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得背,一条一条地背,一个字都不能错。他们要靠这种东西把自尊磨灭,借此去讨要他们未来雄虫的欢心。 这个世界满是恶意。更可怕的是这些人,不,这些虫早已被恶意荼毒,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拥有什么样的权利。 商问无法理解,只是一个最单纯的繁殖,就能把那些雄虫一族捧到了比天还高的地方。比起他学过的那段充斥着不平等的历史还要可怕。 他也提醒自己不能用人的思维来看这一个从头至尾都泛着不对劲气息的种族,毕竟这种战斗民族的生存虽然包了一层文明的壳,其内还是强者至上的本能,可惜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成功说服他自己。 “贱雌。”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咒骂。 我□□爸。 商问的拳头骤然握紧,但身旁的那个男人却平静地跪了下来,额头碰触着地板,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像是要给他最后的那点温暖。 “雄主。” 商问看着那带着颓废的中年男子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似是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的小动作,直接一脚踹出,商问下意识去拦,那一脚直接踹到了胸口,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掀了出去,骨碌碌滚到了墙边。成为虫族之后的唯一一点,就是身体素质好了很多,被这么踹上一脚就是感觉疼。 不过每个虫族有三个阶段的成长期,而且相同环境下培养的同一阶段的虫类,雄虫比雌虫要强壮少许。商问还处于第一成长阶段,而他那给了精子的便宜爹是成熟期的虫,两者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贱雌的虫崽子也是个贱雌。”那人低低骂了一声。 “谢雄主宽容。” 妈的。 所以他不喜欢这个世界。 商问缩在墙边,按着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又踉跄着连滚带爬跑回自己雌父旁边,揽着对方的肩长长喘气。 他那便宜老爹不姓商,讲真如果对方信商的话会让他升起改名换姓的欲望,当初那个人没给他起名字,后来不知为啥他随他雌父姓,恰巧和他前世的名字一样。一言蔽之,他这名字的来源挺复杂。 他的雌父叫商挽,给人一种很文艺的感觉。他已经在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心智早已成熟,叫对方雌父不是太容易,但商挽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温和的大哥。只是这个大哥被肩上的担子压弯了腰。 “小问,你没必要替雌父挡这一下。”商挽心疼地摸了摸他刚刚被踹的地方,温和的眉眼中流露出来的光芒让商问整个人难受得没法说话。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商问。这个世界的商问已经被他的便宜老爹踹死了。 “没事的,以后我会努力学习,让您过上好日子。” 商问没办法接受俩男的搂搂抱抱,只能轻轻握着对方的手,感受着来自本能的亲近感。 …… 三年时间。 商问终于到了第二阶段成长期的末尾,看模样已经是一个十六七的青葱少年。出生时测出的b+的潜质已经被他发挥到极致,并且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在后来的出路表格的填写中,他毅然决然在光脑上军部那一栏打了个勾。 在这个世界里摸爬滚打了三年对这个世界终于也有了几分了解。但愈是了解愈是让人心寒,他不得不接受现实的骨感并且从中获得快感。 他要到成熟期了。 成熟期标志着一只虫的成年。标志着他有了受孕或者让人受孕的能力。虫族的寿命很长,成长期基本不会占用太长的时间,而受孕期却长达百年之久,但虫族的受孕率以及生育率仍旧是个严峻的问题。这就不能不感慨一下雄虫某个方面的能力。 都他妈是惯出来的。 商问对着镜子穿上军部制服后,看着眼前的少年星目剑眉,身姿颀长,放现实应该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一小伙,但在雌虫中……嗯,不谈这个问题。 “小问,你真要……” “是的,雌父。” 商问静静看着眼前多了几分苍老的男子,心中有暖意流淌,这几年他受商挽的影响,心底那暴躁的脾气差不多给清了个干净,此时看去,虽然只是个少年,却给人以稳重成熟之感,当着少年笑起来时,又带着温柔与宁静。 第 2 章 军部与战场 军部的生活很蛋疼。先是一年实训期,然后就让这群新兵蛋子做后勤,把他们丢战场去历练。因为虫族的身体素质强,学习能力也不弱,所以一年实训完全够一个青年成长为一个合格炮灰。 至于再往上的阶层?那都是大家族的人,从星际虫族军事学院出来的,跟他们这种平民完全搭不上边。他们这种就只能从炮灰开始爬慢慢积累军功爬到高位。 妈卖批。 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他那有点弱的身板终于经受不住现实的折磨开始朝着精壮大汉的路一去不复返,若在原来的世界,妈的……商问看看自己胳膊上微微隆起的肌肉,也不由得感慨军部的雌性确实有着不受欢迎的原因。这托马放原来的世界肯定是做上面那个,然而来到虫族,不说了,都是泪。 不过让他惊讶的一点是,虫族的军队虽然做事雷厉风行打仗也充满热血,但他们没有人类的兵痞味儿。不会有教官直接骂娘跟他们说这不对那不对,也不会有人点评雌性说这屁股翘那身板好。服从与沉默成了描述军部虫最好的形容词,除了战斗会让人感到热血沸腾,其余的时间基本只有无聊与无聊。 他在来到军部实训半年后开始了成熟期的蜕变,并且难得有机会用一次军部特供的营养液舱。他沉睡三日,正式从十六七的青年一跃成为二十三四的模样。再穿上军部的制服,便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气势,他还来不及从他的腰部有六块腹肌的喜悦中缓过神来,他那损友就为他再一次普及了虫族价值观。 “你这样会有雄虫看上你?” 镜中的青年身材颀长,可谓是小说中描写的宽肩窄腰大长腿,精壮有力的身躯上披着一块薄毯,隐隐露出紧致的胸肌与厚实的腹肌。黑发黑眸更是神秘而优雅,可谓充满了男性费洛蒙。 “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的。”商问在镜子里打量打量自身,他现在还是没认清自己的性别,一直把他的模样以原来世界男人的标准来衡量。 “你看看军部的亚雌,再看看你,光论身高你就比他们高上一头半吧?” 商问不服,他很不服。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事为啥要用柔美说话。不过,军部那几个亚雌他也见了,都是身材娇小的,眉清目秀的青年。讲真,如果要非搞基,他也想选只亚雌而不是自己这样的。 “唉,小六子。”商问大大咧咧揽过对方的肩,无奈道:“咱们自己也能通过努力爬上去,爱情呀雄虫呀又不是生活必须的面包。” 李元陆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发言,除去前几次被吓了一跳后,后面也习惯了这怪胎。他十分庆幸商问这话就对他一人说过,否则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波澜。 “等到以后你有了雄主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呸。劳资去死也不会给自己找个爹伺候。商问暗骂了一声,没有进一步反驳。天知道他在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的成长期学了点儿啥,除了每个虫学习的知识外,嫁人所需要的技能一个没落。让他这五谷不分的汉子正式变成一个完美的掌勺大厨,让他这女朋友都没交过的纯情小男生洞察了搞基十八式,那点儿情趣物品的使用方法更是让他欲哭无泪。他未来还是驾着飞船叱咤星际吧,雄主啥的都去给他去玩儿蛋去。 不过他这炮灰现在连飞船上的灰都摸不到,理想与现实足足有一个虫族星系的距离。 他得到新的军部制服后便兴冲冲用光脑来了一张自拍,然后给他的雌父发过去。李元陆每次都笑着调侃他长不大,他总是不耐地撇撇嘴,跟李小同志去训练场干一架。这里的虫子们对家人的感情都比较淡泊,但他还保有地球上的习惯,例如经常与亲人发个短信啥的。 感受到他体内澎湃的力量,商问觉得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去把他的便宜老爹吊打一顿。不过为了自己的雌父好过一些,他还是把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 实训八个月。训练场外有一架飞船降临。这是商问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太空飞船。看到它的第一眼,啥都不说就一个帅字!等到商问把他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按好,把这飞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不由得感慨人类的创造力:这飞船和电影里的那种贼像,除了有点小。 他们这些炮灰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流言蜚语往往传得很快教人措手不及。 什么第一第六军团对某个星球侵略战失败了,什么第十八军团副军团长找了个亚雌最近打算登记雌君啦……这类消息在这块小小的地方散布,让人津津乐道。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条消息,让众人感到惴惴不安。 他们很有可能要被征上战场。在附近探测到有一个废弃星上有矿石,在前线的勘探的士兵被异族埋伏几近了全灭。而落在这个训练场的就是成功逃回来的飞船之一。 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他们这些训练了八个月的新人要去那颗名为K-85632的行星上,参与一场战争。 战争。 虫族是为侵略而生的种族。它们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对饥饿的抵抗力,对事物的学习能力注定他们可以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战斗。 商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很复杂。他虽然已经确定了从军的路,但没料到这么快就要踏上战场,在生与死之间拼搏。他在光脑上编辑了一段信息,但没有发给他的雌父。 雌父曾经也是有过军衔的人,他恐怕更清楚战争意味着什么——等他回来再发吧,还能带上自己回归的好消息。 命令发出的一个小时后,一辆大型飞船在训练场之外的停靠地降落。它们这一批训练了八个月的与下一批训练了不过两个月的都被强行送到了飞船上。军部给他们的配备很简单,勉强撑够半个月的粮食与水,几包弹夹与一把枪。枪不是小说电影里所谓的激光枪,要说的话只是比现实的枪威力大一点。 这就是一个炮灰的价值。 商问觉得有点荒诞,他上一世平平安安活了二十五年,在这一世还没做啥,操,上战场了。他与其他人列队站在飞船里,他能从窗户外看到飞船在升空,在朝着无尽的天际冲刺。他脚下并没有震颤,耳旁却有如雷一般都轰鸣。 “根据空间节点之间的距离测算,我们会在一个小时后到达空间节点,进行空间跳跃。三个小时后可顺利抵达K-85632行星。”如同天气预报员一般平静的声音在飞船内响起,商问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也随着它一个字一个字地跳。仿佛下一刻他就能从胸膛里跳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是焦灼的,似乎有火焰在灼烧飞船内的空气,商问的手纠缠在一起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而与他一起的人亦是如此。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位身着军服的年轻雄虫从飞船的主控制室出来,大步流星走到他们面前。而另一位雌虫紧跟其后。 “仑,隶属于十四军团附属军团。”那个雄虫平静向他们述说着自己的身份。而军服上的标志,则在向他们无声述说着自己的军衔。这雄虫是一位上尉。 “我将是你们这次战斗的指挥者,给你们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无条件地服从。” “回答!” “是!” 那个青年的神色冷漠,更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对着身旁站着的青年抬了抬下巴,他旁边的那一位雌虫便对着他们笑了笑。温和道:“接下来就由我为你们介绍K-85632上的敌人。” “K-85632是一个废弃能源星,最近才有勘探员发现了它地表之下还有一种珍惜矿物。因此它被沿路逃亡的星际海盗占据,这一部分海盗曾参与过一年前的诺比斯星系抢劫事件,活下来的都是这些人的残党。” “这个团体里面有很多异族,接下来我会把这些数据发给你们的光脑,希望你们能及时接收。” 商问打开自己的光脑,与这个飞船的主光脑进行单重对接,很快就有文件发送至自己的光脑,不过除去文件之外,还有一个未命名的压缩包。 “这是军部研发出来的特殊系统,你们会用到它的。” 商问将其解压后打开,输入其上注明的任务指令代码,光脑的画面变成了一整块的白色,周围有许多小绿点,打量了几分钟后他退出这个系统返回去看说明,这基本上就是一个定位联络装置。在光脑信号范围内收到相同信号就可定位战友,另外还可以记录自己的行动方向,与总部的光脑对话等等。 再把发来的异族信息文件大致浏览一遍,商问从心底生出来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第 3 章 脑中的疯狂 这片星球上只有一大片的废土以及嶙峋的红色怪石。如果给商问一点时间,他说不定会用自己不大靠谱的地理知识瞎诌几句这些有大楼高的石柱是如何形成的,但现在他可完全没那种闲心。 “快快快!”一个刀疤中年男子冲着身后的十余人大声嚷道,他觉得如果不是他家都是虫族,那刀疤男人的眼神好像要把他们吞了。 这刀疤男叫姆。他是他们这个十五人小队的带领人与指挥者,主要负责探索联系调查等工作,简而言之打头锋。 从飞船上跳下,打开战争系统厚,注视着周围不断闪动的小绿点商问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此刻刀疤男不屑的讥讽落入耳中:“如果这次的信号被反破译,你们的光脑就废了。” 众人心中一懔。姆从包里掏出几个漆黑的菱形芯片类装置,丢给他们几个:“这是淘汰下来的联络器,军部特制,保密性比你们那些光脑强。” 众人连忙道谢,姆不屑地挥挥手示意跟上。按着曾经的勘探士兵留下的信号看,敌方应该在西北约三十公里的地方出没。作为先遣的带头小分队,他们自然要去那边看看。 直到此时,商问才意识到虫族这个变态种族的身体素质有多强,废土地带多风,把挡风镜带上后,他的视野仍旧比身为人类时的视野远了不知道多少,而且以极快地速度跟着姆前进几公里,他仍旧只觉得呼吸有几分急促,心跳得有点快罢了。 当然,也有状态不是特别好的人。李元陆的潜质为b,但他因着种种原因经过三次成长期后资质只发展到c+,距离b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相比较商问的平和来看,他的状态不算太好。 视线尽头有几个小点。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分两队绕过去袭击。众人皆应,弓着身慌慌张张地寻找遮蔽物,一点一点试图靠近那几人。虫族的学习能力虽然强,战斗能力更强,但战争考验的不是这些,他们这些人比起能力外更需要打量的对敌经验。 姆大致扫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的表现,很是没辙地翻了个白眼。他当初挑的还是实训期够了八个月的虫,现在看那笨拙青涩的动作,实在不忍直视。 商问这些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前辈对他们的评价,商问这波人与姆分开后,从右侧迂回靠近,好在四周的红石不算少,弓着腰,侧个身,别人很难发现他们。他沉浸在这种感觉里,拿着枪的手都停止了颤抖。 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他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那边呈现出几个人形,又摸索着朝前走了一段距离,待这些人进入枪的精准射击范围,商问估算了一下距离,两者相距不过一百多米。但前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遮蔽的障碍物,也就是说从这个地方再向前一步,他们就可以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有一些人跃跃欲试。 商问则摩挲着枪管,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他把视力发挥到极致后能轻易看到对方的模样。一个五人小队,佩有武器,联系他在飞船上看到的资料,这些人的武器肯定比他们这支破枪高级。 他把他看到的信息先敲在光脑上给周围的人看过一遍,有人郑重对待,有人一脸不屑。自己的人比对方多,我在暗敌在明,更别提周围还有掩体,只要脑子正常,一般不会失败。 商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眨眼间又在光脑上敲了一行字。 “如果对方打算跑怎么办?”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交换了眼神,彼此都有了答案。一百米,对于人类来说是十秒漫长的距离,但对于虫族而言不值一提。 与另一边的姆交换了彼此的信息之后,他们静静在岩石后隐藏,商问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支架在弦上的箭,浑身都力量绷紧,只需要一声令下…… 此时,卡在领口的黑色小芯片上传来了平静的声音,简单到只有一个字。 “上。” 一声枪响伴着风声呼啸,为他们的第一战揭开序幕。商问二话不说跳上了身旁的岩石,手中握着的枪瞄准敌方射击,“砰砰”两声在耳旁炸开,但对方的反应却比想象中的灵敏,从躲到拿起武器反击已经超越了人类可以想象的速度。 商问自知已是出头鸟,在他们的枪口闪过一丁点儿亮光之后,便一个翻身躲回岩石后,几道激光点射在他躲藏的岩石之上,像是雷鸣一般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商问被震得有点头晕。但他还是即刻爬起来,趁着岩石爆炸阻碍对方的视线,如同一只盯上了猎物的猎豹一般冲上前去!百米路程不过瞬息!他能感受到风在耳旁尖啸的声音! 此刻他这边的几人也从当前瞬息万变的状况里回过神来,端着枪跟在商问身后。敌方的五人看到一时间多了这么多人,手中的激光枪爆出拇指粗的射线四下乱扫。激光射线落在地面上后掀起一个又一个的火罩子,爆破声不绝于耳。 若从上方往下看,能更直观地看到现状。两队人分别从左右两翼如同刀锋一般直冲核心而去。但敌方密密麻麻的激光射线却又让当前的情形有所僵持。 商问只感觉有几道射线贴着身体就掠过去,随即从身后掀起了一股像是能把他压在地上的灼热的浪潮。伴随着某些人的惨叫以及地面的焦糊味,让他眼前的场景显得分外逼真。 莫回头。他心底最后的理智在与他这样述说。 商问借飞扬起的尘土遮挡,朝着旁边滚了几圈躲避迎面而来的激光射线。几道灼热的光顺着他的腰擦过,他能感到那制作精良的军服在刹那间被划出一个小口。 但只是躲还不够! 他把怀中的枪拿出来,伏在地面,幽幽的枪口对着其中一人的脑袋,商问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砰——他在激光与地面的爆炸里清楚得听到了子弹穿透对方脑袋都声音,然后,他看到了血液的喷张,混杂着各种颜色的黏性液体,啪得一声在那个人脑袋爆开后飞溅开来。 他做了什么?他还没来的急回想,一只脚直接踢着他的肚子把他踹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到激光刚好落在他刚刚躺的位置,若是被它扫到,估计炸渣都不会剩下。 “别走神。”姆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商问颤着双手抓起手中的枪立刻跟上。他们已经向前突入了七十米,干掉了两个敌人,现在基本算是与敌人正面交锋。商问基本上适应了边躲避边射击这种一心二用的能力,除去准头有点不足之外其他还好。 对面看到一下子窜出来两队人也知道寡不敌众,其中一个人在腰间一抽,抽出了一截手掌大小的金属棒,姆比较眼尖,看到他的动作后当即喝道:“趴下!都趴下!” 商问却没有行动。 这些人明显想跑。 他们这里有十几人,对上对面五个人,最初的偷袭没有做到火力压制且不说,还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歼灭对方,甚至还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让他们能够逃跑——这显然是不合理的。他的心中有这样一个声音,近乎冷漠地在与他述说这件事。 “如果对方打算跑怎么办?” 脑海里出现了在战斗打响之前他在光脑上敲出的那几个字,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他动了。 在姆惊讶与疯狂的眼神里,像只虫一样从地面上跃起,迎着几道激光射线,如同一支待发的箭一般破空而去! 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料到还会有这么一手,但一瞬间的诧异已经足够让商问近身,他b+级的体质已经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转瞬间便夺下了对方手里的炸弹,并且从身后嘞住那个人的脖子,在其余两人的射击中把这个人向前一抵当做盾牌,在凄厉的叫喊中让这个人被几道射线穿透,燃成飞灰。 姆抓住转机能力比他更强,他与其他人一起用肉搏的方式夺下了剩下那两个人的武器,并且成功让他们成为俘虏。 商问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大喘着着气,满地的狼藉似乎还在对他述说他刚刚遭遇了怎样的一场战斗,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握在了手里。 它在跳动,疯狂的,像是在狂欢。 姆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分赞赏,毕竟他刚刚做的事情即便让他这一个老兵去做,也不会比他做的更好,更何况在那种危急时刻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虫……不知为何,姆仿佛能从这只年轻的雌虫身上看到一丝光辉,仿佛预示着他无比璀璨的未来。 “士兵,你叫什么。” 商问从那种诡异的热血中回过神,颤抖的手勉勉强强搭上头部做了个很不标准的军姿。 “报告长官,我叫商问。” “你做的很好。” 第 4 章 杀戮的罪孽 虫生还不足五年,商问就用自己的手崩了一个人的脑袋。每当想起那个不知名的人头颅爆开的画面他就觉得恶心的不行,更恶心的是他还拿一个活人做了他的盾牌,看着那个人活生生被激光烧成一摊灰烬。 当然,最恶心的果然还是他这双手。 他们暂且在此地休整,姆带着两名俘虏拷问的这段时间里,商问用废土的红沙一遍一遍地搓着手,像是要把手上的皮搓下一块来。那些劫后重生的实训兵都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坐着,紧盯着他的目光里有审视,更多的则是敬畏。 姆带下来的人有十五名,战斗结束后只剩十人。李元陆算是其中比较幸运的一个,此刻看着一起在军部训练的聊天打屁的好友恍惚间像变了个人一样,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最终,李元陆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凑过去。 商问蓦地抬起头,抖抖手把红沙抖落,冷漠凌厉的眼眸骤然换了副面貌,恢复成了平日温和平静的模样。 “小六子,哥帅不?”商问咧嘴一笑,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是臭屁地等着对方的夸耀。 李元陆提起来的心终于沉下去了,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问:“你那动作怎么做到的啊?” “我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真要说的话算是本能?” 商问笑着挑了挑眉。 是的,那种感觉就是本能,只有在战场上,在生死存亡间才能激起这种本能。他的理智绷紧到了极致,感情却在狂欢。他的前世一片平和从未体尝过这种奇妙的感觉,但今世上了战场,像是把某种东西从心底刨了出来…… 商问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他前世就是普普通通的学渣,那双手白皙无力,但今世呢,十指修长有力的,因为锻炼的关系指腹上磨出了一层薄茧。又因为种族的变化,他可以轻而易举做到前世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好吧,除了可以给人生蛋这个坑爹的设定以及世界对雌性的恶意外他真的没啥好抱怨的了。 此刻,姆带着两个俘虏出来,俩俘虏此刻的精神有几分萎靡,想来没在姆的手下得到啥好处。姆的神色有点严肃,配上那张刀疤脸更是不怒自威,真放到影视剧里绝对是能让小孩子吓哭的坏叔叔。 “咱们这次死了几个?” “报告长官,两个。”有人站起来,尽量挺直了身板不让自己颤抖。他们这些人里有人与死者是好友,此刻已经在强忍脸上的悲色。 “你们都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了吧?” “是。” 姆平静地扫过面前列队的十三人,目光在最末的商问身上一顿后,才平静向他们宣布最新的噩耗。 “我们,要有麻烦了。” 商问抿了抿唇,绷住自己那张表情即将破裂的脸。但其他的人经历了刚刚的战斗,还没从那片乌烟瘴气的土地上回过神,此刻再来一条更坏的消息,让众人原本就绷紧的精神再次有了波动。 “一会儿我会向仑上尉报告,不过现在我得先让你们知道目前的状况。” “起初我们以为这座废弃能源星上的星际盗贼不过是从诺比斯逃出来的乌合之众,这次是我们判断失误。” “这些渣滓们在这座能源星上建立了一座基地,它的军事配备要比我们先进得多。” “如果任务照常,我们要做的就是……” “攻占一座军事基地。” 姆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眼前的青年们目瞪口呆。就连商问那张假装严肃的脸都没崩住,彻底垮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以为这家伙还是当初的碉堡么,□□藏雷就能给他炸了?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军事基地! 基地是什么?全电子化配备,有自主的攻击与防御体系,如果是普通的生活用基地还好,如果专门为战争制造,那活脱脱就是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 exm 咱们好好来说话? 把这些惊讶的表情收到眼底,姆用刀锋般的目光狠狠瞪着他们,似要将这些人割开。站在队列末端的商问只觉得从脚底窜起一股冷意。 “可还记得你们的第一道命令?”姆冷声开口。 “是!” 商问在这种环境下,也和这群人一样,有了一种被针扎了一下的从迷茫中清醒的感觉,但又受到恐惧的威胁,仍是精神不振的模样。 “刚刚我已经把事情报告给仑上尉,现在的任务有变。” “潜入军事基地,破坏基地安全防护系统。” “战场之上,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曾经那浑身上下都是冷漠的军官所说的话如今又被另一个人提起,在他们这些人的心上又一次刻下痕迹。 姆把那两名俘虏扔到他们几人面前,把他们身上所有有用的东西搜刮走后,平静地对他们说道:“把这两人处理掉,咱们继续赶路。” 那两名战俘似乎感受到了他们无法改变的未来,但他们不是军人出生,也没有钢铁一般的意志,此刻面临死亡很容易就陷入了崩溃,基本上泪流满面地求他们这些人饶过自己。 这些才在军部实训八个月的新兵们听闻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姆带着几分诧异地转过头来,冷漠一笑后嘲讽道:“你们不动手还要我亲自来?” 众人此刻纷纷看向商问。在场的所有人中除去姆之外,只有商问亲手了结过敌人。虫族再怎么好战也在初生时披了一层文明的外衣,这些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虫在一开始很难把这层纸一般的外衣撕碎。 商问拿出枪,他的手在抖。 他知道走军队这条路总会遇到这样的抉择。但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让人措不及防。他要主动结束一个人的性命,背负上杀戮的罪孽。 这个瞬间让他觉得比死亡更要可怕。 但随着两声枪响,凄厉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商问的手以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幅度在颤抖,最终,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扬起一尘红沙。 姆看完了全程。他的神色有几分复杂——不是喜悦,不是不满,也不是漠然。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晦涩的感情。 商问颤抖着把枪捡起来。 他难得听到姆说了一句不算太严苛的话。 “你的善意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要将其赠给该给予的事物。” 商问顺着姆的目光看去。 他的身后齐刷刷站着一排虫。虽然叫不上这几只虫的名字,但一起实训了八个月,这些虫子的脸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此刻,这些虫子看他的目光里除了敬畏之外,或许还有一点点浅薄的信任感。 你的善意不多,所以还请吝啬对待。 “是。”商问平静应道。 …… 姆的速度很快,从那两个战俘口中问出来的消息即刻被系统地编写成文件发进众虫的光脑里。商问大致浏览了一下,小到外面的巡逻部队构成,大到基地大致结构与功能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普及。 姆当即决定了小队的前进路线,并且在前进过程中他会为这些军部新虫讲解一些小技巧。当然也不乏有眼尖的虫看出来姆对商问尤其钟爱。他甚至会给商问简单地讲述他种种布置的思路,对商问提出的某些问题也从不耐烦。 如果不是他们真的到了战场,他们还真要认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指导战。 姆对敌人的感应极为灵敏,尤其是对危险的本能的躲避更让这些新虫们惊叹。但在这之后,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几场小型战斗,并再次折损一虫。 商问在前一场战斗中负了伤,子弹贯穿了右肩,虽然他努力把这个伤口抛在脑后,但动作灵敏□□协调性的下降对他而言还是产生了拖累。好在虫族的自愈能力强得非人。 从新兵到士兵转变只需要一个战场。而商问俨然成为这个小队副队长一般的存在。姆自第一次战斗后就开始观察商问,最终得出了结果。 这是一只生而为战的虫。就像有些人有艺术方面的天赋,有些人有商业方面的天赋,有些人有科技方面的天赋。这只虫也有,他的本能在叫嚣着战争。 与周围的虫比较,商问疯狂却又极度冷静。他能理智地判断现今的所有状况,做出疯狂的行动,但不会被无用的感情蒙蔽,即便从未上过战场,他手刃敌人从不犹豫。 只可惜,还是个新兵。 商问没有那么多对敌的经验,他所做的一切更多则依靠自己的本能。但战场瞬息万变,只有本能的新兵不过也是战场上的炮灰。 姆在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也见过不少好苗子,可最终能活下来并爬到上位的也不过寥寥。就算最终爬到了上位,也只会陷入一个更大更危险的漩涡之中。 为何要从军呢?很多士兵在历经战火后总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姆不例外,这些新兵也不例外。 但不会有人回答他们。就如虫族的教科书上的那句话: 侵略与征服,是他们的本能,而能够满足他们本能唯一的手段,就是战争。 第 5 章 第一场战役 “根据战俘的消息,北边三千米之外就是基地。”姆坐在地上,粗暴地拧开一瓶试管大小的营养剂,仰头直接灌下去后,瓶身被他一把捏碎,埋在废土之下。 这些虫勉强得到片刻的休整世间,听到姆说的话后,稍稍松懈的精神再一次绷紧。正在一旁灌营养剂的商问也觉得心里一惊,营养液差点顺着嘴角流出去。 姆的命令又一次传达下来。 “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基地的巡逻人员以及前进路线我已经发回飞船光脑。估计过几个小时大部队就能赶到。” 商问坐在怪石底,倚着楼高的怪石凸起的底座眯了眯眼。又看看在他身旁警惕到有点神经质的李元陆,不由得关心问:“你怎么了?” 李元陆的精神本就崩得紧,此刻身旁传来一句话,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讶地叫了一声,在周围人疑惑的目光下紧紧闭上了嘴巴。 李元陆看着有几分疲惫的商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怎么啦,跟个小姑娘似的。”商问揽着对方的肩轻轻晃了一下,随口问道。后来忽的反应了过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家伙是个雌虫,还是没配偶的,可不就是小姑娘么。 这世界的小姑娘太威猛,他有点遭不住。挑着眉打量打量对方近一米九的块头,商问决定再给自己灌一瓶营养剂——这个世界的雌雄观念他到现在还是没适应过来。 “我觉得我大概不适合走军队这条路。”李元陆被刚刚的动作安抚了,冷静下来后轻声对他讲。或许是商问终于对性别这个问题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此刻有点别扭。 “唔……”商问前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到最后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的青年,此刻听到李元陆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李元陆的体质只到c+,在虫子中基本只能算普通,在战场上也没有出彩的表现,要通过战场走军部这条路实在有点困难。 如果他们这些炮灰一直没有建立军功,无法通过战场搏得高位,等待他们的不会是太好的结局——毕竟炮灰的命不值钱,尤其是在战场上。 最可怕的一点是,情感在向他咆哮这个世界太过残酷,而他的理智却不得不扳正他的观点:李元陆做的是对的。不过李元陆倒没有因此感到失落,片刻后便调整好心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般地说道。 “等这次回去,我就去写份申请从军部撤籍,到时候就去各个星球转转,做小型生意好了。” 商问笑道:“行啊,到时候我去买东西记得打折。” 李元陆也笑了,整个人似乎从战斗的紧张中松懈下来,绷紧的肌肉也变得松散,在他旁边的商问一瞬间就感觉出了李元陆气息上的变化,也不由得放松几分。 忽的,商问看到光脑上弹出一条消息,看了看发信人,正是姆。商问瞟了一眼那简短的几个字,抬起头看看在一旁闭眸小憩的姆,发现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并没有任何表示。 …… 大约一个半小时过去。 姆从睡眠中转醒,眼侧的那道刀疤此刻看起来分外狰狞,连带着他那眸子也泛起冷意。 “大部队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到来,途中经历一场遭遇战,打败一支二十人的巡逻小队。” 二十人。 商问在心底暗自心惊。他们这一路基本上没碰到过十人以上的队伍,其中大部分都要归功于姆。姆对周围环境的判断与对道路的选择让他们避开了大部分敌人。 “咱们被选为前锋部队。要在半个小时内潜入军事基地,为大部队的进攻抢占先机。” 姆说着,他的声音很粗,但听在商问眼里就如绷紧的一根线,前锋部队,说的难听点就是炮灰。但他们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办法中途放弃。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的,无一例外会被冠上逃兵的称谓。 虫族是纪律严明的军队,逃兵在他们眼里无异于耻辱。 “怎么才能进军事基地?军事基地的大门一般有很严密的监察系统。”商问觉得他们这简直就是蜉蝣捍树,他很想撬开那个什么上尉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点啥。 “强攻。只要我们中有一个能在里面对他们的电子系统造成破坏就能给大部队带来机会。” 姆此刻的语气与平时无二,但他们都从中听出了一股凄凉之意。他们或许有人能进去,但进去之后则是新的地狱,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十个人根本无法攻进这个基地,只能在基地门前含恨。 似乎是在宽慰,又似乎是在自我欺骗,姆紧接着说道:“他们的大部分兵力都用于开采矿石及巡逻,基地内部的守备人员不多。” “……”商问对他的话抱有疑惑,但此刻信了总比不信要强。 “因为你们都是新兵,我跟你们说几句。”姆看着眼前这一排满脸紧张,尽力遮住自己恐惧之色的虫们,忽的语气变得柔和了几分。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你们这次能活着,就一定有不菲的军功等着你们!但若是你们……” 姆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 商问觉得姆好像还想说什么,但话到这里,姆却闭了口,想来他这个在战场厮混已久的老兵没有办法与他们这些没了解过战争残酷的新兵交心。 紧张,在这个队伍之蔓延。 商问忽的向前迈出一步,在近处静静看了姆一眼,随即,他凛声道:“请下令!” 他的话让在场的新兵们齐齐一震,也不由得被他的话所感染。那一双双还带着稚嫩的眸子此刻逐渐被坚定的意志与决心所取代,这个队伍在死亡的威胁下,终要发生质一般的蜕变。 “现在开始,丢弃所有补给物品,检查通信器,关闭光脑,整理武器——十分钟后,准备进攻!” “是!” 十个人一言不发。商问把包里一堆补给物朝地上一丢,再把那些与敌人交战后缴获的战力品整理出来。他们在每次战斗后都能拿到一些产自那个基地的武器,包括激光枪,小型炸弹,□□和□□等等,姆见多识广,每拿到一件物品都会告诉他们这些东西该怎么用。只可惜他们没受到专业训练,基本是一路摸索,赶鸭子上架。 不过他们一路过来也可以称得上鸟枪换炮,装备焕然一新。 按地球上的成年男子的体力来算,一千米大概要跑个四五分钟,运动员可以缩减一小半。但对于虫族而言,他们可以拿三千米当五十米那样跑,并且速度极为感人。 三千,一千,五百。 五百米。对虫族而言不过一个冲刺。他们已经能看到五百米开外那个军事基地的轮廓。商问不由得暗暗感慨:妈的人类的想象能力真的有点强,这军事基地和电影里演的真的贼像。 当然,这个或许并不是人类的想象能力,但也无从考据。整个基地呈现出一个半球形,颜色为这块星球上常见的属于岩石的暗红色,凹凸不平,若是巡视机在此巡查,估计也只会认为这是一块小土丘,不会把它和一座基地联系起来。 五百米,是他们目前能保持的极致的距离,再向前,他们很有可能被基地的探测设备发现。 姆在此之前早已他们打点好一切。基地的门有视网膜检测装置,他们没办法通过伪装潜行进去,而且这座基地如同一座铁墙,他们的攻击不会有任何用处。 他们只能等。 等基地里的人出来,等那一瞬间强行冲进去。一般基地的反应关闭时间为五秒,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被发现之后,需要在五秒的时间内突破五百米的防守区,杀掉防卫人员,冲进基地内部。 无法突破防守区会死。 杀不掉防卫人员也会死。 无法进入基地内部,一座简单的大门就可以隔绝生死。 更别说如果真有人冲进基地内部,那就是半只脚踏进了地狱。 商问觉得他好像快疯了,他的心脏简直在以一种完全不合乎常理的频率跳动。理智压抑着头脑,在最后得出了他在害怕的结论。 没错,他在害怕。 重活一世他仍惧怕死亡。 但又不单单是害怕,从害怕这个复杂的情绪里还衍生出了其他的更加单纯的情感。这种感情让他全身心都在颤抖,又一点点被理智抹平,然后继续颤抖。 他好像在激动,激动得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浑身都血液像是逆流一般,滚烫的一往无前地在身体内部冲撞,最终汇聚到了头顶,被更加强大的,名为理智的东西暂时压了下来。 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使得他不仅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还能连带着做一下分析与预测。 而视线尽头,那扇大门缓缓打开的刹那,他的理智好像突然断路的电路一般,彻底宣告失守。 商问生平的第一场战役正式打响。 攻占一座军事基地。 第 6 章 最后五百米 五百米。 在商问原本的世界里算的上什么?一个环形的操场,一条宽阔的马路,在操场上慢跑几圈,看看人家秀恩爱,在马路上拿一袋零食边吃边走。无比安全,又无比安心。 但这个五百米是一条危机四伏的道路,来自军事基地的攻击与来自被惊扰的基地人员的攻击齐头并进。 枪响与警报并非是这场战争最开始的序幕,根据姆的安排,最开始散发出光彩的,是两枚□□。□□炸开的瞬间,世界是静的,好像有几声哑鸣窜入耳里,伴着几近能把人刺瞎的亮光,使得整个世界突然陷入沉寂。 这是序幕,也是给即将到来的大部队的一个信号。 受到攻击的军事基地在敌人的嘶吼声中开始反击。暗红色的射线隐在白光里,直直朝外扫去,像是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暗红的焦点落在地面的刹那,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虫族的身体素质比较强,只要激光射线没有打穿心脏或头颅都有活下来的希望。但若是商问前世的壳子,只要沾一点他估计就能化成一撮灰。 五秒五百米可以说是虫族直线冲刺的极限距离。虫族之所以称做虫而不是称作人,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他们会有翅,四肢关节处会有蝉翼一般的甲,只是平时这些东西深埋在身体上的虫纹里,一般不会显露出来,而激活虫纹,显露出虫族的特点时,就是一个虫族最极限的状态。虽然虫纹一般都被调侃激活十分钟瘫倒三小时。但的确有不少训练项目需要再这种状态下进行训练。在那个训练炮灰的军部里,短距离冲刺勉强算一个科目。 五百米,五秒,即使激活了虫纹,也是一个极限的挑战。未激活虫纹的话,五秒的最佳状态应该是一百米左右,其上下限与这只虫的基因有关。激活虫纹便更要依仗体内的基因,五秒的冲刺范围可以取一个三百米作为均值,商问的成绩可能稍微好一点,但也不会超出太多。 五百米对他们而言算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平时训练的时候基本跑的都是毫无障碍的直线,但此刻他们要面对的则是枪林弹雨。 不成功则成仁,即便如此他们还得硬着头皮跑。否则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死亡,埋骨在这荒凉的异星之上。 □□炸开的时候,他们直接冲了上去,直接挑着最近的直线,像是蝉翼一般的轻微的摩擦声在耳旁回想。等到那些人反应过来,开始防守反击时,他们已经冲出了近一百米的距离! 五秒钟,四百米。完全没有时间供他们躲避障碍或者停顿,也就是说,即便他们看到激光与子弹冲到眼前,他们也只能顶着,否则只能被隔绝在基地之外。 第一秒,□□余晖还在,但军事基地的守备系统已然启动,平整的基地表面凹陷下去,十余把黑漆漆的激光枪孔显露出来。商问隐隐约约听到了滴的一声,然后,十余道激光交错着朝他扫过来,激光落在地面上滋滋的的刺耳声响让他想起了烤牛排的声音。 他需要躲,并且保持这样的速度继续向前冲刺。 商问直接抬起手中的枪管给了迎面而来的激光一枪,两道暗红的激光射线交错的瞬间,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爆破声引发的巨大的热浪铺面而来,像是掀毯子一样卷起地上一大片红沙。 他的速度不减反增! 军服后背那一块已经被坚硬的带着点透明的褐色骨翅穿透,双翅一出,他整个人犹如被狂风挟持了一般,几步狂奔,速度再高一截! 商问第一次知道他身体里有这种东西的时候,基本是懵逼的,可以说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死了一次从一个种族穿越到了另一个种族,达成了划种族的伟大成果。不过虫族进化到现在,这些翅膀啥的只能算是祖宗的残留物,真让他们飞一飞跳一跳,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商问的骨翅是褐色的,看起来有点蔫,形状也不大,连滑翔都撑不住更别提起飞。但听说基因优秀的虫族能传承极为漂亮的虫纹,背后的骨翅也极强,甚至传说有上天的潜质。 商问这一枪把所有人的注意里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对于他们这次行动来说,一个出头鸟无疑是必须的。 还剩三百二十米。 第二秒。 从基地出来的守卫人员的反应很快,再加上他们全员配备武器,于是除去军事基地的高杀伤力的激光之外,他们还即将面临守备人员的射杀。 人为操控可不比机械,可以靠极快的奔跑速度跑出延迟距离,智慧生物持枪,会做出预判攻击,会做出弱点攻击,甚至还会呼朋引伴进行集中射击。 做不到的。 但做不到就会死。 灼热的子弹贴身而过,穿透了褐色的骨翅,直接在其上打出一个洞来——这种东西被破坏并不会直接带给人痛彻心扉的感觉,就像是在骨头上磨刀一般,丝丝缕缕,丝丝缕缕,一点一点的痛渐渐深入骨髓深处。 商问再冲刺之余咬牙对那些人盲开几枪,如他所料,一枪未中。 还剩二百五十米。 第三秒。 战争是残酷的,就像在一场考试中会有高低分的差别,在战场上的分数大概可以看做你存活在世的剩余时间。 总会有高低之差,也总会有一分之差的生死离别。 商问隐约间听到了倒地声。 沉重的,让人后怕到牙齿不自觉打颤的声音。 “我打他们!你们快冲!” 带着恐惧的不及格的虫接受了埋骨于此的命运,同样的,在他试卷被收走之前,他还妄想做命运的最后一把推手。 他成功了。 一发子弹打中了其中一个守备人员的肩膀,而十余发激光射线齐射,直接把他烧成了灰。 什么都不曾留下。 战争是残酷的。 五百米对有些虫而言是无法跨过的天堑,终其一生,他们都无法摸到那扇名为存活机遇的大门,故而,他们在沉默中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第二个守卫被人一枪爆了头,只要不是特殊种族,基本可以断定他的死亡。 干脆利落。 商问记得那只虫,训练场定点射击的第一名,俯卧射击第一名,在之前的战斗中做出过杰出贡献。 他是定点射击的第一名。 商问咬紧牙关,骨翅再一次舒展开开。 还剩一百三十米。 第四秒。 军事基地的大门已经降下一半,他必须要在这之前穿过最后的一百三十米,并成功闯入军事基地,因为对方大门的遮挡,守备人员的攻击倒是弱了几分。 一秒钟。 一百三十米。 他最强的时候都跑不出这样的成绩,但脑海中名为疯狂的因子不断滋生,像是把一锅水烧开,烧沸那般,灼的人脑子都在发烫。 他必须得跑过去。 他怎么能跑不过去? 十余人一齐发起的攻占行动,不过三秒时间已经只剩下四个人,比起那些早已被激光烧成飞灰的同伴,他还没有死。 他还有机会碰触到那扇门。 姆跑在他前面,大约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下一瞬便挥动骨翅攻到守备人员面前,迎着几发子弹在电光火石间把这两个人干掉了。 还好。 还好。 他还有机会。 可他好像没有机会了。 还剩最后十米。 这是他距离存活最近,也是最遥远的一个坎。 第五秒。 后背猛然出现大力使得商问没有反应过来便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看是子弹还是炮弹,便在眩晕中被它的冲击力直接顶出十余米之远。 撞他的是李元陆。 把李元陆踹过来的,则是在基地大门闭合最后一秒,映入眼帘的虚幻而又陌生的身影,像是一场梦一样,被沉重的大门碾成粉碎。 零米。 他还活着。 十二人。攻入基地者有三。 …… “起来。”姆的命令仍旧不含一丝一毫感情:“我吸引火力,你们破坏电子系统。” 姆的状况并不好,他受的伤远比商问和李元陆要重,被枪打出几个洞,还在向外溢血,比起新兵商问而言,姆更清楚拼命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但拖着这样的身体时没有办法战斗的,他从九死一生正在走向十死无生。 即便如此。 姆不得不拖着残躯提枪前行。 “记住我拜托你的。” 商问知道姆看不到他在后面点头,不过任务的紧迫性也使得他们不会有时间思考这么多。 照着俘虏所提供的内部构造图,商问拉起被吓到失语的李元陆就朝控制室奔去,姆则为自己的枪上了他最后的五发子弹,朝着与商问相反的方向前行。 商问带李元陆顺走廊干掉一些零散人员,猛然间,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爆炸的声音,震的地板与天花板都再颤动。 李元陆用试探性的神色望了他一眼。 商问默默移开视线。 十六人。 二人死于初战,一人埋骨荒野,十人饮恨门前,最后一人吸引火力。 还余二人。 战争就是这种东西,从头至尾皆是掠夺,无人得以在其中独善其身。 第 7 章 有一只雄虫 “这边。”商问一边躲在掩体后拿枪把前方的监控软件打爆,另一边依着记忆中的内部构造逐渐向总电子系统靠近。 新兵与老兵,究竟差在哪里? 是训练?亦或是战场经验?李元陆从前不清楚,但这一刻,他已经知晓了答案。 是死亡。 商问像是一个疯子,他的枪像是死神的镰刀一样,众生皆平等。他敏锐而又冷漠,突破了他在枪械训练场所取得最好成绩——自突入至今,他没有一枪放空。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散漫而又温和的,总叫他小六子的雌虫,但这样一只虫是如此可靠,如此令人信服。 他们成功突入电子控制台,在激光弹的遮掩下,商问开枪扫射了里面的所有人,其内不乏有人拥有武器枪械,在反抗时穿透了商问的小腿。 最终。在烟雾散尽之时。 李元陆所见的,只有一片尸体,电子控制台受损严重,屏幕也随之黑了下来。 他屏住了呼吸。 “我们……成功了?” 却见商问倚着桌子坐下,拿刀剜出小腿内的子弹后,随便做了包扎,便示意李元陆跟上,两人争分夺秒赶出控制室。 “这座基地起码有两百人。” 商问为其行动做了很好的解释。他们成功突入了这座军事基地,同样地,还要突破这两百人的封锁成功与大部队回合或逃离。 “走。” 秉着不能在控制室多呆的原则,商问再度拿起枪,一瘸一拐走到控制室旁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几近寂静的声音与气流声相撞,商问把李元陆唤过来,握着枪托打了两个手势。 李元陆应了,两人背靠背拿起枪,在门开之时,毫不犹豫对着两边一通扫射,血与惨叫之声横飞,不过瞬间,走廊之上横贯了六七具实体。 李元陆被打到了大腿以及右肋所在的地方,商问则被打穿了右蝴蝶骨,被洞穿的孔洞簌簌朝外冒着血,因为子弹的原因没法及时修复。 两人都知道不能在此地多呆。勉强拿布条一缠,李元陆踉跄地拽着商问一路跑下去,在走廊里拐了右拐,找到个比较隐蔽的藏室后,两人跌跌撞撞倒了进去,并迅速关上了房门。 因为总控制室的电力供应被打爆的关系,里面漆黑一片。 李元陆勉强拿着照明棒道:“我得拿小刀把你的子弹剜出来。” 大抵是从战争中回了神,就连李元陆的手都稳了不少,商问还借此调侃他要不要从军队退役后去当个医生。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借着照明棒的光只低声笑,毫无原因,毫无理由,也毫无根据,笑的声音极低,像是在用嗓子猛烈地吸气似的。 待商问把李元陆身上的子弹取出,李元陆忽的发现了新大陆。 “你看!这个!这个睡眠舱!” 李元陆拿着照明棒的手突然开始抖了起来,商问凑过去一看,这近一米五六的,外部用透明的类似玻璃制品的壳子包裹的睡眠舱里……躺了个人。 “卧槽这要闹鬼?” 李元陆用震惊的目光看他。 没有看过鬼片的人大抵无法理解,商问耸耸肩,示意他继续说。 “这是只雄虫。” “啊?” “雄虫与雌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雄虫的虫纹会随着成长期的变化而隐去,但雌虫会经历从无到有的过程,他的脸上有虫纹,一定是雄虫。” 龟龟。这在师范学院里抓汉子的场景竟然让他在战场上碰上了。 “他好美……以后能当他雌君的虫真让人嫉妒……” 商问这雌虫中的绝对叛逆者撇撇嘴,在昏暗的光下就这么瞥了一眼。 老实说,确实他妈好看。 暗金色的虫纹在昏暗的光下反射出明亮动人的光彩,而那五官也近乎上帝的匠心之作,虽是还处在成长期,这眉眼这鼻子嘴巴,无一不精致,无一不俊美。 果然,搞基还是得找漂亮的,碰上个这种货色搞基都不亏啊。 就在商问啧啧称奇之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以后?你不会…” 李元陆点点头。 商问差点儿跳了起来:“你他妈…你疯了?!” “这是雄虫!而且是等级绝对不低的雄虫!我们必须得保护他!” “你他妈是他爹还是他妈?!” “它是雄虫!” 在这个雄父雌父的年代,李元陆大抵听不出他话的意味,但这跪得挺彻底的傻缺雌虫明显还真要为这个与他非亲非故的雄虫冒这一次险。 “商问,这不仅仅是军功!如果我们胜了,被军部发现我们弃雄虫不顾,我们也会受罚!” 这他妈是真的坑爹! 不管李元陆是不是故意找的理由来保护他这比憨憨儿子还亲的雄虫,但商问无法反驳,这迫害雌虫近乎成瘾的傻缺时代是真的能干出这类事儿的。 李元陆也看出了商问的默许,便小心翼翼地把这一米五六的睡眠舱像抱娃一样紧紧抱进怀里,商问不得不感慨虫子的身体是真好用,但凡换成以前那人类肥宅,估摸着抱都抱不起来。 军事基地里隐约又传出了爆炸声。 姆大概率活不成。 商问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瘫着,把倚靠柜子,微微眯了眼,他们攻占军事基地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等大部队的汇合以及…… 【-85632-85632】 商问打了个激灵。 【进攻军事基地任务有变,地面虫军尽快返回母舰,五分钟后母舰将进行第一轮无差别轰炸。】 【……】 【……】 似乎是为了反应他们接收到的话,商问他们所处的这座军事堡垒……它动了。 “怎么回事?” 李元陆的接收器似乎还正常运转。 “这座军事堡垒有自我攻防的设备代码,咱们刚刚似乎把它触动了。” “它究竟是个什么蛇皮玩意儿!” 商问怒。 但怒也没有办法,他们必须在第一轮无差别攻击之前跑回安全的地方。 似乎印证了他的想法,漆黑的房间突然被灯光所笼罩,这座军事堡垒震动的越发频繁,据李元陆说,这是它把驱动堡垒运转的核心破坏,启动攻防系统借此避免外界损毁。 坑爹! 但更坑爹的是李元陆还抱着那雄虫! …… 商问与李元陆在走廊中疾驰,但由于李元陆抱了个该死的拖油瓶,两人的速度其实并算不上快。 商问几次想拿枪把睡眠舱里的家伙崩了,但看李元陆这要崩他先崩我的架势,商问也只能后悔自己平日理念洗脑不彻底,导致现在冒出了二鬼子。 还有三分钟。但他们还在这里面逗留。 但在奔跑的过程中,商问眼尖地看到了在一片爆炸里残存的黑色通信器,他从十几具被炸的看不出形的尸体里将它捡起。 “姆……” “死了。” 商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把通信器放进自己口袋。 李元陆缩了缩肩膀,抓着睡眠舱的手又紧了紧。 还有一分钟,但他们遭遇了一次紧急战,并且商问以最快方式了结了敌人之后,他们收到了展开轰炸的消息。 “咱们回不到舰船上了。”李元陆有些自责。 “不是你的原因。”商问沉声安慰道:“他们就没觉得咱们会活着,这个命令也不是下给咱们的。” “啊?” “收到讯息的是姆给咱们的通信器。” 换言之,他们的光脑没有收到消息,他们的将领不认为他们活着,或者需要活着。 “……” 炮灰就是这样。 十六个人,剩余的两个还被无情舍弃,他们的牺牲兴许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而虫族活着的,可能短暂可能漫长的辉煌的一生便是为了战争。 李元陆紧紧抱着手里的睡眠舱。 他手指尖的汗渍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了几道划痕。 然后,他勉强腾出了一只手。 朝眼前带着讶然之色看着他的商问行了一个军礼。 “请下令。” 直到最后的那一刻,李元陆没有把希望寄托于自己的长官,也不曾把信任交托给他自己,他给了一起进入新兵营训练的,一起进入战争的,一起活到此时此刻的战友以及损友。 他愿奉商问为首。愿无条件地服从这个人的命令。 商问的眸子暗了暗。 “原地休息一分钟,一分钟后动身。” “五分钟,穿过轰炸区。” “收到!” 在无差别轰炸区里,要穿过此地基本是和上天搏命,搏成功了就成了,搏失败了那就埋骨,商问知道,李元陆也知道。 凶多吉少。 故而,在这种情况下,商问望向李元陆怀里的睡眠舱时,李元陆露出了片刻的犹豫。 商问心里清楚,如果他下令,李元陆肯定会听从他的命令把那坑爹玩意儿丢下。 但老实说,在这成败看天的行动里,他们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已经低至极点,死的时候就当抱了只雄虫殉情,指不定会让李元陆心情会好点。 “把它带上。” “是!” 李元陆抱着那只雄虫,难得地展露出了一丝笑意,若是寻常,定要遭商问一顿嘲,但今日,两人倚靠着大门,难得闭上眼,像听落雨一般听外面震耳的爆炸声。 兴许。 他们的生命还剩最后一分钟。 第 8 章 独一人而归 这座军事堡垒是撑不过轰炸的,倒不如说它自己也在负隅抵抗,各种各样的弹药装填后直接与天空之上的星舰展开了殊死搏斗。 纵使已经激活过一次虫纹,为了百分之一的生存概率,商问还是决定搏最后一次。 第二次虫纹激活。 连续短暂激活两次虫纹实际上有几率折损低阶虫族的寿命,但在这种情况下其代价显得微乎其微——褐色的骨翼第二次展开时还没有在体内恢复到足以使用的地步,所以强行将其拉扯出时,就要承受撕裂血肉的痛楚。 红色的血水顺着蔫了的褐色骨翼徐徐滴落,两者相融,给人一种危险而又血腥的美感。 “走。” 商问与李元陆朝着安全地带疾驰,目标为西边十公里开外的矿区,那片区域因为地形的问题被排除在轰炸区之外。 天近乎于血红色。在这血红色的云层里面隐藏着一架银色的星舰,源源不断的炮火如雨般带着摇曳的红光划破这血红的天空,落在地面时,便是一个又一个几十米的大坑。 像是世界末日的景色。 商问自觉没有在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充斥着绝望色调的场景,在足够把他整个人掀飞的爆炸的余浪以及刺鼻的烟尘前,商问带着李元陆直冲而去。 “65-40。” “88-56。” 商问一路报着自己的坐标前行,兴许莽这个手段在眼前这一事情上还真有点用处,朝前冲了大概有两三百米左右他还没真正用头顶接过炸…… “商问!小心!” 李元陆直接两脚就着他的后背将他蹬了出去,而就在下一刻,血红的弹头爆开,掀起的巨浪直接将两人掀飞,火浪灼烧着骨翼,直到他们不受控制地在地面翻滚,这才止住了燃烧。 商问的手紧紧抠住地面,然后,勉强抓到了还在翻滚的李元陆。 李元陆的状态很不好,他的骨翼被灼烧掉了近一半,在这种情况下可能还有其他在恶化的伤,虫族的自愈能力并非是绝对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强行自愈就会反噬身体机能。 “啊……哈哈,商问谢谢。” 天空中砸下的巨浪模糊了在护目镜中熟悉的容颜,李元陆看着商问在风尘里破败的骨翼,再看看手里的抱着的载有雄虫的睡眠舱。 他大抵已经有了决定。 …… 妈的,他今天真要死在这儿。 热浪快把他身上穿的那层军服都融化了,虫族的体能也随着不断降低,小六子还抱着那坑爹货。 眼睛好像模糊了。 “商问!!” “……?” “商问!你头顶!!” 商问下意识抬头看天空,刺目的光芒即便是透过护目镜也无法遮挡,从苍穹降落下来的包裹着火焰的巨物直冲着脸面而来。 隐约间,在这里他嗅出了血的味道。 一个冰冷的物体直接朝他砸了过来,再然后,借着那股力连东西带他一起砸出了十几米远,商问还没有来得及看那究竟是什么,明亮的火焰就在不远处爆气,顿时产生了十几米的巨浪与焦坑,掀起的尘土使得他又往后倾倒了几米。 再然后,就是弥漫着火星与残渣的,漆黑的焦土。而他手边躺着那雄虫的睡眠舱。 不同于姆。 不同于其他的征兵。 “……小六子……” “……小六子!” “李元陆!!!” 商问的手在颤抖,带血的指甲抓住了地面。 李元陆是不同的。这是他在异界唯一的友人,这是除去生他养他的雌父外与他相处得最久的虫,也是唯一能够包容他雄主嫁人都是屁的理念的雌虫。 想呕。 胃里翻涌着,干呕的感觉不断刺激着喉咙。 明明他现在极为悲伤。 明明他恨不得抱住自己的头痛哭一场,恨不得冲进炸弹里去寻找李元陆那一点生的机会。但他那近乎理智的思维却阻碍了他做这件事,但他的身体却踉跄地爬了起来,抱着李元陆投递给他的睡眠舱朝着目的地展开了冲刺。 他的体力比李元陆好,他的五感比李元陆敏捷,故而他抱着睡眠舱时,远没有李元陆那般受限。 李元陆死了。 他埋在了这里,可能连尸骨都在爆炸中化为了飞灰,而他甚至连拾其尸首的机会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睡眠舱,仰着头边跑边嚎,爆炸产生的烟气与尘土与近乎灼烧的热度几乎转瞬间便划伤了他的嗓子,两三滴泪从眼睛落下的瞬间,便蒸发成了水汽。 更强的爆炸在不远处炸开,连带着他和睡眠舱也被一起掀飞,睡眠舱更是在半空中脱手,朝一旁滚落。 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 他得活着,他必须得活着,他那时闻到的血气时李元陆第三次激活虫纹导致的,否则他不可能把睡眠舱连他一起砸出去。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激活三次虫纹的虫会丧失所有行动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与死无异。 这是李元陆给他争取来的机会,所以他必须活着。 商问踉跄跑向睡眠舱。 睡眠舱里的,还在成长期的雄虫仍是俊美如铸,其外的炮火连天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商问隐约看到睡眠舱的玻璃上所映衬的那硕大火光。 “妈的!!!” 他疯了一般地冲向睡眠舱。 但。 世界好像静了下来,那在睡眠舱中沉眠的雄虫好似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虫纹仿佛会呼吸一般如灯火那样明暗交替地闪烁。 那只雄虫的眼眸里也有暗金的纹路与近乎能蛊惑人心的光芒,在那双威严而又具有侵略性的眼眸中,清楚得投映出了火光,以及在炮火之中狰狞着,哭喊着冲向他的虫。 眼眸中的人踉跄着冲了过来,直直冲向了地狱。 …… 商问感觉自己的心脏快爆掉了。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救下了李元陆丢给他的坑爹货。 “哎,说不定小爷我的潜质是a或者s呢?” 他抱着那一尊睡眠舱傻笑。 可惜,没有人会在他背后锤他一拳老吐槽他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来,刚刚这里的虫……他是不是睁眼了?商问趁机看一眼睡眠舱里的雄虫——坑爹货就是坑爹货,在这种情况下都睡的这么熟,改天特娘的炸弹打他屁股上被送上天估计都不会醒。 “走了走了,虽然人不在了,但我还得带你活下去。” 商问把睡眠舱抱起,以虫族勉强能够维持的速度朝安全区奔跑,他刚刚已经跑出了这次轰炸的重灾区,只要他能在此之间节省体力,他就能活着回到安全的地方。 …… “仑上尉,我不明白,前锋小队已经完成了命令,成功入侵,为何还要在中途改变命令?” 仑坐在总指挥的桌前。 属于雄虫的气息使得副手纳特一向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你无需知道。” “但这次的前锋小队成功突入了堡垒,他们很优秀!不该被……” “纳特,我的第一道命令。” “是!”纳特立即行了军礼:“我愿无条件服从仑上尉!” “出去。” “是!” 目送自己的副手出去,仑从光脑中调出了目前堡垒的状况,经过轮番轰炸后的堡垒除了一个肉眼都可看见的巨坑外,什么都没剩下。 纳特那条天天只会附和的雌虫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但十四军团也并非铁板一块,至少在这一次的行动上,他就收到了来自至少两个军团势力的命令。 虫族是为掠夺与战争而生的种族,他们所占据的星系荒凉,他们不得不依靠掠夺而生,这话的确不假,但他们从不热衷于毁灭。 故而,花费如此巨大的资源来毁灭一个堡垒,对仑而言也是一个颇为奇怪的命令。 不过,想得再多他也仅仅只是一位上尉,在军团里几乎不能掌握话语权,上尉也有上尉的活法,而他只需要贯彻这种活法即可。 突然,门又毫无征兆地被推开。 仑刚想拿起手边的枪一枪崩了这贱雌的脑袋。 “上尉!前锋小队的成员要通过光脑和我们联系!我核对过他的光脑编号!是前锋小队的成员!还是一位新兵!” 仑皱了皱眉头。 “上尉,我们,必须,去,迎接,那位,新兵。” 纳特一字一顿。 “仅从任务的完成度来看,他将会是我们这次战役的英雄之一。” …… 商问坐在石头上,他左手怀里抱着雄虫的睡眠舱,右手紧攥着从大概是姆的尸体上拿下来的联络工具。 他已经很疲惫了。 骨翅耷拉着贴在脊背上,翅根因为连续的舒展而向外渗着血,甚至到了无法收回的地步,他的军服已经破损,裸露在外的皮肤经历了不同程度的灼伤。 他的腿部,后背,以及肩部,肋骨都受了枪伤,就算是虫族的恢复能力都没有办法在不影响身体机能的同时进行恢复。 但他看到了来时的星舰在深灰色的云层里,看它慢慢降落,看身着兵服的虫走了下来。 他孤零零地抱着睡眠舱,一步一顿。 他缓步走到他的长官面前。 “报告长官,前锋小队,完成任务归来。” 他行了军礼。 然后倒了下去。 第 9 章 战争结束后 他的梦不好。 爆炸所产生的热浪一层接着一层,灼烧着他的喉咙,他想要去呼救,却发现他无法张口。 在火焰中,一个黑发的少年静静注视着他,那双黑金色的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的眼眸令他无法移开双目。 商问骤然惊醒。 然后,他看到了在他周围杵着的一圈人,其中包括他这一次的长官,仑,以及这位上尉的副官。 “士兵,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回答一些问题。” “是。” “第一,你带回来的雄虫是在哪发现的?” “第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这只雄虫的存在?” 商问把他所记得的事情做了回复之后,一些人在光脑上刷刷做了记录。 “最后一件事,是你独自把这只雄虫带回来了?” 商问略有疑惑地看了看仑。而身边的纳特则笑眯眯地给出解释。 “如果存在功勋士兵战死的情况,其奖励会由直属长官代领。” 商问只沉默了片刻。 “嗯,是我。” 仑不怎么和善地瞥向旁边的雌虫。 “我又不会贪他的奖励。” 雌虫纳特耸了耸肩。 接下来,这里的医师又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他没有大问题后,这么一大帮人终于走出了他的病房。 顺着病房窗户,商问能够看到无尽的星河,好似他昏迷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梦境,仅此而已。 但他成为了虫族的士兵,未来要面对无数的战争,死亡,以及痛失所爱的士兵。商问弓着身,缓缓把自己的脸庞埋了进去。 而在中央区。 “雄虫的眼皮是不是动了?” “好像是,我推断他的基因潜力一定很强。” “他明明还处在第二阶段的成长蜕变期,却因为营养不够而强行休眠,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一行随军医生像是捧着珍宝般得将其送进军舰内最高级的营养舱,另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剪了雄虫两缕头发,命令军用快船迅速执行星际跳跃,为这一位珍贵的雄虫做身份确认。 雄虫被放入营养舱。 随军医生们才长舒一口气。 天知道这次战争会带回一只雄虫!还是如此俊美的雄虫!但凡他的基因潜力高一点,能达到b+或者a-的地步,首都星就又要乱上一阵了! 这些雌虫早就看得明白,这样的雄虫是不可能被他们所拥有的,甚至是当雌侍雌奴都不行,此刻,也只能在他前往首都星之前,近距离把这张俊美的容颜烙印在眼底。 …… 一场战争结束,商问会有短暂的时间从军部归家,他拿着战争伤者体恤金为自己的雌父买了一束花——他的军功奖励据说还需要经过很多道审核,故而现在还没法到手。 一入家门。 熟悉的,让人厌憎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雌君骂责罚雌怒的声音,雄虫翻看报纸的声音,冷得像是杵在冰柜里。空气中的浓厚的血腥味让人泛起了干呕的感觉。 “商问?你竟然回来了?怎么,去军部当了军雌连普通的礼节都忘了?” 但凡他有军衔,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来对抗他的那个仅仅长着吊的爹,他就不需要忍耐,再忍耐,他就可以把他的雌父接走,从此远离这个充斥着恶臭的地方。 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甚至在法律上他还算他便宜爹的所有物。 商问把花丢到一旁,双腿下跪,双手伏地,额头几近贴上了地面,向这个家里的雌君行了最标准的跪礼——男儿膝下有没有黄金他暂且不知,但他现在的一时忍让的确能够使得他的雌父在这个家里过得稍好一点,那么跪个几次他也不会太过在意。 他的行动所招致的自然是雌君嫌弃的咂舌。 “进了军部的贱雌果然都一个德行,未来去给雄虫当雌奴估计都没人要……雄主,您可千万别让小绍进军部,军雌找雄主可……” 商问百无聊赖地跪着。 这位雌君向来看他不顺眼,若非他雌父阻拦,指不定哪天不开心了,就让他体验一下虫族日常酷刑。 说起日常酷刑,这些玩意儿确实挺日常,相较虫族的恢复能力而言,什么挨毛鞭跪刺板之类的可能都只能算是□□入门级,再高深一点儿的,就得朝着几大酷刑演变了。 他虽然没至于去怕,但看到这些玩意儿的瞬间,头皮发麻的感觉依旧存在,女人是真的能为难女人——虽然这里的女人只有雌虫。 那雄虫向来不喜欢他的模样,摆摆手让他赶紧从视野滚蛋,商问也顺杆往下爬,拿起花拍拍屁股走了。 “小问!” 都说虫族是亲缘关系淡漠的种族,他却觉得不然,至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那将他这原身诞下的,在这个世界种被叫做雌父的雌虫眼里的点点泪光是做不了假的。 他带着花与笑意拥抱了这位雌虫。 “我回来了,雌父。” …… 商挽想留他在家吃晚饭,他摆摆手连忙拒绝,老实说,在这种家庭氛围里吃饭简直能要了他半条命。商挽也知道他固执,只得在饭前拉着他在角落里谈了谈心。 他自认为自己当条雌虫已经够温良恭俭让,结果,在商挽眼里,他压根就是条离经叛道的不良虫。 商挽似乎想纠正他对雄虫以及这种不合理社会层级的态度,但商问三观的形成以及培养可都在地球,他对于这种奇怪模式的厌憎与反抗近乎融进了骨子里。 “雌父,嫁给这只雄虫,你幸福么?”商问眉头微簇。 “他仅凭一纸书文就毁了你军部的未来,没收了你出生入死才打拼下来的所有财产。” “雌虫确实会在本能上对雄虫表现出臣服,但那又怎样?跪在一只雄虫前给他□□不是我商问想要的未来!” 商问承认自己说这话时有些激动,故而他的雌父直接动用了军部的所学的格斗术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镇压。 凌厉的杀意舔舐过脊背,最终,他的雌父收了手,这只被婚姻折断了双翼的的雌虫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商挽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小问……雌父只希望你不会过得不幸。” 幸福这种东西,对于一只嫁给雄虫的雌虫而言,大抵是三三两两次宠幸,破天荒两三个字的温柔,这么点儿东西,就足以概括一只雌虫幸福的婚姻。 而剩下的,漆黑的,浓厚的,占据了近乎全部人生的,都是被冷待,被抛弃,被凌虐,被杀害,最终,什么都不会剩下。 大抵所有的雌性,对其同样为磁性的幼崽而言,都有同样的祈盼。 我从不希望你幸福。 我只希望你不会遭遇这些不幸。 …… “这只雄性不在档案库之内,所以在做身份id之前,你需要为他进行潜力测试登记。” 纳特把这话在口中重新咀嚼一遍,饶是他的内心已经产生了惊涛骇浪,作为军人的素养仍使他没有展露出任何。 一只没有登记在册的雄性! 一只新发现的雄性! 天哪!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迹! 纳特哆嗦着步子去隔壁的潜力测验室,在与医师简单说明状况之后,就连身经百战地雌虫医师都带上了与他一样的紧张。 “第二阶段蜕变前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肯定会影响他的潜力评级。” “我知道!” “但只要能在成长期提供足够的资源,他的潜力还有机会恢复。” “这我也知道!所以咱们可以开始了?” “妈的,我太紧张了。” “妈的我也是!所以赶紧的,我要去给上尉作回复!” 医师颤抖着手把那缕头发放进测验皿中,投入潜力检测仪器,仪器顶端的一个灰色长条开始亮起,从第端浮现出的金色指标,徐徐迈过了最底端的e级。 医师与纳特毫不惊讶。e级测定是只有在蛋壳期因为意外导致蛋壳破损,且将虫生下来的情况,一般出生时缺胳膊少腿,或者长成个异形的虫才会得到这种判定。 金色指标徐徐走向d级。 “快快快!再往上!d级就算是完全蜕变最多也只能到d+或者c-!” 纳特以十分微妙的眼神看着这位给一缕雄虫头发加油助威的医生,但当他看到金色指标以平稳的速度迈过d,逐渐朝着c走去的时候,他也不淡定了。 “最高上限b-算是啥!首都星雌虫多如狗的东西!雄虫都能抓一把!赶紧给爷冲!” 金色指标平稳迈过了c的坎。 纳特与医师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速度越平稳,就证明他的上限远比目前所处的等级要高,而雄虫,在虫族的保护以及全虫族的资源供给下,一般能在自己所测出的极限潜力上再多突破一个小层级。 “b+有戏啊!就算是a-都……等等,它的速度是不是加快了?” 金色指标从c到b所用的时间不过五秒,并且在下一个五秒它成功攀升上了a级。 “哎?” “哎?” 只见金色的指标在抵达a+之后,还在往上。它成功突破了a这道桎梏,抵达s-,最后,像是极为不甘心一样的,它在距离s级临门一脚的位置停了下来。 金色的指标距离s无限接近。 医生咽了咽唾沫。 “你说这位雄虫大人还没有完成第二阶段蜕变?” “是的。” “我这仪器……他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觉得是。” 第 10 章 中联邦之路 商问搭乘星船去了李元陆的所在的星球,他看到为何李元陆只能到达c+潜力的原因——李元陆的雌父被抛弃了,被他的雄主,就算是苦苦哀求也没有收回成命。 被雄虫抛弃的雌虫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他死了。 只用了一把火,就把这间居所烧得干干净净。 商问所看到的只有火灾后被虫用来指点的残烬而已,这里的人把李元陆的雌父钉在了十字架上,以此来告诫无法取得雄主宠爱的雌虫他们将会拥有的下场。 李元陆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接受他的理念,说不定也和他的遭遇有关。 只是…… “雌父,那只虫在哭。” “别看他,那肯定也是只得不到自己雄主宠爱的虫,你以后可不能变成那样。” “好的,雌父,我会用尽全力来服侍我未来的雄主。” …… 商问临走时,拿走了一块烧焦的木炭。紧接着,他去了一个较为偏远的星球,这个星球应该是姆的故乡。 【如果我死了,你就去这里】 这是姆在休息时用光脑给他传的话,里面包括星球名称,具体坐标,以及一串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字符。 他顺着坐标过去。 那是一家银行,他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这串字符后,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个电子保险箱,输入指令后,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张星币卡与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上做了很多涂改。 致我亲爱的战友:【划掉】我【划掉】请为我举办一场葬礼【划掉】 隐约,他能看到姆用还较为青涩的字书写了他对战争与死亡有有多么的恐惧,又用纯黑的涂料把这些文字尽数覆盖。 最后,所剩下的,只有一行极符合姆个性的文字。 钱留给你了。 “给……我?” 商问有点不明所以。 这个保险箱似乎在银行有些年头,故而很多人都知道它的故事。 他们笑着道,这个保险箱的主人是没人要的军雌,他们又道,这个保险箱的主人是个战场投机分子,总是能在战争中活到最后,而和他一起的战友都逃不过殒命的结局。 一次又一次。 而那封信也越写越短,直至一行。 商问带着这张星币卡离开。 …… 在回去的路上,他收到了来自军部的紧急联络,甚至军部还派出了一艘军舰。而当他被人带领着进入军舰的议会厅之后,商问赫然发现这会议厅内已经坐了十来只虫。 商问自知他不配在这种场合中落座,接下来的发展也证明了他的想法,这些人把他叫到这儿,就是来问他带回来的那个坑爹货的。 虽然他知道雄虫金贵,但也没金贵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这条消息未来会传遍整个星际,但此刻,士兵,你必须保密。” 商问内心疑惑这群人究竟在搞什么玄学,但还是恭敬行军礼应是。 “你带回来的是一只未曾登记在册的,潜力s的雄虫。” 啊? 啥? s级?雄虫? 商问前脚还嫌这些人小题大作,现在就觉得这些人作的地步可能还配不上这坑爹货的金贵程度。s级算什么?在雌性中都是万万分之一,甚至真实概率比这还要低。 龟龟! 但这还是一只雄虫! 瞥弃他对雄虫的某些偏见,物以稀为贵,一只潜力s的雄虫!把整个虫族联邦给他刨了,坟都给他扬了,都不一定能找出一只! 他带回来的坑爹货……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商问在内心感慨之时。 情不自禁的,他又想到了要把这金蛋强行带回来的李元陆——但凡该死的小六子能再坚持着再爬几步,今日站在此地的便不必是他。 “感谢你的贡献,士兵,作为回报我们会给你足够的军功。当然,如果你对军功升迁不满意,你也可以提出你自己的要求。” “我……” 既然选择了军部这条路,那么就要为自己这条漫漫长路铺垫基石,既然他出生在这样一个世界,他就要努力地凭借自己活下去。 连同李元陆的份。 他必须活下去。 “我想要中央联邦学院的入学名额。” “你很理智,士兵,的确80%的虫族士官诞生在中联邦,但你的资质不一定能使你顺利毕业。” 商问攥住袖口。 b+的资质,可能连去中联邦打杂的机会都没有,但进科班永远都会是推开这扇门较为容易的方法。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玩。 “抱歉,我坚持我的想法。” …… 塔尔是一只雌虫,还是一只资质a+的雌虫。 首都星的雌虫们已经打疯了。 一只s级的雄虫!未完全成熟的!生育能力正常的雄虫!这简直会令所有雌虫癫狂! 若非他在军部有门路,恐怕根本无法在第一眼见到这位雄虫。 看看他绝美的虫纹,暗金的复杂的纹路似是会呼吸一样!看他的精致俊美的五官!最美的亚雌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塔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天哪!世界造出这样一位雄虫!就是要让雌虫发狂!要让他们自相残杀!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品,连注视都要摒着呼吸——听闻雄虫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吸收了足够的营养,应该会很快转醒。 他会让虫疯狂! 塔尔像是端详珍宝一样,他想要摸一摸雄虫的黑发,却见那只虫骤然睁开双眼。 猛的,他感到一阵带着寒气的厉风直朝他颈间扫过!身为军雌的他二话不说直接退步举手而挡!他只觉得一股似乎要将他骨头碾碎的巨大的力击中了手臂,随即那身影在空中变了姿势,直接一记踢腿,带着一股狠厉感直冲他的头而去。 塔尔很勉强地挡了下来,即刻后退至安全距离。 塔尔定睛一看。 浅白的病号服,落背的柔顺的墨发,黑金色的充斥着冷漠而又不容人亵渎的眼眸,脸上似能伴着呼吸散发光泽的暗金虫纹表明了他的身份。 那只会令虫族疯狂的。 s级的雄虫。 但更让塔尔惊讶的是他的强大!若非他在军中服役已有几十年,否则那只雄虫给与他的两击足以让他当场毙命!单论力量,这只还未成熟的雄虫完全在他之上! “你是谁?”那只雄虫漠然开口。 塔尔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像对待一朵娇花,他觉得眼前的雄虫好似一只随时能绞断他脖子的凶兽! “您好,雄虫大人,我是来接您回首都星的塔尔。” 那只雄虫冷眼看他,只是这一眼,便让他产生了匍匐于对方脚前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与现在孱弱的,需要人小心呵护的雄虫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那雄虫简单地问了如今是几年,他为何会在这里等问题,塔尔心惊胆战地为他做出解答,而当得知自己是被一个士兵从战场抱回来时。 那雄虫微微挑了挑眉。 “所以,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允许我带您前往首都星,在那边您会受到最好的……” “带路。”那雄虫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塔尔无法形容他的想法。 雄虫换了休闲服,将长发简单束成细细的一缕。 还未完全成熟的雄虫还是少年时的体型,但修长的身姿,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以及那高贵又神秘的黑眸黑发,已经能在所有的雌虫中散发让人疯狂的荷尔蒙。 “什么时候能到?” 塔尔打了一个激灵。 “那个,雄虫大人?咱们还得在这里呆几日……还要去找医生做几项检查,确认您身体……” 隐隐的,他在那双眼眸里看出了不悦的色彩。 …… 因为离家时没有通知雌君,商问回家后又在门口跪了一夜,这种惩罚对还未成熟的他而言可能还有点麻烦,但放到从军部归来的今日,他基本可以在夜里边跪边睡,而且早上醒来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从这个角度来看,说不定他确实在这世界里算是比较叛逆的雌虫。 只是他今夜不怎么睡得着。 有些事情,就像是能烙进骨子里,割着骨髓而过。 这个时候买去首都星的车票,还能赶上新一届中联邦学生的入学,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事情。 炮灰是不值钱的。 雌虫也是。 有的家庭兴许会落几滴眼泪,富有的兴许会为其立一块碑,写上他的名字,但更多的,像李元陆,像姆,可能连记得他们名的人都不复存在。 如果他某一日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那么,这段烙死在骨子里的记忆便不复有人知晓。 一位军部雌虫炮灰的一生可能用一句话便能书写,但他希望倘若他某一日没有办法再将这段人生书写下去时,还会有其他的事物记住这些虫曾经活过,战斗过,奉献过。 也埋骨过。 商问抬起头,他跪在门口,却看不见夜幕之上的月光——这个星球的夜晚只是无尽的漆黑,作为原始的地球人而言,老实说。 “挺不适应的。” 第 11 章 他一身反骨 姆给他的星币卡里有不少钱,足够他为他们举办一场葬礼。虫族并无宗教信仰,甚至连葬礼都不常见——对于一个天性冷漠的,为战争而生的种族来说,生与死兴许已经被他们看淡了。 商问在这座小城里举办了一场难得的葬礼,为他的朋友,为他的队长,为他的十五位战友送葬。 参加者仅他一人。 他买了花,买了土地,自己买了石块亲手凿了碑,到为其送葬时,商问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连这些虫的名字都不记得。 最后,他也只能无奈笑笑。 不得不说,在特定的气氛之下,一个人的情绪真的非常容易被调动起来,他觉得发自己原本已经哭够了,却还是会在为自己的好友献花时哑了嗓子。 “小六子。” “哥要去中联邦了,对,就是那个顶级的军官学府。” “你如果还在世,肯定会冲过来抱住我吧?毕竟是中联邦啊,虫族最顶尖的学院,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啊,对,不是人,是虫,你可能都不知道人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跟你讲重生穿越说不定要觉得我疯了……” 话音不知何时落去。 商问却突然怔了怔。 人。 单是这一个字吐出来,就似把内心强撑着的那口气坠了下去。从人类穿越成虫族,他这一穿,穿的是星辰,是大海,亦是种族,是世界。 他隔了这么远。 人类这个种族素来是会怀乡的。 他忍不住要去想老爸最近常咳嗽,秋日风干,也不知道有没有多喝点儿水,老妈气性急,若是发现他不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急白几根头发。唠哥不知有没有追到安姐,筒子有没有找好工作,兄弟的LOL五黑是不是缺一个,女性朋友抱怨时有没有人再劝她们多喝热水…… 他隔了这么远。 身为一个宅男被丢上了战场,就算看遍宇宙星图都望不到家乡。 商问紧紧咬着牙关。 但泪水却木然从双颊上淌了下来,就算用手去擦,却还是有更多的泪水涌出眼眶。 明明知道一个大男人三番两次的哭鼻子,但就算是这样,都能让他记起来老妈在他放声大哭时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后脑勺上打着巴掌。 他们自古便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们又道只是未至伤心处。 从此,再无人将他看做人来对待,他不过只是一只虫而已,长着翅与甲,为了不去谄媚雄虫,为了自己能活的有些许尊严的,要拼命往上爬的军部雌虫而已。 泣声与吸气声自牙关中泄出。 商问索性坐到墓碑前。 放声大哭。 似要把占据这个身体之后的恐惧,愤恨以及不甘给哭尽了,好让自己再也不遭受这些他无法理解的不平等,再也不受苦楚。 …… 塔尔在拿到雄虫的身体报告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位雄虫大人虽带着几分不耐,但还是十分配合。 “祭大人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塔尔讨好地把雄虫爱喝的果酒递到对方面前,但雄虫大人只斜睨他一眼,并没有接下。 雄虫娇贵,脾气不好也是应该的,倒是他自己应该要学着看雄虫眼色——塔尔对于自己的几次吃瘪毫不在意,甚至开始找起自己的问题。 这只雄虫叫祭。 雄虫大人没有说自己的姓氏,想来是对他还不够信任的原因,但能诞生出s级潜质雄虫的家族,恐怕在浩渺的虫星中也是屈指可数。 “什么时候走?”祭再一次问道,暗金色的眼眸里尽是漠然。 察觉到话语里潜藏的一丝的愤怒,塔尔二话不说跪了下来:“祭大人,为了保障您的安全,我们还需要再调用几名军雌,还请您稍等一下。” 塔尔的卑微并未使得高贵的雄虫有所动容,毕竟对于一个s级雄虫而言,像他这样的,即便是如此卑微地匍匐在他身前,其名额都能够被抢到挤爆头颅。 祭直接迈过他,朝门外走去。 被冷落在那边的塔尔内心一慌,匆忙上去拦阻,却见出门的瞬间,在雄虫身上的暗金色虫纹竟瞬间消失,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见了,还会以为他是一只没有到成熟期的小雌虫! 祭居高临下。 “这样就可以了?” 塔尔内心一懔。 “是!请让我带您去乘坐星舰!” 虽然不明白雄虫大人的虫纹为何能显隐自如,但虫纹本身就是虫族最大的特征,高等级的虫纹甚至可能拥有些不一样的能力。 由于星舰停靠地距离此地很远,在加上雄虫大人不想大张旗鼓地征用私人飞船,故而塔尔也只得苦笑着陪着祭大人在站台等待定轨飞船。 定轨飞船在商问眼中基本就等于能上天的电车,科技树相对落后,在偏远星系比较常见。站台上设有不少雄虫专用候车位,但雄虫向来被联邦厚待,乘坐定轨电车的更是寥寥无几,放眼望去也只有一只雄虫。 那雄虫闲的无聊图个好玩才来坐一次定轨飞船,百无聊赖间看到了隐去虫纹的祭,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亮。 那雄虫带着倨傲的神色,与身后紧随的雌虫走了过来,塔尔面色一变,连忙向雄虫问好。 那雄虫却轻蔑地道。 “哎,我要让他做我的雌……”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觉得面上犹如炸裂般一痛,还未等脑子反应过来,那一脚便直接将他踢飞,带着爆破声直接将他掀飞! 但在周围人眼里,那小雌虫只是轻松写意地给了那雄虫大人一记飞踢,竟直接将其踢飞至十余米开外,在雄虫的惨叫中直接让他整只雄虫深深陷入了金属墙壁!在场的雌虫好似能听到骨裂的声音!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 而且! 这是雄虫! “贱雌竟敢打雄虫!”跟随着那只雄虫的雌虫嚷嚷着要和他拼命,但随着祭的下一脚,在破空声中,陷进金属墙壁的虫又多了一具! 周围一片哗然。 塔尔在觉得心热之时又觉得头皮发麻。心热是真的,在虫族虽然雌虫对雄虫会有本能的服从,但虫族另一个本能是崇拜强者,若两者结合在一起,不知会有多少雌虫飞蛾扑火! 不过……雄虫大人给另一位雄虫的一脚,塔尔头皮发麻地吩咐自己的部下去处理这件事,在祭大人的身份公开之前,希望雄虫保护协会的那群疯子能给他几分薄面。 造成骚动的雄虫大人神色如常地上了定轨飞船,那冷漠又从容的样子让塔尔只恨自己不是s级的雌虫,身段又没生好,脸蛋连雄虫大人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不论从哪方面都配不上眼前的雄虫大人。 但凡雄虫大人有一点儿意动,哪怕是做雌奴他也愿意! 塔尔不着边际地想着。 不远处的雄虫却罕见地开口问了一句。 “附近有虫在哭?” “啊?”塔尔警惕地在飞船上看了一圈:“祭大人,没有。” 塔尔其实想问一下为什么雄虫大人会这么问,但雄虫大人显然没有给他答案的兴趣,故而在权衡利弊后,塔尔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祭大人为好。 …… 商问哭了个痛快。 哭到自己嗓子都快哑了。 哭完了,他就边吸鼻子边念叨。 “哎,小六子,你怎么就不生在地球呢,如果是那样,哥带你装比,带你撩妹,你要不喜欢咱们撩汉也行……” 只可惜。 李元陆终究只是只虫子,被雄父抛弃的,死于战场的虫子。 梦这种东西也只是梦而已。 看来自己立起来的碑,恍惚之间梦便醒了,商问摇摇晃晃站直,朝着立起的墓碑敬了一礼后,抿着唇毅然决然离去。 这一去,想必不知经年。 不过。 在踏入首都星之前,商问也发现了一些好的地方。 对偏远星系的虫来说,中联邦就是只在他虫口中出现的梦幻一般的殿堂,故而得知商问被招入中联邦,他的雌父竟能体验一把母凭子贵的快乐。 家里的雌君前些天还在给他的便宜爹吹耳旁风,不想让他的虫崽子也进军部,如今被狠狠打一脸,竟哑了火。 他那便宜爹也一转他日常骂贱雌的嚣张态度,像是发慈悲一样允许他与雌父在餐桌前吃饭,把家里其他的雌侍羡慕得不行。 商问没觉得这是什么恩典,坐在餐桌前被束缚着不说,时常还得对自己便宜爹的夸奖应承应承,还得无视雌君家的小崽子嫉妒凶狠的目光,但看自己雌父那小心谨慎的样子,他又觉得头大。 好吧。 他确实是一条离经叛道的虫。 但作为一条虫之前,他还是个人,重情,担责,弘扬男女平等的人。 故而在饭后,他也拉着商挽说了一些交心的话。 “雌父,如果我能顺利从中联邦毕业,那时我一定有了军衔傍身。” “如果,雌父,我是说如果,您觉得在这里不幸福,那时我会把您接过去住,即使雄父反对也没关系,我来和他交涉。” 商挽望着自己已经成熟的,甚至有了改变自己命运机会的虫崽子,他的神情略有几分复杂。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条件养出的虫,自己家的就和别人格外不同,其他虫崽明明被他的雄父踢开,还要去讨好亲近自己的雄父,但商问却不屑去做这些,明明得到一句夸赞就能开心上天,但商问的反应只是淡淡。 这只虫打懂事起就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雄父展露出任何恭敬,被罚跪,被惩戒也从未从中得到一点教训。 商挽像是小时候一样,默默地抱住了自己从小看护到大的小虫崽,明明在这个年纪,即便是血亲间的关系也要淡上几分,但可能是自家商问格外让人不放心的缘故,在商挽眼中,总觉得他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虫崽。 商挽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留给了他一句祝福。 “小问,一路顺风。” “不要担心,我到那边会时常联系雌父您的。” 为什么呢。 明明是一样的虫。 唯独他们家的小子一身反骨。 第 12 章 雌虫名安佩 从边远星到所谓的首都星,资金有限的商问换乘了十余次星船,历时近一月,终于踏上了首都星的土地。首都星其实有星际上的通用名,不过随着星网的发展与普及,首都星这个代称便普遍起来。 首都星并不只是一颗星球。 就像北京分出的二三四五环,它是多个小行星组成的一个组合,越靠近中心也就越繁华,而中联邦作为虫族最顶级的军事院校,其主校区便坐落在最中央,而类似一些训练基地之类的设施便零零散散建在周边行星之上。 虫族是感情淡薄的种族。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中联邦由衷的钦佩与向往——虫族是为战而生的种族,而能培养出最优秀战士的顶级学院便是最棒的学院。 中联邦就是虫族最棒的院校。 没有之一。 商问宛若乡下人进城,对这科技感与冰冷感共存的楼层,对抬头便可望见的密密麻麻的飞行器,对这令人糟心的近乎全自动化的设施感觉到了由衷的不适应。 只有到这一瞬,他才真正明白了他踏入的是星际,而繁星之中所建立的文明,纵使是如此野蛮的种族,其科技树也足以将地球远远抛之脑后。 首都星是一系列相对冰冷的星体,不明的机械占据大部分视野,直到商贸区以及住宅区,才有了点儿“人气”,当然,首都星的繁华自有它的道理,在此之间,他甚至能看到其他的种族。 不过,在这冰冷的机械物间,最具有“人气”的反倒是中联邦,至少这里的负责人没有一个包裹着冰冷的金属壳子。 “我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功绩能让一个偏远星上b+资质的虫拿全奖进入中联邦?” 雌虫审核员上下打量他一眼,用光脑将每份文件扫过,确认均未造假,审核员顺手盖了章,又给了商问一枚录入他信息的要嵌进光脑的芯片。 “最近的事还挺有意思,近500年来唯一一位s级雄虫,近500年来唯一一位b+资质入学中联邦的雌虫。” 那审核员大抵对他有几分兴趣,在他临走前还送了他一句鸡汤:“只要你能从这里毕业,相信自己,你就是一个传奇。” 商问无奈应了。 不知为何,好像没有一只虫觉得他能从中联邦毕业。但一想,中联邦对雌虫的最低要求就是a,甚至普通的a级雌虫都摸不到中联邦门槛,只有无限接近于a+的a级雌虫才有机会入学。这么一比较,在这a级多如狗,a+遍地走的中联邦里,他还真不算什么。 距离开学还有十天。 他分到了一个面积不算大,但设备十分齐全的房间,同样的,也在光脑上接收了他需要学习的科目的书籍。上到军舰操控,下到作战决策,当然,当商问再度看到雌虫守则以及乱七八糟的为了雄主所需的生活技能书时,他的眼角又是一抽。 不过。 中联邦倒是挺嚣张。 虽然顺虫族大势的要求准备了雌虫守则等书目,但它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怎么讨好雄虫身上,它想要的是最优秀的战士,并不是最顺从的雌虫——虽然骁勇善战的上将也可以是雄虫顺从的雌君,这两者并不相悖,但具体如何还得由雌虫自己来定夺。 傻子肯定是有的,肯定不是所有雌虫都会把后者看的更重要,毕竟军衔是雌虫最后一道守护符,这也是商问最后咬牙走军部的理由之一。 军部与雄虫间的拉锯由来已久,最后勉强达成了共识,简单说来就是什么样的官儿配什么样的位置,举个例子,如果雄虫娶到的是个炮灰,那么不论他想让对方当雌侍雌奴都没人会管,但若他娶的是少将,那么他只能将这位上将放在雌君的位置,但凡他违反了雌虫意愿把少将贬至雌侍雌奴,就会引来一场军方与雄虫保护协会双方的较量。 当然,这条共识也并非绝对的同时也有不少漏洞可钻——雌虫不仅会本能地被雄虫所吸引,同样也会本能地去服从雄虫的命令,当雌雄二虫意愿一致时再好的共识也是一张废纸。 虽然商问觉得这样想的雌虫是傻子,但也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世道艰难啊。” …… 中联邦的教学内容主要分两大块。 理论与实战,两块内容都含有近身战,枪械战,战舰战三大部分,又分单人与多人,小队与团队等形式,其考试得分比为四六,更加偏重实战经验。 这就意味着如果有疯子能在实战上拿满分,即使不去参加理论考试也可以通过这门学科。当然,中联邦的考试难度与它的报考难度一样成正比,疯子与天才终究还是少有的存在。 仅仅是知道这些,商问已经有了几分喘不过气的感觉。 于是,他前往中联邦内部的超市去买了点儿食材。 这个世界的雌虫大多都活的不太精致,明知道雌侍雌奴结婚后积蓄全都得上交,还有傻子拼了命要给自己攒“老公本”,在吃这一方面也是,至少他在家的时候,丰盛的饭菜只用来讨好他那便宜爹,他和雌父么,啃点儿营养剂和压缩罐头就能勉强度日。 这让在被这个世界摧残后,几乎可以拿金牌大厨荣誉的他有才能也无处发挥。 如今,看着宿舍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厨房,他着实动了点儿心思。 虫族的香料截然不同,大抵是总与星兽肉搭配的缘故,每一种香料味都极重,想要做出记忆中的味道,免不了要借自己的鼻子调味。好在这些年在成为金牌厨师的道路上,通过不断浪费学校资源,商问成功调出了麻辣,咖喱与蒜香的味道。 他买了最接近鸡肉的星兽肉。 异世界的咖喱鸡丁,走起。 商问哼着小曲儿,熟练地颠着勺,昔年手不提物,五谷不分的宅男经过异族的捶打后,竟然能在掌勺上获得些许快乐。 不得不说。 世界太过玄幻。 闻着熟悉的味道,商问美滋滋地准备装盘,忽的,自己宿舍的门被拍的咚咚作响,甚至让他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稍等稍等!” 他把炒瓢放下,顺手关火开门。 好高。 这是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大概足足比他高上半头,褐色的双眸与及肩的散乱的头发给人以一种狂野的感觉。 第二眼。 看看这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宽肩窄腰,厚实的胸肌以及有力的大腿,像是一头豹子一样,充斥着野兽般的凶猛以及强劲的爆发力,简直挑不出任何缺陷——这是一只相当凶猛的雌虫。 商问顿时咽了口口水。 当然,是被吓的。 “好香!你在做什么?”那雌虫下意识往里面探头。 “呃,咖喱……肉丁?” 那雌虫望着他。 他也望着那雌虫。 雌虫苍蝇搓手手。 “我可以……” “没问题。” 遥想当年,他厨艺课的得分可是从D一路蹦到了A,不知有多少雌虫都想偷学他的独家配方。 “谢谢谢谢!”那雌虫一边跨进门槛一边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安佩,宿舍在你对门。” 安佩是个话痨,甚至让原本觉得自己是话痨的商问五体投地,几块肉下肚,便能把自己的生平抖三抖。 他的潜力是a+,家里是做生意的,雌父是家里的雌君,下面还有个雄虫弟弟,考进中联邦也就为了让自己的雌父雄父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一点儿,最好毕业时能混个上尉出来。 “商问,下次你做菜时记得做一盆的量,真的太好吃了!” 商问只笑。 忽的,他发现了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咱们毕业时还能得到军衔?” “毕竟是中联邦,只要能顺利毕业混个中士还是挺容易的,但如果要拿尉阶军衔就得下点儿功夫了,在实战考试中就得完任务赚取相应的军功点,一句话说不透,还是挺复杂的。” 商问隐约记得率领他们去打仗的那只虫就是一位上尉。 也就是说,只要成绩优异,顺利从中联邦毕业,他踏出校门的一瞬间就可以与仑上尉平级。 商问觉得他的心脏蓦的丢了一拍。 安佩似乎见他沉浸在畅想中,又夹了两块肉,喝了杯水,这才随口问道。 “你潜力是几级?” 这一句话,就戳破了商问内心的小泡泡,他有几分尴尬地道。 “b+。” “哦,b+……等等?b+?” 安佩如见了鬼一样,差点儿就凭本能把这张桌子给踹翻在地。 “b+怎么进中联邦的?连a级雌虫要进来都需要点儿特殊渠道……啊,我想起来了。” 安佩猛的盯着他,那褐色的双眸宛若野兽一般,却闪耀着冷静的光芒。 “前段时间星报头条说一名s级雄虫幼虫抵达首都星,这只雄虫应该是你发现的,对吧?” 商问本就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隐瞒,故而点了点头。 安佩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你……加油吧,毕业我请客。” 商问嘴角抽了抽。 第 13 章 我以你为荣 中联邦是虫族最好的军校。 没有之一。 它能培养出最好的军官,最勇猛的战士,它是联邦最核心的剑,是热衷于战争的这一种族的一块不灭招牌。在进入中联邦之前,商问对此只是一知半解。 但随着安佩的普及与媒体中透露而出的消息,商问愈发明白了中联邦在虫族的地位。 首都星上风起云涌。 第二军团长,第三军团长,第八军团长于昨日先后乘军舰抵达首都星。第十军团长,第十二军团长,第十五军团长于次日抵达,据安佩的描述以及星报透露的消息,一艘艘军舰扎堆一般地停留在首都星外,仅从传来的不清晰的图片来看,简直像是自天外刺入首都星的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钢铁洪流。 商问咽着唾沫。 据安佩估算,除去还在战场的,以及距离太远无法赶到的,虫族一共五十位军团长,能出席中联邦新生入学宣誓仪式能达到四分之一之多。 掌控着一个种族四分之一军事力量的上位者即将齐聚一堂,首都星之上仿佛要迎来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可惜没机会看到元帅,听说他此刻还在坐镇边陲星的战场。”安佩大口嚼着商问最新研制出的异世界香酥鸡块,言语中颇有几分遗憾的味道。 商问又咽了一口唾沫。 这几天他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一会儿是故事里的虫即将出现在他眼前,一会儿又感觉虫族元帅都好像成了触手可及的角色。 猛的清醒过来时。 他才意识到。 这就是中联邦,是培育虫族高等军官的基地,是虫族所向披靡,锋锐无双的宝剑。 曾经的宅男感觉自己好似燃起了那么点男儿的热血,但脑子再一动,商问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想为这个性别极端不平等的种族而战实属脑子有泡,再受气氛鼓动他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根本。 他是人类。 走军部这条路是无可奈何中的无可奈何,任何一场战争的主题都是侵略,征服与死亡,他会成为这一主题的演绎者与践行者。 他想到了李元陆,想到了在那偏远荒凉星球上埋骨的战友。 他仿佛被浇了一身冰水,刺骨的冷意自指尖弥漫,好像能浸透被双手紧掩的脸庞。 …… 中联邦新生入学宣誓仪式如期而至。按照惯例,中联邦每年只会挑选一千名学生,这一千名学生无疑拥有最优秀的资质,最强劲的体魄,他们是最漂亮的原石,迟早要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今年算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因为商问的横插一脚,今年中联邦的招生人数从一千变成了一千零一,故而这一年也是中联邦建立以来为数不多的打破惯例的年份。 “按照以往来看,这一届应该会出几个怪才。” “呵,也只有你会相信星网上那群乌合之众的说法了。” “老实说,他们分析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咱们威名赫赫的元帅,不也是从这么一个大年份里走出来的?” “咱们元帅当年入学时可是有四位与他一样的s级,那才是真正的大年份,哪像现在……你看看,今年才有几个s级潜力的?” 两者的谈话以其一沉默,另一叹气为终止,而后两虫又谈到了军部收人困难,高潜力个体分散化,以及早已经被说了千万遍的虫族出生率。对雄虫的优待以及生育补贴等政策使得炮灰一年比一年多,但精英数量相较过去以来不增反减,对军部高层而言也是一件难事。 两者谈话以身穿军服的中联邦校长登台而结束。 随即,今年招收的一千零一名学生也身着漆黑军服,井然有序地进场,落座。 在商问眼中,这就像是一个以未来风格为主题打造出来的巨大的剧场,充斥着金属感以及科技感,而中央,则是处于最中央的中联邦校长,十几位军团长立于两侧。 虫族的寿命很长,成长期与衰老期却很短,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会以巅峰时的形态出现,故而看着台上这群看模样都只有二三十岁的虫,商问的内心也有那么点儿复杂。 硕大的电子屏凭空出现。 其上赫然是校长与各大军团长。 “祝贺你们,我族的学生。” “你们用天赋以及勤勉证明了你们是虫族这一代的最强,代表虫族的辉煌来到中联邦。” “祝贺你们,我族的希望。” “你们立足千万虫之上,亲手为自己敲开战争与荣誉的军部大门。” “祝贺你们,我族的未来。” “将来,你们之中会有上将,会有军团长,甚至会有率领五十军团征战星海的虫族元帅。” “你们手握一族文明。” “而世界,就在你们脚下。” 大厅之内,一片肃穆,包括在场的诸位军团长在内,所有虫皆是昂首挺胸满脸自豪。 缩在角落里坐着的商问则几分心虚。身为一个因着天上掉下来的雄虫被特批入学的家伙根本没体会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艰辛,但校长的话语无疑具有相当的鼓动力量。 一族的未来在他们手心。 没有什么话语比这更加具有蛊惑里。 可他是人啊。 他不喜欢这个奇怪的,搞极端性别歧视的,浑身上下充斥着野蛮的战意的种族,他只想当个宅男,安安稳稳窝在自己的小家,而非伺候一只雄虫,或是手握军火踏足战场。 但此刻。 他将以一名虫族,一名进入了中联邦的拥有辉煌未来的年轻虫族,以自身为名进行宣誓。 “我承诺。” “我将用我自己的双手,为虫族开拓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我承诺。” “我将用自己的力量,从敌人的炮火与侵略中守护这片土地。” “我承诺。” “我将以灼烧星域的战火,为虫族创造一个辉煌荣耀的文明。” 校长与十余军团长肃穆而立,此刻,齐刷刷地向面前这一千零一名中联邦新生敬了一个虫族的军礼,那一直以来言辞都相对冷静的校长,其话语中终于带了一丝波动。 “欢迎你们,我族的荣耀!” “中联邦将以你们为荣!” …… 当前,首都星上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中联邦招生,第二件,s级雄虫归家。 祭的到来令首都星所有势力为之震颤,而随着调查进行,抽调出近乎所有家族的血脉样本分析之后,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近些年在首都星声名不显的兰图家目瞪狗呆地接住了这块馅饼。 这只s级雄虫是兰图家的血脉。 这条结论几近引起了所有势力的声讨,毕竟兰图家在首都星只是一个小家族,别说s级的雄虫,这些年连a级雌虫都没几位,在军部也好,其他方面也罢,首都星的势力圈中,兰图家几近属于吊车尾那档。 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诞下s级的雄虫? 而突然被馅饼砸晕的兰图家也变得左右为难,在调查中兰图家赫然发现,这看起来不过第二阶段生长期的雄虫幼虫,仅算身体年龄的话已经能当他们所有人的祖宗。 祭曾经生活的年代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 那是一个历史记载非常少的,相当混乱的年代,大约持续了百年,战火由外及内不断波及,不论对雄虫还是对雌虫而言都是一段噩梦般的岁月,也就是在那时雄虫保护协会从中崛起,于战乱结束后得到联邦政府的承认,从此成为虫族联邦星际法奠基石之一。 而这位珍贵的雄虫大人,便是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时代,被用睡眠舱封存起来,直到今日才悠然转醒。 对于硬邦邦的虫子而言,这是一种相当浪漫的表达。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段故事激起了虫族的同情心,使得雄虫保护协会再度跳出来,提供了大量资源不说,也以未至成熟期,不方便暴露在大众视线为由,为祭,或者说是兰图祭赢得了一个相对稳定和平的成长环境。 兰图家也因此鸡犬升天,不少首都星上的顶级家族已经在考虑家族联姻,毕竟能诞下s级雄虫的家族说不定其基因也有几分特殊性。 兰图宅。 “您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雄虫保护协会,兰图祭的引导人兼守护者低垂着双目,恭敬且谦卑地小心翼翼地对待着眼前的雄虫。 那金眸黑发的少年低头。 他立刻也随着躬身。 少年翘着二郎腿,以手托腮,看着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却是纯粹的威严与漠然,暗金色的虫纹似是会呼吸一般闪烁着光芒,在这样的目光下,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从来没有在其他虫身上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压迫感,而且这并非仅仅是来自雌虫对雄虫本能的服从。 这只雄虫很强。 仿佛下一秒就能拧断他脖子那般,压倒性的强大。 仍旧是少年模样的兰图祭淡淡开口。 “从我眼前消失。” 第 14 章 持剑战星兽 中联邦实行的是纯粹的军事化管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真正的军部还要严苛。 当然,这些规定对于已经在军部底层摸爬滚打一整年的商问而言都只是毛毛雨,真正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还是中联邦给他们安排的课程。 本身就是野路子出身,在底层也不曾接触过更加高级的训练,还是偏远星走出来的土包子。 他麻了。 看着书中的内容,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唯一飘着,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这几个念头。 这就像是一年前有人指着一副图告诉你这就叫坦克,一年后直接丢给你一本“如何驾驶坦克”的书籍,这种几近从无到有的过程隔了大概三千个虫族星系,明明每个字都知道是什么,但组成一套教材后就直接陷入懵逼。 身为中联邦的学生,身为肩负虫族未来的一虫,他要去学习并接触最前沿的武器和最先进的战术,昔年当炮灰时的小米□□早已落伍,此刻,摆在他眼前的目标确确实实是星辰与大海。 但世界最真实的一点,就是人与人的悲喜并不能相通。 “这不算难吧?” 安佩打开光脑大致浏览了几本枪械有关的教材,朝商问嘘了一声,偷偷把他拉进自己房间。 在安佩的收藏品中。 商问赫然发现了两把在教材上出现的枪支。 安佩单手拎起一支名为GS-647的枪,在手中把玩一阵,熟练地端着枪做了个瞄准的姿势,这才把枪随手丢给商问。 “这种式制枪械也就最近几百年才出现,流通范围广到我小时候都能拿着当玩具。” 商问单手拎了拎重量。 “这支枪多少星币?” “不贵,二十万。” 不仅人与人的悲喜无法互通,每个人的体质与背景也不大相同,从偏远星到首都星,倒十多趟星船的超远距离旅行也花去了商问五千星币,如今在一个不贵面前彻底感觉到了自己的贫穷。 安佩对此不屑一顾。 “咱们可是徒手就能杀死星兽,普通的武器根本就是累赘。” 徒手杀星兽。 商问眼角一抽。 按照虫族自身的研究,相同潜力之下,雄虫的个体素质理应比雌虫个体素质要高,但在对雄虫的保护以及对战争的狂热等后天因素的加成下,雌虫的身体素质又普遍比雄虫高出一截。 而一部分问卷以及研究表明。 雄虫个体虽然更加倾向于容貌漂亮身段纤细的雌虫,但他们也喜欢骨子里好战,强大,而又勇猛的雌虫,就像人类男性在寻找配偶注意相貌之余,也希望对方是温柔贤惠的性子。 而在虫族的背景之下,雌虫的强大与勇猛,就像是人类女子的温柔贤惠一般,成了一种普世的价值观念。 当然,商问对此嗤之以鼻。 即使换了种族,男人也都他妈是一样的东西,那边想要腰细胸大又会关心人的,这边想要苗条俊秀又凶悍如猛兽的,只不过雄虫远比人类的汉子精贵,在雌虫中扒拉扒拉,倒也能抓出几只符合他们要求的珍惜雌虫。 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要转回星兽的问题。 正因为雄虫喜欢,雌虫索性看菜下碟,开始展示起了自己的力量,其中猎杀星兽算是相当主流的手段之一。 只不过。 不曾想从来没有见过实物的他,在此刻也要面临与星兽搏斗的局面。 首都星环外附属第二星。 中联邦所属格斗训练场。 星兽对战区。 在这像是科幻版古罗马斗兽场一样的场景之内,天地四周全是封闭的金属墙壁,泛着坚硬而又冰冷的金属光泽,商问一脸茫然望向角落堆积的一排式制武器,再然后,一脸茫然地望向那几近有三层楼高的金属门。 金属门上的电子板上标注着K-12这几个金色大字,意味着从门后走出的会是星兽养殖场K区第12号星兽。 商问站在其中,他要仰头才能将整扇大门纳入眼帘。 在这冰冷的舱室,在这充斥着未来风格的金属斗兽场里,人也好,虫也好一瞬间都变得渺小如微尘。 电子系统里传来教官的声音。 “新生么,做个测试。” “就不必多说废话。” “5分钟以内走出来,良好,10分钟,及格,15分钟,差,20分钟,这门课你不必上了,直接记挂科。” 教官的声音伴着他头脑中的空白戛然而止。 随即而来的,则是金属门的上升以及其内凶暴的咆哮声以及锁链撕扯的叮叮声,随着金属门彻底打开,从阴影中发出的那一声兽吼更是震天动地,直接让地板都颤了三颤。 商问双瞳紧缩。 因兽吼而产生的瞬间耳鸣与空白的头脑交错,使得他的双腿不自觉地颤了颤,毫无意识地向后挪了一步,望向手中只有空空如也。 他踉跄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连忙去堆叠的武器库搜寻。 一般而言,上学的第一天不是分分班,唠唠嗑,自我介绍一下就好么?为什么直接让他们和星兽干起来了? 他不是特别明白。 但那种名为恐惧的让他汗毛直竖的本能使得他的头脑在混沌之中又极端的清醒。 “没有枪械,而且……” 他看到了不同武器上的红色数字,这是打败星兽后将扣除的分数——也就是说,如果真要在这门课上拿到满分,其中一条必要前提就是徒手干翻星兽。 商问直接拎出来一把粒子剑,这种剑按下开关即会出现由粒子光束的构成剑刃。 这把剑上面标有-30的红字。 他拿起剑时,思绪还有几分恍惚。 他记得在十几分钟前,中联邦才给出新生分班表,排课表以及授课教师,它按照虫族军部的规则,把一千零一名学生划进五十个班,而他们的授课教师有相当一部分直接来自虫族五十军团的高层。 商问被安排在第二十七班,教导他们近身战的是十三军团的一名少将。 这位少将显然没什么耐心。 所以在十几分钟后,他握着剑站在这里。 商问紧握着手中的剑柄,思绪的混沌之中掺杂着极端的冷静,金属大门倒映在紧缩的瞳孔之中,震天动地的兽吼声却距离他越来越远。 大门大开。 商问握着剑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见过那些在直播间里被雌虫用来凸显自己力量的星兽,它们个体庞大,性格残暴且凶猛,它们没有特别高的智慧,却有着能够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生存的强硬的身体。 所以,凶猛强悍的雌虫与同样凶暴庞大的星兽以纯粹的□□在生死之间互搏,这在崇尚武力,战争的虫族之间几乎会让虫热血沸腾,会让虫骨子里陷入狂热,他们热爱,迷恋,崇拜这种纯粹的强大。 所以才会有安佩那样狂妄且毫无道理的自信。 只是。 他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星兽。 从来没有。 …… 那种令人窒息的庞然大物只出现在幻想之中,当宅男时动动鼠标,旋转画面展现出来的压迫感比起如今近乎九牛一毛。 他仰着头。 看见一座浑身长着灰白色毛发的小山一般的东西嘶吼着从金属门后冲了出来,在这瞬间大地与天一起震颤,仿佛要塌陷一样的,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了尖锐的毛发。 在震耳的声音之中。 那小山一般的存在朝他所在之处以雷霆万钧之势践踏而来,其笼罩而下的巨大阴影不过瞬间已抵达他的脚下。 他握着剑,整具身体都在紧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抖。 他去过战场。 他杀过敌人。 人虽然总会把人看做最难缠的对手,但从不会打从心底感到畏惧。 人们所畏惧的。只有毫无智慧的,充斥着残暴的,会对自己产生生命威胁的未知。 他惧怕这种未知,更甚于战场。 商问紧绷的肩膀耸动,使得手中的光束剑刃高举,他的思绪极端冷静而又极端混乱,双目凝聚在所有他所认为的星兽的弱点之上。 他屏住呼吸。 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双瞳中那硕大的身影朝他俯冲而来之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一条线,身体微弓,双臂举着剑猛的俯冲而去,若是从上往下看,整幅场景像是弱小的蚂蚁要去撼动一只大象。 他冲破了本能为他设定的那条线。 于是,他的双脚猛的一蹬地面,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反应力以及爆发力高高跃起,剑尖直指被坚硬的毛发所覆盖的腿部关节。 没问题。 他此刻的身体能力是他以前身为宅男时的千百倍,只要能把光束剑刺入它的关节,以此影响它的行动力,他并不是没有机会赢。 他并不是没有机会赢。 但那只星兽并非完全没有智慧。 在商问跃起之时,这只星兽便发现了它脚下的小蚂蚁的企图。 故而。 在愤怒且撼天动地的兽吼声中,那只四足星兽高高抬起前足,二话不说朝着那只蚂蚁跃起的地方重重踩踏下去,坚硬的毛发被粒子光束打穿时掀起了一蓬灰黑的雾气,随着那星兽双足重重踩在地上,那蓬雾气也呼的掀了起来,充斥在整间训练室之内。 有骨头断裂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 第 15 章 只剩些骨气 疼。 相当疼。 扯动胸腔的深深呼吸的痛楚让他清楚地明白他还活着。 剧烈的疼痛让商问整具身体都在颤抖,他的双瞳已经失去了焦点,隐约间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灰黑,骨翅被强行扯出折断的痛苦几近深入脊髓,从骨翅上淌下来的血水深深殷进军服之下。 光束剑的剑刃被踩了个粉碎。 连带着剑柄上的动力装置,其内的复杂回路,也在这一跺脚之下化作了齑粉。他连忙激活虫纹才从那一脚之下活命。 即便如此。 骨翅断裂,肋骨错位,脏腑出血。 这是他现在的,可以说是相当惨烈的身体状况,这还仅仅是贴着那凶兽的脚底板拼命逃出来的结果,即使是虫族的恢复里也不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重新回到刚才的巅峰状态。 这么他妈一只庞然巨物,动一下脚就能把他踩成肉泥的凶兽,甚至能把光束剑踩得粉碎。 要让他们徒手去搏杀。 做不到的。 做不到的。 根本做不到。 只是,明明已经被差点踩成肉酱,他却没有听到测试停止的声响,这个空洞的全是冰冷的金属的空间里,除去他与这只星兽外,在他模糊到几近重影的视线之中,隐约的,只有角落露出来的黑色的摄像头。 教官并没有喊停。 说不定对方根本不介意最后从这扇门出来的究竟是虫族还是星兽。 死亡的阴影打从他勾选了军部的出路之时便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 带着重影的视线缓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是从那场对资源星的战争中挣扎着活下来的前锋小队的唯一一人,为此他的好友与战友皆埋骨荒地,他要背负着这些人的意志继续前行。 怎么能被这该死的星兽阻挡! 商问紧咬着牙,他用尽了力气,以至于从牙缝中溢出了血丝,在尽全力所平缓下来的呼吸声中,他头脑内的疯狂与冷静再度交替而行。 思绪交错中。 那只星兽愤怒的吼叫声从头顶砸了下来,几近让地面开始震颤,那星兽恍若他曾经在荒星上见到的那台战争机器,愤怒而狂暴地直冲他撞过来,仿佛是一座庞大的山岳,横冲直撞下,它每一步都会引起地面的震颤。 商问就站着那里。 微微弓身,摆出了闪避的架势。 与那野兽在他眼眸中的倒影越来越庞大所相对的,他的瞳仁在瞬间缩至极致,断裂的带血的骨翅微张,呼吸几近停滞。 他紧紧盯着眼前那一尊庞然大物。 在那庞然大物撞过来的一瞬间。 骨翅微扇。 仿佛夏日晚炸开的雷鸣一般,伴随着震天动地的轰的一声,那庞然巨物直直撞向了特质的金属墙壁,直接把那特制钢材装出一个相当明显的凹陷来。 在急促的呼吸声中。 商问紧紧盯着身侧撞上墙壁的星兽,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他却丝毫不知。 还好。 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到极限,在虫纹激活的状态下他还有机会躲过这只星兽的攻击。 他不一定会输。 …… 这只星兽的视力其实不算太好,庞大的身躯也妨碍了它的感知,在这个被限制的训练场里,它的威胁其实相当有限,这是商问在熟悉星兽的攻击方式以及躲避它的攻击时所了解到的。 而随着刚才的冲击撞进角落的武器堆,商问也得到了一件新的武器。 一把匕首,上面写着红色的-10。 商问单手持匕,与将整个训练场撞得破破烂烂的,体力也开始大量消耗的星兽两两相望,一个是原本就充斥着恐惧与警惕,另一个,是到此时才开始正式眼前的蝼蚁。 商问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对星兽没有研究,不知道这类存在的弱点究竟在哪里,用匕首也根本无法攻击到它毛发之下的庞大的关节。 但就一般的生物而言。 双眼一定会是它的弱点之一。 而那只星兽似乎也明白了它此刻的处境,愤怒的吼叫声在喉咙里酝酿着,震颤着,它的前足再地上刨了刨,在那巨大头颅上的三只眼睛闪烁这凶残的光芒。 它要把眼前的蝼蚁撞成一滩肉泥。 电光火石之间,两者几乎同时做出行动,星兽硕大的身形如山岳一般直冲商问而来,商问单手持匕也一改躲避的行动,迎着它直接冲了上去。 两者从训练场的对角。 如离弦之箭般眨眼便要在中央地区展开碰撞。 商问微微弓身,虫纹激活状态下使得他的速度不减反增,但在即将被星兽碾压的那一瞬间,商问借着冲力一个滑铲,顺着金属制的光滑地面从星兽脚下滑至它身后,手中匕首猛的在地上一插,伴着呲呲的火花声勉强刹住车。 这是它的视线死角。 商问把手中的匕首往腰带上一挂,抓着星兽坚硬的毛发,借力往上一跃,便直接往上攀怕了近三尺高,而那星兽完全没有意识到就这么一瞬间,它眼中的蝼蚁便已经攀爬上了它的脊背。 它愤怒的转着圈想要寻找那只弱小的蝼蚁。 而商问已经喘着气顺着脊柱爬到了它的头颅所在之处,直到它发现他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冰冷的刀锋正对着它的一只眼睛。 它无比愤怒。 那把锋利的匕首就这么洞穿了它其中的一只眼,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青年一身,而突如其来的痛苦使得星兽猛的进入敌我不分的疯狂,它癫狂地甩着头颅,想把这只弱小的蝼蚁从它的头颅上甩下去。 再然后。 被痛苦与愤怒所吞噬的星兽刨着前足,直直朝着金属墙撞了过去,即使它的智慧并不算高,它也要把那弄瞎了它一只眼的蝼蚁撞成肉泥。 商问脑子一片空白。 在它猛烈地摇晃头颅时,为了不掉下去,商问只能紧紧抓着它的毛发,即便如此,也给甩得天旋地转,胃部抽搐着只想呕吐出来。 但转瞬间。 随着一股让他浑身上下都打了一个激灵的冲力。 还未来得及做出闪避,他只觉得他半截背部直接撞在了金属墙壁之上。 痛苦与空白。 顺着血肉与骨的碎裂声占据了他的全部脑海,他只觉得他的视线一白,然后就只剩下了浓郁到让人想吐的血气缭绕在口鼻之间。 他只微微张了张口。 浓稠的血就顺着口鼻淌了出来。 金属墙壁上全是黑色的,靛色的,灰白的雪花点。 隐约的,映出了那庞大的星兽的模样,以及不知何时站在他眼前的,雌虫的背影。 “啧,为什么会放这么一个废物进来?” 那雌虫穿着军服,却像是一位专业的拳击运动员一样,面对发狂的星兽摆出了凶悍的攻击姿态,他面对凶暴的星兽不仅没有丝毫畏惧,以纯粹的一拳之力直接迎上了那只星兽砸下来的头颅。 那是一只雌虫。 却堪比一只凶兽。 那一拳直接打碎了凶兽的下颚骨,其纯粹的力量与□□不弱于任何一只残暴的凶兽,直接将那小山一般的星兽打到趴伏在他面前。 是……梦? 商问伸着手臂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那雌虫却居高临下,一脚踩上了他的脊背。 隐约间。 他听到了骨头被踩裂的声音,极致的痛苦让他咳出了一大滩血,却没有丝毫力气去做出反抗。 “中联邦这次是怎么一回事?” 那只穿着军靴的脚碾着他断裂的脊骨,那雌虫居高临下,这一次商问听清楚了,这是他这节课程的教官的声音。 “连这种废物都招进来,是想自毁招牌?” “……” 大概他的头脑被痛苦所麻痹了,商问无法挣扎,也无法去思考,而他的教官此刻也只是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士兵。” 那只雌虫举高临下地看着他,话语里尽是漠然。 “为你的废物向我道歉。” “我打遍十三军团的虫才抢来的名额,不是用来在这看孩子的。” “也给我为你的废物向其他虫道歉。” “他们未来几年执行任务时都要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我简直打心底里同情他们。” 雌虫冷漠的声音刺破了名为空白的思绪的气泡。 道……歉? 凭什么? 因为他没穿成只雄虫?因为他资质平平与中联邦格格不入?商问的手指颤抖着,手掌撑着地,要艰难地从地面爬起来。 “教官。” “请把你的脚拿开。” 他咬紧了牙关,把胃里翻涌出的浓稠的血水再度咽了回去,在骨头碎裂的让他痛到几近失去意识的声音中,他一手把踩在他身上的军靴拨开,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不住地咽着翻涌而上的血,向眼前的雌虫敬了军礼。 “谢教官搭救。” 那十三军团的少将,他此刻的教官似笑而非笑。 “一无所有,只剩几分骨气?” 他直视对方的眼眸。 缓慢,却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是。” 第 16 章 无人知你来 “好了,士兵,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去学习如何好好当个废物吧。” “或者,让我刮目相看也行。” 他所在的班级只有他一人,或者说一虫没有通过考验。伴着脑海中回响的轻蔑的话语,他被安佩扛进医疗室,丢进医疗舱内进行治疗。 人与人生而不等。 虫与虫亦然。 而他却无力去对抗这种不平等。 从医疗舱出来已是傍晚,医生用相当不满的语气给了他一顿教训,骂他突破了中联邦建校以来的最快送医记录,骂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商问有几分颓然地应着,随即一瘸一拐起身,拖着步子缓慢走回自己的宿舍。 登上星网,他看到安佩把今日理论课所讲的知识打包汇总后给他发了过来,满屏幕的“如何操纵星舰”“舰载回路原理”“武器的高级使用技巧”让他不自觉产生了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绝对的平等是不存在的。 看似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其后只有坑坑洼洼的名为不等的深渊。 宿舍的灯长明。 商问把今日所学的知识点整理在笔记本上后,活动活动因着药剂的刺激而开始恢复的手臂,灌下一瓶营养剂,然后继续挑灯复习今日所学的知识。 其他虫说的没错。 加入中联邦对他而言并非好事,毕竟人若是不看向外面,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活得有多鄙陋浅薄,就永远不知道有些人所处的水平线早已到了自己望不见的地方。 那样一只b+潜力的雌虫就不会憎恨自己的弱小,不会憎恨世界的不公。 商问紧皱眉头,手指插在发间用力挠着,灯光打在他额前的碎发之上,在充斥着白纸黑字的笔记本上留下斑驳的影。 他在尽力地理解记忆这些知识,甚至为此拿出了高考前的拼命三件套——虽然笔,纸,与习题这三样对虫族的科技树而言相对比较落后。 他踏入中联邦门槛的那一瞬间就在无法毕业的这条线上徘徊,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在地板拖长了他的影。 而对他而言。 他要走到那条水平线上,他就必须踏过那些深渊,他要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泥泞里,拼了命去搏那个可能性——如果没有那仅剩的可能性。 他只是一只随处可见的b+的雌虫。 仅此而已。 …… 安佩是这次测试的第四名,所用时长为5′09″33,虽然他听到自己的成绩时情不自禁地表露出几分遗憾,但这种遗憾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 而待商问向他征集经验时。 安佩只思考片刻:“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提升技巧。” “技巧?” 安佩只用那褐色的,带着几分笑的双眸盯着他:“你不会觉得你能在身体素质方面胜过我们吧?”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安佩向他伸出手,摆出了掰手腕的架势,商问犹豫片刻,看安佩相当欠打地朝他勾了勾手指。他相当不服地抓住了他的手。 “三。” “二。” “一。” 商问下意识手臂用力,但他的手臂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就只感觉天旋地转间,自己被一股大力拽着往地面倒,而就在他察觉到这点都下一个瞬间。 “扑通。” 他就已经栽到了地上。 而安佩只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带着胜利的自信晃了晃两者相牵的手。 力量。 敏捷。 爆发力。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无法逾越的差距,如果这是真的死斗,恐怕这只名为安佩的雌虫在一瞬间就能够抹了他的脖子——这也是他在中联邦的所有同学都会拥有的水准。 安佩的话语在头顶想起。 “所以,提升技巧吧。” “可别以为我这顿请客很容易就能混到。” …… 安佩的技巧提升学并未遭到反驳,倒不如说冷静地思考下来,好像也只有这一种手段有些用处,故而,得知商问打算接纳她的想法后,安佩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你可以去格斗训练场申请式制武器与个人星兽对战权,应该签个字就能拿到。” “这么容易?” 安佩拍拍他的肩膀:“可不要小看中联邦啊,对了,我要去看隔壁班的雄虫,要我给你带照片么?” “……” 商问相当无奈地把这货撵走,自己则抽空去了一趟格斗训练场。 如安佩所说,式制武器与星兽对战都是相当容易申请的配给,从边远星捕获的大型星兽源源不断地运往首都星,以一种完全不计较成本的,近乎于奢侈的方式,只为了满足中联邦学生成百上千项训练内容种的其中一项而已。 星兽养殖场建在地下。 如同一座由钢铁建造的地下都市,上空透明的管道与金属传送带相互交错,从上空向下俯视,能看到一个一个偌大的由透明的钢材制作的囚笼,一只又一只凶残至极的星兽被关押在里面。 “你要知道,这里是中联邦,是培养最强的剑与最强的盾的地方。” “所以,我们会无条件地满足你们的需求。” 商问心念一动。 “我能不能去参观星兽屠宰?” 格斗场负责人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要求,在片刻的茫然之后,流露出几分探究与惊疑,他摸了摸下颚,短暂的犹豫之后,才叹道。 “好吧,前提是你不会打扰他们的工作。” 星兽屠宰场是处理负伤的,无法再战斗的星兽的地方,处理下来的皮肉都有专门的收货人员进行验收与售卖,也有一部分会被端上食堂餐桌。 商问在这里可以看到屠夫们用最普通的刀具割开星兽的外皮,以一种最省力的方式将骨与肉分离,装箱。 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技巧。 面对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他们知道它的哪块皮肉最容易被割裂,他们知道如何下刀能够最容易地将其解构,他们的每一刀都不偏不倚,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以至于他们完全不需要太多力量就能做到他拼了命去做的事情。 商问盯着他们处理星兽的动作,几近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他力量不足。 他行动不快。 他没有强大的爆发力。 但如果他可以像这些虫一样,每一刀都落在致命之处,那么,在生死之战中,即使安佩那样的虫可以一击使他毙命,他也未尝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前提是,他的刀能够准确无误地命中致命处,以及他可以为自己创造出这一刀的机会。 商问骤然产生了明悟。 负责人恐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虫,大概是误以为他对星兽感兴趣,在与他闲聊之时,还专门向他推荐了几本星兽有关的书籍。 商问挠挠头。 …… 这是他加入中联邦的第一个假日,在这短短的一周内,他陷入了对身体素质的绝望,对理论课的担忧,以及几近007的高强度学习,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有太多东西需要他去了解,无知以及无能的恐惧没有一刻不缠绕在他周围。 他硬着头皮在拼,故而在第一个假日来临之时,他的头脑几近一片空白。 这几天他看的最多的就是星兽相关的书籍,并且只能望着桌子角落所列的书单长叹——虽然大部分书籍都已经联入星网,但还有一部分实体书仍只能在图书馆借阅。 而格斗场的负责人,这位星兽砖家所推荐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书籍。 于是,在难得的假日,他估摸着需要来个图书馆一日游。 看着隔壁的安佩上赶着跟在雄虫屁股后跑,商问有那么一丝恍惚,在他的记忆里李元陆也是个实打实的雄虫控。 “雄虫你都没兴趣,活该单身。” 李元陆总喜欢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这个问题其实不小。 这个世界并没有女人这种生物,他无法从同样身为男人外形的虫族身上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魅力,不论雄雌,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德行。 但在这个世界,就总有一种要被逼着搅基的来自世界的恶意。 商问长叹。 而且。这个世界并不太对。 雌虫的服从与卑微,雄虫的珍贵与高傲,兴许本能的引诱会让他们从这样的情况中诞生出爱情。 但他不行。人类的理智终究要凌驾于虫族的本能之上,他看这个世界,亦如这个世界在看他。 即使他真接受现实选择搅基,他也不会向一位把不忠纳入虫生必经之路的雄虫宣誓他此生的矢志不渝。 大抵人一闲下来就会多想。 “如果穿越前能和妹子谈场恋爱,拉拉小手就好了。” 前·人类宅男,商问十分悔恨地掩面,而当他把手移开,打算继续图书馆之路时,他却瞥见了一道少年的影子,黑影拖得很长,一直到他脚底。 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身材纤细而瘦弱,换做虫族,其年纪也不过在第一,第二阶段成长期的分界线上徘徊。 他有暗金色的,漂亮的眼眸。 以及漆黑如墨的,被束成细细一缕的过肩长发。 这是李元陆想要救下,却最终被他捡了漏的s级雄虫,此刻,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 虽然他很想吐槽虫族为什么能这么放心地把这么珍贵的小鬼往街上丢。 但…… 当前的情况好像有点问题? 第 17 章 行于树荫下 “小虫崽,是第一次来首都星吧?你的雌父在哪儿?” “……” “你的模样和气质我觉得相当不错!在雌虫中也绝对是顶尖的!小虫崽,有没有考虑过当个明星,赚点儿小钱来帮雌父减少点儿经济压力?” 看着在那站在全星际唯一一只s级的雄虫前努力忽悠他当三流明星的,一看就颇为不上道的家伙吹的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商问就情不自禁感慨虫族的心大。 那从千年前开始沉睡的小崽子还一副有点兴趣的模样。 看模样不过是一二岁的少年用相对冷漠的声音开口问道。 “明星是什么?” 这山顶洞人一样的问题彻底把对方问傻了,从呆滞中回神后,看向少年的目光里带了了几分算计与思量。 商问暗道不好。 虽然这小屁孩是他抱出来的,但两者间身份差距大到他实在不想与对方有过多接触——老实说这件事丢给雄虫保护协会肯定能办的更加妥帖。 但身为一个成年人,眼睁睁看着不知从哪儿跑来的无赖去诓骗小朋友也不太好。 商问的犹豫在看到对方打算向小崽子动手时戛然而止。 他毫不犹豫走上前,左手揽上小屁孩的肩膀,把他朝自己的方向一带,右手拨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并顺手拔出了他向中联邦申请的式制匕首。 他练习了很多次。 与安佩,与星兽。 故而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不过瞬息,那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尖端便已指向了对方,因着对自己族群的了解,他可以轻易看到“那一刀”的存在。 如果是生死相斗。 那么他可以用一击,了结眼前这个人,或者是这只虫的性命。 商问神色冰冷。 “你要对我弟弟做什么?” 对方在看到那把匕首时就已经吓破了胆,而在看到他胸口别着的中联邦的勋章时,更是面如死灰,连连道歉。 见商问朝他摆了摆手,便如蒙大赦,脚底抹油般开溜。 待那虫消失。 商问把手松开,匕首归鞘。他看着那正仰着头看他的小崽子,那双漂亮的暗金色眼眸让他一瞬间产生出了恍惚之感。 “下次别搭理这些人。” 他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柔软的发触碰指尖,像是抚摸着他当年饲养的长毛猫一样:“你家在哪儿?我顺路把你送回去。” 他又去牵小家伙的手。 小家伙虽然开始挣扎了一下,但最后大抵是放弃思考,只得任由他牵着,两人,不,两虫顺着街道缓慢地往前走,微风摇晃着斑驳的树荫,碎光透过枝丫撒在他们脸上。 啊,对。 这只雄虫已经加入兰图家,现在应该叫做兰图…… 祭。 兰图祭,应该是这个名字。依靠自己对那几篇新闻相当模糊的印象,商问相当不靠谱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虽然仅见了两面,但他对这个小家伙的感情其实有几分复杂。 看到他,商问就会想到李元陆。 这是李元陆执着且坚定要抱出来的雄虫,穿过了炮火弥漫的区域,横跨了半个虫族星系,最终抵达了首都星,前年前沉眠的雄虫悠然转醒,这大抵是其他虫子眼中的浪漫。 但在他眼底。 这小小的家伙,就像是李元陆的梦想,是他生命的延续一样。 “……” “啊,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他带着歉意的笑容,侧着身去倾听对方的话。 这小家伙却仍表现得冷冰冰的,用相当不客气的语气道。 “我问你叫什么。” 呦,这小子还挺拽。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做到的隐藏虫纹,不过s级雄虫肯定有他的特殊之处,面对一只伪装雌虫的雄虫,他也懒得去搞啥三跪九叩的大礼。 “这个么……你喊我商哥或者问哥都行啊。” “哦,商问。” “……” 这就很不可爱了,小老弟。 …… 根据星网的指示,这相当不可爱的小老弟从兰图宅出门后一下子横穿了三个地区,就算他们抄近路也得走一段路程。 千年前的小屁孩似乎对这个世界相当感兴趣。 商问看看不远处的摊贩,又看看身侧的兰图祭,猛的灵光乍现。 “所以你想要那个气球?” “……” 兰图祭都懒得搭理他。 而待他从隔壁的小摊贩那里相当高兴地买了俩冰淇淋回来时,这小鬼眼中的微妙更甚了几分。 但商问不管这个。 买来的另一个冰淇淋往兰图祭手里一塞,他沉浸在了虫族竟然也有冰淇淋的迷之兴奋之中。 突然被塞了个冰淇淋的兰图祭:“……” 两冲边吃冰淇淋,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是中联邦的学生?” “嗯?是啊?怎么?” “……” 面对这么一个看模样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家伙,商问显然不会让自己去想那么多,不过,当两者真正踏上不同的岔路口时,他又有几分遗憾。 遗憾于有虫死了。 遗憾于有虫活着,而活着的这个,并非他想要的。 分别时,那小崽子站在岔路口,给他抛了一章星币卡,在他愕然的目光中,那仿佛能洞穿他内心的,威严的暗金色眼眸静静看着他。 “有事可以联系我。” “作为谢礼,我可以无条件帮你三次。” 商问拿着这张卡,看到卡片背面所记的对方的星网账号时,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一根冰淇淋换三次帮忙,感觉挺赚的。” 那小子只是看着他。 牵着小孩子的手漫步树荫下的场景其实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名为人类的感觉而已。 这里是虫族星际。 而他是一只雌虫。 只是他的脑子里拥有一段人类的记忆罢了——但这样一只虫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想必从始至终,都要踽踽独行。 …… “翼形的星兽大部分弱点在足部么……” 叼着毫无滋味的能量嚼棒的商问把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仔细翻阅过几遍后,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星兽学都足以登堂入室。 现在。 就差个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了。 商问有几分疲惫地伸了个懒腰,还没等他彻底放松,宿舍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 “啥时候下个厨温暖一下同窗的胃啊?”安佩进来时相当自觉地带上了他想要干饭的胃以及准备干饭的家伙——一个看着堪比电饭煲大小的碗。 商问把能量棒嚼断,没好气道。 “做法不是都告诉你了?” “感觉不一样,兄弟,饭,还是蹭邻居家才是最好吃的。” “……” “好吧,今天给你炖点儿肉,我先把锅坐上,中途去一趟训练场。” “训练场?你终于觉得你可以吊锤星兽了?” “……我就试试。” 商问相当惆怅,和这么一个徒手打星兽的虫说话简直伤自尊,但再一想,他这些日子全靠营养液和能量棒度日,从虫族的角度暂且不论,但从人类的角度而言,那可是相当不健康。 星兽肉,切块,过水,撇去浮沫。 从香料盒中抓一包自己调制的香料,丢锅里一起炖,这种相当敷衍的做法让安佩敲了敲空碗表示抗议,但身为一个混吃混喝的,安佩最终还是心情沉重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做完这一切,商问再度来到星兽对战场,向负责人提交申请之后,他再一次站在了充斥着冰冷金属的房间里。 在选用式制匕的情况下,只要在十分钟之内打败星兽,他就可以贴着及格线低空飞过相关考试。 身着漆黑军装的青年站在空无一物的金属房间内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他的眼底是纯粹的冷静,与一点就着的疯狂。 这两者恰到好处的,组成了他在战斗风格上的绝对平衡。 标着F-10的金属门缓缓打开,从里面缓缓走出了一只相当庞大的星兽,有翼,也有四足,毛皮相当粗糙,在商问曾经的世界里几近可以被归为纯粹的幻想生物。 商问紧握手中匕首。 主动向前踏出一步。 宿舍里,安佩正要拿那堪比电饭煲一样的碗来舀他心心念念的肉,猛的,宿舍门被打开,商问携着一股铁锈的血气归来。 “呦,b+。” 安佩手握勺子朝他挥了挥。 “怎么样?” 商问随手把沾血的外套丢进洗衣机里,黑发黑眸的青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灌了半瓶治疗药剂后,才慢悠悠开口。 “大概有机会了。” “不错啊,在b+的雌虫中你算是比较强的那一批了。” 商问把另外半瓶治疗药剂喝完,起身去为自己做简单的包扎,安佩扫一眼就知道这家伙今次只受了些皮肉上,即使有重一点的,也只是程度较为轻微的骨裂。 对于虫族而言。 特别是对于军部的虫族而言,这种伤几近与吃饭喝水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看着商问低垂下头,额前的黑色碎发遮住那双漆黑的双眸。 商问低喃着。 “但总有一种还不够的感觉。” 安佩不以为意。 虫族这种存在就是把不平等烙印在骨子里的,从被虫蛋包裹着降生起,他的潜力以及他这辈子能取得的上限便已一目了然。 b+的虫在中联邦处处受挫,在所有的项目上落人一等根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从不反对商问去改变他的现状。 他只会对毫无自知之明的愚蠢嗤之以鼻。 第 18 章 男人的浪漫 若要拿一样东西来展露首都星的特征,那么,他会选择蜘蛛巢这三个字,权利,金钱与家族,如蛛网般在这几个星球上层层盘踞,身处其中的虫不过是蛛网上被缚的饵食罢了,若在周边窥探,也只能看到其内深不见底的可怖的黑暗罢了。 当然,那也仅仅只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仅此而已。 优等与优等所生的优等凌驾众虫之上,而虫族漫长的寿命又为这错综复杂的首都圈家族奠定了相当的基础。 虫族是一个悲哀的种族。 纵使他已经走在了万万人之上,也无法去否认这一点。 “祭大人。” “您已出色地完成了我们为您设置的引导课程。” 从雄虫保护协会的千千万万成员中所挑选出来的,作为兰图祭的引导者兼守护者的虫名为夏——活在千年之前的虫轻而易举接受了身处现世的现实,并且在各项考核中做的比在这个时代出生的虫还要好。 兰图祭微微抬头。 “退下。” 夏早已习惯他负责的雄虫的冷漠,深深鞠躬之后,便退出了他的房间。 至此。 雄虫保护协会的引导者不会再轻易干涉他的生活,这只烦人的雌虫也将长时间退出他的视野。 兰图祭等待名为夏的雌虫彻底离开后,相当熟练地登上了虫族星网,在边境星透露出的的战事信息中,准确无误地找出他被那名为商问的雌虫带出来的那场战争。 当然。 在废弃星上与流寇小打小闹这件事可能连战争二字都称不上,不过,他之所以会关注这些,主要是里面透露出来的些许疑点让他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全新的评估。 废弃矿星。 流寇。 最高指挥官是十四军团的上尉。 这些因素组合在一起形成的战报,估计连让军团长或元帅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战报上也说的相当简单,前锋小队发现敌方据点为一座战争基地,指挥官改变策略,选择无差别轰炸进攻,最终取得战争胜利。 先不提为何一座战争基地会建造在一个资源废弃星上,又为何会被一股流寇占据。 指挥官的这一选择更值得商榷。 兰图祭调出近十五年来规模相似的战争战报,不论经过横向亦或是纵向对比,很少会有对敌方采取全方位轰炸命令的现象,毕竟这按寻常战争的情况而言,绝非是上尉能下达的军令。 也就是说,有虫要上尉这么做。 这条信息远比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更能让他警惕。 无差别的轰炸真正只是为了移平一座军事基地么?目前,他还需在这件事上打下一个问号。 兰图祭划动屏幕,保存一些重点信息之后,清除他所有的浏览记录。 虫族是长寿的种族。 纵使已经过了一千年,纵使曾经的虫族被架在战火中灼烧,那些盘根于此的家族也能保有千年之前的回忆以及记录,说不定也知晓他的存在。 他完完全全可以做一个最差的猜想——有虫想让他死在这场战争之中,并且这只虫身后的势力能从首都星延伸至军部深处。 “有些意思。” 年幼的雄虫完全没有与之年龄相符合的纯真,那暗金色的眼瞳里尽是冷漠与嘲讽。 不论是千年以前。 还是千年以后。 虫族注定是一个悲哀的种族。 「大人,您要相信,在您睁眼后所看到的定是一片祥和的虫族。」 「如若不呢?」 「那也没有关系……因为您是在战争中诞生的最强的雄虫,没有之一。」 …… 男人的快乐。 男人的浪漫。 总是异常简单。 “这是真的星舰!” “它是不是可以上天!” “它是不是可以上外太空!” “它……” 直到教官冰冷的目光落在商问身上,商问才悻悻转过头,眼观鼻鼻观心,目不忍视,耳不忍听。 但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外壳,那线条优美的庞大身躯,那充斥着未来科技风格设计感的舰身,让他根本移不开目光,而澎湃的足以支撑起星际穿越的动力,切实在履行星际战争职能的汹涌的火力几乎在敲击着他的心脏。 虽然只是中联邦特供的训练星舰。 但……漂亮。 相当漂亮。 堪比一百个美少女站在他眼前的漂亮。如果能驾驶这样一艘星舰穿梭在星辰大海之中,他觉得整个人都人生好似都一下子升华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星舰的诱惑,有的话,那绝对是它吨位不够大,火力不够猛。 但欣赏与实操永远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被教官拎着踏进星舰,动力室,火力控制室,武器库,工程测算室,总控制室,日常生活区等一个一个区室走过去后,相当幸运的,傻眼的不止是他一人,哦,不对,一虫。 虽然有些虫背景不凡,家族内部就有不少运输舰或者是商用舰,但真要系统地学习这些,大家基本处于同一起跑线上。 这一位教官与那位教近身搏斗的教官比起来要更和善,也更唠叨一些,至少不会一脚踩碎他的脊椎骨。 “你们未来大多会成为率领星舰出征的舰长或其上配备的士兵。” “要相信,基础的星舰操纵知识对你们而言非常重要。” 这一番话令商问跃跃欲试,安佩却对其不以为然。 “你喜欢这种东西?” 商问在线震惊。 “兄弟,你看看这吨位!这材质!这曲线!这可是男人的浪漫!” 安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男人?” 商问心一懔。 在虫族的世界观内并没有对人这一物种的概念,即使他们进化的方向奇特地趋近于人。 说起来,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人类这一物种?人类的文明是否还在这浩渺的宇宙中存续? 这些事情并不能细想。 因为越是思考,他只会察觉到内心浓浓的不安与恐惧。 好在安佩并没有细究。 “这些大块头有什么好的。” “我虫族能在如此贫瘠的星域中建立联邦,依靠的从来都不是星舰这种无聊的东西。” “我们靠自己进化出了智慧形态,我们的个体战力不弱于任何一个好战的种族,我们为了种族延续发展出了扭曲的社会体系。” “但我们是历经苦难的种族,我们诞生的星域一无所有,我们自诞生以来便不断遭受贫穷,战争的侵袭。” “我不否认这些年外界传来的东西自有它的用处,但我只相信自己所拥有的力量——用自己的双手选择并开拓一族命运的力量。” “你要明白。” “我们并不是一个悲哀的种族。” 商问愣愣听着安佩这一席话。 就像所有的事情都有其因果,他骤然发现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基本不会去思考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他只是身为一个变成虫族的人类,站在很远的地方对这个没有丝毫了解的种族进行评判。 商问隐隐有几分明悟。 兴许是虫族苦难的种族历史与他所学的人类历史产生了几分共鸣,他虫族的身躯与人类的灵魂也似靠近了几分。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万物必有其因果。 而虫族发展至今,必有庞大的因与果烙印在每一个诞生的虫族背上。 安佩只咧着嘴笑了笑。 …… 在一番实操训练后,商问跟随老师走出星舰,结果就遇到了那位能一脚踩碎他脊椎骨的噩梦。 噩梦相当熟稔地挥挥手。 “呦,你竟然能通过中联邦的招聘考核,真叫人意料不到。” “倒是你,贺君,抛下最敬爱的团长来这边教书,真不像你啊。” 怎么说呢,这两只虫。 一看就相当不对付。 被称作贺君的虫用鼻子发出了轻蔑的笑声:“毕竟我这种偏远星的野狗从来没踏入过中联邦的校门,有这种机会当然得来瞻仰瞻仰荣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跟在老师身后的商问隐约听到了一声长叹。 也是。 堂堂十三军团副团长,格斗训练场主教官,却是这么个性子,不得不说,即使是在以沉默服从为名的军部,也在切实履行虫族多样性的原则。 曾经被踩脚下爬不起来的商问决定遇到这家伙就低头绕道走。 但是。 “对了,中联邦的废物,你还没退学?” 商问脚步顿了一下。 中联邦的废物,纵使这个称呼想让他在此时此刻打爆这家伙狗头,但经过星兽一事他也明白了两者武力值差距。 “还没,教官。” “那打算什么时候走?” “……” 商问在内心吸了口冷气,缓缓转过身来,向他敬了军礼。 “报告教官,退学申请书已经被我撕了。” 贺君挑眉。 “哦,不错。” “那我可以期待着,你下一次可别再被星兽当球踢了,废物。” 在周围的人强忍的笑声中,商问沉默着望向贺君——虽然他并没有融入这个世界,但不妨碍他由衷地感到愤怒。 由衷地,对居高临下俯视看人的家伙感到愤怒。 第 19 章 四分钟路程 “二十军团给我发出了邀请。” 安佩今日蹭饭的时候随口到处一句话,但商问吃惊的反应让他相当无奈地感慨偏远星的信息闭塞。 “你也不想想来这里当教官的可都不是凡虫。”安佩掰着手指与他细数:“军团副团长,副参谋长,星舰副舰长,军团指挥官……你真的觉得他们只是为了教书育虫才千里迢迢跑来中联邦?” 商问猛然醒悟。 中联邦与虫族军团之间的联系可能远比他所想的紧密,若是从他当前所在的角度看,所窥见的也不过冰山一角。 安佩一边嚼着肉,一边口齿不清道:“所依要真想进军部花展,坠好先拿倒军团的邀请。” 待他把肉吞下肚。 “虽然中联邦的学生进入军部后都会有一段积累战功的时期,但如果有虫在此之前就为你铺好路,你的阻碍也会少很多。” 安佩的话无疑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曾经觉得距离他还十分遥远的虫族军团好似下一秒就贴到他眼前,要贴着脸告诉他它们存在于中联邦的重要性。 商问踌躇片刻。 “你那边……有军团的资料么?” “当然有啊。” 于是,商问用十天的铁锅炖肉换取了五十军团的基本信息,而在阅览信息的下一秒,他就被各个军团内部的复杂关系搞得头皮发麻。 虫族这种优等与优等繁殖优等的奇怪生殖原理,使得五十军团内部除去立场的差异外,甚至还有家族纷争以及势力对立,若是不慎在加入军团时选错了目标,可能连自己突然被卷入争斗的原因都不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拼了命走军部这条路真的能如愿以偿么? “总要走一走才知道啊……” 商问将资料存放入光脑,随即开始复习今日所学。 …… 按着当年濒临高考时的高压学习,他终于勉强在理论学习层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但即使是在尚武的中联邦,也很少会有只修实战不修理论的虫,故而他所取得的一点点成绩并没有办法让他在这些虫中脱颖而出。 不过。 “起码是进步了。” 若能在理论知识的考试中争得前列,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他未来在实战考试中的落魄。 安佩和好友一起去了训练场,没有那话痨在旁边比比,周围一下子就感觉安静了很多——这种日子最适合学习,但人就是相当怠惰的生物。 商问躺在床上像只虫一样从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滚过来。 中联邦的废物。 十三军团副军团长的名号伴随着这个称呼相当迅猛地传播开来,不过几日便在中联邦传的沸沸扬扬——一只被教官点了名的,潜力只有b+却倚靠着走后门入学中联邦的虫。 一只没有丝毫才能的,却敢顶撞教官,顶撞强者的虫。 这只虫在玷污中联邦的荣光。 商问曾经觉得他若是听见外面的闲言碎语绝对会气到心肌梗塞,但真正听见那些虫在背后如何谈论他时,出乎意料的,他的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 他从生死中走出来,踏入中联邦。 他无愧于自身。 中联邦的课业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无法毕业,沦落为普通雌虫的命运的重压就这么落在他肩上,让他甚至无暇去梳理自己的人际关系,那些闲言碎语落在他身上,像是感觉不出重量一样。 最终,这只像蠕虫一样不断翻滚的青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叹道。 “中联邦的废物也得学习啊。” 星兽学,星舰学,枪械学。 商问相当无奈地打开星脑,拿出自己的史前高考三件套,在这个和煦的午后奋笔疾书。 …… 首都星环外附属第二星。 中联邦所属格斗训练场。 星兽对战区。 “测试照旧,良好的标准再减一分钟。” 贺君随手拎起一只虫将其丢入金属舱室之中:“士兵,去里面挥霍青春吧。”而当他用眼角的余光瞟过商问时,那略带几分张狂的青年只扬起轻蔑的笑:“废物,这次打算坚持多长时间?” 经过这两次接触,商问对这家伙的称呼早已见怪不怪。 与其为了一声废物置气,他还不如专注于接下来的测试。 他直接忽略贺君,目不斜视地走进金属舱室。 金属门上的电子版标注着E-02这几个金色大字,意味着从门后走出的是星兽养殖场E区第2号星兽。 已经做过一些事前准备,在训练场训练过的商问直接去武器区拿取分数-10的匕首——在之前训练中,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大概有了几分自知之明。 他不可能在这一项拿到满分。 所以他所要求的就是尽可能分数最大化。 商问注视着金属大门缓缓上升,为了平复内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走出来的星兽仍旧庞大,像一座小山一样的身躯,高昂尖锐的嘶鸣,但这样的场景如果连着看上十几遍,它所带来的震撼也会随之降低,而定睛看去,则会发现这只星兽具有一定的禽类特征,四足有几分像爪,身体两侧有厚重的大翼。 他的运气相当好。 拥有双翼的星兽在这样狭窄的训练场中宛若自断一臂。 翼形星兽最明显的弱点在足部。 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通过弱点制造破绽,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解决。商问右手持匕,放低身体重心,毫不犹豫激活虫纹。 浅褐色的骨翅,关节处的甲自虫纹内舒展开来,商问二话不说冲向那只庞大的星兽。 在虫族躯体的加持下,从他踏出那一步到靠近星兽不过瞬息,而翼形星兽虽然在足部有一定的退化,但就视野范围与对目标的锁定而言,显然要比当年在地球上的鸟类更近一步。 故而面对商问的逼近,翼形星兽扇动大翼,其掀起的飓风与厚重宽阔的,几乎能遮盖天地的翅膀紧贴地面横扫而过,以千钧之势迎面而来。 商问将手中匕首横挡在前,相当勉强挡了挡如刀子般割向皮肤的飓风,当那坚实而又庞大的翅膀即将要将它掀飞之时。 就是现在。 商问调动全身的力量起身跃起,身子往前一探,匕首则奋力向下插去,直到它完整没入星兽翅膀的血肉,使得他勉强能在大翼上停留片刻。 被刺伤的痛处让星兽骤然嘶声力竭地长鸣,在它猛的拍打翅膀,要将其上的小虫子碾成肉饼前,商问便借着刺入血肉的匕首这一安定点从大翼上翻滚下去。 此时。 时间正好过去三十秒。 他借此绕到星兽身后,站在了翼形星兽为数不多的,视野的死角位置。 商问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心跳如雷。接下来要攻击翼形星兽的弱点,足部,只要能让它站立不稳,造出破绽,他就会有相当大的胜算。 猛的冷风如刀从身后袭来。 糟了! 商问骨翅舒展,猛的朝身侧一翻,随即遮天蔽日一般的大翼携着巨力从他身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袭来,他背上的骨翅在一阵剧痛之下几近又被撞烂,他紧咬牙关,以趴伏的姿势紧紧抓着地面以防被大翼的攻击掀飞。 就算是星兽也会刻意去保护自己的视野死角,他需要在被拉开距离前尽快将其斩杀。 商问眯着眼睛微微抬了抬头。 只见头顶的大翼如遮天蔽日一般。 要竭尽全力地思考。 竭尽全力去将其击杀。 理智与疯狂的两端再度拉起了一条钢丝,他走在其上,如同在刀剑之上狂舞。 商问扯下了自己背上的骨翅。 这种生生割裂自己皮肉的痛苦让他几近全身都在颤抖,但他眼底的疯狂却越来越浓。 他需要一个机会。 于是他将手里的骨翅丢了出去,丢进了翼形星兽的视野范围,在它被吸引的那一瞬间,商问拿着匕首直逼星兽足下。 此时。 时间恰好过去一分钟。 翼形星兽的足虽然是弱点,但它也在不断地强化着针对弱点的防御,其足上大多布满如蜥蜴身上坚固而又坚硬的鳞片,寻常的武器几乎无法刺入鳞片对其造成伤害。 但只是几乎。 星兽屠宰场的经验,从星兽书中学到的知识,无不告诉他鳞片的防御并非坚不可摧,顺着鳞片的纹路往下看,直到关节处会有一小片软磷。 他的匕首完全可以刺入其中。 商问以自己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刺入所谓的软磷区,尖锐的匕尖轻易地撕破了其表皮之外的鳞片,这种剧烈的痛楚让翼形星兽用它尖锐的声音不断鸣叫。 它不断跺着足,想要把商问从它的足上甩下来,双翼大展着,如同放养在野外的野鸡一样扑腾着翅膀,震天的声音响彻在这舱室之内。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攻击足部,一边等待星兽力竭再将其杀死,但教官给定下的标准不允许他这么悠哉地选用最佳手段。 商问在估算时间的同时,于脑海深处将星兽屠宰场那些人屠宰星兽的手法粗略过了一遍。 这一次。 他要挑战4分钟这一标准。 第 20 章 我别无选择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二分三十秒左右,第一只虫成功从舱室走出,A+的资质让他即使面对那些恐怖的巨兽也能从容应对,而且他成功做到了把时间提前了整整半分钟。 但还未等他自满,身为教官的贺君便直接把他打到了地底,用一种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无聊的东西。” 身为第一只从舱室里出来的虫,身为即使是在中联邦的新生中也名列前茅的精英,这种强大的落差让他一时间有那么一点儿无法接受。 贺君一脚把他踹进了监控室。 “来看看你的表现,垃圾。” 监控大屏上完整地播放着他与星兽对战的全过程,贺君躺在自己的座椅上,随手一拉进度条。 “这一处,发现它的弱点了没有?” “这一处,为什么没有继续攻击?” “这一处……” 贺君基本把眼前的虫骂了个狗血淋头,大抵是觉得有点儿累,翘着二郎腿背靠座椅,慢吞吞干掉半杯春虫奶昔后,他才继续道。 “把时间缩进三十秒。这是像你们这种垃圾在我这里拿优的基本资格。” “是。” 贺君摆摆手,示意眼前这阻碍自己视线的家伙趁早滚出去。 他自己则百无聊赖托着下巴,一边打瞌睡,一边盯屏幕,他的视线落在大屏幕的某一处时,他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 …… 这是一场格斗。 是一场厮杀。 是一场战争。 以纯粹的血肉性命为基础进行的战争。 商问紧紧地环抱着星兽的爪,试图用手中的匕首割裂这一只足的皮肉神经,从而使翼型星兽无法掌握平衡,而星兽则表现得更加癫狂,它甚至开始发疯地扑腾着翅膀,带着商问一起撞向舱室的金属墙壁,偌大的身躯像是泰山压顶般地直直撞出带血的坑来。 它的身躯可以轻易将商问碾成肉饼。 这股巨力可以轻松将一只b+的雌虫甩出几十米远。 此时,时间正走过二分三十秒。 商问把肺部的淤血咳了出来,在最艰难的一次撞击中,他甚至不得不得不靠自己用牙咬住其上的鳞片才免于被摔出去的命运,若不是他松口松的及时,那坚硬锋利的鳞片可以划开他的半张脸。 杀了它。 他咬着牙,用尽全力将手中滴着不知道谁的血的匕首再一次插进软鳞区,这一次,通过匕尖与血肉的异样的接触感,商问第一次触及到了屠宰师所言的翼型生物足部隐藏的极深的神经。 他换了个姿势握匕。 匕首直接对着那血肉模糊之处剜了进去。 在星兽尖锐的嘶鸣声中,它右足之上的神经被毫不留情地切断,它扑扇着翅膀摇摇晃晃地起飞,直直撞向舱室顶端,在巨大的撞击力中,终于把脚上的蝼蚁甩了下去。 两者先后坠落地表。 商问踉跄着紧握匕首站起身,抹去脸上的血污,冷眼注视着那已经无法掌握平衡的单足而立的翼型星兽。 吊着最后一口气的雌虫,与一只无法掌握平衡的断足星兽。 时间恰好停在三分钟这一刻。 属于他们的困兽之争已然开始。 ——制造机会,冲入视角盲区,争取用最少的体力将其杀掉。 ——尽可能防守拖延时间,等到对方体力耗尽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商问身上的虫纹激活状态已经在渐渐消退,在它彻底消逝之后,以他的现在躯体素质完全承受不住星兽的一击。 尽快解决掉它。 商问二话不说,以最短的直线冲星兽而去,那星兽也几近拼死一搏,用巨力挥动着翅膀,想要将其碾压成灰,商问眼疾手快,勉强用虫纹激活状态的身体挡住一击,顺带借力抓住巨翼之上的厚重坚实的长羽。 他被甩上舱室顶。 勉强调整姿势让这次撞击房顶的伤害降到最低,即使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的擂鼓好像断了几根。 但他看到了机会。 一个能够胜利的机会。 借着下坠的力度,他勉强躲开擦身而过的尖喙,以远超他身体素质的力度直击星兽的后颈,在它因着眩晕而无法掌握平衡之时,商问成功落到它的视野死角处。 三分二十秒。 屠宰开始。 依靠着在星兽屠宰场以及书本上的知识,商问拿起匕首,顺着他感觉出的肌肉的纹路猛然划了下去,腥臭的血液如雨一般落在他的身上,那只星兽想要转身来攻击他,但单足所能造成的只有平衡性的丧失,它相当愤怒地扇动羽翼,但商问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破坏它另一只足,故而在匕首扎入软鳞区之时,那只星兽陷入了最后的挣扎。 它想尽一切办法去攻击商问。 但平衡性的缺失不仅在不断消耗它的体力,甚至还让他攻击的命中率降到相当低的地步。 商问遵循他在屠宰场所学。 足。翅。腹部。后颈。 最终,那么一只庞然大物浑身喷涌着鲜血倒在了地上,商问喘着气站在它的头顶。 他异常地冷静。 冷静到了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地步。 像这样的死斗并不符合他所想的作战方式,他需要并不是这样的胜利——更精于计算,更清楚敌我之间的差距,他要像那些人一样,拥有给敌人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商问看了一眼脚下的星兽。 他将手中的匕首刺进它的头颅深处,终于彻底结束了它的性命。 他看舱室内遍地血色,他注视着脚下的血泊,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 “抱歉,我并不想用这种手段杀你。” “但我别无选择。” 商问迈步走出舱室。 四分钟整。 …… “当屠夫是不是还挺开心啊,废物?” 商问瞥一眼那仍旧带着轻蔑笑容的贺君,用手臂擦了擦脸上的血之后,没有搭理他,径直向前。 贺君轻飘飘的话伴着他相当不真诚的零散的掌声落在他身后。 “虽然现场比较惨烈,但还是要恭喜你,这次测试的第五名。” 商问脚步顿了顿,但最终还是没有在此间驻足。 等到商问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贺君瞥见另一只虫灰头土脸地从舱室中出来,从口中吐出一声垃圾,他二话不说将其踹进了监控室。 那一日,四分钟之外的虫全被冠上了“连废物都不如的东西”这一称号,让只提前商问十几秒出来的安佩尴尬地苍蝇搓手手。 当然,在这之中不乏有怀疑其成绩真实性的虫,毕竟一只b+潜力的雌虫,面对如此强大的星兽,竟然取得了比A+潜力的虫更好的成绩,这种事情不论放哪儿都有几分荒诞。 然后。 就被贺君一脚踹出了十几米远,从胸骨到肋骨直接粉碎,若不是贺君留了手,恐怕直接能给他的胸腔踹出个空洞。 贺君居高临下。 “连废物都不如的东西,现在开始学着找理由了?” 这些虫平日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过五关斩六将走上了中联邦的独木桥,却要在今日听另一只虫骂他们连废物都不如。 虫族是沉默的种族。 但就像教官中出了贺君这么一个奇葩,在学生中也站出了一只虫。 “你算是什么玩意儿?你这是身为教官应该做的事情?!” 不知这话是不是突然提醒了贺君。 难得没有施用暴力,贺君用鼻子发出了笑声。 “那行,我给你们个机会。” “去把那个废物给我揍一顿,向我证明你们比废物要强。” …… 下达了相当随心所欲的命令的贺君走在回教官宿舍的路上。 猛地,他的光脑通信设施响起。 在看到通信目标的一瞬间,贺君的眉眼间骤然有了几分笑意。 “怎么?没我在的日子莫非连人带部下一起被敌人端了?” 那笑意转瞬即逝。 “没有没有没有!相信我,我绝对没惹事!” “不信的话我给你抓个……啊不,我给你叫个学生,我基本用尽耐心在教育他们了。” 贺君带着几分慌乱四处张望,似乎真要抓一个过来给他做一下虫证。 但好在那边并没有细细追究。 贺君放慢了回家的步伐。 “这边的情况?大废物和小废物成堆窜……你也别叨叨,我这么说已经相当给他们面子了。” “大概是我从来没踏进过中联邦,把它想的太好,实际也就那样。” “我向你保证,如果把他们丢到战场,而且还不是主要战区,他们大多数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少部分?你和谁学的抠字眼?” 贺君相当无奈地揉了揉后脑勺。 “确实有几只虫还行,不过……我得再观察一阵,现在还不太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金子还是碎石。” “这么不信我?!我选人应该还有几分靠谱啊。” “好吧好吧,你把那些在后面献策的狗头军师的名字说一下,等我回去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贺君停住脚步。 他看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拖得狭长。 “团长。” “我想你了。” 第 21 章 情人节番外 别人的同学聚会都是带伴侣带对象,就商问,带了个小尾巴。 这让准备打趣他的众人纷纷陷入沉思,然后以拳击掌,骤然顿悟。 “你儿子?” 商问嘴角抽了抽:“儿子个锤子,我现在也才二十来岁,能有这么大的娃?” “那可说不准,指不定你当年一禽兽……” 原本调侃商问的人忽然住了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商问屁股后那小尾巴的目光冷飕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咔擦了一样。 他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商问屁股后的小孩叫兰图祭,虽然现在的年轻父母都喜欢起一些乱七八糟的花里胡哨的名,但这么有风格的还是独一档。 就起名个性化一事,商问和他这位小朋友绝对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 商问的小朋友挺乖,不吵不闹,就是也不爱搭理人,那张实打实帅哥坯子的脸以及高冷的性子让母爱泛滥的女士们齐刷刷碰了壁。只能眼巴巴看着小朋友叉了一块肉递商问嘴边。 “商问,你要吃么?” 商问一时间没想这么多,就着叉子一口咬下,还没来得及嚼,就看周围的姐姐团们已经对他怒目相视了。 “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来照顾你?!” “小问子,摸摸你的良心!” 商问大抵没料到一块肉就能导致这么一场惨剧,到后面他只能双手合十。 “姐姐们,我错了。” 而他身旁的小朋友则是有几分不解看看商问,又有几分不解地看着商问递到自己手中的一盘菜。 这个小朋友虽然看着挺高冷,但着实有点儿呆。他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对任何东西都不在意,也不关心,就盯着商问瞅,那漂亮眼瞳中狭窄的世界里满满装着那青年的身影。 商问的小朋友就盯着商问看。 吃饭时也要看。 唱歌时也要看。 就连上厕所时…… “等等!你别跟过来!我就去个厕所!你别跟过来!” 小朋友百无聊赖甩了甩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被商问按了回去,端着一盘子新菜继续发呆。 有人就笑。 “你也太黏你家商问了,等他找了女朋友,指不定要变成个醋精。” “女朋友?” 小朋友抬了抬头,似乎对这个词感到相当陌生,而后,那琉璃般的眼眸中终于有了几丝灵光,尽是不符合他年纪的漠然。 “他是我的。” 众人皆静。 …… 在通向厕所的走廊里。 “商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对那么小的小孩出手了吧?” 商问一脸茫然,继而欲哭无泪。 “没有!绝对没有!” 大抵是商问的神情有那么点可信度,对方不尽信地打量几日昔日同窗,算是放了他一马。 商问拍拍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抬头时,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兰图祭。 他走过去揉揉小朋友的脑袋。 “咋啦小屁孩?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兰图祭只仰着头看他。 商问大抵早就习惯了他这小尾巴与一般小孩不一样的地方,此时也只抬手看了看腕表。 “啊,这么晚了,走,我先送你回家,否则阿姨会担心的。” 商问牵着他的小朋友和聚会上的损友们一一道别,两人慢悠悠漫步在月下的街道,拖曳出一长一短两行影子。 前些日子搬来户带小孩的新邻居,邻居家的小朋友不吵不闹,就只跟着商问屁股后跑,几近惊掉了所有人下巴。 隐约间。 好似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见过你。” “呃……啊?” 当时商问只以为这家伙认错了人,但越了解,就觉得这小家伙犯错的概率几近微乎其微。 故而。 在这个夜色下。 他们得以旧事重提。 “小崽子,你记忆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穿着军服……” “嗯?!我这宅男跑去当兵,就挺离谱。” “……也没有什么朋友。” “阿这,我还是个自闭患者?” “总是一个人……” 商问只笑,笑的肚子都有点痛。 “不行,也太惨了,还好我完全不是你记忆中的那样。” 牵着他的手的兰图祭却不知何时低垂下头,看道路上相牵的一大一小两道阴影。 他总觉得,他好似有一瞬间,能牵着这个与他记忆中想象而又不完全相符的青年的手,直到道路尽头。 …… 影被驱散了。 只有略微刺目的光落进视野。 兰图祭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比梦中的自己要大很多,至少不会让那青年像牵小虫崽一样把牵送回家去。 “醒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再睡会儿?” 对关切三连置若罔闻,兰图祭微微向前探身看坐在桌旁的商问拿刀子正刻着什么,那张桌子上还摆着木头,星兽毛与矿石。 “你在做什么?” “等我做出来给你看。” 商问将木头削成比指头还要细的圆柱体,又捻了一撮星兽毛,将其捆在圆柱体一端,端详着看了片刻,又将那一撮星兽毛削成了圆润的水滴型。 商问随手把一个带坑的石盘,几块黑不溜秋的矿石和水丢过来。 “如果你觉得太无聊,就帮忙研一下墨。” “研墨?” 眼前的青年怔了怔。 他啊了半天,似乎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动作。 兰图祭早就习惯眼前青年完全不明所以的表述,拿着这些东西,起身坐商问旁边。 “把它捣碎就行了吧?” 商问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再兑一些水进去。” 商问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兰图祭,这家伙只需用手一抓,手心的矿石便会被这股大力碾碎成齑粉,纯黑色的矿石粉配以适量的水,不多时,那带坑的石盘中便盛满了黑色的液体。 商问在做的好像是一支笔,笔身是空心的木头,笔尖是星兽的毛发,不仅是看着奇怪,兰图祭觉得这用来写字估计也不太顺手。 但商问难得看着相当有兴致。 他也就随他开心。 商问大功告成,他张嘴往笔尖处哈了一口气,随即让由星兽毛制成的笔尖在黑色液体中彻底浸润。 他思考片刻。 在一张相当大的白纸上,写了一堆看起来还算工整的,但完全不明所以的文字符号。 “你在写什么?” 商问的嘴角带了一丝笑。 “我在写诗。” 虫族并不是一个浪漫的种族,也不热衷这种浪漫的形式,兰图祭看商问收笔,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写的什么内容?” 商问只笑。 “秘密。” 他将自己的拙作挂上墙,站在其下驻足看了半晌。 有些事情不足为虫道也。 但若有人能看到这首诗,想必在这浩渺的星海中央,也会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那么一点令人怀念的味道。 君自故乡来, 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 寒梅著花未? 第 22 章 我直视深渊 商问刚从治疗舱里爬出来就听到这么一条糟糕的消息,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竟不清楚应该表现出怎样的心情。 有点麻木了。 从废寝忘食的学习,再到与星兽的殊死相搏与被广泛传播的中联邦的废物这一称号如今再带一条人人喊打,仔细想来也算不上什么。 虫族的身体远比人类要强,所以在身体这一层面,他远没有疲惫可言。 他还能带着笑调侃安佩:“你不来揍我一顿?” 安佩摆摆手。 “我很强,所以不了。” 商问嘴角一抽。 待确认他没什么问题后,安佩起身打算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忽的顿住脚步。 “那些一本正经想要以B+的虫为对手的家伙,到头来只会凸显他们的无能,被你踩脚下也是他们活该。” 安佩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 但他也清楚,安佩其实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易相处。对自己的强大有自知之明的,对自己的前行轨道有相当规划的,心细却漠然的一只虫,除了与沉默沾不上边,他几近是从传统虫族给人的印象中走出来的一只虫。 商问在心底轻叹一声,刚想翻一个身小憩片刻,忽然间他的光脑亮起了通讯信息。 看到对方的名字时,商问心底的疲惫一扫而光,猛地鲤鱼打挺坐起来。 商挽,他的雌父。 商问连忙爬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确保自己还没拆完绷带的狼狈模样不会被对方看到后,才开了摄像头。 “雌父。” “小问,你瘦了。” 商问心里一虚,反思自己最近只嚼能量棒几近007的埋头苦读的日子,在疗养仓内养伤的日子,这若是能增出肥来才算他体质特殊。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商挽却已经开始了下一个问题。 “在中联邦的日子怎么样?” 这个问题商问早就打好了腹稿,故而此刻他可以直视雌父的双眸,用带着笑的口气回答。 “挺好的,交到了朋友,同学之间关系也不错,教官虽然严厉,但待我还行。” “那就好。” 两虫寒暄几句,谈了谈双方的近况后,终于谈到了正题。 “小问,你的雄父最近相中了一只雄虫。” 商问从来不知道。 他面对那么庞大的星兽的恐惧,他面对枪林弹雨的恐惧,甚至他面对死亡的恐惧。 都不如这么一句话,让他整个人几近血液凝固,如坠冰窟。 他在摄像头之外的手扯住了未拆的绷带,像是要将那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扯开裂,扯出血来。 但那让他恐慌的话语并没有结束。 “那只雄虫想要娶你做雌君。” 商问感觉他的手指好似冻住了,为了从这冰冷的感觉中逃离,他的指尖颤抖得厉害。 他也好,他的雌父也好,在虫族的律法中,充其量算是他那便宜爹的私有财产,故而若是有更诱人的利益出现,这部分财产是可以被随意挥霍的。 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掌握在自己手里。 没有任何一刻。 似乎是勘破了他伪装的假面,商挽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庞也带了几分阴郁,他的声音带上了郑重。 “小问。” “不要回来。” 商问一怔。 “千万不要回来。注销你的光脑,删净与家里的所有联系方式,毕业后加入军部——就算是你的雄父,也没有办法在战场上抓到一只雌虫。” 屏幕内的青年带着熟悉的温和笑容。 “小问,你不是说这不是你想要的未来么?” “雌父相信你。” 光脑通讯骤然断开,屏幕之上只剩了一片漆黑。 他在攀登山崖。 他在山崖间历经风吹雨打,他被落石所伤,他被人唾骂。 但他不敢松开手中的绳索。 只因一坠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 首都星环外附属第二星。 中联邦所属格斗训练场。 “我承认,我A+的潜质对你B+而言不太公平。” 这只是单单的不太公平?商问有时候都懒得吐槽这些人,哦不,虫。 但中联邦本身就不是公平的,尤其是对他而言,把不公平这三个字书写得淋漓尽致,到了刺目的地步。 而他即使回炉重造,以他雌父与便宜爹的基因来看,造出来的估摸着与现在也半斤八两。 “那我拿把武器吧。” 商问从自己的腰间抽出这把式制匕首。 战斗一触即发。 商问曾经在脑中模拟过潜力A+的虫族的身体素质,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对方。 速度好快! 相当勉强躲过对方一记踢击的商问还未来得及反应,腹部便中了对方一拳。 这种爆发力,速度,力量,是他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还好最近有在与星兽练习,否则他第一击都没法躲过。 商问在被一拳打退间改变了自己的握匕姿势,躬身抓住地面,借力向前俯冲,手中匕首寒光闪烁间直直朝着对方的脖颈而去。 这一击…… 被挡住了! 还未反应过来对方是以什么姿势挡住的商问猛然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 随即,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便被一拳打到了地上。 头有点晕。 还能不能站起来? 鼻子里面好像有血腥气,胸肺间也有什么在翻涌,视野模糊间,他看到血从自己的鼻间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 “就这样?B+就是B+,你的测试结果也是假的吧,我建议你……” 对方的话并未说完,因为匕首闪烁的寒光骤然间从对方脸庞划过,就这么扎进了身后的墙中。 趴在地上的商问用手臂擦去鼻下的血。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安佩的话。 【那些一本正经想要以B+的虫为对手的家伙,到头来只会凸显他们的无能】 如果他有一日能战胜这些虫,那么他也想必也会轻蔑地说出类似的话来。 但此刻。 这句话也只能让他自欺欺人地感受到一丝心里的慰藉。 仅此而已。 商问缓缓起身。 “我输了。” “所以,下一个?” …… “我听你在格斗训练场大闹一场?可以啊,挺有意思。” 安佩难得没有抱怨宿舍没有用来招待他的饭菜。 “有意思个锤子,让你来连输这么多场,你也要怀疑虫生。” 商问把医生嘱托他服用的治疗剂和营养液喝完,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拆去关节处的绷带和金属夹板。 和虫族打架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这些混蛋不会给他下死手,否则以他的情况,估摸着要再去修复舱内躺一段时间,然后再被医生劈头盖脸骂一顿。 “但你看来也没怎么生气。” “毕竟一瞬间多了这么多A+的陪练,也没啥不好的。” 安佩微微一怔,而后挑眉而笑。 “在B+的虫中,你是唯一让我欣赏的。” “那我可谢你了。” 大抵是没有听出其内的揶揄,安佩忽的叫了他的名。 “商问。” “怎么?” “这个休假日,你留个空。” “?” 商问想破头也想不到,安佩叫他留空的原因,是打算带他参加一个晚宴,由首都星的各大家族所举办的,充斥着铜臭味的晚宴。 为此,需要把他穿的相当习惯的军装脱下,换上专门的服装,再把自己好好打理一番。 这种专门用于宴会的服装与地球上的西服很像,也是大多灰蓝黑三色打底,能恰到好处得衬托虫子修长的身形与身体线条。 至少商问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后,他不由得沉痛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地球上穿不出西服范儿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他这个死宅压根没去锻炼。 否则。 宽肩,窄腰,长腿。 完美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不管怎么看都帅的一批。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商问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好了,都这时候了,总该透露一下为啥会把我拽上吧?” 安佩此刻相当讲究地在喷香。商问只需要扫一眼标签上的纯植物精华,就知道这玩意儿的价格基本是他想象不到的水平。 “都说了带你这偏远星土著见见大世面。” 商问轻哼一声。 “你觉得我会信你狗话?” 然后,他就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比他高半头的安佩相当粗暴地把他拎起来,也在他的身上喷了几下。 虫族这么不讲究的种族,其自制的香水到还挺讲究,香味相当温和,至少不是那种让他闻到只想打喷嚏的那种。 安佩随手把他丢一旁。 “好吧,其实也有其他目的。” “有小道消息说兰图家的那位雄虫也会参加。” 商问一懵,随后才想起兰图家的雄虫就是他从战场上抱回来的小崽子。 “反正怎么说呢,能在那只雄虫面前混个脸熟再好不过,即使这个目的不成,去那边多听听多看看也是好的。” “你要知道。” 安佩抬起两只手指,使之交错组成了一个叉。 “军部与家族,从来不是割裂的存在。” 第 23 章 莫向人低头 宴会的举办场为联邦大厦,在首都星及其内辖境内,能叫联邦大厦的只有这一座,它位于首都星主星之上,繁华的商业圈中心,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地标,见证着虫族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话痨安佩经过这么一折腾,显然变得虫模虫样起来。 “安家的小虫崽已经这么大啦?你的雌父雄父竟然也舍得让你进军部。” “毕竟继承家业这件事还有我弟弟在,索性我就出来闯一闯,军部这条路说不定更适合我。” “随便一闯就闯进了中联邦,得让我们家那几只小虫崽好好学着点儿。” “哪里哪里……” 一番客套下来,安佩终于得空把商问拉出这个怪圈,在商问疑惑的目光逼迫下,这位话痨雌虫耸了耸肩,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安佩家是做生意的,这些年运气不错,拉的几单大生意接连成功,勉强以暴发户的形象进入首都星的家族圈。 安佩不以为意道。 “钱在这里算不上什么,最多能让某些小家族凑过来,真要在圈子里站稳脚跟,还得看自己家族出了多少军部高层。” 虫族是崇尚武力的种族。 军部是他们践行自己本能的利剑。 如果以商问人类时的所学来看,优等结合必然诞生优等,家族财富与军权勾结这些奇怪的现象势必会出相当大的问题。 但出乎意料的,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以及社会背景下,虫族社会竟然得以运行得相当稳定。 商问低喃。 “真是个奇特的种族。” 奈何旁边的安佩耳朵相当敏锐。 “谁说不是呢。” 安佩似乎还想和他就虫族这一种族做一番探讨,忽的像是察觉到什么,随着周围的人一起望向大厅门口。 兰图家的虫到了。 身为还处在第一阶段成长期的小虫崽,兰图祭的出席自然要有成年虫的护卫,但即便将这家伙保护得再密不透风,在场这么多虫还是能用目光将其戳成筛子。 “这就是祭大人么,真俊美啊。” “即使距离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S级雄虫的威压。” 种种言论落在商问耳中,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落不到大脑深处。 这些家伙……在说啥呢? 那被护卫着进来的虫……压根不是那小崽子啊。 商问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 黑发,金眸,经上帝之手精雕细琢的容貌,搭配以相当不讨喜的性格与完全不符合年纪的强大的威慑力。 他印象中的兰图祭与眼前带着柔和的微笑与人客套寒暄的雄虫虫崽截然不同。 这……不会给掉包了吧? 商问只觉得冷汗从额间滑落。 还好安佩此刻相当殷勤地跑去雄虫身侧混眼熟了,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商问把头顶的冷汗拂去。 冒充雄虫,还是虫族联邦可以拿国宝对待的唯一的一只S级雄虫,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重罪一条。 而且……其他虫没发现也就罢了,兰图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猛然察觉到自己陷入思维误区的商问一个激灵,眼角余光猛然间瞥到一个身影,扎在围观雄虫的虫群之中,神色冷漠地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黑发,金眸。 浑身上下如白瓷般干干净净,没有一道虫纹。 兰图祭。 …… 他想起来了,这只雄虫拥有隐藏虫纹的能力,伪装雌虫出门对他而言简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商问脑子里还有无数的问题。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给他问问题的机会。 “谁带你来的?” 兰图祭几步走到他身前,略微抬了抬头,毫无情感起伏的金色眼瞳直视着他的双眸。 这小子是真不讨人喜欢,商问叹了口气,实话实话。 “中联邦的同学。” 兰图祭轻哼一声,忽的随口问了一句:“你在中联邦的日子是不是不太好过?” 商问有些诧异为啥这小子忽然转了性子。 思绪百转千回,猛地灵光乍现。 他带着笑去揉小崽子的头:“怎么,想给我点儿补偿?” 兰图祭相当不耐地把这家伙的手拍开,放眼整个虫族联邦,估摸着没有一只虫敢像眼前这只雌虫一样敢对他随便动手动脚。 兰图祭没好气道:“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和我说一声。” 商问看着这放地球上都没小学毕业的,身高刚过他腰的小崽子,瞅着这家伙一副老气横秋的神态,一时间各种无端联想占据脑海。 “噗——哈哈哈……” 商问其实不想笑的。 奈何一时间有点停不下来,只能在兰图祭相当无奈的目光里,忍笑忍得双肩都在抖。 “不行……好久没这么笑过了哈哈哈……” 商问相当勉强地直起腰,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抹去,猛然间看见小崽子微红的耳尖,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连忙止住笑意。 “趁我还没生气,有问题抓紧问。” 商问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人,示意小崽子靠近。 兰图祭双手向后一撑,坐上了桌沿,勉强抵达商问的肩膀所在的位置。 商问略微低了低头,凑到他耳边。 “那个假的兰图祭算是怎么一回事?” 兰图祭思索片刻:“算个鱼饵。” “鱼饵?” 那少年扯抱着双臂,扯出一丝绝对不符合自己年龄的冷笑。 “看看能钓上什么样的鱼。” 商问似懂非懂。 “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我我能透过虫纹看到一些事情。” “大到身体的状况与潜力,小到一些轻微的情绪波动。” “就像你一直透过我在看另一只虫一样,只要我想看,都能看到。” 商问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身高刚到达他腰际的小崽子,兰图祭歪了歪头,似乎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惊世骇俗,见商问张着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慢悠悠从桌沿跳下来,缓步从商问身侧走过。 “我对那只虫的故事并不好奇。” 但是。 李元陆。小六子。 兰图祭的脚步一顿,侧身,回眸,那双暗金色的眼眸里尽是漠然。 “放手。” 商问紧紧攥着眼前虫的手臂,用了近乎要将其捏断的力气。 他双目通红。 “他叫李元陆。” “是他把你从炮火中救出来的。” 两虫僵持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去找雄虫套近乎的安佩突然折返,一脚踹在了商问腰上,二话不说,直接用暴力按着商问的头和他一起朝着眼前这只小虫崽深深鞠了一躬。 “我为我同学的无礼向您道歉。” 一只长相相当漂亮的雌虫虫崽,而且相当强,其身后的家族也绝对不是好惹的货色。 虽然不知道商问为啥一上来就招惹到这么不该招惹的角色,但就目前来看,能借道歉让对方消气就再好不过。 但被按着鞠躬的商问反倒有了脾气,想要挣扎着抬起头。 安佩毫不留情地加重了力气。 “抱歉,他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 就在安佩以为这不安稳的主终于学乖了,被他按着鞠躬的商问却在愤怒,他愤怒到了全身颤抖的地步。 “……凭什么?” …… 他的愤怒如同烈火。 轻易地灼烧起来,而后又熄灭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灰烬而已。 一只C+的雌虫,即使他最终救下了S级的雄虫,那又如何呢?这只S级雄虫原本就拥有大批大批为他赴汤蹈火的人,他们甘愿为其付出生命,甚至将其送到千年之后的未来。 这只雄虫并显然不需要对这里面的其中一位抱有太多的关心,他只需偶尔流露几丝善意,便能让人感激涕零。 安佩忽的拍拍他的头。 “那只小虫崽不是普通家族能养出来的,就算生气也最好忍一下。” 安佩说的没有错。 他的愤怒毫无用处。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我把这杯酒喝完——这虫酿酒真不错,你要不要来一杯?” “给我一杯尝尝。” 三秒后,商问就对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感到相当后悔,这种偷着诡异紫色的,带着植物根茎气息的酒和地球上酿造的酒类截然不同。 乍看一眼,只觉得相当恐怖。 商问眼一闭,一口闷。 然后。 “咳……咳咳……” 安佩还在旁白拍手叫好。 “厉害厉害,这种高刺激性的酒,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勇士一口闷的。” 商问恨不得把这雌虫一脚踹飞。 …… 兰图祭提前离场。 “祭大人,刚刚我好像看到一只失礼的雌虫……” 兰图祭挥手打断对方的话。 “无事。” 对方自知失言,连忙躬身退下。 兰图祭坐上专门为他准备的飞行器,飞船器的驾驶员眼观鼻鼻观心,连口气都不敢喘。 忽然。 兰图祭微微皱了皱眉。 他将左臂上的袖子捋起,他能看到自己手臂上泛起一片青紫。 手臂传来的细微刺痛与那只雌虫愤怒到双目通红的模样一起在脑海间驻足片刻。 “绕路。” “啊?啊?” “去中联邦。” 第 24 章 他是我弟弟 “祭……祭大人……” 兰图祭把玩着刚拿到的中联邦的通行证,冷眼看这只虫浑身颤抖地跪在他身前。 这是他从兰图家随手抓出来的探查消息的间谍,只需要简单的威胁外加对他的虫纹稍作修改,这么一只雌虫便能被当作兰图祭的代替品。 那少年对雌虫的哀求充耳不闻,抬脚准备离开。 那只代替品慌张地抱住了他的脚。 “祭大人!” 少年毫不留情地抽身。 “在我成年之前,当好你的兰图祭。” 他迈步出门。 只是一场宴会,就让他确定有虫并不让想他活在世上,但要涉足家族与军部勾结而成的庞大细密的蜘蛛巢,对目前的他而言还太早。 势力。金钱。朋友。 像是曾经与雄父所下的棋局,利用尽自己能利用的东西,从重重困局之中博得胜利的曙光。 首先要改变的还是兰图家的处境。 纵使千年之前的家族曾有过属于它的辉煌,但千年之后的今日,兰图家也不过是快被移出首都星圈子的落魄家族而已。与一同处于落魄境地的其他家族不同的是,兰图家如天上掉馅饼一样的迎来一位S级的雄虫。 这是它的境遇,也是它的危机。 兰图祭低下头,看向右手大拇指上镶着黑金色宝石的,对他的手指而言还略大一圈的指环——这是兰图家家主的证明。 前任家主那个废物轻易地交托出了身为家主的所有权利,但凡对方有所抵抗,也不至于被他看轻到这种程度。 第一阶段成长期,理应被所有人宠爱的不知世事的雄虫坐上了兰图家家主的位置。 他就像是坐在棋盘一侧,无聊得拨弄着自己手中的棋子的孩童。 还没有人知道映在他眼底的那张棋盘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 格斗训练场中出现了相当稀松平常的一幕——打着打着打出了友情的虫开始商业互吹。 “你竟然能坚持到这一步。” “你敢收起拳再说这句话么?” “啊——为啥一只B+的虫能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同班一只名叫珩的虫扑通一声倚墙而坐:“好累。” 商问相当习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治疗剂,仰着头灌了下去。 “算了吧,我的肋骨都给你断了几根,你拳头力道太重了。” 雌虫间的争执与友谊总是莫名其妙。 珩从身侧拿了一瓶能量饮料,小口小口地抿——相对于其他一看就像猛兽的雌虫,珩从外貌上绝对属于雌虫中的清流:肤色较白,短发柔软,眉眼清秀,若是套件白衬衣往梨花树下一杵,那是相当有那味儿的。 别说雄虫喜欢这款,天天被比他高半头的凶兽围着的商问对他也相当有好感。 两虫肩并肩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听说了没?昨天有一架飞行器开进了中联邦。” “飞行器?” “对,从训练场上飞过去的,里面的一定是不得了的虫。” 商问略有惊讶。 中联邦这狠角色吞占的地盘,别说飞行器,就连头顶飞过的飞鸟都要被探查一番,可见这次来的虫当真不同寻常。 感觉自己的伤勉强有了愈合趋势,商问相当艰难地起身,运动了一下胳膊,一边感慨虫族身体的强悍,一边瞅一眼时间。 “我回宿舍一趟,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想去图书馆做下电子书籍的借阅登记。” “那行,咱们走一段路。” 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两只虫雌虫一前一后走出训练场,返回首都星,两虫走在通往中联邦图书馆的路上。 临近一个岔路。 珩突然满脸疑惑。 “咦,这里怎么会有小虫……崽?” 商问原本还打算调侃他是不是看错了,但抬眼朝不远处那罕有虫走的小径一望,他恨不得自己没长这么一双眼睛。 兰图祭。 他觉得自己简直流年不利,出来打个架都能遇上这么一尊神。 兰图祭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两只虫,在略微的惊讶中,那两条细眉微微蹙起。 这家伙怎么进的中联邦?商问只觉得自己人都傻了,愣在原地如一座石塑,这么小的小孩肯定不会被允许进入,那又是谁把他带进来的? 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侧的珩已经做出了准备攻击的架势,商问此刻也管不上他们俩人有没有什么新仇旧恨。 从他贫乏的想象力中,蹦出了一句让商问相当后悔的话。 “等一下!他……他是我弟弟!” 中联邦虽然是虫族最好的军校,但也并不意味着它没有人情,哦不,虫情味——中联邦有一条规定,身为直系亲属在经过严格检查的情况下可以被允许进入中联邦探望,但因着虫族本性淡漠,这条规定大多时候也只有吃灰的份。 这一番话下去。 三只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 最先清醒过来的反倒是差一点儿就准备攻击的珩,他把拎出来的武器收好,上上下下打量面对面一起傻眼的两虫。 “都是黑发……这么想好像也挺像的。” 珩带着安慰拍了拍已经傻掉的商问的肩膀:“不过你弟弟长的比你好看多了,那我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叙旧。” 等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尽头。 商问现在已经在心底高唱了一曲忐忑。 兰图祭怎么都不会料到对面这只雌虫能搞这么一出,在短暂的叹息后。 “算了,至少算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那少年抬眸,勾起一丝冷笑。 “对吧,问哥?” …… “我怎么可能不拿通行证就进中联邦?” 兰图祭相当怀疑以这家伙的脑子究竟能不能通过中联邦理论课的考核。 商问一时间被这句话问住了,片刻后,才想起来珩与他说过的飞行器事件。 他彻底理清了前因后果:“所以昨晚的飞行器是你的?” “对。” 商问此刻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打回十分钟前,把自己当时的嘴给封起来,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个尴尬境地。 商问亦步亦趋跟着兰图祭。 这小家伙不愧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雄虫,顷刻间就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给我找一个地方,安静点儿的。” “……”商问在片刻失语后,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调侃道:“如果您不介意在宿舍的话,雄虫大……” 最后那个人字在嗓子里滚了滚,还没来得及吐出,就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 在那暗金色的,冷漠又充满威严的双瞳里似有杀意在酝酿,转瞬就如幻觉般消散了。 “带路。” 只要他的脑子还能动,商问就不得不后知后觉考虑这个问题——除去把s级雄虫当弟弟,他还把雄虫拉进了他的宿舍。 虽然他觉得雌奴雌侍雌君守则都是厕所纸,但他敢保证,如果事情败露,他绝对会被雄虫保护协会撕成厕所纸。 商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 中联邦学生的宿舍与军部宿舍并无太大不同,奉行的准则就是一切从简,商问也没点儿浪漫心思,故而除去桌面以及桌脚累起来的像小山一般的笔记之外,商问的宿舍可以说没有丝毫情调。 “这是什么?” “笔记啊,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没让你记过笔记?” 好的。 看小崽子这样八成是没做过。 也对,毕竟是雄虫,没一个老师敢按着雄虫的头强迫对方学习。反正这个世界对雄虫只有偏爱,只要这家伙能活着会下蛋,还需要个锤子的成绩。 “要看连环画就自己登星网去找,晚上你就睡我那张床。” 商问把堆成小山的笔记捆好,打包丢进角落,勉强腾出一张干净的桌面。 兰图祭弯腰,捡起一本遗漏的笔记随手翻了翻。 “就因为那只叫李元陆的虫?” 商问收拾笔记的手顿住。 他直直看着地板。 像是在他脚下,能看到他走到这一步所踩踏的虫的尸骨。 “虽然你们是完全不同的虫……” “但你对我而言,就像是他生命的延续一样。” 李元陆发现了这么一只雄虫。 不顾他的劝阻,愤怒,执拗地要把这么一只雄虫抱回虫星。 然后。 小六子死了。 兰图祭活了下来。 纵使这家伙个性再糟糕,纵使这家伙再不符合他的想法,纵使这家伙还是只雄虫。 这是小六子用生命带回来的东西。 他没有理由不继承他的遗愿——因为他活了下来,与“李元陆的遗愿”一起,活在这虫星上,活在中联邦中。 他好似又听到了一声轻哼。 “这就是把我当弟弟看的原因?” 面对这个问题,商问的回答相当果断。 “这倒不是。” 商问把最后一摞笔记丢到角落。 “我是大人,你是小孩。” 大人这一陌生的词语让兰图祭微微皱眉:“什么?” “就是——我是成年虫,你还是小虫崽的意思。” “所以,我有必要照顾你。” 第 25 章 黄昏与暖阳 中联邦是虫族最高等的学府,是寻常虫族难以仰望的项背,B+的虫进入中联邦,如羊入虎群。 兰图祭取得了图书室藏书借阅的权限,在他借着目录表大致浏览这千年带给他的空缺时,桌前也亮起了一盏灯,商问叼着咀嚼棒,纸,笔,习题老三样在桌前摊开,笔与纸摩挲的沙沙声成为了这间狭窄的宿舍内唯一的声响。 兰图祭相当无聊地翻了翻星脑上的资料,随即则趴在床上,托着下巴打量桌前的青年。 他能从那青年的虫纹中感受到孱弱两字,这样一只雌虫能进入中联邦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在他身上。 再看一眼。 绝对不是雄虫喜欢的相貌。 皮肤不够白,腰不够软,对寻常的雄虫来说块头有点大,身上的肌肉有点多,五官也更偏硬朗,把商问这样的虫丢雄虫眼前,雄虫看都不会看一眼。 不过。 他坐在桌前时,腰挺得很直,漆黑的军服长裤勾勒出的腰与腿的线条倒还算漂亮,纯黑的发色及瞳色也挺罕见,手指偶尔搔过的脖颈及衬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可能算是唯数不对能让虫多看几眼的地方。 另外…… 这只雌虫笑起来的时候。 他的五官乃至脸部的线条轮廓都会变得柔和些许。 商问完全不知道他上上下下都被这相当无聊的小鬼审视个遍,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身前的书本上。 除去徒手或者携带冷兵器的格斗,作为另一项战斗基础的枪械战很快要被安排进中联邦新生的课程表,低端,中端以及高端的枪械武器的组装,使用,维护,以及实战应用成为他不得不面对的崭新的难题。 商问恨不得拽自己头发。 低端中端枪械还好,在新兵训练营他还接触过一些,但贫乏的眼界让他对高端的部分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对自己相当无语的商问一咬牙,一拍桌子。 背。 无非再重复一遍高中三年的历程,反正当年就是填鸭式学过来的,再背几本书都是小意思。 兰图祭略微惊讶地抬了抬头。 因为,在那虫纹之中,他能读出强烈的斗志与不甘。 明明是这么一只孱弱的虫,却好似从未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一样。 …… 虫族对枪械的命名非常简单。 因为大部分都是军团式制品,拿安佩曾给他展示过的GS-647来看,前面的英文代表种类与型号,后面的数字代表威力,射程与弹容量。 这种一眼就能看清基础属性的命名法对使用者而言相当便利,但对背书者而言…… 商问累感不爱。 上课,打架,背书,中联邦的日子永远是这么枯燥,顶着中联邦废物这个名头,甚至有其他班的虫专程来找他挑战,把他打一顿后,还要放一句B+的废物怎么还不退学这种话。 商问现在也学会了回怼。 “我是废物,我承认,但那些连废物都不如的,星兽挑战连良好都拿不到的虫怎么还有脸在中联邦呆着?” 这是中联邦的玄学大年份。 中联邦这一届的新生,虫族新一代的精英们在格斗训练场扭作一团,打的热火朝天,拳拳到肉,彼此间全靠拳头招呼,打得汗水与血水交融在一起,顺着凶兽一般残暴的身体淌下。 这一次混战直接惊动了教官。 贺君踏进训练场时,商问还和一只虫扭打在一起,跟A+级对上的商问情况自然不太好,但身为商问对手的虫,面对突然从身后袭来的拳头以及不知道从哪撞过来的虫,也莫名其妙挨了几发黑拳,此刻俩虫浑身带伤,面目狰狞,贺君看也不看直接一脚踹飞。 “看来平日训练还没法消磨你们这些小虫崽的血性啊。” “凡是在这儿的,格斗训练场,十圈。” “至于我可爱的小废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二十圈。” “听到没有?” 商问与对手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不约而同抹去嘴角的血丝,高声应道。 “是!” 在格斗训练场周边出现了一群虫,浑身带着伤,绕着训练场周边的高墙以相当的速度绕圈罚跑,周边居住的虫虽是相当惊讶,但看到这群虫身上中联邦的制服时,眼中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羡慕与崇拜。 中联邦是虫族至高的学院,不论是谁,都不得玷污中联邦的荣光。 而虫族则是沉默的种族,用自己的双手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个锤子。 “啊——好气,凭什么我连只B+的虫都比不过!” “谁让教官是个变态!我进中联邦又不是来挨打的!” “我不甘心,你个B+的给我等着!我进了4分钟就来削你!” “你靠边啊!我肯定比你先进4分钟!” 商问无辜躺枪:“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个b+的别叨叨,你也他妈是个变态,等着我们去砍你就行了!” 而在不远处的房顶上,教导星舰知识的教官与贺君并排而立,看下面生机勃勃一片欢闹的罚跑景象,不仅不觉得生气,面上还带了几丝笑意。 “这一届新生可比上一届热闹。” 贺君抱着双臂,相当不屑地扫一眼下面,耸肩道:“废物扎堆而已。” “你选定的虫难道不在这堆废物里面?” 贺君挑眉,似乎在询问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 对方笑而不语。 …… 二十圈,直接从下午跑到凌晨,商问大汗淋漓地被人拖回首都星,丢宿舍门口后,直接倚着门睡了过去,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又被安佩喊醒,拎着领口给带进了课堂。 商问揉着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太阳穴:“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他这种奇妙的第六感直到他回到宿舍后才应验。 完了。 他没给家里的小崽子做饭,让他饿了一下午又一天。 “你应该庆幸雄虫保护协会没有进驻中联邦。”小崽子慵懒地伸着腰,趴在床上享受这个黄昏,及肩的黑发被束成细细一缕贴着脖颈垂下。 阳光映着金眸。 璀璨而又刺目。 商问心虚地移开目光:“呃,你今天有没有吃点儿啥?” 小崽子一指床边纸箱。 “那些能量棒。” “全部?” “全部。” 商问三步作两步去扒拉装能量棒的纸箱,然后,他震惊了——原本打算做下一周储备粮的能量棒就真被这小伙子一天吃完,箱子里只剩了乱七八糟的包装袋。 在某一程度上。 他,不禁对这小崽子肃然起敬。 而躺在床上的兰图祭还能慢悠悠打个哈欠:“钱通过星网转你了。” 商问看了看余额。 商问再看了看躺床上的小崽子。 他,看到了一座小金山,还是浑身上下闪着金钱的辉光的金山,让这脾气相当不咋地的小崽子一下子变得遭人喜欢了起来。 如果不是顾及对方是雄虫,商问估摸着会跑上去搓一搓对方的脸蛋儿。 “成,今天改善一下伙食。” 无故发笔横财的商问心情相当好。 星兽肉切块,焯水,配以他自己调好的调料,准备开炖,看着与米饭有点儿像吃着与米饭有点儿像就是不从水里长的价钱相对高昂的谷物,过水后放锅里蒸上。 万事俱备的商问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啊,兰图祭。” “啊?” “有没有兴趣学一下做菜?”商问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你也会照顾自己。” 让雄虫学做菜。 那简直是把整个雄虫保护协会踩在脚下的嚣张行为,如果爆出去那绝对会被各方声讨,让他在虫族的世界再也混不下去。 但小屁孩除去为虫嚣张点儿,说话不客气点儿,脾气不好点儿外,兰图祭并不像他那便宜爹一样让他深恶痛绝。 是因为他还是一只小虫崽,没有体会过立于虫族根基上的,扎根于本能的歧视呢?还是在雄虫中也有脾气相对好一点的,能勉强将雌虫视为同族的存在呢? 这个世界有太多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明白这一点。 从人类社会的角度看是这样,以虫族社会的角度看亦如此。 那么。 他有没有可能为这个他恨不得骂得狗血淋头的社会,做出哪怕一点点的改变?去试图亲近这只虫,教导这只虫,在不让他与这个虫族世界割裂的前提之下,在他心里埋下一粒种子。 这么弱小的一粒种子。 有没有在这个世界发芽的可能? 商问又唤了一声。 “兰图祭?” “好吵啊。”兰图祭翻了一个身,就在商问觉得这个小小的想法即将夭折时,从床上传来的沉闷的声音让他恍惚间一个激灵:“行了,你做,我就在这儿看着。” 如果他有弟弟的话,说不定与这小崽子会有几分相象。 “哎,我能叫你小祭么?” “……” “……随你。” 床上的虫再度翻了个身,夕阳的暖光落在他的侧颊上,连那耳尖都似带了几分红色。 第 26 章 刻入本能中 兰图祭虽然成为了商问宿舍内的常驻客,但他却并非天天宅宿舍——这只雄虫的的确确在用“商问的弟弟”这一身份暗中做着什么,商问只隐约察觉到一丁半点,但对他所要做的事情却是一概不知。 而商问新结实的雌虫朋友珩则遭遇了一点儿小麻烦。 珩在雌虫中属于长得好的,修长的身姿,白皙的皮肤,清秀的五官,浅淡的发色,比起一贯以身段柔相貌柔的亚雌而言毫不逊色,在中联邦的军雌中简直是一股泥石流。 这样的泥石流自然要招来点儿臭虫。 中联邦有雄虫看上了珩的相貌,直接放话,要将其收为雌奴。 “我已经订婚了。” “那又如何?我想要的雌虫还没有得不到手的!” 珩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一个字都不留便离开此地。 但这一事实让商问着实被惊到:“真的假的?你已经订婚了?” “对啊,不止是我,中联邦里不少雌虫都订婚了。”珩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牵了牵:“其中还有要嫁给同一雄主的雌虫,现在已经开始暗中较劲。” 商问只觉得脊背发凉。 雄虫与雄主这四个字简直阴魂不散,一路从李元陆的口中跟着他进了中联邦。 “你的雄……”商问憋了半天愣是没把后面那个字憋出来,最后只能用了另一种方式:“你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虫?” “他啊?被宠得有些肆无忌惮,还挺可爱的。” 肆无忌惮这个词让商问的眼皮子都跳了跳。 在这样一个社会,用肆无忌惮来形容一只雄虫,基本可以把它与自私残忍画上等号,这样一只雄虫,论残暴可能更甚于他的便宜爹。 联想到雌父曾经的遭遇,他只觉得他不是特别理解这些虫。 “可爱?” “对啊。” “即使他以后会对你拳打脚踢?会骂你贱雌?会对你用私刑?” 珩摇摇头:“他会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商问一时间呆愣住了,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到底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他自己太疯狂。 “可能是雌虫的本能吧,当我决定他是我的雄主时,他再不堪,也开始变得令人怜爱起来,我也变得能容忍他的所有。” 被这惊世骇俗的爱情观给震惊到无以言语,商问嗫嚅半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兴许,他在很久以后,都会记得,有一只虫曾与他并肩行走在通往中联邦的道路上,与他谈论在他眼里几近算是剑走偏锋的爱情。 兴许对方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本能还是爱情,亦或者将两者融在了一起,但这并不妨碍他走在这条路上吐露属于他的心绪。 “能把这一辈子献给他,我觉得我是幸福的。” 商问忍不住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中联邦?” 珩沉默片刻。那清秀的眉眼渐渐变得温和,似乎藏了一份温柔的笑意。 “希望我裹尸战场时,我的雄主能过得更好吧。” 如果是小六子这么说,商问会大骂他愚蠢,但不知道是否因着他与眼前的虫并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让他一时无话。 …… 但这只雄虫并没有放弃。 只过了一天,他就拉了一批自家的雌奴雌侍,直接把打算泡图书馆的商问与珩拦下,哗啦啦围了一整圈。 那只雄虫眼中兴许有那么一点爱情,但更多的则是对雌虫外貌的惊艳以及纯粹的占有。 “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让你成为雌侍,继续在军部工作都行。” “不要不识好歹。” 看见周围围这一圈雌虫听到雌侍这俩字所露出的嫉妒到眼冒绿光的样子,商问瞬间脑补出了宛若龙潭虎穴的这一家的模样,并且分分钟安排上了宫心计的剧情。 “雄虫大人。” 面对任何一只雄虫,雌虫都需要保持谦卑,谨慎且服从的态度,这是任何一只雌虫都该具有的良好品德。 故而商问眼睁睁看见身侧的雌虫把手中的剑放在一旁,双膝下跪,以头触地,连带着商问自己都莫名其妙地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脚给踹到地上。 不仅如此,还要听那些雌虫的奚落:“哪里来的贱雌,连对雄虫大人的尊重都没有!” 商问觉得自己的修心可能还不太够。 否则不会面对这早该习以为常的不平等待遇产生这么大火气。 而在他身旁,恭敬而跪的珩把姿态放至最低:“还请您原谅。”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那位雄虫大人奉为我的雄主,恕我不能成为您的雌奴。” 事实证明,雌虫守则里的谦卑谨慎服从面对不讲理的家伙时也只是一坨狗屎,所以,即使珩已经把头低到了地上,还不能让那只雄虫满足。 “贱雌!” 雄虫一脚踹上了他的脑袋。 纵使中联邦对雄虫也有几分优待,但能加入中联邦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潜力达到A这个阶层的雄虫,这么一脚用力踹下去,直接把珩的口鼻踹出血来。 但他还不满足。 像是泄愤一样地,他又面带狠厉朝着恭敬跪地的珩多踹了几脚,虽然口鼻间的血汩汩下流,但珩还是保持着恭敬下跪的姿势,一声不吭。 商问的拳头在沉重的踢击声中一点一点攥紧。 然后,伴着商问的一声闷哼,一只脚直接踩在了他握紧的拳上。 商问下意识抬头,直接被一掌招呼过去。 “谁允许你抬头的?” 妈的。 感觉喉头一股腥甜上涌的商问把这口血水咽了回去。 这狗东西打人比他便宜爹还疼。 手指一动,商问想拔出匕首给这狗东西一刀,但想想杀害雄虫之后安在头上的罪名,以及还在那恶心的家里呆着的雌父。 在这种世界呆着,那就是冲动头上一把刀,忍到最后虽然一无所有,但不至于祸害到自己亲人头上。 但有些虫就是要让他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还没有丝毫自知之明。 “行,反正就是一只贱雌而已,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你们!给我把那贱雌的脸撕烂!” 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 商问单手撑地跳起,腰间式制匕自鞘内抽出,二话不说把气势汹汹准备来袭的雌虫一脚踢开,转身直接一匕首捅进另一只雌虫肩部,扭着对方的手臂将其丢出去。 雄虫是金贵,他一碰就死。 但周围这些雌奴雌侍,他打了又怎样? 而且这些雌虫就只是看着高大,真打起来简直比乌合之众还乌合之众——丝毫没有认清自己在中联邦接受了多少毒打教育的商问甩去匕间血迹,他望着眼前的这群警惕的雌虫,神色冷漠。 如果这些家伙欺人太甚,他不介意让除去那条雄虫之外的虫血溅当场。 他是沾染过生命与血腥的虫,他不介意多背负几条虫命。 “你!贱雌!” “给我抓住他!” 珩一改刚才的平静,满脸惊慌地看商问像是变了只虫一样与前方的雌虫缠斗,而当商问手中尖锐的匕首即将要抹过对方的喉咙时。 “中联邦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垃圾放肆了?” 贺君从不远处的屋顶跳下,随便抬抬脚把那些雌虫踹一边,拎着商问的领子把他和被他挟持的雌虫一起报团扔到远处,带着几分郊游般闲情逸致瞬间达成清场的青年带着笑打量那只雄虫。 “哦,我说是谁呢,连给废物舔鞋都不配的雄虫大人,十五分钟的优秀成绩简直让虫想要为你鼓掌。” 雄虫虽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那发青的脸色以及后退一步的动作无疑透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贺君这只虫是个疯子。 十三军团的副团长,单兵作战的王者,个人武力仅屈居元帅之下的,强到毫无道理的一个疯子。 这样一只雌虫,没有一丝一毫身为雌虫的品质。 他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勉强要维持自己面子的雄虫勉强维持住自己站立的姿势。 “这、这是你和雄虫说话的语气?偏远星的疯狗!你以为自己是谁!” 话音未落。 一柄长刀搭上了他的肩膀,刀锋紧紧地贴着他脖颈上的皮肉,仿佛在下一瞬间,那锋利的刀刃便要将其划开。 贺君嘴角带着冷笑。 “我这偏远星的疯狗可听不懂高贵的雄虫大人的话。” 贺君手中的刀猛的向前一递,那只雄虫根本不敢想象这疯子敢对他动手,此时吓到双脚瞬间没了力气,噗通一声瘫坐到地上,一滴鲜血缓缓舔舐着脖颈淌下。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是你的教官,大人。”贺君弹了弹刀锋,随手把捡来的刀丢地上:“否则,就不只是陪你这只小雄虫玩这么平和的游戏了。” “十分钟,让你身旁围着的这群雌虫离开,以及——那只废物,还有那只比废物还废物的家伙,跟我走一趟。” 第 27 章 谁不是少年 相似的一条小道,但现在有三只虫踏在其上。 作为一只被踩碎过脊骨,被从头至尾骂废物的虫,商问绝对有理由对贺君感到敬畏,而在他身侧的珩似乎也怀抱有相似的心情,俩虫视线交错间,分分钟达成抱团取暖的一致意见。 贺君的脚步一顿,他们也身形微晃,连忙停在原地,相当小心地观察身前虫的行动。 贺君似乎想说什么,鞋底使劲在地面磨了磨。 他没什么耐性地道。 “行了,滚吧。” 这下反而轮到商问傻眼了,毕竟眼前这位面对自己的学生都能把废物这俩字眼翻来覆去骂几轮,如今结束地这么简单反而让他相当不适应。 故而,与身旁如蒙大赦的珩相比,商问的反应就切实得多。 就这? 为了确保这家伙不会突然又一脚把他踩底下,又或者再给他安一个比“中联邦的废物”更难听的名头,商问还是相当直接地问了一句。 “没其他事了?” 贺君相当轻蔑的轻哼传来,青年侧过身,微微眯着眼睛,那种上下打量他的目光让商问觉得背后阴恻恻的。 “怎么?继‘中联邦废物’后,还想要个‘雄虫反抗者’的头衔?” “……” 这家伙还打算挑起雌雄对立么……猛地产生出那么点儿不详预感的商问二话不说后退一步,但他还没来的急跑路,却见那青年轻抚着下巴,似乎产生了点儿不一样的想法,望着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玩味的笑意。 “你提醒我了,废物,要不要玩一个游戏?” 跑又跑不掉,他也不能穿越回半分钟以前给当时膨胀的自己一巴掌。 商问硬着头皮:“什么?” “把那连废物都不如的雄虫天才打一顿的游戏,有没有兴趣?” …… “商、商问……你……你都答应了什么啊……” 珩走在他身侧,那清秀的小脸都被憋得通红——虽然能看出来他确实很急,商问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哪怕一点儿自知之明。 但听贺君说要打一顿那狗东西时,他直接脑子一热,头一昏,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这种就像是个气球,其内的气越充越多,迟早有一日要砰的一声爆开,他对像他便宜爹那样的雄虫的厌弃就是如此。 他受够了。 得把那狗东西打一顿,才能稍微缓解他在这诡异的虫族世界观念里的深深憋着的委屈。 “但、但那是雄虫……” “雄虫又怎么啦?像贺君那混账说的,这里可是中联邦,是雄虫保护协会唯一没法涉足的地方。” 被贺君忽悠得相当彻底的商问此刻热血上头,丝毫没意识到继把雄虫打一顿的说法后,他可能会成为唯一一个敢骂贺君混账的中联邦新生。 珩望向他的目光中已经不只是震惊。 几近震撼。 商问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苍蝇搓手手,望着珩挑眉而笑。 “兄弟,搞一波?” 只可惜。 站在他面前的眉清目秀的青年,保持着惊讶的模样默默朝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摆在面前时,商问猛地意识到,他是人,对方是雌虫。 这一步,宛若天堑。 而他口中的兄弟,想必也无法被对方很好地理解。 于是,在珩抬脚往后退一步的同时,商问也在心中退了一步。 “啊,我开玩笑的。” 他只是如平日那般,话语里带着习惯性的笑意,珩却觉得,这样的商问有一点可怕。 因为这么一只雌虫,可以毫不在意地说出触犯一族基石的话语,并且对自身所言毫无自知。 他所走的路。 让虫不敢与之同行。 …… 虽然被珩拒绝这件事让商问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但转念一想,以珩这样的古板性格能对他宽容到这种程度已实属不易。 不过,狗东西揍还是要揍的,这玩意儿不揍一顿难解他心中怨气。 内心飘的一批的商问在打靶场的枪法也飘的一批,让教导枪械的教官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我不知道偏远星军部的日常训练内容,但……士兵,你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军部出身的虫。” 商问抬眼望望电子屏上惨不忍睹的成绩,再看看隔壁那些在枪械训练上也几乎能拿满分的变态。 他毫无犹豫地低头。 “抱歉,我会努力。” 而在中联邦任教官的虫,不论哪一位都要比贺君更和善。 闻之,只是轻叹。 “相较于其他科目,枪械科对身体潜力的要求不高,就算你的潜力不如其他虫,只要认真学习,也能在这上面取得一定成绩。” 商问沉声应道。 “是。” 日常学习后,再加上两三个小时的个人训练,在打靶场挥霍完汗水,商问总觉得自己那点儿上头的热血还没法冷静下来。 这股子兴奋劲自然轻易被兰图祭捕捉到了。 正在翻看商问抄写笔记的小崽子难得抬了抬头。 “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商问下意识答道,猛地一顿,然后几步走到兰图祭身旁,坐下,相当神秘地说道:“你保证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 兰图祭虽然觉得这家伙的秘密并不太让他感兴趣,但看眼前的青年摆出一副我有秘密快来问我的样子,他还是把手中的笔记一合,道:“行,你说。” 眼前的青年却伸出手来,翘起的小指朝他勾了勾。 如果不是能从虫纹中感觉到眼前的雌虫对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他恐怕还会觉得这说不定是雌虫的小把戏。 兰图祭看着他。 商问带着笑:“拉勾啊。” 看兰图祭大概还有几分不解,商问相当强硬地用自己的小指勾住对方的小指,面带笑容,用怀念地语气说道:“这是我们家乡的小孩子常玩的游戏。” 兰图祭疑惑:“偏远星的?” 商问咂咂嘴:“算是吧。” 虽然商问也说不准地球在这个世界算不算偏远星,甚至说不准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地球的存在,但能在虫族星球上重现这样一个小游戏,会让他有一种亲切感。 仿佛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孤独。 商问勾着兰图祭的小指,一边轻晃一边用轻快的语气道。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兰图祭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奇怪的游戏,他的目光在两者相勾的手指上久驻,带着几分好奇。 商问看他那认真好奇的模样,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如果我家里有弟弟,应该也是这样吧。” 小崽子对自己被当做弟弟看着这件事似乎颇有微词,商问相当有眼色,迅速转移话题:“小祭,我打算把中联邦的某只雄虫揍一顿。” 小崽子的回应不咸不淡,就简单哦了一声,似乎这件事给他的惊讶还不如刚才的手指拉勾。 他身旁的青年却是呼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我还以为你要去给雄虫保护协会打小报告。” 兰图祭不屑地轻哼一声,虽然同为雄虫,但他还不必为了一只素不相识的雄虫的遭遇打抱不平,而且,以商问的性格以及身份来看,他应该不是会与雄虫起冲突的类型…… 兰图祭微微抬头,端详着商问的侧脸。 “你受伤了?” 商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小伤,问题不大。” “带我一个。” “啥?” “你不是要去揍那家伙么?我也去。” 商问只笑,两只手相当不安稳地在兰图祭头顶摸一把。 “小孩子家家,看书去。” “……” …… 虽然同行的要求被拒绝,但帮点儿小忙的要求最终在商问思考再三后,还是不太情愿的答应下来。 商问内心有几分惆怅——虫族最珍贵的那根苗苗可能要被他带坏了。 那本应该被当做珍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的雄虫幼崽要为他打闷棍的事业添砖加瓦,这让他在反思人生之余内心总有一股子负罪感。 而兰图祭虽然隐约能感觉出来青年的内心所想,但商问的思考模式一向相当有问题,所以兰图祭基本处于一个放弃思考的状态。 即便如此。 雄虫的后宫团,雄虫的日程表,雄虫的宿舍具体地址等等一点一点被挖出来,伪装道具备好,必要道具准备好,开始做潜入路线规划以及计划时。 商问内心忽的产生了某种明悟。 但这种顿悟只持续了一瞬间,便如烟花般骤然消散。 而兰图祭则看得更清楚。 就像是有虫会问,为什么有些虫子能统帅千军万马,但有些虫子最高也只能成为其手下的士兵。 商问现在所做的事情确实距离前者还有几百个虫族星系的距离。 但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制定作战计划,用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去取得胜利,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基于天赋,基于训练的能力。 此刻,他便窥到了这种能力的雏形。 第 28 章 月黑风高夜 就算在中联邦,雄虫都有相当的特权,与雌虫公寓式的住宿环境不同,中联邦为每一位雄虫都配备了一座设备齐全的小独栋,方便他们自身的生活需要及安置自己的雌虫——当然,这些大多是雄虫保护协会为其争取来的权利,为此中联邦曾与之产生过长达数年的争执。 但这样的安排反倒方便了商问。 黄昏将至时,青年带上面具。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刀与枪皆在手。 雄虫每隔一段时间会在特定的日子从外面订购一批“道具”,以供他与自己的那一群雌侍雌奴享乐,这些道具中不乏有相当大件的产品,故而每一次都需要派两名送货员亲自驾驶运输车来中联邦送货。 外来送货人员进入中联邦,须得通过一条狭长而昏暗的安检通道,送货员需要走下车来,将货物送进安检口,再驾车前往出口等待。 但今日与平时大有不同的是,在这条昏暗的走廊之内,还有一虫蛰伏在阴影深处,他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随时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他看两只雌虫下车,搬运货物,他们的高大的身形与轻巧的动作无不显示这次负责送货的是潜力相当高的雌虫,但对于徘徊于阴影间的野兽而言。 它所追求的。 只有一击毙命的众生平等。 趁着那一只雌虫转身的刹那,潜伏在阴影中的商问猛地从身后勒住另一只雌虫的脖颈,在他要喊出声的那一瞬间用刀柄痛击对方的脊柱——虫族的神经与之相伴而行,在力度与技巧兼具的重击之下,会让他们短时间内陷入无法动弹的境地。 这是杀人的技巧。 商问把无法动弹的雌虫丢到商品箱之后,顺手从对方的头上摘下公司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在阴影的加持之下,他与另一只虫透露出了相似的轮廓。 他压低了自己的帽檐,道:“我想去厕所一趟。” 前面的虫没好气地侧过身来瞥了他一眼,刚想叫商问快去快回,却猛地注意到不远处的货物箱不知为何倒塌在地。 在那只雌虫骂骂咧咧去抢救货物箱时,商问手中的枪口抵住了恐惧且惊慌的的雌虫的脑门,随即,带着面具的青年将无法动弹也不敢动弹的雌虫拖进了不远处的洗手间内。 被拖进盥洗室的雌虫哆哆嗦嗦地找回了自我,手指也勉强有了行动能力:“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给雄虫大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冰凉的面具便盖在了他脸上,彻底隔绝了他的目光。 “我也不想杀你,所以就请你先睡一觉好了。” 商问平静地将其打昏,换上他的衣服后,已然有了几分运货员的气质。 走出盥洗室的商问在搭档骂骂咧咧的话语中沉默地坐到副驾驶位。 他把帽檐再度压低。 …… 专注于开车的员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身旁的搭档已经被人掉了包,还沉浸在对即将要遇到的雄虫大人美好的畅想之中,等他发现这件事时已经晚了。 “你……你是!” 商问抬脚一脚揣上他的腹部,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抵上对方脆弱的脖颈。 在车子偏移轨道间,商问依靠对方的背影的遮挡躲过了道路上的最后一个摄像头。随即,他毫不留情地也将这一只雌虫打昏,依靠着运输车的自动驾驶能力驶进了雄虫居住的区域,进入了雄虫独栋的院落。 与雄虫庞大后宫团接触之前,商问已经将雌虫丢进了运输车内,与此同时自己也做了适当的变装。 他诚心诚意地敲门行礼。 “您好,这是雄虫大人定做的道具。” 来迎接他的是一名雌侍,闻言,脸色一青,望着商问身后的运输车,就连身形都带了几分颤抖,那位雌侍尽可能地保持着自己神态的得体。 “好的,感谢您亲自将它们……送过来。” 商问带着营业性的笑容,却把帽檐压得更低。 就这迎接他的雌侍的神情,与藏在走廊后,只露出半身的几只小小的雌虫崽的颤抖来看,这只雄虫应该玩的很大。 人与人之间的并没有悲喜的互通。 虫与虫间亦没有。 商问并不是对这些雌虫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是就连他自己此刻都如履薄冰,更别提向其他雌虫伸出援助之手。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 雌虫战战兢兢地想要来搭把手,被商问以“万一碰坏了雄虫大人的玩具”为由拒绝。商问搬着箱子进了雄虫的调训室,纵使这间屋子每日都有雌虫来打扫,五感得到显著增强的商问仍能嗅到期内弥漫的淡淡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令人作呕,而其间所摆的各种道具也令虫触目惊心。 感觉到知识范畴有所拓宽的商问只觉得汗毛倒竖,再度对自己选择军部,进入中联邦感到由衷的庆幸——毕竟他现在不仅不需要在这种屋子里躺着,而且还有机会把那该死的家伙狠揍一顿。 把箱子里的东西一股脑丢出来的商问以营业性的微笑向门外候着的虫子道。 “这一次定做的道具中有不少精细部件,我需要给雄虫大人介绍一下。” 话一顿,商问用相对冷漠的目光望向门口杵着的雌虫:“为了雄虫大人的乐趣着想,你们最好不要在门口偷听。” 几只雌虫噤若寒蝉。 距离雄虫进去后约二十分钟,那送货的雌虫背着一个大皮袋走出来。 “雄虫大人刚刚上楼歇息去了,叫你们不要打扰他。” 为了打消这些雌虫的疑惑,商问又道:“雄虫大人对这批玩具十分满意,为了表达对大人的感谢,公司特地派我对大人曾经那些玩具的陈旧零部件进行回收更换。” 提到玩具时。 那些雌虫皆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惊惧之色,一时间,反倒没有虫注意商问背着那袋子“零件”离开这座独栋。 将昏迷的雌虫拖进驾驶位,开启自动驾驶功能。 背着皮袋的商问目送运输车远去,他拍了拍袋子内的东西,露出了可以被称之为“小人得志”的糟糕嘴脸。 …… 确认商问将那只不长眼的雄虫关进房间后。 兰图祭轻身一跃跳下屋顶——他与商问一同定下的计划此刻已经成功一半,因为剩下的那一半的执行难度不大,故而他也能放松片刻。 兰图祭的脚步忽然有片刻停顿。 “谁?” 从不远处那棵树上跳下一青年,比商问更加高大的身姿,更加结实的身躯,脖颈之下的优美的虫纹无疑在吐露这只雌虫体内所藏匿的澎湃的力量。 面对这个青年便像是面对一只凶暴的星兽。 兰图祭认得这个青年。 十三军团副团长,贺君。 而就虫纹所透露出的信息来看,贺君不负众望地跨过了S级这一门槛,照他预估,贺君的潜力应该在S-的顶端,距离踏入S只一步之遥。 贺君向他行礼。 “不知这位雄虫大人究竟是中联邦的访客,还是某位不懂事的小虫子的帮凶?” 作为虫族唯一一只S级的雄虫,他的行动肯定逃不出中联邦的监视,这么一只雄虫若是能亲近军部,对中联邦而言只有好事没有坏事,故而对得到进入证明的,在中联邦内有所图谋的兰图祭,其内高层也大多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如此,兰图祭对贺君也没有任何好脸色可言:“这要看你基于何种立场了。” 贺君挑眉,继而带着挑衅地笑容摊开双手,相当不负责任地道。 “我当然是基于教官的立场啊,身为一只雄虫,您不应该更加爱惜自己么?” 青年嘴角的笑意骤然转冷:“整日跟在一只废物雌虫身后转圈,对您而言是不是太掉价了?” 兰图祭的神情骤然变得冰冷,两者目光于空中相碰。 食指微蜷,转动拇指上的家主的戒指,暗金色的眼瞳中充斥着威严与冷漠。 “你在命令我?” “大人,不敢。” 兰图祭的脸上突然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学生?” 贺君略带惊讶地看了看身前的少年。就在他思考该如何回答时,那少年用难得平和的语气道。 “我并没有将他收为雌奴或雌侍的想法。” 贺君再度挑了挑眉,那张俊朗的脸上难得挂上了几分笑意:“所以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兰图祭反问:“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两者沉默片刻,大抵对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不约而同望向那栋房子。 兰图祭率先提问:“你的人选定下来了?” 贺君慢悠悠答道:“还没,虽然我不介意这些,但毕竟是团长亲自布置下来的任务,还是得慎重几分的。” 房门吱呀打开,商问啐去口中的血沫,再背着那个皮袋子,哼着今个儿真高兴的小曲儿,打算把被毒打一顿的雄虫大人给送回去,路过门前空地时。 他皱了皱眉头。 “刚才这里好像有人在?” 第 29 章 大事件之夜 这一日对雄虫洛瑞而言,原本是美好的一日。 突击测试的成绩终于到了勉强能拿给雄父看的地步,狐朋狗友们还给他提了不少英明的建议,准备帮他把那肤白貌美小雌虫搞到手,从公司那边定来的“玩具”也会在今日送到,让他可以好好教训一番自己家里的雌虫。 这原本该是多么美好的一日。 如果他没被吓的颤颤巍巍的小雌奴蛊惑了心智,没有推开那一扇调训室的门的话——那么他就不会被从背后打晕,被拖拽至一间陌生的房间,还被捆住了手脚。 当盖在他身上的破布骤然被掀起时,洛瑞冷笑着看距离他不远处的犯人。 “敢在中联邦绑架雄虫!你就不怕……” 话还没说完,那只带着面具的雌虫就照着他脑袋猛地揍了一拳。 许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雌虫揍过,一时间,比起面部的痛楚以及片刻的耳鸣而言,思绪的空白反而占据了他的大脑。 但还没等洛瑞反应过来,他的另一半脸颊又硬生生挨了一拳。 该死的雌虫。 贱雌。 他要把这贱雌的骨头一节节掰碎了,要把这家伙的骨翅撕下来喂狗。 这两下重拳大抵把他打醒了,他吐出一口血来,神色阴笃地望向面前带着面具的雌虫,肉眼可见的阴冷与暴虐于他脸上浮现。 “你若敢打死我,虫族联邦定将你和你的亲友全部处刑。” 在他对面的青年静静地望着他,在黯淡的光下他看不到对面那只雌虫在想什么,但在中联邦内绑走一只雄虫,不是虫族的反对分子就是单纯的疯子。 带着浓重地呲呲声,经过电子变声的声音从那雌虫口中缓缓说出:“联邦?全部处刑?你觉得这公平么?” 隐约能从电子音中听出这句话的语气似乎很平静,很沉稳。但若是听的细了,却总会觉得每一个字像是用牙要出来的铿锵有力,似乎有愤怒潜藏在每一个音符里。 洛瑞却像是一条狠毒的蛇。 他吐着血水咒骂着眼前的雌虫,但随之,他便再度挨了眼前的雌虫几拳,挨打得狠了,他不怒反笑。 “啊,我知道了!你他妈和那只贱雌有关!对不对!” 那雌虫的拳头顿了一下,洛瑞敏锐地抓住了这片刻的迟缓,脸颊上的疼痛使得他的笑容带了几分狰狞:“我出去后就杀了他,啊不,我一定要把他收为雌奴,我要把他……” 他的话语停在这一刻。 因为他感觉到了身前青年散发出的气息骤然产生了变化,好似刚才的青年与现在完全不是一只虫一般。 杀意在那青年身边缭绕,从面具之后透露出的冰冷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死物。 那是背负着虫命的,手上沾染过血的雌虫的目光,那只雌虫掏出枪来,枪口指着他的头颅。 那只雌虫居高临下。 “废物。” 洛瑞清楚地听到了这两个字。 这是他完美虫生的两个污点。 被捧着长大的,成绩优异的,在雄虫中都称得上强大的,最终进入罕有雄虫的中联邦,得到的也只是废物两个字。 “……哈。” “贱雌,你再说一遍?” 洛瑞双目通红。 那带着面具的雌虫只是把绑着他的绳子给割开,后退一步,朝他勾了勾手指,其中的不屑之意被这只雌虫展现得淋漓尽致。 洛瑞扑上去与之打作一团。 中联邦罕有雄虫,雄虫向来也不会选择加入军部,虽然按照体质来他们会比同潜力的雌虫更强,但因着过分骄纵,他们大多在体质上反倒不如那些训练有素的雌虫。 只要是雄虫,他就可以无忧无虑度过这一生,他就可以被捧着,甚至挪用他手下雌侍雌奴的钱财肆意挥霍。 他们被准许如此,像是在捧着手心易碎的珍品一般。 这原本是美好的一日。 只是,被打晕之时,雄虫洛瑞好似记起了他还是小虫崽时曾看过的虫族联邦的大旗。 上面交织着星辰与枪炮。 …… 雄虫被绑架,被殴打,还是在防守严密的中联邦内部,当天晚上这件事就被爆了出来,随着媒体的跟进与雄虫保护协会的掺和,等到商问准备睡觉之时它已经酝酿成了一件超乎他想象的大事件。 #尊贵的雄虫竟被绑架# #中联邦的明天在何方# #雄虫中联邦# #银色面具# 银色的,做工并不算精致的面具图案伴着雄虫被绑架殴打的新闻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虫都在猜测究竟是哪一只虫敢这么大胆放肆,并自发给这只虫冠以银色面具的称号。 商问一边看新闻一边抖。 虽然他打是打爽了,但随之引发的这些一系列大事让他意识到殴打雄虫真不是寻常人敢做的事。 “该不会真要被一枪崩了吧。” 兰图祭躺在床上,慢悠悠地翻笔记:“不会。” 稍顿,这小屁孩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给他补充一句:“这样判的太轻了。” “……” 商问陷入沉思,商问放弃思考,商问辗转反侧。 兰图祭也没睡,一边翻笔记,一边看商问在那纠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看商问这样还挺有意思。 要打的时候一根筋,嚷嚷着制定计划,结果打完即怂,现在肩膀抖得和筛糠似的。 他完全不担心商问会被判刑。 毕竟除他之外还有贺君从头到尾在把控这件事的走向,而且这件事本身也是那位副军团长挑起来的,就算是把这家伙推出去担责也是理所应当——同为S级,兰图祭丝毫没有所谓的团结友爱之心。 忽的,感觉商问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 “不行。” “我得找一下珩,万一他被我牵连就不好了。” 兰图祭这下不能看热闹了,直接把他按倒在床铺上。 虽然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但身体潜力却是实打实的S级,故而商问只觉得一股大力猛地将他一按,反应过来时已经再度躺了回去。 “没事的。”兰图祭平静道。 商问大抵是觉得他不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喉头微动间,要挣扎着起来解释。 兰图祭又重复了一次:“没事的。” 商问这才意识到他此刻关心则乱,在这么个时刻跑去找珩那才是内心有鬼,故而长松一口气后,相当干脆地躺了回去——自打这小崽子住进来,为了保护虫族未来的花朵、七八点中的太阳,商问向来是打地铺的,但现在…… 他打着地铺,小崽子盘腿坐在他旁边,商问略有几分纠结地看看被闲置不用的床铺,感觉内心有点儿微妙。 他把自己内心中的焦急压下去,支起身来拍拍小崽子的后脑勺。 “小孩子早点儿睡去,小心以后长不高。” “……” 兰图祭有些纳闷。 这只从偏远星跑过来的雌虫脑子里尽是些不着边际的道理,让他禁不住要怀疑偏远星的教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虫族一生就三个阶段,只有营养的积累是发育的关键,睡眠质量与虫族的生长发育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是任何一只第一阶段成长期的小虫崽都需要懂得的知识。 但这一知识恐怕并没有被这只已经进入成熟态的雌虫印入脑子,与商问相处越久,他就能越感觉到这只雌虫脑子里的常识与其他虫好像有那么点儿不同。 这只相当没常识的雌虫还能抱着被子微微仰起头来朝他笑。 “怎么,叛逆期到了打算熬通宵?” “……” 身为雄虫,懂得雌虫的魅力是他们的本能,而身为雌虫,受雄虫吸引也是他们的本能。 未进成熟期的兰图祭面对着雌虫的小把戏骤然感觉到了点儿未知的压力,而且更让他感觉微妙的是,眼前的雌虫根本毫不知情。 而小虫崽的压力总是这么缥缈,因为眼前的雌虫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铺间蹦起来。 “对了!” 商问起身去找他的笔记本,从笔记本上扯下干净的白纸,就着灯光叠起纸来,一边叠还一边喃喃自语:“这玩意儿我小时候经常叠,但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这一句话,让兰图祭对偏远星的教育再度产生了崭新的认知,而商问则醉心于此,带着几分热切地尝试了几次,一折再折,终于将手中的两张白纸折叠的四个尖角交叉起来,组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叠子。 “这东西在我们老家叫‘啪唧’,也叫‘方宝’。”商问介绍道:“来来来咱们再叠几个,我教你怎么玩。” 于是,虫族七八点中的太阳,温室里的小花被商问拉着在深夜学了半天折纸,进行了一次完全不利于身心发育的游戏教学。 而在第二天早上,许久不见的安佩破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摔的乱七八糟的散烂的方宝,画的乱七八糟的五子棋的棋谱,以及上面写着各种军衔名称的军棋,从现场的凌乱程度来看,商问昨天发的疯应该不小。 而且。 倚着墙角裹着被子睡觉的商问怀里搂的小虫崽……怎么看怎么眼熟。 被安佩吵醒的青年迷茫着睁眼,连带着他臂弯里的小崽子也随之清醒。 三只虫,在这美妙的早上,不约而同陷入了片刻沉默。 第 30 章 莫为之回首 作为乍富的经商家庭的雌虫,安佩出色地发挥了他的眼力见,眼观鼻鼻观心。 “商问,你知道昨天才爆出来的银色面具事件吧?” 商问原本还处在睡眠不足的懵懂状态,一听这句话,猛地打了个激灵。 安佩还要在上面添一把火:“现在中联邦门外全是媒体记者,据说雄虫保护协会也要派人过来。” 虽然商问能预料到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轻易平息。 但这件事却如滚雪球,眼看着这个雪球越滚越大,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肆虐而去,他却仿佛成为了这件事的局外人。 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皆纳入眼底的安佩眉头微皱。 “莫非这件事……” “与你无关。” 骤然蹦出来的话语打断了安佩的提问,兰图祭慢悠悠起身,暗金色的双瞳直直望向安佩。 “我记得你,商问的同学。” 面对这么一只相当强的,漂亮的,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却没有透露丝毫背景的小雌虫,安佩只觉得头皮发麻,更令他感到头大的是,偏远星出来的商问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何时就与这么一只雌虫混在了一起。 只在片刻的思考后,安佩便找回了自我,用带着笑的,亲切而又不失礼貌的语气道。 “原来你还记得,我叫安佩,家里都是经商的,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都能找我。” 兰图祭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只雌虫很快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商问揉着自己那一头凌乱的短发起身,把被子往床铺上一丢,感觉当前的气氛好像有几分微妙,犹豫片刻后,问道:“早饭吃了没啊?” 安佩二话不说转变态度:“请来碗炖肉!” 民以食为天,虫以肉为天,古人诚不欺我。虽然清晨开荤与他的饮食观不大相符,但在虫族也呆了这些年,也算是入乡随俗,也习惯了以廉价星兽肉和能量咀嚼棒当早餐的日子。 但还没等商问从冰箱里拿肉,宿舍的门猛地又被踹开。 门口站着两只一看就装配精良的,身体潜力也很高的军部雌虫,甫一进门,便亮出了冰冷的枪口,两只雌虫持枪而立,冷声道。 “商问是谁?” 刚把昨晚的肉下锅的商问还拿着大碗,此刻楞愣看着闯入者,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手中的碗放下。 “呃,是我,请问……” “请跟我们走一趟。” 此刻,身为银色面具事件的始作俑者,身为把雄虫暴打一顿的绑架犯,商问只觉得冷汗浸透脊背,寒颤从脚底一路升了上去,让他骤然产生如坠深渊之感。 但在被冰冷的枪口所指的那一瞬。 后悔么?他不禁扪心自问。 不后悔。 一点都不后悔。他有太多的愤怒与不甘无处去放肆。 就算没有贺君那混账在后面忽悠,他也一定会记下那一天,像是堆砂砾一样在他逐渐积攒而起的愤怒上再添一笔。 即便在今日,被拿枪械指着头时,他都不曾悔过。 只有名为愤怒的火焰仍未平息。 商问深吸一口气。 “好。” 安佩原本想进行阻拦,但往前迈了一步,看到这两只雌虫胸口以及肩上的别章时,只得欲言又止地将迈出的腿又收回来,只得任由两只雌虫拿枪抵着商问的头颅,押着他朝外走去。 走至兰图祭身侧时。 少年忽然拽住了商问的手臂。 他仰着头,暗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面色平静而又郑重。 “没事的。” 兰图祭再度重复了这三个字。 商问扯着嘴角笑了笑,伸手似乎想要再揉一下这个小家伙的头,却被脊背上的枪给抵着,倒吸一口冷气出了宿舍。 原本稍有缓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对这件事窥见了冰山一角的安佩难得犹豫起来,身为商人之子,做任何事情前都要考虑得失基本可以称得上他的本能。 但伴着踱步反复将能考虑到的地方尽数考量,安佩最终还是短叹一声。 而在他抬头之时,却发现那只不明背景的小虫崽早已不在宿舍。 “……嗯?” …… 一路上商问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是应该承认错误呢?还是应该宁死不从呢? 身为一个死宅,面对即将有可能到来的审判与刑罚,商问的脑子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但两只雌虫只是押着他来到一扇大门前,二话不说拉开门将他推了进去。 商问几步踉跄,勉强维持身形,缓慢抬头之时。 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只在中联邦新生入学仪式上出现的中联邦的校长。 以及贺君那混账。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贺君的评价越来越低,商问思索片刻,最终有点别扭地向在场的两只虫敬了个军礼。 身穿漆黑军服的校长正襟端坐,率先开口。 “我叫你过来是为了调查银色面具一事,你应该知道,有雄虫在咱们中联邦校区内被绑架,被殴打。”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几分压迫感,或者被这种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的方式给惊到,商问一时间只能应了一句是。 “而在这件事之前,你与雄虫有过接触和摩擦。” “是。” “所以,你知道这件事……” “校长。”贺君突然横插一脚,带着笑意道:“你这样子不是把他吓到了么?” 被贺君猛地这么一戳,中联邦的校长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瞬间从端坐的精英变成了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摆出一张臭脸的无赖:“还不是他妈的协会,妈的,哎,我他妈要是元帅,直接把那协会的老家给端了,一天天的为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有这时间不如滚去前线。” 话一顿,校长转而把矛头对准商问。 “所以,如果你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就赶紧把这只虫供出来,别给我添麻烦,如果是你自己,那就乖乖去领罚,看在我和中联邦的面子上也不会给你死罪,最多让你去边境矿山挖个几百年矿材。” 就一瞬间。 商问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缘。 “我……” 忽的,有虫敲门而入。 “校长,雄虫保护协会催促说请尽快给他们答复,否则三日后他们会开启审判法庭。” “啧。” 中联邦的校长起身将门关好,漫不经心道:“贺君,干脆就今天吧,你去把协会的高层给我杀了,我给你减减刑,判你个百年流放。” 贺君挠了挠头,大概早已习惯了这位校长的惊悚发言:“到时被团长打的又不是你,你岁数也这么老了,别动不动就来这么几句反联邦的话,小心被某些反对你的废物钻了空子。” 大抵是这句话提醒了中联邦校长此地还有商问这么个外人在,他在自己的桌上按了个按钮,在外巡逻的军雌便将商问带了出去。 商问好像看到贺君对他做了一个噤言的手势。 而在大门闭合的那一瞬,声后传来中联邦校长相当不客气的话语。 “老?敢不敢去训练场,把你揍到满地找牙。” …… 人一丢,门一关。 就算是商问都不曾想到,在中联邦,在这个虫族最顶级的军事学院中竟然还配备有牢房。 单坐床上想一想未来可能遭遇的事情,商问就忍不住哀叹。 “挖几百年的矿那还不如一枪崩了我。” 仔细想来,他也活了两辈子,这一生虽然前世过得相当顺遂,从出生到工作都不曾遭遇过太大的挫折,也不曾剑走偏锋走向歧路,但当虫子的这几年倒可以算得上波澜壮阔了。 当过偏远星的泥腿子,上过战场,也杀过人,最后进入一族的至高学府学习。 现在还要在他有起有伏的虫生履历上再添一项——坐过牢,体验过铁窗泪。 在牢狱的床上瘫坐的商问好像隐约听到了有人喊他。 那声音大了几分。 “珩?” “是我!你也是因为银色面具那件事进来的?” “……” 不,他就是犯人。 兴许是商问的沉默让珩有几分不安,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他隐约听到了重物撞上铁栏,扒上铁栏的声音。 珩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商问!你!你……怎么会……” “那可是雄虫大人!你怎么下得去手!” 珩似乎还想以他的思维模式来批评他的做法,但商问只觉得兴趣寥寥,往牢狱里的床上一躺,被子一盖,懒得听珩在远处念叨。 他隐约记得好像有虫向校长通报了一声,说什么雄虫保护协会三天后要开启什么审判法庭。 这玩意儿一听就不太对劲。 于是商问又把被子一掀,鲤鱼打挺坐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问道。 “审判法庭是什么?” 那边念叨各种雄虫雌虫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与此相对的,则是可怕的沉寂。 在商问开始怀疑珩到底有没有听清时。 珩带着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 “审判法庭……怎么会?” “商问……咱们要完了……” 第 31 章 他渺小如尘 审判法庭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审判那些罪大恶极的虫子,当然,被审判的虫子中99.99%都是雌虫。 猝不及防被扣上一顶“罪大恶极”的帽子的商问在片刻的怔然后,嗤笑道:“原来只是把雄虫打一顿,就成罪大恶极了?” 那映着铁栏的黑色眼瞳之中也流露了几分讥讽:“真要笑死个人。” “商问……你别这么说……” 从远处传来的珩的声音带了一丝压抑与脆弱,纵使两者同是天涯沦落虫,但两者脑子里的观点几近天差地别。 简直让人来气。 “那怎么着?雄虫珍贵,珍贵大了天了!不就数量少点,还真得把他揣怀里当国宝?” 从战场回归的后怕,惶恐无法走出中联邦的高压,被人叫做“中联邦的废物”的不甘,再加上这个相当扭曲的社会以及无法被他准确理解的雌雄观念像是不断地在压迫着他的神经。 直到此刻,骤然断裂之时。 商问的愤怒毫无道理可言——不论是对这只与他思想截然相反的,却对他难得友善的雌虫,还是对这个言辞细碎连话语都组织不好的自己。 但到最后,所有的所有大抵能总结成一句话。 “凭什么那些家伙凭借着自己的性别就能比别人高人一等!” 商问骂累了,把挤出来的最后一丝力气踹向铁门后,呈现一个大字型躺倒在床上生闷气。 耳畔短时间清净了些许。 但。 “不是这样的,商问。” 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带着几分虚弱,伴着咳嗽声,珩缓缓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现象的成因?” 商问没好气道:“不是雌雄出生比例的问题?” “不是这样的,商问,它……” 忽然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那边的回答也戛然而止,商问一开始还纳闷地起身,打算凑牢门口听一下对方怎么忽悠人。 猛地,他脸色一变,抓着铁栏使劲摇晃起来。 “珩!喂!你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仔细想一想,珩虽然平日表现得温文尔雅,但仍旧是一只货真价实的A+的雌虫,就算在中联邦这变态聚一堆的地方不怎么突出,可放眼虫族他也绝对是个强者。 这么一只雌虫与他说话时,话音里竟透出无法遮掩的虚弱感。 被这个世界耳濡目染的商问直接蹦出了个猜想,抓着铁栏摇晃得更加厉害。 “你还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他们是不是对你用私刑了!” 在长久的沉寂中,商问暗骂一声,后退到墙根,前冲几步猛地一脚踹上牢门的铁栏,只可惜,牢门在他的尽力一踹下只是上下颤了颤,根本做不到像电影里的那样破门而出。 商问恨恨地在这看着相当破旧实际异常坚固的牢门上补了几脚,只能像油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在逼仄的牢房内来回踱步。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理智地来估计时间的流逝,尤其是当他即使趴在牢门上也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时,难以言喻的恐慌便占据了他的整座心房。 纵使他与珩观念截然不同。 他也无法忍受他熟悉的人死在他面前,最可怕的是他对这件事根本无能为力。 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商问扒着铁栏放开声音。 “有人吗?附近有没有人!” “有人要死了!” “这里连个狱卒都没有吗!” 但即便如此,这座空洞的牢狱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他的回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商问用袖子抹去脸颊上的冷汗,扫视四周,打算寻找一个方法自救。 而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落下,正在琢磨着怎么把床给拆了商问连忙屏息静听,确认真的有人过来时,二话不说连忙扒着牢门张望。 熟悉的身影从他所在的囚室前走过,不紧不慢地向珩所在的牢房门重重的蹬了一脚,随着一声尖锐的爆鸣,牢门应声而开,贺君随手拎起珩来把他扛在肩上。 “像他这种的雌虫死不了的,身为虫子么,也就只有命大这一个优势了。” 扛着珩的贺君还有闲工夫走到商问所在的牢房前,用调侃的语气道。 “就要被审判了,高不高兴,废物?” 两者相隔一道铁栏,大抵是光脚的完全不怕穿鞋的,平日只敢在心里说的话此刻也完全不过脑子从他口中讲了出来。 “我高不高兴暂且不论,但你这混账挺高兴啊?” 贺君用鼻子发出几声笑,因着两者同样在阴暗的牢房内,他也看不清贺君那张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目送贺君把珩给带走,在片刻的放松与后悔间,他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彻底静下来了。 昏暗的灯光伴着连呼吸都能清楚听到的死一般的寂静。 他要在这里等待属于他的审判。 …… 三日时间匆匆而逝。 牢门大开,被关押了三天的滴水未进的商问看状态并不太好,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被押送至审判法庭。 审判法庭既被冠以审判两字,足以说明它的性质特殊,每一场审判法庭的开启都需要军部,协会以及联邦三方同时派出代表出席,其代表要在法庭之上签署裁决通过的证明书,法庭的判决才能被真正通过,故而它一般情况下都作为审判罪大恶极的虫子的渠道而存在。 因此,纵使雌虫绑架并殴打了雄虫,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开启审判法庭。 而这一次审判法庭的开启,根据媒体捕风捉影的推测,大概又是一起协会与军部,或者是协会与中联邦之间相互争执的结果,其争执的焦点自然而然放在了那只运气相当不好的雌虫身上。 但身处中心的商问却没有那么多思考,他站在犯罪者的席位上,只觉得头顶璀璨的灯光相当刺眼。 他在牢房里想了整整三天。 起初是埋怨。 他也不是圣人,他之前不觉得埋怨,也是因着之前的他根本来不及想到这一茬。 而在被审判这两个字所支配的寂静与恐惧中,他自然要对贺君那混账的冷嘲热讽感到埋怨——若不是贺君,他也不至于被坑到这一步。 但等到他把贺君的祖宗十八代,上到老下到小都骂一遍后还能怎么办呢? 所以,在埋怨之后,他就情不自禁地期望着奇迹。 勉强能算的上朋友的安佩,在首都星的圈子里其实也算是个新贵,如果安佩为了他出面,事情会有转机么? 在他宿舍住着的那只小崽子,那怎么说也是唯一一只S级雄虫,他曾经也救了兰图祭一次,那么小崽子是不是能做些什么? 他想了很久。 他列举完了他到现在的所有朋友。 然后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安佩是圈子的新贵,但他又何尝不是在首都圈内如履薄冰,面对兰图祭那种不知背景的虫崽子都要抱着尊敬讨好的态度。 兰图祭虽然是雄虫中唯一一只S级雄虫,但从他宁愿住在逼仄的宿舍里,并偷偷创造出自己的一个替身的情况来看,小崽子那边可能也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只S级的雄虫现在还是一只需要大人来照顾的小孩。 他的善意很少。 他不能去期待那些他自己给予善意的虫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他带来奇迹。 故而,在一巴掌把自己打清醒之后,他又陷入了茫然。 破口大骂没有任何作用,也不要期望那虚无缥缈的奇迹,那么他应该做什么?就在牢房内干坐着等死么? 不甘心。 而且在他带着沉重的思虑从梦中惊醒时,他忽的记起了还在偏远星上的雌父。 他要取得军衔,他需要在他那便宜爹面前无需卑躬的地位,只有这样他才能把那位像他大哥一样的雌父拉出这奇怪的泥潭。 他又想起了小六子,想起了他放在柜子里的被烧毁的李元陆一家所留下的一截焦炭。 他还不能死。 虽然他自己是个人,但他已经在这陌生的种族内留下了诸多联系,他已经向雌父做出了承诺,他已经背负着小六子的愿望独身前行。 他抬起头。 审判法庭顶处的硕大的吊灯与壁灯皆璀璨通明,他站在法庭的犯罪者的席位之上,庭审的法官与他遥遥相对,法官席比他所处的位置要高一大截,故而他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那法官的脸。 伴着开庭的钟声响起。 军部,协会,联邦三方的代表人坐在了法官的右侧席位,中联邦校长,贺君,以及另外几只虫坐在了法官的左侧席位。 这些虫子与他遥遥相对,灯火将他们的阴影拖地狭长,在这高度差以及人数差距之下,站在对面的人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渺小如尘的感觉。 他渺小如尘。 第 32 章 审判法庭上(倒v开始) 挺直腰板。 正视前方。 莫向人低头。 莫为之回首。 商问独自一人站在审判席上,略显刺眼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使得眼下的黑青以及右颊之上未消去的青肿更加显眼,再加上整整三日滴水未进的虚弱,更显出了几分落魄出来。 但那双墨色的眼眸里却是有光的,光辉与前方坐的那一排的虫的身影进入融在了那双眼眸中,硬生生在黑色的眼眸里捏出了碎光来。 高坐台上的法官缓缓将手中的薄薄的一份黑皮书籍翻开一页,他的声音十分平缓,且没有任何语气可言,如同冷冰冰的电子音。 “商问。” “十日前于中联邦内与雄虫洛瑞发生争执,并伴随一定的肢体冲突,我说的可有误?” “没有。” “鉴于作证虫此刻体征状态不稳定,放弃传唤。” 商问微微挑眉,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作证虫”这三个字眼——能在这件事上作证的,并且此刻体征状态不稳定的虫只有一位。 珩。 珩要在这场法庭上为审判他而作证么?猛地意识到这点的商问只觉得脚底发凉。 不,冷静。 如果珩要出席作证,他就不会对自己殴打雄虫的行为表现得那么惊讶,就不会昏迷着被贺君扛出去,就不会…… 私刑。 脚底的凉意在短短的一瞬间窜上发梢,商问只觉得就连自己的指尖都因此产生了一丝麻痹感,他只觉得心口像是遭受了钝物重重一击,那一瞬间,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些家伙对珩用了私刑,要让他为对商问这只虫的审判作证。 遭受过重击的心脏猛烈地挣扎起来,藏在台下的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商问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指节早已被攥的发白,从指缝中缓缓挤出的血顺着拳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是冬日的雪梅般地缓缓地绽开。 如果此刻他不在审判席之上,他恐怕要笑两声才能纾解他的愤怒与不甘。 如果存有力量,就要把这个法庭砸至粉碎的愤怒与不甘。 但出乎意料的。 他异常清醒,他感觉自己的思绪无比清明,他甚至还能看到在这之下的,令人嗤笑的地方——这些披着审判外皮的家伙们,其实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绑架殴打这件事皆是他所为。 故而,他们才会去强迫同在现场的,并与他有一定关系的珩来为这件事作证。 法官再度翻了一页。 “商问。” “在那次争执中,受到雄虫洛瑞的殴打而对其心怀怨恨,我说的可有误?” “没有。” “鉴于受审者承认作案动机,放弃传唤作证虫。” 法官捻着那一页纸,准备将手中的黑皮书籍翻到下一页,但在下一刻。 “谁说我承认了作案动机?” 此刻极端冷静的商问毫不犹豫地戳破了这么一点言语上的小花招,高抬着头,用冰冷的声音问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污蔑我绑架殴打雄虫?” 那一刻,整个审判法庭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于法官左侧席位翘着二郎腿懒散而坐的贺君挑了挑眉。 …… 似乎从这一刻起,很多事情开始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开始发展。 “污蔑?”没有任何语气可言的,几近于电子音的声音于空中响起,伴着法官近乎俯视的冰冷的目光落在商问身上。 “你想说你不曾对其心怀怨恨?” 商问再度反驳:“不,我当然生气,任谁都不会对胡乱甩你巴掌的人笑脸相迎吧?” “但。” “我生气就会去绑架,去殴打雄虫么?” “如果按这种逻辑来解释,那么学生就要去谋杀他们的导师,士兵就要去砍下他们团长的头了。况且雌虫守则里第三页第一条也明确写出,对雄虫使用暴力是违法的。” “法官觉得,我会因为一点怨气就做违法的事情么?” 商问甩去右手上的血,望着法官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恐惧。 在长久的寂静声中,只有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上空飘荡。 “诡辩。” 这确实是诡辩。 但仅凭这么一点儿证据就要为他定罪的说法又何尝不是诡辩? 法官将他手中那册薄薄的黑色书籍至于桌上,缓缓道。 “传唤。” “作证虫。” 有几只虫子被缓缓押上法庭,站在了比商问与法官还要低的位置,浑身带伤,瑟瑟发抖。根据雄虫洛瑞的性子和爱好来看,商问一时间都无法分辨出他们身上的伤口究竟是这群虫搞的还是那只雄虫搞的。 这几只虫一见商问就大喝出声。 “是这只虫!绝对是这只虫!就是他与雄虫大人发生了争执!” “我看他被雄虫大人打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凶狠!看着就让人害怕!” “这一看面相就不是好雌虫!” 商问在心底呵呵两声,他现在就有点后悔,当时与那名为洛瑞的雄虫起争执的时候怎么没多打这些后宫团几拳,免得此刻站在台上感觉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拳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确实与他发生了一些争执。” “但你们看到我绑架他了?你们看到了我潜入他的屋子?我把他绑走还把他打了一顿?” “我问你们,可曾亲眼看见过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在话语中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威慑,原本大声嚷嚷的雌虫们在下一秒便噤若寒蝉,缩着肩膀,仰着头看商问。 他们站在比商问更低的位置。 故而他们需要将头抬得更高。 这些被洛瑞教训得只知道谦卑的雌虫们不曾抬起过头,故而当他们有一日需得抬起头时,他们被吓破了胆,哆嗦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像是受了惊的兽群一般拥簇在一起,从那高高在上的虫子隐约的表情中来判断他们需不需要跪下来祈求原谅。 商问冷笑着:“法官,你觉得这些虫子可以做虫证?” “……” 法官冰冷的双目落在商问身上,从那双看不出任何色彩的,也不具有任何感情的双目中,唯一能窥见一斑的,大抵只有对像商问这种反抗者的鄙夷即蔑视。 他由衷蔑视这个站在受审席之上的,即将为他所判决的低劣的雌虫。 “再传。” 这一次,被压送进来的是送货公司的两只雌虫,这家公司商问在刷新闻时也略微有耳闻,因着这次暴露出来的安全方面的疏漏,其信用在首都星上已经降至最底层,现在可能已经面临破产的危险。 作为导致公司蒙受这么大损失的原因之一,这两只送货雌虫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虽然对这两只雌虫有几分歉疚,但比起这两只虫而言,他自己的状况反倒更加如履薄冰。 他自己都在挣扎求生。 又有什么能力去看顾四周,拯救其他人呢? 有了洛瑞后宫团的前车之鉴,这两只雌虫并没有一跳出来就把锅甩在商问身上,而是仔细端相比对之后,才对法官恭敬道。 “感觉身形很像……” “脸部轮廓也差不多。” 得到允许后,他们又走近瞧了瞧。 商问的脸色略有阴沉——虽然在出发之前他确实做过一些变装,但这些变装并不算太细致,如果这两只雌虫眼尖,说不定真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冷静。 还不能慌。 他得想出一个办法帮他度过眼前的危机,他一定要冷静,才不会被轻易地看出破绽来。 “啊……” 在那只雌虫准备开口的一瞬间,坐在法官左侧席位的贺君翘着二郎腿,拖着下巴,忽的打断了那只雌虫的话。 “法官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一时间,所有虫的目光都从商问与两只雌虫身上挪开,不约而同落在了贺君身上。 法官缓慢扭过头,用没有任何色彩的眼瞳盯着他看了几秒,那张毫无任何表情的脸庞牵动着嘴唇。 如电子音一样毫无起伏与波澜的声音从那张嘴唇中倾吐而出。 “说。” “这只雌虫是我的学生,他是一只相当狡猾的雌虫。” “我觉得不管找来的虫证说什么话,他都能找出点儿偏理来为自己辩解。” 法官的眼瞳微微动了动,虽然看不出他那张脸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有相当大的概率是对贺君所言表示赞同。 贺君带着几分笑,双手一摊。 “所以咱们为什么不直接裁决掉那个废物呢?” 贺君眼睛里好似带着笑,但那几分笑意却无法浸入眼底。 “与其在这里听他诡辩,直接宣布他的罪行,给予他审判不是更好么——只要您确定他是这件事的真正的犯人。” 话音落下的那么一瞬间,商问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仅这么几句话,就可以把他至今的所有辩解都化为乌有。 快一点。再想一个方法。 想出一个能反驳贺君的,能让这定音的一锤再度砸偏的方法。 在他的额头沁出冷汗间。 法官把手中的黑色书籍平放在桌上。 他对台下的证人置若罔闻。 他宣布了判决。 “商问。” “以绑架、殴打雄虫罪。” “判处死刑。” 第 33 章 废土有花开 死刑。 如此沉重,如此严酷的字眼,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时,竟充满了轻飘飘的感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定下了他的命运。 他不甘心。 不甘心于他的命运这么轻易地被人摆布,不甘心于这个疯狂的世界对他的恶意,亦不甘心于自身的无能。 商问紧咬牙关——只要刀没有落在他的脖子,子弹没有打进他的头颅,这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他还没有在这个世界彻底咽气,他就有在这个泥潭里继续挣扎的机会。 冷静下来。 商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在此刻,骤然爆发出的轻蔑的笑声将他原本整理好的思绪再度打乱,商问不受控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贺君翘着二郎腿,像是坐在观众席上看完了一整出嘲讽剧,设身处地为着那荒诞的剧情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居高临下为它出色的表演鼓起了掌。 “不愧是审判法庭,真让我大开眼界。” 本该命虫去向三方势力递交裁决证明签署书的法官将目标转向贺君。 “十三军团副团长,你有异议?” “哎?不,法官大人,我只是在感慨审判法庭这种存在——实在是太公正了,实在是让虫感动。” 贺君眼中的笑意终于落了下去,那带笑的眼瞳中只有与法官相似的冰冷。 “毕竟,能把无罪之虫判处死刑,也就只有至高无上的审判法庭能做得出来。” 那一刻。 整个审判法庭顷刻间如遇凛冬一般陷入了死寂。 审判法庭在整个虫族都处于至高之位,需要军队,协会或是联邦一方势力申请,三方势力同时出席,其判决才能真正生效,故而,它是审判罪大恶极的虫的最公正,最锋利的裁决之剑。 它代表着至高的正义。 但贺君简单的这么一句话就让审判法庭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同样的,也让站在受审席之上的商问惊讶地抬起了头——上一秒还在说不如把他杀了的贺君忽然把矛头指向了法庭,这种巨大的反差直接让他停止思考。 这恐怕是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庞第一次露出带着情感的波动,像是笼罩了一层漆黑的盛怒,法官面色阴沉似水,冷声问道。 “十三军团副团长,贺君。” “给我足够的理由。” “理由啊——”贺君缓缓从他的作为上站起,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勉强可以与不远处的法官平视:“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这算不算理由?” 就像是在会场爆出了一颗哑弹,并没有一只虫因此受伤,都被这沉默的爆鸣声所慑,名为震惊的惊涛澎湃而起。 “你……” 法官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猛地有雌虫守卫跑到台下来向他报告:“法官大人!有虫强闯法庭!” “为什么没有将其逮捕?” “法官大人!是雄虫!是那只雄虫!那只被绑架的雄虫大人!” 话音刚落,审判法庭的门被大开,雄虫洛瑞带着两只雌虫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状态并不好,除去未消肿的青紫外,还有因为奔跑而落下的满额大汗。 就算洛瑞也站在最下方,需要同其他虫一起仰视这里的所有,但身为雄虫,他对这个法庭便无尊敬的必要。 “法官,我要撤回审判。” …… 这似乎是审判法庭自成立至今最为荒诞的一日。 十三军团的副军团长放话审判法庭有失公允,当事雄虫站出来要求撤回审判,一切的一切,围绕着那只站在受审席的低贱的B+雌虫展开,似乎要把神圣而又正义的审判法庭当做儿戏看待。 十三军团的副军团长重要么?少将的军衔重要么?A级雄虫的地位重要么?中联邦的学生的身份重要么? 这是审判法庭,在这里不论你拥有怎样的光环,在正义之下皆为虚无。 但不论是贺君还是洛瑞,他们都有可能影响到在场的三方势力的决断,贺君背后是军部,洛瑞身后有协会,若是两方势力愿意站在他们一边,那么即使是最重的死刑二字也只会变得比羽毛还轻。 这是十余年间,三方势力第一次下场。 军部代表人率先开口。 “法官,我需要听完副军团长的说法,再决定是否通法庭裁决。” 就算法官内心的愤怒让他恨不得将在场的所有虫杀干净,此刻他也必须要遵循法庭规章做事。 “您请。” 军部代表从座位上站起,向前一步,行军礼。 “副军团长,向您表示敬意。” 贺君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您说知道谁是犯人,能否请您表明他的身份?” “就是我啊。” “……啊?” 贺君坐回座位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翘着二郎腿,抱着双臂:“这些都是我做的,怎么?” 军部代表话语一滞,在片刻思绪混乱之后,只怔怔答了一句我知道了,就一脸懵懂地坐回了座位上。 军部代表问完话之后,协会负责人紧接着又跳了出来。 “雄虫大人,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公证。” 但洛瑞这一次异常坚决:“不管公不公证,今天一定要给我撤回审判!” 协会负责虫打量了站在受审席之上的雌虫,又看了看仍坐在座位上不可一世的贺君,他带着笑容,用亲切的声音轻声问道。 “请问,大人您是否遭到了威胁?” 这句话不但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让洛瑞的声音带了几分恼羞成怒:“没有!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协会负责虫躬身:“抱歉,大人,是我的错误。” …… 站在受审席之上的商问把自己闷在胸口的这一口浊气彻底吐出来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就像被汗水洗过一样。 他并不知道雄虫洛瑞为何会突然转性,但如今他可以明确的一点,就是贺君替他顶了罪责,直接把绑架殴打雄虫的罪揽在了自己身上。 只有这样。 刀就不会落于他的脖颈,子弹就不会打穿他的头颅。 他不会因此而亡。 他分明看了一场闹剧,他却沉浸其中,被其间的波折起伏所感染,以至于红了眼眶。 此刻,审判法庭的法官才知晓什么叫做覆水难收,已经将死刑的裁决方式说出口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重新开始审判,而法庭的判决书必须由三方势力签字才能正式生效。 三方代表做出表态后,判决书被收回法官处,即将进行最后的宣判。 只可惜,一直以来保持漠然表情的法官此刻将脸上的面具全然卸下,抓着判决书的手指用尽了力气,似乎在下一秒就能将其撕成碎片。 所谓的审判法庭被这些低贱的东西变成了一场令虫贻笑大方的闹剧,他们毫不知耻地挑衅着法庭的公证与权威。 并且,为了即将到来的可笑的胜利而欢欣鼓舞。 那冰冷的眼眸中带着近乎憎恨的怒火。 就连那毫无起伏的近乎电子音的声音中,都隐隐有了压不住情绪波动的趋势。 “联邦——执行死刑。” “军部——拒绝接受判决结果。” “虫族保护协会——拒绝接受判决结果。” “我在此宣布,此次判决无效。” “解散审判法庭。” 在场的所有虫都震惊于这次判决的结果,但没有一只虫会在这样的堪比闹剧的场合下质疑法官的决断,聚集于此的虫沿着平台零零散散离去,而自己跳出来认罪的贺君显然需要新一轮的审问才能将其定罪。 唯有雄虫保护协会的负责虫于此间微微驻了足,朝着空无一虫的受审席看了一眼。 “……” 这一次协会派出的代表名为夏。 不仅是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同样的,还是S级雄虫回归之时所指派的指导者。 …… 商问拖着脚步缓慢地走出了审判法庭。 他抬头,看到了夜尽。 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双手插兜在法庭前不远处等着,看到商问时微微挑了挑眉。 此刻,不需要去解释,他已经明白了雄虫洛瑞为何会有那么反常的表现,商问三步作两步跑过去。 兰图祭仰着头看他:“所以我说没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青年忽然间双膝触地,张开颤抖的双臂将他搂入怀中。 “喂!” 兰图祭皱着眉头打算将他推开,却感觉到了那青年浑身上下筛糠一般的颤抖。 明明是经历过战火的虫。 却在逃离死亡与绝望的,松口气的那一瞬间仍然会觉得后怕,他怕的太厉害了。 以至于搂着他的手臂根本只顾得上抖,没有任何力量可言。 兰图祭勉强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商问的胳膊与脊背。 “没事的。” 他轻轻道出这句话。 在夜尽天明之时,温暖的光落在金色的眼瞳中,似乎也为其镀了一分温度。 第 34 章 千年的故事 这个青年很弱,在整个虫族中绝对称不上强的身体,力气不大,行动不迅捷,又很容易受伤,轻易就能将其制服,他的精神与内心也远称不上强,容易陷入情绪波动,临到大事时也缺乏几分勇气。 他恰到好处地阐述了拥有B+潜力的虫的特征,像是虫族社会中最普遍而又最广泛的案例。 每一只B+的雌虫都像他。 他却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只。 若是翻看过桌脚累得越来越高的笔记本,了解过在日常学习之余他为自己安排的训练就会明白,这只虫的眼睛里盛着的尽是积极灿烂的东西,他好似不曾对他所处的时代与社会由衷地失望过—— 在他的视野里有含苞的花蕾。 好似在下一秒就能缓缓盛开。 兰图祭从梦中惊醒时,看到不远处的书桌上还有点点灯火。 从审判法庭刚走出来的商问开始坐在书桌前恶补自己这几天落下的课程,沙沙的落笔声有节奏地回想在房间之内。这本与枪械相关的笔记本也即将被写完,成为角落里那堆能证明他努力的纸堆中的一部分。 商问已经磕磕绊绊把书中与枪械相关的知识记了四分之一,他背书的时候,喜欢用左手撑着下巴,不安分的手指时不时搔搔脖子,时不时拽一拽颈边落下的头发。 那背得正用心的青年忽的抬起头来。 “做噩梦了?” “没有。”兰图祭从床上坐起,感觉自己的心脏以从未有过的激烈的频率跳动着:“快进入第二阶段了。” 原本按他的预估,他进入第二阶段的日子还需要再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至于他提前成熟的原因,恐怕是他在这些日子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刺激。 “第二阶段成长期?” 商问对虫族这三个阶段印象深刻,大抵虫族真的就是变态发育,身体积累够充分的营养后就可以直接突破身体的限制。 至少当他成功进入第二阶段成长期从营养舱里出来时,差点没认出他自己——猛地从一个八九岁的小屁孩变成十六七的少年,愣是谁都会怀疑自己这具身体是不是被掉了包。 而虫族从第一阶段到达第三阶段的时间比人类从出生到成年所需的时间还要短,这也为虫族的屯兵与征战星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呃,那你……” “不急,到时候回兰图家一趟就行……你笑什么?” 商问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小家伙:“完全想不出来你这臭屁的小鬼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兰图祭轻哼一声。 …… 在理论课之前,安佩悄悄摸到他身边,用相当八卦的语气说着相当严肃的话题。 “听说了没,那家公司听说被兰图家收购了。” “哪家?” “就涉及到监管不力殴打雄虫的那家。”安佩啧啧称叹:“兰图家新换了一位厉害的家主,这些天与其他家族达成了好几项大交易……有S级雄虫做筹码真好啊,我家怎么就没遇上这种掉馅儿饼的事?” 经历过审判法庭的商问在对这件事心有余悸之余,虽然他也捕捉到了安佩所说的“筹码”两个字,但作为被这个社会毒打过不止一次的雌虫,他下意识地将其归咎于安佩的失言。 待理论课结束后,他去中联邦内的商店买一束花,去了珩所在的医院。 珩的伤很重,但耐不住A+雌虫强大的恢复能力,经过这两天的修养,身上的伤口已然好了七七八八,现在也就遵照着医生的意见多休息几日,让身体得到充分的恢复。 最初与珩见面时,商问还有几分尴尬,但珩完全不介意这些,看见他捧着花过来,仍旧像从前一样对他抿着唇斯斯文文地笑。 “贺君教官怎么样了?” 商问轻叹:“还没讨论出结果,但应该不会有太重的刑罚。” 珩仍旧在笑:“教官待你不错的。” 如果是以前,商问肯定要在线骂这家伙一句混账,但在今日,他却只觉得无话可说。 攒动他去绑架雄虫的是贺君,替他顶罪的亦是贺君,这就导致他对这位教官的感觉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谈这件事了。”商问把花放到床头,忽的手里的动作一顿,转身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监狱里说的话?” 珩似乎对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感到惊讶:“你是说不平等的根源这一问题?” 商问点头。 他坐在病床一旁,微微低着头,手指有几分不安地交错着——大抵人要面对自己的错误时总会产生为难的感觉。 “我以前一直都是那么想的,但是……” 安佩深知两者间关系的扭曲,却仍要成为规则的捍卫者,珩虽然总是与虫为善,却绝不是随波逐流,毫无思考的虫。与他自己这半桶水的雌虫不同,他们是在虫族这个奇怪的社会扎根,并站在了金字塔顶端的角色。 这就让他在深思之余,会怀疑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表象。 珩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去怀疑自己,你的选择总有理由。” 从人类,到虫族。 他有太多的理由来反对这么一个世界。 “商问,我只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我认为,虫族的雌雄比例虽然也是决定虫族内部不平等的因素之一,但这种现象的根源其实是虫族的潜力等级。” 虫族是个奇怪的种族。他们奉行的是优等与优等结合。而这件事就体现在高潜力的虫与高潜力的虫所诞下的子嗣也势必具备相当高的潜力。 这样的行为以及生理特征如果放在商问曾经生存的世界一定会造成大乱,但虫族却沉默地始终如一地遵守着这一规则,并且从中诞生出了一个庞大而又扭曲的社会。 虫族的潜力等级是根植于虫族体内的,远比雌雄更直白的,却也是更普遍从而更变得隐蔽的不平等。 商问只觉得的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而珩则爆出一句更让他细思恐极的事情。 “另外,我也想说一件事,在这几百年中虽然达到S级的雌虫不少,但S级的雄虫却是一只都没有,而现在能追溯到的最近的S级雄虫,还是千年之前,兰图家的那位大人。” 经珩这么一说,商问隐约听出了点儿不对劲的意思——在能力等级的金字塔中,雄虫顶端的塔尖像是被强行削去一块。 这就使得在虫族的金字塔顶端,不论何时,雌虫的等级都要压雄虫一头。 但珩并未对这件事做更深入的分析,他反倒从另一件事情着手,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话题。 “你应该知道雄虫保护协会,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协会诞生的那段历史。” “那是千年之前一个相当黑暗的年代。” “外敌与内乱频起,使得雌虫与雄虫走向对立。” 商问一脸不可置信地打断他的话:“这不可能啊,雌虫不是本能会服从雄虫的命令么?” 珩用略有几分微妙的目光打量着商问,似乎在纳闷这个打了雄虫的嚣张的家伙为啥还会相信这种鬼话。 故而珩难得地指出了他的错误。 “不,雌虫的本能是受雄虫吸引,而非服从他们的命令。” “我问你一个问题,当所有的限制都不存在,而你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时,你会做什么?” 商问搔搔脖子:“呃……我会把这个东西拿到手吧,大概。” “千年前的世界就是这么一个时代。” “在内忧外患之下,虫族内部毫无秩序,雌虫对雄虫的侵略与屠杀,强占与幽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雄虫保护协会开始成立。” 商问紧皱眉头。在他印象里,雄虫保护协会应当算是相当极端的组织,这种组织的存在嵌入在虫族的世界中,像是一颗扭曲的图钉恰好被钉在了扭曲的孔眼里。 但近千年都没有一只S级雄虫出生,这件事让人禁不住往下细想。 “我可以问个问题么?雄虫保护协会的会长是……” 珩准确理解了他话语中的深意:“是雌虫。” 明明没有任何根据,却不知为何,商问总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与珩的这场谈话能够让他把至今积累起来的一切观点都推翻重建。 而几乎把他三观打碎的珩只是笑着。 “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商问,你可以尽听,却不要尽信,千年前那段时间的历史语焉不详,恐怕除去兰图家那位大人,任何虫都无法追溯其本源。” 商问走出医院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晕晕乎乎,产生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的茫然。 而猛地吹一阵风醒悟过来之后,他连忙往他的宿舍狂奔,想要从兰图祭那边探听出点儿消息。 但令他惊讶的是。 他的宿舍空无一虫,只在桌面的笔记本中压了一张纸条。 【有点事,离开一段时间】 第 35 章 番外,一日 【喜欢的类型(商问)】 “唠哥喜欢的竟然是安姐,完全想象不到!啊……有一种世界观被摧残的感觉。” “哎?我觉得那两人还挺配。” “商问,你眼神也不行啊,话说回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妹子?” “我?我……” 商问猛地从梦中惊醒。 相当难得的,梦到了怀念的事情。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这直接跨域了种族和性别的家伙,别说妹子,就算是搞基都得和别人来一场共享婚姻。 “说起来,当时的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商问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许是间隔太久,他早已经忘了当初的回答,而且自己的审美被虫族摧残至今,对异性的喜好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完了,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卧室门骤然被推开。 有家伙抱着双臂,面色不善。 商问缓缓地移开视线。 “以前的我是个锤子,现在的我喜欢黑发金眼身高两米长的又特别好看的虫。” 把这么一通话以近乎背书的方式毫无滞涩感说出口的商问举起手来,认命道。 “我可以吃早饭了么?” 【喜欢的类型(兰图祭)】 “最近虫族也兴起了测试啊。” 商问一边吃早餐一边浏览星网,坐在他对面的兰图祭忽然收到商问通过星网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是个链接。 「测一测你喜欢哪种雌虫」 “……” “来来来测测看。” 对雌虫的小把戏已经有相当自知之明的兰图祭在片刻的无语后还是点开了链接。 问题一。 你认为雌虫的哪一个部位更吸引你? A.脊背B.臀部C.手脚D.其他 不知何时商问已经凑了过来,弓着腰往他旁边凑,似乎相当好奇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兰图祭相当无奈地勾选了其他。 问题二。 你认为雌虫的哪一条特质最能让你心动? A.博学B.富有C.强大D.其他 兰图祭直接勾其他。 在旁边看他做测试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开始指指点点了:“哎,你认真一点。” “那你符合其中的哪一条?” “啊?” 旁边的家伙愣了,在片刻的踌躇后似乎打算为自己正名。 兰图祭率先封了这家伙的口,把自己的星脑往这家伙怀里一丢。 “我喜欢的类型反正就在旁边,你照着自己选就行了。” 【约会时的准备(商问)】 “准备什么时候走?” “啊?” “J32564,你上次说的那个小星球。” “啊……” 商问想起来了。 然后他实名心虚。 他上次其实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目前看来问题很大。 想着怎么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的商问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而放弃思考的他显然具有相当的行动力。 “今天去!” “那行,你收拾一下。” 商问只能为自己仅剩的假日默哀三秒。 …… 出去玩应该穿啥呢? 商问觉得自己自始至终在这方面都说不上有天赋,只能扯一件相对看得过去的,匆匆忙忙穿上。 然后。 “哎?我钥匙呢?” “你右边口袋。” “钱包……” “柜子上面。” “……” “还有什么事儿?” “呃,没了,咱们走吧。” 【约会时间的准备(兰图祭)】 提前看好地点。 提前看好两者的空闲时间。 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个话题抛出去。 每次都能得到商问相似的反应。 “哎?我说过这件事?” “我咋没印象啊?” “呃……” 商问就像是一只青蛙,渐渐在这样的对话中泡熟了。 怎么说呢。 看着商问一脸严肃地审视着星脑记录的日程安排,并小声嘀咕着下次得把它记到日程表上时。 兰图祭情不自禁地想到。 对商问来说,不记小事儿就是一种好习惯了。 【终】 “虫族版的鬼屋有点意思的。” “这个也有点意思。” “走走走咱们去逛逛那一块,你要不要冰淇淋?” …… “哎,这里竟然也有烟花。” 夜空如幕,焰火便如幕布上盛放的繁花,而在这幅绝境之下。 夜色,焰火,身边人。 哦不,身边虫。 商问咂咂嘴,感觉品出点儿味儿了,抬头间却对上一双眸子。 遂笑:“你看我做什么?” 身边虫思考片刻。 “看你好看?” 第 36 章 模拟战序幕 纵使从珩那边得到了疑似千年之前的秘辛,但借住在他宿舍的小崽子来得突然走得突然,想要去对证也无从下手。 但身为一只相当普通的雌虫,种族秘辛对他而言差不多是首都星到偏远星的距离,与其关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如踏踏实实地练练枪法——经历过审判法庭的商问现在脑子里装的显然都是踏实的东西。 但架不住现实要让他体味一下骨感。 中联邦枪械训练场。 “第一列。” 提枪,上膛,瞄准。 枪声伴随着击倒枪靶的声音不断响起。 “第二列。” 商问跟随与他同一列的学生一起向前迈出几步。 在开始前会有三十秒时间检查自己配备的枪械状况,而为了让学生更加警惕,偶尔会给学生派发几支问题枪械。 当然这个小测试对背了小半本书的商问而言基本不是问题。 熟练检查枪械状况后,在教官的手势之下。商问眉头微蹙,相当紧促地连续打出几发子弹,而不断落在耳中的爆鸣以及使得双手微微颤抖的后坐力也不曾让他分心。 连续射击是枪械实战的基础课之一,在课程所配备的式制枪的标准下,基本要达到十秒十靶的成绩才算合格,而要从合格走向优秀,就需要增加命中枪靶的数目以及准确命中靶心的数目。 十秒,相当快的时间。 不过一个思绪在头脑深处翻转的时间。十发子弹已经命中枪靶。商问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震麻了,完全不是自己的,把屏着的气吐出来,颤抖着手腕把枪放下,不远处的教官的话随之传了过来。 “精度还需要继续提升。” “是。” 商问退回队列中,把即将落下的汗拂去。 曾经在军部进行训练的时候大多使用的是电子靶以及配备的枪械,虽然可以重复利用,也不浪费子弹,但这样做,器械的反馈却距离真枪实弹总差那么一点,导致商问在最初进行训练时子弹总有点儿飘。 而后,被教官按着头加了一倍训练,外加自己与学校申请了训练用的枪械和子弹,这才把手感稍稍修正过来。 其实总结下来,也就一句话——中联邦还是有钱。 只要理由合理,不管什么型号的枪械都能审批下来,弹药补给与枪械维护也不需要担忧。 在日常的基础训练之后,教官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宣布下课,而是将他们重新集中在一起。 “好了,学生们。” “我和其他几位教官讨论了一下,需要对你们的综合素质进行评估。” “我们将在三日后安排一场模拟战。” “在模拟战前一天会在星脑上公布分组,还希望大家能严肃相待。” 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这群还处于学生状态的虫子们产生了显著的动摇——作为优等与优等所结合下的最优,他们中的大多数显然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洗礼。 故而,作为教官的虫需要去鼓舞他们的士气。 他只说了一句话。 “不要惧怕,去习惯它,士兵,这是你们通往辉煌的必经之路。” …… 模拟战。 这玩意儿又超出了商问的意料。老实说,要面对这群轮身体素质,枪械考核成绩都碾压他的虫子,心里不慌那基本不太可能。 “啊……突然想起来那小崽子不在了。” 终于不用打地铺的商问躺在阔别已久的床上,罕见地没有睡意,眼睛瞪着天花板。 孤寡雌虫难得有几分惆怅。 然后他的惆怅就被隔壁闯进来的干饭虫硬生生地剿灭。 安佩相当自觉地捧着盆一样的饭缸风风火火冲到锅前,掀开锅盖一瞅。 老人,地铁,手机。 “今天又没有炖肉?!” 孤寡雌虫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清闲。 商问放弃思考,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从锅里舀了汤,再从冰箱里端出来昨天的肉,回个锅,勉强满足了这位饭桶同学,商问刚打算赶人,却听安佩道。 “听说贺君教官已经被放出来了。” “他……” “毕竟是这些年屡立战功的少将,又是雄虫的教官,估计也只判个不痛不痒的刑罚。”安佩宽慰道,但在这之后,他面带思索,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 “那只在你家的雌虫虫崽不见了?” “啊……他啊……” 商问一时间也找不出个靠谱的方式来回复,只得支吾给出了诸如“那小崽子有事儿要做”这样一蹩脚的理由。 出乎意料的,安佩并未对这件事表达质疑,他只是笑嘻嘻地表达着那一日进门时见到家里多了一虫的惊讶,又在这里坐了片刻才起身离去。 当然,在临走前安佩也不忘记予以他忠告。 “商问,如果是大家族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掺和——这些家族的水可远比你想象的深。” 不知道为什么。 孤寡雌虫感觉此刻更惆怅了。 …… 三日时间眨眼即逝。 转瞬便到了模拟战的日子。 商问所在的二十七班与二十班一起参与这次演练,两个班被打散随机组成了黑白两个小队。 商问与珩都在黑队,而安佩则被分在了白队,地点选在了首都星附属星之上中联邦专属的一个演练场内。 枪械训练教官简单地宣布了这场模拟战的规则。 一、本次模拟战一共持续五小时,只有一方被全数歼灭时才可提前结束。 二、本次模拟战皆使用虚拟装备,全场配有监控,禁止违规攻击他虫。 三、如若遭遇特殊情况,可以向教官进行紧急呼救。 “另外给你们附赠一个小惊喜好了。” 枪械训练的教官虽然在笑,但在场的所有虫都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 “如果时间过半还没有一方取得压倒性优势,贺君少将会亲自下场,对你们进行无差别攻击。” 那一瞬间。 有不少被贺君教训过的虫子瞬间失去了眼瞳中的神采,凶名赫赫的贺君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中联邦这几年挥之不散的噩梦。 枪械训练的教官熟视无睹,将嘴角的笑意收回,转而紧绷着脸下达了严肃的命令。 “好了,士兵,回到自己的星舰上,战场需要你们。” “是!” 商问与珩皆在黑队。 两虫一起登入黑队的星舰,去专门的武器室选择武器装配。 “GSE、MNH……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枪型啊。” 与珩清秀的外貌截然相反,他选了一支相当狂野的与地球上□□有几分类似的枪型,再加上一柄近战的短刀,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萌萌的小萝莉举起了重锤,铺面而来的狰狞感令商问头皮发麻。 商问按照自己的喜好配备好枪械与近战武器后,随着脚下的颤动,星舰顺利升空,载着他们朝训练场进发。 只不过,当商问与珩经过走廊时。 有虫倚着墙,眼底尽是轻蔑。 “B+的废物竟给分到了我们队,真是倒霉。” 珩望向他。 商问耸耸肩,置若罔闻,径直从走廊走过。 嘲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表明了那只虫完完全全没把一只B+的雌虫放在眼里。 “你不生气么?”珩在一旁好奇地问。 “……也不是。”商问思考片刻后道。 不论是谁,听到这种话后肯定会本能地感觉到愤怒,他自己不是圣人,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愤怒来说,眼前的他更愿意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他能得到,或者他能去努力的做的事情上。 他要打起精神集中精力去做,所以周围的一切都可以被他置之脑后。 金属门缓缓开启。 …… 因为商问的存在,黑队要比白队多出一只虫,但一只B+的虫完全无法在左右战局,故而黑白两方也没有什么异议。 经过投票以及推荐,黑队选出了此次模拟战的指挥,一只在这二十一虫中间名列前茅的,各方面都相当出色的A+级的虫。 此虫也并未谦虚,相当坦然地担起了自己的职责:“行,那就由我来担任指挥,为大家做出合适的战斗安排。” “我这几天做过考察,咱们即将抵达的这个战场各地都有废弃建筑,不适合进行多虫对战,所以我认为应该把你们分成三人小队。” 相当让人尴尬的是,倚在门前鄙视他的那只虫就好巧不巧加入了由他与珩组成的小队中。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在那只虫相当具备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别人就尬不住我的心理素质。 “你和B+可以叫我阿兰。”那只虫似笑非笑。 不过此时的情况也不容这个分配相当奇妙的小队联络彼此感情,在地面一阵颤抖之后,星舰的门缓缓打开。 对于大多中联邦的学生而言,这将是他们从学生缓慢蜕变成军人的第一场战争,同样的,也会是开启他们辉煌的生涯的第一场战争。 为时五小时的黑白模拟战正式拉开序幕。 第 37 章 才能的萌芽,上 从星舰下来后,放眼望去皆是残垣断壁,一片一片埋在飞扬的黄沙里,若是走近,便能看到在这断壁之上有枪火交战的痕迹,见证着中联邦一届又一届学生的成长,在高年级的学生眼中,到模拟战场来一场火拼简直像回家一样的亲切。 但对商问这一批新生,这么一个崭新的战场只会让他们感到陌生。 虫族是好战的种族,故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即便是珩这么一只儒雅随和的雌虫都会由衷地感到热血沸腾。 二十一只虫被分成了七个小队,采取两队当前锋深入探路,五队两翼掩护的战术。因为并没有进行过相关的训练,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战术配上一簇赶鸭子上架的虫,颇有一种端着架子的粗糙感。 商问在第五小队。他们的任务就是随时守在左翼保护前锋队伍。 前锋小队的虫三下五除二扒上风化的墙壁,站在了建筑顶端,向远方眺望。 “向东五里外有几座沙丘,白队应该就在沙丘后的废墟。” “行,咱们朝东行进五公里,小心前进。” 虽然只有五公里的距离,但模拟战场充斥着大大小小的障碍物,即便有虫在高处指挥,也会对黑队的前进速度产生相当的影响,而从前锋小队给出的消息来看,从废墟区出来后,黑白两队间还横贯了一片沙丘。 从沙丘中吹起的雾蒙蒙的黄沙不但对视野和沟通产生影响,甚至掩盖了不少“沙坑”的存在,使得黑队整体的前进速度下滑。 对于商问而言,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体力本就不如其他虫,在这种地方行军更会剧烈消耗他的体力,故而他从一开始就吊在阿兰与珩身后,尽可能地节省体力。 当然他的选择也免不了得到阿兰的一顿冷嘲热讽。 “怎么?B+?这么快就不行了?” 珩皱着眉头反驳:“商问也是你队友,你不应该……” 阿兰轻蔑地打断他的话:“能和B+天天混在一起,你也半斤八两。” 珩本就不善于辩驳,一时无言。 商问原本并不打算和这只虫起冲突。他此刻正在思考一个问题——按照目前的行军时长来看,如果白队一开始也选择速攻,那么两队应该早已在这片沙丘处撞上。 但直到现在,不仅没有白队的消息,旁边这狂妄的家伙竟连着珩也一起鄙视了。 商问这脾气一时没管住,没好气道。 “与其抱怨队友,还是小心你头顶吧。” “什么意思?” 恰到好处。 阿兰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敌袭的警报。据前锋虫传来的消息,沙丘之外应该有白队派出的狙击手,现在虽然只能听到子弹呼啸而过,但随着他们距离白队越近,狙击手的精度也会随之上升。 而他们现在也没有快速通过这个沙地的机动力,这就导致要强行突破这个沙丘的天然屏障时,他们付出的肯定要比想象的更多。 “卑鄙!白队太卑鄙了!” “身为虫族竟然搞伏击!” 没有虫族价值观的商问反倒以拳击掌——废墟和沙丘混在一起,如果能占据高地,显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势,如果确定另一方会攻过来,那么以守为攻也不失为一种计策。 有那么一点儿头绪的商问转头看向一旁的指挥。 前锋小队的队员已出现负伤,虽然身上佩戴的电子设备还未响起,但对于这些新入战场的虫而言无疑在他们头顶浇了一盆冷水。 在风卷着砂砾的呼呼声中,隐约能听到连续的枪响声。黑队选出的指挥在片刻犹豫后,下达了继续前进,尽快突破沙丘的命令。而为了让前锋小队的机动性不至于降低,指挥将负伤的两虫编入侧翼小队,再从侧翼中选取两虫编入前锋。 “现在!继续向前!” 以冲锋小队在前,两翼在旁掩护的黑队朝着风沙开启了最快的速度,而隐藏在远处的白队狙击手显然也知道他们打算集中精力突破沙丘,枪声也比之前更密集了些许。 伴着枪声在头顶响起,商问沉思片刻,把珩喊过来。 “我怀疑白队在沙丘外有埋伏。” 珩惊讶地望向他。 商问一面思考一面道:“如果他们派出一些虫在沙丘外打伏击,那咱们一股脑冲出去就可能被他们包了饺子。” 珩虽然不知道包饺子是什么玩意儿,但从商问的发言中也能大致推断他描述的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那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 “不如……从旁边绕一下?如果对方打伏击,咱们就从前后夹击,如果没有,咱们就与主力合流。” 商问一边思考,一边有几分拿不准主意地说着,他这么一分心,脚力就赶不上其他的虫,不知不觉三虫小队就落在了最后。 珩觉得商问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没有等他下定决心,一旁的阿兰反倒来凑了波热闹。 “哎——可以一试啊。” 商问和珩面带惊讶齐齐望向他,阿兰显然锻炼过脸皮的厚度,被俩虫齐刷刷看着没有丝毫尴尬不说,反而还理直气壮反问道。 “你们不去和指挥报告,看我做啥?” “……” “……” 事实证明,学会不尴尬真的是看开人生的一项必备技能。 …… 指挥沉吟片刻便同意了他们提出的方案,分出一队虫对主力而言并不算太大损失,但如果商问所言成真,那么发生战斗时,有那么一队迂回绕后就有极大可能减少黑队的战损。 商问所在的小队正式脱离大部队,朝两点钟方向前进。 要绕一大圈抢先出沙丘就需要他们比主力部队前进速度更快,据珩预估,以主力部队的速度,再有十分钟左右就能冲出沙丘,要按商问的想法,他们必须将时间压近半数。 阿兰扛着枪,像是一头豹子轻轻松松地跃上了沙丘顶端,眯着眼睛眺望远方,珩也随之跳过沙坑,紧随其后,就算阿兰的速度提升得再高,也能毫不费力地跟上。 扛着枪的青年戏谑而道。 “B+,你还行不行?” “妈的……闭上你的嘴吧。” 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商问深一脚浅一脚相当勉强地朝沙丘顶端攀登,虽然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还是能紧紧咬住队伍末端,不至于被两只虫抛下。 对于一只B+的虫而言,能跟上A+的虫奔袭速度就已经是值得称赞的事情,但在A+遍地走的中联邦,像商问这种虫反倒属于异类。 面对商问相当不客气的回击,阿兰反倒没生什么气,只在强烈的风沙中眯着眼笑,待商问也登上顶端,阿兰则把枪拎在手中,冲他扬扬下巴。 “你看,白队的虫。” 他端起枪来,对着瞄镜大致估算了一下两者的距离。 “两个小队,两千米左右吧,杀了?” 珩看向商问。 商问道:“主力队伍到达还需要多长时间?” 阿兰给出了一个相对精确的估算:“三分半,误差不超过半分钟。” “那两分钟后进攻。” “好嘞。” 商问和珩再度面带惊讶齐齐望向他。但两者的目光显然对这位脸皮较厚的虫子没有任何影响,还能再次理直气壮反问一句:“看我做啥?” “……” “……” 商问用有几分微妙的眼神看着他:“我以为你不太好说话。” 阿兰只在狂风中眯着眼睛:“我不喜欢动脑子,还是跟聪明虫混比较简单。”他端着枪,用瞄准镜望向不远处的白队的虫,似笑非笑道:“当然,聪明这一标准从来也只是相对的,啊……两分钟到了,不上么?” …… 此刻,黑队21人,白队20人。 第一场遭遇战开始,发生地在废墟与沙丘的分界线上,由一小队黑队虫绕至后方,袭击了在沙丘附近埋伏的两队白队虫。 没有什么战术与技巧,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珩与阿兰从后方跳出,珩手里的枪直直冲着白队虫扫射而去,阿兰则举着枪站在珩一侧,纵览全局,将那些准备从珩身侧以及身后的扑过来的虫尽数点杀,商问跟在两虫后,相当勉强地躲着迎面而来的子弹。 三对六。 领队的虫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数量两倍于商问的小队。 “冷静下来!他们就三只虫!” 白队的虫很快冷静下来,采用了更加符合中联邦学生的理智的做法,六只虫迅速分散开来,打算将他们合围其中。 而他们小队的三虫中,珩的状态最差,几枚流弹准确打中了他,身上的电子衣已经开始示警,估计再做出受伤判断后,就会被强制退场。 商问也被几发子弹打中了肩部以及手臂,从电子衣上也传来相应的扣分提醒。 他们三虫中状态最好的反倒是阿兰,虽然他手中的枪一看就相当重,但他不仅用得游刃有余,更在三对六的局势下仍旧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接下来怎么做?聪明虫?” 商问在脑子里计算着时间。 然后给出了最简单的建议。 “往前,冲出去。” 第 38 章 才能的萌芽,中 三对六的纯粹劣势与这么一点浅薄的信任,能让这两只虫听从他的建议么? 商问不太敢确信。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一声低吼之后,阿兰抱枪躬身,像子弹般地直直超前冲了过去,在与另一只虫狭路相逢之时从腰间抽刀猛地朝对方做出劈砍姿势,却在对方防御的架势刚刚架起之时,果断抽刀继续朝前方冲刺。 “他们要逃跑!” 白方小队的队长愤怒道。 商问见状,连忙大喊:“分散开!” 跑在前方的珩与阿兰立即各择一路,朝相反的两个方向狂奔。 提示受伤的电子音在商问耳中仅仅持续一瞬。 黑方的主力军此刻已经突破了沙丘的难关,十八只虫立即注意到了这只六虫小分队。 “是袭击我们的白队!” “抓住他们!” “把他们干掉!” 刚走出沙丘的黑队显然处于士气最高昂的阶段,碰到散乱的,以背受敌的白队更是燃起战意,十八只虫带着枪械以及武器低吼着冲了上去。 瞬间,便冲毁了六虫小队的溪流。 “干掉白队!” 第一轮无差别扫射中,三名白队的虫电子衣显示受创过多,直接爆开,结束了他们的参赛资格,而剩下的三名虫见势不妙,想要用最大的速度逃离。 但商问小队的三虫一改逃遁之势,猛一个回身去围追堵截他们,两股力量齐聚战场,直接让白队三虫腹背受敌。 按理来说,当前情况下要全歼这六虫应该并不算难,但在关键时刻,这三只虫竟然选择了背水一战。 “糟了!” 商问的反应要比那三只虫慢半拍。 只见三虫在濒临电子衣爆开退场的最后一线,他们毫不在意伤势地启动了虫纹,然后,直直朝着商问小队封锁力最差,个人潜力最低的商问奔来! 商问刚想抬枪应对。 但A+级,进入了中联邦的虫启动虫纹之后,以悍不畏死的态度冲到他面前也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 商问自认改变种族以后五感也大幅加强。 但激活虫纹的顶级虫族朝他眼前奔来时,他竟然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商问!” 在关键时刻,珩用手中的刀替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子弹,他自己却完整接下了接踵而至的两发子弹以及后续武器的伤害。 在电子衣的爆鸣声以及爆炸卷起的沙尘中,商问借着这些遮挡视线的存在相当勉强地活了下来。 在他惊魂未定的喘息声中,眼角的余光隐约瞥见了有一只白队的虫顺着这块打破的防线成功逃走。 而爆开电子衣,即将结束参赛资格的。 是珩。 “胜利属于我们!” 突破沙丘,歼灭白队五虫的黑队举臂高呼。 在这样的声音中,商问隐约回神,新生的虫族在战场上高呼荣耀以及胜利,逐渐撕破披在他们身上的文明与理性的外衣。 他们崇拜强者。 他们忠于战场。 他们一生为死亡而活。 …… 在这场遭遇战后。 白队折损五虫,黑队折损两虫,一虫逃逸。 此刻,白队15虫,黑队19虫。 被强制退场的虫会在电子衣爆开之后会被束缚成一个虫茧,在里面虽然不会受伤,但也感觉不到任何,更无法与外界联系。 漆黑密闭狭窄的环境就算是对虫族而言也近乎惩罚,但作为提前退场的虫,他们需要一定的惩罚来让他们更加上进。 遭遇战后的黑队开始原地休息。 维护完枪械武器的阿兰坐到商问身边,略有几分好奇:“你以前做过指挥?” 商问在片刻的沉默后,道:“没有。” 但曾经,一只经验老道的军雌曾毫无保留地为他传授战场经验,遭遇战,伏击战,如何打人数对等的小型战,如何规划战场线路,如何躲避敌人搜寻以及袭击——他说的都是简单而又浅显的东西,但只有以另一种角度看待战场,才明白当时那只军雌以几十场战争所总结出的经验有多实用。 阿兰很快找到了问题核心:“看来你以前上过战场。” 商问嘴角抽了抽。 不管是一看就像狂野莽夫型选手的安佩,还是一直阿巴阿巴遇事都是跟着聪明虫有肉吃的阿兰。 这些家伙内心简直一个比一个精明。 明知自己没有什么主角光环,但深感自己好像进了个变态窝的商问又有了几分惆怅。 但他的惆怅很快就被阿兰的下一句话打散。 “所以你觉得现在的情况如何?” “……”商问思索许久:“不太好。” 阿兰并没有追问原因,只是轻哼一声,然后大大咧咧往沙地上一躺,闭上眼睛回复体力。 一段时间后,才听头顶传来一句问话。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阿兰没有睁眼,随口道:“快一个小时了。” 商问的脸色微变。 …… 短暂的休息过后,现在士气正高的黑队打算继续向东出发,但摆在他们眼前的则是横贯至视野尽头的高矮不一,连绵不绝的废墟。 白队的虫就藏在这片废墟中,与这整片被枪火洗礼的废墟融为一体。 这片废墟对白队而言就是最好的掩体,高低错落的建筑造就了一个又一个视野盲区,对这片废墟相对熟悉的白队只需借助地势以及地形的便利,就能把黑队打一个措手不及。 理所应当的,贸然行进的黑队遭遇到了挫折。 “遇敌遇敌!” “子弹究竟从哪个方向打来的?!” “我再中一枪就要被强制退场了!” 白队的虫隐藏在废墟深处,不急不缓地朝一股脑涌入废墟地带的黑队的虫射击,在黑队根本意识不到他们藏在何处时,迎面而来的子弹已经让两只黑队的虫强行退场。 “散开散开!” 商问与阿兰进入了一座废弃的建筑之内,在阿兰轻手轻脚将藏在这里的白队的虫一击毙命之后,他们暂时将这座废弃建筑作为自己的基地。 原本士气正高的黑队初入此地便被白队泼了一盆凉水,再加上他们一路上翻越沙丘,途中再经历遭遇战,而且黑队的指挥和他们一样也是个新手,被白队打得抱头鼠窜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咱们要一直在这里藏着?西边那栋建筑里还趴着一只,不如我去把他做掉。” 商问只是顺着半塌的窗户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又问了一个重复的问题。 “现在已经过去多长时间?” “一小时多一点……”阿兰在下意识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恍然大悟:“你在等教官下场?” 商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道:“在这种地形内迂回作战绝对能耗够两个半小时。” 故而按商问对目前形式的判断,他认为贺君一定会出现在这模拟战场上。 现在黑队显而易见地占据了劣势,但若是贺君下场将水再度搅浑,那么说不定还能借此翻转局势,毕竟,贺君这只虫带给他的震撼以及恐惧可远比目前的黑队白队之流更加深远。 他望着外面的风沙。 “我认为黑队这么打下去必败无疑。” “目前唯一的翻盘机会,就是贺君下场。” 阿兰对商问的看法不置可否:“你预计的最差结果是什么?” “大概……黑白两队全灭?” 阿兰挑眉。 “虽然我知道教官很强,但咱们可是有三十只虫。” “但他是军部的少将,而我们还是学生。” 阿兰似乎还想为此争辩,但在片刻的思索下,又放弃了与商问在这个问题上进行交谈。 他相对无奈地耸耸肩。 “好吧,聪明虫,赶紧用你聪明的脑瓜想想咱们应该做什么,即使想不到后续,那至少也应该实现你第一步想法——让这场战斗先打够两个半小时。” 对这片区域相当陌生的黑队的虫们在分散后,要不被白队的虫群攻而上,要不就像他们一样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堡垒龟缩着没法出头,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内,指挥就已经全线崩溃。 情况不容乐观。 …… 模拟训练场外。 贺君躺在躺椅上,悠闲自在地喝着春虫奶昔。 在他身侧的负责教导枪械科的教官摇头,一副根本没眼看的样子。 “黑队的指挥选的不太行,虽然白队……也就那样吧,白队那只叫安佩的虫倒是还不错。” “别的军团下手可比你快,你要想抢就得加码。”贺君随口一句话就给枪械科的教官泼了一头冷水,随之悠然自得枕着双臂:“而且看看他们这么磕磕绊绊的打个架也挺有意思。” 枪械科的教官轻叹。 “等到他们下一年开始学习战场和指挥的时候再开演练场,不比现在打的乱七八糟的要强?” “不,现在观察再好不过。”贺君吸了一口奶昔:“谁是庸才,谁是凡才,谁是俊才,谁是将才,在这一刻开始就能看到差距。” “我想要有才能的虫。” “不像我,只能作为剑盾存在,我想要的,是能辅佐团长、引领一整个军团,为我们带来荣耀与永恒的胜利的虫。” “有虫有脑子,有虫有实力,但我想看他们是否有这样的才能。” “我想要这样的虫。” 第 39 章 才能的萌芽,下 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经白队围剿,黑队又有六虫退场,如今,黑队11虫,零散逃散,白队15虫,井然有序,两者处境颠倒,在白队的大本营中,黑队形势已经相当严峻。 但对于黑队而言,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时刻——虫族强大的身体素质以及中联邦的特训让他们拥有了强大的单兵作战实力,相比较于松散的团队战,此刻遍地废墟的天然掩体以及各自为战的现状使得白队也无法一时间将他们尽数剿灭。 雌虫雷文屏息静气躲在废墟里,待搜查的白队虫离去后,他才相当勉强地吐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下落。 他不太明白。 明明他们歼灭了白队虫,直冲进白队根据地,却在刚要一路高歌猛进之时却一下子被白队打得如鸟兽般四散逃逸。 他自认对地形比较敏感,找了一块“风水宝地”躲着,但如今面对外面成群结队巡逻的白队虫,雷文感觉自己压根不敢探出头去。 沸腾而起的士气也在他狼狈躲藏间又回落至最低点。 “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但是……” 忽然,他的星脑弹出了一个窗口。 来自黑队的,陌生的匿名信息。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想说的是,黑队已经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所以,为了能扳回一局,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 雷文挑眉。 说话语气与黑队的指挥截然不同,而且将光脑ID隐藏这件事也相当值得琢磨。 但他觉得对方说的话有道理。 雷文相当坦然——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不会太差,而且以他的能力也担负不起指挥的责任,看着那匿名虫又有那么一点儿靠谱的感觉。 那就干。 雷文低低弓着身,以低矮的建筑墙体为掩护,偷偷摸摸提枪而过。 匿名虫下达的命令不多。 【一、所有虫都以缠斗为主要目标,尽可能地拖住对方】 【二、尽可能观察周边环境,确定所在位置】 【三、遭遇白队立即上报】 在三条命令之后,匿名虫还发出了一条请求。 【如有虫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请来68,51处】 另一旁。 “发这个坐标真的会有虫来?” “管他呢,爱来不爱。” “……” 可以,很强。 这算是一个相当模糊的定位不够精确的坐标,对于被追的满废墟跑的黑队虫而言,他们大概率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太清楚,更别提对整个战场抱有一定的大局观。 但令商问惊讶的是,说着完全不考虑事情的阿兰,对时间以及空间的把握让他叹为观止。 而被问及如何在没有相关设备的情况下记录时间以及空间时。 阿兰只笑着点点自己的头:“聪明虫要学会用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 …… 雷文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朝星脑里的坐标赶去,但没想到,他躲过白队的搜寻,顺着模糊的坐标点摸索而过时,竟然真的看到了同队的两只虫。 而且。 “咦,商问?” 雷文不太喜欢这只B+的虫,因为他,整个二十七班的成绩宛若吊上了钢索——不管怎么着,只要你在贺君的小测试中没进入4分钟,那不好意思。 你就是个废物,比B+的虫还不如的废物。 二十七班的虫基本就是被这么骂着过来的,就算是堪堪突破四分钟,那也只能落得一声嗤笑——A+的虫与B+的虫取得了一样的成绩。 废物一样。 雷文觉得他已经被骂到一点儿自信都没了,但他也只能勉强摸到四分钟这个坎。 他有充分的理由不喜欢这只B+的虫,所以他觉得现在的情况相当尴尬。 好在除去商问之外还有一只另一班的虫。 那只看起来就很强的虫大大咧咧地介绍自己。 “我叫阿兰。” “啊……你好,我是雷文,等等!这个名字!” 商问略有惊讶地望向阿兰。 雷文做了抢答:“你不知道么?他弟弟就是今年唯一的S级。” 中联邦今年新生一千零一,只有一只S级的虫,可见S级的虫有多么稀少,商问曾觉得这种存在就像高岭之花,但没想到两者的距离其实出乎他想象的近。 阿兰显然不太乐意听他S级的优秀弟弟的轶事,不悦道:“好了聪明虫,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商问从震惊中回神,冷静片刻后,用相对严肃的语气道。 “打游击。” …… 对商问而言,骚扰游击绝对算是能刻进DNA里的东西。 三虫小心翼翼在废墟间的阴影中穿行,依靠着阿兰对环境敏锐的感知,三只虫避开白队搜查在主力,绕到了废墟边缘区,因着虫少地多,白队在边缘区的搜查也是以三虫为一小队,商问他们就碰上了一小队虫。 商问定下了当前所在的坐标。 “偷袭起手,中间那只,左手边那只,右手边那只依次打过去。” “不要恋战,不要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打一波就跑。” 相较于雷文的惊讶,阿兰对这种打闷棍的做法显然更加支持,扛着枪表现得跃跃欲试,眼神都比刚才亮了几分。 商问摒着呼吸,安静地等待着,像是在阴影中等待狩猎的野兽。 然后。 他右手两指并拢,在白队虫踏进他们攻击范围的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以手势下达了攻击命令。 一声枪响。 阿兰如灵活的豹子,从阴影中一跃而起,在空中便朝着白队中间那只虫开了枪,雷文绕至侧边,躬身从侧边冲至前方,他选择的枪械精度虽不行,但强劲的火力却能形成短暂的火力压制。 他们的目标全是中间的那只白队的虫。 对于虫族而言,过强的身体素质使得他们本身便是征战星域无往不利的武器。但这种力速双A的种族特征就使得他们在内战中要杀死彼此变得艰难许多。 在电子衣的示警中,被集火的白队虫以相当的速度避开了必死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体还能支撑自己激活虫纹进行反击。 商问早已埋伏在不远处,伏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借了阿兰的□□,朝被集火的白队虫射出一颗子弹。 那颗子弹准确命中了白队虫……手中的枪,枪管猛地被弹开,子弹直直射入沙土。 但就这么一个破绽,就可以让阿兰近身,拔出手中的长刀,猛地砍向对方的脖子。 在短促且尖锐的爆声中,被集火的白队虫被电子衣判定受到伤害过大,被迫退场。 白队剩余的两只虫准备背水一战间,商问猛地喊了一声退。 阿兰与雷文二话不说四散而逃,伏在高处的商问盲开数枪,为两者逃跑开道,白队虫愣愣看着两只虫以截然相反的方向逃跑,一愣神间,阿兰与雷文皆跑出十几米远,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商问连射而出的子弹已经疾驰而至。 这几枪打完,商问连忙拎起枪械就往高处跑,他的速度肯定比不上阿兰与雷文,对方手中也有射程较远的枪械。 故而相较于早已分开跑的两虫,反倒是他的状况比较危险。 商问把枪往背上一背,刚撒丫子往高处跑了几步,就听见枪响声在耳旁炸开,子弹几近贴着脚腕打进了身侧的沙土中。 商问只觉得汗毛倒竖,在这种情况下激活虫纹虽然更方便他逃命,但这之后漫长的虚弱期会让他完全成为团队的累赘。 猛地。 他觉得肩上一痛,电子衣发出了尖锐的警示声,按照电子衣给出的信息,如果是真正的战争,他的左肩应该彻底的被子弹贯穿。 再快一点。 再跑快一点。 感觉被再度瞄准的商问猛地抬头。 是坡顶! 商问抬腿高高跃起,虫族的身体让他勉强却顺利地越过顶破,然后摔在沙地上朝下滚了几圈。 勉强抓扣住沙土稳定身形,商问将口中的沙土吐出来,相当狼狈地往周边的废墟跑去。 躲在废墟之中。 商问连忙连忙从星脑上确认俩人的情况。从伏击到逃跑只用了短短两分钟,阿兰与雷文皆成功逃出了白队虫的攻击范围。 商问缓缓把胸腹中憋着的那股气吐了出来,这次行动比他料想的顺利的多,阿兰暂且不说,能有一个S级的兄弟,他自己的身体素质在A+虫中都是顶级的那一档,雷文的表现竟然也可圈可点,与阿兰的配合也相当默契。 相比较而言他可能还算是受伤最重的那位。 商问:“……” 和这群变态打架心理压力太大。 感觉到电子衣带给他的阵痛稍缓,商问提着枪起身,准备按着三虫最初定下的聚集点前进。 …… 十分钟之后。 相当勉强按着坐标找到地点的商问进入废墟。 阿兰与雷文两只虫早已在里面等候。 “呦,竟然没迷路。” 阿兰相当欠扁地朝他打招呼。 基本在附近搞了地毯式搜索的商问心情复杂。还好这个坐标点也在废墟边缘,不至于让他被白队的虫追着跑。 雷文也伸直手臂朝他挥了挥。 商问笑着与之击掌。 大抵是有了一同作战的经历,雷文觉得眼前这只雌虫顺眼了不少,他带着几分调侃道:“如果有下次,也许我会推荐你。” 一旁的阿兰轻哼。 “别说这些废话了,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第 40 章 我直觉很准 “据搜查小队报告,黑队有三只虫组成了机动小队,四处流窜攻击我们零散的搜查队。” “伤亡情况如何?” “我们遭遇了四次袭击,损失两虫,搜查小队成功抓捕一只虫。如今我们剩余十三虫,黑队剩余十虫。” 对于黑白两队而言,如果两队进行团队作战,那么三虫的差距会造成较为明显的优劣势,但当黑队隐藏自身各自为战,白队只能在废墟中与他们玩捉迷藏时,这三虫的优势便变得不容易体现出来了。 白队指挥沉思片刻。 “无虫指挥的黑队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们迟早能把他们抓出来。” 白队指挥的声音带了几分郑重:“我们要提防他们再次团结在一起。” 刚刚为其做了报告的安佩带着笑:“我懂了,我带一小队围剿他们,打杀黑队的士气。” 白队指挥点头应允。 指针刚走过一小时五十分钟。 白队派出安佩带领的四虫前去围剿商问的机动小队。 而另一边。 “现在咱们骚扰白队的危险系数太高了。” 商问、阿兰与雷文躲在一栋废墟中。 “咱们进行第四次袭击时,白队虫的表现就像是诱使我们去某个地方,白队肯定早已找到对策,再有下一次,估计咱们就会全军覆没。” 雷文听完商问分析,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连问道:“那该怎么办?” “停止骚扰,别忘了,咱们最初的目的只是为教官入场制造前提。”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阿兰刚想继续听商问接下来的安排。 雷文却傻眼了:“哎?!教官?咱们要让教官下场么?” 商问与阿兰面面相觑。 两虫眼睛里都透露着相似的色彩。 ——你没告诉过他咱们的作战计划? ——没有啊。你没和他说? 全是菜鸟的游击小队遭遇到了他们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打击。 商问略有无语地望着这位说干就干的雷文同志,然后不由得感慨,有些人,不,虫,比他还好忽悠。 将脑子里的想法一股脑灌输给雷文后,雷文恍然大悟,以拳击掌。 “我懂了,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得去打白队指挥?” 这家伙…… 商问刚想说这家伙懂了个锤子。 藏在暗处的某位黑队成员发出的星脑消息让他发出一声轻咦。 【坐标25.57,前后差距大概一公里的位置,有一五虫小队路过。】 商问连忙询问。 【他们前进的方向是?】 【东南】 此刻,商问并不想吐槽这大概可以偏离一公里的模糊坐标,也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会有五只白队虫结成小队。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那么几分痛心疾首。 “对,咱们要去打白队的指挥。” …… 五只白队虫齐齐离开白队大本营,这是一个相当鲜明的信号。 白队大本营可能无虫看守,白队指挥现在很有可能只是一只孤寡将军,贺君下场虽然能把水再度搅浑,但要从中得利,最好还是能与白队打一个信息差。 所以,此刻就是直接打白队指挥的最佳时刻。 但此刻最大的问题是。 “你们能不能大致推断出他们的大本营设在哪里?” 带着自己打游击时的经验,身为灵魂画师的商问在地上画了一个大概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地图轮廓。 阿兰心底的嫌弃溢于言表。 商问没有注意到阿兰的表情,他只是满脸严肃地盯着这张灵魂地图,盯了许久,才相当谨慎地在四处画了四个叉,两处划了两个圈。 根据白队所在位置以及行进方式来逆推对方大本营所在地,这对于连战术这道门都没入的商问来说实在太过复杂,故而他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第六感画出两个相当不靠谱的圈。 而在一旁的雷文看他推演半天,双眸一亮,指着其中的某个小叉道:“这里是不是咱们第一次袭击的地方?” “对的对的。” “这里就是第二次?” “没错没错!” “好!我看懂了!” 觉得自己又懂了的雷文大手一挥,在另一处画了个圈。 “要找白队的指挥不是?根据我的直觉!我觉得他们在这里!” 这个圈画下来,不仅是商问,就连阿兰都以一种“这家伙靠谱么”的目光注视着他,而被两虫注视的雷文迅速领悟了这个团队的核心精神——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面对两虫的盯梢,还十分乐颠儿地竖起了大拇指。 “相信我!我直觉老准了!” 最终,商问痛心疾首地把这个直觉圈加入了他的探查计划。 不为其他,他们这里三只菜鸟,在这方面真的没一个靠谱的。 …… 三只虫,探查三处有可能是白队指挥处的地区。 比起阿兰与雷文而言,商问受到的挑战更大,只身一虫穿梭废墟,遇到的任何一位敌虫都拥有碾压他的实力。 但他是黑队的战士,而非黑队的累赘。他所做的所有努力只为了能以B+的身体潜力来站在这些虫中间,只为了不再让像阿兰那种虫轻率且轻蔑地望着他笑。 商问抱着枪伏在沙丘之上,风沙从地上吹过来,凌乱地散落在他的发间以及电子衣上,他屏息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直到他确认四周安全,这才猛地从中爬起来,几步快跑到废墟掩体处,用瞄准镜扫过各个他认为的可以打伏击的位置,确认这些点没有虫看守后,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但这一口气还未落下来。 猛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他身侧的那一栋建筑上。 从哪里打来的子弹?! 商问抱着枪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稍有泛白,他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出逃,或者说他不确定这一枪是不是只是对方的试探。 冷静下来。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像是擂鼓一样咚咚地敲击着他的胸腔,在全身血液上涌,仿佛热血倒灌的那一瞬间。 他听到了杂音。 商问毫不犹豫端墙朝着来虫的方向射击。 子弹在空气中疾驰的破空声与爆鸣声交错,先发制人的商问二话不说收枪顺着另一边狂奔而去,而被子弹打到几近要被强迫退出的白队虫也意识到这片废墟后还有敌人,抱着即使强行退场的结局,也要追着商问开枪。 在刺耳的爆鸣声中。 几发子弹紧跟着商问的衣角打在了废墟之上。 相当勉强躲在新掩体之后的商问难掩脸上的震惊——仅他刚刚用视线的余光瞥去,就能看到远处的沙丘上有三只虫朝他冲过来。 联系白队的人员配给,他敢确定他这次一定是碰上了白队唯一的五虫队伍。 五只A+的虫围堵,能不能跑出去? 不行也得行! 商问咬牙,确认自己身上电子衣的状态之后。 跑! 商问二话不说抱起枪来朝前面冲,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身后惊讶的声音,但他根本管不上那么多,直接把枪往后一背,双腿跃起,手指如鹰一般卡上墙壁,双腿沿墙猛蹬,便轻松攀上前方一座较高的废墟,身后的枪火声让他来不及朝身后看,只站在高处粗略扫过,他脑子里便浮现出了最简略的逃跑路线。 一边快速后退,他一边举枪扫射周边,把想要爬上这座建筑的虫压在下面,然后,在五只虫包围圈形成之前,商问并未直奔突破口,而是直直朝着其中一只防守最薄弱的虫跳下,在他举枪迎击之时,商问一手拎枪,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空荡荡的匕首鞘,以下落的气力直直刺向对方面门。 在大惊中,对方举枪欲挡,却不料商问将手中只是一枚匕首鞘,而本人只与他侧身闪过,抱着枪远遁而去。 电子衣的示警声持续响到了此刻,但对虫族而言,目前他受到的伤远不至于让他在此间退场。 “追!” 几只A+的虫在愤怒间直直追着商问而去。 商问第一反应觉得这声音耳熟,而后在一个晃神间意识到声音的主人就是他宿舍隔壁那位干饭虫,这一个恍惚让他一度被身后追着的虫将距离缩短至五个身位,若非他及时又跳上了一座废墟,估计他早就被蜂拥而至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但他的情况不太好,B+的身体潜力如果和A+的虫比长途作战就是找死。 忽的,一栋破旧的建筑落入眼中。 商问眼睛一亮。 他猛地拐了个弯,直接一记提腿踢碎建筑窗上残存的玻璃,扒着窗户侧身朝身后这几只虫开了几枪后朝着建筑深处跑去。 然后,里面再无动静。 追了一只B+的雌虫,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只虫,追了半天愣是没追上。安佩心情十分郁闷。 “进去搜。” 出乎意料的。 “一楼没有。” “二楼没有。” “三楼也没有。” 就这么几层,一只虫,能在这落魄的废墟里上演大变活虫?安佩越想越郁闷。 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非得掘地三尺把这姓商的给撅出来,但他们现在的任务主要是追杀黑队的机动小队,在这里浪费时间实属不智。 “走。” 安佩权衡片刻,便给在场的虫下了命令。 而等这片区域彻底没有了其他身影时,废墟外的沙堆下,商问连人带枪从沙子中钻出,抖了抖发间与衣服上的沙子,相当难受地把口中的砂砾吐出来。 “真难吃啊。” 然后他就笑:“估计那家伙想破头都不知道我藏在哪儿。” 与五虫小队背道而驰的商问相当顺利地找到了自己圈起的其中一个坐标,只可惜他挑选的这个坐标所在位置并非白队的指挥处。 商问有几分遗憾,但也不觉得意外, 与阿兰联系确认情况后,他的第二个猜想又被否定。 “算了,反正这玩意儿就和赌……” 就在商问打算找个理由开解一下自己时,雷文的消息来得恰到好处。 【我找到了!白队的指挥地!】 商问陷入了沉思。 第 41 章 翻飞的黄沙 【黑队的队友们】 在距离模拟战开始已经两小时十分钟。面临着因白队的搜查式围剿,黑队虫再减一员的劣势,所有黑队的虫皆在星脑上收到了那位匿名虫的消息。 【我们会在五分钟后进攻白队指挥处】 【而现在与你们说的内容将关乎黑队的生死存亡,请你们一定要牢记并严格执行】 【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是胜利】 …… 两小时十五分。 机动小队三虫正式进入白队指挥处,并且在废墟内与白队两虫爆发遭遇战。 面对突然而然袭来的三虫,白队指挥满脸惊疑,却在极短时间内冷静下来,一直站在他身后充当护卫的虫于他抬手间猛地从他身后冲出来,不过眨眼便冲到他们面前。 仅看这只虫瞬间的爆发力,就让阿兰感慨:“这只虫很强!” 但在下一瞬间,阿兰躬身抽刀而上。 在尖锐的金铁交接声之中,不需要阿兰多说,雷文与商问直奔白队指挥而去。 白队指挥二话不说选择撤退。 具备高潜力的虫族个体在选择逃跑时所爆发出的速度对商问而言实在有点难以企及,故而还未等白队指挥逃离他的视线,商问已经连着两枪命中了对方的电子衣。 “不能让他跑了!” 如果让白队指挥成功与队伍主力会和,那对他们而言可是得不偿失。在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的前提要求下,他们还需要一直紧盯着敌方指挥以妨碍他的行动,防止他借助星脑与队友联系。 猛地,商问只觉得眼前一花。 白队指挥的身影只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不过呼吸的刹那,直接让他丧失了眼中的焦点。 人呢?! “他开了虫纹!” 雷文的声音由近及远,又是一道残影在他眼中直掠而去,并没有经过商问招呼,雷文也随之开启了虫纹,紧随白队指挥而去,像一条凶猛的鬣狗,咬住白队指挥不放。 徒留一只b+雌虫在风沙里凌乱。 要追一只比他先跑出几秒的, 开启了虫纹的a+雌虫,还不如让他赶个早选择回炉重造。 被半路抛下的商问只能耸肩,扛着枪在四处查探时,发现白队在大本营地址的选择确实有做过考量。 商问背着枪爬上了最近那座最高的废墟顶端,他站在高处,能透过翻飞的黄沙看见远处的天际线,蒙了灰的黄与砂砾的颜色交错交融在一起,十余座凌乱的废墟带着一丝别样美感坐落在脚下。 此情此景。 会让人从心底骤然生出一股粗犷的豪气。 站在高处的商问看了看星脑上的时间——差三秒两小时二十五分钟。 在这三秒间,他向自己的星脑输入了两个字。 【行动】 …… 匿名虫这三个字对于黑队而言是神秘而又危险的存在。 ——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一只匿名虫? ——仔细想想,这只匿名虫好像有点东西。 ——匿名虫究竟是谁? ——管他娘的是谁,跟他干了! 从黑队被打散开始逐步向整个队伍发布命令,回收整个队伍的掌控权,把快要分崩离析的黑队再一次勉强聚集起来,并且组织起了一只机动小队向白队指挥处发起了进攻,使得黑队的士气再度回到了高峰。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是胜利! 既然这只虫子能带领他们得到这场胜利! 那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在接受到命令的那一刻,如钉子一般紧钉在废墟深处的黑队有了动作。这个动作是隐蔽的,如藏在水波之下的暗流,毫不引人注目地汩汩而动。 从高处乍看,这股细小的暗流似乎要将整片废墟如兜网一般网起来。 最终他们可以尽情从中攫取他们所需。 两点三十分整,身穿电子衣的贺君乘简易飞行器降落在废墟边缘,贺君可以说是嚣张狂妄到了极致,随身只别了一把长刀就敢来直接挑战二十多只中联邦的虫族。 得到距离最近的黑队虫报告后的商问在线震惊。 【你确定他穿的也是电子衣?】 【看起来像…… 等等!他发现我了!】 这只黑队的虫的发来的信息于此戛然而止。 商问来不及去思考这件事背后可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提醒他若是不做出什么,那一定会发生他绝对不想看到的情况。 商问几乎想都不想,直接发布了一条命令。 【只要被贺君发现,不要犹豫!立即激活虫纹!朝预定的方向跑!】 有几分急躁的商问端起枪来,用瞄准镜朝贺君所在的方向望去,但目前只能看到茫茫的黄沙与废墟,没有一只虫影能落尽他眼中。 现在除去他们机动小队三虫,能用做消息传递以及引诱的虫子只剩了五只,而作为他们的敌人的白队还有十三虫,除去守卫与指挥,还有一个五虫小队与两个三虫小队。 没关系。 只要行动得当,他们还是有机会利用废墟中藏着的虫子将贺君这道祸水东引至白队。 只要能做到祸水东引,成队出现的白队论损伤一定会比各自为战的黑队要高。 不过……身穿电子衣的贺君,这件事又意味着什么? 商问收枪,站在废墟顶端的黑发黑眸的青年此时的表情没有一丝平日带着笑的温和的模样。 那张勉强称的上俊朗的脸上只剩一片冷彻。 …… “一只搞定,还有几只来着?” 贺君把脚下这只包着退场的黑队虫的虫茧骨碌碌踹出去十余米,直到其撞上坚硬的废墟墙壁。 他相当惬意地揉了揉右肩,锋利的长刀晃动间,隐约映出了他的脸部轮廓。 “一只一只找实在麻烦,为什么不多来几只?” 相当随意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做出了劈砍风沙开路的模样,就这么像玩一样朝前慢悠悠走了数十步,贺君骤然挑了挑眉。 他朝某个地方望去。 在他视线中印刻的废墟中骤然串出了一道黑影,那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与贺君相反的方向狂奔,好像眨眼就要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从他掌心逃遁而出。 “呦,开虫纹了,有虫给他通报了信息么?” 贺君将手中的长 刀往肩上一抗,微微躬了躬身,双眸微眯。 他抬腿,朝眼中那越来越小的黑点疾驰,如一枚激射而出的炮弹一般,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最短的行进路线,简直如一头人型凶兽,横冲直撞地直追那只虫而去。 似乎意识到了令虫头皮发麻的危险就在身后,那只虫在某一个废墟的交错点猛地刹了个车,然后拐进了另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子。 贺君自然也挤入那条小巷。 两者一前一后冲出小巷时,便直直迎上了在附近巡逻的白队的三只虫。 中间的虫骤然爆发出了一声惨叫,一看就是遭受过贺君魔爪的虫。 “贺、贺君教官!” 贺君轻咦一声。 手中的刀随手一丢,直直扎进了想要趁乱逃跑的黑队虫的脊背,然后猛地朝前一踢,直接将那只惨叫的虫踢飞。 余下的两只虫愣愣看着自己的队友还在空中飞着,身上的电子衣仅仅因为那一踢就完全爆开,毫不留情地宣告了他的强行退场。 然后。 腹部的骤然阵痛中。 那两只虫只隐约觉得一股刺痛感猛地串上头顶,双目模糊间,隐约能看到贺君以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朝着他们的腹部猛击了一拳,然后轻飘飘把脚底的几具“虫茧”踢一旁。 相当轻蔑地开口。 “废物聚在一起,就连警惕心也会下降?还不如那只一被发现就开虫纹逃跑的家伙。” …… 自贺君下场,黑队退场两虫,白队退场三虫。 除去那只被用做诱饵的,一见面就开虫纹逃跑的虫,其余虫基本是一见面就被全部歼灭,没有丝毫向外传递信息的时间。 虽然对贺君的战斗力的评价又得到了刷新。 但贺君超乎想象的战力并不会影响现在商问对局势的预估,他仍站在曾经白队指挥处的最高点,给剩下的还藏在废墟内的四只虫下达命令。 【33,24,44,27,朝东南偏向110方向】 这一次,他直接派了两只虫,试图去把安佩带领的四虫小队朝着贺君所在的方向引过去。 两 只黑队的虫相当顺利地发挥了自己诱饵的作用,两者与安佩所在的小队在某处相遇,伴着几声枪响,再度引发了一场追击战。 a+虫之间的竞速可远比商问那自顾不暇地狼狈逃跑要更加刺激公平,只追逃了将近半分钟,便将五只白队的虫引至了贺君所在的地方。 遭遇战一触即发。 站在最高处的商问在根据断断续续的反馈情报推断出贺君以一敌七完胜的战绩时,只觉得这么一头凶兽被投放至全是菜鸡的模拟战实在是太大材小用。 而取得完胜的贺君,随手把手中的刀插在了沙地中,看着脚边横七竖八的虫茧。 “三只……带上最开始的那只,四只。” 他轻哼一声。 “是故意的?” 第 42 章 模拟战终焉 贺君的加入无疑加速了这场模拟战的进程。 此刻,黑队剩余五虫,白队剩余五虫,从进入白队地盘起就一直处于劣势的黑队终于与之打平。 此刻,基于黑白两队剩下的虫数而言,要从信息层面占取优势已经不太现实。故而这场模拟战也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当然,与其说是僵持,不如说黑白两队都陷入了必须躲避贺君才能苟活的尴尬局面——虽然听起来有几分滑稽,但现实很残酷地就是这样。 此刻,雷文的消息刚好传来。 【我把白队指挥跟丢了!】 不是好消息,也不是无法预料的消息。就算同为a+级的虫,雷文的身体素质也比不上白队指挥,一同开启虫纹瞬间爆发最大速度的时候还不容易看出来,时间一长,雷文追不上白队指挥这件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阿兰倒是给了他一条好消息和一条坏消息。 【我把那个守卫打趴下了】 【不过我也顺带激活了虫纹】 阿兰作为他们三虫组里战力最高的虫,他这样的虫子激活虫纹时完全可以作为团队杀手锏来使用,奈何这个杀手锏提前自爆,取而代之的则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衰弱期。 面对俩高战力的衰弱期拖油瓶,商问直接放弃思考。 不过处于衰弱期的阿兰看起来状况还挺不错,从废墟出来后三下五除二便登上了废墟顶端,与商问并肩而立,朝远处眺望片刻,问。 “现在怎么样了?” 商问摇头,简单与阿兰描述了一下现在的僵局。 在听到贺君一挑四一挑七的壮举时,阿兰相当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在相当急促的思考后,问了商问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 “所以咱们可以对教官动手?” 那一瞬间,商问如蒙雷击,在片刻的失语后,他猛击双掌。 穿着一样的电子衣,只带了一把长刀入场的贺君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他也可以受到伤害,也可以被强制退场——从贺君下场开 始,模拟战就不再是纯粹的黑白两方的战争。 阿兰敏锐地捕捉到了商问细微的神色变化。 没有什么事情要比与强者对战更令人感到惊心动魄,他自己就是强者,他这辈子也只会承认与他一样或者比他更强的虫。 他本身就是无所畏惧的,不安分的家伙。而他眼前的虫子在那一瞬间也透露出了与他的身份与能力截然不符的疯狂与不安分。 那种相似的味道令虫血脉喷张。 阿兰扬起嘴角邪邪一笑:“不错么,b+,我开始对你另眼相看了。” 商问相当无语地瞥一眼这家伙。他应该表现得受宠若惊一点,还是吐槽他现在才对自己另眼相看? 伴着一声短促的叹息,他道。 “算了,咱们还是先想一想,怎么搞贺君,以及说服其他虫和咱们一起搞吧。” 令商问惊掉下巴的是。 他大概小瞧了贺君在黑队的恶名或者小瞧了匿名虫这三个字在剩下那两只虫间的威望。 他曾经觉得明知道贺君这么强的情况下还要去选择鸡蛋碰石头,按理来说另外两只虫应该相当难以说动才对。 结果这个决策轻而易举得到了全票通过。 商问:“……” 觉得商问现在的表情颇为有趣的阿兰微微耸了耸肩膀,止住了笑。 没遮掩住眼睛里那抹笑意的阿兰用调侃的语气道:“干了?” 商问只出拳,与阿兰的拳头猛地碰了一下。 “干了。” …… 在附近搜寻不到一只虫的贺君杵在沙地里,烦躁地打开了星脑的通话。 “还有几只虫没抓到?” “黑队五只虫,白队四只虫。” “还有这么多?” 一边感慨从战场下来后自己的身体和脑子都像暴露在空气中的铁制品一样渐渐锈蚀,再后悔自己来这满地黄沙的模拟战场前没再来一杯春虫奶昔。 “这群废物可别让我抓……” 贺君微微眯起双眼。 透过卷着黄沙的大风,他隐约能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点,那只虫在废墟周边四处乱晃,像是在 警惕着什么一样。 这是一只漂亮的诱饵,警惕又显眼,摆明了要等虫上钩。 贺君轻哼一声:“又是那个玩借刀杀虫的小队?” 随即,他将刀收入鞘中,用相对冰冷的声音道:“不过也要想一想能不能拎得动我这把刀。” 贺君毫无犹豫地追了上去。 而那只被用做诱饵的虫也在第一时间激活了虫纹,将a+的身体潜力发挥到了极致,直直朝着一个方向奔袭而去。 贺君并不想直接把这只诱饵干掉,毕竟以前两回的经验来看,他们采用的是牺牲少数本队虫为代价换取更多敌对虫的退场的战术。 也就是说,只要他跟着这只虫就能找到更多的虫。这生意稳赚不赔,傻子才不跟。 果不其然,在虫纹激活的时间内他成功与三虫组成的小队狭路相逢,轻松灭掉这三只虫组成的小队以及诱饵虫后,贺君惊讶地发现在不远处又有一只虫在他视野所及之处,似乎还要继续引诱他走下去。 有点意思。 贺君自然不急不忙地紧随其后。 令虫惊讶的是,这只虫并未开启虫纹,只是引领他来到一块四周都是废墟的平坦的沙地上,而踏进这片区域的一瞬间。 比起被虫阴了一波的愤怒而言,贺君更产生出了一种被人小瞧的别样新奇的感觉。 这些虫崽子们竟然膨胀到能杀得了他,等在这儿埋伏呢! 不过。 在废墟的透出的冰冷的枪口下,有虫藏在废墟内扣动了扳手。 在枪响的爆鸣声中,另一只虫从贺君身后的废墟提刀而上。 “如果不是这样才无聊啊!” 在略显轻狂的笑声中,贺君一闪间抓过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的诱饵,毫无怜惜地抵上了迎面而来的枪子,在那只诱饵虫结茧的同时侧身躲避阿兰猛地劈砍而下的刀锋,反手抽刀以刀脊与之相接。 两只□□强悍的虫子以绝对的力量相撞,阿兰牙关紧咬,手上青筋几近爆起。 “阿兰坚持住!我来帮你!” 藏在废墟里的雷文抱着枪屁颠屁颠冲了出来,奈何他 在之前已经激活过虫纹,又没有阿兰变态般的身体素质,现在还处在衰弱期中。 贺君只抬脚将距离他不远的诱饵虫结成的虫茧朝雷文那边一踹,雷文手中的枪也随着他的起跳躲避抖三抖。 打出的子弹便贴着贺君的身体而过,直直射向了贺君和阿兰身后的建筑上。 一只开不了虫纹的虫,一只衰弱期的虫,就这么两只虫想要杀了他?贺君总觉得他好像看漏了什么,但随着噗噗噗的子弹射进建筑内部的声音响起。 “商问!!!”那只进入衰弱期的虫突然嘶声力竭地喊了出声。 随着相当清晰的重物落地的声响。 在他眼前那栋废弃建筑竟然轰然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倒塌而下! 被风沙日复一日吹拂的废弃的建筑自然相当脆弱,但也不可能被轻易轰塌,更别说像是已经计算好角度,计算好时间的…… 贺君瞳孔紧缩间,那栋庞然大物重重地砸了下来,将包括贺君在内的三虫一起埋进了倒塌的废墟之下。 但这并不是属于他们的胜利。 “你从什么时候在附近的?白队指挥?” 站在废墟之上的商问冷眼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的白队指挥。 而开启过虫纹,经过长途奔袭的白队指挥略显虚弱地站在不远处,带着几分笑意望着商问。 “原来我要找的黑队指挥就是你啊,当真失算了。” 一黑,一白,两两相望。 这是属于他们最后的战场,也是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的模拟战的终点。 两者不约而同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然后,在这篇废墟之上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他们这场战斗的输赢会决定这次模拟战的胜者。 一共二十一只虫的二十七班,除去少数几只对此不感兴趣的虫外,商问基本挨过他们所有虫的打,从赤手空拳到手持干戈,被打碎皮肉,被打断骨头,治疗药剂一瓶接一瓶的灌。 他不一定是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那只虫,却是最懂得怎样与不同的a+潜力的敌人缠斗的那只虫。 而这 只已经激活过虫纹,现在还处于虚弱期的虫注定会在不断的颤抖中将自己的体力耗尽。 在那时。 “砰——” 商问对准了白队指挥的头,开出一枪。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白队指挥不知从哪里提起的力气,在他的电子衣最后爆开之前朝他扑了过来,面目狰狞地,以完全碾压他力量的攻势钳制了他的双臂,在他电子衣的示警之下,那股最后爆发出的力气几近碾碎了他开枪的右臂。 商问狼狈地又给了白队指挥一击,那只虫才在一阵气鸣声中化为了一个虫茧,顺着废墟缓缓滚落下去。 他缓缓转身。 他面前的废墟缓缓鼓起一个土包,然后,各种砖瓦散落间,满身尘土渣滓的贺君一边咳一边从废墟下跳了出来,看见商问的表情,挑眉而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商问的表情有几分漠然,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因为一开始定下的杀手锏就是我。” 即使将贺君引到这个地方,即使两只虫前后夹击,即使将废墟轰塌,贺君这样的虫都有可能活着。所以要留一只虫在最后的那一刻给予最后一击。 这只虫只能是还没有激活过虫纹的商问。 如果计划不被白队的指挥破坏,他们说不定是有机会的。但随着他的右臂被废,这项计划也终归成为泡影。 贺君难得严肃道:“你要明白,不存在没有疏漏的计划。” 商问不语。 贺君拿起手中被砸到豁口的长刀,毫不留情地划过了商问的脖子。在爆鸣声中,商问的电子衣爆开,化成了一个漆黑的虫茧。 而在下一秒,虫茧破裂。 商问完好无损地站在了模拟战场之上。 “打完这场模拟战,感觉如何?” 商问往下看,那些化茧退场的虫恍若化蝶一般从虫茧中钻了出来,喜气洋洋地迎接着光明与带着沙子的大风。 “……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还活着。” 贺君轻哼,把刀随手一丢, 打算去教训一下这群废物,但在跳下废墟之前,他又挂上了熟悉的轻蔑的笑。 “虫崽子,记住一件事。” “不要为了眼前的成绩而沾沾自喜,否则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是这种水平。” 商问默然。 第 43 章 战后的涟漪 模拟战结束。 胜者为黑队。 像是将一块小石子丢入池塘内,要泛起细细的涟漪。 最初的涟漪在黑队内部。在短时间的狂欢后,活到战场末期的虫不约而同地开始进行寻找。 若问他们寻找什么。 匿名虫,这三个字一定会落进提问者耳中。 而在活至最后的虫的添油加醋中,匿名虫的强大与机敏可见一斑。 接过了指挥的交接棒,带领黑队反败为胜,运用地理优势掩埋贺君,打了一场令虫心血澎湃的如此漂亮的战争。 强大,危险,而又神秘。对于信奉强者的虫族来说,这样的存在如何不令他们心生钦佩?能够追随这样的虫,或者像这样的虫一样领导战争,又如何不让虫心驰神往? “哎,b+,你不也活到后面了?你知不知道匿名虫是谁啊?” 大抵是胜利使得那群虫子的臭脾气也缩了几分,面对商问时还能留个笑脸。 “不知道。”商问回答得毫无犹豫。 这让底稿都打好了,刚准备换个方法夸夸这只传说中的“匿名虫”的雷文如鲠在喉,而后十分心痛地与朋友挥挥手,在这些虫子一脸茫然的神色下,勾住商问的肩膀,哥俩好地向前走。 雷文相当好奇。 “你真不打算告诉大家你就是匿名虫?” 商问摇摇头。 “没什么必要。” 雷文在片刻的思考后选择了放弃思考,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商问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的声音中笑着开口。 “算啦,就像阿兰说的,聪明虫有聪明虫的想法。” 他向商问竖起拇指。 “反正咱们都是好兄弟,对吧?” 商问看着他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笑意,一直紧绷的脸也松懈了几分,带上了稍显柔和的色彩。 “对。” 模拟战之后有半日的假期,商问从模拟战场回宿舍前,顺带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但还没等他走回宿舍,却见门口杵了一尊狂放不羁的门神。 门神见了他就带 着笑冲上来,把他的头一按,大有逼问之势。 “好小子,老实交代,怎么躲开我的追杀的?” 在模拟战场中,安佩自认在五只a+的虫的追杀下,别说是b+的虫,就算再换一只a+虫,只要他不开虫纹,照样都得被他们逮到。 结果商问这家伙不仅成功跑了,还愣是让他们把建筑上上下下都搜查过一遍也愣是没找到。 在商问有几分痛苦的求饶下,安佩才松开双手,商问抱着书勉强直起身来,腾出一只手来挠了挠头,有几分犹豫道。 “实际上……我在沙堆里打了个地洞。” 安佩彻底傻了。 在战场上的惯性思维使得他下意识认为商问只要进入了那个废墟那一定是躲在废墟内,结果商问只是在他们眼前上演了一出幌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躲进废墟里! 想明白了的安佩在线咂嘴,似乎不太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连这么小一件事情都想不通透。 而得到答案的安佩终于愿意把商问放回家。只是在看到商问借来的书籍时,略带思考地发出了一声轻咦。 回到家的商问二话不说把书往桌上一放,把人往床上一躺。 没有人被人吹着多强多厉害时会感觉不开心,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人,被黑队那些虫那么吹几波,就算是自己也会飘飘然起来。 但每当他脚恍若离地之时,他总会想起在战场的最后贺君的那句告诫。 ——如果只为了这么点成绩而沾沾自喜。 ——那么自己碌碌一生也就这样的水平。 贺君的话会让他产生一种紧迫感。 因为真正的战场不是这种过家家一般的,能够让全团的虫成活的游戏。而要把游戏所得看成应该去吹捧的成绩,那估计也只能引得贺君发笑。 他未来是要上战场的。 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所裹挟的商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望望自己放在桌上的书,长叹一声后,起身坐到桌前,缓缓将桌上的书翻开。 …… 紧接着,这道涟漪缓缓在中联邦内部漾起。 “b+……b+啊……真头疼。” “怎么,你看完录像时不是还挺欣赏这小家伙么?” “我跟你说,如果这个成绩是一个中联邦的普通学生创造出来的,我就直接让他跟我开价,只要他真正有才能,我三十军团里大把资源,大把军功,等他毕业,两年内我绝对让他掌兵。” “但你说,一个b+,这不是开玩笑?” 那只虫挑挑眉,大抵也觉得这次模拟战闹出的笑话有点儿奇妙。 “你说,一只b+的虫有什么用?就算他出自中联邦,这一辈子能走到哪儿?上尉?上校?上校就他妈顶天了吧!别说我不敢招,你换中联邦任何一教官都不会用出生入死搏来的名额去招他!” 被这铿锵有力的话语弄得无话可说的虫只能缩了缩肩,然后像是弱弱地反抗一样,随口提了一句。 “但你看十三军团那个军团长……” 这句话反而引来了对方更犀利的嘲讽。 “十三军团?就那离了贺君屁都干不成的废物?” “除了从偏远星挖出一个贺君外,他有什么资格与那些军团长平起平坐?贺君也是个傻子,上缴了多少军功才把那废物扶上军团长的位置。” 那只虫手抖着,指了指他身后。 “怎么?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虽然同样身为教官,但战斗方式的诧异,擅长的战斗技巧不同以及负责的内容不同,也会导致他们之间的战力有天差地别。 “不……你、你身后,那个……贺君教官……” 两只虫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贺君抱着双臂,倚着门栏,脸上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 “我家团长怎么了?继续?” …… 商问有几分无语,仅短短半天休息,黑队还要凑这个空子组织起来搞什么胜利大会。 强制参加,多虫聚会。 这一下子,就有了当社畜以及上大学时的搞什么部门聚餐和社团聚餐的味儿了。 更震惊商问全家的是,这次胜利大会不仅仅是团体聚餐,还是一整个富二代团体聚餐。 哪家的餐厅,哪家的饭店,哪家的酒吧,哪家的酒店,有些一听就有印象的地方竟然全都是这些家伙背后的家族名下的。 当然,最让他震惊的还是阿兰,多狂放粗鲁一小伙。 但他家的有钱完全超出了商问的想象。 虫族这么个优等与优等结合更大几率诞下优等的繁衍方式,最终也使得进入中联邦的学生非富即贵,即使没那么有钱,家族内的财富在整个虫族也能被归为中产阶级的上层。 而像商问这样出生偏远星的泥腿子当真少之又少,普通虫族诞下极富竞争力的高潜力虫一般只靠莫名其妙的变异不说,即使有,军部对他们而言也不是最优选择,能进入中联邦的更是微乎其微。 他大概明白为啥安佩会在平日花相当多的时间去交际了。 聚会的地方定在阿兰家族名下的一个酒吧,对虫族而言,长久的征战以及星兽的讨伐使得各种肉类材料的供给源源不断,但对虫族所占星系中广泛而又贫瘠的土地而言,植物草木类的商品普遍价格高昂,酒水更是成为了其中的奢侈品。 在训练以及战场的游戏中受尽了怨气的新生们难得放纵。 他们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端着酒谈笑晏晏。 他们谈很多东西,小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到军团与梦想,中联邦走出来的虫多半会占据军部的高层,故而他们的梦想大多并不空泛。 他们谈战争的胜利,谈在酒精浸染之下胜利的美妙滋味,谈那种惊心动魄与心潮澎湃。 再度谈到匿名虫,也谈他们的敬佩与向往,雷文喝的醉醺醺,揽住了一只虫子的肩膀在夸耀他在这场战争中不可磨灭的作用,另一只虫也有几分昏了头,一个敢说,一个敢夸。一个说着说着就好似为虫族打下了一个星系,一个夸着夸着自己也没了边儿。 这里的虫还年轻。 “怎么?聪明虫?不来一杯?” 阿兰端着一杯虫族特调的酒水来到商问身侧,作为自认在酒量上没有什么吐出才能的商问只是用相当微妙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 阿兰显然不是个劝酒爱好者,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后,也不再多言。 即便如此,在这场酒会中,商问还是被各种各样的醉鬼给拎着喝了三四杯酒——这场模拟战无疑拉近了虫子们的距离,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引入了一段崭新的战友情。 而直到他路过有一只虫身侧时。 “你有没有听那边说过?就前两天,咱们唯一的s级雄虫遭遇了袭击?” “我有听!我雌父听说因为怕引起动荡,现在这篇新闻还压着没敢发。” “唉,也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儿干去袭击s级的雄虫。” “谁知道?” 商问只觉得心底一个冷颤。 那小崽子……被袭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贴士:能培养出s级虫族的家族都很牛比(阿兰弟弟s级 至于贺君……那真的是变异出来的==贺君毕竟也是偏远星泥腿子 第 44 章 心底的火苗 【没什么问题】 【幕后黑手还在调查】 【……你想见我?】 首都星中联邦小区的宿舍内,商问看着兰图祭发来的最后的四个字,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这味儿不太对的感觉。 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并不是太想见那小崽子,会不会被这家伙拎出去揍一顿? 好不容易把这位祖宗打发走的雌虫在线郁闷。 …… 模拟战一周后,就到了联邦日。联邦日是虫族联邦创立的日子,算是日复一日搞996的虫子们难得的法定假期,就算是中联邦的学生与不出任务不上战场的军部虫都能得到一日休假时间。 在首都星上继续活成了个死宅的商问翻翻衣柜,发现除去自己从偏远星带来的几件衣服外,衣柜里填着的无一例外都是整齐划一的中联邦的校服。 放弃思考的商问不情不愿随便套了件衣服,慢吞吞出了中联邦大门,一边确认地点,一边查看路线。 “哎,飞船的票还挺贵!?” 再度表现出乡下人进城模样的商问磕磕绊绊坐上飞船,磕磕绊绊换乘,然后再磕磕绊绊顺着星脑的导航走到了目的地。 所走过的路上,到处能看到为了庆祝联邦日所搞的大型电子屏,大型器械,在他印象里这座金属感气息浓厚的,有一丝死气沉沉味道的城市好像眨眼之间活了过来。 然后。 商问相当傻眼地望着街道对面的少年。 是兰图祭。 却是脱离了幼童稚气的,一窜成了十六七的少年的兰图祭。 仍旧是漆黑的发,暗金色的眼瞳,束起的那一绺细细的发尾好似长了些许,脸庞的轮廓富有棱角了些许,眉眼带了几分少年张狂不羁的意气,又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记忆中的瘦小身姿也一下子拔高,像初春之时柳树抽条的一日一变样,像是竹笋破土一般节节疯长,就那么一瞬间,小小的树苗也长成了傲视山间的松柏。 商问受到的触动不仅仅于此。 “等等!” 他按着眼前这位S级雄虫的肩,比了一下两者的个子。 “你怎么只比我矮半头?” 商问已经开始怀疑虫生了。他原本以为他这一米八几的身高也不算太低,结果在中联邦根本算个矮子不说,面前这位兰图祭小同学只是进入第二阶段就快赶上了他的身高。 等这家伙进入成熟期后,他莫非还得仰视这家伙? 兰图祭大抵也没料到这只雌虫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而且商问这只奇怪的雌虫还燃起了相当古怪的胜负欲。 B+的身体潜力与S+的身体潜力有什么可比性? 兰图祭觉得以后有机会还是需要去偏远星见识一下,他现在相当好奇是怎样的教育才能教育出商问这么一个奇葩。 “看够了?” 金眸的少年用相当不悦的语气问道。 “看够了。” 黑眸的青年话语中尽是挫败感。 …… “所以遭到袭击的是你的替身?” 大致听完事情的前后经过,商问也理清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那现在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 兰图祭略显诧异地看了看他,但那双充斥着威严与漠然的金色的眼瞳转瞬间变得冰冷,就连语气也带了几分冷硬:“与你无关。” 他就不该指望这小崽子能转性。 原本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性子都和块木疙瘩一样硌得人生疼,现在看,不仅仅是个子,连脾气都长了不少。 不过,忽然想到与珩在医院的那番谈话,如果从珩的观点出发,高等级雄虫的数量被严格地把控,那么眼前这小崽子的处境属实有几分艰难。 商问在内心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揉这家伙的头。 直到他的手指碰触到柔顺的黑发,商问才骤然从这点儿惆怅中回神,一看自己的手已经下意识往对方头顶一放。 完蛋。 这小家伙肯定又要跟摆一张臭脸摆上半天。 出乎意料的,心虚的商问并没有等到自己预想中的事情的发生,只是,缓缓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金色的眼眸像是要看穿他的所有想法一般,直直地凝望着他。 那漂亮金色的眼眸里尽是威严与认真。 而被那双眼眸所注视的自己则无所遁形。 面对着距离他不过咫尺的,几近与他等高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商问陡然生出了后退一步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兰图祭的话语硬生生止住了商问后退的趋势。 商问一脸茫然:“啊??” 他厌憎这只雌虫在他眼前玩的小把戏,这些年虫族社会出台的所谓的雌虫守则在这家伙眼中和废纸一样。 但凡眼前的雌虫能谨记其中的一条,他也不会毫无自知之明地在他眼前乱晃。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 “但除了不能让你怀蛋之外,没有什么是我现在这具身体做不了的事情,商问,你明不明白?” 在对这家伙毫无自知之明的厌憎中,兰图祭也多了一分无奈。一般说来,只有雄虫会被教导要多几分警惕心,少着了那些狡猾的雌虫的道,他倒好,还得反过来教育一通。 兰图祭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来发泄一下自己长久的积怨,但商问虫纹的剧烈波动使得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商问身上。 那是恐惧。 清楚的,深刻的恐惧。 牢牢地烙印在了虫纹,以及在那青年墨色的眼眸里。 这青年经历过战场,但他对这几句话的恐惧,更胜于死亡。 …… 人与虫族的差距,雌虫与雄虫的差距,似是可以清清楚楚地被陈列在他面前。 茫然着,畏惧着,又憎恨着。 像他那样被捧着长大的雄虫,像那些早已被这个社会的风气所浸染的雌虫,如何能懂得他刻印在灵魂间的恐惧? 到底是他这些日子太过安逸,还是他给予的好意足以让这只虫子误会? “把手松开。” 商问不费多少力气便挣脱了钳制,看着那漂亮的金眸之上笼罩了一层迷茫。 商问不禁在心底苦笑。 兰图祭这样的虫已经别他那便宜爹,比前段时间被他打了一顿的雄虫洛瑞好上不知多少倍。但就算是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也无法互通,更何况人与虫呢? 感觉自己需要平复一下心情的商问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 “那边有卖春虫奶昔,你要不要喝?” 春虫奶昔算是贺君的标配,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原材料与乳制品没有半毛钱关系,是一种带着甜香的植物打成的汁液,依靠着强大的联想能力,勉强能品出点儿带了花香的奶味儿。 但虫族在吃喝这两方面的研究实在有限,故而这种喝一杯就让商问怀疑起了人生的奶昔在首都星出乎意料的还挺受欢迎。 商问一脸沉重地捧了两杯春虫奶昔回来,一杯丢给兰图祭,一杯自己犹豫着该怎么灌下去。最终在虫族社会与人族社会皆穷惯了的灵魂看在星币的面子上,摆着一张苦哈哈的脸牛饮半杯。 当然,即使装作认真喝奶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让商问感觉越来越别扭。 “你看我做什么?” 身侧的少年相当僵硬地把头偏向了一旁。 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间反复横跳几波,而后才用依旧冷硬的语气问道:“你生气了?” 商问略有惊讶地看向兰图祭,兰图祭干脆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小子。 他都两世重生了,跟一个刚进第二阶段的小屁虫闹脾气。 不至于不至于。 “没生气啊。”商问含糊不清地说道。 “但你知道,我对你没那种想法。” 黑发黑眸的青年捧着那杯春虫奶昔,用稍显郑重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稍显硬朗的脸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些许。 他的眉眼带了几分与自己达成解脱的轻松。 “我把你当朋友的,小祭。” 他只解脱了自己。 在这前一秒,兰图祭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看这只一点尊敬都不曾有的,已经习惯笑着把事情糊弄过去的雌虫,会觉得这么火大。 心底的这丝火焰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燃起,而后越烧越旺。 直到这一秒。 “哎,你头顶上是什么?等等,你先别动。” 这只相当令人火大的雌虫抱着奶昔凑过来,在只需伸手即刻碰触的距离内,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从他的头顶拿下什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一片叶子。” 商问在端详那片绿叶,细细的,窄窄的,叶脉清晰可见,明亮的翠色倒影在墨色的双瞳里。 青年把树叶一丢。 树叶随着风飞了。 而青年骤然抬头。 “你发烧了?耳朵好像有点红。” 直到这一秒。 他明白了心底的这缕名为不安与愤怒的火苗究竟来自何处。 第 45 章 历史与远征 “你……坐的是不是有点近?”商问有点尴尬地往一侧挪了挪。 “怎么。” 兰图祭黑着一张脸,看着身侧的青年朝一旁挪一点,再挪一点,然后,停在某一处。 “不是你要问一千年的事么?” 有求于虫的商问弱弱问道:“虽然是这样,但……” 他相当有眼力见地住了口。 商问有点纳闷,是不是因为这家伙突然长大了,眼神儿都比以前凌厉了几分,再加上这捉摸不清的臭脾气,搞得现在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子虫狠话不多的微妙气质。 “那就这样吧。” 成。 商问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以及两虫之间能时不时蹭个肩,蹭个腿的咫尺距离,虽然他相当有自知之明,不认为这么一只s级雄虫会沦落到与他搅基的地步。 但这个情况有点油腻。他觉得如果他以上帝视角来看当前的情景。 老人,地铁,手机。 不过,尴尬总是一时的,千年的历史才是如今的重点,商问那点儿不适应也随着兰图祭的讲述而消失无踪。 兰图祭率先肯定了珩所说的历史。 “千年前确实是一个雌雄对立的年代,我降生的时候正是两者冲突最为惨烈的时候。” “但也不是像你朋友说的那样,雄虫完全被雌虫压迫——虽然雄虫数量很少,但你应该知道,在身体潜力相同的情况下雄虫的体质要比雌虫更强。” “而且,雌虫本能会受到雄虫吸引,所以也会有很多雌虫跟随雄虫而战。” 明明口中讲的是相当可怕的事情,那双凌厉的,充满威严的暗金色的眼眸却透露出了几分柔和的色彩。 千年的时间对于眼前的小崽子而言不过弹指一挥,只是,被如今的虫称为历史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他的昨日。 “我的雄父就是雄虫这一阵营相当有名的将领。” 商问相当惊讶。 感觉在兰图祭的描述中,那个时代的雄虫完全不是如今享受着高虫一等待 遇的废宅,而是个个武德充沛,带兵打仗也丝毫不虚的猛男。 似乎看透了商问的想法,兰图祭轻哼一声,用相当不屑的语气道:“你拿现在的雄虫与当时做比较,自然无法想象到当年的情景。” 雌虫也好,雄虫也好,只要一进入成熟期就会被丢上战场,手刃自己的同族。 刺刀与枪炮是那个混乱且黑暗的时代永恒的旋律。 “但这些都是小事。”话音落下,兰图祭的神色罕见地有几分郑重。 商问皱着眉头重复咀嚼了他最后的两个字。 “小事?” “对,如果你对这段时间有所了解,就会知道除去雌虫与雄虫的战争外,还有外族的入侵。” “外族?” 就商问对虫族的认知而言,虫族算是一个好战且较为排外的种族。即使是在繁华的首都星上,也只有偶尔能看到外族的身影,而在他家乡的偏远星,更是连根外族的毛都见不到。 从他有记忆开始,虫族一直处在对外族的战争之中,也正是连绵灼烧的战火,才使得中联邦成为了这个种族最为闪亮的星子。 这么一个强到无理的种族能被外族入侵,在商问看来真有点儿天方夜谭的意思。 “对,外族,当然我指的不是那种连自己的文明与科技都没有的像是部群一样的外族。” “我要说的外族,在那个时代还没有对它们的官方称谓。” 兰图祭吐出两个相当陌生的音节:“而我们将其称为支配者。” “这个种族直到战乱末期才渐渐浮现出水面,但刚一出现,就给虫族造成了巨大打击。” 商问越听越觉得这段历史一下子就变得玄幻起来,若非兰图祭用了更加郑重,更加不可置疑的语气,他估计还要怀疑这是小崽子编出来忽悠他的。 “所以这个种族比虫族还强?” “并不是强弱的问题,这个种族的数量并不多,单论肉体实力也不及虫族。” “但他们具有精神力。” “仅是一位就可以操纵比他们大几十倍,几百倍的精密的战争 器械,甚至可以对其他种族进行洗脑,通过奴役他们来参与战争。” 商问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魔幻种族?这么一个种族真的存在于无边的宇宙之中?给别人洗脑这种魔幻操作都能出现在现实? “我沉睡的时候虫族正遭遇着内战与入侵的绝境。” 兰图祭望着窗外繁华的首都星,飞行器与星船与充斥在这充满科技感的星球上。 “但从结果来看他们胜利了。” 商问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虫族是经历了苦难的种族,虽然他这具壳子里装着的是人类的灵魂,但在这一族兴衰的历史中,他总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共情感。 这种别样而又扭曲的共情感会使得他短暂地摆脱种族的枷锁,全身心地感受且成为这扭曲的种族的一员。 …… 伟大的s级雄虫当然没太多时间陪他这个b+雌虫聊天打屁。 用一顿饭的时间给他科普完千年前的历史轮廓后,他不得不与这许久不见的小崽子告别。 虽然他想再揉一把这小家伙的头,但看着这具已经和他的身高不相上下的雄虫的躯体,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放弃。 但在临走之前。 兰图祭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商问受到了惊吓,但对上那双带着郑重的眼眸时,他强行把这点惊吓压了回去。 “怎、怎么啦?”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随你上战场,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日的话。” “你要小心。” “我在中联邦的那段时间曾去查了千年前的历史,但没有一部史书里有记载这个种族。” “我觉得它兴许还存在于某个星系之中。” 商问自动忽略了这小崽话里那一两句不切实际的部分,不得不说,兰图祭这番话真的像是把一盆冰水浇到了他头顶。 他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知道了。” …… 商问前脚刚到中联邦,后脚就收到了中联邦给这一届全体学生 发来的通知。 对中联邦而言,这么广泛而普遍地通知消息算是相当罕见的一件事,除去入学时的宣誓外,商问还是第二次见到能让他所在的这一届学生集体参与的活动。 当然,当他看到电子通知上那大大两个字时。活动这两个轻飘飘的字就从他心底飘走了。 远征。 从虫族联邦的首都星乘坐星舰出发,接连跳过空间节点,来到最荒凉,最偏僻的偏远星。 这一届的一千零一名学生需要集体进行远征,去那里参与一场战争——这是对他们第一个学习阶段的考核。 虽然中联邦是虫族最好的学校,但它对自己的学生也是真的严苛,得到这么一条消息的商问抬头望天,放弃思考。 勉强从中回神的商问紧绷着脸继续往下看。 下面的内容大概就是中联邦给他们配备了怎样的联络工具,武器,监视设备,允许他们带什么样的东西登上星舰,以及这一次暂定的任务目标。 “还好,中联邦没彻底把我们抛弃在战场上。” 即便宽了几分心,商问还是感觉自己小心脏还是悬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去。 再看看最后的时间。 ——理论考试一周后。 商问瞬间直直打了个激灵。 “理论考试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连忙打开星脑扫一眼虫族日历。 那一瞬间,前·社畜,今·成熟期雌虫再一次回到了濒临高考时的卑微心态,警惕心空前高涨。 “完了!不够两个月!” 就算是每日拼了老命007学习,商问自知他还有太多东西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而路过的安佩相当惬意地拍拍他僵硬的肩膀。 “想什么呢?” 商问脸色沉重。 “你说,能有那么一种机器让一天再多三个小时么?” 虽然商问这家伙不太正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这么奇妙的发言还是让安佩一脸黑人问号。 联系到刚刚中联邦发的通知,安佩终于明白眼前这家伙究竟为什么紧张了。 安佩不顾商问的反对,拎着商问的领子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把他拖进了宿舍,掀开遮挡的电子帘。 桌脚,桌底,柜子里,皆是商问抄写记忆的满满的纸张与本子,像是小山一样堆积起来,不知不觉占据了他不大的宿舍的一角,虽然经常看,可能会让人习惯并产生审美疲劳。 但初来乍到之时,角落里的那一堆笔记会令任何虫为之震惊,并情不自禁地感到钦佩。 安佩把手中这家伙往笔记堆里一丢。 在商问骂骂咧咧的抱怨声里,各式各样写满了知识点的纸张在他眼前翻飞。 安佩觉得有些奇怪。 勤奋,沉默与努力的确是虫族应该具有的品质。 但具备这些品质的商问却不像一只虫。 他更像是与虫族有些相像却截然不同的别的什么。 安佩环抱着双臂。 “你看看你角落里的这堆。” “就算这样你都要担心的话,我觉得我会想揍你。” 埋在自己所写的笔记堆中的商问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现在就想揍你一顿。” 第 46 章 和平的日子 身为一位待考生——日历摆上去,小板子挂上去,再在上面写一行字。 距离考试还有51天。 就算是在人类社会中已经工作两三年的老社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味儿实在有点冲。 而比起商问这种全力朝着理论考试冲刺的家伙,更多的虫还是把目光放在中联邦为这一届新生下达的远征命令上。 远征! 将学习时间连一年都不够的新生直接投入偏远的战场,与敌人殊死战斗。 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能激起虫族的热情呢? 战火,荣誉与辉煌。战争的号角从偏远星响彻在了中联邦内部。 中联邦是虫族攻无不破的利剑,是精英荟萃的殿堂,是一族至高的学府。 它揭竿而起。 又一呼百应。 一时间,虫族内部有些名气的军事学府纷纷效仿,虽然不至于像中联邦一样直接把全体学生派到残酷的战场的前线体验生死,但也会派出一部分学生深入战场体验学习。 虫族是历经苦难的,以战争立足的种族。而这些即将踏上战场的年轻而又强大的虫子,是他们一族的希望与未来。 他们的希望与未来从未断绝,今后也会有更多的虫为了自身,以及虫族的荣誉而战。 他们拥有最辉煌的明天。 …… 虫族的大事传到商问耳中,总会有一定的滞后性。 这两天商问基本就处于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并且,也在利用前世当学生的经验,将这段时间所学的知识进行总结,归纳,尽可能地系统有效地开展复习工作。 在这期间,雷文来找过商问一次,被商问这拼命三郎的状态瞬间吓出了宿舍,拍拍胸口,感慨道。 “你好可怕啊,兄弟。” 商问把手中的这条知识点看完后,才抬起头来,把笔一丢。 “没办法,不这么做总觉得心里不□□稳。” “怎么?以你这样子还能过不了?你要是过不了,我倒立绕中联邦跑一圈!” “但我身体潜力……” 雷文压根没有听他说话,大大咧咧拍着商问的肩膀:“而且咱们理论成绩只占比四成,考那么高也……” 忽的,雷文拍商问肩膀的手为之一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商问颇为无奈地开口:“你忘了,我身体潜力B+。” “……” “……” 短暂的沉默后。 雷文有几分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我能把倒立绕圈这句话收回去么?” 商问咬牙切齿地给这混账家伙来了一脚。 雷文作为一只被忽悠几句嘛也不懂就能在模拟战中跟随他们瞎干一通的虫,自有他的独特之处。 “唉,我的小问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弱。” 装着唉声叹气的样子,雷文凑过去对着商问上下其手,捏捏肩,捏捏手臂,刚想趴下去捏捏腿,在虫族这么gay里gay气的风气中还坚持着自己性向的商问感到一阵恶寒,又一脚把这家伙给踹了出去。 被踹一脚的雷文十分愤怒。 “你踹我做啥?” 心底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的商问也十分愤怒:“你摸我做啥?” “我看看你有哪些地方还有成长空间啊,你放心,我对雌雌恋没有兴趣的,兄弟。” 商问满脸狐疑:“结果呢?” 雷文揉了揉被踹的地方,给了个相当微妙的建议:“成长空间不大,但还能再压榨一下。” …… “咱们兄弟三人终于又聚在一起了。” 商问,雷文,阿兰,模拟战场机动小队的成员齐聚训练场。 在雷文一通哭惨之后,阿兰环抱双臂,紧皱眉头。 “所以,你是想提升这废物B+的身体素质?” “对。”雷文以手扶额,一脸沉重:“虽然我知道商问的实战考试成绩会是一片稀烂,但我希望真正到那一天时,他的表现不会烂得那么彻底。” 商问:“……” 商问:“所以你星兽对战进了四分钟?” 雷文的神色一僵。 觉得这俩的谈话方式有那么点儿滑稽的阿兰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了嫌弃之情,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阿兰黑着一张脸将其应了下来。 而在指定训练计划之前。 得先由雷文给这个偏远星来的泥腿子再补充一些知识。 “你应该也发现了,纵使时潜力等级相同的虫,他们的身体素质也会有一些差异。” 与大多数二十七班的虫都打过的商问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大概可以归咎为两个方面,第一就是单纯的天赋,即使潜力等级相同,不同的虫所能达到的上限也不一样。” “第二就是后天的努力,后天的努力以及针对训练决定了你能不能接近甚至达到这个上限。” 商问大概懂了:“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身体素质距离上限还有段距离?” 雷文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商问又问:“为什么中联邦没教这些?” 雷文与阿兰不约而同地用相当微妙的目光看着商问,看得他脊背发毛。 雷文:“你觉得,没有达到自身上限的虫能加入中联邦么?” 思及中联邦在虫族的地位,商问配合地摇头。 “那你又认为,所有虫都知道的事情,还需要中联邦来教么?” “……” 片刻地无语后,商问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你说的对。” 于是,在机动小队的另两虫的配合以及压榨下,由两位A+级顶尖选手亲自操刀,以让训练者得到全新的体验为宗旨,以更高更快更强为口号,主打通过严酷的训练让B+的废柴虫脱胎换骨,再创新高——“商问特配版训练计划”新鲜出炉。 商问瞥了一眼计划。 然后脑子一懵。 于是,在距离理论考试还有49天的关键时刻,他受到了来自理论与实践的双重打击。 …… 随着兰图祭的身体进入第二阶段发育期,其身体潜力也随之升至S。 S级的雄虫,整个虫族联邦有且仅有一只。 现在的他显然能做更多的事情,例如那一直被他掌握在手里的,作为他替身使用的间谍——虽然打从对方成为替身的那一刻起,其背后的线索就此断裂。 不过,若是仔细挖掘,还是能从中获取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祭大人!” 黑发黑眸的雌虫在看到兰图祭破窗而入时,满脸惶恐地扑倒在地,与兰图祭成长进度相仿,这一只替身虫也是刚刚进入第二阶段发育期。 但兰图祭仍旧可以轻而易举地扯住他的头发,强迫其与之对视。 金色的眼眸里尽是威严与冷漠。 “告诉我,上次袭击的虫与你什么关系。” “祭大人……我不知道……我……” 从替身虫身上逐渐浮现出了反复而密集的虫纹,像是活物一般猛地从惨白一片的皮肤上凸起,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在脆弱的皮肤下缓缓地蠕动着。 随着虫纹像是血管,像是蠕虫在皮肤之下扭曲地涌动,替身虫的身体与脸庞也随之不受控制地扭曲着。 凄厉而尖锐的惨叫声从那张可怖的脸上发出。 像是下一秒,这具扭曲的身体就要遭受不住体内虫纹的紊乱,砰的一声炸成血沫一样。 而兰图祭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任由那只替身虫在他手下因着痛苦而惨叫。 “我错了……救救我……我说,我说……” 直到泪水与口鼻间的血水混杂成污秽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脸庞汩汩淌下,兰图祭才将扯着他头发的手松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待着属于他的答案。 纵使一张口就有浓稠的血水从口鼻中溢出,对方也不敢在这一刻违背能在下一刻收割他生命的雄虫。 “咕……啊……是罗维……罗维家……” 兰图祭微微挑了挑眉。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在首都星的家族中,罗维家虽然也算有一定历史,但比起正宗的老牌家族与那些在首都星能呼风唤雨风头正盛的家族而言,罗维家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如果以对偏远星的军事基地轰炸作为起始点,以罗维家对S级雄虫发动袭击为余波,有些他曾经还不敢贸然一探的东西像是要渐渐浮出水面。 兰图祭觉得,在首都星局势的一团乱麻间,兴许他有机会去牵起其中的一头。 他听见了剧烈的风从窗外呼啸而过。 金色的眼眸注视着脚下的不成型的虫,扭曲着,如呼吸般不断闪烁的虫纹在其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既然你选择了背叛罗维家。” 那只刚刚进入第二阶段的雄虫站在那里的姿态让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你知道该怎么做。” 替身虫慌张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也不顾身上的痛楚,二话不说跪回了他的脚边。 他的话语之间充满了敬畏。 “祭大人。” “请让我以后在您手下做事。” 第 47 章 商问在学习 “罗维家算是首都星的老牌家族,主要经营矿产业务。” “矿产?”兰图祭略略挑了挑眉。 虫族占据的星系大多物产贫瘠,所以敢涉及,有能力涉及基础资源产业的家族无一不是有相当实力的老牌家族。 不管是刺探S级的雄虫情报,亦或是涉及基础资源产业,这都不是一个寻常家族敢做出的事情。 而罗维家在首都星这些家族圈子里并不突出,这反而使得它有些怪异。 兰图祭在星脑上能查到这个家族涉及的业务范畴以及它占据的有一系列资源矿星,不过星脑能提供的消息还是太少,要继续顺着这条线追查,恐怕还需要与罗维家的虫做进一步接触。 至于这只被用作探子的替身虫,罗维家肯定不会让他掌握太多关键信息。 替身虫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需要尽可能地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祭大人。” “我上次不小心听到了罗维家的虫的谈话。” “他们好像要在斯诺星上达成一笔交易。” 替身虫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兰图祭的脸色。 兰图祭只是把玩着食指上的,作为兰图家家主象征的戒指,漫不经心地听完,这才道。 “从首都星到斯诺星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走专用的空间节点,应该只需要五天。” …… 五日后。斯诺星。 经替身虫透露,罗维家的虫把交易场所定在了郊外的一家废弃工厂。 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罗维家对这次的交易内容相当看重,以工厂为中心的方圆五公里皆有身体潜力相当高的虫在巡逻守卫。 若是打草惊蛇,罗维家极有可能在瞬间撤销此次交易并回收所有证据,故而要想从外部突入,其难度也可想而知。 但对兰图祭而言,这件事显然要简单许多。 每一只到达S级的虫对整个虫族而言都具有战略性的意义——与其他虫不同,他们会拥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而兰图祭的能力在S级的虫中都尤为特殊——虫纹操控,他可以通过虫纹判断对方的感情,读出对方的想法,也可以对虫纹的底层形状与构造进行操控。 这种能力的出现足以动摇虫族发展至今的理论基石。 兰图祭随手把衣衫后的宽大的兜帽戴上,缓步朝着离他最近的两名虫族守卫走去。 那两名虫带着武器,面带警惕。 “你是哪里的虫?” 话音刚落,其中一只虫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捕捉到兜帽虫的身影。 一阵凌厉的劲风直冲他面门而来,还未等他准备掏枪,他就直接挨了一记相当凌厉的腿击,骤然爆发出的颅骨碎裂的疼痛使得他还没有来的及出声便丧失了意识,软趴趴地倒地。 另一只虫见状忙打算激活虫纹与之对抗,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虫纹好像不受自身操控,转眼而来的,就是兜帽虫凌厉的攻击。 他都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只觉得脑子一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不打扰敌方的同时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条虫,兰图祭将两只虫踹一旁后,拉低帽檐,继续朝废弃工厂前进。 …… 身为罗维家指定的继承虫之一,西平可以说是绞尽脑汁才从家族中争取到这个任务。 他深知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如果能完美地将其完成,他甚至能得到比让其他继承虫眼红的奖赏,甚至连他不苟言笑的雄父都能高看他一眼。 到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满脸羡慕地看着他,说不定雄父一高兴,还会和家族商议一下,给他和他喜欢的雄虫订婚。 一想到这些,西平就觉得他的脑子有几分飘飘然,忍不住想要去脑补其他继承虫嫉妒扭曲的脸色。 但属下提醒的声音随之传了过来。 “西平大人,您等的虫过来了。” 西平如梦初醒。 “快把他请进来!” 废弃工厂的侧门缓缓打开,有一位脸上带着面具的,像是木偶般行动僵硬的虫,带着一个不过小臂宽的小型银色虹膜密码箱,一步一步缓慢地朝西平这边前进。 西平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位带着面具的,不知背景的虫,连自家眼高于顶的雄父都要对他和颜悦色,他若是胆敢有丝毫不敬,可得不到好果子吃。 那只带着面具的虫用相当麻木的语气说道:“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西平满脸堆笑地用双手接下来。 忽的,那只面具虫朝门外望了望。 那麻木的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些能体味到的惊讶与愤怒。 “我不是说了,这个地方不允许被其他虫知道么?” 西平抱着密码箱,两条腿都在不自觉地颤抖:“没、没有!方圆五公里我都安排了虫!只要有虫闯进来!肯定会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封尘的废弃工厂的大门被虫轻而易举地推开。那是一只身穿黑色休闲服,带着兜帽,浑身上下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虫,宽大的兜帽隐藏了他的容貌。 西平吓的腿软。 “怎么可能!” 而给予他密码箱的虫见情况不利,竟然一改行动的僵硬缓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手中的密码箱夺走,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但那兜帽虫提前预判了他的逃跑行动,封住了对方的道路。 兜帽虫压低了声音,但他的话语相当不客气。 “把东西给我。” 西平,梦想被自己的雄父青睐的,罗维家的继承人。 此刻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为其他,在他眼前所上演的,完全是一场“神仙打架。” 面具虫的动作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僵硬,甚至还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在两者上窜下跳的追逃过程中,面具虫直接用右手掰断一根围杆,并在下一瞬间直直朝对方刺去。 而兜帽虫的行动更是有如鬼魅,以西平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躲开刺击,反手用胳膊一档,令西平目瞪口呆的是,那根有两个胳膊粗的围杆像是酥脆的塑料,只从中间一碰就碎成了两段。 这他妈是怎样的身体素质?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西平也立即反应过来——该死!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他不仅得不到他想要的奖励!甚至可能被逐出罗维家! 眼瞅着在如狂风骤雨般的急攻中不断后退的,在两者绝对的力量差下暂时处于下风的面具虫,再这样的情况下,西平反倒感觉自己的思绪清晰不少。 “快!来几只虫!有虫闯进来了!” 但西平叫的援军还未到来,面具虫与兜帽虫转瞬便分出了胜负,兜帽虫抓住对方的双肩,二话不说将其往地上猛地一砸,在重物落地的轰鸣以及相当清楚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中。 兜帽虫紧紧扼住对方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摘去对方的面具。 “……?” …… 有点奇怪。 不论是对方的动作,亦或是与之击打时给出的肌肉反馈,都让兰图祭觉得不太对劲。 而更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这只虫并没有受到他操控虫纹的能力的影响。 故而在他将这具身体摔砸在地之后,第一时间并没有杀了对方,而是迅速摘下了那只虫的面具。 这确实是一只虫。但这只虫浑身上下都发散着死气,根据他的呼吸以及心跳来看,他的生命早已走到了尽头,只依靠着虫族强劲的身体素质吊着最后一口气。 但他那灵活的动作,完全不是一只濒死的虫子能做出来的。 而在兰图祭掀开他面具之后,这只虫的最后一口气也随之飘散了,淡淡的尸臭也从中散开,仿佛一瞬间,便经历了濒死与腐烂。 这只虫已经死了。 但很奇怪。 兰图祭把这只已经死去的虫子丢在原地,他缓缓起身,望向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西平。 西平整只虫都没有从震惊中回神:“你……你不要动!我们罗维家马上就要增派虫过来!” 兰图祭没管他,把银色密码箱朝西平那边一丢,冷漠开口:“把它打开。” 西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像护崽子一样小心小心翼翼将其接下,满脸恐惧道:“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兰图祭朝他那边望了一眼:“没有听到我说话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虫?! 西平咽着唾沫,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我……我解不开……这个密码只有我雄父才能……” 猛地,在一阵脚步声中,带着枪械,装配精良的武装虫踏入废弃工厂。 西平瞬间忘记了刚刚的恐惧,抱着箱子,跺着脚,极度嚣张地让这些虫把那只可怕的兜帽虫杀死。 但随即。 他惊恐着,颤抖着。 他看到了地狱。 …… 虫纹扭曲爆开的那一瞬间,虫子的身体也会随之膨胀,进而爆裂。 血肉,毛发,与其他,像是下了血雨一样的,砰的一声炸开,又簌簌而落。 兰图祭站在中间,缓缓抬手擦去脸上的血痕。 他拎起密码箱。 星脑的消息提示音忽的在这个废弃工厂中响起。 兰图祭点开消息框。 商问:哎,小祭,你现在在做啥啊? 兰图祭看了看四周,思考片刻后。 兰图祭:喝茶。 第 48 章 来一场豪赌 按照阿兰和雷文给出的训练方式执行三日后。 在高强度锻炼之下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的商问宛若一只废虫,被雷文一只手轻轻松松扛回来,丢在床上躺尸。 纵使他想起身打开书,以他现在的情况,若不在床上瘫个十几二十分钟,连动动手指都困难。 而一想到在他拼死训练之时,那曾经一起蜗居宿舍的小崽子此刻正在优雅地品着昂贵的下午茶,商问就觉得这日子有点难过——为啥别人一穿越就是龙傲天,而他这穿越狗就很憋屈? 在破门声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商问勉强动了动头,看向毫无征兆就闯进来,立在他床头一脸好奇地打量他的安佩。 “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隔壁班那只雄虫么?我当时还去拍了他的照片。” 视雄虫为豺狼虎豹的商问回忆片刻,完全不记得安佩曾说过类似的话。 商问相当敷衍地问道:“啊,然后?” 安佩耸着肩膀笑:“有两只雌虫为他打起来了,在找见证者呢。” 商问有片刻无语,如果给自己找个雄主就是给自己找个爹,那么在他眼里,这俩雌虫就是在为了一个儿子的名额而打的昏天暗地。 商问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 “……” 好像有点滑稽。 安佩有几分遗憾:“原本我打算叫你过去,看你这个样子……” 不等他说完,商问连忙装作一脸遗憾地接话:“是啊是啊,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根本动都动不了。” 安佩站在床头思考片刻,最终,在商问警惕的目光中伸出手臂来,把床上躺尸的商问一捞,再度往肩上一抗。 商问:“……???” 安佩:“不用谢我。” 于是,被扛回来的商问又被扛了出去。 把商问扛在肩上的安佩还一脸幸灾乐祸,与格斗训练场的虫交谈的时候,安佩毫无同理心地添油加醋,直接把商问塑造成了一个即使浑身负伤也要积极吃瓜的合格吃瓜群众。 商问此刻已经累感不爱。 …… 雌虫虽然在雄虫面前表现得那么卑微,但他们面对自己的竞争者时,可以说是要多狠就有多狠。 如果他们手中有武器,那么他们说不定会更情愿来一场刀刀见血的争斗,而在喧闹之中,两只雌虫争斗的对象——也就是那只雄虫也被请了进来。 雄虫就站在训练场的边界,有雌虫自发给他搬了躺椅进来。 勉强从肌肉酸痛中缓过来的商问朝雄虫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老实说,确实长的还不错,但怎么说呢…… 还是比那小崽子差点儿,不,是差很多。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虫族思维下越走越远的商问回忆了一下已经成长为十六七的少年的兰图祭的模样。 他见过的雄虫不多,但兰图祭真的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雄虫。那张脸好看到如果他是gay的话,会觉得能和这家伙搅到一起简直是血赚的地步。 等等,他在想什么? 感觉自己仿佛有步入思维误区的趋势,商问连忙把恍若脱缰野马般放荡不羁的思绪扯了回来。 看两只雌虫用凌厉的拳脚招呼彼此,又看被请上躺椅等待着这次结果的雄虫——那只雄虫并没有在看为他打生打死的两只雌虫,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问用酸痛的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安佩:“我怎么感觉那只雄虫对这场胜负没啥兴趣。” 安佩毫不在乎地说道:“反正大多数雄虫都喜欢看雌虫了争夺他们战斗,可能这只比较特殊吧。” “……是这样么?” 在他们谈话之时,围观的虫群忽的爆发出了激烈的叫好声,不过眨眼间,两只雌虫就决出了胜负。 获胜的雌虫兴高采烈地握紧拳头,高举着宣誓自己的胜利,而后谦卑而又恭敬地,用了最标准的雌虫的礼节跪在雄虫脚底。 他喜悦而又卑微,与雄虫表现出的木然以及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者的对比太过明显,让商问情不自禁地想要同情那只在他眼里显得自作多情的雌虫,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贺君教官来了!”让商问立即犹如条件反射般地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朝门口张望。 明明是中联邦的教官,但贺君的种种行动,让商问觉得教官这个职业仿佛像个闲职,哪里有热闹就往哪儿凑,时不时当一下安保还能维持纪律。 贺君将周围看热闹的学生遣散。 商问捏了捏还有些酸痛的大腿,也打算与安佩顺着虫潮离去。 但贺君这混账的眼有点儿尖。 “哎,那个废物,就那个B+的废物,给我站住!” 商问二话不说立正,转向,朝贺君所在的方向行礼。虽然脑子里已经无数次在骂这家伙纯粹是个混账,但行动上商问绝不会表现出任何敷衍。 在贺君的示意下,商问跟随贺君来到了训练场内。 “有没有兴趣来打一架?” 这混账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贺君只需要用力给他一脚,他骨头都能给踢出个粉碎性骨折。 不过,出乎商问意料的,贺君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做出进一步行动,而是相当果断地换了个话题。 “你知不知道,从军团那边调过来的每个教官,或多或少都有属于自己的邀请名额?” 商问内心一懍。 他隐约听安佩提到过这件事。 “虽然中联邦的学生不论去哪个军团都会获得规定内的优待,但若是通过内部渠道,也就是借由副军团长,副参谋长等高级将领的邀请加入军团,那么军团会给你更多的资源——而且出让的这份利益是被军部默许的。” 这项规定,就是让他们在全是精英的中联邦内挑出更加优秀的天才。 这些更加优秀的天才会获得联邦的让利以及军部资源的倾斜,他们会拥有更多实战机会,更多的军功,更早地被投入战场——他们会被培养成为所属军团的栋梁之材。 商问不明白为什么贺君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如果贺君想招他入军团,他会觉得要不是他没睡醒,要不是贺君年纪轻轻,眼神就烂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B+,在A+顶级精英多如狗的中联邦,不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拿到这种连真正的精英都要抢破头的名额。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 贺君相当不给面子的把手一摊,相当无赖道:“这种事情跟你这种B+的废物肯定没什么关系。” “不过。” 贺君望着他的眼神,难得有了几分认真,而与之到来的犹如人形凶兽一般压倒性的压迫感,让商问在那一顺只觉得寒毛直竖。 贺君无赖地笑着:“谁让我喜欢赌呢?” “如果殴打雄虫的小游戏让我觉得可以暂且把你纳入观察的范围之内,那么模拟战的结果让我想到,即使万分之一的可能,说不定也是属于未来的可能性。” 贺君看着眼前的青年,认真与狂傲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竟出奇地融为一体。 “商问,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隶属于十三军团,是十三军团的副军团长,也是这几百年来最年轻的少将。” “我手中拥有十三军团的邀请名额。” “但我要你告诉我,你,配不配得上我这场豪赌。” 在商问震惊的目光中,贺君声音异常冰冷。 “考核的综合排名要在前15%以内——在咱们取得一定的共识之前,你必须向我证明你的价值,商问。” 被这一连串的信息震惊到失语的商问愣愣看着贺君,贺君也恢复了平日了本性,随手拍了拍商问的肩,在商问疼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中,迈步走出训练场。 在心脏的疯狂跳动声中,商问勉强冷静了下来。 综合排名前15%,也就是前150名。 但这是中联邦,是最精英的A+虫遍地走的中联邦,要在这么一座学府取得前150名的成绩,对于一只B+虫而言几近于异想天开。 “哈哈……” 商问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觉得他脑子里的疯狂只用了一瞬间便成功支配了他的理智。 …… 废弃工厂事件并没有得到曝光,罗维家一手遮天,将这件事尽数压了下来,派出搜捕人员全力抓捕那只那走了“交易货物”的不明虫。 兰图祭这几日基本都在逃跑中度过,罗维家不管怎么说都是个老牌家族,就算他再小心,也会被家族派出来的那些敏锐的鬣犬给刨出点儿蛛丝马迹。 在斯诺星上过了你追我逃的几日,兰图祭借助自己雄虫的身份搭上了一艘星船,勉强将追踪者甩在了身后。 连着换乘几艘星船,他带着抢来的密码箱降落在了一个小星球之上,这个星球已经被联邦除名,其上只有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处理厂以及一些星际流民。 对于寿命长的种族而言,拥有悠久寿命的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就是即便过了千年之久,有些东西还是能留存下来。 兰图祭按图索骥找到了一家破旧的垃圾回收店铺。 拎着箱子推开门,望向昏暗灯光下,在柜台前昏昏欲睡的老饕。 兰图祭把密码箱放到柜台上。 “打开这个箱子,需要多少星币?” 第 49 章 贺君与团长 老饕慢悠悠地睁开浑浊的双目。 “您看到了,我们只做一些垃圾回收的工作,像这种来路不明的密码箱还请您另请高明。” 兰图祭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随手丢了一张星币卡出去。 老者不为所动,揣着手坐在柜台后,仍旧表现出一副昏昏欲睡爱理不理的模样。 兰图祭再度丢出两张星币卡,老者掀了掀眼皮。 再两张星币卡被丢出,老者侧过头去,显然一副视星币如粪土的模样。 又两张星币卡。 零零总总算一下,兰图祭已经丢出了近百万星币,如果是商问在现场,他估计会在片刻的目瞪口呆之后大骂这只雄虫败家。 直到百万星币砸下去,老者才轻叹一声:“不是我不愿意给您办,事实上,我们已经几百年没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当然,对方的这番言语也没有让兰图祭退缩,他面无表情地又丢出五张星币卡。 而老者的态度,也在此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以肉眼基本上看不见的速度将柜台上的星币卡揽进口袋里,那浑浊的双眼彻底睁开,带了几分讨好般的笑意。 “虽然是这么说,但您要相信,客户的要求就是我们必须完成的目标。” 那老者口中的马屁不断,不过手脚也相当麻利,不等兰图祭开口,就捧着那银色小密码箱打量了起来。 那双粗糙的,满是茧子与伤口的皱巴巴的手在箱子上来回抚摸,将眼睛全部睁开的老者啧啧称奇:“不错,不错,最先进的虹膜扫描仪,这终端……漂亮!一看就是花了大把星币搞出来的精细货!哎,可惜了,同样的星币如果给我……” 沉浸在这里面的老者忽的记起兰图祭还站在柜台前,不过年纪大了就是有脸皮厚这一点儿好处。 “老板,抱歉啊,这是我的职业习惯,还请您不要在意这些。” 兰图祭不以为意。 验过货的老者显然还有那么点儿意犹未尽的模样,咂咂嘴,将这个箱子收好,准备搓搓手再来和这位一看就不差钱小老板谈谈最终的价钱。 “那个……老板,看您也是懂行的虫……” “事成再加一倍。” “好嘞!” 老者满脸堆笑。 “由于是最新一代的扫描仪,要完好无损地破解大概需要二十天时间,还请老板您耐心等候二十天再来。” “可以。” 兰图祭将兜帽戴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星球。 …… 与此同时,远在首都星的,还在为前150名而努力的商问此刻被两条消息刷了屏。 第一条消息是一个视频。 视频中的事发地是一家废弃的工厂,而在这阴森的工厂之内,大片大片的已经凝固的血迹铺洒在墙壁以及地上,与大把毛发混杂在一起,就算是只隔着屏幕看,也能感觉到浓郁的令虫作呕的血气扑面而来。 这种血腥可怖的场景让人望之胆寒。 “全部都爆开了。” “就算是往肚子里塞进足量的□□,都不会不留一点残渣。” 虫族的视频并不存在马赛克之类的东西。 所以商问原汁原味地体验了一把废弃工厂一日游,最终,忍着反胃的生理症状了看了一半就匆忙点了右上角。 而在此时,罗维家也放出了一条消息,这名十恶不赦的罪犯不仅在废弃工厂进行了惨无虫道的杀戮行为,同样的,也偷走了罗维家代代相传的贵重物品。 罗维家的家主直接放话,花费五千万星币来悬赏这名不知种族不知姓名的残忍而又无情的罪犯。 五千万。 商问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他都觉得他的太阳穴在突突突地跳——他这两世穷人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过,这种穷凶恶极的家伙竟然只在距离首都星五天路程的星球上活动,商问总觉得首都星周围这一圈星球也称不上太平。 虫生艰难。 …… 光脑通信设施响起的那一瞬间,贺君匆匆忙忙把喝了一半的春虫奶昔丢到角落,整了整衣领,正襟危坐。 他按下了接听。 “贺君啊贺君!” 猛地,地动山摇的咆哮声自星脑中传出,贺君眼观鼻鼻观心,以相当纯良的目光望向通信目标。 但敌人在不断的相处中早就识破了他的伪装,看都不看,直接开骂。 “你脑子有泡吧!让你去中联邦是去挑学生的!是让你去打雄虫的?!” 贺君啊了一声,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曾替商问顶了个绑架殴打雄虫的罪名。 对方看到他这么不放在心上,怒火反倒烧得更加旺盛,在片刻地冷静之后,他放弃了冷静。 “打雄虫……我的天啊,这消息都从中联邦传到边境了,团长当年咋没把你这小兔崽子摁死在那儿呢?!” 贺君显然也具备老油条的优良素质,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的同时,又面对着屏幕上下张望着。 强大的心理素质使得他又相当的胆量,听完对方把他贬低到啥也不是之后,还能笑着给他来一句:“对了,团长呢?” 片刻的沉默。 十三军团的某只虫爆发出了最强音。 “你给我滚蛋!” 贺君只笑,笑完了,搂过藏在角落里的春虫奶昔,翘个二郎腿再嗦一口,那股子嚣张劲儿,任何虫见了都想把这家伙打一顿。 而当他猛地看到屏幕角落里缓缓走过来的某个身影时。 贺君嚣张也不敢嚣张了,狂傲也不敢狂傲了,把春虫奶昔继续往角落里一丢,快被他翘上天的腿也给他瞬间放平。 在十三军团的虫无语的目光中,坐的端正肃穆一股子军部虫风范的贺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团长!” 出现在屏幕中的,是一位身着军服的雌虫,这只虫的五官端正,剑眉虎眼,平添一分英气,行动沉稳利索,给虫以刚正不阿之感。 这只虫就是十三军团的军团长,是一整个军团的统帅者,同样的,也是将贺君从偏远星带出来的虫。 全联邦都知道,几百年间最年轻的少将,单兵作战的王者,十三军团的副团长对这只虫有毫无保留的敬意。 全联邦也都知道,因为贺君的关系,十三军团的军团长在虫族现任的五十军团军团长中是最弱的一位。 他只有A的身体潜力。 当年在军团长的授任仪式之后,虫族联邦闹出了多少流言蜚语,但随着十三军团长期驻守边境,也像其他军团一样屡立战功,虫族联邦也勉强默许了这么一只虫来统领军团,即便如此,在联邦内部仍然存在不少对他的诋毁与污蔑。 不过。 在此刻。 “贺君,我听说你把中联邦的一只雄虫给打了?” 原本对这件事相当不以为意的贺君一个激灵后,立即为自己做出辩解:“团长,事出有因,你先听我解释!” 十三军军团的团长也知晓他的秉性,他的声音在沉稳中又多了几分无可奈何:“行,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贺君的视线漂移。 “其实,我就是给有个小家伙顶了个罪。” 还没等团长说话,旁边那骂骂咧咧骂了贺君半天的虫率先开口:“就你?能给别人顶罪?” “因为……唆使他去揍那只雄虫的就是我。” 怎么说呢,虽然是相当离谱的答案,但屏幕里的两只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贺君还想在自己的团长面前掰正一下自己的形象。 “其实我也有做正事,在中联邦找到了几个不错的苗子。” 但他的团长显然对他的做事方式抱有一定的质疑,像是对待牙牙学语的孩童般,颇具耐心地说道:“这是全军团的事情,不可单凭你的喜好行事,他在中联邦的表现如何?品格怎样?背后倚靠着哪个家族?这些都是你需要去调查的事情。” 如果是其他虫跟贺君这么说。 那贺君一定一脚踹上去,把这叭叭叭废话说个不停的家伙给打一顿。 但这可是他的团长。 贺君听着听着就开始笑,然后,免不了再被站在团长身旁的虫恨铁不成钢地训几句。 …… 与老者约定的时间眨眼即至。 纵使被罗维家挂了五千万的赏金,没有落下任何证据的兰图祭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虫群之中。 更别提他还有身为雄虫的百用百灵的身份。 无名星球上。 换了一身行头的兰图祭敲开了垃圾回收站店铺的门,店内老饕一改平日的昏昏欲睡,二话不说搓着手就迎了上来。 老饕满脸堆笑。 “老板,幸不辱命。” 兰图祭随手甩给他一张额度更高的星币卡,老者将其往兜里一揣,一边喊着老板大气,一边去柜台下的保险箱内取出了银色密码箱。 它虽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其内部结构却是被破坏地干干净净,只需按下按钮,便可轻易将其打开。 兰图祭瞥一眼老饕,对方立即会意:“老板放心,我根本没有看过里面的东西。”话一顿,他又凑近了道:“但若是老板愿意让我开开眼,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这家店的规则兰图祭还算熟悉,知道对方不会泄露相关信息。 故而,他并无避讳,直接在店里将密码箱打开。 在看到密码箱内存放的物体时,兰图祭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 第 50 章 理论考试前 银色密码箱内工整放着三个手指粗细的玻璃瓶,瓶内装着莹蓝色的液体。 其内液体宛若活物,在密码箱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猛地撞击玻璃瓶的薄壁,像是一只饥饿的猛兽下一瞬间就要打破牢笼而出一样。 那老者显然被吓了一跳,用与自己表面的年龄极度不符的灵活身姿朝后一跳。 “呦呵,这是什么玩意儿?” 兰图祭从中拿取一支玻璃瓶,瓶内的莹蓝液体似是有所感应,一时间密密匝匝全聚集在了手指与其相碰触的地方,虽然颜色很漂亮,却会令虫感觉头皮发麻,仿佛这些液体想要将其整个囫囵吞下。 兰图祭的脸色相当不善。 被新奇的东西吸引了的老饕没有注意到兰图祭越来越黑的脸色,用见猎心喜的语气道。 “小老板,这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要不开个价?” 兰图祭没理对方,将手中的瓶子往密码箱里一按,把箱子盖一合,干脆利落地打算离开。 老者紧随其后喊道:“五百万星币!五百万星币!” 最终,在兰图祭似乎要杀虫的目光里,老者带着笑退了两步,手臂一伸,恭敬地请他离开。 兰图祭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垃圾回收店。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那老者鬼鬼祟祟地出了门,在四周警惕地张望片刻,然后在门上挂了个“今日暂停营业”的破烂木牌,又蹑手蹑脚地溜回店里。 老者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破烂袍子,然后佝偻着脊背,在柜台下面一模,又摸出个盒子来。 他一边将盒子打开,一边愤懑不平地低声自语:“若不是你们宁死也要守着那本该腐烂的原则,我们又怎会走到如今的落魄地步!” 盒子中装着的,正是另一支装着蓝色溶液的玻璃瓶。莹蓝色的溶液恍若活物般地在瓶子内部不断撞击瓶壁,仿佛在下一瞬间就能撞破那薄薄的晶莹壁垒。 老者手持玻璃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真漂亮……”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溶液,肯定是某种全新的材质,透过它,我可以看到无数星币堆积的样子……” 似是在附和一般的,玻璃瓶内的蓝色溶液卷起了小小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玻璃壁,使得那拿着玻璃瓶的手指也随着它微微颤抖起来。 老者像是对待珍宝一样的,小心谨慎地将其捏在指尖,步履蹒跚顺着后门乘坐地下电梯来到自己的实验室。 待仪器整配完毕,老者神情凝重地拔开玻璃瓶上的金属塞,试图将其内蠢蠢欲动地莹蓝色液体倒入器皿内研究。 但让那老者始料未及的是,那宛若有生命的液体并不如他预想中的那样,顺着玻璃瓶倒入器皿中,而是如一团软泥一般顺着沿壁跳了出来,在触及皮肤的时候更是如滑溜的泥鳅一般上窜。 老者迅速把玻璃瓶丢至一旁,想要用扑打这团不知名的液体。 但在挣扎的过程中,那不知名的液体直接以无法抵挡的速度直直冲着他的口鼻眼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 蓝色的液体直直冲入口鼻之内!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不断地有浓稠的鲜血从他五官中流出,就算是他用那两双布满老茧与伤痕的手不断地抓挠着脸部皮肤,都不曾使得他的疼痛降低半分。 不知持续了多久。 老者的惨叫声骤然停止,与此相对的,那流着血泪的,空洞的眼眸中有莹蓝色的光点一闪而逝。 那老者麻木而僵硬地站在原地,直愣愣地望着实验室的惨状。 像是大梦初醒般的。 他自顾自地喃喃:“我要做什么来着?” …… 兰图家。 兰图祭置星币于不顾,二话不说带着那三瓶莹蓝色溶液离开自有他的原因。 他几近无法掩饰看到这三瓶液体时的震惊。 以他对这千年来虫族历史的了解,恐怕除去他之外,能认出这小小玻璃瓶内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的虫恐怕寥寥无几。 与老者所认为的全新材质毫不沾边,这种莹蓝色的液体是某一族的血液。 曾经侵略过虫族的,造成了那段黑暗无比的历史的,拥有超乎想象的精神力的支配者的血液。 这种宛若活物的血液连同支配者这一物种本身都远远超出了虫族现有科技与认知的范畴,就算是过了千年,兰图祭都找不到足够的科技装置来对其进行解析。 “该死的。” 兰图祭黑着脸暗骂一句。 虫族整个族群早已丧失了与支配者这一种族相关的记忆,但虫族长期盘踞在首都星的内部家族竟然会将支配者的血液作为交易物品。 这种事情不敢细想。 像是在海面上发现了冰山一角,若是往下查探,必会被海面之下的阴冷而可怖的庞然大物所震慑。 兰图祭在片刻失神之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把这三个玻璃瓶拿在手里细细检查过一遍,确认用来盛装血液的器具并未收到损伤之后,他以相当慵懒的姿态坐在昂贵而又华丽的座椅上,托着下巴,看瓶中莹蓝色的液体像是要将他吞噬一般,不安地躁动着。 金色的眼眸中映出蓝色星光点点。 犹豫许久,兰图祭用拇指抵着玻璃瓶的金属塞,拇指猛地往上一挑,金属塞顿时从瓶内飞了出去,伴随着清脆的落地声中轱辘轱辘地在光滑地地板上滚。 而在打开瓶塞的那一瞬间。 莹蓝色的液体恍若脱兔,恍若迅雷般携带着残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便锁定了兰图祭的太阳穴为目标,一闪间犹如利箭般直直刺入其内。 兰图祭身上暗金色的虫纹一闪而逝,暗金的骨翅突破虫纹伸展而出。 他以更快的速度伸出被华美的金色虫纹覆盖的手臂,紧紧攥住了那已经没入皮肤一半的蓝色液体。 蓝色液体在他指尖宛若虫豸般地不断地蠕动扭曲着,拼了命地想要穿透他的大脑,但被兰图祭缓慢地从中拽出——只留下了太阳穴附近的,正在缓慢愈合的血洞,以及脸颊一侧缓缓往下滴落的血迹。 但若是有其他虫在此,第一眼看到的并不会是两者相博,位于生死之间的惊险。 他会惊叹于这只雄虫的容颜——与商问那蔫巴巴的骨翅完全不同,金色的布满了繁复花纹的、薄如蝉翼的骨翅缓缓自兰图祭身后展开,像是上帝精雕细琢而出的艺术品一般,华美如铸的暗金色纹路,透明的恍若虚幻的翅面,配以墨发金瞳的十六七岁的俊美无双的少年面孔。 他的存在会让虫窒息。 而难得展开一次虫纹的兰图祭只是攥着手中这不断挣扎的,想要入侵他大脑的,无法研究的血液。 那双金色的眼眸微眯。 ……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如此之快。 不知不觉,挂在小板子上的标语也在不断修改中变成了“距离考试还剩最后1天”,而原本就相当狭窄的宿舍在商问的辛苦劳作下显得愈发逼仄,不知不觉间,各种各样的笔记本又高高垒起一堆,书桌周围的空地都堆得密密麻麻,无处落脚。 结束了学习的商问在伸懒腰的过程中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这几天的学习中竟然取得了这么多成果。 果然。 即使是宅男,要真往死里逼也是可以出成绩的。 做完这一切的商问二话不说,浑浑噩噩从书桌前起身,把自己往床上噗通一扔,眼睛一闭,在几十天的疲惫学习中后,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以至于当他从梦里醒来时,一看星脑时间,商问惊讶地发现已至傍晚。 睡了这么长时间,最先感受到的果然还是腹中饥饿,商问揉一揉干瘪的肚子,忽的想到了一个点子,兴冲冲去采购了各种食材与厨房道具,通过星脑把那些没事儿的虫都叫过来。 于是。 平日里只会蹭吃蹭喝外加吃瓜看热闹的干饭虫安佩,模样斯文俊秀,浑身气质也和中联邦猛男丝毫不搭的珩,为“商问特配版训练计划”提供了大量点子与嘲笑的雷文和阿兰,四只虫在此刻齐聚在商问狭窄的小窝里。 “所以你坐那么大一个锅要做什么?只请我们喝汤?” “这汤不太够喝吧?” “那就一虫一碗?” 商问干脆利落地叫了停。 “你们几个给我等等!这是涮肉!这是火锅!谁让你们喝汤的?!” “这种炖肉方法也太简陋了吧?平时的盐酥肉和炸肉呢?” 商问没好气地把他好不容易调出来的酱料往四只虫前面的桌子上重重一放,咬牙切齿地道:“一会儿都给我蘸这个!” 随后,商问把他买回来的已经经过切片处理的三大盆星兽肉丢桌子旁边,商问率先夹起其中一片,往锅里涮了涮,给在场的虫做了个示范。 然后。 他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痛恨他的身体只是B+的身体潜力。 “你们他妈为什么能抢这么快?!” 满嘴塞着肉的安佩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夜幕低垂,喧闹也重回寂静。 理论考试之日,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