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 彧朝承宣五年,夏未。 “爹,娘,求求你们不要卖了二丫三丫。儿子这腿不治了、不治了……” “爹,娘,二丫三丫也是宋家的亲骨肉啊!她们若被辗转卖去了腌臜之地,这辈子就毁了……”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反了天了是不是?我老婆子操心劳力的为了谁,到头来却全成我的不是了?” 外头太吵,宋屹揉着宿醉后还有些眩晕疼痛的脑袋慢慢坐了起来。 【请问宿主现在是否接收记忆?】 “接收!” 这一世的他,是个古代农家子。 家中行三。 上面除了有两个哥哥,还有三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姐姐。 都说百姓爱幺儿,宋屹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还从小就生的唇红齿白、能言善辩。 不消说,在宋家二老眼里,老幺就是最聪明、最孝顺的。 所以自打六岁把他送入私塾起,就盼着有一天他能学有所成,光宗耀祖。 而宋屹也没让他们失望,年仅13就成了童生。给二老挣了不少颜面。 家里也从此对他更加寄予厚望了。 只是各县秀才的录取名额实在有限,宋屹连考五次,皆以落榜告终。 看着越发赤贫的家里,再想想院试中那些两鬓斑白仍是童生的老者。 宋屹慌了。 父母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家里已经很难再继续维持他的科举之路了。 因为他要读书,家里能卖的田早已卖的差不多了。 因为他要科考,大丫年前被说给了一个杀猪的鳏夫。 现在他娘又打上了二哥家那一对双胞胎女儿的主意。 真是为了给二哥治腿吗? 不,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这笔钱的大头肯定是留给他科考用的。 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道貌岸然的跟二哥二嫂一起跪在父母面前苦苦相劝。 最后没辙,还是他提出的折中之法——先让两个丫头签活契。 他想的是好,活契只等签的日期一到即可恢复自由。 既不至于让两个丫头的生死握在别人手上,又能增长见识。 等他有能力后,一定早日将人给赎出来。 当然他也是这样说的。 然而世事无常,没两年就被告知三丫和地主家里的长工私奔了,二丫则是疯疯癫癫的被赶了出来。 二嫂生双胞胎时伤了身子,这辈子就只有这两个孩子。 当得知消息那一刻,天都塌了。 两口子跪在爹娘面前请求分了家,从此带着二丫独自生活。 而大房,也许在娘将大丫许给孙屠夫的时候就已经离了心了。 即使一个月后的院试真的中了,也没见他们脸上多出多少笑容。 反而像是局外人般,冷静的提醒爹娘家里再没有余钱了,希望三弟可以开个私塾,边教边学。 宋屹没有异议。 他深知这次能中秀才已是侥幸,举人什么的,暂时还是不要肖想了。 倒不如趁着自己现在还算青年才俊,赶紧找个得力的岳家。 很快,他在夫子的引荐下,来到吴员外家给吴小公子启蒙。 偶见一面容姣好、绰约多姿的女子带人来送点心,又听自己学生唤她长姐,宋屹当即便起了心思。 一个是装作温文尔雅、学富五车的隽秀俊书生,一个是真正深居后宅、不谙世事的商户之女。 在宋屹若即若离的带节奏下,吴家小姐吴婉儿很快就沦陷了。 只是吴员外人老成精,宋屹这种小喽啰,打眼一看就知是个什么货色。 自然不肯同意。 就这样,在宋屹指天发誓说等高中后必会八抬大轿求娶佳人的甜言蜜语下,他终于在27岁那年,在吴婉儿一路的偷偷接济之下考取了进士。 而在闺中一直苦苦等待,不愿嫁人吴婉儿,也早已变成了大龄剩女。 可她还未来的及展露笑颜,便收到了一纸断情书。 书中写满了无奈。被权贵之家榜下捉婿的无奈,怕连累家人的无奈,担心会牵连到她葬送性命的无奈…… 吴婉儿出家了。 当然,宋屹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在上任途中被吴员外买通的土匪给截杀了。 “活该!”接收完全部剧情的宋屹直呼造孽,“你说好好的姑娘,咋就摊上了这么个自私冷血、又当又立的畜生玩意儿,真tm晦气!” 好话都让他说了,坏事也让他做了,最后还要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渣!实在是渣!! 【宿主,请您直面自己的过往。】 宋屹:\(▔□▔)/ 【另外,您在赎罪的过程中,还请积德行善,广积功德,因为每一世的穿越,都是需要消耗大量功德值的。】 宋屹:Σ(°△°|||)︴ 此时外头的哭求还在继续。 只听二嫂杨氏悲悲戚戚道:“娘,您要卖就卖了媳妇我吧! 儿媳舍不得孩子颠沛流离,一生凄苦,也不想让男人从此成为废人。媳妇愿自卖自身,换钱给二郎治腿。” “她娘,你胡说什么?”宋老二崩溃。 眼见宋婆子气得直翻白眼,宋屹走出来了。他跪在二哥二嫂旁边,波澜不惊地道:“我决定不科考了!” 院里一静。 一直蹲在屋檐下默不作声的宋老汉缓缓放下了烟斗。 灶房里,宋大嫂唇角的嘲讽还没来的及勾起,就僵在了脸上。 “儿啊,你……你说什么?”宋婆子哆哆嗦嗦的探手道:“你昨天喝多了,定是还没醒酒,快些回去再躺会儿吧!” “娘!”宋屹抬起头来认真道:“我读书科考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可现如今,二哥因舍不得花钱抵杂役,腿摔断了。大丫被许给了屠夫,如今二丫三丫又…… 若非得牺牲亲人的幸福才维持学业,那我读书还有什么异议?” “老三……”宋婆子目光微闪,这孩子今天咋了,这些事情能往明面上扯么?真是胡闹,“行了行了,别说醉话了,赶紧回屋!” 宋老汉也难得不再沉默:“回去!” “爹,娘,”宋屹眼眶发红的开始痛定思痛:“我昨日已经在酒桌上打听过了。你们知道孙屠夫的第一任妻子是怎么没的吗? 是他醉酒后给活活打死的。 爹,娘,二丫三丫不能卖。二哥的腿也不能耽搁,你们先把家里所有余钱都拿去给二哥治腿。 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我不仅要挣够给二哥看腿的钱,我还要把大丫的亲事退了……” 宋大嫂立马捂住嘴,在灶房里轻声呜咽起来,是她错怪小叔子了。 第2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 “爹,娘,”宋屹眼眶发红的开始痛定思痛:“我昨日已经在酒桌上打听过了。你们知道孙屠夫的第一任妻子是怎么没的吗? 是他醉酒后给活活打死的。 爹,娘,二丫三丫不能卖。二哥的腿也不能耽搁,你们先把家里所有余钱都拿去给二哥治腿。 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我不仅要挣够给二哥看腿的钱,我还要把大丫的亲事退了……” 灶房里的宋大嫂立马捂住嘴,轻声呜咽起来,难道,是她错怪小叔子了? 宋婆子心中一梗,“你挣什么钱,你肩能挑吗,手能提吗?你知道如今这市面上的米面杂粮多少钱一斗吗??” 话落又觉得自己似乎说话重了。 老三一向心软,就是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这不是下个月就要府试了吗?吃穿住宿,哪样不得花钱。 再说老二的腿不治不行啊! 骨头都错位了。 家里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想到这儿,宋婆子不禁放缓了语气道:“老三啊,别说傻话,你既知道家里不易,就合该踏踏实实的读书,以后好好回报家里……” 宋屹垂眸,看来他娘这是还没打消卖孙女的念头呢! “娘,我已经说过不考了。拿卖侄女的银子博前程,我枉为读书人。”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宋婆子心里咯噔一下:“儿啊,你别瞎说,二丫三丫……那是为了给你二哥治腿,我问过她们了,她们都是是自愿的。 再说咱贫苦人家,卖儿卖女也是常有之事,这不都是生活所迫么。” “娘,儿心意已决!” 见老娘捂住心口,宋老汉也哆嗦着起身要抄家伙,宋屹连忙补充道: “家里把我供到现在已是不易,日后就算要考,我也要自己能挣够盘缠了再去。” 说着赶紧起身把即将碰到扫帚的老爹给扶了回来,“爹,您老信我一回,有没有本事挣钱,您给我几天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老汉看了儿子一眼,“你想怎么个挣法?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二哥这腿还很严重,就算卖了二丫三丫也就得银十几两,还不知能不能够。” 二房一听,顿时心如死灰。 十几两,去年年底三弟连抄十天书,也就挣了一百多文啊! 这……这腿废就废吧! 宋屹挑眉,接骨能用十几两? 这伤也就看着严重。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儿子心中自有成算。” 看着宋屹胸有成竹的背影,宋老汉也是心累。臭小子,让你撞一撞南墙也好。不然你哪晓得这世道有多艰难。 “欸?你卸门板做什么?” “把二哥抬回去呀!他这伤之所以如此严重,皆因昨日被送回来的路上没有注意,伤上加伤了。” 可惜他觉醒的不是木系异能,末世来临前从事的也只是药物研究方向的教学工作。 帮不了二哥。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赚钱。 宋屹回屋后就开始铺纸研磨。 好在他末世后没有投胎喝孟婆汤。原有的见识,再加上这一世的文笔,写几个话本子还是可以的。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宋家人见他前脚才信誓旦旦地说要挣钱,后脚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侍弄笔墨去了,不禁心生嘀咕:老三应该是接的抄书的活吧? 虽然他屋里的灯每晚都亮到深夜,但这抄的再多,一时半会儿的也抵不上药费呀! 期间宋二嫂回了娘家一趟,宋老汉也把能借钱的亲戚走了个遍了,也不过拢共筹集了四两银子。 请镇上的大夫已经用去了二两,但大夫也只能先开点药压一压,想治愈,最好尽快去府城找擅长骨伤的薛大夫。 现在宋老二已经低烧两天了。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连二丫和三丫两个9岁的孩子,也暗自猜测着前几天自家三叔所说的那些,不过是想护着她们不被爷爷奶奶卖掉的托词而已。 三叔的情她们领,但爹的腿…… 双胞胎第四天一大早,手拉着手去找了她们爷爷。 蹲靠在屋檐下编竹筐的宋老汉动作一顿,伸手抹了把自己饱经风霜的脸后,回头将大孙子喊了出来:“根柱,你去隔壁村把王婆子叫来!” 【宿主,您父亲又要卖孙女了!】 什么? 宋屹醒过神后,一个激灵,立马翻身起床。 “等等!”反正家里也没外人,宋屹边穿衣服边塔拉着鞋子就走出来了。 闻讯跟着跑出来的宋大嫂何氏与二嫂杨氏脸上一红,又目光闪躲的暂时退回了屋里。 只在室内听着外头的动静。 大丫倒是留了下来,和二丫三丫一起惊讶的看向宋屹。 她们三叔一向斯文有礼,平时穿的衣衫虽旧,却也永远都是干净整洁的。 哪里这样不修边幅过? 想来确实是急了。 二丫三丫鼻子一酸,三叔对她们真好。只可惜,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继续帮三叔打水送饭洗衣扫地了。 “爹,您这是干啥?”宋屹拦住了要去叫人的侄子,转身又对宋老汉道:“咱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东西都写完了,今天就去县城换钱。” 宋老汉撩开眼皮斜了儿子一眼,而后磕了磕烟袋锅子,“行了,知道你有心。只是你二哥的腿,怕是等不得了。” 宋屹一惊,“爹,我现在就去县城卖话本子,您等我回来,咱就带大哥去府城治腿。” “二丫三丫,走,三叔带你们去城里转转。” 他真怕自己前脚一走,俩丫头后脚就被卖了。 宋老汉…… 这是不放心谁呢! 于是没好气道:“你自己带把伞出门去吧,天不好,俩丫头留在家里丢不了。” 宋屹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不啊,这天多好,一点不都晒!” 宋老汉…… 众人…… 宋屹带着俩侄女,先翻过小山坡步行到了镇上,然后搭驴车再往县城赶。 沉甸甸的墨色云朵一直悬在上空,时浓时淡、时卷时散…… 叔侄三人终于赶在阵雨降落前,来到了县城最大的书斋。 “……这是小生构思的话本子,还请掌柜的掌掌眼。” 钱掌柜接过书稿一看,通篇的蝇头小楷,行云流水、姿态横生。 立马敛神将人客气的请到了楼上,吩咐伙计上茶后,这才仔细研读起来。 第3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3 钱掌柜接过书稿一看,通篇的蝇头小楷,行云流水、姿态横生。 立马眉舒目展道:“公子楼上请。” 这书生刚进来他就注意到了。 不是姿容上乘的外貌,而是虽然衣衫简朴,却依旧难掩自信的一身风骨。 且不论话本子写的如何,至少咱先做足礼数,待会儿就算不收,也不至于把人给得罪了。 然而,他很快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了。整个二楼雅间里,只余纸张翻页的莎莎声。 宋屹将茶点推到了两个面露拘谨之色的侄女面前,轻声道:“吃吧!” 二丫三丫一愣。 看着小蝶里如同雨后花苞一样精致美丽的点心,她们……不太敢碰。 两人一起摇头,不能嘴馋。 会给三叔丢脸的。 宋屹失笑,直接捻起一块递到了三丫手里,又对二丫鼓励的点了点头。 见俩丫头小心的吃了起来,这才端起茶盏轻啜。 另一边,钱掌柜正看到兴头上,忽然发现没有了。这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都翻完了。 “呵呵见笑了,公子这话本子立意新颖独特,实在引人入胜的紧。不知后头还有多少,这可是上卷?” 宋屹摇头,“篇幅较长,小生一共分了八卷,这是其一。不知这边怎么收?” 本来三卷也行,但时间有限,这三天挑灯夜战也才写了两三万字。 干脆多分几卷吧! 钱掌柜沉吟半响,诚恳道:“普通话本的价格约在6两到10两之间。公子笔下生花,文采斐然,可被推选至府城总店印刷出售。 收益自然也比别人更丰厚一些,这边给您个最高价,14两,您意下如何? 若包括后面七部全都买断在咱文渊书斋的话,则一部作价20两……” 二丫三丫惊的连手中糕点都忘吃了,她们懵懵地看着三叔签字、懵懵地看着三叔接钱、最后又懵懵地跟着三叔走出了书铺。 阵雨过后,四处弥漫着丝丝清凉之意,尤其刚到手了一笔“巨款”,这心情就别提有多舒畅了。 “二丫三丫饿了吗?想吃什么,咱用罢午饭再回。” “不饿的三叔,我们刚刚吃了糕点,三叔吃吧,三叔早食都没有用。” 得,宋屹也不问了,直接带她们到码头宋老大扛包的地方点了四碗肉汤面。还让店家给俩孩子单卧了荷包蛋。 “三……三叔,这太多了吃不完。”二丫把大海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我和妹妹一碗就够了。” 宋屹好笑地看了看比二丫脸还要大的多的碗。也是,这小肆的主顾大多是常年徘徊在码头等活的脚夫,量确实不小。 “大哥吃吧!” “不忙。”宋老大笑着将碗还给二丫道:“你们先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都是大伯的。” 然后回头瞪了宋屹一眼,这败家玩意儿,给他点什么肉汤面,他还带着干粮呢,点碗清汤足够了。 不过小弟是读书人,在外面得还是给他留点颜面吧,回去再骂! 没想到令他傻眼的还在后头,吃完老三连活都不让他再等了,直接拉着他们去买了粳米,白面和肉骨头,然后打道回府。 老老实实跟宋老汉一起编箩筐的根柱一看来人,顿时眼睛一亮。 再看到宋屹几人手里提着的东西时,直接跳起来了。 “爹,三叔,你们买了什么好东西?” 宋屹抬手在他头上rua了一把,然后将糖递给他道:“给给你姐姐妹妹们一起分了吃吧!” 宋老汉看着他们肩上背的,手里提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见宋婆子拿着擀面杖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 “这不年不节,谁让你俩乱花钱的?”当看清背篓里买了这么多粳米和白面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混账,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呢,你俩这是干啥,不过日子了吗,啊?” 宋老大心中一跳,连忙转头跟宋屹使了个眼色:老三,你上。 “娘,娘,您别生气。我们这不是今天在外头吃面了嘛!儿子越吃心里越不是滋味,这把我们含辛茹苦拉扯大的爹娘还在家里吃糠咽菜呢,我们怎能如此不孝? 这不,我们就把食材买回来了,您二老年纪大了,二哥受了伤,孩子们又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合该好好补补。 等后面给二哥看好腿,还了钱,儿子再挣钱给你们买更好的。” 把老娘哄好后,宋屹又对宋老汉道:“爹,进屋,我有话跟你们说。” 全家人落座后,宋屹直接将钱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才将卖话本子的事儿娓娓道来:“……20两只是一本的钱,咱们明天就带二哥去府城治腿。银钱的事不用担心,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在那边写了直接交给府城的总店。” “够,尽够了。”宋婆子喃喃的道:“老三啊,你说后面还有七本,那加起来得有……” 宋屹微笑着点头:“一共160两!” “噶~”宋婆子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厥了过去。 宋老汉也没好到哪里去,只颤抖地抚摸着银子,一个劲的说:“好,好,好……” 宋大嫂与宋二嫂妯娌两人也是久久不能回神,“无怨公婆一心想让小叔子读书科考,这书中,是真的能生钱。” 晚上大骨熬汤,一家人都奢侈的喝了碗白面做的肉汤面。 生活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翌日一早,宋屹,宋老大,以及宋老二夫妻俩,在家人的惜惜送别下,披着晨雾出发了。 到府城后已经接近傍晚,医馆的人稀稀疏疏,多已散去。 正好赶上薛大夫空闲。 “你这腿幸好及时赶来了,等再晚些伤口愈合,还得把长歪了的骨头打断重新接……” 呼~ 宋屹松了口气,那就是薛大夫有办法了。 前世爹娘是在县城花了5两银子给二哥接的骨,最后落了个跛脚的毛病。 等他衣锦还乡后,再想带二哥重新找名医时,二哥已经不愿再折腾了。 还好这一世来得及弥补。 修复过程太残忍,宋家三兄弟一致决定让宋二嫂先去屹先隔壁点些饭菜慢慢等,一会结束后再过来。 杨氏心中满满的,没拒绝三兄弟的好意。她先吃完再过来替他们吧! 公爹让三弟考完院试再回去,等这边忙活完,三弟还得去牙行赁房子。 第4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4 这时有学徒将宋屹几人让出来道:“诊金8两银子,后续若有内服用药则另行结算。 再者,断骨重接乃极其痛苦之事,故,亲属于外间等待即可。” “不不,不是,”宋大哥一听,立马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这样……一会我家二弟妹就不进去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容易受到惊吓。 我们兄弟俩没事。我还有把子力气,一会能帮忙按着老二。” 学徒:??? “不不,你想岔了。就因为你……有把子力气,所以我担心一会儿病人叫起来的时候,大夫会有危险。” 宋屹:“……” 宋大哥与宋二嫂:“……” 天色渐暗。 宋屹交完钱后,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大哥,与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的二嫂一眼,果断找了家离医馆最近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赶了一天的路,又只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 他和大哥还好,二嫂一个从生完孩子后就一直亏了身子没补回来的弱女子,这会怕是只靠一口气强撑着了。 想到这儿,宋屹又让小二备了些可口的饭菜。 然后回到医馆将杨氏带了过来。 “二嫂你身子不好。在那边等也是干着急,不如过来先吃点饭休息一下。 二哥有我们兄弟俩守着,等结束后,我们再过来叫您。别等那边二哥好了你再病了,得不偿失。” 杨氏心中满满的,以前不出远门还不觉得,如今遇事才知,家里幸好有个读书人。 三弟不仅有学问,还有见识。这一路多亏三弟跑前跑后的张罗着了。 宋屹回到医馆时,治腿已经接近尾声。 薛大夫边起身去净手边交代道:“这两日最好别乱挪动,就呆在医馆里吧!有什么状况也方便及诊治。” “哎,好的,多谢大夫……” “辛苦薛大夫了……” 第二日与大哥几人商议后,宋屹决定租个小院。 来前老爹叮嘱他考完院试再回,二哥的腿又暂时不宜颠簸。 那就在府城多养一养好了。 等院试后,再一起回去。 宋屹花了七天时间把话本子的第二卷与第三卷写了出来。 送到府城的文渊书斋后,将所得的其中二十两交给了宋大哥:“大哥,这钱你拿回家去,把外债清清,再跟爹娘商量商量看怎么把大丫的婚事退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万一下月我院试真的中了,再退就不好听了。” “二哥二嫂,”宋屹又将剩下的钱递给了杨氏,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替自家老娘美言道: “来前娘还说呢,既然现在手里有余钱了,你又难得来府城一趟,就顺便找大夫也帮你调理调理身子……” 杨氏当即就泪奔了。 宋大哥与宋二哥心里也是酸酸涨涨的,感慨良多。 ……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屹除了报名时,和相熟的几名童生一起填写履历、互结与请廪生做保外,几乎足不出户。 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温习功课上。 虽然多了一世的记忆,但不知为何,关于这次院试考试的记忆却很模糊。 所幸他末世觉醒的是精神系异能,在理解与记忆这块,还是很占优势的。 再加上前世的积累。 问题不大。 一个月后,由学政大人亲自主持的院试正式开考了。 宋屹通过严格的检查后,很快对号入座。紧接着升炮封门、公示考题…… 他心态平和的审题、草拟、誊抄。 两场下来,发挥还算稳定。 回去后,宋二哥夫妻俩已经焦急的在门口等待了。 老三此前考过多次,不是水土不服,就是考棚漏雨湿了卷子,亦或者考题太偏太难。 也不知这次情况咋样? 但见宋屹还像往常一样,除了略有些疲态外,依旧十分自然地洗漱吃饭。两口子实在瞧不出深浅,也没敢多问。 只催促他吃完赶紧休息,莫要多想。 宋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等放榜的日子里闲来无事,他索性提笔继续写起了话本。 而他不知道的是,前些天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话本,在院试后,反而忽然火了起来。 一开始是因为等待放榜的日子里太过焦急忧虑,很多考生会通过看话本子转移注意力。 没想到这部新出的《玄门废柴逆袭记》一经拿起,就放不下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么好看的书,必须赶紧传出去。 尤其是寒门学子,我买第一卷,你买第二卷,大家轮换着看!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就从附近州县散射开来。 文渊书斋急了,从第三卷至今,已过去一月有余,却迟迟不见作者身影。 连家中大小姐都使人来催第四卷了,这可怎生是好? 放榜当天,宋屹刚起床就听院外传来了欢天喜地的声音。 “中了中了!” 杨氏提着菜篮,离着老远就开始冲坐在门口等候的宋二哥喊道:“有三郎的名字,我找好几个人问了,都说榜上排名第一的就是咱家三郎。” “中了,真的中了?”宋二哥激动的连拐都没拄稳就站了起来,“哈哈哈,太好了!哎呦……” 跌回去也不嫌疼,在一众邻居羡慕的眼神中,乐呵呵的跟妻子一起进了院子。 “惠娘,一会是不是还会有报喜的人来,咱得赶紧把红封备上,以免失了礼数。对了,你看我这身衣服咋样?头发还齐整吗?老三,赶紧起来……” 宋屹:!! 不多时,衙门报喜的衙役果然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止一波: "恭喜临山县宋屹宋老爷得中榜首。” “恭喜秀才老爷!” “同喜同喜!” 送走报喜的人后,宋屹笑道:“今天发出喜报,爹娘那边应该也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 二哥二嫂今天得空先收拾一下,等明天参加完谢师宴咱就回去。” “嗳,好!爹娘一直盼着这一天,如今你中了秀才,又是头名。他们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是呀,呵呵呵,估计就等咱们回去办酒席了。” 宋屹心中一动,想想刚才衙役来前二哥二嫂拼命捯饬自己,深怕自己的寒酸会给他丢人的模样。 他果断回屋取来话本子出门了。 趁今天有空,就将第四卷给送过去吧,顺便给家里人多带些礼物回去。 第5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5 文渊书斋外。 “小姐可要去铺子后院稍坐歇息?” “不了。”吴婉儿一手挥扇,一手慵懒地撩了撩车帘,“你且问过话本子的事儿,咱们便早些回罢!” “是!” 小丫鬟步履匆匆的进了书斋,有眼尖的伙计立马迎了上来:“清霜姑娘来了,姑娘里边请,可是东家那边有什么吩咐?” “还是话本的事儿,第四卷到了吗?” “可巧,小人正要说呢!”小伙计笑眯了眼:“刚到,我们掌柜的这会子正在楼上招待着……” “哦?”清霜闻言大喜,忙出去跟自家小姐汇报去了。 这厢宋屹将话本子交给掌柜后就要走人。 被掌柜的好说歹说给拦下了:“……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叫我们翘首以盼,一场好等。 如果方便的话,公子可否将具体住址告知一二,改日我等也好上门去取。” 宋屹轻笑一声后,摇了摇头:“抱歉,前段时间忙于科考,所以暂时没有精力。后面四卷我会尽快送过来的。” “嗳,好,好!”掌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宋屹已经走出门了。 “欸?公子,公子慢走……” “掌柜的留步……” 看着被掌柜的亲自追着送出来的人,清霜忙压低声音道:“小姐,来了来了,他便是写这话本子的书生。” 玉指轻轻撩起车帘一角,宛转蛾眉,偷眼望去。 吴婉儿从来不知,一身洗的陈旧发白的粗布衣衫,竟也能穿出如此出尘绝世之态。 挺拔的身姿、刀削般的侧颜,温润谦和中,又糅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 在那人即将转身之际,她大着胆子的想要一睹真容,却不想直接撞到了一双饶有兴趣的深邃眸光。 “吓!” 吴婉儿骇地立即松开了帘子。 片刻后,她捂住有些发红发烫的脸颊,忍不住喃喃自语:“面如冠玉,眼如点漆,已见风姿美,仍闻艺业勤……” 猝不及防地,心中忽然一颤。 宋屹轻笑一声,没想到竟在这里提前遇到了媳妇,缘分嗯,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现在她还不认识自己,为了避免唐突佳人,他只能无声地抬步远去。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宋屹逛遍了府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几个街道。 先在银楼给老娘买了一支银簪、一对耳环,并两个绿边紫绣的纱绢抹额。 顺便给侄女们带了一盒各色绢花。 然后兜兜转转的买了些糕点、果子、蜜饯…… 最后又去布庄里给家里每人都扯了足以做两身衣服的细布。 花钱请脚夫给送到了住处。 杨氏既是心疼,又是欢喜的仔细收拾打点着。 她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隔壁的镇子。 如今倒好,托小叔子的福,她是县城看了、码头渡了,如今连这府城里以往没听过、没见过、没吃过的,都经历了。 不过外头再好,终究不是归处。 他们想宋家村了,想爹娘也想孩子们。如今看到这些好东西,又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惊喜而又满足的笑脸了。 而令宋屹没想到的是,他与吴婉儿竟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谢师宴后,宋屹与几名临山县的好友相约一起回乡。 恰巧在码头上偶遇给岳母祝完寿回程的吴员外一家。 吴婉儿看到宋屹,忽然想起那话本子的第一部就是临山县吴掌柜收的。 于是来到甲板上跟吴员外提议道: “爹,您不是一直想给弟弟寻个启蒙夫子的么? 那几个书生既与咱们同乡,又都是来府城参加院试的。那不是童生便是秀才了。 听说今年的案首还是咱临山县的。 不若结个善缘,邀请他们一起上船同行。顺便打听下谁适合来吴府教学。” 吴员外捋着刚留出来的一撮山羊胡微笑地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退回舱房的吴婉儿从丫鬟口中得知,原来他的名字叫宋屹,还是这一届的案首。 果然是才子呢! 她虽然只是闺阁女子,但也听爹爹说过,临山县每年来参加科考者,约有两三百人,而能得中的,最多十几个。 所谓“千军万马过争过独木桥”也不过如是。 宋家人的行李较多,宋二哥又腿脚不便,与是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的舱室进行休息。 宋屹等学子们则在厅中与吴员外相谈甚欢。 吴员外与宋屹等人也是相谈甚欢。 眼见大船即将经过一处风景极为优美的险弯,众人不约而同的前往甲板驻足观看。 宋屹也寻到舱室里去唤自家哥嫂:“……前头就是颇为著名的小峪口了,因水流湍急,寻常小船都是绕过去的。如今难得有机会,咱们也过去看看。” 杨氏有些迟疑:“这……合适吗?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去……” “对,你就别去了。”宋二哥兴致盎然道:“咱包裹里这么多好东西,没人看着可不行。你留下来守好,千万别让人给惦记上了。” 宋屹…… 见杨氏脸色一黑,宋屹忙打圆场道:“没事的,甲板上也有做事的丫鬟仆妇,二嫂过去不打眼。 另外,吴家乃商贾出身,家大业大,手下做事之人也是极有规矩的。行李放这不必忧……” 宋屹话未说完,就听外头忽然慌乱起来。 “不好了,小少爷出事了!” “府医呢,快叫卢大夫!” 【宿主,吴家小公子突遭异物卡喉,现正被抱往厅里。】 什么? 宋屹心中一凛,立马抬脚奔去。 刚到厅里,就见他上辈子的学生,吴从泽小朋友,正面露痛苦的抓住自己的脖子。 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整个人憋的面色潮红,口唇青紫。 吴员外似乎也意识到他是卡住了,屈膝让小胖子趴在自己腿上,用力怕打他的后背。 但是成效不大。 “卢大夫,卢大夫,快!” 背着药箱慌慌张张赶来的卢大夫一看情况,顿时脸色大变。 “这……这是异物呛到脖颈里了,除非自己能咳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 吴员外青筋暴起,双眸狠历的盯着卢大夫:“不论用什么方法,还请卢老救他一命。” 以往面善心狠的“笑面虎”,完全没了冷静自持的模样,有的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父亲的心急与无助。 卢大夫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到了地上。 他也想救,问题是没法救呀! 而且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办法。 “吴伯父,可否让小生一试?” 第6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6 众人一愣! 吴员外一颗如坠冰窖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你有办法??” “小生会尽全力!” 吴员外看了看,又看了看卢大夫。 卢大夫连忙表态道:“老夫才疏学浅,对于这种急症,实在是无能为力。” 惭愧!惭愧!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呛症,竟让从医一生的他束手无策。 他本是吴府重金聘请的府医, “好!”吴员外一咬牙,如今别无他法,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个还不甚知底细的书生了:“……有劳宋公子。” 宋屹没再多言,直接将小胖子吴从泽捞在怀里。 一腿在前,一腿成弓步。然后一手握拳,快速放于吴从泽脐上两指方位,又用另一只手抱住拳头用力往后上方冲击。 只连续几下,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异物给冲击了出来。 “咳咳……” 吴天泽立即大口喘气。 “呼,呼,呼——” 众人也同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样子这是救回来了。 吴员外后怕的闭了闭眼。 爱妻早亡,就只给他留下了一双儿女。若不是这宋姓书生,他差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憋死在自己跟前了。 “宋公子大恩!”吴员外转身朝宋屹躬身一揖,认真道:“改日吴某必当登门致谢!” “不不不,吴伯父严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跌跌撞撞赶过来的吴婉儿,见弟弟能出声,也能重新喘气了,不禁动容地掩面而泣。 …… 宋家村。 宽大的马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山间小坳里。 离村子越近,宋二哥的声音就越雀跃。最后干脆撩开车帘跟马夫挨坐在了一起。 “就到了,拐过前面那个弯儿……” 听到马蹄声,村头耍的跟泥猴般又黑又瘦的孩童们,立马四散开来。 藏到院子里后,又忍不住好奇的趴在门缝里偷看。 “哈哈哈!”宋二哥笑骂道:“小崽子们瞎跑什么,当心摔了。” “啊,是二叔。”藏在姑姑家的根柱乐了,“我二叔他们回来了。二叔,这哪来的马车,我能上去吗?” 然后还没等应答,就呲溜一下窜到了车上,灵活的紧。 “二舅,我……我也想坐。” 宋屹嘴角含笑的从车里下来,将大姐家的孩子给提了上去。 自己则跟车往前走。 杨氏见状也跟着走了下来,她男人腿脚不便,她却是不好坐再坐在里头不露面的。 “啊,是秀才公!” “秀才公回来啦!” 其余孩童一见宋屹,立马兴奋地跑到村里报信去了。 秀才公是什么他们不懂,但他们知道秀才公回来了村里就有席面吃了。 °˖✧︎◝︎(⁰▿︎⁰)◜︎✧︎˖° “三郎回来啦,好样的!以后都是秀才老爷了呢!给咱宋家村增光了。” “哈哈哈,对!恭喜秀才老爷……” “二郎,你的腿怎么样了……”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迎了过来,然后一起簇拥着马车往前走。 连上到十里八村新鲜事儿,下到谁家母鸡光抱窝不下蛋都了如指掌的老太太们,也不在大柳树下坐了。 纷纷起身跟着一起去宋家看热闹。 宋婆子领着儿子儿媳一路小跑的迎了出来,黑瘦的脸都笑出花了。 “我的儿,一路上累坏了吧!走,快跟娘家去。” 宋老汉则穿了一身粗布新衣,站在院里不停地徘徊张望。 待听得动静后,又忙不迭的跑回堂屋正襟危坐。 然而…… 根本没人进屋! 端了会儿架子后,宋老汉终于耐不住寂寞地找儿子去了。 别说,月余不见,还怪想念的。 也不知那娘几个磨磨蹭蹭的在门外墨迹个啥,咦?哪来这么大的马车?? 出来一看,妻儿正在门外与一名车夫模样的人说话儿,周围乌糟糟的围了好几圈人,他居然还挤不进去。 宋老汉气结,早知道还不如跟老婆子一起出来呢! 然后又见大包小裹的好些东西被人帮忙卸了下来。其中还有几样以往他们家连盒子都买不起的精贵物什儿。 宋老汉眼睛都直了。 老三这个瘪犊子玩意儿,那钱烧手是咋滴。怎么兜里就是存不住钱呢! 眼见马车掉头走了,乡亲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老三几个带回来的“好东西”上。死要面子的宋老汉也顾不上装了,连忙开口赶人: “行了行了,孩子们赶了一天路也累了。大伙都先回去吧!明天过来帮忙啊,咱们后天摆席!” 等人群散去后,宋婆子也反应过来了。忙把院门关上,又让儿子媳妇们一起将行李搬进屋里。 这会哪儿还有刚见到儿子时那嘘寒问暖的热乎劲,直接双手插腰,三角眼一厉: “老三!这又是你的主意吧,出息了啊,就算你二哥腿脚还没好全乎,一个牛车也衬得上他了,用得着雇这么好的马车吗?还有这些东西……” 宋婆子心疼的直捂住胸口,这都够换多少粮食的了? 宋老汉也是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老三啊,你能考上秀才,还是那什么……案首,已经给爹娘赚足颜面了。没必要讲那些虚头巴脑的排场。你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呢!” “爹,娘!”宋屹与二哥相视而笑,“马车不花钱,是县里吴员外派人来送的我们。还有这些东西,有一半都是那吴员外送的……” 宋二哥眉飞色舞的将前因后果讲了,末了又道:“……这些都是三弟该得的,那小少爷是吴员外唯一的儿子。若不是三弟相救,他们吴府以后岂不是连个继承家业的人都没了?” 一家人听得心惊胆跳。纷纷好奇地追问起细节来。 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又聊到了沿途风景、府城见闻、放榜的热闹…… 宋屹将糕点果子拿出来亲自摆盘。得了赦令的孩子们欢呼一声,立马围在一起研究哪样好吃。 然后他又朝细布指了指,“这是我从府城买来给家里人做衣裳的,这些年为了供我读书,你们省吃俭用,极少添置新装。孩子们身上穿的补丁摞着补丁,裤腿都短半截了。” “另外这些,是吴员外送的几匹轻纱与绸子,都是极好的料子。娘您先收起来,等以后娶媳妇、嫁孙女时做新衣裳穿。剩下的留给大丫几个当嫁妆。” 第7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7 看着孩子们身上补丁摞补丁,连裤腿都短半截了的窘迫模样。 宋屹心中酸涩。 转头又把吴员外送的轻纱与绸子推给宋婆子道:“我们带回来的已经够每人做两身了。没想到吴员外又送了这么些品质上乘的好料子。 娘您收着,看是等年下做衣裳,或者送礼,都依您。” “送人?送什么人?咱乡下人家哪里穿的上这个。”宋婆子宝贝似的将绸缎给抱回房间上了锁。 “这好东西先留着,等以后咱家嫁娶时可作聘礼或者嫁妆用。再不济,若遇到点难事啥的也能应个急。” 宋老汉乐呵呵道:“是这个理。送人的话,挑两样点心给族长和耆老送些也就是了。” 宋婆子见外孙也在这儿,忙呼唤道:“娃娃,你娘呢,去把你娘叫到姥姥家来。” 又招呼两个媳妇一起收拾道:“这天放不住东西,咱再收拾几份出来给你们娘家和二姑爷三姑家都送份过去……” 男人们则在一旁商量宴席的事儿。 宋老汉:“……昨儿你们二叔来了一趟,说一般秀才也就罢了,三郎是案首,以后中举也只是时间问题。 咱们摆宴席的话,可能好些地主乡绅也会过来贺喜。 我寻思着要不咱们再多添两桌,酒菜的话也别太寒酸了。就……去镇上再订半扇猪吧!” “对!”宋大哥笑的一脸得意:“三弟你放心。往常咱们村子里婚丧嫁娶也就杀上一头猪。 一场下来统共花个三两银子。 咱们这次是照着五两办的。酒都是从镇上拉过来的好酒。不能坠你面子。” “呵呵呵,”宋屹点头,“让爹和大哥费心了。不过后日吴员外很可能会亲自登门。半扇猪肉就不必了,可以为五花肉,我想试试别的做法……” 虽然五两银子可能还不够大户人家一桌饭。但宋家家境如此,量力而行即可。 “啥,吴员外也会来?”众人自动过滤掉了后半句。 显然被吴员外会亲自到场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原以为三郎救了吴家小公子,吴家给送些东西,记个人情,也就罢了! 没成想却是真要登门致谢。 吴员外是谁? 要知道,吴家可是临山大户。其产业遍布附近多个州府的。连他们这些山野小民,都是知晓吴府名号的。 老大经常在码头等的,不就是吴家的活吗? 听说吴员外为了提高地位,还在官场上捐了个闲职。 连附近这些地主豪绅的命脉,都在人家手里握着呢! “对了,”宋老汉皱眉沉吟道:“人吴府的车夫把你们大老远的给送回来,咋也没让人喝口水就回去了?” 宋二哥:“咋没让,他说天色不早了不敢逗留。我们看他车辕上挂了水袋,也就没有勉强。老三还给他留了两盒糕点在车里。” “那就好!可惜咱家这低墙矮屋的,恐怕到时候贵客来临,就招待不周了!” “不会。”宋屹起身站到窗前往外看,“宋家村本就是山野之乡。相较于大户人家的雕栏玉砌,咱们自有一番田园之美。” “是吗?”宋老汉几人也跟着探头探脑往外望。 宋大哥:“别说,我要不是长着双眼睛,我还真就信了。” 宋二哥:“老三,你说这话都不觉亏心的吗?” 他们家当年分得了这座祖宅,年久之下,房顶的瓦片已经碎了不少,墙面也早已斑驳不堪。 更别提院墙前些时候还被大风给刮塌了。幸好上头还有繁茂的蔷薇,修整一番后,勉强能用。 宋屹…… “看景看全,后山郁郁葱葱,房前溪水淙淙,咱家屋舍固然陈旧了些,却正与这苍山秀水交相呼应。 再加上修整后变得更为错落有致的院墙,以及墙上点缀的花草藤蔓…… 淳朴自然、如诗如画。” 爷仨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惹得一旁的婆媳几人掩嘴偷乐。 宋婆子:“要么说我儿子打小就能言善辩呢,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 宋大哥与宋二哥深以为然。 又学到了一点,把塌下来的碎石随便垒回墙上,原来叫错落有致。 “呵呵呵,儿啊,这院子都还好说。”宋婆子颇有些后悔道:“前两天衙门里报完信后你爹就乐的要赶制身新衣等你回来摆酒。 娘真后悔没跟他一起做件衣裳。这家里虽然有这许多好布料了,单只明儿一天怕是赶不及了。” “无妨!”宋屹宽慰道:“‘衣贵洁,不贵华’,穿戴干净就好。” 话落忽然想起自己买的首饰,忙从随身包裹中将盒子取了交给老娘。 不出意外的,宋婆子打开后又惊又喜。随后又泪花闪烁的道:“你这孩子,娘又不是那精贵人儿,哪用得花这银子。” 不过话虽如此,可那嘴角的笑意却再也没下来过…… 宋屹第二日提着礼物去拜访过夫子后,顺带着买了红糖,糯米和好些香料回来。 十里不同俗,宋家村这边的酒席惯常都是四个碟子八大碗。 四个碟子是两个冷菜,两个果子。 八大碗则是整鸡、整鱼、两个猪肉小炒等四个荤菜,外加四个时令素菜。 宋屹打算调整一下。 四个盘子改为八个盘子。 再加蒜泥猪耳朵、八宝饭、拔丝山芋和口水鸡各一份。 八大碗改为十大碗。 加个梅菜扣肉和水煮肉片。 第8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8 正想着,忽觉一阵异响传来。 末世培养出来的危险意识,使他本能地调出精神力屏障护住了自己。 转头望去,竟是一只成了年的大野猪。 宋屹…… 自己还没想到理由进山打猎呢,猎物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很好! 宋屹非常配合的示弱逃跑。而野猪也没有让它失望,尥蹄子就冲了过来。 爆发力可谓极其强悍! 眼见一人一猪的距离越缩越小,宋屹在它加速冲刺的时候,瞅准机会一个闪身,立马将大树让给了它。 “嘭——” 巨大的碰撞声与野猪的惨叫声同时响了起来。 宋屹皱眉,好吵…… 一个精神穿刺,野猪瞬间没了生息。 嗯,然后就是,若他一个“文弱书生”拖着一头三百多斤的大野猪往家走,会蹦人设吗? 算了,先拖到阴凉处掩藏一下,再找人过来抬吧! 从镇上采买回来的宋大哥几人路过时,刚好看到宋屹正捧起枯叶往树后撒,“老三??” 待他们看清地上的东西时,立马不淡定了。竟是一头尖面獠牙的大野猪? “大哥,大姐夫。”迎着来人惊悚的目光,宋屹面不改色地指着前方石壁道:“我方才听到一阵声响,躲起来一看,原是一头受了惊的野猪径直往那上面撞了过去。” 宋大哥两人转头一看,果然,石壁都撞出裂痕来了,上头还有未干的血迹。 “这……老三你没事吧?” 宋大哥扯着宋屹看仔细查看了一番,见他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算你小子走运,这货想必是被其他猛兽袭击,才慌不择路的冲到了这里。” “也不能这么说,”大姐夫拖着野猪的后腿,边往外拽边道:“兴许就是特意来恭贺咱们三郎大喜的呢!” “哈哈哈,对。”宋大哥兴奋地与他合力将野猪扔到了板车上,“早知道只买小公鸡就好,还要啥劳什子的五花肉和猪耳朵。 要不,咱再回去一趟将野猪给卖了吧!这么大一头,不得得个三两银?” 话落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宋屹。 “不必了。”宋屹勾唇,“既是送上门的,不若就给明日的酒席再添两道菜吧!” 宋家村沸腾了。 不仅因为秀才公捡到了个自己撞死的野猪,他还宣布晚上的饭管肉、管饱。 好家伙,这下干活更有劲了。 杀鸡、宰猪、架台、搭灶……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在宋家院外不远处的,小溪边进行着。 盆碗不够,各家来凑。 桌椅板凳也在旁边的空地提前摆好。 待一切收拾完毕,便开始做今天的大锅菜了——猪肉炖南瓜、猪肉炖萝卜白菜。 不过乡下人淳朴,好些亲朋干完活就默默的走了。宋屹兄弟几个挨家挨户的上门去喊。 住在同村的大姐家就更不用说了,老的小的全家一起过来。 以前家里穷困的时候,大姐没少偷偷往娘家划拉东西,如今家有喜事,自然要好好的将人都请过去。 大姐的婆婆余婶子,端着宋大哥给她盛的满满一碗肉菜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话怎么说的,昨儿才收了东西,今日又拖家带口的过来蹭吃蹭喝……” 以往提前一天来帮忙做席面也是管饭的,不过最多是用猪下水烩菜。 毕竟家家户户每餐能吃饱的人家不多,荤腥更是少见。 哪有这大块大块的肥肉哟~ 宋婆子知是老三将人拖拽来的,因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余嫂子只管安心地吃,别拂了孩子们的一番心意……” “是,要么说你们两口子有福气呢!孩子们是个顶个孝顺能干。如今老幺更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 妹妹你啊,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呵呵呵~”这话宋婆子爱听,抚了抚头上的银发簪,飘飘忽忽地道:“那就承嫂子吉言了。” 今天活干的快,天还没黑大家伙就都吃完晚食各自回家去了。 宋屹转着四处看了看,菜、肉,都切好洗好收到自家灶房去了。 只等明天开席前下锅就行。 正熬板油的妯娌两个见到宋屹,皆诧异不已的转头问道:“三郎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宋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曾无意中在一本书上看过几个做菜的方子。只不知可不可行,想请两位嫂嫂帮忙拿个主意?” 大嫂孔氏与杨氏对望一眼,皆大感兴趣地惊奇道:“原来书上还有做饭的知识?” “嗯。”宋屹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前几年去府城赶考的时候救了个乞丐,他便送了我一本菜谱。 说来惭愧,我那时一心只在圣贤书上,见里面的东西于科举无益,便只当个消遣看完就垫桌角了。 好在书虽然已经被老鼠毁了,但我还记得一些,所以找二位嫂嫂帮忙试试。香料我都给备齐了……” 只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全家都惊动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好吃的菜? 一家人在吃饱饱的情况下,又将一道酸菜鱼给分食完了。 听了来龙去脉的宋老汉夫妻俩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说儿子聪明吧,他拿珍珠当那什么……鱼眼睛。说儿子傻吧,他还将菜谱给记下了。 宋婆子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后,不禁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 “我的儿,你可知这是能传家的宝物。就是不做生意,咱只卖方子也……” 宋婆子话音一顿,眼睛瞪老大的望向了丈夫。 宋老汉颤声道:“老三,你去把你还记着得方子都默下来。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照老三说的法子再做几个菜试试。” 沉吟半晌,歪在柴堆旁边坐着的宋老汉徐徐道: “咱家是耕读人家,吃食买卖是万万不好做的,卖几个方子倒是可行。咱家田地太薄,得钱了也能多置些田产。” 宋婆子也坐不住了,起身跟两个儿媳一起做菜。 “这方子可不好泄露,咱娘几个今晚就把这几道菜给做出来吧!若明天有人问起,就说是咱家祖传秘方,不好示人。” 宋老二在一旁凉凉道:“娘,您别把二婶给忘了。您这边要是说了祖传秘方,我保证她明天当场就能闹起来。” 宋老汉脸上一黑,斥道:“怎么说话呢,长辈也是你能议论的?” “咋,儿子说错了?”宋婆子翻了个白眼,“就她那眼高于顶、尖酸刻薄,又占便宜没够的德性,谁乐意搭理她。 宋婆子越说越来气,“不是我们嫌乡下人埋汰的吗,有能耐她明天别来。干净的一肚子屎。” 宋老汉……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明天若有人问起,不要多言,只把方子捂好便是。其他的老三自有主意。” 宋婆子自然知晓轻重,当下就是对两个儿媳一番耳提面命不提。 第9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9 宋屹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昨晚为了做出认真回想菜谱的样子,他还特意挑灯夜战了很久。 殊不知末世那辈子,他父母就是开餐馆的。小时候没少在后厨里随意铺设的纸箱垫上睡觉玩耍。 所以默几个菜谱对他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写完菜谱再将话本子续上,直到亥时末,灶房都没动静了,他才悠悠睡去。 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帮忙的人上门了。宋屹连忙出去打招呼。 “爹、族长伯伯、大姐夫……” “嗳,三郎起来了。我寻思着眼下正是野猪下山觅食的季节。为防止什么出漏子,咱还是叫族里的几个青壮年去路上迎迎为好。” “还是族长伯伯思虑的周全。” 宋族长含笑地抚了抚须,“再就是坐席的安排……” 眼见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几个老人安排的细致妥帖,宋屹便告了声罪,下去洗漱用饭去了。 巳时过后,陆续有宾客临门。 “恭喜秀才公,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哎呦喂!”二婶尤氏捏着帕子上下打量了宋屹好几眼,“三郎这身青衿儒服,瞧着可真精神呀!” 哎,到底是有功名的人了,还是个年纪轻轻的一府案首。即使心里再膈应,也不得不承认,以后大房怕是要越过她们二房去了。 “二婶过奖了。” 不多时,有在外面巡逻的族兄远远地跑来告说:“吴……吴员外来了。” 众人一愣,谁? 宋家人闻言则是大喜过望——来了?竟然真的来了。 得了准信的宋屹转身对族长几人揖了一礼:“一会吴员外过来道贺,还要得劳烦几位伯伯帮忙招待!” 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吴员外……这临山县姓吴的,又能被称为员外的,还能有谁? ……不会真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里正试探的道:“三郎,你说的吴员外,可是县里榆树巷的那位?” “对,”宋老汉乐呵呵的道:“就是榆树巷的吴家,他们当家老爷要来。” “天老爷……”里正几人梦幻了,反应过来后激动的拍了拍宋屹肩膀: “好小子,有出息啊!” “这回可真是给咱宋家村露脸了。” 一众人连忙前去相迎,然而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不仅吴员外来了,连新上任的县令大人也穿着常服过来了。 这下不仅里正与族长几人震惊,连乡亲们都玄幻了。 天呐!县令大人居然亲临宋家村了。还跟他们在同一个院子里吃同样的饭。 这说出去谁敢相信? 堂屋里。 宋屹也属实没料到县令会来。 按说一个小小的秀才哪有惊动一县父母官的道理。 举人还差不多。 “哈哈哈!”似乎看出了宋屹眼中的疑惑,韩县令心情愉悦地道:“本县刚到任一年,宋秀才就给本县拿了个院试榜首的政绩,理当嘉奖,理当嘉奖。” 他虽出身世家嫡系,却苦于没有读书天赋。拿着最好的资源他,眼见连旁系子弟都有好几个频频传来捷报的了,他却在秀才功名上一停就是十二年。 终于在而立之年中举后,父亲为了防止继续丢人,连忙给他谋了个贫县的缺儿,将他给打发出来了。 他壮志踌躇,谁说读书不好就做不好事了,等着看吧! 这不,刚上任第一年就得了个教化之功。 韩县令此时对宋屹是越看越合眼缘,“这院试是三年两考,乡试的话,就只能三年一考了,明天正好有一场,不知宋秀才可打算下场一试?” “学生正有此意。” “好,好,哈哈哈!” 见旁边还恭恭敬敬地站了好些人,不由问道:“这些是……” 里正忙带头作揖道:“见过县令大人,小老儿孙柏,是这宋家村的里正。这位是宋秀才的父亲,这是宋氏族长……” 韩县令点了点,“都坐罢,不必多礼!” 又对宋老汉道:“老爷教子有方啊!” 宋老汉激动的脸都红了,“不敢当,不敢当!” 吴员外也笑道:“老爷子自谦了,那日多亏令郎出手相救,犬子这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小命。吴某今日上门,除了恭喜令郎高中外,还要向宋家致谢……” 女眷这边自然也得到消息了。 尤氏不敢置信的瞪着如流水般送入正屋的厚礼,心里酸的直冒泡。 再见原先自己百般瞧不上眼的大嫂,如今正被人众星捧月地恭维着。 更是句句都能闻到酸味: “大嫂,不是我说你。既知道今日会有这许多贵人要来,怎么该去镇上酒楼摆宴款待的呀! 你看看那路上鸡屎羊粪,也不怕脏了贵人的脚。还有……,也不怕贵人看了没有食欲。 当然,就是看见了也未必会有食欲就是了。毕竟乡下的粗茶淡饭,哪能入的了贵人的眼。 知道你们家里困难,你说咱都是一家子兄弟,你们要是开口了,我们还能眼睁睁的看你们犯难不成?不得在镇上将饮食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到时候那些厚礼,怎么也该有他们二房一份。 “呵!”宋婆子皮笑肉不笑的瞥了瞥嘴,“这就不劳二弟妹操心了,酒菜的好赖,还要等尝过了才好品评。” 气死她了,这个妯娌,就是见不得旁人好。自己今天偏要打她的脸。 想到这儿,宋婆子也不坐了,当下就起身亲自到灶间安排上菜。 开席是四道蜜饯果子。 这对宋家村一年到头都不知道甜点啥味的老人与孩子们是稀罕之物。 但对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吴员外与韩县令等人来说,就稀松平常了。 尤其秋老虎的余威还在,他们又坐马车颠簸了一路。 就更没食欲了。 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过来一趟又不是为了这口吃食。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象征性的动下筷子的时候,第二波上来的口水鸡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辛香扑鼻,色泽诱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韩县令带头尝了一口,裹挟着汤汁的嫩滑肉块在舌尖游走,鲜香中带着点微辣与酸麻,嫩滑中又兼具鸡肉本身的口感与弹性。 “不错不错,没想到鸡肉也能凉拌,当真是爽口的紧。” 第10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0 吴员外紧随其后。 唔……确实不错,麻、辣、鲜、香、嫩,甫一入口,味蕾便立时被打开了。 “妙啊!风味独特,口感极佳!” 宋老汉等人就直接多了,嗯,此处应该有点小酒。 “大郎,三郎,快给贵人斟酒。” “是。”宋大哥与宋屹恭谨地传杯弄盏:“县令大人亲临,寒舍蓬荜生辉,学生敬您!” “嗯,好!” “吴员外请……” “不不,吴某是上门致谢的,这杯酒合该我敬宋兄弟。” 宋屹:!! 差辈了。你我乃是翁婿,叫什么兄弟,叫女婿就可以了。 “这是白斩鸡,另外这盘凉拌猪耳也是一道不错的下酒菜,您列位不妨一试……” 然而人多肉少,几杯小酒下肚,不多会儿就将这两道菜给分食完了。 正在大家暗道还没过瘾的时候,下一拨同时上了梅菜扣肉、粉蒸肉、水煮肉片、酸菜鱼…… 梅菜扣肉与粉蒸肉适口不腻,浓香醇厚。水煮肉片和酸菜鱼麻辣鲜香,软滑弹口。 吃完盐足油重的硬菜后,再来点清爽些的时蔬小炒。 然后还有拔丝山芋…… 酒足饭饱后,韩县令满足的擦了擦嘴,这趟没白来! 最后在乡亲们热情的欢送中,带着几篮瓜果菜干与向宋屹讨的两张下酒菜的方子回了。 而后吴员外与宋屹则在房里聊了许久。 宾客散后,宋屹来到上房,见宋老汉等人正眼巴巴的等着消息。不由轻笑一声,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宋婆子好奇的接过。 宋老汉更多的则是担忧,“吴员外可有问咱家菜谱的事,不说县令大人要了两个方子吗,那咱这……” “不打紧的,”宋屹解释道:“县令要去是自家食用,与营生无关。” “这……这是银票?”已经打开盒子的宋婆子,声音激动的有些发颤:“我老婆子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玩意儿,儿啊,娘不识字,快给娘说说这是多少银两?” “五百两!”宋屹嘴角含笑,“爹娘可以着手置办田产的事了,最好直接买个小庄子,这样管理起来会方便许多。” “庄子?”宋大哥等人大喜,“那咱家不是成了小地主啦?” 这一天下来,跟做梦似的。先是来了大人物,然后又卖了方子,三郎还让置办庄子? 也无怨他们如此兴奋,田地对农家来说,是根基,是命。 而最高兴的,显然要属宋老汉了。 “老三,你今天真是给爹长脸了,爹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 老婆子,灶房还有没动的菜吗? 晌午贵客临门,我们不敢多喝。晚上就不怕了,老大你回头去把那几个老家伙都请过来,咱们今晚喝个尽兴。 我顺便再说说买田的事儿。” “不是,”宋婆子有些迟疑地道:“三郎明年还要进场,这田地的事儿要不就再放放?” “对,这是正事。”宋老汉也缓过劲了,“那就暂且放一放吧!或者先就近添置几亩良田。如今老三是秀才了,咱们不添,那免税田亩也就被旁人用去了。” 宋老大:“添多少也是个问题。不给族人留些免税名额不合适,就是亲戚间开口相求,给谁多谁少也容易落下埋怨。” 宋老二一呆:“这么说,办不好咱还吃力不讨好哩!” “可不是么!”送婆子一拍大腿,“这乡里乡亲的,几个姑爷家开口咱能拂他们的面子吗? 你二婶还赁出去了十亩田呢,不管她的话,到时候她能不说嘴?嗷,你姑爷家都照顾了,本家亲兄弟你不管? 你们都不知道她今天在里屋说话有多气人,捧高踩低,挑三嫌四,话里话外不是嘲讽就是轻蔑。 也幸而咱家席面顶事,瞧瞧,被打脸了吧!从上菜起,你们二婶就跟鹌鹑似的全程没敢吭声,这不,最后灰溜溜的走了。” “呵呵呵!”宋二哥一向与娘统一战线:“我说二婶回去的咋这安生呢,原来是自打嘴巴了。” 宋老爷子揉了揉额头,问宋屹道:“老三你怎么看?” “爹,依我之见,还是买庄子为好。如今上等良田也不过四两一亩,五百两足够置办个百八十亩的小庄子了。 介时我名下的五十亩免税田咱自家尚且不够,别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至于乡亲们,您今晚喝酒的时候就可跟族长伯伯他们提上一提,就说我这边有个挣钱的法子,但还不太成熟。 考虑到投入成本较大,咱家打算先试种两亩,如果成功了,便带着乡亲们一起发财。 不过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此之前还要请几位德高望重的伯伯们暂时不要声张。” “等等,你说的这个挣钱方法,跟种地有关?” 宋二哥满脸一言难尽: “老三啊,不是当哥哥的埋汰你哈,你这……你能分清韭菜和麦苗吗?” “哈哈哈!” “是啊幺儿,”连一向对儿子迷之自信的宋婆子都不禁持有保守态度了,“要说读书你行,但这田里的事儿,还是交给家里吧!” 宋屹…… “田里的事儿自然是要劳烦父兄的,我这里只是有个可以冬季产出瓜果蔬菜的法子。 但侍弄田地,我是万万不行的。只能劳烦爹和两位哥哥去摸索了。” 宋老汉:“……这话从哪说起?冬日里地都能上冻,怎么种东西呢?” “呵呵,”宋屹低头浅笑,“种自然是能种的,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如权贵之家,他们冬季观赏的花花草草,就是在暖棚里种植的。 但暖棚造价昂贵,只适用于世家大族。而我的法子便是,用油纸代替琉璃。 暖棚之所以能在冬日里养成花草,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保温,二是光照。 而这两个条件,透明些的白色油纸一样可以做到。 介时物以稀为贵,值绝对可观,更不用发愁销路。 只需兑给吴员外便可以了。 对了,吴员外想聘我到他府上给小公子开蒙。儿子打算应承下来。 所以爹娘不用担心盘缠问题,我后面还有四卷话本没写完呢,给吴家小公子启蒙也是有报酬的。” 第11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1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屹一家齐心协力,干劲十足的看房子、买油纸、劈竹条…… 一通忙乱下,很快就敲定了西南十几里外的南泉山下。 不仅因为这是唯一一处既连成片儿,又没有庄仆的田产。还因它离去县城的官道较近。 而之所以不要庄仆,不是别的,是真买不起。 同样大的地方,带庄仆的至少要七八百两起步。 用宋老汉的话说,赁给佃户也是一样,有这钱还不如多拢点儿田地。 至于庄子,所幸此地离官道不远,以后可以建个像模像样的大宅子,举家搬迁过来。 所以他们最终以四百多两的低价拿下了附近一百多亩地。 当然,其中也包括一部分价格低廉的荒地也就是了。 宋屹往荒地上的山坡逛了逛。 干脆将卖剩余四卷话本子得来的钱也都拿出来了。 山坡正面朝阳,不错! 买下来种果树。 眼见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宋屹便辞别家人,背着书箱敲响了吴家大门。 吴府后院里。 吴婉儿持笔蘸墨,正认真地临摹着话本后四卷的原稿。 香烟缭绕,一室安然。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响,原是清霜撩帘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刚听守门的婆子说宋公子到了,这会子老爷正带着小少爷行拜师礼呢!” “哦?”吴婉儿玉指微颤,未来得及完成舔笔的墨汁被带到了纸上,而后快速晕染开来。“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宋屹本就有教学经验,如今一对一地来辅导一个七岁稚童,自然不是难事。 翻开弟子规后,他没有张口就是:“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 而是先讲了一个趣味十足的童话故事,然后由故事入手,引出今天的课题。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咱们在与人角逐较量之时要不要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啊?” “要,下了擂台就是输。身手再好也没用,谁让他笨呢,被人骗下去了!” “呵呵呵,不错!”宋屹先是给了吴从泽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鼓励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咱们做人做事也是一样的道理。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应该遵守哪些规则?” “想!” “好,来跟我读。”宋屹一手持书,一手背于身后,“弟子规,圣人训!” “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弟,次谨信……” “首孝弟,次谨信……” 立于窗外的吴员外轻捻胡须,而后十分赞赏的点了点头。 款款走来的吴婉儿微微一愣。 父亲好似……很是满意? 以前也不是没请其他夫子给弟弟启蒙过,但弟弟进学时,不是犯困就是耐不住性子的乱发脾气。 根本静不下心。 三个月的时间,气走了两位夫子。 她来的路上还在想,早知今日宋公子会来,她定要提前对弟弟耳提面命一番的。 否则弟弟万一犯起倔性,岂不是让宋公子下不来台? 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与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吴婉儿来到父亲身旁站定,而后踮起脚尖朝里看了一眼。 此刻吴从泽手捧书卷,坐的笔直,双眼正充满亮光的望着自己夫子。 她顺着弟弟的视线,假装不经意间地往宋屹身上一瞥,只是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移不开眼。 只见案前的他,身着长袖襕衫,头戴月白儒冠,身材颀长,眉目清朗。 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想到宋公子不但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如今在教书育人一事上,亦是不遑多让。 …… 时间就在宋屹以学习兴趣为导向,以学习习惯为基础的教学中,悄然而逝。 两个月后,吴从泽小朋友已经由一点就炸的厌学小炮仗,变成了活泼有礼的五好小学生。 吴员外大喜! 每次回府,只要有空就会找宋屹小酌一杯,谈谈人生,聊聊生意。 因为他发现宋屹虽是书生,思想却并不迂腐。有时候偶尔聊到自己踌躇不决的地方,他总能有非常独到的见解。 就是不经意间提出的一些经营之法,也会给人一种醍醐灌顶,耳目一新的感觉。 越接触越有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态。 “宋老弟大才,吴某佩服!” “……”宋屹心累,“吴伯伯过誉了!” 就这样吧! 咱俩各叫各的,谁都别打扰谁。 吴员外闻言也不在意。 当然,他原就时常被人称作笑面虎,就算在意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不过宋屹却是知道,聪明如商场老手的吴员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吴婉儿对自己的不同之处。 好在自己一直恪守本分,行为举止也并没有什么越举的地方。 毕竟闺阁女子的名声极为重要。 他感觉吴员外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他将自己纳入了未来女婿的人选。 刚刚那声宋老弟的背后多少带了些试探意味。 而在此之前,他应该早已派人将自己的底细打听清楚了。 不然连试探都不会有。 而自己的那声吴伯伯,自然就是挑明立场了。 “吴伯伯,小侄先前与您提过的暖棚果蔬,如今已陆续有产出了。 正好今日家中兄长送了一筐过来,小侄想请府上的厨娘帮我做味不一样的吃食。 “哦?”吴员外顿时来了兴趣,“菜在哪儿,可方便现在就带我过去看看?” “自然没有问题。” 然后,看完新鲜蔬菜的吴员外便和宋屹一起到灶房去了。 以他的敏锐,当在寒风凛凛的冬日看到这绿油油,水灵灵的各色蔬菜时,就已经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与意义了。 这时节,连豪门贵族桌上的菜都只能以肉类和菜干为主。 更别说小商小户了。 以前倒是真听宋屹提过,不过他敢提自己就敢应。 只是没想到还真叫他给折腾出来了,呵呵呵! 只不知这小子又想出了做什么吃食的新点子? 第12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2 要说这些个新鲜蔬菜冬天怎么吃好?那当然是涮火锅啦! 本朝虽然禁食牛肉,但对吴府来说,羊肉和鹿肉这些既鲜美又滋补的食材还是惯常备的。 所以肉先片起来。 然后鱼丸、肉丸、鹌鹑蛋…… 最后就是蔬菜了,菠菜、芫荽、白菜心等,这些都是很适合涮火锅的。 宋员外啧啧称奇的看着掌勺在锅里煸出羊油,然后下花椒、八角、桂皮、豆蔻、茱萸…… 随着滋滋啦啦地炝锅声,一阵辛辣香麻的味道瞬间迸发而出。 “哈哈哈,没想到这些平平无奇的茱萸等物也能有如此神奇的效用。欸对了,那口水鸡和酸菜鱼里的辣味便是用这茱萸制出来的吧?” 见宋屹看了看厨娘刀下的藕片,又望了望一旁的肉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吴员外心中莫名一动,“贤侄可是又有所得?” 宋屹愣了愣,随即会心地笑了。 这声贤侄可真动听啊! 关于自己和吴婉儿的事,两人都没有多提,但已然心照不宣。 毕竟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一个小辈直接开口就不尊重人了,也不合规矩。 遂只回道:“晚辈就是想着,若用两片莲藕夹些肉馅,再裹上一层面糊炸了,会不会也很适合涮锅子?!” 额……他有多久没吃过藕夹了,忽然就馋这口了。 “哈哈哈,好!”吴员外抚掌大乐,“这世间万物,造化神奇。总要多尝试尝试才好!”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空中已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宋屹第一次被请到了正厅与吴家人一起用饭。 吴婉儿姐弟俩看着跟在父亲身后走来的人有些傻眼,然而更令她们傻眼的还在后头。 只见丫鬟仆妇们井然有序的进来摆瓦炉、架小锅、倒高汤、放底料…… 看着一道道奇奇怪怪的菜,吴从泽小朋友不由皱紧了眉头,疑惑道:“爹,这跟咱们平时吃的菜好像不太一样啊!” “哦?”吴员外逗儿子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嗯……就是……没有切呀!还有中间那锅,不是应该放在灶房里的吗,怎么弄桌上了?” 吴婉儿也很疑惑,这锅里的东西闻着倒香,就是没有什么吃的。桌上虽然琳琅满目,却并不是熟食。 她此时也顾不上爹爹怎的叫她出来跟外男一起用饭了,反而担忧起爹爹这闹得是哪一出? 难不成是宋公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爹爹在给他摆鸿门宴? 不能啊! 爹爹最是仁义善良的一个人了。 “哈哈哈!”吴员外见一双儿女各有异色,也不忍心再逗,遂让宋屹赶紧把吃法讲讲。 宋屹也不扭捏,微微颔首之后,起身先夹了些肉放进锅里。 羊肉是掌勺师傅亲自片的,刀工自不用说。 刚在奶白的汤汁中滚了几圈便很快浮上来了。 宋屹给每人分了几片,“可以直接吃,也可以蘸着蘸料食用,端看个人口味。你们试试看。” 说罢又舀了两勺鱼丸肉丸。 “素菜吸油,所以吃的时候最好先放荤食……” 吴婉儿隐于雾气后的小脸微微红了红,公子居然当着父亲的面亲手给她布菜,而父亲却并没多说什么。 她晕晕乎乎的一口羊肉下肚,还没品出味道就听弟弟连连惊叹了起来。 “嗯~好吃!夫子,这也太香了!” “呵呵呵,好吃你就多吃点,小心烫!” 吴婉儿这才回神仔细看了看碗中的肉,夹起一片,挂着蒜蓉、芝麻与香油的嫩滑肉片瞬间在指尖轻颤。 好香啊! 低头轻咬一口,嗯?没有咬断!她立即强行挽尊地将整片都送入了口中。 辛、香、麻、辣、鲜…… 竟刺激的人根本停不下筷子。 吴婉儿一口气把几片全吃完了才惊觉自己似乎忘了注意形象了。 不由得有些懊悔。 偷偷抬眼看去。 见弟弟正狼吞虎咽的吃着丸子,还边吃边用手给自己扇着凉风:“嘶啦~烫,烫,烫~” “噗嗤!”吴婉儿抿唇一笑,被自己弟弟的滑稽模样给逗乐了。 再看边吃边聊的宋公子和父亲,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这边,这下渐渐放松下来。 转身照顾弟弟用饭的同时,自己也认真品尝起来。 吴员外一口小酒下肚,不禁喟叹的舒了口气。 “蘸雪煨锅子,既暖身,又充满了闲情逸趣,大善啊! 只你这方子如此大大方方的示于众人,就不怕我吴府私吞?” 宋屹笑容不变,“吴伯伯不与小侄见外,小侄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去想这些?” “哈哈哈,好!”吴员外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后生是个好后生。 所谓士农工商,他自己本就是商贾出身,所以在儿女婚事一事上并无多少无门第之见。 只一点,便是品性要好。 这小子救过自己儿子一命不说,他让人去打探的消息也告诉自己宋屹此人能处。 孝敬父母,友爱兄弟。 且不说以前家贫的时候,就说他卖了话本子后,穷人乍富。 也并不见心态崩坏。 所得银钱大多花在了家人身上。 听说他之所以一改往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还是为了挣钱给兄长治腿,为了不让爹娘卖掉侄女。 如今亲自接触,他也能看出来此子确实心性不错。 他日若真得以高中,也不至于轻易便被繁花迷乱了眼。 这也是自己十分中意他的原因。 当然,门第更高更好的青年才俊也有很多。 但自己这个女儿从小便没有娘亲亲自教导,自己这个当爹的又忙于生意。 所以女儿年后都16了,还是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性子。 到了家族关系复杂且庞大的人家,他怕她会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知女莫若父,自己这傻女儿似乎早已对这小子上了心。 别看她平日里最是温婉乖顺,但骨子里却是执拗的。 这点倒是随了自己。 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所以万一她真上了心,自己到时候还真未必能劝的动。 所幸宋家小子是个好的。 既如此…… “贤侄不妨以方子入股,吴家出人力物力,介时盈利咱们五五分成。” 第13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3 “不不不,”宋屹温和有礼地放下了筷子,“今日这场,不过是因临时收到了家中送来的鲜菜而心血来潮的举动。 当不得什么。 伯父若不嫌弃,尽管拿去。 就是家中这些蔬菜,以后要劳烦您的地方还多。 “哈哈哈!哪有赚钱还嫌麻烦的道理。一码归一码,这暖棚的生意照做,方子也不能白拿。就照我说的定吧!” 宋屹见推辞不过,最终无奈妥协。不过也坚持只要了两成红利。 这生意里的门道多呢,临山县城还好,外头的各大州府里,哪家酒楼没个后台,有的甚至是王公贵族的产业。 想想市场就这么大。 而在寒冷又漫长的冬季里,火锅的前景自不必说。 等于风险全让吴家担了。 两成利润足矣! 说话间,藕夹到了。被婢女们端上来后,吴员外立马乐呵呵的招呼几人赶紧烫来尝尝。 “我来我来!”吴从泽小朋友像模像样地夹起几块轻轻投进了锅里。 其中有块没夹稳,掉回盘子里的时候溅落了许多碎渣不说,还一听就酥脆的很。 宋屹挑起来直接放入口中尝了尝,唔……不错,外面金黄酥脆,里头软嫩多汁。味道比记忆中的还要美上几分。 吴从泽有样学样。 “哇,这个也好好吃!比蟹黄狮子头还香呢,我爱吃这个!” 呵呵呵……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第二天过腊八节,宋屹辞别吴员外后,便带着吴府相赠的半车回礼回到了宋家村。 晚上家里自然也吃上了一顿火锅。 食材有很多都是吴府给装的现成的,家里人吃的又是新奇又是满足。 尤其是刚被查出一个多月的身孕的宋二嫂,如今正是吃啥吐啥的时候。 今日也难得开了胃口。 一家人热热闹闹到很晚,才让宋二嫂和孩子们先下去歇息,其余众人则挪步,又聚到老爷子老太太屋里说事。 宋屹刚说完火锅入股的事儿,就见宋老太捂住心口,满脸肉疼的道:“人家本来要给咱五成利呢,这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 “你懂啥?”宋老汉不赞同的瞪了妻子一眼:“我儿这话说的敞亮着呢!也不想想出钱出力的人是谁? 别说五成了,哪怕他给九成、十成,人家只要说铺子光亏不挣,你也没辙。 所以老三做的对,两成他能规规矩矩的走账后给咱拨到手里就不错了。” 宋家三兄弟诧异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然后面面相觑道:“咱爹可以啊,到底是老江湖了,这问题看的……通透!” 宋老汉傲娇的一扬脑袋:“那是,老子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想当年……” “行了行了,就你能。”宋老太无语的嗔了丈夫一眼,“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可别再翻来覆去的拿出来吹了。 老幺是读书人,我还能不知道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这不就……觉得怪可惜嘛! 火锅的滋味你们今儿也都尝了。就问你们,老幺得的那本菜谱,是不是哪个单拎出来都是个独当一面的宝儿? 我老婆子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欸对了……” 宋婆子话音一顿,忽而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 “……给老幺送菜谱的那位,不会是下凡历届的神仙吧?幺儿读过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什么来着?” “……”宋老汉满脸黑线,“这咋还越说越玄乎了呢!行了都散了吧,大冷的天,早点回去歇着。” “歇啥呀!这才刚吃完没多会儿,我肚子还撑着呢,不再多说会儿了? 昨儿曹地主家请媒婆上门给大丫说亲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老幺提呢!” 曹地主? 宋屹脚步一顿,“娘,您说的是隔壁骡岗镇的曹地主吗?” 上辈子二丫三丫就被卖到了曹地主家,下场凄惨。 可见曹家未必是个好地方。 宋大哥与宋大嫂一听提到女儿亲事,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一想到昨日那媒婆口中的四少爷,两人就忍不住欢欣雀跃。 宋大哥抢先道:“对对,曹家是乡绅大户。他们家四少爷曹书礼你认识吗?听说是个童生,也在县里读书。” 宋大嫂也接口道:“这还要多亏三郎中了案首,咱们改换了门庭。否则这种好亲事以往咱是万万不敢想的。” 谁能想到,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原本说给孙屠夫的大丫转眼就被地主乡绅家给相中了。 这可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谁知宋屹却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着急,你们忘了孙屠夫的事了?毕竟事关大丫的终身幸福,曹家那边,且待我打探清楚曹四的为人品性再说。” “幺儿,你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宋老太有些迟疑的道:“那媒婆可是说了,这么好的亲事,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再说曹四郎也是熟读圣贤书的,能跟孙屠夫一样吗?” 宋屹失笑,“媒婆的话不可尽信。你们就暂且等一等吧!所幸大丫年龄尚小,若我明年秋闱得中,她婚事的可选择性也能更多,更好一些。” 宋婆子几人双眼一亮。 对呀,三儿(三郎)明年就秋闱了,如今一个秀才都有这么好的婚事求上门来,那中了举人岂不更好? “成!”宋老太高兴地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那媒婆若再上门,我就说孩子还小,婚事等她明年及笄以后再议。” 宋大哥与宋二嫂自然没有二话。大丫的婚事,老三比他们自己都还上心里,他们还担心什么? …… 时值腊月,即便是家有暖房的富贵人家,也多愿意侍弄些花花草草,而种菜者少。 所以宋家的暖棚蔬菜就物以稀为贵了。再加上宋家其实也就只搭了两亩多的试种田。 所以吴掌柜以800钱的价格上门收购,然后自家酒楼里转手就卖了2两银子一盘。 顾客吃的是青菜吗? 不,他们吃的是尊严、是体面。 入了年关以后,西瓜也成熟了。 好家伙这下更火爆了。 看着一天比一天丰满的钱箱,宋老汉夫妻俩乐的合不拢嘴。 得,这下不仅三郎秋闱的盘缠有着落了,剩下的钱也足够他们在南泉山下再起个宽大阔绰的宅子了。 第14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4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如今宋屹在给吴从泽小朋友授课的同时,自己也开始备考了。 曹书礼的事情,宋屹在夫子与几名交好的同窗那里都打听过。 皆没有什么结果。 反倒是吴员外告诉他,“曹四郎此人还算端方,为人处事也多有谦逊之态。 除了偶尔和同窗挚友去风月场所外,基本上算是个有志青年了。” 呵呵呵,他自家就有待字闺中的女儿,这附近的有志青年他早都派人打探过了。 不过…… 吴员外略一沉吟。 还是多说了几句:“倒是他爹曹老爷,听说屋子里伺候的都是10到13岁的小厮婢女,一年还总有那么两三个被传出来是犯错被打死或者失踪的。” 宋屹心中惊怒! 于是在宋家回绝了媒婆再一次上门的两个月后。 坊间忽然传出了曹地主玩.弄虐待娈童幼女的消息。 在他屋里伺候过的很多小厮婢女都被他给害了性命。 而且留言愈演愈烈。 最后不知怎的,很多受害者家属在百姓舆论的支持下,共同去县衙将曹地主给告了。 韩县令一听那还了得,让签了活契的家属录完口供后,立即亲自带人前往查探。 立功扬名的机会就在眼前,谁敢拦他? 在软硬不吃又后台足够硬的韩县令面前,真相很快浮出水面。 而指认曹老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房中伺候的那些丫鬟小厮们。 曹老爷的一些私密事,别人也许被蛮的死紧,但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明白点的。 他们想为昔日的同伴讨回公道,也想自救。 只是不知为何,那荒院枯井里并没有搜出一具尸骨。 十一岁的小丫鬟面无血色的跪倒在地,“奴婢……奴婢那晚明明见大管家亲自将小伍扔进去的,我没有说谎,呜呜呜,我真的没有说谎啊大人……” 其他几人也是瑟瑟发抖。 完了,若老爷脱罪,那他们就真的活不了了。 曹地主老神在在的杵着拐杖立在一旁。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了抹嘲讽的冷笑。 早在坊间传出流言的时候,他就已经将着人去扫尾了。 没想到这还有个无意中看到小伍尸首的小丫头。 不过无妨,总归是没有物证…… “嘭!” 沉思中的曹地主忽然被一声巨响打断,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身后耳房一侧的墙体倒了。 从青砖铺成的楼梯里掉出了一些东西。 众人凑近一看。 “啊——” “是……是尸骨……” 宋屹悄悄从围观百姓中退了出去,深藏功与名。 曹家的事情落幕以后,秋闱也快到了。 鉴于宋屹上次发挥的十分出彩。 老宋家一致决定这次还让宋屹提前一个月过去适应适应。 宋屹…… 没这个必要,真的。 但这回他却是最人微言轻的一个了。 宋老汉等人直接越过他开始商议陪考人选。 宋二哥:“爹,让我陪老三去吧!去年在府城住了一个多月,那边我都熟了。” 宋屹看了看挺着大肚子的二嫂,又看了看一脸跃跃欲试的二哥,弱弱提醒道:“二哥,二嫂临盆在即,眼下她才是更需要你陪伴的人。” 杨氏脸上一红。 只是她脸上的羞涩还未来的及晕染开来,就被铁憨憨宋二郎给打断了。 “临盆怕啥,家里不是还有娘和大嫂在吗?我又插不上手。” 宋屹…… 宋大哥忙岔开话题道:“还是我和你大嫂去吧,别忘了,去年还有二弟妹帮着张罗饭菜。 今年她身子不方便,我和你们大嫂过去正好。” 宋大嫂面上一喜。 她还没去过府城呢,平日里做绣活的时候常听二弟妹讲解府城见闻,她就羡慕的不得了。 没成想这次自己也有机会过去长长见识。 “爹,娘,儿媳一定照看好三弟的饮食起居。” 宋婆子一言难尽的看了大儿媳一眼,这货怕不是对自己的厨艺有什么误解。 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做饭全靠水煮。搁以前家中贫寒的时候还行,毕竟饿惯了的人只求一口热饭。 但现在…… “老大媳妇啊!” 宋婆子拼命提醒自己要注意形象,注意形象。老三说了,她如今是秀才娘,以后还有可能是举人娘,进士娘,甚至是诰命夫人…… 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可都是处事温俭,治家有方的。 自己也得赶紧跟着培养起来,恩,对,她要温柔和善、要以理服人。 “呵呵呵,我记得咱家现如今每回轮到大房做饭的时候,都是大丫在掌勺吧,你不是一直烧火来着? 你做的那菜猫嫌狗厌的,能合适吗?别原本还没啥事的老幺,再一不小心给吃出个水土不服来了。” 那要这样的话,还不如她自己过去亲自照顾幺儿的饮食呢! 宋大嫂…… 众人…… 宋大嫂委委屈屈地小声辩解道:“媳妇近日一直在学做菜。晌午的茄子不就是我炒的吗,多好吃!” 想起晌午那盘黑乎乎的东西,宋老汉立马清了清嗓子,“你们都有心了。不过如今正值秋收,家里这一百多亩地虽然赁出去了,但原本自种的那些还得靠你们两个壮劳力收割收割。 另外好些时日没下雨了。山上的果苗也得抽空去看顾看顾。浇浇水、施施肥,是吧?!费多大劲弄来的苗子,可别白瞎了。 至于老三的事儿,就由我和大丫陪着去一趟吧!孩子明年就及笄了,也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宋老汉此话一出。 宋大嫂立马顾不得遗憾了!忙喜笑颜开的回屋去给女儿收拾行李。 大丫能去自然比什么都好。公爹到底还是疼孙女的,见见世面,开阔眼界,精气神很快就出来了。 宋婆子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把她想跟去的话宣之于口。 家里儿媳生产,她这个当婆婆的将人扔下也不像话。 第15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5 该说不说,这次跟着去府城的老的老小的小,所以宋婆子在打点行李的时候将吃的、穿的、用的,全都分门别类,打理的特别细致。 “老头子,这个包裹里是你的换洗衣物。其他的有大丫支配,你只管记住这一条就行。别到时候忙中出错,再翻弄的乱七八糟。” “还有,”宋婆子点点宋老汉的里衣道:“这里头还缝了张五十两的银票,你且经心着些……” 月前宋家已经由宋家村搬到了南泉山下新建的宅院里。所以出发的时候,只从官道上搭驴车就能直接到县城了。 原以为要等乡试后才能再见到吴家人了,不成想刚到码头,便远远瞧见了立于稀薄晨雾中的小胖墩在拼命朝他们挥手。 “夫子,宋夫子……” 一旁的吴员外与吴婉儿也含笑看了过来。 原是吴员外临时有事远行,恰好会途经煊宁府。于是宋屹便同家人一起,又一次搭上了顺风船。 寒暄过后,大船在吴家姐弟俩的依依送别中,缓缓启航。 远处水天一色,云雾缭绕。 近处峭壁横枝,叶落激流。 大丫窝在客舱里小心翼翼的扒着窗沿往外看。 哇,原来这就是二婶口中的山光水色呀,好美哦! 再回头看一眼并无明显晃动的茶水点心,心说这大抵就是扬帆与划桨的区别了吧,大船真个儿是又快又稳。 “宋滢,”宋屹有些不放心地寻过来道:“晕船吗?若有哪里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三叔知道吗?” “嗯嗯。。” 大丫乖巧点头。 宋屹笑了,“你再坐会儿。等转过峡口,风势渐小的时候,我带你出去钓鱼。” 大丫立马眼前一亮,“三叔,我……我也能出去钓鱼?” “自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于是宋屹细心解释道:“吴员外在屋里盘账,一会儿就咱爷几个在外头。” “嗯,好。” 小丫头梨涡浅笑。 这一年里,因家中伙食改善了的缘故,她脸上添了些肉,人也娇俏白嫩了不少。 与兴致勃勃提竿钓鱼的叔侄俩不同,宋老汉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而是乐呵呵地混在船工堆里帮他们干活,跟他们学做鱼锅贴饼。 别说,闻着还挺香。 废了半天功夫却最终只钓到两只小鲫鱼的宋屹扔下鱼竿,厚颜无耻的带上侄女过去蹭了两碗。 不错不错,底面焦黄,上面软嫩的饼子很是入味。 一锅乱炖的鱼虾蟹也非常鲜美。 轻松惬意的赏玩了一路,直到踏入煊宁地界,宋屹这才带着重新规整好行李的老爹与侄女跟吴员外辞别。 看着渐行渐远的商船。 宋老汉不由感慨道:“原以为咱家就已经发展的很可以了。一百多亩地,再加个山头与大宅子,别说宋家村了,就是十里八村咱家也算独一份啊! 可如今出了远门,长了见识,才知就咱那点儿家底,怕是十个也换不来人家其中一艘商船。” 宋屹:“爹,您这会儿就可以再自信点了,您尽管放心大胆的把‘怕是’二字去掉。以咱家现在的状况,商船是想都不用想的。” “嗯,啊?”宋老汉有些呆滞,“真差这么多??” 说着又咕哝了句:“来前我瞅吴家那姑娘挺好,和你站在一起跟天生一对似的。哎,终究是爹妄想了。” 宋屹心中微动,不由试探道:“爹,您不介意吴员外是行商坐贾之人?” 宋老汉眼睛一瞪:“介意啥?你二婶娘家不也是商户吗?她们家原先还只是隔壁村里的杀猪匠呢,后来发财了才在镇上开了两家铺子。 你二叔不照样考童生? 这个都没事的,毕竟嫁过来就是咱宋家人了,她娘家是干什么的跟咱是两码事。关键…… 哎,吴家咱就别想了。人家跟你二婶娘家可不一样,那是多少乡绅地主都上赶着巴结的人。咱们差距太大。” 宋屹…… “爹,想还是可以想一想的!”宋屹心下一松的同时,嘴也跟着贫了起来:“要么说咱是亲爷俩呢,这事情都想一块去了。 我瞧着吴姑娘也挺好,正准备考完乡试就请您二老去给我上门提亲去呢!” “老三,你真看上那姑娘了?” 宋老汉先是一喜,接着又面露迟疑的道: “我听一个孔姓船工说,那姑娘的外祖家也有意亲上加亲。 她外祖父还是从官场退下来的。现在虽然已经不是官身了,但孔家依然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 而且两个适龄的表哥也有功名了,一个是秀才,一个童生。 我原先还想着,连对她知根知底的外祖家都想娶回去的女子定然是个好的。我儿也是读书人,长的又好,名次也比他们高,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今知道悬殊后,儿啊,你要真看中了人家,咱高低也得中个举人爹才好去探探口风啊。” “爹放心,儿子有把握的!” 宋老汉胡子抖了抖。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的呢! 他记得老三每回去考秀才前,也是这么说的。最后考了五次才过! 不是说儿子学识不够,而是有时候时运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都说考场如战场,这话真是一点不假。那里头可遭罪着呢! 老三这么出众,前几场不也出了岔子? 哎,只希望这次能顺顺当当的吧!乡试跟院试不同,乡试三年才有一次机会重考。 老三的年龄拖不得喽! 宋屹这次还是选择先在客栈休息好,才慢慢找起了住处。 一是老爹年龄大了,赶得太急怕他身体来不了。二是毕竟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找的地方既要离贡院近些,又要清幽雅致,最好离闹市也不要太远。 这样买菜干嘛的也能方便许多。 待一切安排妥当,宋屹这才躺在榻上开始认真思索孔家的事儿。 前世,媳妇的外祖孔家的确有意让孔吴两家亲上加亲。 但他们看中的并不是婉儿,而是吴家的万贯家财。 孔家子孙自诩书香门第,自然是不屑于经营的。不仅如此,他们对商贾出身的吴家亦是百般瞧不上眼。 只不过如今的孔家也只是维持着表面光鲜罢了,内里实则早已入不敷出。 第16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6 再拖下去,怕是连家中女儿的嫁妆都凑不齐了。届时,那才真正是遭人耻笑。 孔家是体面人儿,又怎会让这等窘状发生。 自然是忍着屈辱,尽早将钱袋子娶进门了。 只不过吴员外可不是个摆设。 他做孔家女婿多年,妻子在时,他那如流水般的银子只怕不是帮扶,而是满身铜臭、四处逢迎地讨好者。 毕竟他脸上挂着的,永远都是如微风般和煦的友善笑容。 以至于孔家在他面前根本没有顾忌,甚至连连襟都不愿掩饰脸上的轻蔑之色。 既如此,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有那闲钱,还不如给自己捐个员外当当。 而愚蠢的孔家还以为是孔氏没了的缘故,吴家才会逐渐与孔家疏远。 约莫是好日子过惯了。一向顺风顺水的孔家以为只要愿意自降身价,就必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婉儿给娶回去填补窟窿。 没成想,在去年孔老夫人寿宴前,孔家人第一次提及便在吴员外那里碰了钉子。 孔家人又惊又怒! 这……她们肯让家中有了功名的哥儿娶婉儿为妻,已经是抬举吴家了呀! 怎还如此不识好歹的呢! 直到宋屹去吴家教书,孔家知晓了吴婉儿意属宋屹,这才慌了神的想了个生米煮成熟饭的昏招。 后被吴家识破。 两家这才彻底断了来往。 但宋屹没想到孔家这么早就开始暗中筹谋上了。 吴家的仆从向来极有规矩。 至少没有主家允许,他们是万万不敢妄议大小姐的婚事的。 那闲话儿的船工既姓孔,又对吴孔两家的事情了解颇多。想来跟孔家的授意是脱不了关系的。 呵,宋屹轻嘲一声。 看来自己真要加把劲儿了。 争取早日将媳妇风风光光的娶回家去,也省得被那些眼高手低还不事生产的宵小给惦记上。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 宋屹每天三更眠五更起,雷打不动地突击冲刺。 而宋老汉与大丫爷孙俩也早已由一开始住进煊宁府的畏手畏脚,到现在上街、买菜、做家事的驾轻就熟了。 这天,宋屹正埋头与自己新出的一套模拟题死磕时,忽听系统报说宋滢遇险。 宋屹一愣,随后立即扔下毛笔跑了出去。 永济街的一个窄巷里。 靠在墙边的大丫,吓傻了般的紧紧抱住竹篮滑坐到了地上。 而她身前,王聿正与几名身着普通粗衣短打的蒙面人进行殊死搏杀。 随着一声声直入血肉的刀起剑落,其中三人陆续倒地身亡。 剩余两人神情越发阴骘地对他穷追猛打。 而身受重伤的王聿似乎也有些吃力,只见他咬牙一个旋身将右侧之人踢晕后,又使出最后的力气运用巧劲将剩余那人给拖住了。 片刻后,他艰难地回头对大丫喝道:“还不快走!” “……啊?哦哦!” 大丫很是听话的扶墙站了起来,然后立马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王聿…… 僵持中的两人互相对视了眼,又同时使力的想快速弄死对方。 宋屹就是这时候到的。 只见他直接无视了地上的尸体,以及正在挣扎中的两人。 脚步不停的继续前行。 王聿…… 蒙面人…… 大丫没想到前方还有一个蒙面人,而更令她绝望的是,这巷子居然还是一个死胡同。 此刻她真是懊恼的想抽死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跑到里面了呢,不是应该往外跑吗? 要是她方向对了,这会儿早脱离危险了。 呜呜呜,阿爷,三叔…… 大丫忍不住带上了哭腔,同时还不忘趁蒙面人正在翻找东西的时候,抓紧时间掉头往回跑。 翻找半天无果的蒙面人,恼怒地提刀上前,打算先解决了乱入者后,再去好好招呼招呼王聿。 就算从他嘴里抠不出四皇子的踪迹,至少也要将这个武艺高超的一等贴身护卫给解决掉。 大丫回头看的时候,正撞见闪着寒光的利刃朝自己砍来。 “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宋屹拽过她一脚踢将没有防备的蒙面人给踢了一个趔趄。 又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手抄起一个木头棱子死命往他身上招呼。 “大丫不怕,你前头先跑,我垫后!” 不要影响他发挥实力。 “我不!”大丫这回是真哭出声了,没头苍蝇似的在墙角扒拉出什么就用什么朝蒙面人劈头盖脸的一阵猛打。 “让你们行凶!” “让你们耍横!” “敢伤我三叔,我和你拼了!!” 蒙面人:Σ(°△°|||)︴ 到底谁在伤谁,你眼瞎吗? 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的内里使不出来了,动作也变得迟缓许多。 打不过四皇子手下的第一护卫也就罢了,若连一个书生与一个弱女子都解决不了,他还有什么颜面在道上混。 “呃,别……别打了,救……” 最后蒙面人嘭的一声,应声倒地。 却不是宋屹与大丫的手笔。 而是…… “嘿嘿!”一个蓬头垢面,依稀只能辨出几分书生模样的人,扔下了手中棍棒。 随后斯文有礼的拢了拢耳边乱发。 讪笑道:“在下姜钰,本是前来赶考的秀才,不料途中遭遇悍匪洗劫,便只能一路乞讨着过来了。 方才路过,赶巧听闻巷中有些异响,便进来看了看。” 宋屹挑眉,竟然是四皇子? 上一世,四皇子化名姜钰考中探花郎一事,可是天下皆知的美谈。 他就说这叫花子怎么看着有几分面善的样子呢!原是前世有过一面之缘的魏王。 “原来是姜兄,”宋屹深揖一礼,认真道:“在下宋屹,方才还要多谢姜兄出手相助了。” “呵呵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你们要实在心中不忍的话,也可以把我领回家去。不求别的,只要有一口热汤裹腹,一片瓦砾遮身即可。” 宋屹…… 他傻了才会往夺嫡的漩涡里钻。 魏王一类,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抱歉,愚兄出身寒门,在这煊宁府里也只是租家小院罢了。且家中又有女眷……” 说着,宋屹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四皇子道:“若姜兄不嫌弃,可拿去应应急。租间客栈,买件衣衫还是可以的。” 大丫怕四皇子会赖上自家,忙赶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三叔,我害怕,我们赶紧走吧!” 第17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7 “好。”宋屹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后,便欲与姜钰告辞离开。 “欸?宋兄,宋兄……” 说着话儿,宋屹叔侄俩已经走到了王聿旁边。 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大丫心中不忍的扯了扯宋屹袖子,“三叔,他好像是个好人。刚刚他抬提醒我赶紧走的,只不过我太笨了,没跑对方向。” “傻丫头,你要记住,”宋屹当场教侄女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好比眼前这人,你且看看他手上的老茧,还有那强健的体魄,以及晒的黢黑的脸。 你再看看他的衣着,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有!他这身衣服不太可体,而且还是文弱书生才穿的儒服。” 宋屹:“……” 你说哪个文弱,本人也是书生,请不要守着瘸子说腿短,谢谢! 容易误伤!! 然而越说眼睛越亮的大丫可没注意自家三叔的古怪表情,而是学着阿奶的样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啊,我晓得了。现在正值各地秀才来府城赶考的时候,他定然是抢了旁人的财物。刚刚那个变成乞丐的落魄书生不就被人给洗劫了吗?” 四皇子:“……” 姑娘家家的,说话大可不必如此直白,谢谢! 虽然这身衣裳的确是逃亡时,为掩人耳目才从一个沦落成乞丐的书生手里买的。但他自己也很嫌弃好嘛! 当然沉浸于推理之中的大丫也没注意他的表情,而是继续道: “怪不得他会被人追着砍呢,原来是做下了这等缺德事儿。” 悠悠转醒的王聿:“……” 挺好一姑娘,咋就长了张嘴呢! 衣裳不合身就一定是抢来的吗?就不能是他忠心护主,换了四皇子的衣裳故意诱敌的吗? 也幸好四皇子机谨,逃亡途中又弄来了这身行头,才能顺利的避过追杀与他相聚。 宋屹满脸黑线! 他是不想沾染夺嫡之事没错,但咱也不能把人往死里得罪的呀!。 于是连忙描补道:“不不不,你想多了。你若说他是个好人吧,他身上又处处透着古怪。但你若真说他是个坏人呢,倒也未必见得,他刚刚不还在为难之际喊你逃命来着?” 哎,大丫这熊孩子,这张嘴随谁不好,非得随了她奶。 “那……那怎么办?” “报官即可!”宋屹朝北方拱了拱手,很是从心的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勤政爱民,彧朝境内也是一片律法严明、欣欣向荣之态。 相信官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嗯嗯嗯,三叔,那咱赶紧走吧!” “宋兄不必麻烦,”四皇子见缝插针地道:“待会儿我给街边的乞儿两个铜板,让他们去跑腿就行。” 嗯?说到乞丐,大丫条件反射的就想朝这个死皮赖脸的落魄书生看去。 不过被宋屹给不动声色的挡住了。 “如此,那就有劳姜兄了。” 话落,宋屹连忙招呼大丫往回走,“还傻愣着干嘛,不害怕吗?” “以前是怕的。”大丫没甚感觉地看了地上不知生死的几人一眼,“不过自从姥姥没了之后就不怕了。 小时候姥姥疼我,每回我去,她都会背着表哥表姐们偷偷给我拿饴糖吃。她死时,我还偷偷摸过她的手呢……” 四皇子嘴角含笑地看着两人背影,不错,呵呵,有点意思。 …… 乡试共分三场,分别于8月初9,8月12和8月15日举行。 聚精会神的审题,深思熟虑后下笔。三场下来,宋屹全程谨慎而又细致。 毕竟古人的智慧本就不可小觑,这回参与考试的人又都是经过县试、府试、院试,层层选拔过的。 所以马虎大意要不得,骄兵必败! 看着时不时便有病的不省人事的考生被抬了出来,宋老汉紧张的直冒冷汗。 深怕下一个就是宋屹。 又见别家等候在考场外的不仅有马车,还有提前请好的大夫。 宋老汉不由心中生愧。 怪不得院试时,老三明明有案首之才却生生考了五次才过。 是家里耽误了他啊!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宋屹安然无恙地从考场走出来了。 “爹,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好孩子,爹没事,你在里头才是真受苦了。大丫在家里熬了粥,你赶紧回去吃点东西好好歇着。” ……饭后。 宋老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的问了出口,“儿啊,你感觉这回考的咋样?” 宋屹勾唇浅笑,“爹,给吴家的聘礼可以筹备起来了。” “呀!?”宋老汉顿时一喜,“这可真是太好了,爹明儿就去街上给你买,呵呵呵……” 这虽说只是玩笑话,但隔天三人还是上街去了。 不是别的。 净陪着宋老汉逛算卦摊了。 “半仙,你看我儿子这面相,今科能不能中?” “那我儿子的姻缘呢?” 宋屹:〒_〒 得,老爹这是比他自己还焦虑呢! 大字不识几个的老人家你让他看话本子转移注意力也不现实。 不如还是好好玩一玩吧! 接下来的几天,宋屹带着爷孙俩逛遍了府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各处风景名胜之地。 期间自然少不了各种买买买! 直把宋老汉心疼的什么也顾不上了,捂紧钱袋子坚决不肯再迈出大门一步。 终于到乡试放榜这天,宋屹父子俩早早的来到贡院门外,不想周围却早已围满了等候看榜的人。 怕人挤人伤着老爹,宋屹忙连哄带骗的将人给带到了一旁的茶楼休息。 其实也确实不用他们去看。 榜单刚上布告栏,就听楼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宋屹!!” “榜首是宋屹!” 宋老汉惊疑不定的问儿子道:“老三,刚刚我怎么听到好像有人在喊你名字似的?” “嗯,我也听到了。” 见看榜之人有的疯癫大乐,有的捶胸顿足,还有的甚至激动的当场昏死过去。 老爹年龄大了,怕是也受不得这等刺激。 于是宋屹起身扶稳老爹,循序渐进地提醒道:“可能是他们看到了儿子的名字。对了爹,若儿子真的中了,恐怕报喜的差役也很快就会找上门去。 您提前准备好红封了没有?” 第18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8 说到这个,宋老汉立马喜笑颜开的拍了拍自己腰包,“放心吧,爹是干啥来的,还能忘了这事?” “好。”宋屹见老爹状态挺好,于是便让他稍坐,自己则独自下去看榜。 虽然这会儿好多人都看完榜了。 但人却并未散去多少。 落榜的人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生怕自己看漏了。上榜的人也是看了又看,高兴地简直移不开眼。 宋屹顺着人流从一侧挤了进去,看清第一名确实是自己后,当即笑了。 “老三,咋样了,啥结果啊?” 宋屹吓了一跳,“爹,您怎么也跟过来了?这儿人多拥挤,您可千万当心别磕着碰着了。” “不打紧,都啥时候了,爹哪还坐得住!怎么样,上头有你名没?” 宋屹含笑点头,“儿子幸不辱命!” “哈哈哈好!好!太好了……”宋老汉激动的难以言喻。 只恨不得满大街的敲锣打鼓,好叫人知道自己儿子出息。 往外挤了几步后,宋老汉又忍不住回头确认道:“儿啊,你没弄错吧?要不咱再多看几遍,仔细核对清楚?” 宋屹无奈地指着桂榜对自家老爹道:“您瞧,那上头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你儿子我呢!” 宋老汉眯起眼睛望了又望,“好,好,是我儿,就是我儿……” 话音未落,人却早已带上了哭腔。 老三这就成举人了,呵呵呵!举人好啊!不仅有免税权,还有做官的资格,他们老宋家也要出个官儿了。 等等,第一个? “老三,那你岂不是……” 宋屹再次含笑的点了点头。 哎呦,不得了。宋老汉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这下不止小儿子,连他都有底气前去吴家提亲了。 不过纵使归心似箭,他们也得等宋屹参加完鹿鸣宴后才能回去。 且不论鹿鸣宴对于结交人脉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机会。只说宴会由官府承办,宋屹又是头名解元,这就是一个避免不了的饭局。 既然来都来了,那自然不能白跑一趟。与众举子一起吟唱完《鹿鸣》之后,宋屹又带头参拜了诸位考官。 再之后便是各自落座,互相交流了。 席间,乍一听闻宋屹乃区区一介平民之子,几个被人从小捧到大的官宦子弟立马就不服输了。 都是从小苦读,他们家中的资源还不知道要比宋屹强上多少倍。 怎么结果都被这个农家小子压上一头了呢! 这也太丢人了。 看着神态自若的执杯之人,几人互相对望了眼,一致推举宋屹当众吟诗一首,以作瞻仰。 “呵呵呵!”两位主考官也应景道:“既是以文会友,那自当少不了诗词助兴。在座都是桂榜得中者,不若便以金桂为题各自赋诗一首,咱们再一同品评如何?” 那几个官宦子弟的心思他们又如何瞧不出来,总觉得别人不如自己,若不让他们拉出来对比对比,估计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宋屹安之若素地提笔落墨。 文人注重名声。 既然他们都把扬名的机会送到自己手里了,自己又怎好叫人家失望。 来来来,一首李清照老师的《鹧鸪天·桂花》送给平行时空的你们。 暗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 画阑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 何事当年不见收。 众人将诗作交上去后,由两名教谕轮流诵读,其他众人则共同点评。 为免尴尬,此次只取前五名公布作者,毫无悬念地,《鹧鸪天·桂花》一出,全场哗然! 两名主考官忍不住起身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宣布此诗夺冠。 原本还自鸣得意的几人一听是宋屹所作,顿时蔫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诚不欺我也! 是他们自负了。 两名主考官对视一眼,很好,此后应该没人敢质疑他们亲自选定的解元了。 宋屹回去时还在纳闷,昨天明明看到姜钰榜上第二,今天的鹿鸣宴上竟然全程没看到他? 而被宋屹念叨的姜钰此刻正陪着小心地伺候着一位目含威仪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前摊了张纸,纸上赫然正是宋屹才写的诗。 “好,好一个‘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不与其他作对比,也不惹人注意,花期到时,自有清香弥漫。 确实当得这秋日里的百花之首啊!” “父皇所言极是。宋屹此人儿臣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本身是个毫无武力的书生,却肯为救侄女不顾生死。” “哦?”承宣帝顿时来了兴趣,“这么说,宋屹不仅文采斐然,品性亦是极佳?” “是的父皇,”四皇子将巷子里遇到宋屹的事情讲了,末了又道:“此人虽然出身贫寒,但却风度翩翩,进退有度,儿臣还打算把他列入皇妹驸马的备选名单呢!” 承宣帝冷哼了声,“你皇妹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不过面色到底是柔和下来了。 老四到底是与那几个各有心思的不孝子不同啊,一心钻研学问不说,如今还有让胞妹嫁与毫无根基的农门学子的想法。 是个真心为妹妹终身幸福着想的。 不像那几个被权势冲昏了头的,哼! “你这回受委屈了,待朕查明幕后黑手,定还你一个公道!” 他这回轻车简行的来探望一直在江南别院静养的太后,就是想看看自己不在京都时,哪些沉不住气的蠢货会被人撺掇地率先浮出水面。 “儿臣无碍的,劳父皇牵忧了。” 承宣帝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在今科乡试中一举夺得亚元,可见这些年为你皇祖母侍疾的同时,也没少下苦功。 很好!给咱皇家争脸了。说说看,想要个什么奖赏?” 四皇子腼腆的笑了笑,“儿臣衣食富足,安时处顺,唯愿父皇与皇祖母身体康泰,愿彧朝国运昌隆!” “哈哈哈,好!”承宣帝抚掌大乐道:“难为你一片孝心,你皇祖母长期静养,日子久了难免烦忧,不若去别院的路上,你陪父皇一起亲自去猎几只黑枕黄鹂来给她老人家解闷。” …… 这边事情办妥以后,宋屹一行也该整装回程了。 明年还有春闱,所以回去后的当务之急,便是先把他与婉儿的婚事给定下来。毕竟榜下捉婿的传统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只是,若说提亲的时候要送什么才能以表诚意,那自然是非大雁莫属了。 所以如论如何,宋屹都要带上两只活雁回去。 第19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19 如今正是大雁南飞的时候。 每到傍晚,它们便会落在芦苇荡或水边觅食休息。 而且它们非常机警,每到夜晚休息时,还会派出一只大雁放哨。 当然,捕雁人更有智慧。 这天发现大雁踪迹后,猎手小周带着宋屹半夜摸到了青崖湖畔,先吹亮火折子,待放哨的大雁鸣叫示警后,再立马将火熄灭。 惊起的雁群在空中盘旋一圈,发现没什么状况后,便会重新落下休息。 如此几次三番,放哨的大雁便会失去信誉,而被首领教训过的它再也不敢贸然示警。 这时便是该宋屹出手的时刻了。 顺利将一对大雁完好无损的逮进笼子里后,宋屹苦笑不得的长舒口气。 一直都知道大雁代表着双宿双栖、忠贞不渝的爱情。 也听说射杀大雁不易,提亲的时候男方若能带上自己亲手抓到的大雁,才更能表达已经的能力与诚意。 但他万万没想到,大雁原来还可以这样捉。 嗯嗯,其实能近距离接触的话,对他来说也不是事儿,这回长知识了。 天亮后,一行人在崖下找了块合适的空地架锅做饭。 锅好架,直接找三个大块点的石头把铁锅往上一放就行。 饭也好做,水开后,大丫先将三叔他们摸来的野鸡蛋全数打入锅里,然后放出发前自备的方便面。 别说,三叔那菜谱可真是一本宝藏,她从没听过干粮原来还能这么准备。 拾掇起来简直是又快又香啊! 她都吃这么多回了还馋这口呢! 一旁的小周更是忍不住直咽口水,天呐,这哪能叫干粮呀,他在食肆里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这趟出来别说雇金,就算没钱来的都值。 宋老汉在河边洗了把脸,然后乐呵呵道:“既然抓到了大雁,那周小子就把我们送到前方渡口就行了。 太远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嗳!好嘞宋叔。” 宋屹则打开纸包,捏了一小撮干蔬菜碎放进了锅里。 【宿主,承宣帝带着四皇子等人朝这边来了。】 “嗯!”宋屹的精神力也感知到了后方山林里的异状,只不过不知具体有谁而已。 少卿。 先是一拨普通护院装扮的人从后方山林里冲了下来,确认无危险后,又不着痕迹的退散开来。 而后宋屹便看到了四皇子与他身前的……承宣帝。 “咦?”四皇子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宋屹,他甚为意外地脱口而出道:“宋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姜兄!”宋屹立马有样学样的祭出演技道:“好巧,我们回程的路上顺道来这边捉两只活雁。原先鹿鸣宴上还遗憾没有见到姜兄来着,没成想竟有缘在这里碰到。” “哈哈哈,宋兄所言极是。可不就是缘分嘛!说来那日还要多谢宋兄慷慨解囊,小弟才能顺利参考!” 转头看了眼自家老爹后,四皇子挑能说的说了,“回去后思量再三,我还是跟家里传信说了被洗劫一事,这不,我爹不放心,专程寻我来了。” 见宋屹与他侄女同时盯上了王聿,又忙找补道:“这位其实不是劫匪,而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被劫匪给记恨上的人。衙门已经还他清白了。 我爹见他武功高强,人又仗义,便招了他做我的贴身护卫。” “原来如此。” 寒暄过后,宋屹诚心邀请道:“相请不如偶遇,若伯父与姜兄不嫌弃,咱们便一起用些早食吧!” “哈哈哈,老远都闻到香味了。如此,便让宋兄破费了。” 宋老汉乍一见对方阵仗时还有些打怵,如今听说这年轻后生也是跟儿子一样同年考出来的举人,又见对方父子俩一直温和有礼。 当下便也热情起来。 “来老弟,”宋老汉亲自盛了一碗加蛋方便面对承宣帝道:“都是自家捣鼓的一些粗鄙吃食,呵呵呵!出门在外的,先将就吃些。” 一声老弟一出,侍卫们下意识的将手伸向了剑柄。 嗯?承宣帝威严的回头警告了众人一眼。 又尽量收敛了威压,转身对宋老汉笑道:“那便多谢老哥哥了。” 霎时,鲜香扑鼻! 一股霸道诱人的香气在承宣帝周遭弥漫,使得旁边的李公公都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好想尝一口。 他这样想了,也就直接说了。他是陛下的贴身太监,陛下想吃不明人士给递的食物,他这个奴才总要先试一试毒才放心呐! “陛……老爷,这,这面也太香了。看在老奴二十几年忠心事主的份上,您也赏老奴尝一口呗!” 只是还没待承宣帝开口说话,就听宋老汉爽朗的笑了,“哈哈哈,这有什么,来,给你也盛一碗。” 面下的不多,一共也就五六碗的量。给四皇子盛了一碗,又给宋老汉和小周捞一碗后,也就差不多了。 大丫连忙又下了一锅。 心说幸好来人也有带碗筷,不然还真没法一下全都盛完给她腾出锅来。 余光瞥到王聿清冷无言的立在一旁,不由凑上前去歉意道:“那个,那天真是谢谢你了。我这人说话太直,你别往心里去哈!” 王聿:?? 你那叫说话太直?还有,什么叫别往心里去,当时就直接扎心上了好吗! “……无碍,”王聿木然的应了声后,见小丫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犹豫的抬头看了自己两眼。 不由出声问道:“姑娘寻我,可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嘿嘿,是这样,你们带锅了吗?” 一起开火的话,煮起面来比较快。不然她怕自己下锅也吃不上啊!ŏ̥̥̥̥םŏ̥̥̥̥ 王聿…… 另一边,承宣帝等人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只觉浑身通畅的很。 柔软、弹滑,又浸足了汤汁的鲜美。 承宣帝不由感叹道:“老哥哥自谦了,你这吃食哪能用粗鄙一词,这明明是人间一绝嘛,哈哈哈!” 宋老汉被夸的满脸笑意,“过奖了,过奖了,不过是家里为着赶考的孩子少亏些嘴上,瞎折腾出来的罢了!” 承宣帝不无暗的羡点了点头,“老哥哥家里一看就是齐心和睦的。对了,听闻你们是过来捉雁的?可是家中要添喜事了?” “是。实不相瞒,我这儿子今年都20了。幸好已有了相中的姑娘,这回中了举人,我老汉也好厚着脸皮上门提亲去了,呵呵呵。” (⊙o⊙)啥? 他看好的妹婿候备人选,还没观察好就飞走了? “这……”四皇子不死心的道:“不过弱冠之年而已。以宋兄的解元之才,明年春闱必定不在话下。 何况宋兄又生的一表人才,介时榜下捉婿,不知会被多少达官显贵给盯上。宋兄不妨多等半年……” 第20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0 正帮大丫一起拆开油纸包下面的宋屹,闻言回身看了四皇子一眼,而后淡笑着摇了摇头。 “心已有良人,世人皆路人。” 此话一出,不仅四皇子愣了,就连承宣帝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这是云心月性,不慕权贵? “年轻人,你可知与官宦之家结亲,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呀!”四皇子也接口道:“如果你能名列一甲,别说各司官员,就是丞相与公侯之家都会来抢。” “欸!”宋屹连忙悄悄地摆手制止四皇子道:“哪有那事,你快……好好吃饭来,一会儿面该坨了。” 四皇子…… “怎的没有这回事了?”四皇子假装看不懂宋屹的眉眼官司,转而凑到承宣帝与宋老汉身旁道:“真事儿宋老伯,毫不夸大的说,若有世家大族的帮助,宋兄必然能够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啊这……”宋老汉听完果然意动不已,“那什么,儿啊,你对人家姑娘若只是刚有些许好感的话,其实……” 熟料宋屹不但直接摆手,还将四皇子手中的面给夺了过来。 “看样子你现在并不是很饿,不如先去那边帮忙好了!” 话毕立马转头朝自家侄女道:“宋滢,教教你姜叔煮面!” 四皇子…… “不是,我这碗还没吃完呢!” 他迟迟疑疑,委委屈屈的看着宋屹。 宋屹不为所动,端着碗示意四皇子赶紧给他腾地儿。 “没有事的,快去吧!” 四皇子一噎,什么就没有事的了?他好好的吃个饭,聊个天,忽然就不让吃了,还让他去干活? 就这他也好意思说没有事的。 实在好奇这种话他是怎么好意思面不改色说出口的? 不过宋老伯与父皇都一副笑眯眯看好戏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帮他说话。 他也只好起身去了。 别说,煮面还挺好玩。 就是这一阵又一阵迎面扑来的香气实在让人煎熬。 四皇子又走回去将自己的半碗面给夺了回来。 “浪费可耻!” 看的宋老汉与承宣帝呵呵直乐。 宋屹这才转头跟宋老汉解释道:“爹,您不懂。那些被世家大族抢着要的一甲进士,人家本身的条件也是极好的。 门当户对您总听说过吧! 咱农门出身,跟那些贵族小姐生存环境,思想观念,完全不一样。 到时不是让人家姑娘受委屈嘛!” “受啥委屈?”说到这个宋老汉就不乐意了,“咱们可不是磋磨儿媳的人家。” 宋屹无奈,“不是说您磋磨儿媳,您想,假如百十口人伺候咱家人,你心不心疼那个月钱。” 宋老汉:“那哪能不心疼啊?别说月钱,那几十口人光口粮都得费不少吧!” “是啊爹!”宋屹再接再厉道:“再说那些世家大族虽然表面看着风光的很,但内里是黑是白咱哪知道。” 说着,宋屹故作谨慎的朝四周望了一眼,然后小声问承宣弟道: “不知伯父可是世家大族之人?” 承宣帝挑眉,怎么?这是有什么秘密要说?? 他当即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是。”真的不是。 宋屹长舒了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放心道:“爹,我听说好些世家大族都是拉帮结派的。您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之处,一个弄不好,那可是会家破人亡的!” “啊——”听得宋老汉心中一凉。 承宣帝则逐渐收敛了神色,面上晦涩不明的道:“看来宋贤侄对这方面还是有所了解的,不知你对朝廷的那些个……派系,有什么看法?” 见宋屹面露疑惑,承宣帝知他许是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也是,一个农家子,自幼除了读书,便是科考。自然接触不到这种层面。 不过看着这个清风朗月的后生,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想要听听他的想法的冲动。 于是便直言道:“那些人之所以有派系之别,多是想要拥立一个自己看好的皇子,以博前程。 日后你与钰儿都是有可能进入官场之人,介时难免会接触到这些人与事儿,所以我想提前问问你的看法。” 不远处的四皇子心中一紧,立马悄悄竖起了耳朵。 宋屹面上不显,心中却也暗自转了起来。 开玩笑,这可是关乎着自己以后仕途是曲折还是顺畅的时刻,能不经心着点吗? 沉吟片刻,宋屹斟酌着道:“小侄出身贫寒,自幼便见惯了民间疾苦。他日若有幸能登科授官,也只想多为百姓谋些福利。 至于朝堂上的那些关系派别,只要不联姻,我想,一时半会儿的应该关系不到我这种小人物的头上。” 四皇子:嗯(¬‸¬)? 宋兄刚刚好像说了些什么? 呵,真是白替他操心了。没想到即使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这问题也是回答的滴水不漏啊! 呵呵呵,永昌帝含笑点了点头,一时没再多言。 反倒是宋老汉不明就里的道:“这么说,这里头的门门道道还不少哩!你说那世家大户都这么富贵了,还博啥前程啊?” “是个理儿。”宋屹点了点头,沉重道:“当今圣上仁厚宽和,任贤用能,本就是臣子与百姓之福。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我,想都不用想,必然会踏踏实实的做个纯臣。” “哈哈哈,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说得太好了,老哥哥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承宣帝笑了,是发自肺腑的笑。 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了。 亏那帮老臣们自诩满腹经纶,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年轻后生看得通透! 宋老汉也乐。 他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小儿子被人夸奖了,他自然高兴。 “儿啊,那咱回去后,还是赶紧向吴家提亲去?不过既然决定要娶,你日后可得好好善待人家姑娘。 不能因为她出身商户,就轻慢于她,听见没?” “爹放心,她是儿子认定的人,儿子这辈子除了她,不会有别的女人。” 第21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1 哦?对方竟还只是一个商户之女? 四皇子唤来王聿替他给宋家小姑娘打下手,自己则满脸八卦地挪到宋屹身旁说话去了。 呼~ 大丫暗自松了口气。 天呐,可终于走了!同是读书人,为啥三叔第一次下厨帮忙就做的像模似样,而他却笨手笨脚的这么碍事? 害的她又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喊不出那声姜叔才没吭声的。 实在是,三叔本来就没比自己大几岁,这位看着就更小了啊,怎么也得比三叔小上两三岁吧! “欸对了,”大丫问帮忙捞面的王聿道:“你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 “……嗯。” 看着这张氤氲在热气中的灵动笑颜,王聿不由心神微动,相较于那些柔情似水、含羞带怯的闺阁女子,眼前这位明显要来的自然真实而又毫不做作。 给人一种安然静好的感觉。 王聿将手中刚盛好的面递给她道:“去吃吧,剩下的我来!” …… 一行人在青崖湖下简单用了些早食。因四皇子邀请宋屹几人搭乘他们的便船去下一个渡口。宋老汉就先给小周结了银钱让他早些回去了。 朝坛雾卷,曙岭烟沉。 无风的水面很是平静,以至于宋屹等人足足坐了半日的功夫才到渡口。 又到第二天晌午才回到临山县。 吴家。 “小姐,中了,中了!”清霜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后院,“老爷刚得到消息,宋公子中举了,而且还是头名解元。” “当真?”吴婉儿大喜,她就知道他一定可以的。毕竟他是那样的文质彬彬,惊才艳艳。 只是欣喜过后,她很快又变得不安起来。爹爹曾跟她暗示过宋吴两家可能会有义亲之举,可士农工商,商为末等。 这样的宋公子,又岂是她区区一介商户之女所能配得上的?! 毕竟文人对商户的态度,她自幼便在外祖家里见识过了。 其实吴员外此时也是心中打鼓。 若宋屹只是中了举,以吴家的财力也算门当户对。 就像当年自己岳父三十七岁中举一样,他们吴家与孔家联了姻。 只是没想到岳家一旦中了进士当了官,就立马变了脸。 如今宋屹不仅在弱冠之年就中了举,还是煊宁府头名。 假以时日,定然前途无量。 别的不说,这些年他身边的豪商大户,上赶着将闺女送给县太爷做小妾的人还少吗? 更何况是年轻有为又俊逸出尘的宋屹。 哎,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宋吴两家的亲事,怕是悬了! 就在此时,一名下人过来报说孔家二房夫妇带着表少爷来了。 吴员外皱了皱眉,招手唤人上茶。 没成想孔家夫妻俩竟是给儿子商量婚事来了。 “……妹婿你也知道咱召儿已是秀才之身,人又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两个孩子在一起,再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了。” “说的是!”二房主母钱氏也道:“婉儿本就是唤我们一声舅舅舅母,日后亲上加亲,我定然会拿她当亲闺女待的。” 话毕连忙朝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这个不省心的,你倒是表个态啊! 若不是你与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在烟花之地赌输了家产,他们至于这么低声下气的上门来吗? 孔祥召不情不愿的上前揖了一礼,“请姑丈放心,侄儿一定不会亏待表妹的。侄儿……” 吴员外敛眸冷笑,一个常年混迹与烟花之地的废物,你还委屈上了? 想娶他吴某人的闺女,做梦去吧! 无视孔祥召的空言废语,吴员外放下手中杯盏后,转身对二舅哥夫妻俩直言道:“舅兄家里,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这话将孔二夫妻俩问的一愣,钱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看着吴员外不掩讥讽的唇角,钱氏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当下便有些羞恼。 “妹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侄儿还在这表忠心呢!知道你关心家里,但万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呵呵呵,召儿不必多礼!是这样,婉儿还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 “这……” 孔二爷与钱氏对望一眼,面上皆是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 他们这是被拒绝了吗? 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儿子娶婉儿的呀! 吴家怎可如此不识好歹? 孔二爷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妹婿这是何意,难不成还瞧不上我家召儿?” 吴员外并没有接茬的意思。反而重新端起茶盏,以盖刮茶,然后慢条斯理的低头品茗不语。 其意不言而喻。 “怎么,难道妹婿还真看不上我家召儿?”原先还只是略有些羞恼的钱氏,这回真是恼羞成怒了。 不过一介商贾,跟他们拿什么乔? 若不是前两日召儿因乡试失意而在青楼被人下了套,家里急需银钱周转,他们能放低身段的亲自上门说亲吗? 要知道,他们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儿子点头娶婉儿的。 也不怕他们一气之下真的撂挑子走了。 不过当岳丈的嘛,端端架子拿拿乔,舍不得女儿也是有的。 想到这儿,钱氏强压下心中不快,勉强笑道: “都是为人父母的,妹婿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来如此。所幸婉儿并不是嫁到别家,我们会把她当女儿宠的。” 吴员外眸光一凝,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只是还没待他开口明拒,便听钱氏又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那有什么话我也就挑明了说了。 召儿如今尚且不及弱冠,便已然是秀才之身了。况且家中有公爹坐镇,他日后登科授官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介时,你们吴府还不是跟着一道受益?本来一个商户女是万万做不上未来官老爷的正妻的。 但谁让咱两家本就是亲戚呢! 待日后召儿金榜题名,就算有推不过去的交际应酬,也只叫他收几个妾室作罢,绝不会撼动婉儿的嫡妻位置。” 吴员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好叫二爷与二奶奶知晓,我吴家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女儿嫁入孔家的打算。来人,送客!” 第22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2 孔二夫妻俩如遭雷劈。 “你……你说什么?” 孔祥召也傻眼了,“姑丈!” “不必多言!”吴员外摆了摆手,“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们孔家门台太高,请赎我吴家高攀不起。” 孔二爷脸色铁青。 到底是满身铜臭的商户,庸俗、粗鄙,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非得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让他们难堪。 钱氏也是气的攥紧了帕子,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吴忠明这是摆明不给他们脸了。 没想到他们体面一世,到头来却被自己一向看不上眼的人给拒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钱氏像被踩了尾巴般,有心站起来破口大骂。但一想到来前公爹的黑脸与妯娌的冷嘲热讽。她顿时又蔫了起来。 召哥儿捅下的窟窿,到底得用婉儿的嫁妆去补。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哼,不是瞧不上她的召儿吗?很好,这可是你吴忠明自找的。 既然不想让婉儿嫁给召哥儿,那就嫁庶子吧!届时生米煮成熟饭,端看你还如何猖狂! 想到这儿,钱氏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露出抹不易察觉的快意。 “罢罢罢!妹婿既然不允,我们也不好勉强。不过婉姐儿与泽哥儿到底是老太爷与老夫人的亲外孙,都是一家子亲戚,往后还要多多走动才好……” 这档口,却见管家突然亲自跑了进来,满脸喜意地道:“老爷,宋公子上门提亲来了。请的是县令大人做媒,还带了两只亲手捕的大雁。” “哦?”吴员外顿时眉舒目展,扬声笑道:“快快有请!” 后院的吴婉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耐不住刻骨的相思与心中的激荡,她最终还是在贴身丫鬟的鼓动下,来到屏风后面偷偷窥探。 此时厅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上座有韩县令、吴员外,两侧则是宋家人以及还没来的及离去的孔家二房。 只见宋屹深深揖了一礼,“……小侄仰慕令爱已久,今请县令大人做媒,特意上门纳彩。 虽无兰田美玉,但幸得飞雁一对,一曰顺阴阳,二曰不再偶。 小侄愿效仿大雁一生只择一偶的忠贞品性,与令爱始于初见,止于终老。此生绝不纳二色。” 短暂的静默后。 吴员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韩县令也没好多少,一盏热茶没拿稳,险些烫到自己。 而屏风后的吴婉儿,在听到宋郎带了一对活雁上门提亲的时候就已经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如今又猝不及防地听到自己一直偷偷崇敬爱慕之人当众承诺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当即就呆了! 瞪大美眸半天回不过神。 只觉一切如梦似幻,深怕自己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镜花水月。 触之即散! 清霜手忙脚乱地扶稳了小姐有些脱力颤抖的娇躯,并小心的将人带了下去。 万一小姐失态之下再碰倒了屏风,可就有失体面了。 唯有宋老汉与宋大哥父子俩依旧淡定如初的看着他们家的金疙瘩。 老三就是有学问,瞧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他们根本听不懂。 吴员外亲手将宋屹扶了起来,“贤侄不必多礼,你的人品我吴某人还是信的过,再加上县令大人亲自做媒,又哪有不应的道理……” 接下来,除了全程黑脸的孔家人外,厅里众人可谓是相谈甚欢。 纳彩是六礼中的第一礼。既然同意了提亲,那么宋屹带来的礼物自然也就被留了下来。 宾客散去后,孔二爷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声。 “我说怎么瞧不上我孔家呢,原是攀上了宋解元!自古解元不落金榜,妹婿可真不愧是行商之人,这手算盘打的着实是响啊!” 钱氏眼见自己的各项算计横竖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当下也不再隐忍,索性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吴员外发难道: “没错,你吴忠明就是唯利是图的小人。既早已有了女婿人选,你又何苦给我们难堪?” 吴员外慢条斯理地转身走了回来。 “给你们难堪?若说难堪,我吴某人恐怕还比不上开口闭口皆不离‘商户’二字的你们。 一个从骨子里就瞧不上我吴商户之身的孔家,你们以为没有宋解元,我就能将婉儿嫁过去吗? 我图什么? 图你们一心只惦记婉儿的嫁妆,还是图你们尚且没将媳妇娶进门呢,就已经谋划上了纳妾之事?” 说着话儿,吴员外一反常态,直接抄起茶盏就朝孔二夫妻俩的脚下砸了过去。 “你们可有将我放在眼里?” 在他面前尚且如此,若婉儿真嫁了过去,还不得被这群白眼狼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孔二爷与钱氏吓的一个激灵,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说白了,他们也只是敢窝里横的主儿,以往是吴员外和善好说话。他们就以为他好难捏。 平日里难免有些蹬鼻子上脸。 现在吴员外冷硬起来了,他们自然也就软了。 最后还是面皮较薄的孔祥召坐不住,拽着父母灰溜溜地走了。 从宋解元带着十足十的诚意请了媒人与抬了大礼入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人给比入了尘埃。 更遑论宋屹从头到尾都言辞恳切有礼,最后甚至还承诺了终生不纳二色,只这一点,试问时间又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 将心比心,要是自己,自已也会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再说下去,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重归平静后,吴员外一扫满心阴霾,转而脚步轻快的来到了后院女儿处。 “婉儿,如今宋家的求取之意已然过了明路,爹想问问你的意见。” 吴婉儿立马娇羞的低下了头:“婚姻大事,全凭爹爹做主。” “哈哈哈,好,我儿的心意爹爹已经知晓,爹这就派人给他们回信,让他们尽快请媒妁正式向咱家纳‘采择之礼’。” “爹~”吴婉儿这回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你与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哈哈哈!好好好,爹爹不说了,爹爹这就去给我儿拟定嫁妆单子……” 第23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3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既然宋家给足了诚意,他自然也要将女儿的嫁妆办的更漂亮点儿。 似庄子铺子这等能钱生钱的资产必须添厚几分,也好让女婿安心科举,再不必为生计发愁。 而这边,宋家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 因为接下来的三书六礼中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一环——纳征。 也就是纳聘财。 是男方带着媒婆正式去女方家里下聘的日子。 宋屹拿着老爹与族长拟定的聘礼清单仔细看了看。 聘金、聘饼、衣饰、三牲、鱼、酒、四京果、四色糖、花茶、贴盒…… 这一套是本地约定成俗的规格。 其中聘金与衣饰等,又可依据各家自身的条件来决定给多给少。 宋婆子在一旁抚掌乐道:“赶巧了么不是。像布呀、酒呀、茶叶呀,以及那些个干果蜜饯,咱家都是现成的。 老三今时中举可不同于去年,咱们临山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到齐了,带的还都是厚礼。 就是这聘金嘛……” 宋婆子征求地看向了老伴。 老幺已是举人,娶的又是千金小姐,按她的意思自然是能给多少给多少了。就是搬空家底儿都不为过。 毕竟人吴家可是泼天的富裕。 他们想要拿出与三儿媳嫁妆相媲美的聘礼是不现实的,也就只能尽力让幺儿在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就这都不好弄,毕竟家里还有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呢! 要知道,当初娶她们的时候可都是只花了十两银子。若相差太大的话,恐怕得找个合适的由头才好服众啊! 毕竟给出的聘礼是走公中出的,但吴家小姐带过来的嫁妆就只属于三房。 连她这个婆母的都不好插手。 宋老汉的意思也是越多越好,他本就是好面子的人,现儿子这么出息,他就更不能坠了宋家的颜面了。 总不能让外观人指着鼻子骂他儿子穷酸吧! “老三如今已是举人。当然,以后还可能是进士,是官老爷…… 而且在老三的带动下,咱家的日子也慢慢红火了起来。 所以今时不同往日,以后咱家里的嫁妆与聘礼也应该往上提一提了。” 说到这儿,宋老汉难得示了弱,只一副满是愁容而又忧虑的可怜模样对着大儿子与二儿子道: “就是咱与吴府的家私相距甚远。既然拍马也赶不上,不如就按咱家的条件来吧,给个一百零一两。 取百里挑一之意,怎么样? 毕竟大丫也快到了议婚年龄,后面还有二丫三丫和根柱他们,家里的余钱还要多为他们打算打算。” “爹,一百两哪行啊!”宋二哥率先听不下去了,“人家吴员外给老三的贺礼折合成银子都有二百两了,您这一百两也太那啥……” “是啊爹,一百两确实拿不出手!”宋老大也开口了,“到时候纳征,可是要当众唱聘礼单子的。太少的话,不仅咱家没面子,人家吴员外脸上也不好看啊!” “那……那你们说多少合适??”宋老汉成功将问题抛给了儿子。 夫妻多载,宋婆子自然也看出了老头子的套路,直呼不愧是你,有够阴的。不过为了儿子们兄弟齐心,家庭和睦。 她也只好装一回糊涂了。 于是满脸肉疼的道:“一百零一两也不算少吧,想当初给老大老二娶媳妇的时候可是只花了十两。况且这还不是为取‘百里挑一’的好寓意吗? 到时候媒婆要唱聘礼单子就让她唱吧,咱本来就是农家人,别人也应该理解咱的处境。而且给的太多,人家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娘家不说话嘛! 我看就这样吧! 她娘家能给多少嫁妆,一万两顶天了呗!不管她带多少,咱家又不是贪媳妇嫁妆的。” 宋大哥几人乍一听闻一万两,顿时吓的一个趔趄。 这回连宋大嫂与抱着小儿子的宋二嫂也开始劝了。 “娘,爹都说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的聘金哪能跟三弟比,我们的娘家也没法跟吴家比呀! 况且再说了,家里的这些进项本来就是三弟赚的,他都拿去做聘礼也是使得的。” 宋屹…… 看着二老一副勉为其难重新考虑的样子,他咋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有自己上辈子那又当又立的味了,只不过出发点不一样罢了!二老是为了让家里抱成团儿,避免兄弟之间产生嫌隙。而他,心思根本没有用在正道上。 “咳咳……”收回思路后,宋屹清了清嗓子。不无感激的道:“让爹娘忧心了,也多谢哥哥嫂子们为我作打算。 你们还记得我去岁冬日用火锅方子入的那两成股吗? 昨儿吴员外派人给我把分红送过来了。我本以为能有个六七百两就顶天了,不成想竟足足得了一千多两。 许是吴伯父也不想让咱家作难,便悄悄往里多加了些。” “啊?!” 宋家人瞪大了眼睛。 宋婆子又惊又喜的念了几声佛,好话似不要钱似的把吴员外夸了又夸,末了又对宋屹道: “你未来岳父的一番苦心,你可不能理所当然的受了,以后要想着回报、孝敬他老人家知道吗?” 太好了,这下把他们所担忧的事情都一并解决了,都是老三自己挣得,再加上他未来岳父的贴补,就是大房与二房的娘家也无话可说。 聘金的事情解决后,就是衣饰了。 衣服宋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包揽了。所幸别人送的布匹中有好些绸缎,直接挑些颜色好的裁剪就行。 因家逢喜事,宋家大房二房的大人孩子们也跟着用余下的布料各做了一身绸缎衣裳。 所以近日家里人人带笑,从早到晚都是一派喜气祥和的氛围。 而金钗、金鋜、金耳环等头面饰物则是宋屹自己亲手设计的。 不仅样式新颖别致,内侧还都用小字刻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字样。 就在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家里忽然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还要从承宣帝与太后她老人家的闲话家常说起。 承宣帝去年冬日就吃到了老四孝敬的两个西瓜。 当时并没在意,只以为是谁家建了暖房,花了大心思精心栽培出来的。 料想也是极为稀少。 如今再听说太后不仅在去年冬季尝到了西瓜,还吃了许多新鲜珍蔬。 当即猜想到这里许是有个风水极佳的温泉庄子。如此,若能盘下来,岂不是更有益于太后养病? 只是差人打探以后才知,这些冬日果蔬竟然只是从普通田地里产出来的。 而且还是宋解元所在的宋家村。 承宣帝听说他去年试种成功后,并没有藏私的打算,而是带着乡亲们一起发家。 大为赞赏。 这也就是四皇子带着王聿出现在宋家的因由了。 第24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4 宋老汉一看来人是老三的同年,又是和他们在路上有过一段交情的人。当即便热情的将两人给招呼到了家里。 宋婆子也带着儿媳在灶房忙活开了。 “盘子是谁洗的,上头怎么还带着生水呢?二丫三丫,快,去找干净的抹布把盘子给我擦的干干的、亮亮的……” “还有那个扣肉,摆盘再精致点儿……”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读书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所以宋家上上下下对这个第一次登门做客的姜举人很是重视。 以至于姜钰从用了第一顿饭后就临时决定将拜访变成了小住。 实在太美味了,啧! 上次青崖湖的方便面已经让人念念不忘了,他原还想着回去时一定要厚颜讨上一些给皇祖母尝尝。 现在看嘛,不如直接把皇祖母也一起接过来小住?。 午饭后四皇子挑明了来意,宋家人也没有推脱,带着他就近在宅子后面的暖棚里转了一圈。 其实暖棚蔬菜也就赚个两三年的先机,这点宋屹一开始便跟家里打过招呼了。他们主要把今年给把握好,到时候利润绝对可观。 所以带四皇子参观的同时,宋老汉顺带着将暖棚的搭建方法与注意事项也一并交代了。 四皇子大为感动,宋家如此赤诚相待,他又怎好继续隐瞒身份? 一开始可以说是自己身份特殊的缘故,不便于透露太多。 但事不过三,日后若经常来往的话,再瞒着就不合适了。 因而回到客房后,四皇子便直接将身份说与宋屹听了。 宋屹听后果然大为“震惊”:“小人见过殿下!那日不知是殿下与圣上大驾,还请殿下宽恕小人的与家眷的不敬之罪。” “诶~不知者无罪,我等身份特殊,出门在外难免要讷⾔敏⾏,也望宋兄不要介怀!” “殿下折煞小人了……” 说话间,四皇子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陈设,这是一个集卧室与书房为一体的两间屋子,中间以帷幔隔开。 里头是架子床、屏风、衣柜…… 外头有书案、椅子、盆景架…… 此刻他们就半倚在外间窗子下的方形长榻上说话。榻上有香几,榻下有滚脚凳。 而令人眼前一亮的是,书柜竟然设在了长榻靠墙的那头,伸手就能够到。 而且香几两侧还有垫子,这垫子里头不知何物,软软的,外头则是一层竹编凉席。既清爽,又舒适。 再往后面的双重靠枕上一躺,别提多松快了,疲惫感瞬间消失殆尽。 许是不敢过于安逸,对面墙上还挂两幅勉励自己的大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整体布局,简洁而又不失雅致。 不错,极好! “实不相瞒,我皇祖母患病多年,一直都在这边静养。前些时日父皇亲临,也是为着陪皇祖母过个节。 如今重阳已过,父皇他老人家也早已起驾回京。皇祖母一人难免冷清落寞。我观你们宋家的生活轻松、快意,处处透着平凡的美好。 而这种美好却是皇室里难以奢求的。 故而想把皇祖母也接过来住段时间,看看心中开阔以后,是否会对病情有所助益。 不知宋兄府上可否方便?” 宋屹…… 你都挑明身份了,又将话说到了这个程度,他们能不方便吗? “这是宋家的荣幸,只是寒舍简陋,唯恐怠慢了贵人……” 四皇子摆了摆手,“这点倒不必忧心,屋子里的这些布局与摆设错落有致,相得益彰。我想太后她老人家定然也会喜欢的。” 宋屹弯腰行礼,“如此,那小人便恭候大驾了。” 说是恭候,四皇子离开后宋屹还是让家里人将几个客房都重新打扫布置了一番。 不过他并没有说要来之人的真实身份,而是跟四皇子商量好的,只告诉家人姜钰的祖母要来。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边养病,姜钰怕她一个人闷坏了,便给了五百两借住费让她来咱家里散散心。 实在是来人身份太高,据实以告的话,家里人必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反而失了初衷。 宋婆子不赞同的嗔了儿子一眼,“我说老三啊,你是不是钻钱眼儿里去了? 你娘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说过好友来家做客还能收人家借住费的。就是带着家眷也不行啊! 再说了,咱家又不是金屋银屋,也没那山珍海味,就算收钱,人家来住几天也不能要五百两呀,五两就尽够了。” 虽然她一开始听到五百两的时候,也很激动兴奋,但事儿不是这么个做法。儿子若真把这钱给收了,那以后这朋友还有法处没? “娘!”宋屹无力的解释道:“并非儿子贪财,而是姜兄执意要给,我若不收,他就不愿来了。” 想了想,宋屹又补充道: “其实姜兄家里是高门大户,并不在乎这点儿钱的。老夫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又讲究惯了,想必这次过来,光贴身伺候的人就少不了。 你们就先将银子收起来吧,到时候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多弄些好吃的,多陪她说说话。” …… 三天后,一个端庄华贵却略显疲态的妇人被人小心的搀扶下了马车。 其实太后本是拒绝到乡下来的,她在别院里呆的好好,多清静,多自在。又何苦来这边叨扰旁人。 奈何有一种孤独,叫儿孙们非觉得你孤独,哎……她愁啊! 也不知钰儿这孩子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这宅子是不是小了点儿,能住得下她们这些人么? 那旁边的篱笆栏里养的是家禽吧,老远就听到了聒噪声。午间能休息好吗? 满心抗拒与烦闷的太后不由心中疑惑,她是怎么被孙子给忽悠来的来着? 罢了,到底是孩子的一番心意。就小住……两天吧!不能再多了。 然而两天后,真香!! 宋家不仅饭菜好吃,纸牌打的也很尽兴,因为根本没人让着她。 开玩笑,一张纸牌一文钱呐! 宋老汉与宋婆子是暗暗打算等客人走的时候再把钱还给人家的。 因为他们虽然人多,但各项花销的采买根本就用不着自家操心呀! 人家讲究的很。 鸡鱼肉蛋什么的,你只要往灶房去,里头一准儿备的齐齐的。 所以纸牌能不好好打嘛! 第25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5 纸牌是宋屹直接搬的斗地主。 只不过这名字用不了,毕竟地主是封建王朝的统治阶级,他这边叫了斗地主,那边就得下大狱。 所以这纸牌的玩法就叫“跑得快”! 大小王是天和地。 a、k、q、j,则是甲、乙、丙、丁。 玩的最好的是宋屹与四皇子,几乎完虐别人。所以他俩就自然而然的被率先排挤在外了。 这会儿正在灶房门外搞烧烤! 而太后、宋婆子等人则在院子的另一边杀的火热。 什么叫又菜又爱玩,这就是了。 几个刚摸清游戏规则的人对战,那妥妥就是半斤对八两——输赢全靠手气。 这不,大丫把牌一捋,还没开始打呢就忍不住兴奋的想尖叫了:“抢庄!” 太后与宋婆子对视一眼,立马识时务的同时开口道:“不抢!” “哈哈!”大丫就等着她们这句话呢,“顺子!” “不要!” “顺子!” “……不要!” “三张甲带一个肆!” 宋婆子眼皮跳了跳。看看自己满把的牌,又看看孙女将手里仅剩下的两张牌慢悠悠盖在桌子上的情景,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要完! 赶紧数数手里亏了多少铜板,一、二、三、四……咦,不对呀!她手里最大的只有两张贰。 万一大丫手里的两张正好是一个天、一个地的话,那她一炸,自己这方岂不是还要多输一番? 不成不成,“老大媳妇,来来,我老婆子去解个手,你先过来替我一会儿。” 太后…… 大丫…… 围观众人…… “奶,您先别急。”大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劝自家奶奶道:“我虽然只剩下两张了,但未必就能赢呀!” “嗯?是吗?”就在宋婆子屁股刚离石凳的时候,太后不急不缓的将天与地打了出来:“炸!” 宋婆子立马麻溜儿的坐了回去。 咳咳,容她先捋一捋哈! 天地没有了,贰她有两张,甲的话已经被大丫打出去仨了! 别说,这丫头手里还真可能没大牌了。 宋婆子看自己手里也顺子连对什么一溜串,当即捂脸乐了。 一会儿不管姜老夫人打单还是打双,只要她把贰往出一放,后面就赢定了! 谁知她还没高兴完呢,笑容就立马僵在了脸上! 只见姜老夫人打了一对叁后,大丫立马笑出声了,“对贰,哈哈哈!” 宋婆子:!!! “……定是我坐的方位不对,大丫来跟奶换换位子。” 果然,位置一换,这手气立马顺了。 “一个天!”宋婆子出完牌后,喜滋滋的将手里仅有的一张牌往桌子上一盖,“报数,还剩一张!” 这把的庄家是姜老夫人,只要她没炸,那自己这边就赢定了。 想到这儿,宋婆子还颇有些紧张。 “过!” 呼~宋婆子松了口气,只觉这瞬间似乎连呼吸都是甜的。 正当她将牌拿起来准备豪情万丈一掌拍的时候,忽听大丫惊叫了一声: “等等!我炸!!” 宋婆子目瞪口呆,“你炸我干啥,咱俩是一伙的啊!” 大丫给了自家奶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温柔似水的抽了张牌往桌子上轻轻一放:“一张叁,这不就把您送走了吗?我刚刚炸一下正好能够翻倍!” 哎,也不能怪阿奶太笨! 毕竟年龄大了,能学会认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规则什么的,自己多提醒着点吧! 谁知她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宋婆子咬牙切齿的一句:“不要!” “啥?”大丫惊得差点没坐稳,将牌往前推了推后,又不可置信的重新问了一遍:“一个叁~?” 宋婆子:“二丫,去把奶的鸡毛掸子拿来!” 大丫一愣,反应过来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惊呼道:“奶,你不会正好剩了一张叁吧?” 宋婆子阴测测的挤出了句:“你说呢!” “啊,不是,奶这您可不能怪我,我不是也想让咱赢多一点吗?!我哪知道您就只有一个叁了啊,我还以为一定能将您送走呢!” “送走?好,来给我说说你要怎么送走我?” 没见到二丫拿的鸡毛毯子,宋婆子索幸直接抄起墙边的扫地笤帚就要往这个孽障身上招呼。 “啊,阿奶我知道错了……” 一老一小,一个追,一个跑! 王聿不动声色的挡在了烤架前头,以防这傻丫头冒冒失失,再一不小心撞了过来。 “呵呵呵!”太后则慢条斯理的端起奶茶轻啜两口,而后全程姨母笑地看着那祖孙俩在满院子里闹。 大抵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伦之乐吧! 也只有在寻常百姓家才能看到的简单与纯粹。 一时竟有些说不出来的羡慕呢! 纳征这天,太后将一个镶有红宝的镂空黑漆描金匣子亲手递给了宋屹。 因为宋家众人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只笑呵呵道:“在府上叨扰多日,老身早已将三郎看作了自家孩子。 这是我年轻时的陪嫁之物,听说那吴家小姐有风有化,宜室宜家。 便预祝你们这对新人能够永远琴瑟和鸣、鸳鸯福禄了。” “多谢老夫人厚爱,只是此物太过贵重,请恕晚辈不能收……” 虽然还没打开,但只从盒子上看就知里头之物定非凡品。 宋婆子也忙接口道:“对,可不敢叫夫人再破费了。这几日明明你们是客,却没叫我们花费丁点儿,那五百两我们还没来得及归还呢,如今又要送东西,我老婆子越发心里难安起来。” “呵呵呵~”太后慈眉善目的摇了摇头,“不过是些寻常物件儿,不值当什么。好也罢,歹也罢,带过去宾客们瞧着也能多添些热闹。” 临山县。 宋屹等人刚到槐树巷的时候,就有早已候在巷口的人点燃爆竹迎接了。 吴府里里外外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人。 在喧嚣热闹的吹打声下,宋氏宗族的兄弟们带人抬着一箱箱系着大红绸花的聘礼进了吴府大院。 宋屹恭恭敬敬的上前跟吴员外见了礼,过来凑热闹的四皇子也很上道的给自家好友助阵。 待双方人马寒暄过后,宋氏宗族的主事大哥拿着聘礼单子上前一步,开始字正腔圆的高声唱礼: “聘金:一千零一百两!意为千里挑一。” “喜饼一担!” 第26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26 主事大哥每念一样,族中兄弟们就抬出来展示一样。 才子佳人本是一段佳话。但吴宋两家的财力未免相差太大。 一个是临山首富家的小姐,一个是乡下书生。 围观众人就很好奇宋家的聘礼会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当听到聘金一千零一两时,大家第一反应是:竟然这么多? 但回过味来后,又恍然意识到这怕不是吴家私下里送给男方充场面的吧? (⊙o⊙)哇! 那吴府的姑娘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倒贴了? 此前从有心与吴家结亲的其他富庶之家不由心中微嗤。 这宋举人就是看中了吴家的财吧? 当年,孔家老爷能顺利进京赶考,登科授官,不也是仰仗吴家的帮衬吗? 可结果呢…… 都说负心多是读书郎,这话一点不假。也不知吴忠明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养出第二个白眼狼吗? 况且宋解元跟孔老爷子可不一样。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也许现在他还没有什么见识,待日后一飞冲天之时,恐怕休妻都是轻的。 说不准就让发妻神不知鬼不觉的病死在深宅内院里了呢!如此,既能保全了名声,又能重新续娶世家贵女。 要他们说,联姻还是门道户对为好!咱士族找士族,商户找商户。 如此,才能过到一块去嘛! 所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世人总喜欢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些让自己羡慕嫉妒恨的人。 直到两个金光闪闪的匣子打开后,众人才被吸引了注意力。 “金饰镶宝福禄头面一套!” “银饰珍珠如意头面一套!” 这两套头面甫一展示,就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每套头面里的挑心、掩鬓、顶簪与耳坠等物,都不似他们往日里见到的那般,一味追求悬浮雕刻等复杂工艺。 而是简洁大气中,暗藏着低调与奢华。 比如葫芦(福禄)吊坠,首先就是一个造型流畅艺术的葫芦形状。然后镂空雕刻后,再佐以花丝工艺。最后点缀几颗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 虽不甚繁琐,却给人一种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黛之感。 有经营首饰的内行之人就忍不住了,“不知宋小郎君可否方便告知,这两套头面是在何处购得?” 宋屹嘴角含笑地摇了摇头,“并非购置,而是在下自己画的图样,后请匠人打造的。” “哦?竟是宋解元亲手为佳人所绘!怪不得如此不落于流俗呢,原是出自才子之手……” “过誉了……” 围观之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于是纷纷上前驻足观赏。 不错,这头面整套戴有整套的端庄、华美、贵气之态,单独戴亦有单独的小家碧玉之感。 什么场合都可以驾驭。 而真正让吴员外交好的几个富商损友闭嘴的,是最后压轴出场的“足金点翠头面”。 此物一出,不仅几家底蕴深厚的懂行之人,就是吴员外都惊愣了。 只见整套头面在阳光的折射下,在举托之人的一动一静间,呈现出皎月、湖色、深藏蓝等不同色泽。 端得是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可是! 彧朝等级森严,早在立朝之初,就有明文规定:“非皇室贵戚之家,不得擅用‘销金铺翠’”。 这……这这…… 想到这儿,几人不禁大惊失色! 难道吴家被谁惦记上了? 这是有人想要借宋家之手,谋取吴家的万贯家财啊!。 见吴员外脸色发白,宋屹忙快走几步上前解释道:“岳父大人宽心,此乃太后所赐,并无越举之处。” “什么,太……太后?” 几个想着在跑路之前还是尽量关心一下,以免日后心中愧疚的损友们,刚靠近就听到了这一番话。 ……羡慕嫉妒恨啊! 这宋解元到底什么路数,竟能得到太后垂怜,连带着岳家也跟着沾光。 那可是点翠头面啊! 多少官宦之家做梦也想得到的荣耀,竟给了吴家一个商户。 就很玄幻有木有? 然而更玄幻的还在后头。 由于临山县与京城相距甚远。宋屹带着家人将暖棚里的秧苗下到田里后,就与四皇子一道启程出发了。 几个月后,临山县出了个状元的大喜事儿不胫而走。 而与宋屹一起回来的,还有礼部的传旨官。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安社稷者则在农桑也。尔翰林院修撰宋屹,首创暖棚育秧之法,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兹特授尔为宁远伯,赐,章服、玉带……” “敕曰:宁远伯宋屹之父宋光宗,褆躬淳厚,垂训端严……兹以覃恩封尔为伯爵同子……” “敕曰:宁远伯宋屹之母李氏,宣训辞於朝夕,不忘育子之勤……兹以覃恩封尔为伯夫人……” 一连三道圣旨,标志着宋家从此彻底改换门庭,一跃成为了新贵之家。 韩县令也陪同宣旨官一起来了。 他不无艳羡的看着两位动作笨拙的老人,谁能想到,一对普普通通的农家夫妇,竟也能以子为贵的当上老伯爷与伯夫人。 而且看老夫人那懵懵懂懂的模样,想必还不知道伯父人意味着什么。呵呵呵,反应过来后,且有她乐的呢! 当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受益者。 毕竟暖棚育苗能使田产一年两收的方法出自他临山县,再加上教化之功。 他很快也要升迁调任了。 连升两级的殊荣,可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族中兄弟们可以比的。 就连父亲都刮目相待的亲自写信过问了此事。 而这一切还要感谢宋状元,韩县令暗暗琢磨着,介时宋屹成婚,他定要奉上一份丰厚的大礼才是。 吴家。 吴婉儿身穿青色霞帔大袖喜服,头戴点翠流光凤冠,在接亲仪式上,当众接了册封圣旨。 “敕曰:吴忠明之女吴氏婉儿,质性幽闲,柔嘉维则……赠尔为宁远伯夫人……” 是的,宋屹连吴婉儿的诰命也一起求来了。 承宣帝也知他对人家姑娘的情谊,特意允了他在接亲仪式上当众给吴家姑娘一份荣耀与安全感。 传旨官摸着吴员外塞给他的厚实红封,心说不愧是豪商巨贾之家,跟乡下那位扣扣索索的宋老伯爷可真不一样,嘿嘿嘿,他们这趟可算是来着了! 而前来观礼的一众宾客们,在恭贺的同时,下意识地寻找孔家人的身影,就很好奇孔家会是个什么反应? 第27章:又当又立的农门书生(完) 孔家二房夫妻俩满脸错愕的盯着圣旨,显然还没恍过神来。 孔老爷子目光微闪,借着杵拐杖起身的功夫,低头遮住了面上的不自然。 宁远伯夫人…… 宁远伯夫人…… 孔老爷子喃喃地自语了两声后,心中猛地一颤,竟,竟是超一品的诰封?! 霎然抬起的那双浑浊老眼中,有心惊,有恼意,却再也寻不见半分轻视! ……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宋屹身着大红喜服,脚踏高头大马,在丝竹管弦的一路吹拉弹奏声中,风风光光的将新娘子接了回来。 直到入了洞房,吴婉儿握着帕子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原以为能顺利嫁给宋郎就已经是上天眷顾了,不想大婚当日,宋郎竟还给她送了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她看到了外祖家的难堪与狼狈。 也看到父亲湿润了眼眶。 似宋郎这般本事的神仙人物儿,她何德何能,才修来的此等福分。 想到这儿,吴婉儿下意识地伸出葱白玉手悄悄掐了自己一把。 嘶—— 好疼,可她却甜蜜地笑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刚洗去一身酒气的宋屹,头发上还蘸着几分湿意,此时,他神色灼灼看着妻子的眼神中,好似带着丝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深情缱绻。 吴婉儿脸上一红,“没,没什么…” 男人此刻只随意披了件绣着暗纹的右衽罩衫,里头的单薄寝衣时隐时现。 吴婉儿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羞得立即低下了头。 踌躇过后,她略带慌乱的起身寻了块干净的巾帕给宋屹擦拭头发。 身后传来阵阵的女儿香,头上还有轻轻柔柔的擦拭抚弄,宋屹眸光微暗。 他伸手覆住了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柔荑,然后一把将娇妻拉坐到了怀里。 灯下的美人儿,肤白貌美,粉面含羞,宋屹把持不住的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而后嗓音微哑的道: “娘子累了一日,咱们早些安置吧!” “唔……夫,夫君……” 吴婉儿有心想唤婢女进来先服侍她沐浴更衣再行就寝,不过被宋屹挡了。 知晓妻子被人伺候惯了,长这么大,估计连衣衫上的带子都没自己系过。 不过无妨。 宋屹一把将娇娇软软的人儿抱了起来,然后边往里走边轻声诱哄道:“为夫亲自服侍娘子……” 红烛漫漫,一室缱绻…… 两个月后,宋家举家迁往了京城。 宅子是御赐的,他们只需拾掇拾掇就可以直接住人了。 有了宋屹绘制的装修图纸,家里人每天都充实且又开心地忙碌着。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高中状元的宋屹被授予了翰林院修撰外,宋大哥与宋二哥也被安排进了司农寺任职。 休沐的时候,一家人会一起出去吃一吃,玩一玩,逛一逛。 半年后,吴婉儿怀孕了。 宋屹趁机派人将岳父与小舅子也接了过来。 吴员外有意帮宋屹在京城将酒楼与火锅店开起来,毕竟在天子脚下,花费高不说,应酬也多。 而且以宋屹现在的身份与他跟四皇子的关系,相信也没人敢使绊子。 不过宋屹没有同意,还是那句话,既然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岳父大人出,那就还跟以前一样,二八分成就好。 吴员外无奈,最后好说歹说的因无需借别人的势,才定下了五五的分成。 吴员外回去后,吴从泽留了下来,与根柱一起在官学读书。 第二年,吴婉儿给宋家添了个小孙子,取名为宋之临,小名三柱。 同年,大丫嫁给了王聿。 尤记得一开始在煊宁府遇到四皇子的时候,宋屹是不愿沾染夺嫡之战的。 但来到京城后,还没待他有所表态,四皇子就在明面上主动疏远了他。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汝投余以抱诚,余亦将回之以守真。 所以宋屹最终还是站在了四皇子的阵营。 承宣十九年冬。 皇帝病重。 次月,二皇子被人毒杀于昭庆宫,死在了其母德妃的面前。 后大皇子与其舅里应外合,逼宫造反。 只不过围在宫墙之外的士兵还没等到进攻的暗号,大皇子就已经被四皇子的人给控制住了。 秘密驻扎于京城五十里外的援军与宫中侍卫里应外合,待第二日阳光升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重归平静了。 大皇子被囚禁于鹿园,其外祖家满门抄斩。 承宣二十年春,皇帝薨逝。四皇子魏王继承大统,改国号为“建安”。 建安四年,南方突发水患,数以万计的灾民流离失所,衣不裹腹。 彼时,已经被加封为宁远侯的宋屹主动请旨赈灾。 他一路轻车简行,斩贪官、杀污吏、誓与灾民共进退。 四个月后。 【叮!恭喜宿主积满功德值,可随时开启下个世界。】 此时,系统空间里原本一直悬浮着的灰色莲花样图腾中,已经有一个花瓣渐渐染了颜色,且周身散发着柔和的五彩光芒。 宋屹知道,这是他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的意思。 而莲蓬中也似有似无的染了些蓝色光体。 似乎看出了宋屹眼中的疑惑,系统主动解释道: 【每一世的功德值积满以后,剩下的功德便会存在莲心里,可以用来兑换符咒,或者计入下一世的功德值中。】 “好的,了解了。” 这一世宋屹活到了七十八岁。 本想守到妻子寿终正寝后,他再脱离小世界的,没想到身体硬件不允许,他竟然先走了一步。 此生,他遵守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与妻子相携相伴,并肩看遍世间繁华,一起慢慢变老。 成就了彧朝人人艳羡的一段佳话。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死后的当晚,吴婉儿平静地给他收拾好后,自己也对镜贴花,妆容精致优雅地躺在丈夫身侧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28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 再次恢复意识时,宋屹正站在屏风后面准备沐浴。 小厮谄笑道:“三少爷,让小的来服侍您更衣吧!”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厮满脸笑意的弯腰行了个礼后,转头就立马不屑的撇了撇嘴。 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如今就算找回来了,也没半点儿做爷的派头。 比他一个下人还不如呢! 宋屹轻飘飘地看了他那摇头咂嘴的背影一眼,没有说话。转而到浴桶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接收记忆。 巧了,他这一世也是行三。 是宋家四房唯一的嫡子,也是整个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孙。 奈何造化弄人。 本应安享富贵的他,在四岁那年被人从花灯会上给拐走了。 养父是在进山打猎时捡到的他,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不仅遍体鳞伤,还高烧抽搐。 养母不眠不休地守了好几天才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从此,无儿无女的夫妻俩便把他看作了上苍的恩赐,待他视如己出,给他娶妻生子。 可他是怎么回报养父母的? 在一次押镖途中无意间被宋家人认回去后,就被京城的繁华与国公府的富贵给迷乱了眼。 只是府里的少爷们都养尊处优惯了,他们从骨子里就瞧不上宋屹这种从小就混迹于下九流场所的乡野匹夫。 没有学识,不懂礼数。 上一世的宋屹确实没有学识,也不懂这国公府里的规矩。 初到时,为了给家人留个好印象,他处处小心谨慎。 不过纵使如此,他还是免不了的闹出了一些笑话。 再加上他粗糙黝黑的皮肤,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要说国公府的人能不知道他初来乍到的难处吗? 事实上负责府里大小事务的二太太不仅故意不派小厮在旁引导,还在后面给宋屹挖了不少坑。 谁让宋屹的回归挡了她儿宋岚的路了呢! 其实宋屹是有娃娃亲的。 女方是承恩候府的嫡女江孝葕,也是他的表妹。不过因这些年他一直杳无音讯的缘故,承恩侯不敢刺激妹妹,所以也就一直没提此事。 直到今年江孝葕及笄,江宋两家的婚事才旧事重提。 国公府长子早夭,继室所出的四房虽是正经嫡系,但自从宋屹丢后,四爷夫妻俩就一直没有心力再要孩子。 此前老国公就有意从二房三房里过继一个儿子给四房,不过都被宋屹的母亲江氏给回绝了,她自己有儿子,她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将儿子找回来的。 不过眼下联姻的事情一出,二太太的心思难免又活络了起来。 她儿子从文,与三房那个从小就混迹于军营的武夫不同,她的岚哥儿温润如玉,文质彬彬,小小年纪就已经在文人圈子里打出了名气。 而且她还注意到,江家的姐儿来府中做客时,看岚哥儿的眼神是带光的。 若岚哥儿娶了江家姑娘,再顺势过继到四房里去,那国公府世袭的爵位,岂不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儿子头上? 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当二太太做美梦的时候,宋屹被三爷给接了回来。 二房能不恨么? 让宋屹出丑只是第一步,晚上的接风宴上,三房的一个姐儿落水了,没救过来。 这锅不用说,自然是宋屹来背。 谁让他没回来前,府里还好好的,他刚一回来,府里就出事儿了呢! 一个克亲的名头就这样传了出去。 从那时开始,他就仿佛被套进了锁链里,憋屈难言,又挣扎不掉。 跟谈吐得体的宋岚一起去官学读书,更让他成为了被旁人嘲笑的对象。 他开始变得自卑而又敏感。 尤其每回一看到本该是自己的未婚妻却对他不屑一顾,反而对庶房的兄长另眼相待时,他就被一种极致的不甘与嫉妒所笼罩。 他才是正经的嫡子嫡孙呐! 那些人凭什么对他指指点点,他真的配不上吗? 这时,他脑海中不禁冒出了来前三伯在路上悄悄提点他的话: “江宋两家的婚约是在圣上那里都过了明路的。 你刚归家,大家族里的门道儿你还不懂,三伯给你透个低吧,似咱们这样一等一的门第,家里是决不会允许一个乡野村妇做主母的。 况且你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你与那乡下的杨氏成亲,是不是也对不住你外祖家? 听二叔一句劝,男人三妻四妾本为雅事,介时你娶了江家姐儿后,再把杨氏接回来当个平妻或者贵妾,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过在成婚之前就先别提已经成亲的事儿了,否则三伯怕江家那边会下狠手。当然,也对咱们国公府的名声不利。 待你与江家姐儿成罢婚了,咱们再商量下看怎么把杨氏接进府来合适。” 是的,宋屹一直没跟府里说过他已经成亲的事儿。 养父母那边也是三伯派人问候打点的。 他这三伯又何尝不是执棋之人? 江家若同意了婚事,那二房的好事儿就别想了。既能坏了二房的好事儿,又能当众毁了他的名声。 前世就是在宋屹借助生母的袒护,想方设法的夺回了亲事时,杨氏被宋老三去暗地里派去的人给引来了。 宋屹第一次发现,原来妻子竟是那样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 君既无情我便休! 她当众与他划清了界限。 在场宾客众多,所有人都知道安国公府新寻回来的少爷是个忘恩负义,始乱终弃,又自私自利的小人。 而真正打垮他的,是当天晚上传回来妻子失足落水的消息。她与她腹中四个月大的胎儿,一尸两命! 他后悔了,撕心裂肺的痛铺天盖地而来,直压的他喘不过气。 养母本就忧心忡忡,得知儿媳的噩耗后,连这个冬天都没挺过。 养父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从此再没跟他说过半句话。只将杨杏儿的骨灰带回去埋在了老伴旁边,往后余生,孤单影只地守着两座新坟度日。 宋屹从此一蹶不振。 在查出妻子的死与宋老三脱不了干系时,提上两瓶好酒到了三房。 最后与宋继礼双双葬身火海。 …… 接收完全部信息的宋屹,抬头仰靠在了浴桶沿上,久久无言。 如今正是他刚回国公府的时候,母亲心疼他一路舟车劳顿,只带他认了一圈儿女眷后,就心疼不已的让他先回房来洗漱歇息了。 因为待晚上祖父他们下衙后,还有一场接风宴在等着他。 第29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2 掌灯时分。 小厮捧了两身衣裳走进来了。 “三少爷身高体长,府里也只有大少爷的身量与您差不离了。这是二太太才打发人送来的,都是大少爷这季的新衣裳,还没上过身呢! 只说您先凑合几日,待明儿绣娘来了,再让她们给您量体裁衣。” 宋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倒叫二太太费心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却没有走上前去看一眼的意思,转而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拿了件八成新的玄色衣衫穿了。 小厮心中一突,忙不迭地上前劝道:“少爷,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这些料子已经配不上您的身份了。 您看这件秋香色金丝束腰裰衣,一水儿的上等锦缎,风流又儒雅!还有这件绣着雅竹的素色滚边箭袖……” 宋屹皱眉,转头一个冷眼扫过后,小厮立马讷讷地低下了头,且再不敢轻易言语。 三……三少爷怎会有如此凌厉的眼神,竟比府上的老爷太太们还要摄人。 呵,风流儒雅么?宋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上一世他就在小厮的力荐下,穿了宋岚的衣裳。 他虽与宋岚身高相仿,但他自幼跟养父习武,又常年走镖,身材与肤色自然要比常人黝黑健硕一些。 穿上为宋岚量身打造的衣衫,紧绷不说,还显得不伦不类。 与芝兰玉树的一众兄妹们站在一处,就更加给人一种明明不是圈子里的人,却还硬要削尖了脑袋往里挤的牵强之感了。 穿戴好后,宋屹刚到中门,就见江氏早已拖着病体等在那儿了。 看到儿子过来,她忙快走几步拉着宋屹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期间还不停地用那水杏般的慈爱眼眸,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儿子的眉毛、眼睛、鼻子……总也瞧不够似的。 宋屹心中一软。 当下便放柔了语气轻说慢哄着。 看的身后的一众丫鬟仆妇们心中酸涩不已,这一幕,可终于被她们给盼来了。 四爷和夫人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比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更清楚的了。 不过下晌少爷刚回府时,夫人已经狠哭过一回了,现下刚敷完眼睛,换完装,可不敢再扰夫人伤神。 遂忙引了母子二人往后头的抄手游廊走去。 待到清鹤堂时,各院的主子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听下人报说四太太与宋屹到了,屋子里霎时一静,皆不约而同地转头朝门口望去。 但见,来人一身墨色对襟窄袖短褐,身姿挺拔,五官深邃。一根与衣服同色系的发带,将在额角编的两条小辫与三千青丝一同高高束起。 俊美而又不拘。 是的,他一个押镖走货混江湖的,平日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只不过上辈子顾忌的太多,反而一来就陷入了被动。 没必要! 宋屹大大方方的上前给主座的两位老人深揖一礼,又转身跟旁侧的老爷,太太,与众同辈子弟们拱手作了个圆礼。 笑道:“小子自幼混迹于乡野市井之地,胡打海摔的惯了。若言行举止有粗鄙不当之处,还望老爷子老太太与各位老爷太太们莫怪。” “呵呵呵~”老国公赞许地点了点头。原本还有些冷硬严肃的面庞上,不觉多了几分柔和之色。 “好孩子。”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招手将孙儿唤到了自己跟前:“这些年叫你在外头受苦了……” 看着相谈甚欢的祖孙俩,二太太不由恨恨的攥紧了帕子。 这个孽障!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的,说话办事竟然如此圆滑。 一开始的一个自谦请罪,立马将别人有可能会拿大家子的风骨与底蕴攻坚他的后路给阻断了。 瞧,明明是第一次面见祖父,人家连个跪拜礼都懒得行,却也不见有谁说他不知礼数。 三太太则掩唇压住了嘴角的幸灾乐祸,若不是屹哥儿丢了,四弟妹身子每况愈下,这掌权能落到二嫂手里吗? 不惜福也就罢了,还想处处压着她们三房一头。 不是挖空心思的想让儿子争夺世子之位吗?呵!如今人家嫡房的正主儿回来了,就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不过二太太做事向来是个两面光的。这会子虽然心中暗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拍手言笑道: “哎呦呦,怠慢了怠慢了,我原打量着岚哥儿与屹哥儿身材相仿,便让人将岚哥儿的新衣送过去了。 不想,可是那两件衣裳都没能入我侄儿的眼? 不过不妨事,回头你只管将自己喜欢的颜色样式说与二伯母听,二伯母啊,让绣娘给你多做几件。 你是咱们国公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怎么着也不能在穿着上坠了咱们府里的颜面不是?呵呵呵!” 宋屹挑眉,不愧是掌家多年的人,只三言两语间,就借着开玩笑的空档给他挖好坑了。 那衣服他穿了,是自取其辱。 他不穿,就是践踏别人的一番好意,是不把国公府的颜面放在心里。 宋屹自然有样学样的笑脸相迎:“二伯母的一番好意小子心领了。不过我虽没读过几年书,却也知晓‘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 况且我身上这衣衫也是养母一针一线所缝,我平日里珍惜爱重的紧,并不觉有何低贱不妥之处。” 众人闻言不自觉的便朝宋屹的衣衫上看去,虽是一身普通百姓装扮的短褐,但衣襟与袖口处的云纹皆绣的十分工整细密,可见是用了心的。 江氏心中感激不已,“屹哥儿,你养父母他们身子可好?他们与咱宋家有着大恩,待你爹回京述职时,我们定要亲自登门致谢!” 说到这儿,江氏起身给公婆福了一礼,“爹,娘,介时,儿媳想将他们接进京来,他们养育大了屹儿,也合该享享清福了。” 老国公点了点头。 老夫人自然也没有二话。 谁知宋屹却摆手拒绝道:“母亲不必费心。养父母那儿是我的事情。我会凭自己本事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况且他们闲云野鹤惯了,也未必适应府里的生活。” 老夫人笑呵呵的拉着在场唯一的亲孙子道:“好,我们屹儿是个有担当的。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将咱国公府的公子养大,可是大恩,府里封上一份厚礼却是该当的。” 到时候钱多多的给,想在京城买房就买房,想买庄子买庄子。 怎么自在怎么来。 国公府还真不见得有多好,哎,要不是当年老四刚出生,前头夫人生的大爷就出事没了。 她也不至于憋屈难言这么些年。 总感觉走到哪儿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就是能感觉到大家都在议论她。 这种憋屈烦闷的窒息感,真真压的人喘不过气。以至于后来她直接躲进小佛堂里避世,不愿意再应酬任何人。 若不是粉雕玉琢的孙儿丢了,若不是还要跪求满天神佛保佑孙儿平安无事,她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想到这儿,老夫人忙将自己手腕上的墨玉佛珠放到了宋屹手里。 “这串珠子随祖母念经礼佛多年,已有诸佛菩萨的加持,往后你戴着,定能佑你常安喜顺。” 【宿主,检测到佛珠中藏有摄人心智的药粉。】 第30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3 损人心神? 宋屹眯了眯眼,看来,这国公府的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呢! 那上一世,自己渐渐变得多疑敏感,是不是也跟这珠子有关? 还有被拐的事…… “……屹哥儿?” “嗯?”宋屹回神,原是宴席已经备摆好,大家正准备移步往偏厅里去。 一时,华灯初染,举家围坐,长着居于上首,男女分列左右。 少顷,又有丫鬟们鱼贯而入,立时便将一道道珍馐美馔呈到了案前。 有色调清新的松棚果罩、绣花果垒,也有淡雅宜人的缕金香药、雕花蜜饯与乐仙干果子叉袋儿等。 但宋屹知道,这些都只是看菜。 意在追求风雅,营造氛围。 是宫廷或高门大户里,举行晏饮时的一种用餐礼仪。 上一世,他就在敬完酒后下意识的动了一筷,为此还被宋四郎取笑了好一阵子。 看到这些色泽明艳诱人的馐馔时,江氏恍然想起,她忘记给儿子说这些看菜不能吃了,不然会闹笑话的。 又见丫鬟婆子们都在侧边候着,连布菜都是大嫂二嫂亲自来的。 不由地有些着急。 正当她想给儿子提个醒的时候,宋岚忽然站了起来,“三弟能平安归来,实乃我安国公府之幸。孩儿在这里给祖父祖母、给四婶贺喜了。” 老国公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孙子还是很合他心意的。 当年祖父拿命帮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才博来这世袭的功勋爵位。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如今世道太平,朝廷又重文轻武。为防天子猜忌,宋家日后由武转文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岚哥儿文采斐然,又进退有度,作为长孙袭爵,他私下里并无异议。 但这都是建立在家中无嫡的情况下。如今屹哥儿既已归来,只要还能过得去,他不会乱了祖宗礼法。 是以老国公笑呵呵地举杯道:“这第一盏酒……庆团圆!!” 长者赐,少者依礼必从。 是以即便是滴酒不沾的江氏等人,也连忙起身和大家一起托杯执盏。 先是躬身施礼,然后动作一致的将杯盏举至与眉眼齐平处,再一饮而尽。 只不过女眷们是以茶代酒罢了! 江氏紧张的盯着儿子,期间,老国公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嫡亲孙子。 却见宋屹不仅不坠于人后,放下酒杯后也没有贸然动筷。 看似任达不拘,却又不自觉地带有几分内敛与优雅。 好!到底是他们宋家的种,有大家风范。 见祖父如此为老三做脸,宋岚心中涩然。 枉他自诩正人君子,方才却在看到四婶开口欲言时,下意识的起身打断了她。 他……确实是有私心的。 他与江家表妹两情相悦,眼看就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当口,三弟这一回来,他们又算什么? 原本他是长孙,就算军营里有个文韬武略样样拿的出手的二弟要与他争这世子之位,他至少也占五成把握。 如今宋屹一来,他们连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毕竟老三才是四叔的亲生儿子。 没道理爵位放着亲生儿子不传,反而留给庶房子侄的。 其实不仅是他,三房的四少爷宋岐也一样仇视宋屹。 原本大家除了长幼之分,其他一应月银份利等都是一样的。 凭什么忽然冒出来的土包子上来就要压他们一头。 见宋屹没有动筷,他还憾了一瞬。定是看到他们没有动筷不敢贸然出手吧!哼,这次算你走运。 待侍女们又陆续呈上了挂炉肉、烧鹿肉、花炊鹌子、火熏猪肚、五珍脍等下酒菜的时候,众人这才准备动筷。 江氏等老国公夹起一块肚胘放入口中后,立马招呼儿子道:“屹儿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此刻宋岐就坐在宋屹旁边,闻言他轻蔑地撇了撇嘴,偏头靠近宋屹小声道:“听说穷山恶水里的刁民们,不仅三餐难以为继,甚至连盐都吃不起。 三哥,你今日可要悠着点儿呢,千万别撑坏了。” 咦?没有回应! 宋岐诧异的回头看向宋屹,岂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只见宋屹慢条斯理的吃了口菜后,毫不吝啬的给江氏送了个阳光无害的笑脸。 “尚可。儿子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吃过不少极具地方特色的美食,回头我亲手做了给你们尝尝。” “呀,三哥你还会下厨吗?” 这是二房四姑娘的惊叹声,很纯粹的好奇与感兴趣。 “嗯。我们的镖局规格不大,有钱人看不上眼。没钱的人又拿不出多少押镖费。所以我们要么多带干粮,要么就自己动手。 不过途径之地的乡亲们大多淳朴善良。他们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当然,我们也会帮忙修修补补,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江氏没忍住侧头掉了眼泪。 她本该娇生惯养的孩儿啊,也不知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老夫人也是鼻头一酸。 一时间屋子里的众女眷们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拿帕子蘸了蘸眼睛。 宋岐脸色一黑,太阴险了。 “没想到三哥堂堂七尺男儿,竟还玩这示弱博同情的小人把戏。” 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置之不理。 “宋屹!”一向顺风顺水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等鸟气,当下就不管不顾的怒吼了句:“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屹诧异的看向了宋岐。 那表情,仿佛也跟众人一样,充满了不明所以。 三太太心中一紧,忙赶在老爷子开口之前训道:“岐儿不得放肆,这还在饭桌上呢,你的规矩礼仪呢,还不赶紧给你三哥致歉!” 宋岐…… 大意了!他最怕的祖父与父亲都在席上,他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音量呢! 乖乖道了歉后,就在他安慰自己也许宋屹真没听到的时候。 宋屹却动了。 只见他学着宋岐之前的样子侧过头来,以一种看乞丐似的眼神极尽蔑视地轻声道: “这就过分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庶房子弟罢了。也值得我来费神搭理? 还好意思嘲笑我没吃过好东西呢!也不想想日后分了家,你还算个什么东西。 别说这顿席面了,就是整个国公府的一草一木,将来都是我的。 你就算想来,也得端看我愿不愿意搭理你们这些破落户!” “你,你……” 这下宋岐是真忍不住了,“国公府跟你有什么关系,爵位明明是大哥的!就算没有大哥,也还有智勇双全的二哥呢!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不通文墨又粗鄙无礼的乡野匹夫前来肖想?” 众人大惊! 第31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4 “混帐!”老爷子怒不可遏的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掷,“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众人被他那如鹰隼般锐利逼人的眼眸慑地僵在原地。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丫鬟仆妇们更是瞬间跪了满地。 宋岐也意识到自己一时激愤下,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了。 当下脸色苍白,腿脚发软的起身跪到了一侧,“没……没有人教孙儿,是……是三哥!三哥说这国公府都是他的,等分家后就把我们全都赶走,还说我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 闻言,众人不由将目光转向了宋屹。 谁知宋屹不仅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反而无比失望的摇了摇头。 “一直听说高门大户里免不了勾心斗角、相互构陷,我原以为只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没成想……竟是真的! 难道只是因为我嫡出身份挡了某些人的路吗? 上来就给我安排了个粗鄙无礼、大放厥词的卑劣形象。 下面是不是还会像瓦舍里戏文唱的那样,给我偷偷下些影响神智的药物。 让我在无休止的摧残与嘲笑中逐渐变得偏执,阴骘,直至被国公府所厌弃? 亦或者,再来个生病?落水?最好一开始就给我安排个克亲的名头……” 静!死一般的寂静! 谁都没想到在老爷子暴怒的情况下还有人敢贸然插嘴,而且还是这种慵懒而又嘲讽的语气。 就好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国公府放在眼里一般。 就在这等落针可闻的诡谲的氛围下,外头传来一个婆子慌乱无助的求救声:“不好了,五……五姑娘落水了。” 众人:!!! 三太太再也承受不住,白眼一翻,软软地晕了过去。 “咚!” “太太,三太太……” 跪在后侧的婢女们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太太摔到了地上。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男丁们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往后花园里赶去。 见老夫人已经吩咐人将三弟妹给送回去了,二太太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转头看了宋屹一眼,也告了声罪去后花园了。 江氏心疼的来到儿子身边安慰道:“屹哥儿莫要伤心,你还有爹娘和祖母全心全意的疼爱呢!那四小子打小被惯坏了,咱不理会他的狂言妄语。” “你娘说得对,”老夫人也在魏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你且看吧,你祖父定不会轻饶了他。只不过……” 老夫人沉吟一瞬,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屹哥儿啊,你方才所说的下药与落水是怎么回事,可是发现了什么?” 宋屹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祖母可能不知,我养母曾是勾栏里的一名女艺人(干杂耍的),因而我从小也没少在勾栏瓦舍里窜达。 那里向来是算卦、赌博、驯兽与说书、杂技等三教九流之人的聚集地。 我虽不曾亲眼瞧见过大户人家里的一些阴私手段,却与为他们提供方便的人接触颇多。” 说着话儿,他将祖母送给他的墨玉佛珠在烛火上照了照,然后半真半假地道:“似这串玉竹,我刚拿到就觉有些不太对劲。” “哦?”老夫人惊怒:“竟是有人要借老身的手,去残害老身自己的亲孙子?” 好歹毒的心! 宋屹摇了摇头,“这佛珠已跟随祖母多年,我想,他们目标应该是祖母您! 不过我只知珠子里藏有药粉,却不知具体为何物!一切还要等大夫验完才能确定!” 婆媳俩惊魂未定的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做了个决定:看来这掌家之权,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祖母,母亲,我给你们说这些,也是想让你们平日里有所防备。 不过佛珠虽有问题,五妹妹那儿却不知具体是何情况,到底是一家子兄妹,我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这里头应该没有五丫头的事儿,毕竟凛冬将至,落进湖里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更何况上辈子她还真的死了。 【宿主,她是被自己的贴身婢女推下去的。】 果然,宋屹给老夫人和江氏行了礼后,就随意找了带路的人快速往花园去了。 江氏上前与魏嬷嬷一起搀扶着老夫人:“母亲,咱们也过去瞧一瞧吧!”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往他儿子身上泼脏水。 不对,外头的人可不知内情,若五丫头真出事儿了,那儿子这克亲的名头岂不是背定了? 所以,就算阴谋变成阳谋,也一样改变不了结果的吗? 显然,老夫人也想到了这层,她忙吩咐身边的一等丫鬟道:“快,快去请府医过去候着!” …… 其实最先知道宋雁姝落水的是刚从军营里匆匆归来的二少爷宋屿。 在听到自家五妹妹落水后,立马足尖轻点,几个跳跃间,便从旁边的鹅卵石青花小径上越墙抄了近路。 五妹妹自来胆小,又不受宠。平日里也就他会护着一二。 如今凛冬将至,她在水里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待他把人救上来的时候,老国公与宋岚等人也堪堪到了。 只是…… 宋屿不可置信又伸手探了一遍鼻息,五妹妹……已经没了? 看着他的神情,众人顿知不妙。 而这种不太好的预感,也很快在仓促赶来的府医口中得到了证实。 只见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后,最终还是躬身回了句:“……还请节哀!” 宋屹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直接上前探了探小姑娘的脉,又倾身听了听她的心跳,还好,只是呼吸骤停,还来得及抢救一下。 “你干什么?” 见这登徒子竟敢当着他们的面儿,如此亵渎五妹妹。宋屿飞起一脚就直接踹了过去。 不过被宋屹头也没抬的侧身给躲过去了。“我在救她!” 不说还好,一说宋屿更怒了。 救她? 宋屿薄唇微抿,衬得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侧颜越发冷硬阴沉。 “人都已经没了,还怎么救?” 再说救人有将手一直在小姑娘胸口上按的吗? 恐怕五妹妹走都走不安生。 刚刚没踹到人,宋屿只以为是自己乍然入水的缘故,可能抽筋,亦或者冻的有些僵了,自己一时情急没有注意。 这才叫宋屹侥幸躲过一劫。 这会儿暴怒之下,他使了十成十的内力再次向宋屹袭去。 宋屹也烦了,接过两招后,飞起一脚,将他狠狠的踹到假山后面。 力道之重,在宋屿变换姿势借了两回力后,依然往后滑行数尺。 老国公眼皮子一跳,宋屿功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放眼整个京城也是少有人敌。 而他在全力之下,竟没能在宋屹手里走过三招? 第32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5 老爷子第一次以一种认真且又郑重的态度重新审视起了宋屹。 二太太则脸色苍白,腿脚发颤的站在了人群后头,怎……怎么会这样呢? 她没想过要五丫头的命啊! 看着宋五娘如破布般凄惨可怜的身子,二太太忍不住心中发虚。 不住地默念着:雁姝啊雁姝,你可千万莫怪二伯母啊! 都是你那多事的爹,若非他在你二哥哥即将订亲的档口将宋屹带了回来,也不会坏了二房的好事! 对对,她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就只有岚哥儿这一个儿子,若不打压宋屹,儿子的前程怎么办? 前头嫁去高门的两个女儿又该如何自处? 她们的婆家可是看在岚哥儿大概率会继承安国公府才结的亲啊! 而三爷宋继礼,在看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子等闲就被宋屹压制住后,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这小子一路上不显山不露水的,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从接风宴到现在,他隐隐有种事情即将脱离掌控的不安感。 宋继礼再次转头看向了宋屹,目光悠然阴翳。好似完全忘了被施救者,正是他自己的女儿一样。 “咳咳……” 吐出几口水后,重新恢复意识的宋五娘立马吓的花容失色地猛推宋屹。 “你……你是……谁?你走开……” 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 她只是一个外室生的女儿,地位卑微。平日里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了,竟还是碍了谁的眼吗? 只不过早已在溺水时挣扎脱力的她,力气实在小的可怜。 “咳咳咳……” 宋屹将自己的外氅脱下来给小姑娘裹了,安抚道:“五妹妹别怕,我是三哥……” 三哥?宋五娘愣怔一瞬才恍然忆起,是今日才被寻回来的三哥哥? 众人却全傻眼了。 竟……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难道宋屹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不对,人死了以后怎么可能再活回来?除非…… “啊,诈尸了!” 宋四郎惨叫一声,吓得立马窜出老远。天灵灵地灵灵,虽然四哥往日里没少捉弄你,但那都是闹着玩的啊! 冤有头债有主,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你可千万别来找我! 宋屹…… 众人…… 能跑的了你还是咋的,老爷子当机立断的挥了挥手:“来人!先将这孽障给老夫关入祠堂,任何人不得探视!” 啥?祠堂? 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将人关进祠堂里啊! 宋四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祖父,孙儿知错了,您打孙儿一顿吧,孙儿不要进祠堂啊!孙儿怕鬼……” 老爷子怒,“将嘴堵上!” 怕?自己家的老祖宗怕什么怕?做什么亏心事了? “你是三弟?”被击飞的宋二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宋屹一起安抚妹妹,然后,认真而又诚挚的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太冲动了。” 错就是错,没什么好狡辩的! 这会子众人也陆续围了上来。 府医不可思议的又重新上前查看了下,“活过来了,真活过来了。这……” 原来所谓的起死回生,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事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二太太也说不上是心虚多些还是庆幸多些,只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天凉,五丫头又刚落了水,赶紧先将她送回去罢! 泡个热水澡,再让厨下里备些姜汤,多备些,屿哥儿也得祛祛寒……” 江氏有心问询,却也知道眼下不是时候,只好派了身边的丫鬟跟着去了。 老爷子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以往倒还罢了,他一心谋求家族的繁荣昌盛,并没有过多关注过后院之事。 如今既发现了府中猫腻,岂有不查之理。尤其在回去的时候,屹哥儿还将那串佛珠交给了他。 是以当晚就派了心腹彻查此事。 翌日。 状态好了许多的宋五娘告诉大家,她当时只觉有股大力袭来,并没有看清是谁推的。 而她的婢女彩娟,又刚好回去替她取披风了。 是以当时并没有目击之人。 正当二太太松了口气的时候,立刻有人闯进来将彩娟拿了。 她自己身边的冯嬷嬷也同时不见了踪影。 这下慌的不仅是二太太,连三爷也坐不住了。 很快,在宋屹与系统的暗中相助下,老爷子得到了一个令他目眦欲裂的结果。 原来真被屹哥儿给说中了,确实有人要在他回来的第一天就设局给他泼脏水。 而下手之人,明面上是最有动机的二太太。 实则为三爷的生母,黄姨奶奶。二太太身边的李嬷嬷就是黄姨奶奶的人。 黄姨奶奶是老爷子原配发妻周氏的陪嫁丫鬟,周氏有孕后,便给她开脸做了妾室。 在人证物证面前,黄姨奶奶辩无可辩,只反反复复诉说着自己心中的不甘与愤怒: “卑妾无用啊!小姐待我恩重如山,可我却没能护住她唯一的血脉。 那毒妇,她为了让大爷给她儿子让位,竟不惜残害继子。 卑妾偏不让她如愿。 卑妾不仅在她的佛珠里下了毒,还设计让人拐走了她嫡亲的孙子。 哈哈哈! 可惜……卑妾千算万算,竟没算到我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三少爷,会在十几年后被我这亲生的孽障给寻了回来。 造化弄人啊! 小姐,奴婢对不起你啊,若不是奴婢胆子太小了不敢沾染人命,奴婢早就给你们报仇了啊,呜呜呜……” 老爷子痛心疾首:“黄氏!休得妄语!你既为周氏的陪嫁丫鬟,定当知晓继仁的身体肖似其母,皆有心疾。 当年太医都断定他是毙于心疾复发,你却想当然的将罪名安到了江氏头上? 真正残害主母,祸乱家族的人是你黄氏!你可知罪?” 三爷跪在书房外头,眼神里氤氲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而他身后的四郎宋岐,此刻正满脸怒容的瞪着宋屹。 “都是你,要不是你突然回来,家里又怎会生出这许多事?” 宋屹冷笑,“是谁给祖母下的药?又是谁设计将我拐卖出去的?” 余光看了看匆匆赶来的二太太几人,宋屹又悠悠的加了句: “为了给我扣个克亲的帽子,不惜将自己的亲孙女推下水,还将锅推给二伯母的人,不也是她黄氏吗? 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责怪一个无辜受害者?” 呵!黄姨奶奶这是为了保住儿子,打算将罪名都扛到自己身上吗? 那也得问他宋屹答不答应! 第33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6 二太太一听那还了得。 立时便提了裙摆快步走来道:“屹哥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嬷嬷竟是黄姨奶奶的人?可,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啊!那我……” 那她往日里的所作所为,岂不都在黄姨奶奶的眼皮子底下? 天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二太太险些气的跳脚:“我说冯嬷嬷那老货为何一个劲儿的撺掇我对付屹哥儿呢!原是黄姨奶奶的授意。” 说着,她甩了甩拍子又轻蔑的朝三爷的方向扫了一眼: “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今儿我才算真正长见识了。 亏我还真当他们三房不争也不抢呢!原来在咱们一无所知的时候,人家早已布下了这么大一盘暗棋! 高,实在是高! 敢情这是打坐收渔翁之利的好算盘呢!” 更可气的是,三房以往的退缩忍让哪里是争不过她们,人家那是一开始就没将二房放在眼里。 连拉拢结盟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把她们推到了四房的对立面。 而且,有冯嬷嬷这个内应在,她们二房的把柄怕是早已在人手里握着了。就算斗赢四房,也根本不足为据。 三爷挺直的背脊微微颤了颤,只觉异常屈辱,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实在想不通他们到底是如何落到这般境地的? 三郎则脸色涨红的抬不起头。 不多时,老爷子让人将宋屹几个请了进去。 “……黄氏以下犯上,谋害主母,搅得家族十余年不得安宁,合该处死。但念在她生养了老三一场,又没闹出人命的份上,以后就去守家庙吧! 至于老三,你们这一房与四房的关系也就这样了。 老夫也不奢望你们还能手足情深、和睦相处,便自此分开了事。 日后……你们各自安好吧!” 什么? “父亲,您要把我们给分出去?”三爷满脸不可置信。 “祖父不要啊!”宋三郎也是又惊又怕,“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突然,黄姨奶奶悲悲切切的站了起来,对老国公道:“老爷,这都是卑妾一个人造的孽,您别为难孩子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卑妾愿以死谢罪!”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便狠狠地朝一旁的桌角撞了过去。 “姨娘……” “黄姨奶奶……” 宋家武将出身,老爷子贴身伺候的几个心腹又都是个中好手。 所以黄姨奶奶的寻死,自然是以失败而告终。 被三房父子俩死死护住的黄姨奶奶挣脱不开,只好顶着满身的狼狈求宋屹道:“三少爷,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还请您看在三爷千辛万苦才将您寻回来的份上,高抬贵手,不要迁怒于无辜之人。” “对呀!”宋四郎也反应过来了,“三哥,你怎么说也是我爹找回来的,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宋屹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就在三房父子俩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宋屹又道:“我只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他眼神冷厉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而后缓步走到黄氏几人跟前,居高临下的道:“略卖人(人贩子)违天理,悖人伦,依律该当处以极刑。而其妻妾子孙者,流三千里。” 宋四郎面无血色的瘫倒在了地上。 流……流放? 那还不如分家呢!他这会儿再把话收回来,还来的及吗? “额呵呵呵,屹哥儿说笑了。”这回开口的却是二太太:“这……大户人家的内宅之事,哪有见官的道理。没得让人笑话。 再者,此事若传入言官耳中,他们难免要参父亲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这对你名声也不好啊!一个对自己家人赶尽杀绝,又累得长辈名声扫地的人,如何让四弟给你请封世子?” 是的,她现在已经不敢肖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这可是位硬茬啊!一个闹不好连命都没了。 她只希望三房最好不要稀碎,好歹有个在她前面挡的。 不然宋屹对付完三房,再想起她来怎么办? 虽说这次事件的背后之人是黄姨奶奶,但冯嬷嬷撺掇自己的时候,她被说动了呀! 大不了输了还是回归原位,日后只做一个泯然众人的庶枝旁系也就罢了! 可万一赢了呢! 这可是百年簪缨世家,有这个机会,谁不想争上一争。 所以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无辜,所幸还没来得及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谁知宋屹却摆了摆手,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 “这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我还真没什么想法。毕竟接我来时,我这好伯父可是说了。 似咱们这样一等一的门第,是不会允许一个乡野村妇做主母的。 而且我与江家姐儿订婚在前,在圣上那里也是过了明路的。 若想将媳妇接来,最好等我与江家表妹成罢婚了,再把她当成妾给抬进府来。 可巧,我并没有换个妻子的打算,且余生也不会纳妾。 所以这公道……我讨定了。” 众人呆若木鸡。 二太太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颤的指了指三爷。 “还说你是无辜的,你竟然真的是特意将屹哥儿接来坏我儿婚事的?” 宋岚则是一脸欣喜,原来三弟早就娶妻了吗? 这么说,他不会跟自己抢江家表妹了? 老爷子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圈。 不错,他这嫡孙,行事不卑不亢,心思端正果决。日后若悉心加以栽培,必成大器。 三爷终于不做隐形人了,“还请二嫂慎言,什么坏岚哥儿的婚事,江家不是跟屹哥儿定的婚吗?我当时给屹哥儿出主意也是一片好心好意。” 话毕又对老爷子道:“父亲,这些年,儿子兢兢业业的打理着族中的田产铺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儿子不求别的,只求您看着姨娘终究是没害人性命的份上,给她留些体面。儿子愿代姨娘受罚。 也请您看在孩子还小,屿哥儿在军营里又年轻有为的份上,给他们留条生路。” 宋屹讽刺的笑了,“没害人性命?我能活着回来可不是黄氏没下死手,而是养父养母救下了我。 五妹妹能活下来,也不是你们手下留情,而是我救了她。” 宋四郎气急,“你非要冤枉我父亲是不是?雁姝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他又岂会……” “若不是亲生的呢?” 第34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7 “什……什么不是亲生?”宋四郎被问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若五妹妹不是亲生的呢?”宋屹歪头,一副十分好性儿的样子问宋继礼道:“话说,三伯当初为何要将别人的孩子抱回家养? 还谎称是自己外室生的。 你就没想过她的亲人,也会有找上门的一天吗?” 三爷额角冒汗,他是真慌了! 这宋屹到底什么路数,为何刚进家门就能将佛珠与落水的事情给抖落出来?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内情?? 思前想后,三爷到底还是老实交代了。毕竟他老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一旦事发,他们的结局只会更惨! 于是三爷抬袖蘸了蘸即将滑落眼中的汗水,然后嗫嚅道: “她当初被人扔到了山寺门前,我也是看她可怜,才将她抱了回来,也算结个善缘。” 话毕,三爷又试探着道:“怎么,她家人找来了吗?屹哥儿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哦!”宋屹耸了耸肩,“我并不知道呀!我只是听四弟说到虎毒不食子的时候,甚觉有理,这才诈一诈你罢了!” “你……”三爷怒极攻心,喉头反复哽咽了几声后,当场喷出一口腥甜。 见状,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三啊老三,你们母子俩还真是机关算尽啊!” 十几年前,他们将五丫头带回府的时候,就没打算让她活下来吧! 她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用来随时陷害别人,又能摘清自己的工具罢了。 “好!好的很……”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如此阴险毒辣的儿子,我宋康召可要不起。你!还有你那心术不正的老子娘,都给我滚出宋家!” 老爷子以雷霆之势,势不可遏的将三房给逐出了安国公府。 主要他吃不清嫡孙孙的确切打算,深怕自己稍慢一点,屹哥儿就真将人给扭送官府去了。 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啊! 这些年他谨小慎微,稳扎稳打,为的也不过是维持住国公府的昌盛与荣耀罢了! 没道理黄氏母子俩做完恶了,还要让他们拖累整个安国公府的名声。 至于四房所受的委屈,他会加倍给补偿回来的。 宋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他并没有什么意见。 因为有时候,对于功利心很强的人,你将他打回原形,甚至让他跌落深渊再无翻身之日,远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不过为了防止重蹈覆辙,老爷子直接将二房也分出去了。 原本家产是嫡子占7成,庶子从剩余3成里平分。 但因三房是被逐出去的,所以属于三房的那部分,老爷子大手一挥,直接划成了宋屹的私产。 自此,表面上依然一片平静的安国公府,内里其实早已划清了界限。 事后老爷子才抽出功夫来,细细的问过宋屹:“……幼时可曾读过书吗?你这身武艺祖父已经见识到了,不过官场尔虞我诈,光有武艺是难以长远的。 咱们族中有个家塾,你大哥在官学读书,你更有意哪个?” 哎!时也,命也! 他虽有意让家族由武转文,但屹哥儿在外流落多年,又小小年纪的就早已押镖谋生了,自是不可能与岚哥儿同日而语的。 不过好在这孩子非但没有长歪,还是个知礼仪,懂进退的。更兼武艺超群,他也没什么不知足了。 介时,文章就能读多少读多少吧! 宋屹一一答道: “幼时顽劣,只读过几年私塾后,就跟镖局里的老师傅学武艺去了。 后来出门谋生才知,空有蛮力委实不行,便又自行买了些书时时研读温习。 目前只把律法、四书与五经熟记于心了,是去私塾还是官学,孙儿不懂,还请祖父帮孙儿拿个主意。” 老爷子…… “你……你说你将四书五经都读透了?”还是只读了几年私塾的人? “是呀!” 宋屹仔细回想了下上辈子决定看书时的情景,然后煞有介事的答道: “跑镖的牵涉面很广,有时难免会撞到各种各样的纠纷,镖局里又只有我一个识字的。 于是这熟读律法的事儿,便毫无悬念地落到了孙儿头上。 至于四书五经里的那些书,是有次在押镖的途中救了一位家资颇丰的书生,他赠与我的。 我闲来无事也会翻翻!” 老爷子双目圆睁,“你闲来无事翻翻,就已经熟记于心了?” 他记得岚哥儿四岁启蒙,且执苦数年,日日不敢懈怠,如今也才堪堪到现在这个进度吧? 难道是屹哥儿对熟记有什么误解? 想到这儿,老爷子半信半疑的抽了本《论语》考问了几句。 宋屹皆一一答了。 竟无一错处! 老爷子心跳有些加速,又拿了本《中庸》问了。 结果依然没有让他失望。 开玩笑,宋屹上个小世界官至一品太傅。虽然情感被抽离了,但记忆可是一点都没少的。 这一世为镖局读律法的事情是真的,有书生赠书的事也是真的。 不过到底记住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给自己立个过目不忘的人设。 不然还得从头学起多枯燥啊!。 老爷子却是彻底激动了。 “天佑我宋家啊!”他兴冲冲的从书架的最上方拿了本自己行军打仗时亲自记录的手札,对宋屹道:“你随意翻页看看!” 宋屹配合的做了,然后不等老爷子再问,便合上书主动背诵起来。 “好,好啊!”老爷子开怀大笑,连带着将这几日积压于心底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如此,你便与岚哥儿一起去官学读书吧! 介时有良师指导,兄弟为伴,再时常与大家探讨议论,也好有所增益……” 宋屹:“劳祖父费心了。不过去官学之前,孙儿想先把养父母与妻子接来。” 第35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8 宋屹的养父姓林名伍,原是衙门里的一名捕快。 与宋屹所在镖局里的许堂主是结义兄弟,两个都是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 因此林伍退下来后,便被好兄弟给拉到了镖局里做拳脚师父。 宋屹年少时可没少被他俩联合操练。 而宋屹的妻子杨心娴,则是他在押镖途中白捡来的。 说捡其实也不尽然。 宋屹是去林子里方便的时候碰到她的,她说自己与家人本欲回乡祭祖,却不想在途中被一股流寇给冲散了。 见宋屹一行,人佩弯刀马挂铃,车上还插有带着明晃晃“镖”字的枣红色旗帜。 当即便表示愿意给雇银请永兴镖局稍她一程。 宋屹等人哈哈一乐,若真是落了难的弱女子,她给不给雇银他们都会将她带到安全地带的。 不过既然知道前方有异,大家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果然,刚翻过拐子岗,就撞到了一伙形迹可疑之人。 好在这段路是永兴镖局常年出行的固定路线,双方碰面后,只用江湖行话交涉了几句,便有惊无险的离开了。 为防止耽误行程,大伙与宋屹约定好会面地点后,就让宋屹带着小姑娘找家人去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两人好不容易打听到亲人落脚的地点,还没来的及绽放欣喜,就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杨家直言杨心娴夜半失踪,翌日又和一陌生男子结伴而回,早已没有名节可言。 她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草草嫁人,他们杨家只当六娘死在了外头。要么带发修行,以全杨府的百年书香名誉。 杨心娴知晓,她这是被家族弃了。就算回去了恐怕也再难立足,为了不让整个家族因她蒙羞,她选择了跟宋屹回去。 两人日久生情,后来在父母与镖局众兄弟的祝福下,拜堂成了亲。 …… 老爷子给宋屹拨了一队人马,让他风风光光的将人接回来。 不过回去前,宋屹亲自挑了个位置极佳的三进院子让人给提前收拾出来。 又在南城与北城的主街道上,各盘了一个大酒楼,让人先装饰着。 他又不是矫情的人,手里既然有私产,那就直接拿出来用呗! 本朝比上一个小世界还要古老。 不过经济的发展却比上一个小世界要繁荣富庶的多。 宋屹逛了一圈,发现京城四处都是酒楼食肆。 应当是家中有了余钱后,对饮食的要求也就高了。 而且连一些家境殷实的普通百姓,也能由一日两餐变成三餐了。 朝廷更是直接开放了夜市。 只不过铁锅虽已问世,人们烹饪的方式也比原先的蒸、煮、炸,多了样炒,但到底技术有限,大家的饮食还是以清淡为主。 倒是有利于宋屹发挥。 如宋屹所料,养父母果然没有跟他回京的打算。 “誉儿,爹娘年纪大了,故土难离。只要你好好的,爹娘没什么所求……” “不成啊爹娘!”宋屹可怜巴巴,“我初来乍到的,恐怕应付不了。” 说着,宋屹将在安国公府里遇到的事儿挑挑拣拣的告诉了养父养母和媳妇。 充分表达了其中的凶险和自己的孤立无援。 所以,“爹娘,你们得去给我助助阵,虽然家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但后头日子还长。 我去官学读书的时候,也不放心将心娴一个人留下来适应新环境。 你们去了,她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你们放心,儿子已经另外置了宅子,不会让你们寄人篱下的。 介时,你们可以在国公府小住,也可以四处玩玩逛逛,无聊了还可以帮我看管下酒楼。 还有,押镖毕竟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许叔年纪大了,若他愿意,我希望他能带着镖局里的人一起过去。 自己人经营起来也更放心不是?” 不说杨心娴心中发暖了,林伍夫妻俩心中也是熨帖的很。 儿子虽然被亲生父母找回去了,但对他们依然至纯至孝,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要说不想过去守着儿子过吗? 那肯定是不能够的。 毕竟是自己全心全意抚养大的,又怎么可能割舍的下。 儿子这才在那边呆了多久,他们就已经牵肠挂肚的坐不住了。 前头老两口还商量好的不能给儿子当累赘,这会子一听宋屹开口示弱,他们立马绷不住了。 养母金兰当即一拍桌子,“那还了得,这场子咱必须得给誉儿撑起来啊!” “哈哈哈,嫂子要给誉儿撑什么场子啊?”许堂主铁马金刀的走了进来,“我听说誉儿回来了?” “许叔叔!”宋屹抱拳行了晚辈礼。 “好孩子,回来就好,这些天可把你爹娘给慌慌坏了。”许堂主感慨的拍了拍宋屹肩膀,“怎么样,那边一切都还顺遂吧?能在家里过几天?” “且要看看,这边还没跟爹娘议出个章程来呢!” 说着话儿,金兰直接摆手让小两口先回屋说话去了,自己则起身去准备酒菜。 林伍趁机揽着好兄弟到廊下道: “眼下城西正如火如荼的建新镖局,咱这行,是愈发艰难了。赶巧我这儿有一出路,若成,咱们兄弟还能继续携手共进,彼此……” “打住!”许堂主翻了个白眼,“是誉儿给的出路吧! 你我二人兄弟多年,咱就别聒絮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大哥直接一句话,尽管吩咐便是。” “妥了!” 这边小夫妻俩进屋后,宋屹立马将娇妻抱了个满怀。 “这段时日劳娘子挂念了,是为夫的不是。” 杨心娴也埋头抱紧了丈夫,闷闷道:“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本以为自己嫁了个糙汉子,虽然生活清贫了些,但丈夫疼宠,公婆慈爱,小日子过得也自有一番顺心美满。 至少没有闺中时,其他姐妹们所担心的宠妾灭妻,奴大欺主等乌糟事儿。 没成想,丈夫竟然另有来头,且还是个身份极其尊贵的。 纵使她不愿面对,也不得不承认,别说妾了,自己恐怕连妻的位置都保不住。 可她的心早已被郎君填满,她真怕自己会承受不住最终的结果。 “别怕!”宋屹爱怜地亲了妻子几下,最后抵住她额头道:“我之所以没回来带你一起过去,是还没摸清那边的状况,怕你会受委屈。” 第36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9 “别怕!”宋屹爱怜地亲了妻子几下,最后抵住她额头道:“我之所以没回来带你一起过去,是还没摸清那边的状况,怕你会受委屈。” 杨心娴往丈夫怀里拱了拱,“我不怕委屈,只要郎君真心待我,再苦再累,我都甘之如饴。” 宋屹心中一痛,正色道:“咱们的事情,我已跟那边的长辈禀明。 和江家表妹的婚事,当初是母亲与舅母口头约定的,如今我既已娶妻,表妹亦心有所属,我便让母亲帮我退了。 他们现在都在府里等着见儿媳呢!” 杨心娴又是欢心,又是羞涩,同时还带着浓浓的紧张与期待。 宋屹安抚的拍了拍她,“放心,还有我呢!” 既然做了决定,林家与镖局那边都很麻利。 许堂主妻子早逝,膝下就许玲玲一个女儿,而且还没出嫁,所以直接说走就走。 而镖局里的一帮兄弟们,大多也愿意跟着出去闯一闯。 是以宋屹来时带了一队人马,走时又多加了一队镖师。 因查出杨心娴有孕的缘故,一行人走走停停,倒也难得悠闲自在一回。 这天路过肖州府的时候,宋屹发现妻子从进城门开始,就一直神色不对。 不由担心道:“心娴,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杨心娴回神,“没……阿誉,我们今儿还能赶到下个落脚处吗?我不喜欢这儿。 宋屹似乎猜到了点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可以,那我们今儿便不在此处逗留了,你身子受的住吗?” “嗯。”杨心娴情绪低落。 这儿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她儿时记忆里所有的美好,几乎都在这里。 只是,自从祖母走后,一切都变了。 她心心念念一直期盼着的父亲,带着他在任上纳的美妾与一对庶出的龙凤胎儿女回来奔丧了。 自此,那个曾经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宠的父亲,再也看不到她和母亲半分的好。 再就是跟家人一起回乡祭祖,她被拒之门外的时候,没想到连从这边过去接人的二叔都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恨吗?怨吗? 或许吧!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杨府没了祖母和母亲,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车队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肖州府,杨心娴暗暗松了口气。 本以为余生再不会与杨家有瓜葛的时候,却不想在易州的一个小镇里,竟然直接遇到了杨父。 此时杨肖任期已满,正春风满面的带着家眷赶往京城赴任。 行至扶风镇时,天色已晚。 正当他们一行人准备住店时,“什么,已满?” 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堂与廊楼,他又不可置信的问了小二一遍,“确定已经满了?小兄弟莫不是在说笑吧?” 店小二笑容不变,“不瞒客官,本店昨日就已经被人包下了。小的看你们人数不少,估计就算跟人商议后也是住不下的。 不如趁着天还未黑,您列位再去别处看看?” 管家…… 他默默的将象征自家老爷身份的路引给掏了出来。 “我们远道而来,途径此地早已人困马乏。还妄贵店能行个方便。” “这……客官稍等!”店小二瞳孔微微一缩,当即便转身禀明掌柜去了。 扶风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却是入京的要道之一,所以常年迎来送往的客栈伙计还是有些见识的。 不多时,掌柜的老远就开始拱手告罪了,并亲自奉上茶水表示:“……小人一定会与订房之人好好交涉,一定尽力让他们给您腾出几间房来。” 杨肖皱眉,他一个即将进京上任的五品官员竟然只换来了客栈掌柜的一句尽力? 而杨续则没想这么多,他们在州府都当家做主惯了,更何况是一个小镇? 当即不满的嚷嚷道:“来人,还不快将行李搬上去,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对了掌柜的,房间我们可是只要天字号房啊!” 一旁的龙凤胎姐姐杨心婵扶着后来被扶正的冯氏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显然也是默认了弟弟(儿子)的话。 这小镇里,也就这家客栈最大最整洁了。 以她们的身份,不得已在小镇留宿已是屈尊,又如何会去别处下榻。 就是这儿,也只有天字一二号房才能勉强配得上她们的身份。 就在掌柜的与店小二双双发懵的时候,安国公府前头打阵的护卫到了。 “怎么回事?” 掌柜的忙快步迎了上去,刚刚这群人的确有些来头,但直觉告诉他,这两位面容冷枭的订房之人,绝对不容小觑。 两边都开罪不起,掌柜的只好低三下气的将个中缘由讲了,末了又为难的道:“这,实在对不住,您看您那边方便匀两间客房出来吗?” 侍卫连眼皮子都没抬,“定金已付,还请掌柜按行规办事,立马将无关人等清理出去!” “啊这……”掌柜的心中一突,还没待他再行发话,却听杨续一拍桌子,立马惊怒的站了起来,“大胆!知道我们是谁吗你?” 两名侍卫手握腰剑,同时冷冷地向杨续扫了过去。 杨续声音一顿,立马跟鹌鹑似的不敢吭声了。 侍卫们不再理他,转而将令牌掏出来在掌柜的面前一展。 掌柜的呼吸一窒,立马点头哈腰的将杨氏一家往外请。 “还请几位不要为难小店,也不要……”掌柜的靠近杨肖低声道:“为难你们自己!” 杨肖一愣,随即意识过来这些人的来头恐怕不小。 混迹官场多年,这点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这背后之人就算不能结识,至少也不能轻易得罪。 正当他以强硬的态度带领家人撤离的时候,忽见两队人马护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行了过来。 金兰与许玲玲小心翼翼地扶着杨心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宋屹见状,忙下了马来快走几步,以手代替马登,让媳妇踩着自己的手掌走了下来。 第37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0 一时间,杨心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怕丈夫下不来台,她索性将心一横,直接硬着头皮踩了下去。 宋屹的手臂沉稳有力,杨心娴只觉心中甜蜜蜜的,极有安全感。 “大姐姐?” 杨心婵满脸错愕的一声轻呼,瞬间将杨家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心娴? 杨肖目光逡巡一圈,才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门楼外那名被人众星捧月的女子身上。 只见来人一身对襟宽袖的贵妇装扮,料子、首饰,皆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而更令他陌生的,是洋溢在长女唇边那抹幸福而又从容的笑意,不低眉,不寡言,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以至于他第一眼竟没敢认。 冯氏皱眉,她不相信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弱女子还有翻身的时候,这……怕不是做了谁家的妾吧? 可恶!看眼前男子这通身的气派与出门的阵仗,显然非富即贵! 娴丫头竟还有这般造化? 冯氏目光闪了闪,赶在杨肖开口前抢先一步道:“娴姐儿?竟然真是娴姐儿?我苦命的孩子,你这两年可怎么过来的啊! 那日你父亲也是顾念家族清誉,才不得已在气头上说了几句重话。 你这孩子也犟,怎能一睹气就跟一个不知底细的镖师离开了呢? 你可知这两年来家里有多担心你?” 此言一出,杨肖原本还有些动容的脸庞立马阴沉了下去。 杨心娴脸上笑容骤失,扶着宋屹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宋屹安抚地的拍了拍她。 而后漫不经心地看了冯氏一眼,冲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道:“掌嘴!” 什么? 冯氏一愣,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侍卫的剑鞘就已经快准狠的招呼了上来。 “啪——” 一招见血,冯氏疼的叫都叫不出来,只瞪着惊恐的眼神呜咽着朝杨肖求救。 杨肖大惊失色,“放肆,尔等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廷命妇,你们……” 见侍卫不为所动,他又连忙转向了宋屹:“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还妄手下留情……” 宋屹抬了抬手,侍卫立即退了下去。 “娘……”吓傻了的龙凤胎这才敢上前去扶冯氏。 宋屹面无表情的撇了他们一眼,“既是有缘,就一起进来聊一聊吧!” 有些事儿,只有正面去应对了,才好彻底释怀。 大堂里。 宋屹看着媳妇喝了碗热羹后,方对冯氏道:“说说吧,夫人那番话,是为何意?” 冯氏心虚:“没……我,我见到娴姐儿一时欣喜,并没有注意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杨肖看着妻子半边脸血糊糊的已经开始肿起来了,本就心疼,如今见宋屹说话又如此咄咄逼人,不禁心中来气。 “这位公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又没得罪于你,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而且看他对心娴的在意程度,不应该啊!难道是心娴说了什么? “没有得罪么?”宋屹眼神凌厉的看向了冯氏,“不如夫人来说说,我为何要命人打你?!” 深邃迫人的眸子直逼人心,冯氏瞬间有种被人看穿一切的难堪之感。 只是还没待她组织好语言,就听宋屹又道: “我奉劝你最好‘有话直说”。要知道,我之所以让人停手,可并非手下留情,而是怕打残打废了还要浪费我自己的一番唇舌。 所以,你这张脸要是不要,还得端看你自己如何抉择!” “阿这……”冯氏六神无主,早知道这男人如此凶狠残暴,她就不嘴欠了。 直接走不好吗? 干嘛要招惹这个煞神! 可若是说了,她看了看一脸关切的杨肖,那自己日后还如何立足? 不成,不成不成! 电光石闪间,她忽然想起了已被自己赶出家门的长女:“心娴,咱们好歹母女一场,你快帮我说说情啊!” 杨心娴将头扭到一边:“从你们将我赶出家门的那一刻,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呵,看来杨夫人已经做好了选择,来人……” “别别,我说,我说!” 冯氏知道他不只是吓唬人而已,毕竟刚刚侍卫抽的有多狠,没人比她更清楚了,牙齿都松动了好几颗。 咽了下口水,冯氏哆哆嗦嗦的道: “我……我看你对她爱护有加,怕你被她骗了,所以才想着提醒你一下,她是跟别的男人跑过的。” 杨肖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冯氏那番话的言外之意。 这…… “不止吧!”宋屹嘲讽的看了杨肖一眼后,转而漫不经心地拿出匕首把玩着:“还有呢?” “还……还有……”冯氏咽了下口水,“我怕老爷心软,也……提醒了他几句。” 杨肖站立不稳的后退了两步。 宋屹却没再看他,只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两年前的那帮流寇是你雇的吧?” 吓! 冯氏大惊,“不不不,这个真的跟我无关。我一内宅妇人,岂会与这等作奸犯科之人有所接触。” 冯氏咬牙暗恨,这男人连官眷都敢直接动手,可见定然是有恃无恐。 也不知杨心娴这死丫头到底吹了什么枕边风,对了…… “这位公子,小妇人承认自己确有私心,但小妇人所言也是句句属实的呀!她的确曾被流寇冲散过,也的确跟一个押镖的人私奔了啊!” “看来夫人是真不记得我了。” 不再与他们浪费唇舌,宋屹冷嗤一声,直接起身道: “我就是那个镖师。当日心娴被流寇冲散后,是我们所救。 亲生女儿走失,路人尚且心生怜悯,你们杨府却不仅无所作为,还在女儿千辛万苦找回去后,以名节不保的可笑借口将其赶出家门。 既然不认这个女儿,以后也就别摆长辈的谱了。 今日只是给冯氏一个教训。 日后,还请杨大人约束好自己的后宅,若谁再敢平白污蔑我一等公府的当家奶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别的不说,让人参你一个宠妾灭妻,苛待、遗弃嫡女的罪过还是轻而易举的。 届时丢官罢职,可怨不得旁人。” 杨肖恍恍惚惚的往外走。 一等国公府的当家奶奶? 第38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1 没想到他杨肖的女儿,竟能有这么大的机缘。 而且还是正妻! 跟在后头的冯氏见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行人灰溜溜的走了。 房间里。 宋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给妻子一个温暖的怀抱后,便取了披风带她出门了。 美食最能治愈人心。 从提篮小贩手里的笋肉麻饼、素签,到路边摊席上的酒蟹、瓠羹、如意汤圆…… 两人边吃边逛,直到夜深人渐散,这才披着月光重回客栈。 临睡前,宋屹拥着妻子低声软语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咱们问心无愧就好。这天下很大,人生却短。 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总有许多更值得的人与事儿在前方等着我们……” 良久之后,杨心娴睁开眼睛,侧身静静地看着丈夫的睡颜。 他醒时,是俊逸的、不羁的,对敌人冷厉,对自己人用心、温和。 睡着时,又是矜贵的、无害的,如清风徐来,亦如明月入怀。 无论哪一面,都让她依恋的紧。 其实,杨家给她带来的伤痛并没有丈夫以为的那么严重。 她真正怕的,是以丈夫如今的身份地位,日后免不了要纳通房小妾。 她怕自己会步母亲的后尘。 只是这一刻,她想,也许以后注定会有许多荆棘与坎坷,但她拥有这么多与他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也当足以陪伴她渡过往后余生了。 …… 再次回到国公府,已是大雪纷飞的深冬。 后头一段路程上,杨心娴开始有了孕吐反应。为了能让她胃口好一点,宋屹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她弄些酸的,辣的,爽口的,生津开胃。 以至于回到国公府的第一场宴,就是宋屹自己亲自指挥筹备的。 女席在暖阁。 男席则设在了湖边的水榭里。 众人吃着火锅赏着雪,廊下还列了几个烧烤架! 这火锅林伍与许堂主等人还好,路上已经吃过好几回了。 国公府的人却是第一次见识这等阵仗,只觉稀奇的紧。 肉片、毛肚、鹌鹑蛋、蟹肉、耦合、生鱼片……所有菜品,不论生或是熟,均可一涮而食。 再加上各种风味的蘸料,甫一入口就被惊艳到了。 老爷子将满口的香麻鲜辣悉数咽下以后,紧跟着又抿了一口小酒。 而后新奇的问宋屹道:“这吃法甚妙,屹哥儿是如何想出来的?” 宋屹笑道:“并非孙儿所创,此前孙儿曾听闻山野间有猎到野物者,会将其肉片之,而后在滚水里涮熟,再蘸上酱料入口。 孙儿便是在这基础上改良了一些做法。” “好!甚好!” 宋屹举杯又敬了一圈,这才开口将自己想开酒楼的打算说了。 美食吃得正嗨的老爷子与二爷等人自是无不支持。 只不过,“京城各大酒楼的特色美酒都是独家酿制的。你若进官酒,造价太高。 从酒楼订购又难免遇到掣肘。 所以酒的问题,你可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宋屹耸了耸肩,“既如此,那我们也自己酿制好了。” 宋岚抬头,“三弟还懂制酒?” 自从知道宋屹不会跟自己抢江家表妹后,宋岚就不住地为当日的小心机感到羞愧。 如今二房与四房暗地里又分了家,他们相处起来自然也就多了几分真心。 谁知宋屹却直接了当的来了句,“不会啊!不过事在人为嘛,总要试一试的。” 说是这样说,其实他只需要普通百姓都会酿的家常小酒就行。 提提纯嘛! 他一个教化学药剂的,捣鼓捣鼓蒸馏之法还不简单? ……女眷这边人却不多。 除了杨心娴、金兰,与许玲玲三个人外,国公府这边也就只老夫人,江氏,并西府过来帮相的二太太了。 是以老夫人挥手撤了高几,直接让人抬了八仙桌来一起围着坐了。 如此,既亲密,又方便说话儿。 金兰等人刚进来时,就被这满屋子的温暖与香气惊的恍惚了一把。 踩着如坠云间的软毡,看着金碧辉煌的陈设,尤是见多识广的金兰都忍不住气短了几分。 但为了不给儿子丢脸,她到底还是端持住了。总不能堂堂国公府少爷的养母,还不如一个丫鬟有见识吧? 直到穿着绸子锦缎的丫鬟们,个个训练有素的上前伺候时,金兰发现光伺候洗漱净手的人就有十好几个。 期间还满场子鸦雀无声的……算了,差距太大! 金兰起身告罪道:“往日也只在戏文里听说过侯门公府的显贵,今日一见才知,竟还是叫我们想的狭隘了。 我等升斗小民,没见过甚么世面,倒要叫老夫与夫人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老夫人拉着金兰感激道:“你们不仅救下了屹哥儿,还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我们阖府上下都感念着呢! 咱也不外道了,今后就当一家子亲戚来往。 江氏也是满脸慈爱的给杨心娴夹菜,“孩子,多吃些,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正是最辛苦的时候。 屹哥儿前脚还不放心地嘱托我多看顾着你一些呢,呵呵呵……” 一方淳朴良善,一方真心相待,席间的气氛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期间最多的还是听金兰讲述宋屹儿时的事儿,“……誉儿小时候那个聪明劲哟,左邻右舍就没有不夸赞的。 有回他爹外出办差,我又因庙会上事体太忙,正想着买些吃食托谁帮我送回去的时候,他竟远远的捧着大碗给我送饭来了。 那会子他才多大,八九岁的光景吧,一碗自己用手搓出来的面条,蛋都没有煮熟。他说……” 说到这儿,金兰不觉带上了哭腔:“他说‘娘你快吃,我走的快,还热乎着呢!’,我当时心里头啊,是又疼又软!多孝顺的孩子……” 众人不自觉的带入了当时的情景,亦是掩面而泣。 一时聊到入学,金兰又将宋屹小时的干得调皮事一一说了。 末了不无惋惜的道:“当时他只犟说不想去私塾了,却死活不肯告知缘由。 我们一打听才知,原是他脑子太过活泛,每每夫子所授,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以至于招了那些公子哥儿们的排挤记恨。 自己被人欺负了可以撑着,忍着。一听说会连累我们,却说什么也不肯去了……” 第39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2 簌簌的雪花在北风的裹挟下,呼啸着穿过枯枝,又无声的没入湖里。 午宴结束后,天色已被低低的浊云压得暗沉了下来。 男席这边,吃醉酒的许堂主几人已被送到厢房歇下。 而女席这边,江氏还听的尤不解劲儿,待众人散后,她又邀着金兰到自己那儿去了。 接下来,国公府很快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热闹之中。 自从老爷子和友人一起在家中涮了顿火锅后,府里时不时的,总少不了借着各种由头上门拜访的人。 所以宋屹的酒楼还没开张,就已经在圈子里打出了名气。 而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除了安排养父母等人的住处以外,还跟大家签了份契书。 养父母与许堂主这个师父自不用说,宋屹给他们都送了一些分红。 师父也就一个闺女,以后给三位长辈养老的事情,宋屹早已言明——全都归他管了。 不过分红握在自己手中,到底还是能让他们多一些保障与底气的。 此外,宋屹还给镖局里的其他兄弟们留了一成身股。 只是江湖儿女,重情重义。 当他们从管事那里得知酒楼的分红到底意味着什么后,许堂主带头不乐意了。 如今能告别刀口舔血的奔波日子就已经是顶好的出路了,更何况工钱还这么高,哪有再收分成的道理? 师兄弟们更是强硬表示,再推让就是赶他们走,要不然他们就直接签卖身契了。 宋屹无法,只得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养父养母。 金兰乐呵呵道:“行了老许,誉儿这孩子不是要给咱养老送终来着,崽子们不收便不收了,你可得要! 以后不说玲玲的嫁妆了,这些小子们娶媳妇,咱不也得好生张罗着些……” 至于她们夫妻俩,金兰表示,她们的,就是儿子的。 谁让她们就誉儿这一个宝贝疙瘩呢! 这一遭,别看众人嘴上吵嚷的厉害,心里却更贴宋屹了。 富贵不忘拉拔兄弟,阿誉这是真没拿他们当外人。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卖命去干? 这天,宋屹在自己院子里捯饬关于蒸馏的各项家伙事儿,江氏闻讯立马带人过来玩了。 对于失而复得的儿子,只要有机会她就想多看几眼。恨不得把从前亏欠的时光全都补上来。 不过到来后听说是研制酒的,她知晓轻重,当即便遣散了众人,只留心腹嬷嬷在旁伺候。 宋屹见她眼中充满了新奇与兴致。 便转头对媳妇道:“心娴,去取条襻膊来帮母亲缚上……” 嬷嬷哪敢让怀有身孕的大奶奶亲自上阵,当下便麻溜儿的让人取来给太太挂到颈项上,又绕过一圈将衣袖全都拢了起来,以便于行动。 宋屹往土灶上糊了把泥后,热情的招呼江氏道:“母亲,您过来试一试呀?” 杨心娴被婆母脸上那矜持又向往的可爱模样给逗笑了。 当下也让人给她绑了襻膊,然后带着婆母一起上手。 难得的亲子时光,几人忙活的很是尽兴。宋屹还抽空给两人各捏了一只小兔子。 直把江氏乐的见牙不见眼。 其实蒸馏是很快的,主要是设备搭建起来略费了些事儿。 以至于婆媳俩那边净了手后刚欣赏了会儿小泥兔子,这边就有酒香传出来了。 掐头去尾后,宋屹倒出一杯放在鼻端闻了闻,嗯……是这个味儿! 又浅试了一口,甘醇清冽,满口生香。 “母亲尝尝……” 下了衙的老国公,走着走着忽然顿了下,“哪里来的酒香?” 如此浓郁,莫不是尘封了几十年的佳酿? “回老太爷,”管家说道:“今日少爷倒是命人搬了些醪糟与果酿,说是试制新酒来着。” “哦?”醪糟与果酿?那可不是这个味儿,“走,我们瞧瞧去……” 松鹤堂这边,老夫人听说孙儿院子里正热闹着,当下坐不住,便也起身要去凑个趣儿。 自从墨玉佛珠事了,孙儿又给她洗刷了多年的冤名,她如今也是越发舒心轩敞了。 此时,宋屹已经让人将提前腌制好的整羊放入了烤窑里开火。 正准备着人去请老爷子与老太太傍晚过来聚餐的时候,就见正主儿已经远远走进来了。 江氏忙领着俩孩子上前见礼。 老夫人笑问:“我孙儿这是得了甚么好物,叫祖母也见识见识……” “正要着人去请您二位呢!” 老国公则直接走到了酒前,远处闻着已是沁人心脾,如今更是浓烈袭人。 “这是何酒,快些倒来叫祖父尝尝。” 宋屹应声执壶,“这酒极烈,祖父喝的时候且当心着些。” “哦?”老爷子接过酒杯酌了一口。 “咳咳……”尤是已有心理准备,老爷子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呛了一下。 别说,他还真低估了这酒的烈性,实在是往常喝的那些个酒中,就是百年佳酿它也没这么猛的劲头啊! “好!浓洝醇厚,余韵无穷,果然好酒!” 宋屹勾唇浅笑,也无怪乎祖父如此激动。这里的酿酒手法还是最原始的自然发酵。人们酿的最浓的陈年佳酿,也不过十几度而已。 这蒸馏过的果子酒都好几十度了。 老爷子惊叹完,又忍不住多呷了几口。 宋屹见他每每喝完,都要连着吞咽了几下才能将将压下酒气,不由道: “祖父,我这边还备了烤全羊,待会儿出炉了,咱们正好下酒!至于提纯……您要亲自动手试一试吗?” 老爷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奇怪装置,“……你说,这些酒都是现制出来的?” “对,孙儿原是打着将普通的酒提香、提纯的主意,先蒸,又煮,不过皆不得法门。最后几经摸索才弄出了这个。” 咳,遮掩一下还是要的。 老爷子却是精神一震,“你是说,这些都是用普通的酒提纯来的?” 竟比陈年老酿还要有劲儿? 这……这是何等的矜奇立异啊! 宋屹也不多做解释,直接带着老爷子又制了一轮。 此时,烤全羊也熟了。刚出炉的羊肉滋啦冒油,一刀下去,肥瘦相间。再撒上一层孜然,那霸道的香气,一时将酒香都压了下去。 老夫人不禁感叹:“怪道你们母亲见天儿的往这跑呢,有这许多层出叠见的美味吃食,老身今后也要常来坐一坐了,呵呵呵!” 君子有酒,酌言酢之。老爷子早馋他那口酒了,如今既有下酒菜,他当即便率先扯了一根羊排入口。 “唔,不错,外表又酥又脆,里头软嫩鲜美。” 其他众人也纷纷跟着动筷。 男人喝酒,女人们则饮热乎乎的果茶。一时带有小厨房的侧院里炊烟袅袅,笑语欢声。 江氏恍然生了岁月静好之感,若是丈夫也在就好了。 第40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3 边关。 自入冬以来,北方戎国连月大雪,冰霜凌厉,营盘坍塌,大量牛羊冻饿而死。 面对十栏九空的生存问题,北戎选择了兵分三路,南下抢掠。 最后皆被宋继远以诱敌深入之计,围困于寒平关里。 “将军,北戎被困兵马已死伤过半,除缴械投降者外,只余一小股精兵护着三王子逃遁。 我们是否趁胜追击?” 宋继远皱眉远眺,“穷寇莫追。万一敌方有援军在后,我们就被动了。” “将军所言极是!”军师附议道:“前方地形复杂,我军一旦迷失于荒野,将很难找到归途。” 众人心中一凛。 立时领命退了下去。 回到营帐后,宋继远压抑着激荡与酸涩之情,又将家信拿出来细细地看了一遍。 真好,儿子终于找到了…… 驱逐鞑虏是他身为安国公,身为陛下御赐的一等将军应尽的职责。 但是,他也要在保家卫国的基础上护住自己。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若趁势追击,一举灭了北戎,那没了威胁的朝廷还留他做甚? 皇帝下一个要对付的,必然是功高震主的安国公府。 如今儿子刚刚被找回来,本该安享富贵的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自己又怎能再次将他置于险境?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宋屹祖孙俩也在书房秘议此事。 “屹哥儿,你明日便去官学读书了,有些事情祖父需得提前给你透透底儿。 咱们安国公府以武起家,只不过帝王本性多疑,若想不被君王猜忌,武将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得民心的污点。 或是贪婪,或是暴躁、好美色。 祖父在朝堂上有政敌处处制衡与我,皇帝倒是放心的很。 你自幼被人拐走,祖父便也没有让你父亲自污。如今他足智多谋又能征善战的事迹早已举国皆知。 试问一个既得军心,又得民心,还手握重兵的人,皇帝可能容他? 所以祖父的意思是,待你父亲得胜归来,咱们便主动上交军权。 理由也是现成的,你们父子骨肉分离多年,今后的日子,就让他多陪陪你们母子吧! 自此,咱们安国公府便由武转文如何?” 宋屹静坐一旁,低头沉思良久,“怕是不妥。孙儿以为,有兵才有底气。否则以宋家在军中的威望,便只能‘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老爷子呼吸一窒,“怎么说?” “祖父,咱们兵权在握的时候,陛下想做任何事情都会有所顾忌。 何况以您和父亲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声望,虎符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孙儿能这样想,陛下自然也不例外。 没了兵权,他只需随意给咱们安个罪名,便能要了宋家全族的命。 介时不论有多少追随宋家的边关将领,只要群龙无首,他们就翻不起多大的浪。” “这……”老国公站立不稳的退后了两步,而后握紧扶手慢慢地坐了回去,“如此说来,咱们岂不是进退两难?” “不!”宋屹波澜不惊地道:“您是忠臣,所以才会进退两难。且看吧,他不动我们不动,他若动……呵呵!” 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此事关系重大,屹哥儿你实话跟祖父说,是不是有哪个皇子拉拢你了?” 宋屹摇头,“祖父放心,孙儿没有站队的意思,也没那个必要!” 老爷子:“……” 这么说他心里更没底了好吗? 既然说了,宋屹自然也没有只将话讲到一半的道理。他起身正色道: “若是我,我连让父亲平安回京的机会都不会给,毕竟不论找的理由有多完美,都掩盖不了他鸟尽弓藏的事实。 如此一来,定然会寒了其他将士的心,日后还有谁敢真心为他卖命? 只有死在战场,或是北戎奸细的手里,才是父亲最好的归宿。” “这……”老国公心神巨震,“何至于此?等等,屹哥儿可是已有应对之策?” 这个孙儿,总在自己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时候,又能从出不穷地给自己带来一份份意外之喜。 如今关起门来真正跟他说起家国大事才知,自己以前的所谓了解实在过于片面。 他这个孙儿,深藏不露啊! 宋屹提笔落字。 “反间计?” ……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屹低调入学。 老爷子则辞了手中的职位,乐呵呵地开启了颐养天年的悠闲生活。 腊八节当日。 宋屹所在京城的两家同心楼门前,同时摆起了赠粥摊位。 旁边还用方桌各拼了一个长形大台案,上头摆满了试吃菜品。 路过之人皆可领一张开店当天半价亏本尝鲜的优惠券。 自此,同心楼的名声彻底打响。 茶楼里。 “诺,这几张金镶玉的贵宾卡可是老夫特意从孙儿手里要过来的。 贵宾卡意味着什么你们晓得吧? 日后进店无需排号,优先招待。且一应花费,只收五成折扣价。如何,够意思吧?” 老哥几个立马竖起了大拇指,咂嘴道: “情深义重!” “义薄云天!” 有那厚道寡言的不由担忧道:“不说五成是亏本价吗?这怎么好意思叫后辈破费。” 老国公摆了摆手,“亏本不至于,却也挣不了多少罢了!” 确实挣不了多少嘛! 也就各色美酒能赚个上百倍的利润。孙儿说了,菜品真正的成本可是三成左右。 其他人一听他这样说,更觉自己是占了大便宜。 “届时我等这些老家伙定然前去捧场!” “对,贺幥贺礼必须有!就是那啥,嘿嘿嘿!”殿前都点检赵大人挤开同僚道:“老宋你也知晓,我那小舅子最是泼皮,他若知道我有,定然会百般无赖的给我痴缠了去。 以咱俩这过命的交情,你看是不是……” “少来,老夫这儿真没有了。我孙子手里倒是还给同窗好友留了几张,但老夫也不好开这个口呀? 不过开张那天,预存一千两的客人倒是可以获得此卡。但也仅限售10枚,你……欸?怎么都走了??” 走?走的哪行,他们得赶紧跑起来! 同心楼他们下朝路过的时候已经看过多遍了,亭台楼阁,一步一景,可谓是极其美观雅致。 更遑论里头的珍馐美馔着实人间值得。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是赶紧回去让自家在书院里读书的孙子跟屹哥儿打好交道喽! 折扣不折扣的无所谓,让他们跟好友一起免费蹭不更香嘛! 毕竟他们的月俸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一个月能去几回?再请个志同道合的好友聚一聚呢? 第41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4 而国公府后院里,自然也少不得会有客临门。宋屹回去的时候,江氏婆媳俩正招待着娘家承恩侯府的人。 一屋子夫人小姐,还有几个入内宅来请安的江家少爷。众人或坐或站,或凑在一处说小话儿。 气氛颇为融洽和顺。 唯独杨心娴拘谨地立在一侧,即使有婆母引着,依然与这满场的言笑晏晏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宋屹上前给母亲和两位舅母见了礼,又跟几位表兄妹打了招呼后,便直接来到媳妇身旁关切道: “可累了么,你素来身子骨弱,如今又有孕在身,若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直言。这里都是与母亲最为亲近的一家子亲戚,断没有怪罪的道理。” 真是格格不入吗? 江家一门子富贵眼睛,怕是根本就没将自己夫妻俩放在眼里。 既如此,他又何需顾忌这那。 自己妻儿的健康才是最要紧的。 众人见宋屹仪态出众,天质自然,很有一股子进退得宜的大家子弟风范,不由心生诧异。 竟远不似她们想象中的那般谄佞市井,可见这血脉之力,虽艰尤韧。只是这杨氏嘛……也不知是哪个土路子出身,竟有如此运道。 屹哥儿到底是国公府的嫡亲血脉,她算什么? 也配让屹哥儿主动退了与江家的亲事。 当然,他们虽然一开始也没打算将葕姐儿嫁给宋屹,但主动退婚跟被动退婚可不一啊! 这岂不是说,江家正经的嫡出姑娘,竟然不上一个乡野村姑吗? 见宋屹如此说了,二舅母虽然没有从他神色上看出什么不对,但直觉告诉她,他们对杨氏这种隐形的孤立与排斥,使屹哥儿不高兴了。 也罢! 如今婚事退也退了,多想无益。 反正青年才俊有的是,葕姐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没必要为此僵了两家的关系,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她不由笑着调剂道:“呦~瞧瞧,没想到咱们屹哥儿还是个疼媳妇的啊,这就护上了?” “媳妇可不就是用来疼的嘛!”宋屹嬉笑道:“当初我一穷二白时,她义无反顾的嫁给了我,图的就是我能好好待她。我又岂能让真心错付? 再者,家和万事兴,我俩夫妻恩爱,长辈们也能省了许多烦忧不是?” “屹哥儿说的对,”江氏慈爱的道:“若日后啊,再给母亲多添上几个孙子孙子,我们就更不烦忧了,呵呵呵!” 众人也笑将起来。 不过看杨氏的眼神,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重视! 江孝葕从宋屹刚进屋时就偷偷看过去了。 她打小就知自己会嫁到安国公府。 屹表哥丢时,她才两岁,所以对这个跟她定了娃娃亲的表哥,她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她真正倾心的,是岚大哥哥。 所以刚听说屹表哥回来时,她私心里其实是抗拒的,嫌弃的。 而当姑母真去江家退亲时,她却高兴不起来了。 姑母没对娘家隐瞒,是以屹表哥一回来宋家就被搅的变了天的事他们都是知道了的。 姑母离去后,爹爹将屹表哥一顿好夸,只他一回来就直接解决了其他两房的事情就足以证明他决对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深藏不露么? 可,这本该是自己的夫君啊! 就像母亲说的,屹表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娶妻也就罢了,毕竟情况特殊。 但他与江家的婚约,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呀! 安国公府虽与承恩侯府同为超品级的爵位,可公爵却是比侯爵更显贵的。何况安国公府还手握实权。 可不是走下坡路的承恩侯府可以比的。 这种门楣,给杨氏一个贵妾的身份就已经是抬举她了。 并不影响两家结亲的。 如今真正见到屹表哥,从他与自己想象中大相径庭的品貌,再到他对妻子的关怀备至,心里愈发复杂起来。 可怜岚大哥哥本就是庶房子女,如今又分了家,想来就算上门提亲,家里也不会同意的吧? 第42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5 时有婢女们进来摆了各色茶果,宋屹便告了声罪,准备先将媳妇送回去。 “表哥等等,”江孝葕起身道:“哥哥们一会儿要去前院,长辈们又要说话,不知孝葕可否去你们那里跟表嫂一处说说话?” 江家两位公子对视一眼。 他们这傻妹妹啊,人家都把她那未婚夫婿给抢走了,她倒好,不争不抢也就罢了,还要主动与人交好! 实在单纯善良的叫人心疼。 放心不下妹妹的两人遂也上前道:“惭愧,我等竟然才从姑母这儿得知屹兄弟已入了官学的事儿。 不如我们也跟过去一起坐一坐吧,屹兄弟若在学业上还有个什么疑难困惑的,我等也好趁机指点一二。” 见他们表兄弟间如此热络,江氏喜的忙挥手作轰赶状: “去吧去吧,渴了饿了只管到小厨房里要去,你们兄弟那儿旁的不说,酒菜还是过得去的。” 儿子能与侄子们交好,她自然乐见其成。 一则她与丈夫子嗣单薄,屹哥儿能与表兄弟们走近,以后遇事也能有个相互照应的。 二则卿哥儿与芃哥儿都在官学读书,且卿哥儿还在甲班。 儿子虽然聪敏,但到底在学业上荒废了多年,如今乍一重拾书卷,难免要更吃力些。 有他两个表兄弟帮扶着,自己也能更放心些。 江家大舅母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说小姑子这儿子可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 如今再次送他入学,想来也不过是让他多识得几个字,多结识一些人脉罢了! 只他一个整日醉心于研究怎么吃喝,怎么挣钱的庸俗市侩之辈,又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宋家已经对不住她的葕姐儿了,别到时候又带累了她的卿哥儿。 想到这儿,大舅母不禁暗暗咬牙。 若不是侯爷一心顾念兄妹之情,她才不会多余跑这一趟,回去后定要叮嘱儿子离宋屹远些才是。 宋屹不置可否的颔了颔首,“请!” 一路上他话虽不多,却神奇的没有冷场。因为话痨体质的江孝芃嘴巴就没停过: “……屹表弟,你知道‘斋长’吧,咱们书院里每年都会选出几名品学兼优的学子担任斋长,来协助山长管理书院。 我二哥就是! 日后你若在学院中午休,只需提他的名字就能得到一个极好的斋舍。 对了,咱们月底还有考核,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不过你在最普通的班,应该也无甚大碍。 不像我们这些乙班的,考的好不一定能进甲班,但万一考砸了,是一定会被涮入丙班的……” 宋屹神情微动,月底考核吗? 很好! 看来还是要尽早拿出些真本事,才好免去母亲的担忧呢! 当然,他此时更想让这个满脸得意与炫耀的话痨安静一些。 是以刚安顿好妻子,他就“盛情难却”地请教了几个问题。 “想必两位兄长对我那同心楼即将开张的事儿,也是有所耳闻的。 前头管事的跟我这儿支了四万颗上品珍珠,说是用以制作贵宾房里的半垂帘幕。 匠人又告诉我一扇垂帘约莫用珠一千八百三十颗上下。 烦请两位兄长,帮我算下四万颗珍珠共能缀成几扇垂帘?又能余下多少?” 江孝卿…… 江孝芃…… 见两人表情僵硬,宋屹不由“懊恼”地一拍脑门。 “定是过于简单了,两位兄长莫怪,不若我再问个更晦涩些的书中之题吧! 说,‘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江孝卿…… 江孝芃…… 哪本书?他们根本没听说过好吗? “这个,”江孝卿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的道:“这题属实晦涩了些,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算出来的。 不如咱们还是先看文章吧,屹兄弟在文章上可有什么难处吗?” “对对,”江孝芃紧跟着道:“表弟如今会作文章了吗?不如拿来让我们品读品读。” 宋屹依言让人取了自己头天晚上做的文章。 “这……不知这文章是屹兄弟在何处所得?”简直太精妙了。 宋屹摇头,“前些时日拜读了些历届状元榜眼的文章,偶有所得,便也试着作了篇。还请二位表兄雅正。” 江家两兄弟:!!! 呵呵,宋屹神清气爽地从书房走了出来,很好,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驻足于亭边赏景的江孝葕看到他不禁心中一喜。 原本屹表哥刚回院子就将扬氏送回屋了,她还颇为幽怨。 一个孕妇以身子不适为由回去暂歇,她也不好厚颜打搅。 只得跟表哥打发来招呼她的嬷嬷不尴不尬的待在这里。 如今再看,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表哥如此安排,其实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她说么? 江孝葕矜持的低头笑了笑。 是了,她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贵女,岂是杨氏可以比的。 表哥今日见到自己的样貌后,想来心中亦是难以割舍的吧?! 只是半晌不见表哥身影,她忍不住抬头望去,竟……竟然就这么走了? 回去后,大舅母立马将自己的一双儿女叫进屋中耳提面命了一番。 “……日后你们只与他保持几分面子情即可,无需走的过近,明白吗?” 见兄妹俩蔫蔫的,明显心不在焉,大舅母心中一紧,“怎么了,可是去屹哥儿院子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孝卿无力的看了自家母亲一眼,“母亲,屹表弟的文学造诣……在我之上。儿,远不及也!” 而且表弟出去以后,他还在书案上发现了许多关于算术的手稿。 其中的艰深晦涩,怕是整个书院中都没有几人能敌。 “这不可能!”大舅母震惊的站了起来,“他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乡野小子,如何能与你比?” 江孝葕闻言也是极为震撼,比哥哥还好的话,那岂不更在岚大哥哥之上了? 原来屹表哥他,竟是文武双全的吗? 想到表哥那矜贵而又凛冽的背影,江孝葕心中彻底乱了。 十二月十八日,同心楼开业大吉。 迎风招扬的幌子下,大红幕布一揭,意味着即将跻身于京城餐饮业之首的同心楼,正式走入了大众视野。 同心楼由五座庭院组成。依山傍水,楼台交错。 来到酒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门楼外那一排排明码标价的菜目牌了,整齐而又艺术。 使得原本对此阵势望而却步的普通百姓也鼓起勇气走了进来。 单看菜品的价格,跟普通的食肆相差并不大呢!况且今日还是半价尝鲜,错过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而宋屹招揽生意的方法还远不止这些。 “在开业盛典的今日,凡进店消费的顾客,皆可预存五百两办张金卡,日后可凭卡享受七成折扣价。 银卡则是9成折扣价。 而预存一千两的,除了折扣更低外,还享受本店最高待遇……” 什么? 贵宾卡还没销售就已被抢购一空了? 没关系! 在这个万事求雅的朝代,不来场诗会怎么行呢! “本场诗会的前几名,免费赠送贵宾卡,且其诗还可以题在大堂四周的墙画上……” 此鳌头一出,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们,更是不知凡几。 这样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谁能拒绝? 第43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6 宋屹亲自引着祖母和母亲行走在北园的主廊下。 “今儿正门太过繁闹,孙儿怕人太多,一个不防再冲撞着您与心娴,便只能委屈您先从侧门入了,还请祖母与母亲原谅则个!” “你这孩子,”老太太乐呵呵的虚点了孙子两下,“自家人哪里讲求那些,不过你这侧门的布局倒是别致的紧。” “是。”宋屹柔声介绍道:“因着旁边是片小湖,建成传统门楼的话,未免暴殄天物。 是以孙儿便让人改为了廊楼。 临街那排是一间间单独售卖卤味、散酒或糖果点心的小铺。 临湖那排则是一间间单独聚餐的小阁,方便客人观景、赏舞。” “赏舞?” 江氏从廊上的纱桔吊灯,到墙上的五步一窗,十步一画,已是连连暗赞了,如今乍一听闻儿子的话,不由奇道: “那边不是湖吗,还能赏舞? 说着话儿,几人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出了主廊,这下不用宋屹解释她们也看到了。 只见湖中央立了一座三层大殿。大殿外又错落有致地穿插了几座飞桥与周边的亭台楼阁暗暗相通。 此时舞女们正在飞桥边的高台上翩翩起舞。 可谓是婀娜多姿,美如轮美奂。 直到走入贵宾包间,婆媳俩才缓过劲来问宋屹道: “我们只道屹哥儿置了两处酒楼,却不知内里竟有这等乾坤。。。” 宋屹笑道:“原先确实是只盘了两处普通酒楼,但后来给养父养母在这边置办宅子时,发现两地虽然不在一个街上,但距离却相差不甚远。 中间其实就只隔了一片清湖。 后来一合计,干脆要做就做最强,便顺手把这片湖的地契与旁边民宅都买了下来。 南街的那家分号也是在原先的基础上扩大了不少。” 江氏有些呆愣,“儿啊,你的意思是说,你给金兰姐姐他们置的宅子,也被拿来征用了吗?那他们如今住在何处?” 宋屹正给祖母看菜谱,闻言随口答道:“就在后厨那边的倒座房里。” 跟师父师兄他们一起扎堆热闹惯了,另置的新宅子都快成摆设了。 而不明所以的江氏却忍不住自责道:“我儿将酒楼营建的如此浩大精美,想必手里也没有多少余钱了吧? 母亲回去就让人将私库的钥匙交给你,你随意取用。” 虽说儿子认祖归宗后,指定跟她这个亲生母亲更亲,但也不能让养父母跟伙计住在一起呀! 不妥,不妥。 老夫人闻言也抬头道:“是了,你这阵仗确实要耗费不少。 祖母那里的好东西也多呢,可不能让你母亲一个人卖好。 待回去了,祖母就让人都搬到你院里去。” 宋屹:?? “您二位不必烦忧,这酒楼花费虽多,但回利更快。祖母和母亲且看下面排队的人,仅预存办卡这一项,今日便能至少入账十余万两。” “哦?”几名妇人一同往下下看去,只是刚一转头,就见金兰笑颜如花端着托盘走过去了。 这……这这…… “儿啊,刚刚过去的可是金兰大姐,怎还叫她亲自招呼客人去了?” 宋屹笑道:“没事的,养父母和师父他们一生忙忙碌碌的惯了,乍一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反而适应不了。 慢慢来吧,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江氏不赞同的嗔了儿子一眼,转身将自己给金兰准备的礼物拿给儿子道: “我前头曾给你养母她们送过几回表礼,不过都被婉拒了。 这回你给母亲帮个忙,就说是你自己买的,万万莫提母亲半句,明白吗?” 毕竟是将儿子养育大的恩人,纵使儿子与他们更亲近些,也实属人之常情。 她不吃味……反正儿子是自己生的。血浓于水,当然也跟自己最亲。 此时,金兰正无比热络的在普通食客圈子里游走着。 “……列位若是觉着酒菜还入得了口,不妨办张银卡,当然,有条件的办张金卡更划算呢!” “那买一张卡,家里谁来都能优惠吗?” “不不不,哪里是买卡,是您提前将钱预存在本店。 每回吃了酒菜后,就从卡里的钱上划账。等于那钱还是您的,划完为止。” “霍!还有这种好事?只要提前预支些银钱,就能一直七成折扣价用饭了。” “是呢!” “那还有啥说头,咱赶紧瞧瞧去。听说那卡可是限量供应的。” 刚找过来的宋屹…… 他若没有看错的话,刚刚那带头办卡的人是他师兄弟吧! 他都忘记找托这一茬了,没想到自己师兄弟将工服一脱,跟养母一唱一和的,还挺利落。 金兰上前一拍宋屹,“儿砸,你咋来了?” “娘。”宋屹将人拉到一旁道:“有好东西送给您,您快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金兰好奇的打开了手里的漆金盒子,“这……” 里头正静静躺着一支莹润透光的金镶红宝荷花簪。 “儿子,这么美的簪子,你哪弄的?” 宋屹摸了摸鼻子,厚颜的道:“在外头买的,听说这是眼下最时兴的款式。儿子一眼就瞧上了,就跟您衬。” “是吗?”金兰笑的见牙不见眼,“娘这皮糙肉厚的还浪费那钱。对了,你母亲她们是不是也过来了,她有吗?” 宋屹一愣,“她……有吧!母亲那里不缺首饰。” “那哪成,”金兰神色一收,“她有归她有,你买的意义能一样吗?这代表的是你的心意。这样……” 金兰将盒子一盖,递给宋屹道:“你将这个送她,就说这是你亲手帮她选的,她一定很开心。” 哎,这个傻儿子啊! 到底是谁带跟谁亲。 不过江妹妹毕竟是儿子的亲生母亲,万一让她知道了儿子一心只疼自己这个养母,该有多难受啊! 看来日后还是得多提点着些才好。 大门外,姜家人也到了。 大舅母到现在都不肯相信小姑子的儿子能强过自己儿子。 只固执的认为是宋屹耍了什么手段,骗卿哥儿他们。意在营造一个博学多才的假象,结识更多人脉。 可这一切猜想,都在她窥探到眼前这座酒楼的真面貌时,荡然无存。 能把酒楼开成这样的,没点儿魄力都没人信。 至于结识人脉的事儿。 听说眼前这座湖心大殿,便是专门招待贵宾之处。里头莫不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权贵人家。 能手持贵宾卡,被人毕恭毕敬的请到那里头去,便足以是身份与体面的代表了。 换句话说,以往求见无门的很多天官老爷,只要你有幸抢到贵宾卡,不论你是豪商还是小官,都有可能在那里遇见他们。 这……这些等级可不是儿子所能接触到的。看来他们这外甥若真想结识人脉,还真用不着卿哥儿他们。 第44章:被拐卖过得国公府少爷17 江孝葕转了一圈都没寻见屹表哥的身影,不禁有些失落。 到包厢后,听父亲说姑母她们也来了。喜地忙问清了阁子位置,就要先去见礼。 她竟不知,原来屹表哥的酒楼竟然如此引人入胜。而这贵宾卡,又是如此的稀缺珍贵。 姑母直接给娘家留了两张。她想,见到姑母与表哥后,自己说什么也要好生感谢一番才是。 只是刚下到二楼,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给拦住了。 “表妹!” “岚大哥哥?” 宋岚笑得双目含情,“听说前些时日你们来府里了,我那时正好在金明池参加诗会,没能及时赶回来招待,还望表妹勿怪。” 江孝葕后退半步,屈膝福了一礼,“岚大哥哥言重了。那日我们兄妹几个也是陪母亲与二婶上门看望姑母,原也不该劳烦西府的。” 话落,江孝葕又无意识地退了半步。 说好的永远真心相待呢,如今连分家这样的大事都不肯主动告知。 可见所谓的真心,也不过尔尔。 宋岚心中一慌,忙解释道:“表妹勿恼,我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这次过来寻你,一是要告知此事,二是……” 说到这儿,宋岚忍不住绽放了一个暖暖的笑意,“三弟如今已有妻室,你们的婚约又已解除,咱们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只要表妹点头,我回去就让家里上门提亲。” 江孝葕紧了紧帕子,半晌无言。 “怎么?”宋岚嘴角的笑意渐渐褪了下去,“表妹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江孝葕摇了摇头,“表哥,我……我舍不得父母,我还想多陪伴他们几年。” 说着,还没待宋岚有所反应,便提着裙摆跑开了。 宋岚愣愣地站在原地,表妹这是……拒绝他了? 可,为什么?? 他们原先不是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吗?怎的阻碍没了,却又横生波折了呢! 西府二太太见儿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担忧的跟在后头一阵问询。 最后还是从他贴身小厮的口中得知,原来承恩侯府的表姑娘变卦了。 “嗨,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二太太帕子一甩,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什么的,不都是明摆的事儿吗? 以前是屹哥儿没有音讯,论长论贤,属你承爵的机会最大。这才是人家姑娘钟意你的前提。” 为了开导儿子,二太太也是拼了: “母亲也是一样的呀!我一直想让她当儿媳妇,图的还不是她承恩侯府嫡女的身份,能给你带来助力? 哎!所谓门当户对,咱们分家以后,与那承恩侯府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是事实,咱们得认。 儿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情真意切,不过利益使然罢了!” 宋岚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院子。 生长于深宅大院的人,又有哪个是单纯的? 其实并不是他认不清现实。 而是不愿相信他所认为的两情相悦里,还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罢了! 年关将至。 就在同心楼的名声越来越盛的时候,边关的消息也快马加鞭地传了回来。 “报——边关大捷!” “启禀陛下,我军已于寒谷关大败北戎,北戎七万进犯之军,十不存三……” “好!太好了!宋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哈哈哈……” 朝庆帝龙颜大悦。 “传朕旨意,安国公宋继远驱蛮夷,守大周,实乃大功一件!命他尽快班师回朝,朕要重重的赏他!” 是夜。 朝庆帝一如既往地派人从同心楼外带了些美味吃食。 不过这回却没有开怀动筷,而是静静地盯着一旁的捷报出神。 “陛下,”总管太监陪着小心地上前提醒道:“这菜……再不吃就凉了。听说佛跳墙也是同心楼的一道招牌菜呢,盅盖一掀,十里飘香……” “嗯!”朝庆帝回神,夹了块鲍鱼入口后,不辨神色地道:“这同心楼,也是宋家的产业吧?!” “回陛下,正是安国公那走失多年的儿子一手创办的。” “百官也都喜欢到同心楼里用餐?” “……是!”总管太监心中微震,不敢再抬头窥探圣颜,只欠着身子如实回道:“据悉,同心楼不仅奢华精美,酒菜更是双绝。 不论平民百姓,还是王公大臣,闲来都爱去那里坐一坐的。” 朝庆帝眸色深沉地眯了眯眼。看来,这宋屹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呢! 安国公府,安国公府……朝庆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北戎七万铁骑的突袭,宋继远尚能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以少胜多,临危不乱。 可见其领兵与控兵的能力,恐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啊! 这时,屋外有守门的太监通传道:“陛下,章太医求见。” “哦?”这么晚了,一个太医能有何事求见,“传进来吧!” 章太医神情激动的进来给朝庆帝行了个叩拜大礼,“参见陛下!” 朝庆帝纳罕了,“何事如此开怀?” “回陛下,前些时日坊间有传闻说,一些民间大夫会用同心楼的酒擦洗患处,可以有效防治溃烂、恶疮、疽痔。 微臣试完,发现确有奇效。 若用在战场上,必将大大减少因伤口恶化高烧而殒命的重伤将士。 实乃我大周之幸啊!” 朝庆帝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屹哥儿,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风头过盛了点儿,如此,岂不更惹皇帝不容?” 宋屹安抚老爷子道:“祖父也知,咱们安国公府怕是早已成了圣上心头不可不拔之刺。若能激的他在无万全之策下提早出手,于我们反而有利。” 没错,白酒能消毒防感染的消息,就是他让人散播出的。 只有疗效被人提出来了,他才有理由尽快将蒸馏之法送到生父手里,用以治疗伤患。 眼下,他只需好好应对年节前,书院的最后一次大考即可。 也是时候该造势了。 第45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8 此前三房虽然被赶了出去。但宋四郎还是依然在官学读书的。 当时目睹了整个事件的他,许是自知理亏,所以每回在书院里相遇,他都会远远避开宋屹。 但他身边的几个同窗好友不知道呀!见宋四郎这段时间跟换了个人儿似的,完全没了以往的精神气,不禁将怀疑的眼光看向了宋屹。 说起来,宋四就是在宋屹回归之后才变的吧?若说这件事跟宋屹没关系,鬼都不信! 虽然不知好友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非人的磨难,但不妨碍他们为其报仇啊! 于是乎,正好在书院里颇为闲散的宋屹便十分有爱地给他们送了场动人心弦的邂逅。 比如,他们准备悄悄将老鼠放进宋屹书箱的时候,却发现拿出来的居然是蛇。 “啊啊啊啊啊——” 再比如,他们准备溜进宋屹斋舍扮鬼吓人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竟引来了真鬼要和他们一起上阵。 “啊啊啊啊啊——” 如此循环往复几回,他们终于灰头土脸的得出了一个结论:邪门,太邪门了! 尤其在某天,好多朝中重臣的子孙们忽然抽风似的主动前来与宋屹交好后,他们就更不敢妄动了。 直到年底大考即将来临,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他们,开始在暗地里悄悄搞事情了。 “听说了吗?原来青竹堂里丁班的宋屹竟然是安国公失散多年的儿子。” “啊,真的假的,没见他与宋大郎与宋四他们走多近啊!” “听说那就是个胸无点墨又不容人的,占着嫡出的身份与长辈的愧疚之心,肆无忌惮地排除异己,欺压兄弟。 没见宋四都变成什么模样了吗?就是那宋家大郎,最近好像也憔悴了不少。” “哎,人不可貌相啊!看他每日独来独往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内里竟是这种品性。 不过世家大族的重担到底还是要交给有能之人来承担的。 你们瞧好吧,待他与宋岚大考的结果放到一起悬殊明显的时候,高下立判!那位早晚是个弃子的命。” 不论事实如何,大家对这个安国公府新寻回来的小公子确实是好奇的,也不知他在考核中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外界的声音并没影响到宋屹,考核当天,他照常卡着点到书院。 然后低调的入座等待放题。 时务策与帖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儿。律法和算数就更是驾轻就熟了。 结果不言而喻。 两日后,稳居榜首的宋屹成功惊艳了所有人。 也堵住了所有不怀好意的嘴。 消息传回宋家后,更是阖府沸腾。 江氏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如此天赋异禀的孩儿,却被那起子小人给害的连读书都是奢望。 生生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而皇宫里的那位,却得出了一个令他肝胆俱裂的猜测: “莫非,这宋屹幼时并非真的走失,而是宋家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腊月二十五。 早已起了杀心的皇帝最终决定派人混在宣旨官队伍里,冒充北戎勇士刺杀宋继远。 彼时已放年假的宋屹,得知消息后立马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趁宣旨官不备时,悄悄将圣旨换了。 一道召宋继远回京受赏的旨意,就这样变成了边防几名重将以及主帅宋继远的诛杀令。 圣旨读完,不仅满怀期待地等着朝廷肯定的众将士们愣了,宣旨官也愣了。 宋继远当即红了眼睛不屈道:“微臣不服!我宋继远十四岁开始入战场,自问一片忠心赤胆从未敢变。 陛下何故杀臣?” 说到这儿,宋继远眸中的光芒忽然暗了下去,“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 宋继远忽然恳求的抬头望向来人,“就算宋某有不得不死的理由,其他几名将军是无辜的啊,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戎军虽然受了重创兵败而走,但并不是没有反扑的可能。 还请两位宣旨官看在家国安危的份上,暂且留他们一命。 宋某也不叫两位为难,你们只需带着宋某的书信与人头回京复命即可。” “将军……” “将军……” 其他几名主帅心中大痛,立即起身同时朝宋继远跪了下去,“我等誓与将军共生死!” 两位宣旨官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心中难安的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 天呐,他们这是领了什么要命的差事啊! 这……这不是逼兵造反吗?! 就在这时,隐藏于宣旨队伍里的刺客们动了。 他们趁人不备时,同时抽刀刺向了宋继远。 但这对长期在战场上枕戈待旦,着甲而卧,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将士们来说,并没有任何优势。 何况还是在军中好手聚集的时候,此举简直跟找死无异。 事后宋家军很快便在刺客身上搜到了独属于北戎的印记,众人暴怒的挥剑直指宣旨官。 “说,你们到底是何来头,为什么要与北戎合谋害我周军将士?” 宣旨官直接吓的跪了,“冤……冤枉啊!我们真的是大周官员,这些人……都,都是上面临时加派来的护卫。 我们真不知情。 对了,不信你们看圣旨,圣旨总造不了假吧?” 军师接过圣旨一看,不禁心中一片冰凉。 “吾皇猜忌忠臣,竟不惜与敌军合谋诛杀驻军将领,如此昏聩行径,他对得住我们这些抛头颅洒热血,一心只为守护家国的边关将士吗?” “大将军!”有将领顺势道:“……咱们,反吧!” “反!” “反!”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响应。 反了还有一线生机,不反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幸好皇帝下令的是同时诛杀几名重将,若只杀一个,或者逐个击破,他们也只有喊冤或者求饶的份,哪里敢反。 现下有这么多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相伴,他们何不一搏? 正在这时,西边忽然雷声乍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无风无雨的天空上,一片红色祥云渐渐化成了龙的模样。 军师激动地跪地叩头道:“天降异象,‘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还请大将军顺应天命!” “还请大将军顺应天命!” 宋屹站在远处的树上,正静静地查收着自己用功德值换来的祥瑞。 有时候,这种造势还是很有必要的。可振奋人心,亦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若拥护主帅反抗不公的出发点只是被逼之举,那这祥瑞就是底气了。 这种造势可为父亲 第46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19 宋继远心情沉重的召了部下入军帐里议事。 起兵谋反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防,便等同于舍弃了京中家眷。 而且皇上既然下了这种命令,想必家里现在已经在朝廷的控制下了。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想个万全之策将人给救出来才是! 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把守,宋屹低头略一沉吟,果断选择了先去跟自己带来的人汇合。 这晚。 大将军营帐的烛火亮了一夜。 翌日清晨,宋继远的亲兵难掩喜色地进来报说:“将军,府里来人了。是屹少爷……” “哦?”宋继远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激动的站了起来,“人在何处?” 嘴上这样问着,人却早已快速地走出了营帐。 众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当他们看清那个逆着晨光走近的少年后,几乎一眼就认准了这定是主帅……哦不,是主公失散多年的儿子无疑了。 像,实在太像了! 跟主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屹上前认真的行了一个正礼,声音温和且有力道:“父亲,我是宋屹。” “好,好孩子!”宋继远忙上前将儿子扶了起来,“外头冷,咱先进去说。” 入了营帐以后,宋屹没等众人细问便直接交代了来意。 “……边关大捷的消息传回京都后,举朝欢庆。皇上还说要将父亲召回去后,重重有赏呢! 儿子等不及大军班师,索性书院里也放年假了,便也带人来边关接你们了。” 众人察觉有异,不由面面相觑道:“重赏?陛……朝庆帝不是要下令诛杀我等的吗?” “什么诛杀?”宋屹装的一脸无辜,几位叔叔是在跟小侄说笑的吗?你们几乎覆灭了来犯劲敌,明明是大功一件,皇上怎么可能会杀你们呢? 定是哪里弄错了吧,我来前得到的消息,确确实实是让你们回京受赏的。 再说了,你们不畏生死,拼尽全力的守疆卫土,就是皇上想杀你们,朝臣和百姓们也不会答应的呀!”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是了,狗皇帝这是怕犯了众怒,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先下令褒奖,再把我们弄死了好栽赃到北戎头上。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呵!”军师冷笑,“既想要一世英名,又想除去军中这些心腹之患,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宋继远则是心中一动,“如此说来,你祖父祖母与母亲他们,都还好吧?” 宋屹点头,此时他好似也听明白了各位叔伯的话中之意,脸色有些苍白的安抚自家父亲道:“儿子来时,家中一切安好。还请父亲莫要心急。” “好,甚好!” 军师也高兴道:“得亏公子及时带来了京中消息,咱们可将计就计,一路畅通无阻的返回京城。” 众将领也抚掌乐道:“妙啊!不过兵贵神速,咱们虽然控制住了宣旨官与监军等人,但若要想不费一兵一卒的直抵京师,恐怕还得尽快行动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商讨了一番后,同时将征求的目光投向了主公。 宋继远察觉气氛不对,这才后知后觉的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道:“怎么了,你们刚刚说的什么?” 先前是心系家人安危,如今暂时松懈下来后,他才腾出心思来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举止有度,姿容不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周正呢! 而且听说了这么大事情,还能保持镇定。可见心性也是个坚韧的。 自己的血脉,真是怎么看都稀罕不够啊! 军师刚解说几句,见自家那个一向运筹帷幄、不怒自威的主公,又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粘到儿子身上去了,不禁有些牙疼。 “……为防止朝庆帝的耳目将消息传回京都,咱们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嗯!”这些宋继远心中有数,他招手命一队亲卫快马加鞭的回京报信后,又对众人道:“你们也都一夜没合眼了,先回去眯一会儿。 待下面的人规整完,咱们即刻起兵出发……” “是!” 待人散后,宋屹才拉着父亲放低声音道:“皇帝猜忌是真,派人扮作北戎的细作刺杀您也是真。 不过圣旨却是假的。 我和祖父得到消息后,便设法将圣旨给换了,原本的旨意确实是要招您回京受赏的。” 宋继远点了点头,“好,你们有所防范就好。” 既然陛下不仁,那就别怪微臣无义了。 第47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20 就这样,北境大军大摇大摆的班师回朝了。 半个月后。 提前回京报信的亲卫队,带着两位宣旨官的家人迎出了京城一百里外。 两位宣旨官:!!! 被迫上了贼船的他们,只得安慰自己‘自古忠孝难两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天命不可违啊! 那日的祥瑞,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的。 况且听家里人说,京城那边迄今为止,并无任何异常。 也就意味着皇城的人,包括文武百官在内,都只知皇上下令褒奖,却并不知圣旨的真正内容。 如果皇上拒不承认自己下了诛杀戍边大将的旨意,那这锅就只能他们两个背了。 假传圣旨、勾结敌军、谋杀功臣,无论哪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 若宋家军是功高镇主,那他们就是帮皇上铲除隐患的弃子了。 何其悲哉! 与其说安国公拿他们家人作要挟,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变相的保护,反正他们除了投靠一途,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 最近几天的京城,有些说不出的冷清肃穆。 最明显的便是食客络绎不绝、灯火昼夜不歇的同心楼,暂时歇业了。 大街小巷中四处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 “……树大招风晓得吧,同心楼太过招摇,定是被谁给盯上了!” “瞎讲,同心楼的人明明说是东家家里有事,这才暂停营业的。” “唉!还是某来给大家解惑吧!某大舅的把兄弟的本家哥哥的连襟在宫里办差,听说是安国公遇刺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啊?(๑ʘ̅дʘ̅๑)!!! “不可能!安国公可是大周战神,历来所向披靡,攻无不克,又哪里是刺客说杀就能杀的? 且他身边还有那么多超群拔类的一流亲卫,亲卫不死绝,主帅就不会出事!” “诓你干啥,亲卫那是在冲锋陷阵时才寸步不离地围在自家将军身侧守护的。当然,挡刀挡箭也不在话下。 但安国公这是遇刺,听说北戎刺客还是办成自己人的模样,混在宣旨官队伍里突然发难。 那么近的距离,又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你们想想……” “呔,好一个阴险狡诈的边夷贱类,实在太可恨了!” “是啊,但愿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安国公千万不能出事啊!” “宋家世代守卫我大周疆土,安国公若真出事,只怕北戎会更加猖獗。” “此仇不报非君子,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百姓们愤怒有之,痛心有之,祈愿安国公平安无事的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他们看事大多只论表象。而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百官们,却更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世上从来不缺主动迎合圣意的奸佞小人。 有那素来与宋家有仇隙的,忌惮安国公府的权势越来越大,便一马当先地站了出来。 “陛下,戎人历来凶狠残暴,其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臣担心安国公遇刺的消息一旦传开,北地必然民心大乱,无心生产。 若再遇上北戎贼兵卷土重来,百姓转徙,那西北数十州之土地,就要半失耕桑了。 是以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尽快派人接手北地兵权以安社稷。”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承恩侯气的脚底打颤,妹夫如今生死不知。百姓为感念安国公恩德,尚且诚心祈愿。 这帮人却半句关心也无。 不仅如此,他们居然在还没得确切消息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争权夺利了。 而更令他傻眼的是,当他推举自己外甥子承父业的时候,立时便有人跳出来指责屹哥儿的同心楼与民争利,结党营私…… 接下来诸如安国公府以权谋私、侵占田地等罪行,不管有的没的,皆被人一股脑地揭的了出来。 好好一个褒奖重臣的大朝会,逐渐变成了对安国公府的口诛笔伐。 承恩侯惊惧交加,他再是平庸,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味。 宋家……恐怕危矣! 最后还是皇上发话,念在安国公在北境功不可没,又生命垂危的份上,这些罪行暂时留中不发。 但朝堂的风向却是变了。 原本还门庭若市的安国公府,竟连上门慰问的人都没几个。 早春的风依然寒冷刺骨。 宋屹踩着已慢慢开始融化了的冰雪,一步一个脚印的将“身受重伤”的父亲带了回来。 直到见江孝葕与奉旨上门探望的五皇子举止亲密的立在假山后头,他才发现前后不过一个月的事情,这边竟早已物是人非了。 “表妹!”五皇子与太医离开后,宋屹皱眉叫住江孝葕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与宋岚两情相悦的吗?” “表哥!” 江孝葕又羞又窘,没想到自己与五皇子的事情被表哥撞了个正着。 “我……是五皇子他说心悦于我,想问过我的意思后再跟皇上请旨赐婚。” 一个月前,五皇子突然对她大献殷勤。 她知道,这多半是因宋家军大获全胜,屹表哥的酒楼又风头无两的缘故。 但如今宋家忽然失了势,还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承恩侯府。 却是她要抓紧五皇子了。 看着眼前这个比五皇子不知要英俊多少倍的高大身影。 江孝葕最终还是冲动占据了理性,“若屹表哥日后遇到什么难事,可让姑母派人送信告知于我。” 宋屹转身离去的脚步微顿,回头对江孝葕道: “五皇子不是良配。如果你肯听表哥一句劝,就不要跟皇家人走的过近,至少现在不能……” 安国公身上确实有伤,不过却都是在一个月前的战场上留下来的。 监军能传回来他身受重伤的秘报,那是因为他早已被控制住了。 但五皇子与太医这边却是兜不住的。 所以朝庆帝很快便得知了宋继远并无性命之忧的消息。 他又惊又怒! 只是还没待他发难,他受奸佞小人蒙蔽,不惜与北戎合谋暗杀本朝边关重将的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位宣旨官手中的人证物证。 第48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21 “宋家军坐镇北境数十载,蛮族不敢过此久矣! 可恨奸臣当道,国主不慈。 将士们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一腔赤诚只为护我大周江山无恙的时候,他们却在背后捅自己人刀子。 孰不知,大周土地肥沃,经贸繁荣。本就重文轻武的朝堂,若再痛失良将,那与小儿持金过闹市又有什么区别? 北境若是失守,饿狠了的戎国铁骑必然挥师南下。同样对中原虎视眈眈的西羌,又岂会错失良机? 届时国破家亡,生灵涂炭,便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不给我留活路,不给这天下百姓留活路,那便反了又如何? 又不是没有能力,此时不反,难不成还要等到家破人亡以后再去报仇吗? 只怕朝庆帝想说,宋继远若是死了,他正好振臂一呼,带领众将士以报仇之名,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但,他敢吗? 说了就等于承认自己多疑不慈的事实了。 兵变的情绪很快就被煽动起来。 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宋继远在皇室与众臣还没来得及商量出应对之策的时候,迅速带兵包围了整个皇城。 二月初七,守备都城的禁军中有人趁夜偷摸打开了北城大门。 初八凌晨,南门与东门也相继被人主动打开接应。 兵变队伍兵不血刃的就控制了整个大周都城。 眼见大局已定,朝臣们想要活命,便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众将领们一起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太子握着朝庆帝的手,哆哆嗦嗦地在禅代诏书上盖了大印…… 宋屹领着一众亲眷们从同心楼的密室里走了出来。 这密室是闻讯后,养父和师父他们连夜挖的。 起事前,以父亲的身手轻而易举地便可出城主事。 而其余众人目标过大,悄无声息地躲入密道才最为稳妥。 父亲将家人的安危交给了自己。 但宋屹知道,以他们的缜密计划与强悍的实力,这边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之所以不让自己露面,不过是不想让他也担个谋反的恶名罢了! 父亲这是,准备一个人扛下所有,然后再将整个江山名正言顺的交到自己手中啊! 没关系,他会送父亲一个海晏河清的繁华盛世。 会让他名留青史! 不过宋屹虽然没有出面,却时刻从系统提供的画面中观察着外头情况。 令他意外的是,率先偷偷打开城门相助的人竟是宋屿。 而且还是不留名的那种。 他记得,他们回京之前,安国公府被人攻坚的时候,三房那边已经将被赶出来的事提到了明面上。 等于公开跟安国公府断绝关系了。 听说他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舞刀弄枪,甚至第一次进兵营都是父亲带着去的。 看来,自己这位二哥对叔叔倒是有几分真情在呢! 与宋继礼也并不是一类人。 三日后,宋继远正式登基为帝。建国号为煜,年号晟元。 改封朝庆帝为周王,囚禁于皇家别苑。 而之所以留周王一命,一是为了安抚旧朝忠贤遗老之心。二是想看看这个活生生的诱饵,到底还能引出多少老鼠。 心疼周王受辱吗? 行,成全你的一片真心,进去亲自伺候你的旧主吧! 有要借机宴请一班旧臣营救的吗? 好,新朝初立,正是犒赏三军,恩赦天下的时候。 那就抄家流放了吧! 如此,各方势力再无一人敢掐尖冒头,毕竟,还有什么能比保全自家性命更要紧的呢! 当然,这些都是交给太上皇他老人家着手盯着的。 而晟元帝和宋屹这位新晋的太子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开科取士以照顾天下学子,减免赋税以收拢百姓之心……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宋继礼却傻眼了。 他四弟竟然做了这天下之主? 那他与姨娘汲汲营营大半辈子,岂不成了笑话一场? 原本被逐出家门还只是暗地里的事儿,知情者少。新帝登基,就是为了皇家颜面,也不会做的太难看的。 可错就错在,他不该在宋家陷入危机的时候,公开与本家划清界限的啊! 想想连宋屹的养父林伍都得了个恩国公的爵位,宋继礼不禁心中沥血。 第一次以一种不赞同的怨毒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生母。 姨娘误我啊! 三太太则是状如疯癫的直接扑了上去,手脚并用的对着黄姨奶奶一阵打骂哭喊。 “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毒妇。要不是你自幼就给三爷灌输那些有的没的。我们能被你害得这么惨吗? 早知道,我宁愿三爷跟二爷一样,从生下来就没有姨娘护着,至少人家现在都封王了。 人家的岚哥儿也已经是荣王世子了。 我们呐? 我的屿哥儿多优秀,多孝顺,可如今他的前途,全被你们给毁了! 这下你高兴了?” 宋四郎一脸麻木地将葫芦瓢里的残羹剩饭倒在了小狼狗的食碗里。 这是他无意间捡回来的流浪犬,虽然骨瘦如柴一身狼狈,但它依然坚强的活着。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小狗进食后,他提起书箱默默地迎着朝霞走了出去。 走到如今这个局面,完全是他们这房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也是做了底层人物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行为有多幼稚可笑。 说起来,他还欠三哥一句道歉呢! 只可惜以前没脸往跟他跟前凑,以后怕是更难有机会了。 而承恩侯府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承恩侯怒火攻心,直接抄起一旁的茶盏就往江孝葕的身上砸去,“说!孩子到底是谁的?” 大舅母一脸惨白的紧紧抱着女儿,“葕姐儿,我可怜的葕姐儿,都是母亲害了你啊!” 原以为宋继远遇刺身死,安国公府大势已去。她怕三皇子会放弃葕姐儿,才在情急之下使了个促成两人好事的昏招。 没成想不过转眼功夫,就变天了。 如今葕姐儿有了身孕之事又被侯爷发现了,再想送入东宫是不可能了,孩子还得打掉。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是她误了女儿啊! 第49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22 “无知蠢妇!”承恩侯一听妻子如此说,顿时明白了其中关窍,“你岂止是害了女儿,你还将咱们整个承恩侯府架在火上烤啊!” 江孝葕七分羞愤,三分恍惚,浑浑噩噩地看着盛怒的父亲与痛哭的母亲。 直到父亲说等她过了小月子就给她找个普通人嫁了时,她听到母亲提起了岚大哥哥。 “老爷,若真给葕姐儿找个普通人嫁了,岂不让人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猫腻。那荣王世子宋岚,自来倾慕咱家女儿,倒不如……” “荣王世子?” 呵,承恩侯直接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这蠢妇还是心比天高! “怎么,你不是瞧不上人家了么?荣王在今儿的朝堂上,已经当众求圣上给儿子和鲁国公的孙女赐婚了。” “咚!”江孝葕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这般倒了下去。 “葕姐儿……” 而以宋屹如今的身份地位,这一切早已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了。 他现在正于议事堂中,跟父皇和众大臣们连夜商讨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 北戎得知南朝的政权更迭动荡,趁宋家军主力全在京师的时候,戎皇举全国兵力,亲自带兵进犯中原。 他们深知,新朝由武将出身的宋家做主,断没有再重文轻武的道理。 此时不攻,日后将再无如此良机。 “陛下,北戎来势如此凶猛,就算攻至桐州城外,我军占着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只怕也难以抵挡多久。” “陛下,事不宜迟,微臣请旨即刻出兵支援西北,势要叫这帮狗娘养的有来无回。” 其他几位武将也立马不甘示弱的紧随其后。 宋继远则心头颇为沉重地皱了皱眉,“戎皇既亲自领兵南下,想必定是抱着极大的野心来的。 若只是佯攻桐州,那他们的主力就很有可能绕道直取京师而来。 是以边关重镇皆要加强防范。此外,两军大战之时,西羌也不得不防……” 宋继远是有意御驾亲征的,不过却被宋屹给拦了。 “父皇,新朝初立,京师还需您亲自坐镇以稳定朝局,不若便让儿臣去吧! 儿臣会以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而至,他若稳扎稳打,儿臣便将后方腾空了请他进来关门打狗。 他若佯攻变道直取京师,儿臣便让边关驻军直接去端了他们老巢,再与您前后夹击,围歼了他们……” 怕老父亲担心自己不肯放行,宋屹将战场上的各种风云变幻与应对之策都条例清晰地列了出来。 父子俩静静地对视了一瞬。 宋继远最终还是点头允了儿子。 一则如今的朝堂,也未必就比战场安全。二则有自己那些身经百战的旧部们贴身照应,他也能放心几分。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儿子在军事一途的洞察与应变能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总要放手让他闯一闯的。 就算败了,也只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年纪轻、没经验。 若胜,这就将会是儿子一个极好的扬名立威的机会了。 武将们也很高兴。 圣上就这一个儿子,平日里都是那帮文臣们跟苍蝇似的紧紧围在左右。 这下子终于也轮到他们这些武将跟储君培养感情了。 战况紧急。 宋屹作了一系列部署后,只来得及跟家人简单话别几句,就头也不回的领兵出发了。 而此时的煜朝已接连失了数州。 百姓闻风丧胆,官商富户们更是纷纷举家南逃。 连战连捷的戎军一路以破竹之势直接杀到了桐州境内,只是戎皇没有想到,羸弱不堪南朝兵甲居然在这里足足抵挡了他们三日。 看了看略显疲态的己方将领,他这才意识到戎军一路走来,只顾攻城掠地了,还没好好歇过一回。 遂下令戎军于潼关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并命人尽可能多的抢了周边的美食、美酒与美人们供大军疏解。 一个小小的桐州而已,在他们接连三日的强攻下,想必内里已然空虚。 宋家军主力又远在京师,一时半会儿的根本赶不过来。 歇个一两日他耗得起。 夜晚,营中篝火舞动。 北戎皇帝志得意满的举杯让众将领们吃好喝好玩好,并许诺攻下桐州城后,允许大家随意抢掠三天。 此言一出,士气更高涨了。 就在煜朝的女人们被戎军将领粗鲁的扯入营帐中的时候,一拨拨火箭密密麻麻的凌空飞射而来。 戎军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四散奔逃时,宋屹带人杀了过来。 整个戎军的营帐外围,全是煜军士气如虹的喊杀声。 戎皇傻眼了,北戎大军也傻眼了。 竟是宋家军? 桐州可是在京师千里之外,他们这是什么速度,飞来的吗? 无暇细想,戎皇立即命人敲响战鼓,重整士气。 只是,宋屹又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架起神臂弩,他以箭羽作掩护,直接用精神力包裹着一道道箭羽击向了战鼓。 接着便是令旗……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打仗靠嗓门喊是不现实的,尤其在这样混乱的时候。 戎军未战先溃! 宋屹带着父亲送给自己的亲卫们,披上带有特殊标记的戎军服饰,于乱军之中直奔敌军主帅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专挑将领的人头收割。 直至戎皇的营帐前,亲卫们自发的袭向了护在帐外的勇士。 宋屹则闪入帐中直取戎皇的人头。 很快,战场上关于“戎皇已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的声音就一层层地传了出来。 煜军士气更受鼓舞,拼了命的收割军工。 而戎军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了,更加集不起任何像样的反击。 场中到处都是蛮人痛苦的哀嚎声。 一夜血战,煜国以奇兵大获全胜! 宋屹自此一战成名。 不过戎军虽没如意料中的那般绕道进攻都城,可西羌却真的来坐收渔翁之利了。 宋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敌人都送上门了,那……就别走了。 他要送给父亲第一个名垂青史的礼物,便是直接灭了西羌与北戎,以除后患。 留几位叔伯们正面迎战后,立马带领各部驻军制造即将打入西羌皇城的假象。 而后老神在在的于西羌回程的险要之地设伏等待。 羌人果然上当。 家都要没了他们还打什么打,何况煜军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软骨头,根本啃不动! 遂火速撤军回程。 只是,煜国又哪里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在宋屹的伏军与后方追兵的围追堵截下,也很快兵败被俘。 什么,议和? 没有那回事儿!这煜国这里,只有投降与灭国。 第50章:被拐卖过的国公府少爷(完) 是以在国内的主和派与主战派争吵不休之时,宋屹直接将两国全给灭了。 主和派…… 主站派…… 这么生猛的吗? 这速度会不会忒快了点儿? 他们原以为能获得一些割地与赔款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之所以辩的不可开交,也不过是文臣想通过议和的方式,以减少伤亡与损耗。武将想通过战争的方式,以牙还牙,震慑四方罢了! 毕竟相较于勇猛好战的其他两国,本朝在军事一途上确实弱了点儿。 能抵挡住两国合击,并取胜,他们就已经心存侥幸的偷偷抹了把汗了。 没成想,结局还能这样的吗? 而在众人发懵的时候,周王(前朝国主朝庆帝)却笑了。 很好,这下不止大周没了,西羌和北戎也全都陪葬来了。 他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感:不是他无能,而是宋贼太强了啊! 煜军得胜回朝这天,宋继远带领群臣亲自迎出了城门之外。 皇城里更是万人空巷。 大家不管得空的不得空的,皆不约而同地暂时放下了手中活计,而后争先恐后的围在主道两侧等待瞻仰小战神太子殿下的风采。 包括一早就在同心楼雅阁里翘首以盼的江氏与金兰等人。 鼓乐声由远及近,帝王仪仗所过之处,百姓们无不竞相跪地朝拜。 紧接着便是宋屹与文武百官们了。 起身后的姑娘们,立马抓住时机的往身披金甲战袍,脚踏高头大马的伟岸身姿上投掷花果。 江氏与金兰远远看的眼热不已。 遂也忙命人去取花瓣。 别人都争先恐后的撒了,她们身为母亲的,又岂有不给儿子助阵的道理。 是以如今已是皇后与恩国公夫人的两人压抑着兴奋之情,跟小迷妹似的接过婢女手中花瓣就往下撒。 不过鲜花都是宫女们临时从插花摆件里现取下来的,很多花瓣都来不及揪。 正在兴头上的两人也不管那许多了。干脆直接连整朵花儿一起扔了下去。 宋屹笑了。 怎么有种状元游街的既视感呢,那就也学个文人簪花好了。 他身手利落的将两位母亲的花同时接到手里,然后并在一处往冠上一戴。 再抬首、温文尔雅地朝楼上拱手致意…… 这下不仅两位老母亲捂住胸口,作不能承受状。连御街两侧的围观群众都疯狂了。 买花的卖花的一起投掷,没花的男人们则顺手抓上一把帮她们投。 官帽都差点被砸歪的百官们…… 投花就投花了,你们投什么果子呀,是不是想谋害朝廷命官? 居然还有扔帕子的? 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姑娘家家的,万一一个不妨,再将带有闺阁标记的随身香帕给丢了出去,你们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当他们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宋屹时,集体沉默了。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好一个风流美少年啊! 大家也默契的从地上拾起花朵凑个趣儿——都相继簪到了头上。 疯就疯吧!作为朝臣,他们亲眼见证了家国一统,四海归一。 真正是状哉,美哉,快哉! 如此美好的日子,礼教应当允许疯闹。 且不过片刻功夫,整个御街之上一片“不知后面花多少,但见红云冉冉来。”之景。 这是何等的壮观啊! 回宫以后,宋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妻女。 是的,妻子已于半月前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还在月子当中。 他心疼她在生产的凶险时刻,自己不仅没能陪伴在侧,如今还要在大热天里饱受月子之苦。 她则心疼他一路跋山涉水、枕戈待旦,吃不好,睡不好,瞧着都消瘦了不少。 最后两人相视而笑。 又一同将目光移向了娇娇软软的小公主。 宋屹握着女儿的小手,边看她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边听妻子闲话家常。 “前些时日黄姨奶奶自缢了。三爷到太上皇那儿痛悔了一场,不过后来太上皇连饭都没留就让他去了。 倒是二哥哥寡言能干,父皇给他提了职位,还让他没事常带四郎来宫里看看。 还有江家表妹,听说大舅舅将她许给了今科进士……” 庆功晚宴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如今天下已定,四海皆平。日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咱们君臣共勉之。” “臣等必将庶竭驽钝,为君分忧!” …… 庆功宴后,晟元帝在翌日的大朝会上论功行赏。将领们加官进爵,兵卒们则按功劳大小获得土地与相应财物。 尤其是伤残人员,奖赏可谓十分优厚。 几年后,宋屹的同心楼在养父与师父的苦心经营下,早已遍布全国。包括已成煜国州府的原西羌与北戎境内。 既带动了当地经济,又方便掌握地方动态。 煜朝在宋屹父子俩的治理下,并没有重农抑商。 他们先是取消了坊市制度。从此商贾经营再也不必限定在特定地域,而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后又取消了工商杂类不可科考一说。允许品学兼优的商人之子走入仕途。 不过经商所收的税额要相对高些,田税则一再减少。 本朝的国库充盈靠的从来不是苛税,而是工商业愈发繁荣所带来的量的积累。 百姓们安居乐业了,朝纲自然也就愈发稳固了。 另外,朝廷鼓励去羌州府与戎州府经营的商客,不论规模大小,皆可免除赋税。 当然,也十分体恤优待两府之人来中原腹地生活。 游牧民族逐渐被同化。 后来,待造船技术日益成熟以后,宋屹还派人远赴西域与海外去探寻新的技术与种子。 宋屹这一世共得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在幼子懂事后,宋屹在征求了他同意的前提下,将他记在了养父养母名下。 因身居高位的缘故,他三十四岁时,便将功德值给集满了。 此后所积攒的功德,又陆续将莲心给填充了大半,下个小世界在兑换符纸上,倒是可以暂时实现“财富”自由了。 ps:这个小世界就差不多了哈。 还有什么坑没填的,或者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留言说一说哟! 咱们再改一改~ 因为暑假里抽不出多少时间写文,又怕更的太慢大家容易看完后面忘前面,所以下个位面写完再发可以不,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