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正的亲人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刚入冬，就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地上厚厚一层，快要把人脚掌都要埋进去，村里好几家棚子都被压塌了。
韩大虎一身扎实的棉衣，戴着厚实的风帽，两手揣在袖子里，就这还是冻得直流鼻涕水。
他突然往后看了一眼。
太阳已经下山，只余一点晚霞的光辉。
等这点微弱的光也没了，山里就会彻底黑下去。
谁都知道，夜晚的山上最是危险，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
韩大虎张嘴说：“菱宝，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你弟弟已经三岁了，你也没什么用了。”
说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再也没回头。
......
夜色幽沉昏暗。
枯枝败叶遍地，枝丫光秃秃地延伸出去，寒风一吹，鬼手一般晃动。
突然，一声压抑的呜咽声骤然响起，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又很快消失。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大树旁坐着一个小团子，身上衣服没一件合身的，可怜巴巴地抱着膝盖，露出被冻的通红的伶仃手腕，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打过滚。
脸蛋成了花猫，也就那双大眼睛，干净又漂亮。
可此时，却盛满了泪水。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在灰扑扑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白痕，显得又可怜又好笑。
“爹爹，你在哪里呀，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菱宝小声地呼喊着，灵动的大眼睛满是恐惧。
周围太黑了，还一直有“呼呼”的声音，她好怕。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要带她来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一直不来接她。
菱宝抬起瘦弱的小手抹了把眼泪，抽噎道：“爹爹，娘亲，菱宝好冷啊。”
求求你们，快来找我好不好？
夜越来越深，温度也越来越低。
菱宝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小小的人倒在地上，朝着家的方向伸出手，身后是爬行拖出的一段痕迹。
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菱宝渐渐地合上眼睛，胸口再也没有一点起伏。
谁也不知道，有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消逝在这个黑夜。
当晨曦的第一抹亮光照进山林，终于再不是沉沉的死寂，偶尔会响起动物清脆的叫声。
一只灰色的野兔从洞穴里钻出来寻找食物，看到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好奇地凑了过去。
突然，小孩浑身弹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野兔受惊，“呲溜”一下跑远了。
菱宝眨眨眼睛，缓缓地爬了起来。
身体被冻了一夜，有些僵硬不受控制，内里却有一股暖意游走在四肢百骸，直到菱宝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才停止。
她比雪还苍白的脸也有了淡淡的血色。
菱宝朝“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爹爹娘亲，委屈地抿住了嘴巴。
菱宝已经死过一次了。
就在昨天晚上，被活活冻死的。
也是因此，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乖，干那么多活，从不和兄弟姐妹们抢东西，爹爹和娘亲却还是不喜欢她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对恩爱非常的夫妻和三个气质类型截然不同的少年。
他们围在她的身边，满脸笑容。
他们才是菱宝的爹爹娘亲和哥哥！
菱宝还梦到了许多事情，可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很多东西听到也没法理解。
但她却牢牢记住了一件事。
她的爹爹因为长途跋涉而生病了，可是他们没有钱，还有人欺负他们，爹爹会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而死掉。
不行，她不要让爹爹死！
菱宝最后再看了一眼从前家的方向，踉踉跄跄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此时，山脚下，一支长长的队伍逐渐靠近。
队伍中有二三十个人，全都带着沉重的枷锁和脚链，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还有难闻的馊味。
他们表情麻木，眼神呆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旁边分布着几个穿官服的官差，腰间配着刀，手里拿着鞭子。
要是哪个走的慢了，毫不留情地就是一鞭子，保准疼得满地打滚。
“都给我走快点，磨蹭什么呢！”
官差不耐烦地挥了一鞭子，这破天气，他就想赶紧结束这苦差事，再去饭馆喝一碗热乎乎的肉汤。
菱宝躲在树后，被他打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挪动身体把自己藏的严实点。
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小脑袋，认真地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爹爹和哥哥。
梦里的爹爹长得很高大，而且很好看，菱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菱宝找了好一会儿，失望地撅了撅嘴。
这些人都好像啊，她分辨不出来。
就在这时，菱宝忽然看见一个见过就再也忘不了的脸庞，大哥哥！
是她的大哥哥。
菱宝立刻眉飞色舞，五官一下子就活了过来，笑的露出两颗可爱的门牙。
可是她不敢过去。
但是没关系，爹爹和哥哥们很快就会脱离队伍哒！
果不其然。
片刻后，队伍停了下来。
程昀艰难地呼吸着，额头冒出点点冷汗。
他们已经连续不停地走了两个月，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一刻停歇，脚上早就磨出了血泡，磨烂之后没有上药，以至于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
就算停下也没有好受多少。
官差拿钥匙打开他们一家身上的枷锁脚链，又把先前在县衙办理好的文书交给他们。
“程二爷，两位公子，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北河村了，我们公务在身，就不送了。”
程仲谦神色厌倦，蔫蔫地站在一旁，并未回答。
身为长子的程昀只能双手作揖，开口道谢：“多谢几位大哥。”
长时间未曾饮水，程昀嗓音嘶哑，嘴唇干裂，动作大了，还能尝到一点铁锈味。
递给他们文书的官差笑着摆了摆手，还算和善，其他几位眼里却流露出似有若无的嘲讽和不屑。
虎落平阳被犬欺。
程昀当然感觉到了，可他只能忍。
告别官差后，他们顺着土路直走。
他头昏眼花，脑子一胀一胀地发疼，还出现了幻听。
“爹爹！大哥哥，二哥哥——”
女孩清脆如风铃一般的嗓音，一听年纪就还小，软软糯糯的，里头的惊喜和开心藏都藏不住。
程昀抬起头，看到一个小萝卜头歪歪扭扭地朝他跑来。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显得笨手笨脚的，程昀都怕她摔倒。
小丫头猛地扎进他怀里，生怕他逃跑似的紧紧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双眼晶亮：“大哥哥，菱宝终于找到你们啦！”
哪来的小孩？
程昀有些懵地看着她，他确信自己不认识她，但莫名的对她有股好感。
程昀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感兴趣地撇开眼。
仿佛什么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菱宝特别认真地盯着男人看，这就是她爹爹吗？
......可是，这个人和梦里的爹爹不太一样啊。
不怪菱宝认不出来，梦里的程仲谦长身玉立，风姿绰约，面白如玉......眼前这个，除了身高对得上，其他都对不上。
“哪来的丑小孩？”
程毅一脸嫌弃地说。
菱宝本来就穿的灰扑扑的，又在山上待了一夜，灰头土脸不说，头发更是像造风一样乱成鸡窝，碎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玉雪可爱的模样。
菱宝手忙脚乱地拿手抹了一把脸，脸上立马多了四道手指印。
她仰着脑袋，期待地看向程毅，擦擦是不是好多啦？
“更丑了。”程毅毫不留情。
程昀皱眉：“二郎。”
程毅冷哼一声，看向远处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的土路，脸色越发难看。
小姑娘蔫头巴脑的，看得出来受了不小的打击。
程昀摸摸她的脑袋，说道：“他逗你玩的，不要生他的气。”
菱宝连连点头，她不会生哥哥气的！
她拽住程昀的衣服，眼巴巴地问：“大哥哥，我和你们一起好吗？”
他们是戴罪之身，跟他们一起走有什么好的，她应该回到自己的家去。
程昀摇了摇头。
小姑娘眼眶立马就湿了，熊抱住他的腿，没有吭声，但程昀清晰地看到衣服上多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哥哥别扔下菱宝，菱宝不要一个人......”
谁也没想到她说哭就哭，可她哭起来也不是大喊大叫，只是默默掉眼泪，比他见过所有的小孩都乖。
程昀沉默片刻，见小孩哭的停不下来，柔声开口道：“别哭了，你家在哪呢？”
菱宝抽抽搭搭地说：“没，没有家。”
没有家？
第2章 带路的小菱宝
怎么会没有家呢？
程昀换了个问法：“你的家人在哪儿？”
菱宝说：“爹爹和哥哥们就是我的家人呀。”
女孩眼神澄澈天真，望向他们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欢喜和信赖，可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程昀：“......”
他失笑的同时，也发现从小孩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哥哥，我们一起好吗？”菱宝用手指拽着程昀一点衣角，不敢用力，眼巴巴地看着他。
程昀动摇了一瞬，可想到自家的情况，他还是摇了摇头。
“小妹，我们不是你的家人，你有自己的家人，你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菱宝懵了，她的家人就是他们呀！
那是她的爹爹，这是她的大哥哥和二哥哥！
他们就是一家人呀！
程毅不耐烦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催促道：“大哥，赶紧走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
程昀站起来，不知道怎么想的，抬手摸了摸小姑娘乱糟糟的小脑袋，发丝很软，但也有点毛糙，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他抿唇，狠了狠心说道：“告辞。别跟过来了。”
父子三人转身离开。
兄弟俩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程仲谦，他前半生锦衣玉食，出行皆坐马车，哪有锻炼的机会，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但也去了半条命。
现在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程昀程毅急着走的原因就是因此。
“爹爹，哥哥......”
凛冽的冬风将小女孩微若蚊呐的呼喊声送来，带着一丝惶恐的颤抖。
别丢下菱宝一个人。
程昀蓦地停住脚步，半垂下头。
程毅疑惑：“大哥？”
“二郎，你扶好爹。”
少年急匆匆地撂下这句话，立马快步走向停在原地的菱宝。
在看到他转身的瞬间，菱宝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喜悦，又害怕是空欢喜一场，所以只敢一动不动地等大哥哥过来。
“你先跟着我们吧。”程昀叹息一声，“不过先说好，我们家也不富裕，你还是得去找你自己的家人。”
我们家也不富裕，有朝一日这句话竟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还真是世事无常，程昀摇了摇头。
面前的小女孩欢呼一声，立即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大哥哥真好，你放心哦，菱宝一定会跟紧你们的！”
一看就知道后面几句没听进去。
怀中的身体小小的，软软的，瘦瘦的，虽然脏兮兮的，却散发着暖意。
在这个意料之外的拥抱下，程昀发冷的身体竟有些回暖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算了，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以后再说也不迟。
程毅显然对他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剑眉紧蹙：“大哥，你疯了！你还真带着她了？！”
要是以前，带七八十个他都没意见，反正养的起。可现在，带着她就是带着拖油瓶啊！
程昀说：“先找到地方落脚再说吧。”
到底是自己的大哥，程毅没再说话。
但他对菱宝很有意见，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菱宝没看见，她举着小手蹦蹦跳跳：“大哥哥，菱宝可以带路！”
她要努力向二哥哥证明，自己不是拖油瓶！
乡下的路都是最原始的土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雪化了之后就成了一滩水，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从鞋底到脚底全都湿了。
程家三父子很不习惯加嫌弃。
菱宝却习以为常，其实现在已经算好了，因为昨晚下的雪很大，大部分雪都还没化。
要是遇上大雨才心烦呢，就很踩在泥里一模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拔不出脚丫子。
菱宝问：“大哥哥，我们是要去哪里呀？”
程毅翻了个白眼，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就说自己要带路，可把她能坏了！
“去北河村。”
菱宝先是眼睛一亮，这个她认识，她就住在北河村的呀。
很快，菱宝又变得惶惶不安起来，韩大虎爹爹他们也住在北河村，看到她会不会再把她扔一次呢？
菱宝害怕地打了个抖，怯生生地问：“大哥哥，我们不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程昀摇头：“不可以。”
这是官府安排的，私自逃窜，是会被通缉的。
菱宝蔫嗒嗒地垂下了头。
大约巳时，他们终于到了北河村。
这时候正是吃早食的时间，家家户户传来饭菜的香味，四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咕噜噜～”
菱宝害羞地捂住自己的小肚子，脸蛋红红地想，肚肚别叫啦！
事与愿违，她的小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了一声，比之前还大声。
程昀笑着问：“饿了吗？”
菱宝使劲摇头，急忙否认：“不饿不饿，菱宝一点都不饿。”
“咕噜噜——”
菱宝快要急哭了，使劲地按着肚子，肚肚怎么还在叫啊，一点都不听话！
“大哥哥，菱宝真的不饿，菱宝只是渴啦。”
末了，还重重地点一下头，也不知道是要说服程昀还是要说服她自己。
程昀失笑，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啦，一顿饭还是够你吃的。”
菱宝很没骨气地砸吧砸吧嘴，口水都快流下来。
一旁的程毅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这小丫头看着傻不愣登的，还挺有心计，这就从他大哥那忽悠了一顿饭了！
“不知道村长家在哪儿，我去问问吧。”程昀说。
菱宝举手：“大哥哥，我知道！我来带路！”
程昀挑了挑眉：“你认识村长？”
菱宝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认识呀，村长伯伯人很好哒。”
村长家离村口很近，这样可以保证村子里一进陌生人就能快速知道，所以他们刚到村长家门口，一个黝黑干瘦中年男人就推开门出来了。
“呃，呃，你们就是官老爷们说的程家人吧？”村长搓着手，局促不安地问。
“在下程昀，这是家父，这是家弟程毅。”程昀双手合拢，作了个文人的揖。
村长手足无措，也跟着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文人礼。
我滴个娘哩，果然是京城来的。
不过咋只介绍了三个，那小孩咋不说一下啊？
村长完全没认出来，这就是自家村韩大虎家的菱宝。他哪敢多看哟！
他们住的房子在村尾。
说是房子，其实就是茅草屋，破破烂烂不说，一推门灰尘乱飞，充满了荒废很久才会有的腐朽气味，墙角屋顶全都是蜘蛛网。
只有两间房，一间比一间小，一间比一间磕碜。
这是人住的地方？
他们家马都住的比这好！
第3章 濒死的爹爹
村长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喘。
他可是知道的，这家人是犯了事，被皇帝老爷赶过来的！
万一他们一生气，直接把他们都给杀了怎么办？
村长越想越生气，差点就老泪纵横，就在他打算把自家房子换给他们的时候，程昀开口了。
“多谢村长，我们知道了。”程昀彬彬有礼地说，“以后还请村长和大家多多关照。”
村长连连摆手：“都是一个村子的，肯定得互相照顾嘛。”
程昀笑了笑：“我就先不送了，家里还需要收拾一下。”
村长巴不得他不送呢，忙不迭地跑出去。
菱宝开心地说：“村长伯伯再见。”
小女娃声音也听着挺耳熟的啊！
茅草屋是之前的村民留下来的，还有些家具，只是都不怎么好，床是木板搭成的，角落都发霉了，桌椅没有缺胳膊少腿，也算是唯一的慰藉吧。
程仲谦坐在板凳上，手撑着额头，唇色苍白，满脸冷汗。
他紧紧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着，只是太过难受，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喘得像个破风箱。
一路上，他被两个儿子半拖半抱，那是因为他已经无法正常走路。
他甚至有种自己快要死了的感觉。
程昀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他和程毅兄弟俩将简陋的木板床收拾了一下，把程仲谦抬上去，却发现他们连被子都没有。
程昀当机立断：“包袱呢？把衣裳拿出来给爹盖上。”
几件衣裳能顶什么用？程仲谦并没有因此好受多少。
他已经完全昏迷过去，脸颊漫开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在微不可察地发抖。
这样下去不行，要知道，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
“大哥，怎么办？”程毅六神无主地问。
菱宝摸了摸爹爹的脸，顿时就被吓了一跳，梦里爹爹就是这样死的！
眼泪顿时冒了出来，她用小脏手抹了一把脸，转身跑了出去。
担忧焦虑中的程昀程毅并没有发现。
菱宝一口气跑到了村长伯伯家，边哭边敲门：“村长伯伯，村长伯伯，你快开开门呀！呜呜呜，救救我爹爹——”
村长一开门就看到哭的浑身直抖的菱宝：“你不是刚才那家的小孩吗？”
“村长伯伯，是我呀，我是菱宝呀。”
村长瞪大眼睛，仔细一瞧，还真是！
“菱宝啊，你怎么跟那家人在一块啊？”
菱宝抽着鼻子说：“村长伯伯，你借我一床被子好吗？我爹爹快冻死啦！”
村长一口答应，让媳妇儿去抱了一床被子，菱宝抱不动，他帮忙抱着过去。
他还想问菱宝为什么要叫那男人爹爹，菱宝牵着他的手，着急忙慌地说：“村长伯伯快点呀。”
程昀忽然发现一直在他脚边打转的小孩不见了，问道：“菱宝呢？”
程毅冷哼一声：“看到我们家真这么惨，跑了呗。”
程昀蹙眉，下意识反驳：“不可能，菱宝不是这样的人。”
程毅觉得不可思议：“大哥，你就跟她见了一面，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而且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就是跑了！”
程昀抿唇。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吱呀——”
岌岌可危的木门忽然被推开。
程昀抬头。
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小团子从门外挤进来，脸上泪痕斑驳，显得小脸更脏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刚刚才见过面的村长，怀中还抱着一床被子。
“大哥哥，村长伯伯借给我们被子啦，快给爹爹盖上，盖上爹爹就不冷啦！”她撑着程昀的膝盖，扬着甜甜的笑容。
说完，她又跑到村长面前，举起细细的胳膊，哼哧哼哧地把被子给程仲谦盖上。
程昀程毅反应过来，把被子掖好，不透一丝冷风。
程昀看了菱宝一眼，小姑娘趴在床边，一本正经地拍了拍父亲的胸口，好像在哄他睡觉似的。
“村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村长愣了一下，咋、咋借啊？
好在程昀率先往门外走去，村长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漏风的破屋子重新归于平静。
程毅帮父亲压着被角，瞥了一眼菱宝，说道：“看不出来，你个小屁孩还挺有良心的。”
菱宝认真道：“我超级有良心的，二哥哥，你肯定也是的吧？”
程毅：“......”
这小屁孩是不是在嘲讽他？
程毅眯着眼睛，凶狠地警告道：“我告诉你，别想从我家得到什么，知道吗？”
菱宝好奇地问：“家里能得到什么呀？”
程毅：“......”
看了看一贫如洗的家里，程毅沉默了。
唯一的被子还是小屁孩找人借的。
就在这时，程昀和村长进来了，手里满满当当都是东西。
程毅立刻来劲了，问道：“大哥，这是？”
程昀说：“和村里人买的。”
程毅得意地看了一眼菱宝：“看到了吧，我家也是有东西的。”
到底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太幼稚。
菱宝崇拜的目光紧紧看着程昀，捧着小脸说：“大哥哥好厉害！”
程昀揉了揉她的脑袋。
短短半天，他就多了这么一个小习惯。
村长把东西放下就要走了，程昀拜托他去帮忙找大夫呢。走时朝菱宝招了招手，菱宝蹦蹦跳跳地过去。
程昀若有所思地看着。
村长旧事重提，又问她怎么和程家人在一块，叹气道：“是不是你爹娘又骂你了？唉，他们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但都是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坎呢？”
菱宝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又指着屋里说：“爹爹和哥哥们才是我的家人。”
村长：“你这孩子，血缘关系能是说变就变的啊？韩大虎才是你爹，知道不？”
菱宝很乖，但这件事她是不会妥协的，撅着嘴巴不肯认。
“村长伯伯，你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好不好？”
韩大虎把她丢在山里让她被活活冻死的一幕给她留下了偌大的心理阴影，她打心底里害怕他们。
“不可能！”
菱宝扁扁嘴，也不吭声，只用那双灵动得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他。
村长：“......行行行，我不说。”
菱宝乖乖甜甜地说：“村长伯伯真好。”
虽说答应了菱宝，可村长并不放心，走着走着就到韩大虎家门口了。
他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回不回来的，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还不如跟着那程家呢，毕竟韩大虎一家，从老到小没一个善待菱宝的。
第4章 猫猫石头保佑你
除了县城，十里八村统共就两个赤脚大夫，孙大夫是邻村的，和北河村也是老熟人了。
程仲谦就是劳累过度加上风寒入体，导致的高烧不退。
孙大夫说：“你们注意些，只要今晚烧退了就没大碍，这是三天的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一包可以用三次。”
程昀一一记下，把自己心中的担忧问了出来：“若是今晚没能退烧呢？”
孙大夫叹息着摇了摇头。
程昀程毅面白如纸。
他们被迫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路上吃尽了苦头，要说真的不怨父亲，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们从没想过失去父亲。
一直像个刺猬似的的程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半跪在床边，握着程仲谦短短两月就粗糙瘦弱了不少的手，慢慢低了下头。
他们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看到他轻轻抖动的肩膀。
程昀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到青筋暴起。
村长和孙大夫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菱宝人小，看不懂孙大夫摇头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爹爹现在很危险，她必须想办法让爹爹快点好起来！
她坐在小板凳上，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一脸严肃。
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韩大虎爹爹和吴娘亲不舍得花钱给她买药，都是给她一碗压的严实的粗饭，吃完之后再睡一觉，第二天就会好啦。
菱宝拍了下自己的小细腿，她懂了，爹爹需要吃东西！
她从板凳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去了厨房。
厨房也是脏兮兮的，菱宝找了个破缸，把院子里的雪铲进去，等化了就能用。
又在程昀向村长买的那堆东西里翻出一个木桶，噔噔噔跑到河边去。
河面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再过段日子，会变得很厚很厚，村里人想用水就得在冰面上凿个洞。
菱宝力气小，一桶装不满，只装了一半的一半，稚嫩的小手熟练地拎起把手，嘿咻嘿咻提回家。
实在太累了就停下歇一歇，擦一擦鼻尖上的汗珠。
等程昀他们闻到干饭的香味，才意识到菱宝已经把饭都做好了。
程昀吓了一跳，把她抱起来放在板凳上，握着她的小手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菱宝很得意地说：“没有哦，大哥哥，我很会做饭的呀。”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程昀，心里藏着一点小期待。
可程昀并没觉得开心，她才多大，怎么就“很会”做饭了？
程昀勉强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菱宝真棒。”
菱宝开心地晃了晃小脚丫，谁知竟然把鞋子给甩掉了。
成年人巴掌大的灰布鞋，表面那层布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缝缝补补，补丁叠着补丁，侧边还裂了口。
程昀把鞋子捡起来，托着她的小脚丫给她穿好。
“菱宝，以后哥哥来做饭就好了，知道吗？”
他不会，他可以学，说什么都不能压榨一个小姑娘。
菱宝疑惑地问：“为什么呀？”
程昀抹去她眼睛下方的一块污痕，柔声道：“因为菱宝叫我哥哥呀，哥哥要保护妹妹，对不对？”
大哥哥好温柔，是第一个说要保护她的人。
这就是真正的家人的感觉吗？
菱宝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四碗白粥被放在桌子上。
三碗满的快要溢出来的，一碗只有一半的。
程毅难以置信：“就这？没了？”
程昀说：“你还想有什么？燕窝？鱼鲙？还是烤羊腿？”
程毅：“......”
那也不能就一碗白粥吧！
菱宝好奇地问：“燕窝是什么呀，鱼鲙又是什么呀？很好吃吗？”
烤羊腿她知道，就是烤的羊腿，不过没吃过。
程毅嘀咕一句“小土包子”，懒得搭理她。
程昀解释道：“燕窝是一种补品，鱼鲙是鱼肉，很好吃的，等以后哥哥给你买。”
菱宝咽咽口水，开心地点了点头。
程毅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直接吐了出来，震惊道：“这里面怎么还有壳？！”
他愤怒地质问菱宝：“你怎么煮的饭啊？”
菱宝挠挠脑袋，茫然地说：“都是这样煮的呀，米里面本来就有壳的呀。”
她是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为什么二哥哥要这么生气？
二哥哥真的好像一只炸毛的大狗狗，菱宝悄悄咪咪腹诽。
还是程昀见多识广，他曾听过贫苦人家都是米壳混在一起吃，一直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是真的难以下咽。
喇得嗓子疼。
可是没办法，他们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程公子。
有的吃就不错了。
“赶紧吃吧，你不饿吗？”程昀问。
程毅：“这怎么吃啊？狗都吃不下去！”
程昀瞪了他一眼：“吃不下去就饿着，等你饿得受不了了，不吃也得吃。”
必须让二郎认清他们的现状。
程毅又丢脸又难受，一把推开碗，竟然真的不吃了。
“二哥哥......”
程昀说：“别理他，等他饿了自己会来吃的。乖，快吃你的。”
见小丫头频频扭头，程昀干脆拿起勺子喂她，菱宝顿时顾不上程毅了。
大哥哥在喂她吃饭呀！
“吃饱了吗？”喂完半碗，程昀问她。
菱宝扣扣手指，点了点头说：“饱啦。”
程昀这才把自己的粥吃了，还把程毅那份也给吃了，一滴都没留下。
然后去叫醒程仲谦，程仲谦太难受了，吃粥也吃的很艰难，吃完之后还得吃药，很快就又昏睡过去，浓重的苦味弥漫整间屋子。
晚上自然是程家三父子一间房，菱宝单独一间房。
程毅黑着脸没说话，哼。
程昀牵着菱宝的手送她过去睡觉，菱宝突然转身跑回来，趴在床边，将自己脖子上的红绳取下来。
红绳做工粗糙，像是自己做的，结扣处是一点都不美观的小疙瘩。
上面坠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石头，光滑黑亮，正面有个憨态可掬的猫猫头图案。
她郑重地把猫猫石头放在程仲谦手里，小声地说：“爹爹，它会保佑你快点好起来的。”
猫猫石头很厉害的，今早死了又活之后，她还以为自己会被再次冻死，可是胸口的猫猫石头热乎乎的，她就一点也不冷啦。
所以爹爹也很快就会好哒！
菱宝莫名自信地想着。
......
月上柳梢，夜色昏暗。
两间茅草屋，三个男人一间，菱宝自己一间。
菱宝第一次有自己的房间，很是兴奋地翻滚了好几圈。
真好呀。
爹爹好，大哥哥好，二哥哥好，都好，菱宝好喜欢他们呀。
屋外一阵寒风呼啸，像是奇怪的呜咽声。
女孩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要想到爹爹和哥哥在隔壁，心里就一点害怕也没有啦。
她很快就睡了过去，嘴角挂着甜甜的、安心的笑容。
而此时，千里之外。
一只白色的小猫正以快得只能看到残影的极速飞快奔向北方。
它四爪抓地，屁股往后撅，脑袋伏在地上，用粉嫩的鼻尖嗅闻，最后选择一个方向，再次疾驰而去。
主人，我来啦！
第5章 扔出去！
漫长寒冷的一夜悄无声息地过去。
清晨第一抹亮光照进茅草屋，可以看到空中跳跃的细小尘埃。
程仲谦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破的不能再破的“家”。
程仲谦：“......”
昨天的事他还有印象，只不过脑子转不动，现在好多了，迟来的嫌弃也涌上心头。
嗓子一阵发痒，控制不住地咳嗽两声，在木板床另一头睡觉的程昀立即醒了过来，把程毅翘到自己身上的腿推开。
“爹，好点了吗？”程昀嗓音微微沙哑，人也还迷糊着。
怕父亲晚上烧得更厉害，他一夜没怎么敢合眼，凌晨才躺下眯了会儿。
程仲谦点了点头，抬手要摸嗓子，却发现手里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石头。
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声音嘶哑粗砺，风寒的后遗症。
回想起昨晚的一幕，程昀柔和地笑了笑：“菱宝给你的，说要保佑爹你快点好起来。看来还真的很有用，爹你果然好了。”
无稽之谈。
程仲谦嫌弃甩手，因为力气还不能控制的太好，一不小心使大了，本该扔到枕边的黑色石头咕噜噜地掉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爹！”
程昀吓了一跳，赶紧捡起来，幸好没有摔破，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和菱宝交代。
“爹，你小心点，万一摔坏怎么办？”
程仲谦不是故意的，但他又不可能承认，厌烦地想，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
于是摆出一副“烦死了”的表情，看起来随时会爆发。
唉，父亲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怀念以前的父亲。
程昀在心里叹气，然后起身去烧水。
推开门，在院子里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抱着比自己还要大的扫帚，哼哧哼哧地扫雪，在门前清理出一条可以下脚的路来。
是菱宝。
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小巧的鼻尖全是汗珠。
“大哥哥，你醒啦！”
菱宝机灵地发现了程昀，丢下扫帚扑到他的身上，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最纯稚的欢喜。
仿佛只要能看见他，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值得开心的事了。
程昀揉揉她的脑袋，菱宝微微眯起眼，像只被撸爽了的小猫，大哥哥的手掌好舒服呀。
好希望大哥哥能每天都揉一揉啊。
“累不累？以后这种事让哥哥们来就行了。”程昀抹去她鼻尖上的汗。
“不累，菱宝可以！”
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会做很多事，不想当拖油瓶，不想被扔掉。
程昀走进厨房，却发现热水已经烧好了。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小丫头一早上到底做了多少事？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程仲谦恹恹抬头。
菱宝躲在程昀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看着爹爹。
爹爹会喜欢她吗？
爹爹半睁的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菱宝屏住呼吸，圆溜溜的眼睛紧张地眨动了一下，爹爹......
下一秒，爹爹毫无情绪波澜地挪开视线。
菱宝......菱宝失望地抿了抿嘴巴。
爹爹不喜欢她吗？可是她好喜欢爹爹呀。
程仲谦喝水的时候，菱宝就在一旁给自己打气。
不伤心，不难过，爹爹只是和她还不熟悉，将来一定会喜欢她的，梦里就是这样的！
对于那个帮自己找到了爹爹和哥哥的梦，菱宝抱以十二万分的信任。
她小碎步地挪过去，小手搭在床边，殷切地问：“爹爹，你好点了吗？”
程仲谦本来并没有怎么注意她。
昨天全程半昏迷状态，刚刚倒是看了一眼，可她躲在程昀后面，又没打扮，还以为是个男孩。
一开口却是软软糯糯，清清甜甜。
女孩？
程仲谦眼神一下就变了，嘶哑的声音甚至有一丝尖锐：“哪来的小女孩？”
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被吵醒的程毅打着哈欠说：“昨天大哥捡的啊，爹，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透露着一点“这么快就忘了，看你这记性”的意思。
亏的程仲谦没和这傻孩子计较。
他只是冷冷地说：“扔出去。从哪带来的扔回哪！”
菱宝整个娃娃都傻了。
她瑟瑟发抖地抱着程昀的大腿，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爹爹讨厌她，为什么？
程昀连忙蹲下抱住她，手掌轻抚菱宝的脊背，低声安慰她别怕。
“爹，她就一个人，扔出去就活不了了。”
程仲谦冷漠道：“那也是她的命，和你无关。”
程昀说：“可她遇到了我。”
这也是她的命，不是吗？
程仲谦气的直喘粗气，指着他问：“你，你是打定主意和我对着干了？”
程昀连忙摇头，他又不是不孝子。
“可是爹，外面太冷了，寒冬腊月，现在把她扔出去，她会被冻死的。”
程昀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他做不到扼杀她。
“大哥哥......”
菱宝靠的更近，只有大哥哥才能让她安心。
程昀又加了一码：“而且，爹你昨天吃的粥还是菱宝做的呢。”
他爹有个优点，就是不爱欠人情。
一碗粥也是人情啊。
果然，程仲谦表情一僵，有些气短地瞪了大儿子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程昀松了半口气。
因为等他爹认为这一碗粥的人情还完之后，还是会赶菱宝走的。
毕竟自那件事后，他就见不得小孩子。
在下次发生之前，程昀要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父亲留下菱宝。
第6章 馊饭和发霉馒头
“爹，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做饭。”
话音刚落，程仲谦本就没有舒展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程毅直接从迷糊的状态彻底清醒，震惊道：“大哥，你疯了？！”
程昀：“......我好的很。”
“你就是疯了！”程毅坚定道，“不然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从床上跳下来，拉住程昀的胳膊，那架势看起来像是想要看看大哥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大哥，你可是读书人，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程仲谦也不赞同地看着他，父子俩如出一辙的表情。
“‘君子远庖厨’是指不忍心杀生，所以要远离厨房。”程昀说，“可我不去做饭，咱们吃什么？饿死不成？”
程毅哑口无言，差点脱口而出“让下人去做不就成了”，随即想起他们已经没有下人可以使唤了。
程仲谦也想起来了，脸色难看，最后翻个身，拿背对着他们，自闭去了。
菱宝探头探脑，忧心极了，爹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呀？
程毅乱飞的眼神瞥见，指着说：“不是还有她吗？让她去做呗。”
菱宝眨了眨眼睛，弯着眼睛说：“好的，菱宝去做！”
程昀瞪了程毅一眼，拢着小姑娘说：“别听他的，说了大哥做的。”
程毅气哼哼地扭头。
菱宝小声安慰：“二哥哥，别担心，家里根本没有鸡鸭鱼肉的，所以杀不了。”
程毅：“......”更气了。
看着程昀牵着菱宝出去，程毅纠结片刻，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
程昀把吊坠从怀里拿出来，给菱宝戴到脖子上，说道：“谢谢菱宝，多亏了你的吊坠，爹他才好了许多呢。”
菱宝开心一笑，露出两颗门牙。
程昀想要做饭，要学的有很多。
第一件事就是生火，只有打火石和柴火还不行，需要先用干草引燃。
程昀试了三四次，都没成功，都是光有烟不起火。
“咳咳咳！大哥，我要呛死了！”程毅捂着口鼻，一手挥散眼前的烟雾，咳嗽不断。
菱宝憋着气，握着小拳头，不想打击大哥哥，可是她忍不住，咳咳咳，好呛啊！
“大哥哥对不起，菱宝不是故意的。”
灰头土脸的程昀无奈地说：“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他发现菱宝总是习惯性地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只是他还以为做饭会很简单，没想到第一步就折戟沉沙了。
“说明大哥你没这方面天分，赶紧放弃吧。”程毅见缝插针。
程昀说：“我再试一次。”
“还试？等会儿人家以为我们家房子烧了呢。”程毅嘀嘀咕咕，对自己没把大哥劝出去很不满。
程昀：“......”
这个弟弟哪都好，就是有点欠揍。
半个时辰后。
一家四口坐在桌前，一言难尽地看着碗里的粥......如果这真的能被称之为“粥”的话。
程仲谦问：“为什么是黑的？”
程昀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烧糊了。”
程仲谦默然无语。
沉默半响，他还是端起了碗，再不吃他就要饿死了。
程毅也跟着端起来，喝了一口。
下一秒，父子俩相似的脸不约而同大变，“噗”地一声给吐了出来，好难吃！
程毅还“呕”了一下。
程昀抿唇：“有这么难吃吗？”
“大哥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程昀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吐了出来，神情沮丧，大受打击。
他连做饭都做不好，真的能生活下去吗。
就在他怀疑自己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呼噜噜”的吃饭声。
程昀看过去。
菱宝双手捧着碗，吃的特别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菱宝！”他吓了一跳，“别吃了，别吃坏肚子了！”
可惜他慢了一步，菱宝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把碗舔干净，脸蛋上还有米汤。
满足地摸摸小肚子，双眼明亮：“好吃！”
程昀欣慰地揉揉她，说：“别哄我了，都糊了还能好吃啊？”
“可是真的好吃呀。”菱宝说，“馊饭才是难吃的，大哥哥做的好吃！”
程毅目瞪口呆，怀疑她味觉失灵。
程昀向来心细如发，他发现一个问题：“菱宝，你......吃过馊饭？”
菱宝不假思索地点头：“吃过呀，我还吃过长醭的馒头呢。”
“长醭？”
菱宝想了想：“就是一种绿色的小点点。”
“是不是发霉了？”
“嗯嗯！”
大哥哥真厉害，她一说他就知道啦。
程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在今天之前，他难以想象会有人吃发霉的馒头和馊了的饭食。
而且，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怪不得会觉得他烧糊了的粥好吃。
程昀心疼地抱住她。
菱宝茫然地问：“大哥哥，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这个时候关心的也是他。
程昀笑着摇头：“没有不开心。不过以后不要吃发霉的馒头和馊饭了，知道吗？”
菱宝委屈：“那肚肚饿怎么办？”
“大哥哥会喂你吃饭的啊。”
菱宝眼睛顿时亮了，一口答应：“好哦！”
水缸里的水用完了，还得去河边打水。
程昀当然不可能让菱宝一个小孩去，程毅又觉得他哥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读书人，只能跟上去。
这个时辰村民都起来了，所以河边有两三个大人，都是来打水的，还有七八个小孩。
一看见程昀程毅，就凑在一块嘟嘟囔囔，眼里全是好奇，他们长得真好看啊，感觉和他们很不一样。
不过都被家里人交代过，所以并不敢靠近。
“哎？那不是菱宝吗？”
“还真是！菱宝——”
菱宝听见有人叫自己，也回叫了一声。
“那是你的朋友们？”程昀问。
菱宝不确定，她没怎么和别人玩过。
“去玩吧，等会儿打好水叫你。”程昀把她往那些小孩的方向推了推。
“不要不要，我和大哥哥一起打水，菱宝可以帮忙呀。”菱宝贴着他的腿，不愿离开。
也太黏人了。
程昀抱怨，嘴角却一直挂着笑容。
看起来不仅不觉得苦恼，反而乐在其中。
本来村民们一个打完接一个，兄弟俩往那一站，轮到的那个汉子就说：“那个，你们先打吧。”
程昀说：“不用，你先吧。”
“不不不，你们先打吧，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急。”汉子干笑，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止他，其他没轮到的人也是如此。
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他们似的。
程毅小声说：“什么嘛，我们又不是土匪。”
程昀心想，说不定人家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他也不推辞，直接上前打了两桶水，和程毅一人拎一桶，点了个头就走了。
北河村是个小村子，只有三十几户。
时值寒冬，没多少人串门，周遭一片安静。
所以一多点什么声音，就格外明显。
“喵——”
一只毛发比雪还白的小白猫。
第7章 吊坠空间
毛发蓬松，圆滚滚胖乎乎，四肢并用，像只滚动的雪团，目的性很明确，就是菱宝。
待跑到他们前面时，高亢地“喵”叫了一声，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四条腿张开，像张大饼似的扑了过来。
主人，你的大王来啦！
菱宝猝不及防地被一只猫来了个抱脸杀，一屁股坐到地上，啥也看不见，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挥手。
“呜啊，救命，哥哥救命！救救菱宝！”
程昀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水桶，抓住小白猫的后颈皮提溜起来扔到一边。
小白猫：“喵喵喵！”
可恶的人类，竟敢对本大王不敬！
程昀把菱宝翻来覆去地检查一桶，确认没有被抓出伤痕才放心。
程毅说：“哪来的野猫啊。”
小白猫：“喵！”
你才是野人！
小孩子都是喜欢动物的，菱宝确认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后，清凌凌的黑眸欣喜地看着小白猫，开心极了：“是猫呀，好漂亮。”
是真的漂亮，连程昀程毅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猫。
菱宝挪过去，蹲在小白猫面前，期待地问：“我可以摸摸你吗？”
小白猫乌溜溜的眼睛微微睁大，盯着菱宝一眨不眨。
里面竟有一丝人性化的惊讶。
小白猫忽然耸了耸湿漉漉的鼻尖，肉垫扒拉着菱宝的膝盖，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最后停在她的胸口处。
再一扒拉，衣服里的黑色吊坠露了出来。
小白猫忽然一动不动，僵成了石头。
菱宝困惑地歪歪头：“你怎么啦？”
小白猫“啪叽”一下倒在雪地里，满脸的恍恍惚惚，它的主人竟然是个小萝卜头？！
菱宝收到惊吓，求助地望向程昀。
程昀不确定地说：“冻晕了？”
可是它......还睁着眼睛啊。
“也可能是死了。”程毅语出惊人，“死不瞑目嘛。”
甫一说完，小白猫“诈尸”，翻滚起来，怒瞪程毅，这人真讨厌！
“呀，猫猫又好啦！”菱宝开心拍手。
小白猫像个巡视领地的霸王，绕着菱宝看了一圈，别说，那上上下下的眼神，还真挺有灵性。
正着转完一圈，再反着转一圈。
再凑上去仔细地闻一闻，这才矜持地用毛茸茸的脸蹭了蹭菱宝的脸颊。
虽然人小了点，但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好闻，配得上它！
菱宝被它的毛毛蹭的很痒，缩着脖子咯咯地笑起来。
“好了，我们得回家了。”
程昀再不出声，一人一猫就要在雪地里打滚了。
菱宝依依不舍地摸了一下小白猫，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很乖地站起来。
小白猫却极其自然地跟了上来。
菱宝很惊喜：“猫猫，你要跟我回家吗？”
小白猫仰头：“喵～”
当然啦。
“大哥哥，我们可以带猫猫回家吗？”
程昀点头：“可以。”
菱宝觉得大哥哥真好呀，这两天是她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了。
回到家，程昀程毅忙着照顾程仲谦。
菱宝也想照顾爹爹，程昀没让，他怕父亲恼怒之下说出什么伤害小姑娘的话，让她先自己去玩。
好叭。
小白猫拍拍失落的菱宝，扯着她的衣服往房间去。
“猫猫轻点呀，你力气好大啊！”菱宝被一只猫拽的踉踉跄跄。
小白猫一个起跳，敏捷地跳上床，菱宝费劲地爬上去坐到旁边问：“猫猫，你想睡觉了吗？”
小白猫肉乎乎的爪子按在吊坠上。
眼前白光一闪，菱宝本能地捂住眼睛。
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绿草如茵，迎风招展的花儿轻轻摆动，空气中是青草和花儿混合在一起的好闻味道，温度不高也不低，很舒适，舒适地让人想就地躺下睡一觉。
中央有一栋红棕色的小屋，门上是一个和吊坠表面如出一辙的猫猫头。
台阶上蹲坐着一只毛发雪白蓬松的猫，矜傲地抬着圆乎乎的下巴，猫脸上带着人性化的骄傲和得意。
惊呆了吧？哼哼。
“哇！”
菱宝惊喜地张大嘴巴，扑到草地上打了个滚，翻身看到台阶上的小白猫，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更惊喜了。
“猫猫你也在呀！”她看看这里，拍拍那里，“这是哪里呀？我刚刚明明在家的呀，这里好漂亮，我喜欢这里！要是爹爹和大哥哥二哥哥也能来就好啦！”
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嘛。
爹爹生病了，家里很冷，可是这里很暖和，爹爹就会快点好起来的！
不过......菱宝四处看了看，发现竟然没有门！
小姑娘愣住，那她怎么出去呀？
出不去，就得一直呆在这里，就见不得爹爹和哥哥们了？
这个可能让菱宝害怕极了，她扁了扁嘴，有点害怕地说：“我想出去......”
她不喜欢这里了。
“这里只有你能进，别人是进不来的。”
“啊？为什么呀？”菱宝下意识问，“我想和大哥哥他们一起来呀。”
回答完，她才意识到，咦？谁在说话？
菱宝警惕地抱住小白猫，小声地问：“猫猫，刚刚是谁在说话呀？我怎么看不到他！”
小白猫被抱得很紧，猫脸都有点变形。
“是我和你说话啦，笨蛋菱宝，我要喘不过气啦！”
软软的猫爪垫拍着菱宝的头，头发更乱了，鸡窝头。
菱宝眨眨眼睛，歪头：“猫猫？”
小白猫张嘴：“是我，快放开呀！”
菱宝跪坐在它面前，眼睛瞪得像鸡蛋：“猫猫也会说话的吗？猫猫不是‘喵～喵～’叫的吗？”
边叫边用手在颊边作猫胡须抖动状。
“少见多怪，我是一般猫吗？”小白猫抬着下巴，快把自己仰过去，“不许叫我猫猫，叫我大王。”
“哦，大王。”菱宝很听话。
大王很满意，他说：“这是吊坠的空间，你和我绑定之后，空间就会对你开放，不过只有你自己能进来，其他人进不来的喵。”
“大哥哥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那爹爹呢？”
“不可以。”
“那二哥哥......”
“全都不可以喵！笨蛋菱宝！”小白猫炸毛。
“哦。”菱宝委委屈屈地把娘亲和三哥哥咽了下去。
好在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
她指着红棕色屋子问：“这个又是什么呀？”
大王举起爪子：“那上面不是写着吗？”
菱宝抬头，看到一个匾额，上面有三个字......她不认识。
“我不识字，猫猫。”
“叫大王！”小白猫气吞山河，然后惊讶地问：“你竟然不识字？”
它，它的主人是文盲？
菱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可是全村的人都不识字呀。
大王心想，看来第一步是要给主人脱盲啊喵。
第8章 菱宝不要当文盲
“图书馆。”大王舔着毛说，“这是图书馆。”
“图书馆？里面都是书吗？”菱宝忽闪着眼睛问，还从地上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地想进去看看。
那可是书呀，好贵好贵的书，只有读书人才能看的书呀。
大王把爪子放在门上，没什么阻力，轻轻一推就开了。它迈着轻巧的步伐，率先走了进去。
几步之后回头，看着扒着门框的菱宝说：“进来呀喵。”
屋子内部的空间和外观看上去不太符合，外面看只是个小房间，里面却大有乾坤，空间非常大，一排一排的架子，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书。
比县城的书店还要多，多多少不知道，菱宝不识数。
菱宝抓着衣服，忐忑不安地问：“我也能进去吗？”
她去过县城，只是往书店看了一眼，就被吴娘亲给骂了一顿，说那是极金贵的东西，不是她能看的，至于要就更别想了，她就是穷酸命，不配。
“当然了喵，现在它是你的了。”
菱宝摔了个屁股墩：“都，都是我的吗？”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从乞丐飞升到丰安县第一等富翁——以她有限的认知，能想到最有钱的就是地主老爷了。
“对啊。”
菱宝还是不敢进去。
里面好干净好明亮好漂亮呀。
小白猫回来，用脑袋顶着她，把她推进去，一边说道：“之后你要学习知道吗？不能当文盲。”
“我也能学习吗？文盲是什么？”
“不识字就是文盲，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菱宝：“可是吴娘亲说，丫头不用学习，都是浪费。”
小白猫“呸”了一声：“别信她的，这都是愚蠢的人才会说的话。读书人到哪里都值得尊敬，不论男女。”
菱宝似懂非懂。
但不妨碍她心里悄悄埋下一颗种子。
“菱宝——”
忽然听到大哥哥的声音，菱宝立马喊了一声“来啦来啦”，然后又惊喜道：“大王，你不是说大哥哥他们进不来吗？”
“就是进不来，他是在外面叫的你，不过你在空间可以听到。”
菱宝懵懵地点头。
“菱宝——”大哥哥又叫了她一声。
似乎是因为她一直没回答，程昀走了过来，能听到“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我要怎么出去呀？大哥哥在叫我啦。”
大王：“你在心里默念‘我要出去’就能出去了。”
菱宝立即默念，眼睛一眨，她就又回到了茅草小屋。
哇，好神奇呀！
小白猫也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它说：“空间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能说哦喵。”
它还未雨绸缪地补充：“你爹爹和哥哥们也不行。”
“哦......”
程昀推门进来，看到木床上的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在屋里怎么不吭声，大哥哥还以为你跑出去玩了。”
菱宝不会撒谎，耷拉在床边的两只小脚紧张地动了动，咧开一个笑：“大哥哥好厉害。”
“怎么突然夸我。”程昀失笑。
小白猫满意点头：“做的很好，这就是我们的秘密。”
程昀说：“这猫说什么呢？”
这个大王没叮嘱，所以菱宝就以为这是可以说的，她认真地说：“大王说我做的很好。”
程昀捏捏她的脸颊肉，笑了两声说：“你还能听懂猫说话呢？”
菱宝疑惑道：“大哥哥不是也可以吗？”
刚刚大王就在大哥哥面前说的呀。
“我可不行。”
小白猫骄傲道：“你想什么呢，当然不是谁都能听懂我说话啦，只有你可以。你是特别的，别人耳朵里都是‘喵喵喵’。本大王可不是那种平平无奇的猫！”
原来是这样！
菱宝捧场地说：“大王好厉害呀。”
小白猫趴着舔了舔手臂上的毛，被夸得舒坦极了。
程昀问：“大王？这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不是她还能是谁。
没想到菱宝竟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它告诉我它叫大王的。”
大王：“喵喵喵！”
笨蛋菱宝，你这和直接点名我会说话有什么区别！嗷呜呜，咬你咬你！
这猫又叫什么呢？表情跟骂人似的。
程昀多看了它一眼，并没有想多，哄着菱宝说：“它告诉你的啊，那说明它很喜欢你。”
菱宝开心地翘脚脚。
把那么多书都送给她了，大王超级喜欢自己的。
程昀看她乐不可支的模样，自己也觉得开心。
“大哥哥要去地里看看，菱宝要一起去吗？”
他本打算和二郎一起去的，但留下菱宝又不放心。
菱宝心思单纯，程仲谦对她不假辞色，她转头就忘了，还想过去照顾。
她一直想往程仲谦身边去，就像一只恋家的小鸟。
可程仲谦看到她绝不会高兴，他又不在，万一有点什么事......
“要去要去，菱宝和大哥哥一起。”
程昀说好，把她从床上抱下来，目光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就把头绳解开，打算给她重新梳一下。
万幸的是，他没有厨艺天赋，梳头的本事还不错，小姑娘不再是鸡窝头了。
“猫猫，不对不对，大王，大王你要一起去吗？”菱宝认真地问。
程昀看到小白猫竟然点了点头，不会真的能听懂人话吧？
“这猫看起来挺聪明的。”他说。
“喵喵喵！”
没礼貌，叫名字！
菱宝赶紧充当和事佬，拉拉程昀的胳膊。程昀顺从地弯腰低头，听到小丫头悄声说：“大哥哥，你不要叫它猫猫，要叫大王。大王会不高兴的，它很凶哒！”
说到后面，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增强说服力。
程昀觉得她好可爱。
以前他见过的小孩都又吵又闹，怎么菱宝就这么可爱呢。
“好。”
程家分到的田地原先是北河村一个老光棍的，那茅草屋也是他的。
老光棍是独居，无儿无女，死后自然没人继承房屋和田地，就顺理成章地给了程家。
不过程仲谦他们并不知道前情。
要是知道，肯定是说什么也不肯住的，还不够嫌弃的呢。
如今是辜月初，距离播种冬小麦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偏偏他们现在是庶民。
十五岁的少年叹了口气，快把头发愁白了。
第9章 还不如没有的家人
“大哥哥，你不开心吗？”
菱宝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即便程昀叹气声很轻微，她还是听到了。
“大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呀？”
程昀蹲下来平视她，说道：“大哥哥不会种地。”
他仅仅知道冬小麦秋分时播种最佳，寒露已经算迟了，更何况连寒露都过去了。
现在手里还余下一点钱可以购买粮食，可迟早会有用完的那天。至于挣钱，程昀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
到那一天，难道要卖身为奴，或者去乞讨吗？
他了解父亲和二郎，他们的自尊不允许他们那样做，就连他也是如此，宁死不为奴。
菱宝稚嫩的小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一本正经地说：“大哥哥不要不开心，菱宝会呀，菱宝可以帮忙！”
程毅怀疑道：“你，会种地？你个小丫头会干什么？”
菱宝掰着手指，认真回答：“会的哦，我会播种，除草，收割......”
程昀忍不住握住她的小手问：“你怎么会这么多？”
“因为我本来就一直要下地干活的呀。”
本来？一直？
程昀正要继续问，菱宝忽然打了个喷嚏，他就改了话风：“冷吗？大哥哥抱你回家。”
骤然腾空，菱宝下意识抱住大哥哥的脖子，心里的喜悦像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咕嘟直冒泡。
菱宝真是太幸福啦！
“菱宝，你今年几岁了？”程昀打算多了解她的信息。
“五岁啦。”伸出一个小巴掌。
他还以为是四岁，比寻常五岁孩子小了一圈。
“大哥哥忘了问，你的全名是什么？”
“程又菱！”菱宝大声回答，说“程”的时候格外骄傲。
有点出乎程昀意料，他问：“菱宝也姓程？”
“嗯嗯，对呀对呀，爹爹和哥哥姓程，菱宝当然也姓程啦，一家人就是要一样的。”菱宝理所当然地说，觉得自己说的非常对。
程昀宠溺摇头，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
“大哥哥是问你，你原本姓什么？”
“姓韩。”菱宝撅着嘴，她不喜欢姓韩。
程昀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蔫了，不过小孩子嘛，小孩的脸，六月的天，想变就变。
他觉得既然要养菱宝，自己有必要习惯一下。
是的，他真的很想留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之前家里都有什么人？”
“有奶奶，韩爹爹，吴娘亲，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弟弟。”菱宝说。
人倒是不少。
“你在家里都干些什么？”程昀跨过一个雪堆，菱宝被颠了一下，脸颊肉弹了两下，可爱可爱。
要干的有很多很多，要做饭刷碗，要挑水浇菜，要打扫房间，要上山打猪草，要给韩爹爹吴娘亲洗脚，要给姐姐弟弟们使唤......
连程毅都挺愣了：“你、你一个小孩要干这么多？那你姐姐弟弟们干什么？”
菱宝想了想：“他们好像什么都不干。”
“只有你干？”
“是呀。”
菱宝小声说：“我不喜欢他们。”
又觉得自己说的太严重，哥哥会讨厌她，赶紧补充道：“他们老是骂我打我，很疼。”
骂她，还打她？
等等，程昀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心中有着极其不好的猜想：“菱宝，昨天早上，你为什么会在山上？你是自己去的吗？”
菱宝摇摇头：“不是，是韩爹爹带我去的。”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程昀急切地问。
手臂无意识地用力，勒疼了菱宝，但她也不吭，只是默默忍着。
“然后韩爹爹就走了。”
把一个五岁小女孩独自扔在山上，他却离开了？
难道他不知道山上的低气温是足以冻死人的吗？或者说知道，只是并不在意？
程昀终于明白，为什么菱宝要说自己“没有家”。
这样的家，还不如没有！
程昀心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愤怒。
他不明白，有这么乖巧懂事，活蹦乱跳的女儿，为什么却要置她于死地。
他们知不知道，有的人做梦都想拥有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儿......
菱宝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她眼神好，看清的瞬间就一头扎进程昀的颈窝，把脸埋了起来。
程昀以为她是想起不好的记忆在难过，手掌顺着她的背，低声说：“不怕，以后有哥哥在，不会再把你丢下了。”
后面一句话他是用气声说的，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听到。
迎面而来的妇人一边忍不住打量他们，一边又躲着他们走。
程昀没在意，一个眼神都没给。
程毅却极不喜欢，凶狠地瞪了回去。
妇人一个激灵，赶紧跑远了。
一口气跑到家里才停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韩大虎拿着个饼吃，纳闷地问：“你这是咋啦？”
吴氏在门口跺了跺脚，鞋底的雪粒都蹭下来，搓着手说：“我刚看到新来的那家人了。”
韩大虎很感兴趣地“哦？”了声，问道：“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吓人？”
吴氏：“还真不是，长的特别好看，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那是当然，程仲谦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继承了他容貌的程昀程毅自然也不会是丑人。
“就是脾气不好，那小的还瞪我呢。那大的也不怎么聪明，对个丫头那么疼爱，你不知道，走路都得抱着呢！”
韩大虎摊手，不乏嫉妒地说：“谁知道这些大老爷们都在想什么。”
“什么大老爷，他们现在可没比咱们高人一等。”吴氏斜着眼睛，透着一股幸灾乐祸。
韩小芳气冲冲地跑进来，大叫：“娘，韩又菱那个死丫头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吴氏和韩大虎对视一眼，有些微小的不自在，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管人家去哪了，说不定啊，是嫌咱家穷跑了呢。”
韩小芳气的吱哇乱叫：“她凭什么跑，她跑了家里的活都得我们做，累死了！”
之前爹娘虽然对她们也没有对弟弟好，可也不用干这么多活啊。
吴氏不耐烦地说：“小点声，金子还在睡觉呢，吵醒他我要你好看！去把屋子给收拾了。”
来这一趟，不仅没有少活，还多了一样！
韩小芳都快气哭了。
她在心里咒骂，不知好歹的韩又菱，最好死在外面！
第10章 不进反退
程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抱着菱宝走了一路，还真有点累，现在身上暖烘烘的。
菱宝有点不好意思：“大哥哥，我是不是很重啊？”
“不重啊，太轻了，菱宝以后要多吃点饭才行。”程昀说。
菱宝皱皱鼻子，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担心，犹豫了下说：“不要了，大哥哥，菱宝只要吃一点点就好啦。”
“为什么，吃饱不好吗？”程昀顺着她的问题问。
菱宝更担心了：“可是菱宝吃很多的话，爹爹和哥哥就没有吃的了。”她很认真地说，“我们家粮食很少的。”
程昀：“......”
他们已经穷到连菱宝都知道他们入不敷出了吗。
轻咳一声，难免窘迫：“有哥哥在呢，你不要操心这些。”摸摸脑袋，“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就好了。”
“和爹爹哥哥们在一起，菱宝就已经很开心了呀。”
“那就再开心一点。”
“那菱宝是不是会飞起来？”
又来了，跳脱的童言童语。
程昀耐心地问：“为什么会飞起来？”
菱宝认真地说：“菱宝现在就开心地想要飞起来，再开心一点，岂不是真的要飞起来吗。”
程昀哈哈大笑，勾了下她的鼻子：“你可以试试，说不定真的可以。”
菱宝郑重点头，心想，等她会飞了，就带着爹爹哥哥一起飞。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起身时看到程毅在翻白眼，程昀好心提醒：“别把自己翻过去了。”
你们还记得我也在呢啊？
程毅：“哼。”
菱宝仰头看他，二哥哥好像小猪，哼哼哼。
下午程昀就联系村长买了一些粮种，得知他们要播种，村长还借了他们工具。
村长说：“这时候播种太晚了，你不如种些萝卜白菜这种耐寒的农作物，等收成了也能卖钱。”
种地自然是村长更熟，程昀请教了一些问题，最后把大部分粮种改成了蔬菜种子，还有一部分依旧用来种粮食，歉收就歉收吧。
当天下午程昀程毅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程昀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他动了下手指，“嘶”地出声，摊开手掌。
程毅还好，但他那只拿过笔杆子的双手却磨出好几个水泡，火辣辣的疼。
最让人尴尬的是，连菱宝都没他严重。
“嘿咻嘿咻！”
菱宝蹲在地上，拿着把铲子铲雪，“呼”了一声，眼眸晶亮，觉得自己还能再干！
她抱着大王的脑袋，喜滋滋地说：“猫猫，我好喜欢现在的日子呀。”
干活也喜欢！
小白猫炸毛：“笨蛋菱宝，叫我大王！”
“大王大王，你别生气，我不小心忘记啦。”
小白猫呲牙，毛茸茸的肉垫按在她脸上。
它非常记仇，所以要给菱宝一点教训！
程昀把锄头堆放在墙角，就准备洗洗手去做饭了。
程毅失声道：“大哥，你都这么累了，还要去做饭？你就不能让她去做吗？”
被指着的菱宝茫然抬头，手里还抓着大王的耳朵。
“不能。”程昀头也没回。
程毅追过去，不肯放弃：“可你做的饭很难吃啊。”
累了一天就不能吃顿好的吗！
程昀抽了抽嘴角。
程昀学习能力很强，有过一次经验，再上手就容易多了，生火添水淘米都不在话下......然后又做出来一锅黑炭。
程毅喝了一口，直接哕了。
没进步就算了，怎么还倒退了呢！
他抓狂地说：“大哥，我求你饶了弟弟吧！”
该不会以后都要过这种日子吧？
想到以后别人吃香喷喷的干饭，他只能喝黑乎乎的“白粥”，程毅眼前一黑。
小白猫也分到一碗，它没看出来这是啥，只以为本来就是黑的。
把头埋进去，伸出粉舌头呼噜呼噜地吃起来，然后震惊抬头，“啪叽”倒地，舌头耷拉在嘴边。
菱宝赶紧鼓涌下去，担心地小脸都皱巴在一块：“猫猫你怎么了？”
“好难吃的粥！”小白猫吐着舌头，一巴掌拍翻了饭碗。
它喵大王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程毅像是找到帮手，咄咄道：“看见了吧，猫都不吃！”
如果有狗，那就是狗都不吃！
程昀：“......”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菱宝身上，殷切地问：“菱宝，你觉得好吃吗？”
菱宝不会撒谎，灵动的眼珠转来转去，心虚地说：“一点点难吃。”
程昀有点受打击。
菱宝立即觉得自己说错了，不安地说：“哥哥别生气，菱宝觉得很好吃的。”
怕程昀会一直难过，她端起饭碗就喝了一大口，还差点呛着：“好好吃，菱宝喜欢。”
程仲谦不带感情地看着她。
兴许是底子好，只一天他就好了许多，也不用再躺在床上了，只是还没什么精神。
程昀让她吐出来，菱宝说已经咽下去了。
程昀表情严肃地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话。
菱宝被这个眼神吓到了，觉得大哥哥肯定是生气了。
大哥哥辛苦做的饭，她却还说难吃，她好坏......菱宝低着头揉了把眼睛，心里被无穷无尽的恐惧填满。
大哥哥会不会也觉得她好坏，会不会不想养她，会不会让她走啊？
瘫成一张猫饼的大王感知到她不安的情绪，担忧地蹭了蹭她的腿：“菱宝，你怎么啦？”
菱宝哽咽地说：“大哥哥，可不可以不要扔掉菱宝？”
程昀愣了一下：“谁说要扔掉你了？”
菱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程昀略想一下就明白了，估计是他刚才表情吓着她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联想到要把她扔掉的。
“没有人要扔掉你，哥哥只是在想事情。”程昀放软声音，“吓到你了是不是，大哥哥给你道歉，好吗？”
“真的不会扔掉我吗？”
“当然。”
菱宝破涕为笑，依恋地依偎着他。
程仲谦突然开口，声音嘶哑：“我说过，她留不得。”
程昀抬眸，对上父亲漠然的眼神。
像一片荒林，枯草丛生，看不到光，因为他本人抗拒一切。
程昀没反驳，只是握紧了菱宝的小手。
“菱宝过来，大哥哥有话和你说。”
走了一步，程昀想起什么，说道：“爹，二郎，这些你们先别吃了，我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一些可入口的。”
他不说程仲谦程毅也不会吃了，太难吃了！
两人走后，程毅捂着饿的咕噜噜直叫的肚子说：“爹，要不你让大伯给我们送个厨娘过来吧？”他不想饿死。
程仲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上床躺着去了。
好吧，爹不愿意。
第11章 白切黑的大哥
冬季黑的早，酉时初太阳下山，酉时末就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村里都节省，也不会点油灯，又没事干，那不是浪费吗。
于是只余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上，散发着雾气一样的光辉，很淡。
程昀点了盏油灯，让他和菱宝都能看到彼此。小白猫也跟了进来，蹲坐在菱宝脚边，程昀看了一眼，默许它在。
“菱宝，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听吗？”
菱宝点头，要的。
“你想知道大哥哥刚刚在想什么吗？”
“想！”
程昀的声音就像月辉，轻柔的不可思议：“我希望菱宝可以放心大胆地诉说你自己的想法。”
菱宝歪了歪头，懵懵地说：“我有在说话呀。”
知道她理解能力有限，程昀举例：“就像刚刚，大哥哥做的饭难吃，你觉得难吃，你就可以和二郎一样说难吃。”
可是，可是.......
菱宝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在韩家还不用她做饭，是吴氏和韩小娟她们做，韩小娟做饭也不好吃，她很实诚地说了，然后大姐姐很不高兴，一直骂她，还不让她吃饭，菱宝被饿了一天。
还有二姐姐韩小芳，弟弟韩金子，他们都不许别人说他们的不好。
菱宝就更不敢了，不然会被欺负的更厉害。
“大哥哥不会难过，不会生气吗？”菱宝问。
程昀说：“会有一点难过，但这是正常的。不过不会生气，因为自己做不好就对别人发火是无能的表现。”
大王“喵”了一声，夸奖道：“你这哥哥是个人物啊，心性极好。”
听不懂，但听到了“好”字，于是菱宝与有荣焉，那当然啦，大哥哥就是最好哒！
“开心了？”程昀问。
菱宝说：“只要大哥哥不扔菱宝，菱宝就开心呀。”
她总是担心自己被扔掉，所以对着程昀黏黏糊糊，恨不得时时刻刻要在一起。
程昀握着她瘦弱的肩膀，严肃又郑重，像许下承诺一般说道：“我不会把你扔掉，任何时候都不会，哥哥说到做到，菱宝信哥哥吗？”
“信！”菱宝不假思索。
程昀莞尔，少年持重的他竟幼稚地伸出小手指：“要拉勾吗？”
要的。
对小孩来说，拉勾比发誓还有分量。
菱宝认真地和他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她开心极了，仰脸笑啊笑，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
大王舔了舔毛，笨蛋菱宝还是这个样子顺眼，哭丧着脸太丑了，它不喜欢。
这时，程昀挠了挠脖子，有些许不好意思地说：“菱宝，你能不能再做一次饭？”
忙了一天，不吃点东西睡都睡不着。
菱宝一口答应。
别看她人小，动作却很麻溜，没一会儿就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饭出来。
程昀不得不承认，果然人都有不擅长的。
他死心了，看来他是真没这方面天赋。
程昀把饭端进正屋，躺在床上的父子俩立刻坐了起来。
“饭来了吗，饭来了吗？”程毅吸吸鼻子，热泪盈眶，“终于吃到‘饭’了！好香，大哥，你和哪家要的？”
程昀：“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赶紧吃吧。”
他把筷子递给程仲谦：“父亲，用膳吧。”
程仲谦默不作声地接过筷子。
浓稠的糙米粥，虽仍有稻壳，却熬出一层晶亮的米油，比炭粥可香多了。
看他吃了一口，程昀程毅才开吃。
程昀又对忽闪着眼睛看他们的菱宝说：“长幼有序，父亲先吃，我们再吃。”
菱宝点了点头，记住啦！
程仲谦虽不说话，用饭的速度却一点不慢，吃了两碗后就放下了，生病更需要补充营养。
程昀也吃好了，他用手帕擦了擦嘴巴，清了清嗓子说道：“爹，这顿饭是菱宝做的。”
程仲谦：“......”
程毅还没吃饱，埋头狂吃，谁做的没差，能吃饱就行。
程仲谦眯了眯眼，心中不满：“你故意的？”
程昀装傻：“什么故意的？是菱宝心疼您才去做的而已。”
程仲谦：“......”
突然感觉内里有团火在烧，若是在膳前说，他气都气饱了。
程仲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当然，只是从饭桌前去到了木床前而已。
程昀闷声笑了下，好了，又争取了几天时间。
不过下次这招就不好用了，他爹一定有防备心了。
茅草屋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不过才戌时中。
程昀用小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小白猫蜷缩着身体趴在她旁边，道了晚安，便摸黑回去。
待他一走，小白猫便拍拍菱宝：“快进空间。”
菱宝已经有些困了，盘腿坐在图书馆内，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问：“大王，干嘛呀？”
小白猫嗲嗲的奶音说出恐怖至极的话：“学习。”
“可我不认字呀。”菱宝羞赧地说。
小白猫上身立起，后腿支撑，两只前爪掐着胳肢窝，威严地说：“不认字才要学，我喵大王亲自教你！”
菱宝问：“大王你认字吗？”
大王骄傲地说：“这些书里的字我全都认识。”
“哇，大王好厉害。”
只教了半个时辰，大王就让她睡了，不过是在空间睡的，空间灵气高，常待在里面有好处。
等她睡着，小白猫也靠在她身边睡着了。
一人一猫，身体小小的起伏都一样。
第二天醒来还很早，大王就让她复习昨天学到的东西。
它发现菱宝很聪明，记东西很快，昨天学的今天在没人提醒的情况下还能记个七七八八。
不愧是他看中的主人！
复习完，菱宝就从空间出去了，小白猫想起什么，对她说：“菱宝，你想和我说话直接在脑子里说就可以，我可以‘听’到。”
“不用张嘴巴吗？”
“不用。”
菱宝觉得好神奇，立即就试验了一下。
嘴巴抿得紧紧的，好像谁会趁她不休息掰开似的，用力到脸颊肉都鼓起来了。
猫猫，猫猫，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小白猫跳起来：“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大王！”
扑到菱宝身上，肉垫按着她，作势要张嘴咬她，闹作一团。
菱宝“哎呀”一声，撅着屁股爬起来，咯咯笑着逃出空间，小白猫紧随其后。
菱宝拉开门跑出去，着急忙慌的鞋子都没穿好，闷头往前跑，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整个人往后弹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鞋子都飞了。
菱宝晕头转向地抬头。
男人一脸阴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第12章 好朋友要互相舔毛
近几年，程仲谦的睡眠质量极差，因为他总会做各种可怕的梦，梦里全都是他拼命逃避的东西。
前两天因为生病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两天过去，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又开始睡不好，再加上睡相极差的程毅在旁，天亮后，他干脆披衣来到了院子里。
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灰扑扑的，没有一点色彩，他冷眼看着，脑子一片空白。
这一瞬间，他就像一颗正在枯死的树。
忽然间，他听到另一间房里传来的尖叫声。
程仲谦回神，下意识走了过去。
然后那扇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小不点冲了出来，一头撞在他的腿上。
即便他还没好全，他也是个成年人，他一动未动，撞人的却摔了个四脚朝天。
程仲谦个子很高，比北河村所有人都高，此时背光站在菱宝面前，光晕从他身后照过来，菱宝都看呆了。
“爹爹，你好好看呀。”
虽然爹爹胡子拉碴的，和梦里不太一样，可是真的好好看呀。
听到“好好看”三个字，程仲谦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闭了闭眼，睁开时已经恢复正常。
“再乱叫，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爹爹就和地上的雪一样冷冰冰的。
菱宝摇头说：“没有乱叫。”就是爹爹。
程仲谦嗤笑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我不管你所图为何，趁早从我家离开。”
小白猫：“喵！”
你谁啊谁，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
菱宝抱着大王，一脸倔强，不离开，大哥哥说了不会扔掉她的。
她撅着嘴巴看了一眼程仲谦，委屈地想，她要讨厌爹爹一会儿！
她从地上爬起来，人小，倒腾身体的时候四肢并用，特别像一个小团子。
菱宝鼓起勇气：“哼！”
哼完转身就跑，绝不留恋战场。
这就是有人撑腰的底气了，连爹爹都敢哼。
程仲谦：“......”
他有些错愕。
刚见面时，她只敢躲在程昀后头瞧他，现在竟然都敢挑衅他了！
还有，以为躲在木头桩子后面就看不到了吗？知不知道你大半个身体都露出来了。
程仲谦一阵无语，看了片刻，转身进屋了。
小白猫通风报信：“他走了喵。”
菱宝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人小鬼大地拍了拍胸口，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扔出去，很很愁地问：“大王，为什么爹爹不喜欢我呢？”
大王抖了抖脑袋，不知道。
“因为我们才认识不久吗？”
小白猫惊讶地问：“你们才认识不久？你们不是父女吗，为什么会才认识不久？”
菱宝就把自己做的那个梦告诉它。
“然后我就真的在山脚下看到了爹爹他们！这个梦好厉害的。”
大王整只猫猫都震惊了，原来预知梦竟是真实存在的吗？一直以为没听说过谁觉醒，它还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它用肉垫摸了摸菱宝的脸，人不可貌相！
菱宝眨眨眼，大王在干嘛？
估计是这事太震惊了，大王一个脑抽，凑上去舔了下她的脸。
湿漉漉的感觉让菱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舔我呀？”
大王有点不好意思，但它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它理不直气也壮地说：“舔毛我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只有好朋友才能享受到的待遇的哦！”
好朋友？
菱宝想了想，明白了。
她低下头，伸出舌头在大王身上舔了舔，猫毛在嘴里的感觉很奇怪，但大王是她的好朋友，所以这个毛，她一定要舔！
程昀出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吓得清醒过来，腿比脑子还快地跑到菱宝身边，把小姑娘给提到一边，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嘴里的几根猫毛给捡出来。
程毅哈欠打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第一次看他哥这么失态！
“菱宝，你在干嘛？”
“我在给大王舔毛！”菱宝兴高采烈地说，大哥哥也是大王的好朋友，所以她说，“大哥哥，你也快给大王舔毛。”
程昀哭笑不得：“为什么要给它舔毛？”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就是要互相舔毛的哦。”菱宝现学现卖，说的头头是道。
大王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
程昀表情一言难尽，说道：“那是它们动物之间的习惯，你是人呐，不用学的。”
“好朋友......”
“刚刚舔了一嘴毛，嘴巴里难不难受？”程昀挑眉问。
菱宝对对手指，心虚地点了点头。
小白猫：“什么？！我舔你都没有觉得难受！”
程昀：“对呀，所以你想表达友好可以抚摸它的背，舔毛就不用了，知道吗？”
菱宝恋恋不舍：“真的不可以吗？”
她觉得她可以为了朋友忽略这点不舒服的！
“不可以！”程昀严厉道。
不严厉不行，他真怕菱宝背着自己偷偷舔大王。
“好吧好吧。”
看这失落的小模样。
“大王，对不起呀，以后不能给你舔毛了。”菱宝很愧疚。
大王傲娇地说：“我本来也没让你给我舔毛。”
“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菱宝盯着它，紧张地等待答案。
大王爪子扒拉一下耳朵，小声说：“是啦。”
菱宝嘿嘿一笑：“我就知道。”
程昀瞥一眼，这一问一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真的能对话呢。
洗漱过后，他们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早食吃什么？
重点是谁来做。
程昀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父亲。
是的，为了防止再被坑，这回程仲谦打算亲自监工。
菱宝没法再做，不然他爹真能一口不吃。可他做的完全入不了口，做了和没做一样，还浪费粮食。
看来看去，只有二郎可以一试。
对上他哥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眼神，程毅一阵无语，撸起袖子：“我来试试！”
别说，他还真行！
第一次上手就做的和菱宝不相上下。
程仲谦说：“二郎，你竟还有厨艺天赋。”
程昀说：“二郎，我必须承认，这点大哥不如你。”
菱宝说：“二哥哥好厉害呀！”
第一次得到“大哥不如自己”评价的程毅被夸昏了头，豪气万丈地表示：“从今以后，家里的饭食我都包了！”
第13章 打倒坏人！
村里来了陌生人，听说还是被流放过来的，这引起了村民的警惕。
那天有人看见村长过去，还有人担心村长会不会出事，结果竟然完好无损地离开了。
讨论了小半个月，北河村安安稳稳，一点事没有，大家就渐渐放松了警惕，有人在路上遇到程昀他们还战战兢兢地尝试打招呼。
看到菱宝跟在旁边也没多想，只以为他们也是刚认识。
程昀自然觉得奇怪，问菱宝，菱宝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委委屈屈，可怜巴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他。
算了算了，不想说就随她。
“走吧，最后一天了。”
兄妹三人扛着锄头去了地里，今天就能完工了。
地里已经没多少活了，程昀不愿意“压榨”菱宝，让她和大王去一边玩。
菱宝也不走远，找了个石头坐着，和小白猫对坐着，拿着树枝在雪地上划拉。
韩家。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出去玩！我讨厌你们，打你们！”
韩金子在床上翻滚着，不时从手边拿起什么东西扔出去，砸在吴氏他们身上，偏偏吴氏一点都不生气，只心疼儿子。
“金子乖啊，今天太冷了，咱们过几天再去玩好不好？来，把东西给娘，当心再划到手。”吴氏走过去，想抱韩金子，结果肚子被踹了一脚。
嘶！
她儿子这腿可真有劲，将来肯定长得好。
韩金子今年三岁，胖嘟嘟的，只比菱宝矮一点。人不大，脾气却是顶了天，家里哪个都叫他打踹过。
韩金子大喊大叫：“我不，我就要出去玩，你不让我出去玩，你是坏人！”
吴氏抱着他哄，韩金子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看见三个躲在角落的女儿，迁怒道：“一个个的都是木头，就不知道过来帮忙，你们弟弟要是伤着自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韩小芳翻个白眼，嘀咕道：“瞎操心，他伤了谁都不会伤了他自己。”
实在哄不好，吴氏无奈地说：“好好好，小祖宗，我让你三个姐姐陪你去玩，好不好？”
韩金子立刻不哭了，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在罐子里拿了一块饴糖，叫上三个姐姐一块出去了。
吴氏追在后头吆喝：“小娟，你们姊妹三个看好金子啊！”
“知道啦。”
韩小兰问她弟：“金子，你要上哪儿玩？”
韩金子说不知道，他就是不愿意在家待着。
韩小娟想了想：“听说新来的那程家人在地里，要不咱们去看看他们长什么样？”
韩小芳拍手：“这个好，我早就想去看了，偏娘不让。”
韩小兰却很犹豫：“不好吧，万一出什么事呢？”
韩小芳就看不上她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嫌弃地说：“你不去拉倒，我们去。金子，走。”
三人真转头就走，韩小兰只好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地里没人劳作，只除了程家两兄弟，所以她们一眼就看到了程昀程毅。
和北河村其他同龄的少年不同，程昀程毅身上干净整洁，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以布束之，虽着短褐，然相貌风流，一谦和闲雅，一潇洒利落，各有各的神采，各有各的俊朗。
韩小娟她们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登时就看呆了。
韩小芳甚至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忽听金子说了句：“韩又菱！”
嗯？韩又菱？
韩小芳扭头，看到不远处在石头上坐着的菱宝。
半月没见，她和之前变化好大，脸颊胖了些，身上再不是脏乱的，头发和程昀程毅一样梳的整齐，用红绳绑了两个花苞，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上，缀着灿烂的笑。
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韩小芳莫名地生气，毕竟她一直以为菱宝是失踪了，是过的惨不忍睹，是绝不可能过的好的！
正巧，这时韩小兰也惊喜道：“是菱宝，她没事！”
韩小芳磨了磨牙，大踏步走了过去。
“程，昀。”菱宝专心致志地“画”出两个字，激动地问，“大王大王，这次我写对了吗？”
大王看了一眼：“不错，写对了。”
菱宝开心地扑腾小脚，在雪地上蹭出两只小翅膀。
学完拼音后，大王想教她学写她的名字，但菱宝想先学大哥哥的名字！
前几次总有这里那里的错误，今天是她第一次写对！
“你之后得学习按照笔画顺序来写，不能瞎画，太丑了。”大王先生很严厉，“咱们要摆脱文盲的身份，你知道了吗？”
菱宝握拳：“知道了，摆脱文盲！”
正雄心壮志之时，一双脚突然踩了上来，“程昀”两个字立刻缺了一半。
被宠的有了些小性子的菱宝愤怒抬头，看到是韩家姐姐和弟弟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很快她又想起自己可是有哥哥保护的人，她不怕！
菱宝不高兴地说：“你走开，你踩到我的字啦！”
韩小芳低头，她又不识字，当然不认得什么字不字的，但既然菱宝这么说，她勾了勾唇角，一脚踹飞了“字”。
她特地对着菱宝踹的，扬起的雪扑了一脸。
倒没有惊讶，但这让菱宝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因为这种事常常发生。
连生气都没有很生气，还没有韩小芳踩到哥哥的名字的一半那么生气。
但大王非常生气。
爪子紧紧扣住地，猫耳朵压平，毛茸茸的尾巴不耐烦地摆动着，瞳孔缩成细缝，凶狠地叫了一声，尖尖的牙齿露了出来。
菱宝觉得大王浑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有点像她以前捡到过的栗子壳，刺团团。
“喵，这个女的真讨厌，我要教训她！”
菱宝好奇地问：“你要怎么教训她呀？”
大王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她看。
它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韩小芳飞扑过去，和那天对菱宝一样。
但这次它没有抱脸，嫌弃，才不要呢。
大王两只前爪在韩小芳胸口踹了一下，两只后爪在韩小芳肚子上踹了一下，然后以此为支点，灵活轻巧地转身落地。
看着得意洋洋的韩小芳脸色骤变，整个在栽倒在地上，大王优雅地“喵”了一声。
菱宝嘴巴张成鸡蛋形状：“大王，你好厉害呀！”
坏人被打倒啦！
第14章 打架
大概是从没从菱宝这受过委屈，韩小芳甚至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韩金子哈哈大笑起来，觉得他二姐摔倒的样子太好笑了。
韩小芳恼羞成怒：“笑什么笑！”
她瞪向菱宝：“韩又菱，你是不是故意的！”
菱宝不吭声，她现在叫程又菱！
韩小芳更气了，本来还算清秀的脸庞扭曲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就把菱宝推翻。
菱宝本来要抱头的，大王怒道：“笨蛋菱宝，打回去啊！”
对哦！
大哥哥说了，人不能一味地受欺负，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最近一直吃的饱饱的，觉得自己变强壮了许多，肯定不会再是一直挨打了！
一想到程昀，菱宝就勇气顿生，小胳膊小腿地奋力推搡韩小芳，大王在旁边对着韩小芳撞来撞去，上窜下跳的。
它虽然是一只猫，但体重也不轻，砸在身上跟石头似的。
“啊，大姐三妹你们快来帮我，金子，快打韩又菱这个死丫头！”
韩小娟和韩金子冲上去，韩小兰犹犹豫豫地劝说：“你们别打了，大姐二姐，小弟，菱宝，你们别打了，这样是不好的。”
没人听她的。
韩小兰上前去拉架，反而被韩小芳挠了好几下，手背上好几道破皮的血痕。
他们人多势众，菱宝和大王逐渐处于劣势，大王气的刨坑。
喵喵喵，要不是我力量没恢复，我一口就能把你们全吞掉！
韩小芳压在菱宝身上，拽着她的头发，掐她身上的肉，狞笑道：“哼，小贱人，敢打我，我看你是胆子肥了。”
她一下一下地掐，掐一下问一句：“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
菱宝疼得身子发抖，带着哭腔大喊：“哥哥救我，大哥哥二哥哥救我！呜呜呜......”
最后一块地离得有些远，程昀程毅自然走远了些，期间抬头看了一眼，看到菱宝跟前有其他人，也没多想，以为是在一块玩耍。
过了会儿再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二郎，你看他们是在做什么？”
程毅眯着眼睛看：“那人好像在压着菱宝打......”
话还没说完，兄弟俩脸色齐变，扔下东西就快速跑了过去。
程毅跑得更快，到达目的地，一把揪住韩小芳的后领子就把人甩了出去。
韩金子在旁边扯菱宝的头发，一手还在她身上打，边打还边笑，仿佛这是什么令人愉悦的玩乐。
程毅看得火大，直接拎起来也扔了出去。
韩金子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韩小娟恐惧地后腿了几步。
菱宝躲在程毅身后，抽抽搭搭地叫人：“二哥哥......”
程毅眼神凶狠如狼：“你们想干什么？”
韩小娟鼓起勇气说：“是我们该问你想干什么才对，你突然跑过来就打我们！”
越说她越有底气，对啊，有毛病的人是他才对！
“你们打人还有理了？”程毅都要气笑了，“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以多欺少，欺负的还是个小孩子。”
韩小娟说：“我弟弟也是个小孩子，你不也打他了吗？”
程毅瞥了一眼哭个不停的韩金子，嗤笑道：“他身上肉这么多，摔也摔不疼。倒是刚刚，跟个秤砣似的压着人小姑娘，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韩小娟噎了噎。
程昀也到了，气息不匀，先检查了一下菱宝，见菱宝脸上手上都有红印子，还受了伤，眼神有些发冷。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韩小娟。
韩小娟和程昀年岁差不多大，已经及笄，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冷不丁见这么个俊俏少年，还盯着她看，不由得脸红羞涩。
他压低眉眼，有种沉沉的压迫感：“为什么打我妹妹？”
韩小娟愣了一下。
韩小芳从地上爬起来，连呸好几口，嘴里的雪都吐出来后，她泼辣地骂道：“什么你妹妹，她是我家的，我们教训我们的妹妹，关你们什么事！”
“你妹妹？”程昀反问。
韩小芳尖锐地叫道：“韩又菱，你个死丫头快过来！”
菱宝才不要过去，她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然后立马缩了回去。
韩小芳气极，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想动手。
程昀程毅并排挡在她面前。
“你们干什么？！”
程毅不耐烦地说：“闭嘴，再嚷嚷一个试试！”
韩小芳怨恨地看着他。
程昀说：“菱宝是我妹妹，几位姑娘欺负一个小孩，是不是该道歉呢？”
“菱宝怎么可能是你妹妹？”韩小兰没忍住说道。
程昀笑道：“怎么不可能？不是我妹妹，难道是你们这些对她肆意打骂之人的妹妹吗？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滑什么鸡什么？
大字不识的韩家姐妹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但程毅“噗嗤”笑了声，她们就知道这是在嘲讽她们。
读书人的嘴就是厉害。
可她们不知道怎么反驳，急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又菱，你出来！你敢这样对我们，信不信我让爹娘打死你！”
说的太激动，唾沫都喷出来了。
程昀他们皱着眉头往后躲了躲，程毅直来直往，没那么多心眼，所以把嫌弃明晃晃地摆在了脸上。
韩小娟看得清清楚楚，觉得脸都丢光了。
“小芳，咱们走吧。”她说。
韩小芳：“凭什么！大姐，我们这样都是因为她，我非得教训她不可！”
韩小娟怒道：“行了，你没看到金子在哭吗？爹娘知道还得了！”
提到韩大虎和吴氏，韩小芳气焰小了些，肯定又要怪她们没有照顾好金子。
韩小娟抱起韩金子，和韩小芳匆匆离开。
韩小兰犹豫了下，看着兄弟俩身后，小声地叫道：“菱宝，跟我回去吧。”
菱宝伸出小脑袋，摇了摇头：“不要。”
声音微弱，却很坚定。
“可是......”
程昀忽然开口：“你的姊妹们已经走远了。”
韩小兰扭头，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见此，菱宝松了一口气，终于都走了。
程昀握着她的小手，再次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脖子上竟然也有一道指甲抓出来的痕迹，幸好没抓到脸上。
但这已经足够让他生气。
韩小娟她们的身影已经成了小黑点，看不出什么来，但程昀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神。
第15章 娘亲怎么不来呢
菱宝低着头，心虚地扣手手。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程昀坐在石头上，让她站在自己面前，温声问道：“你们是为什么事情打起来的？”
说到这个，菱宝可委屈了。
她小脸皱巴在一块，像个生气的小老太太，指着一团乱的雪地说：“我在这里写了大哥哥你的名字，可是二姐姐一脚就踢飞了，这是我第一次写对呀，大哥哥你都还没看过。”
二姐姐好坏，菱宝决定要再讨厌她一点！
雪地完全看不出写过字的模样，只看得出打过架，依稀还能看出几乎体型不一的人形。
“你会写字？”他还以为菱宝大字不识一个呢。
菱宝自豪地仰起肉肉的下巴：“会的哦。大王教我的！”
程昀看向大王，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大王也昂首挺立，那神气的表情和菱宝如出一辙。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猫。
“菱宝想学字，我得了空教你好吗？”
一只猫能教什么，估计是随手按了两个爪印，这傻姑娘就当真了。
大王若是得知他在想什么，即便这是小主人的哥哥，它也得给一爪子。
菱宝可是都得叫它一声“大王老师”的！
“好！”
大哥终于问完了！
这时，程毅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迫不及待地问道：“她们为什么说你是她们的妹妹？”
菱宝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一激灵，被发现了！
她看看二哥哥，再看看大哥哥，傻乎乎地笑了出来：“嘿嘿。”
程毅：“嘿什么嘿，说话。”
菱宝嘟嘴，拉了拉程昀的手说：“大哥哥，你们干完了吗？那我们快回家吧，好冷呀，回家菱宝给哥哥们烧热水喝！”
“菱宝，你现在都会转移话题了！”大王得意地说，“这都是多亏了我的教导啊。”
菱宝嘟囔着说：“菱宝没有转移话题，是真的想给哥哥们烧热水。”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原来你是在转移话题啊。”程昀慢条斯理道。
菱宝傻眼，她自投罗网啦！
“没有呀......”她哼唧道。
程昀说：“那就乖乖回答你二哥的问题。”
这次大哥竟然站在他这边！
程毅忍不住得意地睨她一眼，摆起了哥哥的架子：“听到没有，快回答本兄长。”
但他注定是对牛弹琴了。
菱宝这头“小牛”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挑衅。
“她们以前是我姐姐，可是现在不是了呀。”
程毅听的晕乎：“什么叫以前是，现在不是了？这跟以前现在有什么关系？”
菱宝说：“因为菱宝是程家的，不是韩家的。”
稚子之言，总是这么随心所欲，却又可爱至极。
程昀向来聪敏，略一思考，问道：“他们刚刚叫你‘韩又菱’，北河村又都姓韩，菱宝，你以前就住在北河村，对吗？”
菱宝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的家人也都在这，是哪一户？”程昀又问。
“菱宝的家人是哥哥呀！”菱宝不高兴地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算数的。”
程昀被逗笑。
要不是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这后一句就得当她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了。
“嗯，你的家人是哥哥，那以前呢，父母是谁？”他温柔地问，还抬手把她鼻尖上蹭到的土给擦掉了。
菱宝“啊呀”一声，说道：“以前的爹爹是韩大虎爹爹，娘亲是吴娘亲。”
程昀并不知道韩大虎是谁，他目前只认识包括村长在内的少数几家。
“我们第一次来地里，回去的时候，就碰到吴娘亲了。”
程昀记性好，一提便想起来了。
当时他没怎么注意那妇人，但她打量自己的眼神让他不太舒服。
菱宝小声说：“韩爹爹没有爹爹长得好看。”她捧着小脸说，“爹爹刮了胡子会更好看的。”
程仲谦一直没刮胡子，程昀知道他是懒得刮，那个喜欢欣赏他容貌的人不在，又何必费心思。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爹他没胡子的模样。”程毅问。
“见过哦。”菱宝骄傲地说，“梦里爹爹是没有胡子的，特别好看，好多人都夸的。”
别人都没有那么俊美的爹爹，只有她有哦。
“还有娘亲，娘亲好漂亮的，别人说爹爹和娘亲是......是......”菱宝挠挠脑袋，有点想不起那四个字，“是......豺狼虎豹！”
她想不通，问道：“大哥哥，为什么要说爹爹娘亲是豺狼虎豹呢？它们很吓人的呀。”
程昀：“......”
程毅：“......”
对啊，为什么呢。
程昀灵光一闪：“是郎才女貌吧？”
菱宝想了想，好像是哦！
“哎呀～我记错啦。”
她窝进大哥哥怀里嘻嘻笑：“大哥哥，郎才女貌是什么意思呀？”
“指男女很般配，姻缘结合十分美满。”程昀温声说。
菱宝恍然大悟，小大人似的点头：“他们说的很对！”
爹爹和娘亲是天下最般配的人啦。
地里还剩一点活，用不了半个时辰。
方才的事让程昀有些后怕，干脆把菱宝也带了过去。
菱宝牵着大哥哥的手走在田垄上，大王跟在后头，她走得歪歪扭扭的，天真烂漫地问：“娘亲怎么不来呢？”
程昀程毅都愣了一下。
程昀还好，他已经学会不露声色，程毅却不行，脸上带了显而易见的失落和思念。
“娘......她不用来。”程昀勉强说道。
菱宝问：“那三哥哥呢？”
程昀程毅互相以为对方向她提过三郎，都没多想。
“他也不用来，他要跟在娘身边。”
菱宝扁嘴：“我好想见娘亲和三哥哥呀，他们一定也想见菱宝。”
娘亲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在梦里，娘亲总是会抱抱她亲亲她。娘亲身上很温暖，还有很好闻的香味，陪她一块吃一块睡一块玩，总说她是她的心肝肉。
程昀程毅捡起锄头来，菱宝蹲在垄上，揉着大王的耳朵，问道：“大哥哥，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娘亲呢？”
程昀顿了一下，用土把坑埋住，回答说：“会有这么一天的。”
程毅闷头干活，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大哥，真有这么一天吗？”
程昀目光坚毅：“有。”
便是没有，也得叫它有。
第16章 耳光
韩金子哭了一路，被韩小娟抱在怀里，挥拳踢腿的，只把韩小娟打的身上一阵一阵地泛疼。
刚到家门，吴氏就迎出来，心疼地把韩金子接过来：“哎呦，我的儿，怎么哭成这样？谁惹你了？大姐儿，我怎么和你们交代的，你们就是这么看弟弟的，一群不中用的，还能干点什么！”
韩小兰撩开帘子，自己最后一个进去
韩小芳不服气地顶回去：“你骂我们干什么，又不是我们打的他。”
“谁打他了？谁打金子了？你个木头你倒是说话啊！”吴氏急得直跺脚。
韩小芳撇嘴：“还能有谁，韩又菱那个小蹄子啊！”
吴氏“嚯”地站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韩又菱啊。娘，你不是说她跑了吗，怎么还在咱们村里啊？”韩小芳抱怨道。
吴氏：“她在村里？”
“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还胖了不少，也不知道在哪享福了。”
“她，她怎么会在村里呢？”吴氏问韩大虎，但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她怎么还活着呢。
这不该啊，山里气温低，就是大人也待不下去，更何况是个小孩子。
这其中到底出什么岔子了！
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起死回生这种玄妙的事。
“她好像认识新来的那家人，那个大些的还说韩又菱是他的妹妹，不让我们碰她呢。”韩小芳纳闷地说，“真好笑，还有人上赶着要她。”
韩又菱没死，还和被流放过来的那家住在一块了？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吴氏把几个孩子都赶出去，急急地关了门。
“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啊？”
韩大虎骂了一句：“慌什么，她又不知道咱们是故意扔了她，就算找过来也不怕。”
吴氏定了定神，想想也是这个理，他们可是韩又菱的爹娘，自然能管她的死活，县太爷来了他们也不用怕。
“那咱们用不用去那程家把人要回来？”
韩大虎没说话。
吴氏又自顾自地说：“当年那算命先生说，又菱能给咱们招儿子，咱们才留下她的，不然谁家养的起这么多丫头。”
那算命先生还说了，须得她在儿子身边待满三年，这样她家金子必定一生富贵平安。
“咱们养她这么些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吴氏说，“这年头是越来越不好过，咱们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她长了一双三角眼，眼白部分偏多，总透着一股算计刻薄样，听着不像是“没办法的办法”，反而像是早就这么打算了。
她推了一把发愣的韩大虎：“你想什么呢？咱们要不要接她回来？要是接她回来，再想把她扔了可就难了。”
韩大虎脱口而出：“算了。既然她去了别人家，那就算是别人家的，让她跟着别人过去吧，也省的我们费心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不忍心。
养了这么些年，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韩大虎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回到家，在屋檐下坐着的程仲谦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已经足够给他们面子了。
程二爷不仅不愿意搭理便宜女儿，时常连两个儿子也不想搭理。
程昀想去邻村孙大夫那里拿些药，菱宝说：“大哥哥，不用擦药的，过几天就能好了，不要浪费钱呀。”
程昀不赞同：“那哪行。”
菱宝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手，说道：“能行的，我有经验呀。”
“......”程昀都不用再问有什么经验，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挨打的经验。
不过家里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他便答应下来，明天再看看，若是严重了就再去。
大王对她说：“菱宝，空间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你今晚在空间睡觉吧喵。”
“好哦。”菱宝随意点点头，她是真的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程昀让程毅带菱宝去屋内玩一会儿，他和父亲有话要说。
程毅哦了一声，嫌弃地说：“跟我进去，还有你的猫。”
“来啦来啦。”菱宝屁颠屁颠跑过去。
大王跟在旁边，毛毛随风飘扬。
程毅觉得纳闷，这猫是怎么在吃粗茶淡饭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油光水滑的。
进了房间，程毅往床上一坐，也不知道大哥要和爹说什么。
菱宝不知道蹲在地上捣鼓什么，过了一会儿，对他说：“二哥哥，我们来玩堆石子吧。”
程毅除了对读书不感兴趣以外，对什么都感兴趣。
闻言，兴味地问：“怎么玩？”
菱宝把两只小手抓了满把石子，给他演示了一番玩法。
程毅：“......”
原来竟是字面意思上的“堆”石子！
“一点意思都没有。”程毅呿了一声，很看不上，“我才不玩。”
菱宝也不生气，贴心地问：“那你想玩什么呀？”
“我想打马球。”程毅说。
菱宝好奇道：“那是什么呀？”
程毅嫌弃地说：“就知道你笨，打马球当然就是骑在马上打球了。”
菱宝还是不懂，正要再问，突然听到院子里程仲谦骤然拔高的责骂声。
程毅和菱宝立马就要打开门冲出去。
但是刚打开门，程昀便转过头对他们说：“进去，我没叫不许出来。”
大哥表情不太好看，程毅不敢触他霉头，把菱宝捞进屋里，“砰”一声关上门。
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
菱宝看了，也跟着学，像只小壁虎似的贴在门上。
大王无语，鬼鬼祟祟的。
“先前你说她小小年纪无人照看，也就罢了，现如今，既然她的家人就在此地，你又为何强留？”程仲谦横眉竖目，指着程昀的鼻子骂道，“难道真失心疯了不成！”
程昀抿唇：“爹，菱宝的父母并不在意她的生死，若我们真的送她回去，只怕她凶多吉少。”
“那也是她的命。”程仲谦冷冷道，“与你无关。”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程昀心中五味杂陈，他爹以前最讨厌别人说“命”，现在却“认命”了。
“爹，我不能送菱宝回去。”
从他掉头回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没办法再抛弃她。
“我早就把她当妹妹了，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与她天生就该是兄妹才对......”
“啪！”
第17章 离家出走
程毅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大哥的叮嘱，直接推门。
菱宝被吓到，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跟在后头的大王一个跳跃，咬住她的衣服把人稳住。
真是的，能不能让它少操点心啊！
看到程昀的样子，程毅倒抽一口冷气。
大哥偏着头，左脸浮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虽然并不是很深，可是要知道爹一向以大哥为荣，别说打了，连骂都很少骂的！
菱宝磕磕绊绊跑过来，抱着大哥哥的腿，看到他红肿的脸，眼泪就下来了。
“逆子！”程仲谦气的眼前发懵，抖着手指说，“你是觉得我丢了官，被贬为庶民，就没资格管你了是吗？”
“爹，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程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程仲谦骂道：“你问问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大哥哥......”菱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知道自己是被韩大虎爹爹故意扔在山上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的这么厉害，仿佛天都要崩塌了一般，“爹爹，你不要打大哥哥......”
程仲谦冷声道：“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爹爹的表情很冷漠，看她的眼神更是藏着厌恶。
菱宝被吓得后退一步。
大王跳到菱宝前面，压低身子，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喵嗷——！”
无知的人类，竟敢凶菱宝！
真当它大王的爪子是面团捏的吗？！
程仲谦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它。
他盯着程昀说：“妹妹？你把她当妹妹，别忘了，你是有亲妹妹的！”
程昀浑身一震，眸底深处闪过痛苦。
程仲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程毅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脚步匆匆，身形却有些佝偻。
“大哥哥......”
程昀看得入神，直到听到菱宝的抽噎声。
“菱宝别哭，大哥哥没事。”
菱宝打了个哭嗝：“大哥、哥，爹爹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我打架才生、生气的？对不起，大哥哥，菱宝知、知道错了......”
程昀鼻子发酸。
“什么打架，是因为你赖在我家不走，爹才生气的。”程毅语气很冲，父亲打了大哥巴掌这事让他很烦躁。
菱宝愣愣地看他，双眸泪盈盈的。
“因为我赖着不走......？”
程昀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总是口无遮拦的！”
其实程毅说完就后悔了，他是恼她，但没想说这么重的话。
程昀抱着菱宝哄：“别听你二哥的，他是个傻的，大哥哥很喜欢菱宝在家里。”
菱宝看了他一眼，低头埋进他怀里。
程昀没去继续游说程仲谦，此时已经不再适合，不如让各自都冷静一下。
菱宝在地里滚了那么多圈，身上的衣服都脏了，程昀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烧了些热水。
烧水废柴，程昀没烧那么多，和冰水兑在一起还是有点凉的。
刚开始还好，随着时间的流逝，热水的效果已经几近于无，程昀被冰地“嘶”了一声。
死活不走，非要蹲在旁边陪他的菱宝抬眼，盯着哥哥红肿的脸看了片刻。
突然开口问道：“大哥哥，菱宝是不是很麻烦呀？”
如果没有菱宝，大哥哥现在就不用洗衣裳。
二姐姐也曾让她在冬天洗过衣裳，水很冷很冷，洗完之后菱宝的手指头都没知觉了，她以为自己要没手了，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发现手能动，可是肿得像猪蹄。
菱宝看向大哥哥泡在水里的手，已经很红很红了，她揉了一把眼睛。
程昀正给衣服拧水，闻言说道：“当然没有啦，菱宝一点也不麻烦。”
“真的吗？”
“真的。”
兴许是被吓到了，接下来的时间菱宝都有些闷闷不乐，程昀想了想，打算今晚留下陪她，没想到却惨遭拒绝。
“菱宝，你真的不用哥哥陪你？”他还以为自己会被热烈欢迎呢。
菱宝乖乖躺在被子里，摇摇头说：“不用啦大哥哥，菱宝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程昀反倒有点失望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菱宝，快点进空间。”
菱宝进了空间，呆呆地坐在台阶上，下巴搁在膝盖上，肉眼可见地心情不好。
大王在她身后转了两圈，说：“菱宝，今晚我们不学习了，你好好休息吧。”
菱宝点点头，但并没有好多少。
大王爪子扒拉一下耳朵，苦恼地想了又想：“菱宝，咱们来玩游戏吧！”
菱宝很抱歉地说：“我不想玩，对不起大王，我明天再陪你玩，好吗？”
大王：“......”
我也不想玩啊！
“菱宝，你到底怎么了？”
作为她的绑定神兽，大王能感觉到她不开心，但原因却是不知道的。
菱宝扁嘴，吸了吸鼻子说：“大王，我不想大哥哥因为我挨打。大哥哥好辛苦，我不是个好妹妹......”
大王说：“还好吧，我觉得他挺乐在其中的啊。”
好学的菱宝也不想问“乐在其中”是什么意思了，她说：“爹爹很讨厌我，他不想要我。”
菱宝越想越悲伤，突然问了一句“这里面的声音外面真的不会听到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大王一个弹跳，还以为打雷了。
“菱宝，你别哭呀，这样吧，我去打你爹爹一顿，让他必须喜欢你，好不好？”
菱宝说不要：“爹爹，大哥哥，二哥哥，还有娘亲和三哥哥，我不想任何人打他们。”
那大王也没办法了。
菱宝哭了一会儿也就冷静下来了，一边抽搭一边说：“我要走、走了，我走了，爹爹就不、不会打大哥哥了......”
大王失声：“喵？你要离家出走啊？”
菱宝觉得这个词很对，重重点头：“对，我要离家出走！”
大王：“好吧，反正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出了空间，菱宝自己给自己穿好衣服鞋子，走到院子里，对着程昀他们的房间说：“大哥哥，二哥哥，爹爹，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的啊。”
说着，她还是没忍住抽泣，眼泪把整张脸都打湿了，地面被砸出一个小坑。
菱宝转身，小小的身影愈行愈远。
第18章 毒蘑菇？
暗夜沉沉，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看不清路。好在有大王，夜晚也能视若无物。
菱宝抓着它的尾巴跟在后面，走的磕磕绊绊，不时就要交代一句：“大王，你慢一点哦，我害怕。”
下乡的土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指不定就在哪被绊一下，菱宝很没有安全感。
大王：“知道了。”
真是讨厌，要是它再长大一点，完全就可以驮着菱宝走了喵。
他们没走多远，也就刚出了村子，就又进空间了。
“我们先休息吧，明天凌晨再赶路。”
菱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今日又哭又跑的，早就累了，趴在草地上没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菱宝就起来了，揉着眼睛继续赶路。
“大王，我们去哪里呢？”菱宝苦恼地想，“我不知道去哪里呀。”
她连县城都没去过呢。
大王说了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去这里，我去过，这里很繁华，好吃的有很多很多，就是离得太远了。”
菱宝不敢去太远的地方，连忙摆手说：“那还是不要了。不然我们去山里吧，我可以当个小野人。”她认真地说。
以后还可以偷偷看哥哥一眼，就一眼。
大王无有不应。
一人一猫朝着山里进发。
进山后，菱宝眼尖地看到树底下有蘑菇，她赶紧采了，开心地说：“我们运气好好呀，有蘑菇可以吃啦！”
大王也开心地咧嘴笑，干劲十足地找起了蘑菇。
空间里堆了十几颗蘑菇，还有冬日罕见的野菜。
菱宝鼻尖都冻红了，嘴巴干干的想喝水，可是这里没有水源，她抓了一把雪吃了。
好凉呀！
“咕噜噜～”
肚肚饿了，菱宝摸摸扁扁的肚子，自然地说道：“大王，我们煮蘑菇汤喝吧。”
大王正在磨爪子，闻言立即不玩了，跑过来：“好，我都饿死啦。”
大眼瞪小眼。
大王问：“你怎么还不煮啊喵？”
菱宝“哎呀”一声，捶自己的大腿：“我们没有锅呀，没办法煮蘑菇汤了！”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饿着了？”大王反应很大，天都要塌了的感觉，随后一想，“不对啊，我可以吃生的。”
菱宝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吃不了生的呀。”
“那怎么办？”大王猫胡须都耷拉下来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菱宝坚定摇头，她不要大哥哥再挨打，所以不回去。
“我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啦。”菱宝乐观地想。
殊不知，程昀已经因为她的失踪而方寸大乱。
今日一早，睡醒的程昀去叫她起床。
叫了几声都没回复，便推门进去了，看到的却是空空荡荡的房间，简陋的木床上，被子叠得很整齐。
“人呢？”程昀在院子里喊了几声，“菱宝？菱宝——再不出来大哥哥要生气了啊。”
没有一丁点儿的回应。
程昀开始觉得不对劲，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问了二郎和父亲，都说没有见过菱宝。
“大哥，你着什么急，说不定她是回家去了。”
不可能。
菱宝害怕那个地方，昨天还和她的姐姐弟弟们打了架，而且她那么喜欢黏自己，怎么可能会一声不吭地就跑回去。
程昀突然想到昨天菱宝问他是不是觉得她很麻烦，难道她真的因为怕给他添麻烦离开了？
那她能去哪儿？
即便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程昀还是去韩大虎家看了一眼，他倒宁愿菱宝是回去了。
可是没有，她不在。
程昀脑袋一团乱麻，抓着程毅就跑了出去。
“二郎，大哥没求过你什么事，现在大哥求你全力以赴去找菱宝，她还那么小，自己一个人活不下来的，就看在她叫你‘二哥’的份上，好吗？”
程毅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心情很复杂。
那个烦人的小女孩真的走了......
程昀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他们找了许久，从晨曦微亮到旭日东升，那个会蹦蹦跳跳向他跑来的小小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程昀六神无主地呆愣在原地。
“菱宝......”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妹妹，难道要再失去一个吗？
“大哥，怎么办啊？”程毅问。
程昀没有回答她，而是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他们相遇的那座山。
“哥哥别扔下菱宝，菱宝不要自己一个人。”
恍惚中，他仿佛又听见了菱宝的声音，这句她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在说的话。
她那么害怕被抛下，怎么就自己走了呢。
都是他的错，他应该更敏锐一点的，早点察觉她的不对，就能避免这个结果。
程昀后悔的不行。
“大哥，你快看这是什么！”程毅忽然惊呼，又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程昀兴致缺缺地看过去，发现程毅正蹲在地上，山雪没人清理，今日又没有下新雪，所以雪地里的一串脚印被很清晰地留了下来。
脚印显然是个小孩子的，很轻很浅，略显凌乱。
若是仅此而已也就算了，旁边却还有猫爪印！
京城有些人家喜爱养猫当宠物，但北河村村民勉强能饱腹，哪来的闲钱去养猫？
所以这脚印是谁的不言而喻。
程昀大喜，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快走，菱宝人小，一定走不远！”
走不远的菱宝确实没走远，她饿！
一觉醒来，菱宝更饿了，摸着咕噜噜直叫唤的肚子，对着蘑菇流口水。
大王一口吞两个蘑菇，吃的可香了。
菱宝像只小企鹅一样慢吞吞挪过去，祈求道：“给我吃一口吧。”
大王：“不行，人类不能吃生蘑菇，会生病的！”
菱宝失望噘嘴，一边看它吃，一边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假装自己也在吃蘑菇。
冷的抖一抖，那也还要吃。
“大王，我更饿了，怎么办呀。”菱宝觉得自己要饿晕啦。
自从找到大哥哥，她已经很久没有饿过了，才一顿没吃就觉得要撑不住啦。
大王叹口气，早知道在家里拿点吃的放进空间了。
菱宝把大王抱进怀里，摸到它鼓鼓的小肚子，“嗷呜”一口咬住它的耳朵，吧唧吧唧，哎呀，都是毛毛！
“菱宝？菱宝！”
菱宝老成地叹一口气：“大王，我都饿出幻觉了。”
大王抬头说：“可是我也听到了啊。”
它吃的很饱啊，难道，难道那是毒蘑菇？！
“菱宝！”
声音近在咫尺。
菱宝傻乎乎地抬头，看到不远处的程昀程毅，惊喜道：“大哥哥！二哥哥！”
大王猫爪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不是幻觉。
“菱宝，你呆在那里别动，大哥哥马上过来！”程昀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了！
菱宝忽然想起自己正在“离家出走”，转身就跑：“大哥哥别过来，菱宝不要你被打，菱宝要去当小野人！”
程昀都被气笑了，大声吼道：“程又菱，给我站住！”
菱宝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大哥哥叫她程又菱呀。
程，又菱！
第19章 被套路的菱宝
这一停，身手矫健的程毅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一把捏住她的后脖子，菱宝缩了缩脖子，二哥哥的手好凉呀。
“你个小屁孩，人不大胆子倒挺大，还敢离家出走！”
菱宝抱怨道：“凉，二哥哥手好凉。”
小没良心的，程毅气地揪她脸蛋：“还不是为了找你，我和大哥从天刚亮找到现在，手当然凉了！”
恰好程昀到了，拨开二郎的手，把菱宝抱进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菱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两只小手就抱住了大哥哥的腰。
程昀身上混合着皂角的清香和晨间清露的透凉，发丝和肩头有一些被打湿的深色痕迹，额头却又有一层薄汗，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微微发红。
这是菱宝熟悉的味道，她依恋地把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大哥哥，菱宝好想你呀。
程毅看着，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哼。
程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松开怀里的小家伙，严肃地说：“知道自己错了吗？”
菱宝难过地低头，小嘴巴抿得很紧，感觉随时都要哭出来。
程昀强迫自己不要心软。
“你知不知道，大哥哥知道你不见了有多着急，如果找不到你，大哥哥会悔恨一辈子的。”怕她听不懂，程昀用更通俗的说法道，“就是一辈子都会很难过很难过。”
菱宝本来在怯生生地望着他，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大哥哥不要不开心。”
程昀说：“跟我回家，我就不会不开心了。”
还没有学过“左右为难”这个词，菱宝就要先体会它的意思了。
她不想大哥哥难过，可是也不想大哥哥挨打，挨打很痛。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菱宝说：“可以不要吗？大哥哥，菱宝不想你再被爹爹打了。”
她抬起胳膊，冰凉的小手轻轻触摸程昀还红肿着的脸庞，小心翼翼的，脸上都是心疼的表情。
果然。
菱宝是因为他才出走的。
“菱宝五岁啦，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菱宝一本正经地说，“我还可以采蘑菇和野菜吃。”
“长大什么长大，一只兔子就能把你撞翻。”程毅没好气地说。
菱宝反驳：“不可能，菱宝比兔子大，而且大王会保护我，大王很厉害！”
大王：“没错没错！”
程毅白了它一眼：“叫什么叫，这没你事，一边去。”
大王：“喵！你这个没礼貌的人类！”
菱宝对着二哥哥皱了皱鼻子，然后从石头后面扒拉出一捧蘑菇，其实是从空间拿出来的，捧到他们面前，自豪地说：“看，都是我采的！”
大王不满：“你把我忘了！”
菱宝赶紧说：“还有大王，我们一起采的，很厉害吧！”
程昀面色一变：“你吃了？知道有没有毒你就吃？生蘑菇能吃吗？！”
还试图扒开她的嘴巴看一看。
菱宝的小计谋又失策了。
为了不让大哥哥担心，只好实话实说：“我没吃哦，肚肚好饿啊。”
程昀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菱宝说：“大哥哥不要担心呀，我认识蘑菇的，这个没有毒。”
程昀眸光一闪，故意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世界之大，多的是你不认识的东西，若是你不小心吞食了怎么办，大哥哥不知道你的动向，一定会着急的，说不定会食不下咽寝不能眠，到时候就会生病，还治不好......菱宝，你忍心吗？”
菱宝摇摇头，想到大哥哥生病的样子，她就伤心地快要死掉了。
程昀露出一抹隐秘的微笑，继续说道：“所以，菱宝要不要回去？有菱宝在，大哥哥才不敢随意生病。”
大王说：“菱宝，要不咱们回去吧？等长大再离家出走！”
大王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菱宝手指头戳着嘴巴，可是万一爹爹又打大哥哥怎么办呢？
程昀一眼便看出她动摇了，心下一转，右手抵着唇咳嗽了两声，对着担忧的菱宝说：“没事，可能是急着找你，有些着凉。”
爹爹就是着凉，风邪入体，如果不是她来的及时，哥哥们找不到大夫，爹爹就会一命呜呼！
菱宝吓到了，赶紧点头：“好好，菱宝和大哥哥回家去。”
计策得逞，程昀愉悦地笑了，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菱宝脑袋顶了一下他的手心。
程昀想抱菱宝回去，菱宝不愿意，一脸严肃地说：“大哥哥你现在在生病，不要这么劳累呀。”
程昀挑了挑眉，好脾气地颔首：“好，大哥哥受教了。”
菱宝扬起笑脸，在旁边扶着他，充当他的小拐棍。
还不忘嘱托程毅：“二哥哥，蘑菇不要忘了呀，我们回去可以煮蘑菇汤！”
程毅不情不愿地捡起来，用下摆兜着：“合着我就是个苦力是吧？”
“不是呀，你是二哥哥。”菱宝认真地说。
程毅小声嘀咕：“呿，谁会想当你二哥。”
下山时。
菱宝羞答答地请求：“大哥哥，你可以再叫一下我的名字吗？”
程昀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菱宝。”
“不是不是。”菱宝急了，“是程又菱呀。”
她期待极了，眼睛扑闪扑闪的。
程昀哭笑不得：“程又菱。”
“在！”菱宝大声回答。
“再叫一声吧，大哥哥。”
“程又菱。”
“在的在的，程又菱在这呢。”
“......”
家中小院，程仲谦负手而立。
看到他们回来，神色比冬日的冰还冷，他问程昀：“你是决心要忤逆我了，是吗？”
程昀垂眸：“父亲，求你怜惜一下菱宝。”
程仲谦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一下：“好，好啊。”
“我只看待你母亲知道了她，你要怎么交代。”
程昀说：“母亲心地纯善，若是知道菱宝遭遇，一定会支持我的。”
程仲谦冷笑：“是吗？”
菱宝忽然开口：“娘亲很喜欢我的，她说我是她的宝贝。”
还真是个傻的。
菱宝又恶狠狠地“哼”了一声：“爹爹打大哥哥，等我见了娘亲，我要和娘亲告状，娘亲一定会骂你的。”
她得意地说：“我知道，爹爹最怕娘亲了。我看到了哦，娘亲拧你的耳朵。”
程仲谦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妻子拧他耳朵的事，除了他们两人再没其他人知道！
她是怎么知道的？
第20章 做贼心虚，心甘情愿
“你怎么知道的？”程仲谦捏住她的肩膀，有些失态地问。
他用的力气太大，捏的菱宝很痛，下意识挣扎起来，小脸都皱成苦瓜了。
程昀：“爹，你先放开菱宝，她会痛的。”
程仲谦看了他一眼，竟然什么也没说，真的就放开了。
程昀说：“菱宝，回答爹的问题。”
“我看到了呀。”菱宝乖乖地回答，很听话。
程仲谦追问道：“在哪里看到的？”
“在梦里啊。”菱宝理所当然地说。
她把那个梦奉为圭臬，可是别人不知道，梦里的事哪能当真，要是梦能当真，那大家也不用干活了，只要做梦就行了。
就知道不可能，果然是巧合。
程仲谦顿时没了兴趣，肩膀垮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程昀若有所思地盯着父亲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很显然，即便被贬到这个地方，爹还是忘不了娘，说不定，他可以以此为契机，唤醒父亲的斗志。
程毅去厨房做饭，程昀去给菱宝梳头。
“头发乱的哟。”程昀一边给她梳一边说道，“我们要随时保持整洁知道吗，《礼记•冠义》上说，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菱宝眨巴着懵懂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脚：“大哥哥，我听不懂。”
大王在旁边直点头，对啊对啊，她才刚学拼音呢！
程昀便用通俗易懂的说法给她解释了一遍。
但并没指望菱宝立刻就懂，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更何况菱宝从未接触过读书写字。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菱宝听的很认真，待他说完，还把自己理解出的东西说了一遍。
程昀真是有点惊讶了，也很欣慰：“看来我们菱宝是个极聪明的啊。”
又被夸啦！
菱宝害羞地捧脸脸。
程昀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他说：“要不大哥哥教你读书识字，可好？”
菱宝开心道：“好！”
本来还想再写大哥哥的名字让他看的菱宝想了想，她决定再练习一下，写的更漂亮一点再给大哥哥看！
吃了亏的韩家姐妹，一看便不是能忍气吞声的，回去后定要告状。
程昀甚至都做好韩大虎夫妻俩上门来要人的准备了。
等啊等，等啊等，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程昀纳闷极了。
程仲谦嗤笑一声：“他们不会来的。”
“为什么？”
“一则做贼心虚，二则，既有了冤大头替他们养闺女，又何必再担心。”程仲谦意有所指，就差指着程昀骂了。
程昀摸了摸鼻子，没办法，这冤大头当的他还挺心甘情愿。
若是程仲谦听见他心里话，必定还要再骂上一句，何止是心甘情愿，谁不让他当他还跟谁急呢！
随后几天，程昀发现有人在自家周围晃悠，没看清人，但他直觉就是韩大虎。
程昀面色不改地对着对方点了个头，仿佛压根不知道他是菱宝的父亲。
韩大虎也迷糊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第二次又打了个照面。
韩大虎讪讪道：“我是在那边住的韩大虎，也是咱们北河村的。”
“在下程昀。”程昀不卑不亢，衬得韩大虎扭扭捏捏，上不得台面。
韩大虎干笑着点了点头，又随口唠了几句就走了。
程昀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韩大虎无意中回头，差点摔倒，这小子一直盯着他干什么？
父亲说的对，他们不会把菱宝要回去的。
这让程昀感到愤怒，他们配为人父母吗？
却也让他感到庆幸，这样就不必担心菱宝会被要回去了。
—
韩小芳原本以为，韩又菱欺负了金子，一定会被父母狠狠教训一顿，结果等了好几天，韩又菱都没有回来。
“爹娘，你们怎么还不把那个死丫头带回来？”
韩大虎刚从程家回来，正和吴氏商量呢，被吓了一跳，拎起床头的木棍作势要打。
吴氏拦了下来，没好气地说：“带什么带，她要走就走好了，家里还能省点口粮。”
韩小芳急了，那她还怎么还回去？！
但无论她怎么说，韩大虎和吴氏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韩小芳愤愤跺脚，你们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日之计在于晨。
寒酸简朴的小院里，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程昀身形挺拔，即便是坐在小板凳上，也如松柏一般。
菱宝有样学样，也坐的倍儿直，一只白猫卧在她脚边，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她的脚踝处。
摇头晃脑地学完了今日的四句，菱宝又复习了前几天学的，然后背给大哥哥听。
程昀越听越满意，不由得对程毅说：“菱宝比你聪明啊。”
莫名被伤害的程毅：“......”
等程昀离开座位后，程毅呲牙：“你可真是个小害人精！”
菱宝反驳：“才不是，大哥哥说菱宝是好孩子！”
“小害人精！”
“好孩子！”
“小害人精！”
“好孩子！”
程昀摇摇头，又吵起来了。
吃过饭，菱宝拎了小篮子要去山上采蘑菇。
前几天的蘑菇汤家里人都很喜欢喝。
冬蘑虽然难找，却是最鲜美好吃的。
程昀让程毅跟着去保护菱宝。
两人还在生气，对视一眼，齐齐“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对方。
程昀：“嗯？”
“......”程毅捏着鼻子说，“知道了。”
程昀再看菱宝，菱宝连连点头：“菱宝也知道啦。”
“真乖，去吧。”
山脚下，菱宝蹲在大王面前说：“大王，你快闻闻，哪里有蘑菇呀。”
大王炸毛：“本大王又不是狗！”
炸完之后，又老老实实地耸着鼻尖到处闻。
“这边这边！”
菱宝乐颠颠地跟过去，扒拉开雪团，果然看到抱在一团的蘑菇，不大，但很水灵，一看就好吃。
程毅百无聊赖地跟在后头，结果被菱宝那兴冲冲的模样感染，竟觉得采蘑菇挺好玩的，不由自主地加入进去。
把蘑菇放进小篮子里，程毅笑容灿烂，竟显得有点傻乎乎。
但他本来年纪就不大啊。
第21章 红蛇
“二哥哥，看，都是我采的！”
菱宝炫耀地让程毅看自己的小篮子，有大王这个“狗鼻子”，她每次都能找到巴掌大的一小团。
程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比菱宝的少，他不服气，他还能比不过一个小屁孩？
“你等着，最后肯定是我的比你多！”他幼稚地撂狠话。
菱宝也不服气，梗着脖子说：“肯定是我的多，我最会采蘑菇了！”
“行，那我们就比比看。”程毅干劲满满。
一大一小沉迷采蘑菇，不知不觉走远。
“菱宝快来，这里还有！”
“来啦来啦，菱宝来啦。”小姑娘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啪叽一下蹲在地上，笑的见牙不见眼。
她肯定比二哥哥采的多！
大王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猫耳朵机灵地抖了抖。
那声音很微小，像菱宝就没听到。
似乎是个活物，在慢慢地靠近他们，大王眯着眼睛闻了闻味道，扒开草丛，探出猫猫头。
果然，另一边是一只长约一尺，红鳞锦腹的细蛇，体型不算大，但也挺吓人的。
大王眼睛咻地一亮，能卖钱呀！
它脚爪用力，勇猛地扑了过去。
“喵嗷嗷！”
红蛇受惊，蛇头抬起，对上大王这个“庞然大物”，吓得竖瞳紧缩，立马就要跑。
但大王的速度太快了，一个“猛虎下山”压住它。
发现自己挣脱不开的红蛇张大了嘴巴，露出尖尖的牙齿，试图给这个压住自己的胖猫好看。
大王一爪子掐住它的七寸，砰砰给了两拳，红蛇眼冒金星地晕了过去。
大王得意地舔了舔爪子：“本大王真是厉害啊喵。”
“菱宝菱宝，快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大王拍拍还在采蘑菇的菱宝。
菱宝乖乖地站起来，问道：“又找到蘑菇了吗？大王好厉害。”
“不是蘑菇，是比蘑菇还要好的东西！”大王信誓旦旦地说。
菱宝捧场地“哇”，期待极了。
拨开草丛，跟着大王钻过去。
大王举起猫爪点了点：“看！”
菱宝张望着脑袋，看清的一瞬间，表情从喜悦变成惊恐，一屁股坐到地上，害怕地扁着嘴：“啊呜，蛇，有蛇！大王救命！二哥哥救命！”
菱宝缩成一个肉团，颤颤巍巍的，一动不敢动，生怕那红蛇咬自己。
大王蹭蹭她说：“别怕，它没有毒，而且已经被我打晕了，咬不到你的。”
真的吗，菱宝“掩耳盗铃”地捂着自己的脸，好像这样红蛇就看不见她似的。
肉肉的小手指笨拙地裂开一条缝，鬼鬼祟祟地打量着那条红蛇，见它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放下心来。
大王说：“蛇有什么好怕的，本大王一爪子下去它就晕了，而且我会保护你的喵。”
菱宝软软地“嗯”一声，乖的不像话，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但是蛇不是好东西呀，它会咬人的。”
自小就听村里长辈说蛇有多吓人的菱宝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以前有人被咬死过的。
大王眉飞色舞地说：“是好东西，蛇可以卖钱！”
菱宝瞪圆了眼睛：“可以卖钱？”
“对！没想到吧？哈哈。”大王得意极了，跳到石头上，抖了抖身上的毛毛。
“没有想到。”菱宝着急地问，“卖给谁呀？谁会买蛇呢？他不怕被咬吗？”
大王想了想说：“可以卖给药铺，他们有专门处理的人，当然不怕啦。。”
菱宝疑惑歪头，很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买蛇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蛇也是可以当药材的！”
菱宝惊讶极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大王趁机教育，觉得自己像操心孩子学习的猫爸爸，“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知识，你就也能知道了喵。”
“好的，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菱宝握拳，目光坚毅。
读书果然是天大的好事！
菱宝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太幸运啦。
“快快快，我们把它装进篮子里，明天去卖掉。”大王流着哈喇子说，“然后我们就可以买肉吃了喵嗷呜！”
馋死它了！
自从来了程家，天天吃素，它都瘦了！
它一边怨念地想着，一边摸了摸自己肥嘟嘟的肚皮。
虽然知道红蛇晕了，不会咬她，可菱宝还是有点怕，所以是大王把红蛇扔进篮子里的，菱宝低头一看，觉得还是有点怕，就找了片宽大的枯黄树叶盖住。
“程又菱，你跑哪去了？”
这时，二哥哥略带慌张的声音响起。
菱宝赶紧转出去：“二哥哥，我在这里！”
程毅捧着蘑菇瞪她：“瞎跑什么！”
没有瞎跑呀，就在这里嘛。
“你刚找了多少？”程毅晃了晃手，“肯定没我多吧？”
菱宝实诚地摇头：“没有。”
刚刚没有找蘑菇，在看能卖钱的红蛇呢。
程毅仰天长笑，笑声嚣张，堪称绕梁不绝。
在京城打马球夺得头筹都没这么高兴。
“我就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赢得过我。”程毅自得地说，“篮子里怎么还有破叶子？拿走拿走。我要把我的战利品放进去。”
菱宝乖乖地“哦”了一声。
但是程毅嫌弃她动作慢，把篮子抢过来，掀开枯黄叶子，一条细长的红色东西映入眼帘。
程毅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掀翻篮子，扛起菱宝就躲到了安全的大树后，叫道：“篮子里怎么会有蛇？小笨蛋，你没被咬吧？”
想到菱宝可能被咬过了，程毅心跳都停了一瞬。
现在去找大夫来得及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程毅发现菱宝的脸蛋没那么红扑扑的了，嘴唇也有点发白，她还揉了揉眼睛，难道毒已经攻入心肺了？！
“小笨蛋，千万不能睡知道吗？”
听说中毒就是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
菱宝懵懵的：“啊？”
她没想睡呀。
只是眼睛有点痒痒的。
完了完了，已经开始听不懂人话了！
大哥肯定会打死他的！
程毅戚戚然，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情绪。
大王目瞪口呆：“菱宝，你二哥怎么突然哭了？”
第22章 区别对待
不知道。
菱宝也不知道。
二哥哥突然就红了眼睛，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他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大王猜测道：“难道你二哥背着我们偷吃肉肉了？”
才不会，程毅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
菱宝担心地摸了摸他的脸：“二哥哥，你怎么了？”
程毅哭着摇摇头，不忍心告诉她事情真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抹一把脸，正要抱着她去求医。
菱宝突然拉着他的手走了两步，开心地说：“二哥哥你快来，有好东西！你看了一定会开心，不会再难过了！”
她虽不知二哥哥为何哭泣不止，却想方设法地要逗他开心。
程毅不想看，中毒这事可耽误不得！
但他心里也有一丝疑惑，这腿脚麻利的不像中毒啊。
可能是这毒比较特殊吧......
“二哥哥，好东西就是这条红蛇，可以拿到县城去卖钱的哦。”菱宝喜滋滋地说，甚至跃跃欲试想去捡，但她还是有点怕怕地缩回了手。
“还好你二哥没把它给摔醒，不然跑了我们就损失惨重了喵。”大王说。
菱宝鹦鹉学舌给她二哥听。
程毅愣愣的回不过神来，好半响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所以，这蛇没咬你？也是你自己放进篮子里的？”
“不是我。”菱宝摇摇头。
程毅神色一动。
“是大王放的。”菱宝委屈地说，“我本来想自己放的，可是我有点害怕。”
程毅：“......”
你那欢天喜地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有害怕。
一只小手钻进他的手心里，轻轻地握住，软软乎乎的，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她的体温好像总比别人高一点。
程毅恍惚地想，让人下意识想握紧。
“二哥哥，你还难过吗？不要难过了，我们把红蛇卖掉就有钱了，你不是一直想吃肉吗，我们给你买肉吃，好吗？”
另一只手从上到下地抚摸着程毅的手背，希望自己能够安慰到二哥。
程毅虎躯一震，嘴角抽搐。
他差点忘了，刚刚自己哭了，在程又菱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啊，他不活了！
程毅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怎么就那么笨呢。
“二哥哥？”菱宝呼唤他。
程毅木着一张脸：“嗯。”
菱宝想不明白地挠了挠脑袋，二哥哥好奇怪啊。
“二哥哥，咱们快把蘑菇捡起来吧，还有红蛇，也要捡起来。”菱宝憧憬地想，“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程毅问：“你没卖过啊？那你怎么知道能卖钱的？”
“大王告诉我的呀。”
程毅翻了个白眼，他现在怀疑能卖钱是不是真的了。
菱宝和二哥把蘑菇都捡了回来，有几颗砸在地上有些破损，不过不妨碍吃。
然后两人看着远处的红蛇不动弹。
程毅心想，这蛇也太孬了点，现在还不醒，醒了赶紧跑啊！
可惜，红蛇与他并不心有灵犀。
“二哥哥，我不敢碰它。”菱宝扣扣手指。
程毅沉默半晌，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才不要碰，我嫌恶心！”
然后后退一步，挪到菱宝后头。
是个眼不见为净，但如果红蛇醒了发起攻击，能第一时间扛起菱宝就跑的姿势。
菱宝体贴地说：“那二哥你不要看它了。”
程毅傲娇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看。”
“大王，你来放吧，好不好？”菱宝讨好地笑，露出一排小牙，两只手抱在一起前后摇摆，“拜托拜托。”
“哼哼，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一条小蛇吗。”大王得意坏了，昂首挺胸地从这走到那，跟巡视领地的老虎似的，霸气侧漏，“算了算了，谁叫我最厉害呢，我来吧。”
在大王心里，它就是世上最厉害的没错了。
大王把红蛇扔进篮子里，还细心地又找了片叶子盖住。
“大王，你真好。”菱宝真心地说。
大王喵了一声，表面不为所动，实际上尾巴摇的可欢腾了。
程昀正在收拾院子，院子里乱糟糟的，他打算开辟出一小块地方种些蔬菜，留着自家吃。
菱宝把篮子放下，像只归巢的小鸟一样就扑了过去：“大哥哥，我回来啦！”
程昀低头看宛如自己身上小挂件的菱宝，轻笑道：“快让开，哥哥手上都是土。”
菱宝用软软的脸颊蹭蹭他才放开，得知大哥哥要开地，立马挽袖子说自己也要帮忙。
看着亲热的兄妹俩，程毅有点嫉妒，也不知道是嫉妒谁。
目光一转，咦？篮子......
程毅坏笑一声，提着篮子走过去：“大哥，我们今天收获很大，你要不要看看？”
程昀不作他想，接了过来：“好啊。”
菱宝刚要张嘴提醒，就被程毅从后面捂住嘴巴：“唔唔唔！”
二哥哥要干嘛？
程毅：“嘘，我们给大哥一个惊喜。”
菱宝有点担心，万一大哥哥也怕蛇呢？
她最不愿意见到大哥哥受到伤害了，便挣扎了一下，程毅愈发地抱紧。
程昀直觉敏锐：“你们在干什么？”
程毅摇头：“没干什么啊。大哥快看看吧。”
程昀眯了眯眼，有古怪。
发觉程毅一直在瞟篮子，看来古怪就在这篮子里了。
程昀揭开盖在上头的树叶，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依旧被吓了一跳。
程毅不满，大哥被吓到怎么连声尖叫都没有，这不是显得他更傻了嘛！
“大哥，你真没意思。”
程昀面无表情，顺手抄起扫把就给了他一下：“敢吓大哥，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啊。”
程毅上窜下跳，把菱宝推出去挡刀：“不是我，是她要带着红蛇的！”
程昀：“还推卸责任？”
又给了他一下。
怎么说实话都没人信啊。
“小笨蛋，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自己要带的？”程毅叫道。
菱宝拉住大哥哥的手说：“是菱宝要带的。”她乐呵呵地说，“大哥哥，我们把它带到县城卖了，然后给你买双手套呀，还有棉衣棉鞋。”
程昀怕冷，又要干活，往日连块茧子都找不出来的手变得粗糙了许多，还有冻疮，看着好吓人。
希望红蛇能多卖一点钱，这样大哥哥就不会再冷了。
程毅：“我呢？”
菱宝说：“如果钱够的话，也给二哥哥买。”
“如果不够呢？”程毅问，“从大哥的里面匀一件给我吧。”
菱宝为难地皱起眉头，委婉地拒绝：“下次再捉到蛇给你买好吗？”
程昀忍俊不禁。
程毅：“.......”
心里酸的冒泡泡。
他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第23章 到县城啦
程昀打着哈欠穿好衣服，踹了两脚睡的死猪一样的程毅的屁股，让他赶紧起床。
从北河村去县城需要两个时辰，不早点去的话，下午就得摸黑回来。
程昀直接用冷水洗的脸，整个人都被冰的一激灵，睡意一哄而散。
收拾好自己后去隔壁叫了菱宝。
女孩小小一团，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像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蚕宝宝。
呼吸又轻又浅，睡颜恬静美好，仿佛一切烦恼都被抛开，只觉岁月静好。
程昀轻声叫道：“菱宝，起床了，等会儿就要出发了。”
菱宝咕哝一声，眼睛还没睁开，先本能地叫了一声：“大哥哥。”
程昀把她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一些，然后从被子里摸出衣服给她换上。虽然没那么暖和，但也不会冰的发抖。
菱宝乖乖坐着，让抬腿就抬腿，让伸胳膊就伸胳膊。
穿好衣服后，程昀给她梳头发，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梳的花苞头再也不会歪歪扭扭，一碰就散了。
出门一看，程毅果然还没出来，家里就他最喜欢赖床。
把人从床上揪起来的时候，菱宝已经洗好脸了，太冰了太冰了！
“爹，你真的不去吗？”程昀问背对着他们的程仲谦。
程仲谦头也没回：“不去。”
好吧，程昀只能拜托村长媳妇到时候给他送来点吃的，免得他爹把自己饿死。
至于村长，是要和他们一起去县城的。
因为他们全家没一个认识去县城的路。
村子里还有其他几家一起，大家总是更愿意结伴同行，这样不仅是有个伴，也是为了安全。每年都要去，早就没了新鲜感。
可今天，众人都偷偷摸摸地往旁边瞅。
是姓程的那家人啊。
哎呦，凑近了看，果真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而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去县城带猫的。
带小孩也就算了，带猫是干什么的？也不嫌麻烦。
没办法，这是大王强烈要求的，不让它跟着去，你们也别想去，凭什么丢下它这个大功臣？！
“程公子啊，你们把东西搁车上吧。”村长说。
村民们都喜欢跟村长一块出门，因为村长家有北河村唯一的一辆牛车，出行方便还轻松。
程昀笑道：“没事，我们自己拎着就行了。还有，不用叫我公子，我在家行一。”
篮子里可是装的蛇，虽说没毒，不小心跑出去也会引起恐慌的。
不过他低头对菱宝说了一句：“如果累了就和哥哥说。”
菱宝扬起笑脸：“不累。”
程昀捏了捏她的脸蛋，软绵绵的。
终于有村民没忍住：“菱宝，你是韩大虎家的菱宝吧？你怎么和程大郎他们一块呢？”
菱宝说：“舅爷爷，是我。”
她特别骄傲地说：“这是我大哥哥，这是我二哥哥，我是他们的妹妹哦，我们是一家人。”
“啊？你不是韩大虎家的吗？怎么成他们的妹妹了？”舅爷爷很迷茫。
菱宝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我不是他们家的，我是程家的。”
舅爷爷越听越迷糊，不由得看向程昀。
然而程昀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对他笑了笑。
舅爷爷想来想去，难不成韩大虎把他闺女给卖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啊！
也不知道韩大虎夫妻俩是怎么想的，从小菱宝就是最乖最懂事的，可偏偏他俩最不待见的就是她。
有时候他们都怀疑他们不是亲父母，而是仇人。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卖孩子啊！
舅爷爷不赞同地皱眉，抬手要叫菱宝过来，村长忽然开口：“叔，别叫了，就让菱宝先跟着他们吧。”
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问的，有时会去打着“帮忙”的旗号去看菱宝过的怎么样。
别的不说，光看那张小脸就知道过的不错。
两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丰安县县城城门外。
“村长伯伯，舅爷爷，我们走啦。”菱宝蹦哒着喊，兴高采烈的。
村长笑的很和蔼：“去吧去吧，下午在城门口集合啊。”
“快快快，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菱宝是第一次来县城，三个姐姐，就连才三岁的韩金子都来过，只有菱宝一次也没来过，韩大虎爹爹他们嫌她麻烦。
县城和村里好不一样啊，房子都好好看，路也比他们村里平整好多，两旁有许多铺子和摊子，他们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才会在“集市”上摆摊，那一片的村子都会去参加。
可是东西也没有这么丰富，菱宝眼睛都要看花啦！
“这个是卖布的，这个是卖书的，这个是卖粮食的......”
“菱宝，我闻到肉包子的香味了！”
“我也闻到了，好香呀。”
两个馋猫边说边吞口水。
与她的目不暇接比起来，程昀程毅就失望多了。
“什么嘛，枉我还很期待，原来就这样啊。”程毅撇嘴，忍不住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这么破烂的地方，登时让他没了闲逛的兴致。
程昀表情没怎么变，意料之中吧。
“菱宝，别乱跑，跟紧哥哥。”
魂都快被肉包子吸走的菱宝“哎”了一声，赶紧跑回来牵住大哥哥的手。
县城有两所医馆，他们去的是城东这家，名叫妙仁堂。
掌柜的正好在大堂，看见他们不由一惊，他们丰安县还有这等丰神俊朗的郎君呢？
行为举止无不透露着优雅与贵气，比之县令大人也不差呢。
那小姑娘也是玉雪可爱，眼神灵动澄澈，发现别人在看她就会立即扬起笑脸，令人心生喜悦。
“小郎君几个是来看病的？”掌柜的和煦地问。
程昀拱手：“不是的，我们想问你们收蛇吗？”
掌柜的讶异：“你们捉到蛇了？”
程昀颔首。
“当然要。在篮子里吗？”
程昀便把老子上头压着的竹板掀开，红蛇还没醒过来，也不知道是遭受了怎样的重击。
“品相倒是好。”掌柜的摸着胡子说。
在他们和掌柜的有来有往之时，菱宝和大王正扒着柜台看。
病人走进大夫的诊室，大夫望闻问切之后，写下一张药方交给病人，拿了药之后神色会轻松一些。
又来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对着老大夫再三道谢，说是妙手仁心，华佗再世。
“使不得使不得，老夫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那不行，要不是娄大夫出手相救，我早死了。”那人说道。
菱宝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大夫好厉害呀。
第24章 礼物，少年
“菱宝，过来，我们要走了。”
程昀朝看得入迷的菱宝叫道。
出了妙仁堂，菱宝好奇地问：“大哥哥，蛇卖掉了吗？卖了多少钱呀？”
程昀莞尔，伸出两根手指。
菱宝有点失望：“两文钱呀，那我们买不了手套，也买不了肉了。”
程昀程毅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两文钱，是二百文。”
菱宝倏然睁大了眼睛，双手捧脸：“二百文，这么多呀！我们有钱啦！”
程毅说：“这算什么有钱，放在以前，连顿饭钱都不够。”
菱宝更震惊了，二百文连一顿饭都不够吗，可是他们用几文钱就能吃一顿饭了，三四两银子就能过一年。
大王说：“你二哥还不算什么，前朝有个大贪官，吃一顿就得几百两呢。”
当时它把剩下的燕翅鲍鱼全都给吃了，真美味啊。
菱宝张大嘴巴，难以想象什么样的饭要几百两银子，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想不到。
“二哥哥，那你一顿饭要花多少啊？”
程毅说：“多则七八两，少则两三两吧。”
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少数。
又不是回回都要去大酒楼吃，而且都是轮流请客，万没有逮着一只羊狠薅的。
菱宝问：“是吃燕窝鱼鲙烤羊腿吗？”
她还记得上回程昀挤兑程毅说的三样菜。
程毅恶劣地笑：“是啊，就是你没吃过的那三样。”
“哼，大哥哥说了，以后会买给我吃的。”菱宝一点也不上当。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压根没吃过，也就不知道多好吃，不知道多好吃，你还能指望她“嫉妒”吗？
因为卖蛇卖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的时间骤然宽裕了许多，程昀便打算好好地逛一逛县城。
丰安县虽不富裕，却是他们将来要生活好些年的地方。
“大哥，咱们先去吃饭吧，我太饿了。”程毅说。
菱宝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她也饿！
程昀笑着说好，自然而然地走向一间酒楼，临进门前却又改变了注意。
“大哥，进去啊，愣着干嘛？”
程昀说：“进城时看到路边也有不少吃食摊子和饭馆，去那些地方吧。”
酒楼的东西总是要贵的。
二百文不算大钱，还是要节省一点。
程毅失望极了，还以为终于能大吃特吃一顿了。
找了一家路边卖面的摊子，一碗面只要十文钱，满满一勺子的肉臊子，喷香喷香的。
本来程毅还在嫌弃，面上来之后几口就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老板良心，物美价廉，碗比菱宝的脸还大，她胃口小，吃了一半肚皮就顶起来了，圆滚滚的，像个球。
“大王都比你能吃。”程毅说，“吃这么少，怪不得长得矮。”
大王自己就吃了一碗面，碗底都舔的干干净净，甚至可以再来一碗！
菱宝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然后说：“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本来就矮的啊。”
“二哥哥，你嫌弃我吗？”
程毅卡壳了一下：“嫌弃。”
菱宝把碗往自己这边拢了拢：“那你不能吃我剩下的了。”
“我干嘛要吃你剩下的？”程毅翻了个白眼。
“因为二哥哥你还没吃饱呀。”菱宝说。
她心思灵巧，注意到程毅并没有露出吃饱喝足的表情，还偷看在下面的老板。
“我没吃饱我不能再买一碗新的啊？”
“对哦，可以再买新的！”菱宝呆了一下，又说，“可是要钱啊。”
“那我也不吃别人剩下的。”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别人剩下的，还不够恶心的呢。
菱宝很为难：“那怎么办啊，不能浪费呀。”她很懊恼，“应该带个碗出来的，等晚上我就可以继续吃啦！”
小腿被扒拉了一下，菱宝低头，大王天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你吃不下给我吃呀，我能吃完喵！
“大王，你要吃吗？你不嫌弃我呀？”
大王：“当然不嫌弃啦。”
菱宝可开心地把面倒给大王，大王埋头狂吃。
“大王你真好。”菱宝抱着它，悄悄地说，“晚上我给你舔毛吧？”
程昀轻咳一声：“我听到了。”
菱宝心虚地笑一笑：“嘿嘿，大哥哥听错啦，我没有要给大王舔毛！”
程昀头疼，他好几次都发现菱宝想给大王舔毛，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执着。
“你要敢舔，我就要生气了。”他威胁道。
菱宝：“大哥哥别生气嘛，我不舔了。”
程昀揉揉她脑袋：“乖了。”
吃完之后，三兄妹去逛街。
买了些米面蔬菜和调味品，又买了两斤肉，至于手套就先算了，不过程昀给菱宝买了一双小鞋子，鞋面还绣着两朵小花。
就这一双鞋，花了二十五文。
菱宝牢牢抱在怀里，舍不得放开，这是她的第一份礼物，好贵啊！
“大王，你快看，大哥哥给我买的，好看吗？”
大王敷衍地点头：“好看好看。”
都问了七八十遍了，还没问够。
“是不是你见过最好看的鞋子？”
“是是是，天下第一好看。”
菱宝傻乎乎地笑起来，突然抱住程昀，用脸颊蹭蹭他的手，眼里好像有光：“菱宝最喜欢大哥哥了。”
“大哥也喜欢菱宝。”程昀拍拍她脑袋。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他们便往城门外走去。
忽听一阵哒哒马蹄声，渐行渐近。
红棕色骏马迈着稳健的步伐踏入城门，皮毛油光水滑，一看便价值不菲。
马背上的少年七八岁的年纪，头戴束发白玉小冠，穿一件赤红色云纹箭袖，腰间系着靛青色麒麟玉佩宫绦，行动间，流苏如柳枝一般轻轻摆动。
少年眉若点墨，目若朗星，一身骄矜，贵不可言。
身旁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手里抱着件鹤氅一路小跑跟着，愁眉苦脸地说：“我的爷，您把鹤氅披上行吗，这要是染了风寒，小的万死难辞其咎啊。”
少年不耐烦地接了过来：“唠叨了一路，也不嫌口干。”
小厮笑道：“只要爷您能听小的一句话，嘴巴说干也值了。”
少年系上带子，往路旁一撇，看到个眼睛圆溜溜的女孩，正好奇地看着他。
见他在看自己，菱宝眨了眨眼，立即绽放出最灿烂甜美的笑容来。
你好呀。
第25章 没良心
他们来的算晚的，村长他们都已经到了。
把东西放到牛车上，村长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没一个落下的，赶着牛车回村。
“不知道爹有没有好好吃饭。”程昀忧愁地说。
他爹现在不乐意跟人打交道，万一村长媳妇送饭菜过去，父亲直接懒得开门可怎么办。
程昀的担心不无道理。
某种程度上，程仲谦是个十分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愿意做的事才会去做，不愿意的事就不做，谁说都不好使，除了他们的母亲。
连大伯有时候都对这个弟弟无可奈何。
程昀看了一眼程毅，他不知道从那拔了一根草，正在逗弄菱宝，一会儿戳戳耳朵，一会儿拂面。
“啊呀，好痒啊，二哥哥不要玩了！”菱宝鼓着腮帮子，不高兴地说。
二郎贱兮兮地说：“就要玩，就要玩。”
菱宝缩着脖子躲来躲去，小短手去抢他手里的草，结果被程毅按住脑袋，再也不能向前进一分。
“哈哈哈，小笨蛋，来打我呀。”程毅猖狂至极。
菱宝气死了：“你好坏，我不要和你玩了！”
程昀抽了抽嘴角，很怕自己以后会和大伯一样。
菱宝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走到半路就有些受不了了，脚脚好疼。
但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一直忍着不说。
还是程昀发现她越走越慢，一瘸一拐的，把她抱了起来。
程昀比她好一点，毕竟有赶路两个月的经验，但也仅仅只有一点罢了。
菱宝心疼哥哥，死活不要他抱。如果程昀非要抱，她就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程家大郎，你把菱宝放牛车上啊，那不还有一点位置吗？”村长说。
程昀欣喜道：“多谢村长。”
菱宝也乖乖地说：“谢谢村长伯伯。”
大王一跃而起，轻盈地跳了上去，趴在她的腿上。
它也得休息一下。
要知道，以它的速度，如果不是要等菱宝，早就到家了。作为回报，菱宝得给它按摩才行！
要是油纸里的肉包子也能分它一个就好了，可真香啊！
菱宝小声嘀咕：“大王，你可真能吃呀。”
吃了一碗半的面，还想要再吃肉包子。
她忧虑地问：“你会不会撑死啊？”
她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的，以前有人就是一直吃一直吃，然后把自己撑死了。
大王摆摆手：“不会，我还没吃饱呢，怎么可能会撑死。”
“你还没吃饱啊？”菱宝看看它的肚皮，伸手摸了摸，惊叹道，“真的没有鼓起来哎！”
虽然胖，但真的不鼓！
她再次感叹了一声：“你真的好能吃呀。”
大王骄傲地说：“能吃是福。我能吃我骄傲。”
菱宝突然哎呀一声，问道：“那你在家吃饱过吗？”
大王目光变得幽怨：“没有。”
一次都没有。
程家太穷了！
菱宝愧疚极了，摸摸它的背：“对不起哦大王，以后我把我的饭分你一点，好吗？”
大王：“那倒不用，我吃那么多没有饱，但也并不会觉得饿。但你不一样，你还在长身体呢，要多吃点。”
“你真的不会饿吗？”
“真的。你实在担心的话，就好好读书学习，将来想办法挣钱，咱们有了钱，想吃多饱吃多饱！”
菱宝重重点头：“嗯！”
她要好好读书，将来挣好多好多钱，让大王，和爹爹哥哥们都不会饿肚子！
伴着柔和的夕阳余晖，牛车晃晃悠悠，车轮“嘎吱”作响，抱着大王暖烘烘的身体，菱宝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头一低，趴在大王身上睡了过去，脸颊肉被挤压得撅起了鸭子嘴。
“喵。”大王叫了一声。
程昀低头，看见睡的正香的小姑娘，便问村长借了牛车上的衣服，给菱宝盖起来。
他和程毅走在后头，随时关注菱宝的情况。
一直到月亮升起，他们终于回到了北河村。
菱宝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叫：“哥哥。”
“咱们到家了，醒一醒，等会儿吃点东西再去睡。”程昀说。
菱宝从牛车上下来，还有点懵懵的，但看见大哥二哥拿东西，也帮着去拿，程昀让她拿了油纸包。
刚走到家门口，便发现门前立着一道人影。
“爹？”
程仲谦依次扫视三人，没什么表情地问：“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程昀说：“路上走的慢了些。”
程仲谦不说话了。
“别在这站着了，爹，咱们快进去吧。”程毅迫不及待地说，“我们买了肉包子。”
屋里点着油灯，灯芯已经燃了一小半，估计是天一黑就点上了。
桌子上放着碗筷和一个盘子，里面是没吃完的菜。
真好，父亲没有饿着自己。
程昀把米面蔬菜放到厨房去，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依次放好。
“爹，你晚食还没吃吧？快吃吧。”
素包子一文钱一个，肉包子两文钱一个，实在太久没有吃荤腥，程昀咬咬牙，一口气买了二十个，够吃了。
家里三个男人，一大两小，胃口都不小，菱宝吃两个就饱了，惨的是大王，只分到一个。
大王气的喵喵叫：“一群没良心的，没有本大王，你们搞得定红蛇吗？竟然只分给我一个，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太小气了！”
程仲谦眉头紧皱，太吵了。
“你的猫在叫唤什么？让它闭嘴。”
菱宝实话实说：“它说你们只给它一个肉包子，太小气了。”
程仲谦脸比炭还黑。
什么它觉得，是她觉得吧。
“你什么意思？”
菱宝茫然地挠挠脑袋：“是爹爹你问我的呀，我才告诉你的，怎么又生气了呀。”
程仲谦冷声道：“你是在说我脾气不好？”
菱宝摇摇头：“我没有说。”
但是爹爹脾气确实不好，老是生气。她小眼神乱飘，在心里嘟嘟囔囔。
“大哥哥，再给大王两个吧。”菱宝恳求道，“红蛇是大王抓到的，它是我们家的功臣呀。”
程昀爽快答应。
“大王，你快吃吧。”菱宝喂给大王，说道，“下次你要早点说，这样我的就可以分给你吃啦。”
大王不说，它才不会和小孩抢吃的呢。
程仲谦斜睨一眼，冷哼一声。
第26章 天骨鹤体
空间里不只有黑板书籍，还有笔墨纸砚。
菱宝默写了一遍拼音，交给大王检查。
“先生，我写对了吗？”菱宝坐在地上晃脚脚玩，有点紧张。
叫先生是大王规定的，它说学习知识就要有学习知识的态度。
大王猫脸严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都写对了。”
菱宝开心地举高双手，欢呼雀跃，她好担心自己会记错，那就辜负大王的期待了。
大王说：“菱宝，你的记忆力很优越，这些知识，我只和你说几遍你就能很快记住。幸亏我们有缘，不然你的这份天赋就要浪费了。”
菱宝害羞：“我有这么厉害吗？”
“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有这么厉害。”大王掷地有声，还跺脚以增加信服力。
在大王源源不断又真情实意的夸奖下，菱宝渐渐把头仰高，自信心爆棚。
“跟着我喊，我是最棒的！”
菱宝握拳：“我是最棒的！”
“我是最聪明的！”
“我是最聪明的！”
“我是最棒的！我是最聪明的！”
“我是最棒的！我是最聪明的！”菱宝超大声地喊，嗓子都差点劈了。
但她眼睛十分明亮，似乎有一簇小火苗在燃烧一般，她感觉现在自己全身都是力量。
大王心满意足，成大事者，自信心是最要紧的，菱宝不自信不要紧，它就要把菱宝变成这样的人！
浑身是劲的菱宝又把程昀教她的三字经给背了一遍，期间有两三个地方磕巴了一下，但除此之外，一字不差。
大王还趁此教了她十以内的加减法。
学完都亥时了，菱宝困的直打哈欠，眼角流出一点泪水。
大王一个转身的功夫，再回头就看到她趴在地上睡着了，小身子缩成一团。
大王跑出空间，把她的被子带进来，叼着一角给她还好，然后也靠在旁边睡着了。
半夜时分，又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小雪。
万籁俱寂的北河村，只听得到北风呼啸的声音。
菱宝做了一个梦。
梦里二哥哥去河边打水，她在旁边陪同，韩小芳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把推向她，但因为二哥哥在前面挡着，反而是猝不及防的二哥哥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二哥哥挣扎许久才爬上来，可是身体直接被冻坏了，虽然没死，可缠绵病榻，骨瘦如柴，整个人都变得不像他了。
梦境太过逼真，醒过来的菱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觉眼前还是二哥哥惨白无神的脸色，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菱宝攥着自己的小手，仿佛还残留着二哥哥冰凉冰凉的体温。
她从房间跑出去，问在院子里洗漱的大哥哥：“大哥哥，二哥哥呢？他在哪里呀？”
不会已经去打水了吧？不要不要！
程昀吐掉嘴里的水，说道：“还在屋里睡呢。”
菱宝丢下一句“我去找他”，就跑了，搞得程昀还有点郁闷，昨天也没发生什么特殊事件，怎么菱宝这么黏他了？
程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睡的很香。
梦里二哥哥总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菱宝就很担心，她推了推程毅。
“二哥哥，二哥哥你醒一醒呀。”
程毅烦躁地哼哼两声，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菱宝再推，凑到他耳边叫：“二哥哥，你快醒来一下好不好？”
程毅烦不胜烦，睁开眼，不耐烦地问：“干嘛？”
菱宝愁眉苦脸地问：“二哥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程毅语气很冲。
菱宝抚抚胸口，如释重负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二哥哥你继续睡吧，我去找大哥哥玩啦。”
程毅难以置信地看着小丫头鼓涌下去，一扭一扭地跑出去，还特别甜地叫：“大哥哥，菱宝来啦。”
程毅：“......”
“程又菱，你有病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仲谦踢了他一脚：“闭嘴，吵死了。不睡就滚出去。”
程毅气的胸口疼。
菱宝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背三字经给大哥哥听。程昀把昨天买的蔬菜种子给撒上了。
“背的很好。”程昀揉揉她的脑袋。
菱宝嘻嘻地笑起来。
昨晚的雪很小，只在地上扑了薄薄一层，程昀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字，照着字再教她一遍：“人之初，性本善......”
“哇，大哥哥的字好漂亮呀！”菱宝惊喜地说，蹲下去摸了摸，发现一摸就不清晰了，赶紧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程昀笑：“这是天骨鹤体。”
以内紧外松，飘逸俊秀闻名。
他从小便练，从会拿筷子就会拿笔。
“真好看，比其他人写的都好看。”菱宝说。
程昀失笑，点了下她的鼻尖：“你看过几个人的字，就敢这样说了？”
菱宝嘟嘴：“就是好看嘛。”
“那哥哥教你，要学吗？”
“要学！”菱宝大声地喊。
等她学会了，要写大哥哥的名字，到时候大哥哥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菱宝吃吃地笑起来。
时间就在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之中过去了。
程毅吆喝了一声：“大哥，家里没水了，我去河边打水了。”
“好。”
菱宝注意力全在写字上，没注意听，等那根弦被迟来地拨动一下，她立刻急了。
“不行不行，二哥哥别去，有危险！”她抱住程毅的腿，使出了吃奶的劲，脸都憋红了。
程毅拔了一下，竟然没拔出来！
“我就是去打水，能有什么危险？”
程昀招招手：“菱宝不要闹，过来。”
菱宝没有闹呀，梦里二哥哥都变成那样子了。
“不行不行，二哥哥，你会掉进去的！”菱宝一边着急地说，一边又抱紧了些。
程毅：“照你这么说，咱们家不吃水了？”
菱宝噎了一下，为难地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劝。
“快点放开，等会儿还得做饭呢。”程毅说，心中有些期待，今天他要加肉！
二哥哥不听她的，菱宝有些委屈。
“大王，怎么办呀。”
大王安慰道：“别怕，我们跟着一起去，不给韩小芳伤害他的机会。”
对哦！
“那我要和二哥哥一起去。”菱宝倔强地说，仿佛他要是不同意，那她今天绝不放手！
程毅嫌弃地撇撇嘴：“随你，你愿意跟就跟吧。”
然后转身的时候沉思，这小笨蛋是不是找借口黏着他啊？
肯定是终于发现了他的魅力所在吧！
第27章 预言成真
程毅步子迈的大，菱宝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二哥哥你等等我呀。”菱宝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边，提出请求，“我们牵着手好不好呀？”
程毅把手背到伸手，嫌弃拒绝：“我才不要。”
“牵着手我们就不会走丢了，你有危险我就可以立刻知道了呀。”菱宝苦口婆心，试图让他知道牵手是有很多好处的。
程毅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小不点，北河村就这么点大，能走丢到哪里去？
“我们牵手吧。”菱宝期待地说。
程毅依旧狠心：“不。”
菱宝好失望，只能继续小跑着追他，绝不让二哥哥落单！
对于昨天那个梦，菱宝的理解并不是很透彻，她看不出韩小芳是故意针对她，看到的是“韩小芳从背后推她导致二哥哥掉进了河里”，以至于她阴差阳错地理解成了程毅会有危险。
她自己不知道，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知道。
菱宝警惕地左看右看，没看到韩小芳，这才放心了一点。
她对程毅说：“二哥哥，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程毅莫名其妙：“我放什么心？”
菱宝招了招手，鬼鬼祟祟地说：“二哥哥你低头，我告诉你。”
程毅无语，低下了头。
“二哥哥，韩小芳二姐姐你还记得吗？她会把你推下水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她。”菱宝小声地说，语气担忧，小眉头皱皱巴巴，“等会儿我给你放风，我保护你！”
小丫头很有雄心壮志。
但程毅看了看她瘦弱的小身板，觉得很好笑，确定你能保护我？风一吹就跑了吧！
程毅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
大王一针见血：“他不信，他觉得你傻掉了。”
菱宝不高兴了：“你不信我吗？”
“信信信，你说的都对。”程毅敷衍道。
就算是菱宝都感觉他随便的态度了。
讨厌！
河边没人，不用排队，程毅把桶放进去，提上来，安安全全，一点事也没有。
他瞥了一眼菱宝，得意道：“看见了吧，我用不着你保护。”
菱宝“诶？”了一声，问大王难道是梦出错了吗。大王一口咬定绝不可能，预知梦是不会出错的。
那是怎么回事呢？
一缸子水需要来回四五次，前四次都平安无事，直到第五次。
韩小芳从一颗大树后面走出来，看着蹲在河面上的两个人，她本来想等菱宝落单再下手的，可是他俩一直形影不离。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等了！
韩小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那两人一猫似乎都没有注意她，她勾起嘴角，阴险地笑了。
走到菱宝身后，韩小芳猛地伸手一推！
然而，却在要碰到菱宝背部的时候，菱宝被一双手给抱到了一旁，她扑了个空！
冰面太滑，韩小芳惊呼一声，趔趔趄趄地站不稳。
雪团团一样的大王就在此时站了起来，四肢虽然短短，但绝对有力，一使劲就从地上高高地弹了起来，秤砣一样飞向韩小芳。
韩小芳全心全意让自己不要掉进冰洞里，并未注意到后面的大王。
一套猫猫无影脚上去，韩小芳惨叫一声。
“噗通——”，水花溅起。
大王轻盈落地，舔舔爪爪，深藏功与名。
菱宝被溅了一脸水，忽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程毅脸色骤然一变，快速蹲下来，把手伸了出去：“快抓住我！”
大王不悦：“你二哥干嘛要救这个坏人啊！”
菱宝摇摇头，不知道。
但她也不希望有人死掉，于是也跟着蹲了下来，想要把韩小芳抓上来。
她刚伸手，程毅就脸色凶悍地朝她吼：“你过来干嘛？离远点！”
菱宝吓得抖了一下，说：“二哥哥，我帮你一起拉二姐姐上来。”
程毅更生气：“不需要，你只要离远点就行了！快！”
菱宝委屈地退了好几步，踮着脚尖张望。
程毅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天生力气比别人大许多，一把抓住韩小芳的手腕：“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韩小芳不会水凫水，下意识地用力挣扎着，程毅不好使劲，骂了一声：“你别乱动行不行？我都要被你拽下去了！”
这时候的韩小芳哪里还听得进去。
“二哥哥......”菱宝担心地往前走了一步。
程毅就跟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大声道：“别过来！”
菱宝不动了。
大王：“干嘛要救她啊，这么坏的人，就应该吃点教训才对喵！”
菱宝眼睛忽然一亮，说道：“大王，你快去帮帮我二哥哥，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我才不想救她呢。”
菱宝双手合十，充满了祈求的神色：“大王，求求你啦，帮帮我二哥哥吧。”
大王鼓着猫脸，好半天才哼了一声：“好吧好吧。”
它飞跑过去，爪子搭在韩小芳身上，程毅还没来得及斥责它，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再一用力，韩小芳被他拉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
韩小芳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地咳嗽着，脸色青白，头发身上都湿漉漉的，像是爬出来的水鬼。
她紧紧抱着自己，即便如此，还是抵挡不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意，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脑袋像是有针在扎，一跳一跳地发疼。
程毅也在剧烈喘息，沉死了，手都要断了！
“二哥哥，我可以过去了吗？”菱宝急得原地转圈圈。
程毅疲累地点了点头，菱宝立即跑过去：“二哥哥，你没事吧？”
“有事，我的手要废了。”程毅有气无力地说，右手正在细微地颤抖，胳膊也有些酸疼。
韩小芳仇恨地瞪着菱宝。
菱宝却没看她，专心地给二哥捏手臂。
程毅凶道：“看什么看，我还没问你，你鬼鬼祟祟地过来想干什么？”
韩小芳靠近之时，他有察觉到，本来没在意，那一瞬间菱宝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于是在韩小芳到他们身后的时候，程毅鬼使神差地抱着菱宝躲了起来。
他看到了韩小芳没收回去的手。
第28章 爹胖了
心虚在韩小芳脸上一闪而过，随即理直气壮起来，她又没做成！
“我想过来就过来，你管的着吗。”韩小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乱飞。
“你放心，你这种人求着我管我都不管。”程毅毒舌地说，“但你想害人，我必须要管。”
韩小芳气愤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害人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程毅居高临下地说，“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是傻子吗？”
韩小芳破口大骂：“你才是傻子！她是我妹妹，我打她骂她都是应该的，你凭什么管我！”
程毅：“我要是不管你，你现在就被溺死了。或者我现在再把你扔下去？”
韩小芳哑口无言。
程毅嗤笑一声，这人可真是又蠢又坏。
“我告诉你，下次再看到你耍花招，别怪我不客气。”程毅挥舞了一下拳头。
威胁完，直接转身提着水桶离开：“小笨蛋，走了。”
头也没回，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韩小芳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五官都扭曲了一下。
一阵冷风袭来，她连打三个喷嚏，吸着鼻子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变得很沉重，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哆嗦着回家去了。
回到家，程昀看着两人半湿的衣裳陷入了沉思。
“你俩打架了？”他问。
菱宝说：“没有打架，我和二哥哥很乖的。”
“你乖我是知道的。”程昀夸了她一句，意味深长地看向程毅，未尽之言让程毅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二郎最近新添了一个毛病，老爱招惹菱宝，把菱宝逗的抓狂生气他就高兴了，简直就是一对冤家。
程毅哼了一声，提着水桶去了厨房，把水倒进水缸里，出来的时候听到菱宝在和程昀说话。
“大哥哥，二哥哥也很乖的，刚刚他还救了人！”菱宝说，“芳二姐姐掉进冰洞里，是二哥哥救了她，二哥哥好厉害的。”
菱宝心地善良，虽然韩小芳总是欺负她，但她也没想过让人去死，所以程毅救人也没让她觉得生气，反而很骄傲。
二哥哥就是这么好，她早就知道了。
程昀动作一顿，扭头问道：“韩小芳掉进河里了？”
菱宝点了点头，给程昀说发生了什么，但她讲的太笼统，程毅听不下去，自己讲了一遍。
程昀冷着脸说：“倒是个狠心的。”
从菱宝讲述她在韩家的日子就能看出来，领头欺负她的就是韩小芳。
他先前只以为她是手狠，现在看来，心更毒。
韩小芳不一定是要置菱宝于死地，但绝对是要她尝尽痛苦。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程昀把菱宝拉过来，让她站在自己双腿间，郑重地说：“以后少和韩小芳玩，看见她赶紧跑，她不是个好的，知道吗？”
菱宝点头：“知道知道，我只喜欢和哥哥玩呀。”
大王酸溜溜地问：“那我呢？”
“还有大王！”菱宝笑眯眯地补充，“还喜欢和大王玩。”
大王傲娇地“哼”了一声，任由菱宝抱住自己。
另一边。
韩小芳湿漉漉地回了家，家里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用他们追问，韩小芳自己就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不过在她的嘴里，她并不是蓄意报复，只是溜达到了那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程毅就把自己推了下去。
她恶狠狠地说：“肯定是韩又菱说了我的坏话！阿嚏——”
韩小兰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嘴，弱声弱气地说：“二姐，菱宝不是这种人，她不会背后说人坏话的。”
韩小芳瞪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她早就对我们不满了，怎么可能会不说？”
将心比心，若是她是韩又菱，她肯定要往死里说的。
韩小芳缩了缩脖子。
她嘴笨，一向说不过二姐，但她真的觉得菱宝不会那样做。
“娘，你一定要给我出气。”韩小芳哭着说。
吴氏烦躁地摆摆手：“我怎么给你出气？我也把他推水里？”
“你去把韩又菱要回来，我亲自教训她！”
吴氏一口拒绝：“不可能！”
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个拖油瓶，让她再要回来，她又不是傻子。
她巴不得离得再远点呢。
“你以后看见他们就躲着走，肯定就不会再有事了。”吴氏说。
韩小芳难以置信，叫了一声“娘”。吴氏已经不理她，去看韩金子在干嘛了。
韩小芳这次是真被气哭了，趴在床上呜呜个不停。
韩小兰伸手拍拍她，小声说：“二姐，你别哭了。”
“滚，滚出去！”韩小芳拍开她的手，韩小兰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韩小兰赶紧起来出去了。
房间里的哭声响了好久好久。
吃过早食后，程昀教菱宝识字，程毅闲的无聊，在院子里扎马步打拳。
菱宝学了一会儿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她惊讶地看着程毅，不时发出惊叹声。
“哇，二哥哥好厉害啊。”
“二哥哥在干嘛呀？在...打架吗？”这个操作她看不懂。
程昀说：“不是，在打拳呢。”
二郎喜武，在京城时还专门请了师傅，读书吊儿郎当，练武却兢兢业业。
估计是手痒，终于忍不住了。
菱宝恍然大悟，原来这叫打拳呀，和打架一点都不一样。
大家打架都乱糟糟的，特别狰狞。但是二哥哥打拳好神气，好俊呀！
程毅收势，缓缓吐出一口气。
菱宝立刻鼓掌，用力到把手都拍红了：“二哥哥，你真棒！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呀？”
程毅哼了一声，嘴角却缓缓勾起来。
程昀朝屋里看了一眼，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屋里的场景，父亲又躺床上去了。
“爹，刚吃完饭，不要躺下，当心躺出病来。”程昀叫了一声。
程仲谦不愿意搭理他，不躺着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菱宝小声地说：“爹爹好懒呀。”
程昀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这些天父亲都没有再提起送菱宝走，态度也依旧不好就是了。
程昀让菱宝先和二郎大王玩，他进屋去找父亲。
坐在床边，他推了推父亲，然后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手指动了动。
“爹......你、你胖了！”
程仲谦：“......”
第29章 父女的相处时光
程仲谦自小就长得好看，越长大越好看。
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在程昀的印象里，父亲混账过，但绝没有胖过和丑过。
可是现在......
程昀表情有点恍惚。
程仲谦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只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他的手臂上怎么都是肥肉，肚子上怎么一层叠着一层？！
又摸了摸脸，摸到一手的大胡子。
从来到北河村，不，应该说从流放后，他就没照过镜子，所以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尊荣。
若是妻子看到他如今的模样，肯定嫌弃得很。
程仲谦猛地一激灵，慌忙张嘴：“镜子呢，把镜......”
他突然又改变了注意：“算了，不用拿。”
反正妻子也不会看见。
从着急忙慌到心如死灰，程仲谦又躺下了。
“爹，你要不要起来活动一下？”程昀劝说道。
程仲谦摆了摆手，让他走开。
程昀说：“爹，起来吧，不要总躺着，你肯定也不想娘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程仲谦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露出一丝委屈：“她又不会来找我。”
“可你们总能再见到面的。”程昀说，“我和二郎还在这，娘总不至于连儿子都不要了。”
虽然程仲谦有点嫉妒，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程仲谦思索片刻，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见父亲站在院子里不动，程昀提议道：“爹，你还没看过北河村什么样子吧，不如就去逛一逛？”
没等程仲谦拒绝，程昀在他软肋上补了一句：“等娘来了，你也和她有的说了，岂不两全其美？”
程仲谦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菱宝坐在板凳上，动了动屁股，好奇地问：“爹爹要去哪里呀？”
她心里还有一点点生气，但是又忍不住关心爹爹。
程昀突然萌生一个念头：“爹爹要在村子里逛一逛，菱宝要不要领路？”
菱宝爽快点头：“好呀，我来给爹爹领路。”
程仲谦可有可无。
菱宝蹦蹦跳跳到程仲谦身边，仰头看他，心里有点开心，交代道：“爹爹，等会儿你可要跟紧我啊。”
程仲谦淡淡地“嗯”了一声。
纠正了无数次，无数次都是白纠正，他都懒得再纠正了。
程毅心直口快地问：“大哥，你不怕爹半路把菱宝扔了啊？”
程昀......他还真有点担心。
想了想，程昀决定跟上去，悄悄跟在后面。程毅自己呆着也没意思，就也跟了上去。
第一次和爹爹单独相处，菱宝觉得很奇妙，走两步就要抬头看一眼程仲谦。
她两只小手握拳蹭了蹭，小心翼翼地伸手。
程仲谦一愣，低头看菱宝。
小姑娘柔软的小手牵着他的一根手指头，没敢看他，低着头，头发扎着两个花苞，下面是两根小辫子，露出两只红红的耳朵尖，和开心上扬的嘴角。
程仲谦沉默片刻，把手抽了出来。
牵到爹爹啦，菱宝雀跃地想，嘿嘿。
“爹爹，你想去哪里呀？”菱宝问，“这是舅爷爷家，这是桂花婶婶家，这是你见过的村长伯伯家，村长伯伯和大娘都特别好哦！”
聒噪。
程仲谦面无表情地想。
“闭嘴，我想知道了自然会问你。”
菱宝乖乖地“哦”了一声。
大王“呸”了一声：“你横什么横，小心我们不陪你！”
菱宝说：“大王不要生气呀，我好像是话多了一点，太吵了。”
大王：“我就觉得活泼点好，你爹太无趣了。”
菱宝也觉得，现在的爹爹和梦里的爹爹不太一样。
梦里的爹爹总是笑着，会把她和娘亲一起抱在怀里。现在的爹爹却好像总是在不高兴。
这是程仲谦第一次走出那个院子。
村民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说他个子高的，有说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事的，也有说菱宝为什么就住在他们家了的。
......就是没一个说他风流倜傥，相貌绝佳的。
连市井小民都看不上他，这巨大的落差让程仲谦情绪十分低落，脸色难看，只不过有胡子挡着，也看不真切罢了。
他摸了摸脸，甚至想立刻回家刮胡子。
程仲谦低头看了眼乖乖走在旁边的小孩。
他行走的时候，菱宝也跟着走，他停的时候，菱宝就蹲着和大王玩，乖的不行。
“哎，小孩。”
菱宝戳了戳大王的肉垫，和自己的手比一比，这么单调的游戏也玩的不亦乐乎。
“菱宝，你爹好像叫你。”大王说。
菱宝：“啊？”
“小孩，我问你，我现在很丑吗？”程仲谦别扭地问，不知为何，竟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大王小眼神警惕，这爹不会等菱宝回答“丑”后就揍她吧？有点不靠谱，它得保护菱宝！
大王挪到两人之间，天蓝色猫眼紧紧盯着程仲谦，我在看着你！
菱宝认真纠正：“爹爹，我不是小孩，你要叫我菱宝。”
程仲谦不怎么愿意，但他现在有求于人。
“菱宝，我现在很丑吗？”
菱宝歪了下头，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程仲谦舔了舔干燥的唇。
“不丑呀，爹爹是最好看的。”菱宝笑的眼睛弯成月牙，一看就是真心的。
程仲谦忽然一怔，这双眼，如何会似曾相识。
“爹爹，我觉得你把胡子刮了会更好看的。”菱宝小手搓着自己脸颊。
本来想碰爹爹胡子的，可是够不到，哼。
程仲谦回神，多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菱宝和大王赶紧跟上。
菱宝在心里对大王说：“爹爹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呀？”
大王沉默，有点悬。
转了一圈后，程仲谦回到家里，第一时间给程昀要铜镜和剪刀。
“爹，你是想自己修剪胡子吗？”程昀问。
程仲谦点头，冲他催促地伸了伸手。
程昀说：“爹，你又没自己修过，别再划伤脸留下疤痕，还是不要冒险。”
在京城时，都有专门的下人替他修剪胡子，他哪会啊。
程仲谦满脸不悦：“那我就得一直留着胡子了？”
“前几天去县城，我似乎看到有剃头小摊，爹，下次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程昀还有些紧张，怕父亲不愿意。
看到程仲谦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头，他笑了，娘的名号果然好用。
第30章 姜黄
翌日，程昀起床时，发现程仲谦也跟着起来了，不由得背着他偷偷笑了出来。
今日要上山捡柴，这一月来用的都是上任主人留下的柴火，省着用也到了不够用的地步。
“爹，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程昀问。
菱宝说：“去吧去吧，爹爹和我们一起去吧，一家人要一起的嘛。”
程仲谦没想太久就同意了，他需要运动减肥，绝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以一个大丑胖子的模样出现在妻子面前。
想到这里，程仲谦浑身是劲。
菱宝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脚步轻快喜悦，左边的左边的左边是二哥哥，左边的左边是爹爹，左边是大哥哥，右边是大王，一个都不少，都在菱宝身边。
菱宝没忍住跳了一下，她好幸福呀！
幸福地快要飞起来啦。
如果娘亲和三哥哥也在，那菱宝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了。
他们向村长借了两把镰刀，这个时候山上木柴并不是很多，也许需要他们自己动手。
程仲谦许久没这么动过，走到一半就气喘个不停。
菱宝体贴地说：“爹爹累了吗？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程仲谦见一个小孩都比自己轻松，不由得悲愤羞愧，咬牙说：“我不累，继续！”
菱宝疑惑，爹爹明显就是累了呀，为什么要说不累呢？
大王说：“大人嘛，最要面子啦。”
“面子是什么？”菱宝问，“和面团是一样的吗？”
“不是，面子就是体面，不能丢脸。”大王给她解释。
“哦。”菱宝似懂非懂。
两把镰刀，程昀程毅两兄弟各一把，收割干燥的枝干，菱宝和大王去一边玩耍，程昀叫了一声：“别跑远啊。”
“好！”
程仲谦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儿子们干活的姿态出乎意料地很熟练......
“大王，我们还能找到蛇吗？”菱宝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期待地问。
大王摇摇头：“蛇都在冬眠呢，想找到不太容易。”
菱宝有点失望，但很快就又高兴起来，把地上落着的细枝条捡起来抱在怀里，一边数数：“一，二，三，四......”
数到十三不太确定，问大王自己对不对，大王说对，又继续数。
“这是什么呀？”菱宝忽然咦了一声。
大王赶紧跑过去，移动的身姿真的好像大汤圆：“让我看看。”
菱宝往旁边挪了挪。
她面前的土地上杂草丛生，有一处土地翻来，裸露出的东西是那植物的根茎，长长的一条，颜色偏黄，枝叶都枯萎了，估计是被路过的小动物刨坑，所以才从地里“钻”了出来。
菱宝问：“这个可以吃吗？”
大王猫爪托脸，沉思道：“这玩意儿有点眼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菱宝：“那怎么办？”
“我去空间查一查，菱宝，你帮我望风。”
菱宝：“好！”
被委以重任的菱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一转头，大王已经出来了。
“大王，你查到了吗？好快呀！”菱宝好吃惊。
那当然了，它又不是一本一本地翻，它只要进入空间，就像拥有搜索引擎一般，很快就查到了。
“菱宝，这个是药材！”大王兴奋地说，“你快把它挖出来，咱们带回家去，到时候就可以再卖钱啦。”
卖钱？菱宝一口答应，没有铲子，她就用手挖。
露出来的这个被冻的品相有点不好，但旁边还有一大堆相同的植物，菱宝哼哧哼哧，用手扒拉开，不一会儿就成了小脏爪。
许久没听到她出声的程昀不放心地走了过来，见此，眼前一黑。
“菱宝，你在干什么？”他说的艰难。
菱宝眼睛“咻”地亮了：“大哥哥快来，帮帮我！”
程昀问：“挖这些做什么？”
“这是药材呀，叫姜黄，我们挖了再去卖钱，就可以买手套啦。”菱宝还惦记着大哥哥的手套呢。
程昀怀疑道：“这是药材？你怎么知道的？”
“大王告诉我的呀。”菱宝回答，“大王知道的可多啦！”
程昀垂眸，看了一眼胖乎乎的大王，暗自摇了摇头。
“它只是一只猫，懂什么药材。”程昀说，“好了，跟我过来，看你手脏的。”
“它懂！”菱宝鼓着脸颊说，大王不会骗她的，蛇可以入药就是大王告诉她的。
大王欣慰地蹭了蹭小主人，拭去眼角感动的泪水。
菱宝握住他的手，委屈巴巴地说：“大哥哥，你相信我，这个真的是药材。”
程昀叹了口气：“好吧，大哥哥陪你挖。”
菱宝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大哥哥最好啦！”
程仲谦和程毅很快也找了过来，听完事情经过，很是怀疑，这个真的是药材？
“为什么二哥哥你也不信啦，上次蛇可以卖钱你不是都信了吗？”菱宝很是困惑。
程毅撇嘴：“那是因为我本来就知道蛇能入药。”
菱宝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菱宝，别不高兴，等他们拿去医馆卖了就知道，咱们俩说的都是对的。”大王恨恨地呲牙，人类真是太笨了。
他们没有带篮子，就算全挖了也带不走，就只挖了一小部分，剩下的下午再来。
这一片的姜黄长势很喜人，全挖完在院子里铺了好大一片。
“好像生姜啊。”菱宝说。
大王说只需要挖它的根茎就可以，枝叶都入不了药。
“大王，姜黄可以治什么呀？”菱宝好奇地托着腮问。
大王把那本记载了姜黄的书籍拿出来，翻到姜黄这一页，菱宝不识字，它就读给她听：“姜黄能行气破瘀，通经止痛。主治......”
菱宝一个词都听不懂，但不妨碍她表达佩服：“好厉害，可以治这么多！它一定救了很多人！”
她渴望地看着这本书，说：“要是我能认很多字就好啦，这本书写的都是药材吗？”
大王：“对啊。”
菱宝摸了摸这本书，她要更努力学习才行啊！
下午又去了一趟，篮子全都是满的。
又可以卖钱啦！
菱宝咽了口唾沫，她想再吃一个肉包子，好香的！
第31章 哥哥不能分享
因为姜黄挖了许多，篮子装不下，只能用麻袋，程昀去问村长能不能借他们家的牛车用一下。
村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牛车被我小舅子借走了，你们急着用吗？”
程昀说：“不着急，等他用完就行，您也不用催。”
程仲谦对此很失望，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把胡子剪掉了。
“爹爹不要着急，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去县城啦，你现在也很好看呀。”菱宝安慰道。
程仲谦不说话，闷闷不乐。
菱宝苦恼地撅了撅嘴，爹爹好难哄啊。
“菱宝！菱宝你在家吗？”
程昀把门打开，两个小孩冲进来，一男一女，拉住菱宝的手说：“菱宝，我们要玩过家家，你也一起来吧。”
菱宝看向大哥哥，程昀对她点了点头，笑道：“想去玩吗？”
菱宝点点头，想去。
“那就去吧。”程昀说，“带上大王。”
大王认主，关键时刻还能保护菱宝。
菱宝开心地笑起来，牵着小伙伴们的手出门去了。
“菱宝，你哥哥笑起来好好看呀，对你也好好啊。”韩果果比菱宝年纪大一些，是桂花婶婶家的孩子。
桂花婶婶是个寡妇，男人死了好几年，一直没再嫁。
菱宝自豪地说：“我哥哥对我最好啦！”
韩果果更羡慕了，她哥哥就一点也不温柔，还老是脏兮兮的。
“你可以让他也做我哥哥吗？”
菱宝不愿意，她说：“你不是有哥哥吗？”
韩果果毫不犹豫就把她哥给扔了：“你让你哥哥也做我哥哥，我就不要他了。”
菱宝不乐意地扭了扭身子：“不要，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果果姐姐，你有自己的哥哥。”
韩果果噘嘴：“可是他一点都不干净，你哥哥身上香香的。”
菱宝想了想说：“那你让他多洗澡就好了呀。”
“好吧。”
菱宝到了才发现还有韩金子和韩小兰，韩小兰笑着叫她：“菱宝！”
“三姐姐。”菱宝乖乖叫了一声。
韩小兰让菱宝坐自己旁边，韩果果觉得菱宝哥哥太好了，就坐在她另一边了。
韩小兰旧事重提，又让菱宝和她回家，不回家怎么行呢，住在外人家怎么行呢？
菱宝最讨厌别人说她和爹爹哥哥是外人，忍不住丧眉搭眼，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大王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挤到菱宝和韩小兰之间，咧嘴呲牙，威胁意味十足。
大王长相很萌，但凶起来，压迫感十足，韩小兰竟然被吓得瑟缩了一下，也不敢再说话了。
大王：“哼。”
“菱宝，你这个姐姐脑子不太好的样子。”大王吐槽，“怎么老是劝你回去，她是不是想把你劝回去然后接着欺负你？”
菱宝摇摇头，在心里回答道：“三姐姐不欺负我的，都是二姐姐他们才会欺负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要我回去。”
她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三姐姐不坏的，以前二姐姐让我洗衣服做饭，三姐姐都会帮我。”
大王也不知道了，这韩小兰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啊。
几个小孩玩过家家，拿树叶装土或者雪假装是饭，撕碎的叶子是肉肉，雪团是馒头。
韩果果“喂”给菱宝，菱宝吧唧吧唧嘴。
“好吃吗？”
菱宝：“嗯嗯，好吃。”
韩果果嘻嘻一笑，又做了一锅给她。
大王看得直摇头，幼稚，太幼稚了。然后自己也团了个雪馒头。
身后忽然感受到一阵拉扯感。
大王扭头，韩金子好奇地拽着它的尾巴，见它看他，也不害怕，反而更加用力地捏了捏。
“喵！”大王发怒。
菱宝立刻推开韩果果喂到嘴边的“蒸肉”，略有些慌张：“大王，你怎么了？”
大王不悦地瞪着韩金子，是一个准备攻击的姿势。
韩金子扬着下巴，颐指气使地说：“韩又菱，这是你的猫吗？”
“是我的！”菱宝抱紧大王。
韩金子理所当然：“把它给我，从今以后它是我的了。”
菱宝生气地说：“我不给！大王是我的朋友，才不要给你！”
韩金子可坏了，手特别欠，要是把大王给他，他肯定要掐打抓拧。
大王对着韩金子“呸”了一声，恨不得尿他一身，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韩金子顿时恼了，他被吴氏喂的胖乎乎的，脸上的肉肉都挤在一块，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脸横肉的既视感，也颇会无理取闹。
“你必须给我，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要就得给我，你不给我我就让爹娘扔了你！”
菱宝愣了一下，他们本来就把我扔了啊......
菱宝不说话，但抱着大王的手臂也没有松开。
大王知道，菱宝肯定还是没办法完全不在意的，它心疼地舔了舔菱宝的脸颊。
韩果果忽然站起来挡在他们中间，掐着腰，泼辣地说：“韩金子你不要脸，我是不会让你抢菱宝的猫的！”
韩金子跋扈惯了，哪里忍得了，嗷一声就对着韩果果又打又踢。
韩果果更忍不了，她哥欺负她的时候她都会打回去，更何况是讨厌的韩金子，而且她还会找帮手。
“你们愣着干嘛呀，快过来帮我，我们可是一家的！”
刚刚过家家他们扮演的是一家人。
对哦，他们是一家人！
反应过来的小伙伴们全都冲了上去，把韩金子压在地上打，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乱成一锅粥。
菱宝目瞪口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大王看了一会儿，肯定地说：“他们肯定有私仇！”
韩小兰着急地喊道：“你们别打了，金子，金子！别打了，果果，你快让他们别再打了，我弟弟知道错了！”
韩金子寡不敌众，哇哇大哭起来。
大冬天的，韩小兰急得脑袋冒汗：“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菱宝，你快让他们别打了，金子会受伤的！”金子受了伤，挨骂挨打的又是她。
菱宝抿抿小嘴巴，聪明地提要求：“那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回去了，也不要再说我哥哥是外人。”
韩小兰连连点头，这时候菱宝说什么她都答应。
“果果姐姐，你们别打啦。”
菱宝喊着，心里有点点心虚，她也不确定韩果果会不会听她的话。
万幸的是，韩果果还真的听了。
“都别打了。”韩果果对着哇哇哭的金子说，“以后不许再抢菱宝的东西，不然我还打你，听见没有？”
韩金子委屈地点了点头，这几天他挨的打比之前三年都多。
韩果果威风地回到菱宝身边，凑近小声问：“菱宝，我帮你打他了，你现在能让你哥哥也做我哥哥吗？”
菱宝眼睛瞪圆：“不可以！”
哥哥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第32章 被嫌弃的程仲谦
韩果果好失望地撇嘴。
过家家结束之后，她也没立刻回家，而是自告奋勇地说：“菱宝，我送你回家吧。”
菱宝乖乖地说：“不用啦，果果姐姐，我认得路的。”
韩果果又失望了一次。
她回到家，先扑到陈氏怀里，脸蛋红扑扑地说：“娘，菱宝的哥哥好好看呀，我也想要那样的哥哥，你再给我生一个哥哥吧，生个好看的。”
赵氏被她逗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那可不行，我一个人生不出来的。”
她丈夫前两年重病去世了，想生也没办法。
韩果果更羡慕菱宝了，她的哥哥又好看又温柔。
另一边，韩金子再一次哭着回家。
“哎呦，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吴氏心疼的直拍大腿。
韩金子抽抽搭搭地说：“娘，韩果果打我，你快帮我打回来！”
吴氏一凛，韩果果那个娘可不是个好惹的，她要是敢打她闺女，赵桂花能和她拼命。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韩小兰。
韩小兰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韩金子说：“我想要韩又菱的那只猫，韩果果就打我！”
吴氏：“......”
当初就该让当家的再扔远一点，确定死透了再回来！
算命先生说的没错，果然金子三岁后她就和自家犯冲，以前也没那么多事啊。
吴氏哄了韩金子好半天，让他以后别去抢菱宝的东西，他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从某户人家出来的韩大虎一抬头，看到了蹦蹦跳跳的菱宝，身边跟着一只猫，红色的头绳一甩一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韩大虎愣了一下。
“菱宝，那个人一直盯着你！”大王警惕地说。
菱宝不设防地抬头，猛地停在了原地。
是韩大虎爹爹。
以前的父女两人远远望着对方，像是陌生人。
韩大虎没忍住走了两步，菱宝立刻害怕地退了退，慌张无措地想，韩大虎爹爹不会又要把她扔进山里去吧？
面对菱宝思念依恋的眼神，韩大虎再硬的心肠也软了软。
可他刚动了一下，菱宝就大叫一声：“大王，快跑！”
边跑还边喊：“大哥哥，二哥哥，爹爹！”
转眼就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道路，韩大虎有些怅然若失，菱宝叫别人爹爹了......
他还记得，以前他干活回来，最小的菱宝就会笨手笨脚地给他倒一碗水，对他甜甜地笑：“爹爹喝水。”
看见他累的起不来，就会爬上床，用稚嫩的小手给他按摩，按的自己小手都抽筋了，也没一点不乐意。
说真的，如果不是她和金子命格相冲，他家再有点钱，即便菱宝不是亲生的，他也会愿意养的。
韩大虎摇了摇头。
菱宝一直跑到家门口才停下来，人小鬼大地抚了抚胸口：“吓死我啦。”
大王说：“不用怕的喵，我会保护你。”
“嗯！”
菱宝知道，大王都保护她好多次啦。
程昀听到动静，过来把她带了进去。
菱宝盯着在院子里散步的程仲谦看了一会儿，跑过去说：“爹爹，你真好看，一点也不吓人。”
程仲谦：“......”
他面无表情地扬声：“程昀，把这个笨蛋带走。”
菱宝皱了皱鼻子：“我不是笨蛋呀。”
奶凶奶凶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程仲谦转了个身，用背对着她。
菱宝怨念地撞了他一下，撞完赶紧跑，躲在程昀后面，小心翼翼地偷看。
程仲谦捂着腰，阴沉地看着她。
程昀提醒道：“爹，买肉包子的钱是菱宝出的。”
程仲谦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说：“用不着你提醒。”
程昀轻笑出声。
其后的几天韩果果来找菱宝玩了好几次，有一次还被菱宝抓到她偷偷问程昀能不能做他的哥哥。
菱宝躲在门后，支愣起耳朵，紧张地屏住呼吸，满脸通红。
程昀微怔，笑着说道：“不能哦，我是菱宝的哥哥，不能再做你的哥哥了。”
他这辈子，只会有两个妹妹了。
在门口听到回答的菱宝咧开灿烂的笑容，捧着脸蛋傻乎乎地笑了好久。
哥哥只有她一个妹妹，嘻嘻。
韩果果叹了口气：“好吧。”
她很快又打起精神，问道：“那你能不能教教我哥哥，让他长得和你一样好看？”
她期待地看着程昀。
程昀失笑：“抱歉，这个我也帮不了你。”
韩果果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菱宝从外面钻进来，拍着她的肩膀说：“果果姐姐，小树哥哥长得也不丑呀。”
韩果果怀疑地问：“真的吗？”
菱宝重重点头：“嗯嗯！”
当然，在菱宝眼里，只有特别好看的人，没有丑的人。因为被说丑是很难过的事情。
“菱宝，你被说过吗？”程昀皱着眉头问。
菱宝说：“对呀，二姐姐说过。”
韩果果认真地说：“韩小芳一定是眼瞎了，我觉得你是咱们村最好看的女孩了。”
菱宝害羞地说：“真的吗？”
“真的呀，和你哥哥一样好看。”
菱宝不小心就笑出了声，她捂住嘴巴，说：“因为我爹爹和娘亲就特别特别好看，我们是他们的小孩，所以也长得好看呀。”
韩果果没见过菱宝的娘亲，但她见到她的爹爹了，一脸大胡子，她说：“你爹爹没你哥哥好看。”
菱宝想了想说：“都好看！”
韩果果也是个较真的，坚定地认为程仲谦不好看，菱宝大声说：“好看！”
“不好看，你爹爹脸上都是胡子。”
“爹爹刮了胡子就好看了。”
“我不信。”
菱宝急了，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有她才见过爹爹没胡子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吵架。”程昀安抚道。
两人互相说服不了对方，气鼓鼓地扭头。
菱宝就看到了门口的程仲谦，脸色不太好看，看来是刚才的对话全都听到了。
菱宝跑过去，抓住他的衣角，说：“爹爹，等我们去县城给你刮了胡子，你给果果姐姐看看好不好？你超级好看的。”
程仲谦凝视小丫头片刻：“你这么坚信我刮了胡子能好看？”
“嗯！爹爹好看！”
程仲谦觉得她有点顺眼了。
只有一点点。
第33章 狼狈
第二天，菱宝起来就问：“大哥哥，我们今天可以去县城了吗？”
程昀轻轻地给她把头发梳通，一点疼都感觉不到，轻声说：“不行呢，村长家的牛车还没回来。”
“好吧。”菱宝晃了晃耷拉着的小腿，“大哥哥，你会赶牛车吗？”
程昀动作一顿，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他不会赶牛车！
以前出行有马车，马车也不用他赶，下意识就忽略了牛车还需要赶。
看来还是得拜托村长。
村长的小舅子在第三天把牛车还了回来，得知程昀他们想请他帮忙赶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报酬就不用了，都是一个村的，提什么报酬啊。”村长不赞同地说，“我作为村长，村民有事本来就要管的。”
程昀不好意思让村长干白工，村长说：“真想谢我，就对菱宝好一点吧，这孩子是个命苦的。”
程昀认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她是我妹妹，我当然会对她好。”
村长憨笑着说：“遇见你，也是她的福气。”
去之前，菱宝特意去了一趟桂花婶婶家。
“果果姐姐，我们明天要去县城，我爹爹要去刮胡子了。等我们回来，你就知道，我爹爹是最好看的人！”
这日，程仲谦他们便起了个大早，同村长一起去县城。
牛板车上放着挖来的姜黄，程仲谦坐在旁边，很不适应，全程眉头就没松开过。
板车太硬，牛车太晃，姜黄有味道。
程昀只能说：“爹，忍一忍吧。”
程仲谦没说话，眉眼压的很低。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半路车轮竟然陷进泥坑里。
村子哎呦一声：“不行，牛拉不动，咱们得推一把。大郎他爹，你也下来帮把手吧。”
程仲谦反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我？”
村长说对啊，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不是他还能是谁？
程昀轻咳一声：“村长，不用了，我和二郎推就行了。”
村长跟他们也挺熟悉的了，知道他们没想象中那么大恶不赦，眉头一拧：“那哪行，他是老子，哪能这么懒，那家还能要吗！”
“快，大郎他爹，赶紧起来推。”
程仲谦嘴唇抖了抖，看起来像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程昀赶紧顺了两下他爹的中路，讪笑着说：“村长，真不用，我爹身子不爽利，我和二郎可以的。”
“胡说嘛，你爹生病都啥时候的事了，这段时间吃好喝好的，早好了。”
也就是以前娇生惯养的，他们老百姓都是只要没死，就能继续干。
“大郎他爹，快，孩子们都在呢，你可不能做坏样子，当心他们跟你学。”
程仲谦一把拍开程昀的手，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推，我推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嘛。”村长乐呵呵地说。
菱宝也从牛车上跳下来，她个子不高分不到后面的位置，只能按住牛车的侧面，使出了吃奶的劲：“嗯——呀！”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把牛车推动。
然而程仲谦用的力气太大，一下子失去支撑，趔趄了一下后，“噗通”双手撑地跪在泥里。
程仲谦闭眼，感觉到泥点子溅到脸上：“......”
小腿和手上全是泥，其他地方部分是泥，脏兮兮的，还能闻到土腥味。
程仲谦眼前发黑，木着一张脸，心想自己为什么要下来推车。
“爹，你、你没事吧？”程昀都不敢说话了，“可有受伤？”
程毅一把拉住往前冲的菱宝，这时候还是让大哥处理吧。
他看天看地看小笨蛋，就是不看他爹。
菱宝担心地问：“爹爹受伤了吗？”
村长给他看了一下，摆摆手说：“放心吧，没事，就是摔了一下而已。”
程昀松了口气。
但程仲谦脸色没有丝毫好转，面子都丢光了！
“走吧，继续赶路。”
程仲谦瞪眼：“我这样子怎么赶路？”
村长说：“一会儿就干了，干了之后一拍就掉了。”
“不行，我要换衣服。”程仲谦实在难以忍受，感觉身上脏透了。
村长指着来路说：“回去得一个时辰呢，咱们不白出来了吗？大郎他爹，忍忍吧，咱们乡下人，哪就那么爱干净了。”
这怎么忍？！
程仲谦握着拳头，颇有些崩溃。
在村长的友好劝说下，程仲谦脸黑如炭地重新坐上了牛车。
本来菱宝和大王是坐在他旁边的，程昀犹豫了一下，把菱宝换了个位置。
程仲谦看在眼里，恼在心里。
程昀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洗一件衣裳总比洗两件衣裳好吧？
菱宝坐在前面的角落，扒拉着麻袋，踮着脚问车尾的程仲谦：“爹爹，你没受伤吧？有哪里痛吗？”
程毅拍了下额头，小笨蛋，这时候你凑什么热闹啊！
程仲谦头都没回，谁都别理他，让他安静一会儿。
“爹爹......”
程昀冲她摇了摇头，菱宝乖乖闭嘴，小声地问：“大哥哥，爹爹怎么不说话呀？是太疼了吗？”
程昀揉揉她的脑袋：“没有，爹他困了，咱们让他打会盹儿。”
“好的。”菱宝小小声说。
又一个时辰后，终于到县城。
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丰安县县城，程仲谦显然很失望，和京城四通八达的街道不同，这里只有两条主街道。
进城门时，守卫多看了一眼程仲谦，程仲谦恨恨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赶着牛车到了妙仁堂，程毅多少有点纠结。
“大哥，咱们真要进去吗？万一这不是药材，会被人赶出来的吧。”那就太丢人了。
“来都来了。”
程昀整了整衣袍，迈入堂内。
菱宝三人也跟着进去。
前面都好好的，轮到程仲谦时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你等等，你这......”学徒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到一半又不说了，“算了算了，进来吧。”
程仲谦微怔，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顿时就沉下了脸。
到底是做了好些年的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甚是威严，学徒莫名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程仲谦冷笑一声：“我如何？要说就说全，说一半藏一半，倒显得你小气。”
学徒：“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又没说什么。”
“你这‘没说什么’可比‘说了什么’要厉害得多。”程仲谦嘲讽一笑，拂袖而去，“我就不进去了，衣裳污秽，恐脏了贵地！”
第34章 新的赚钱方法
掌柜的姗姗来迟，就听见最后一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肯定不能得罪客人，连忙叫住程仲谦赔礼道歉。
程仲谦冷着一张脸道：“不必了，我不是来看病的。”
说完绕过掌柜的，回到了牛车处，身上冒着寒气。
菱宝在原地看了看，转身出去找爹爹了。
小丫头还不会从似是而非的话中辨别出隐含的意思，但她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
程毅心里藏不住事，对着那学徒哼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这狗眼看人低的地方，不待也罢。
掌柜的为难地左看右看，看向一看就温润好脾气的程昀：“这......”
程昀没接他的话，而是提起了姜黄：“掌柜的，你们可收？”
掌柜的连忙点头：“收的收的，你们有多少？”
还真是药材！
程昀压下心底的惊讶和疑惑，一派淡然地问道：“收的价格是多少？”
掌柜的便问有没有炮制，得知没有后说道：“二十五文一斤，你们有多少？”
程家没有秤，村长估计有十五斤左右，程昀摇摇头说：“没称，你们应该有秤吧？可以自己秤一下。”
掌柜的立即让人去抬麻袋。
程仲谦就站在牛车旁，但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甚至在他们不方便抬的时候也没有挪开。
这县城又不止他们一家医馆。
那学徒觉得憋屈极了，他也没做错什么啊，不还是让他进去了吗，怎么那么小心眼啊。
“一共十五斤半两，我给你添个整数，四百文，就当是我们妙仁堂的赔罪了，小郎君，你看行吗？”掌柜的说。
程昀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整数就不必了，一分钱一分货，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掌柜的眼神一动，顿了稍许，也笑着点了点头。
银货两讫后，掌柜的问：“小郎君，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也好给令父赔礼。”
“掌柜的不妨问他。”
被指着的学徒头皮一紧，只因他知道掌柜的行事脾气，他肯定要被训斥了。
程昀略一颔首，不卑不亢，目视前方地走了出去。
掌柜的看见程昀对着程仲谦说了几句话，程仲谦往这里瞥了一眼，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对他却没那么深的冷意。
掌柜的连忙想要回一个笑脸，然而程仲谦真的就只是瞥了“一眼”，他竟从那张蓄着大胡子的脸上看到了高高在上。
前两年，他曾去过遍地贵族的京城一次，那里的达官贵人就是这样的表情。并不是可以表现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
回过神来，程昀他们已经离开。
掌柜的脸一沉，问道：“说吧，你做了什么。”
学徒缩了缩脖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经过，委屈道：“他身上那么脏，进来弄得到处都是，打扫起来多麻烦啊。”
“那你就不让他进来？”掌柜的反问。
学徒辩解道：“我让他进了啊。”
“你那是让他进吗？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你什么意思！”掌柜的骂道，“我们妙仁堂是要给老百姓看病的，老百姓穷啊，哪能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跟着去了一趟县衙，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学徒被骂的无地自容，满脸羞愧。
......他确实有些飘飘然了。
“下次再见了那位程郎君，切记，一定要道歉。”
学徒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另一边。
村长悄悄拉了程昀低声问：“你爹咋啦？看着不高兴呢。”
程昀先说：“没什么大事。”
村长放下心来。
程仲谦催促了一声：“剃头摊子在哪儿呢？快带我去。”
菱宝也拉着程昀的手催促，一脸兴奋：“快呀大哥哥，我们快去给爹爹刮胡子！”
这一大一小，就惦记着刮胡子了。
“走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到了地方，并未看到剃头小摊。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程仲谦问，“怎么没人呢？”
程昀之前只是无意间一瞥，还真不能确定就是这里：“难道真记错了？”
“没记错，就是这。”还是村长说，“剃头的嘛。可能是今天没出摊，我去问问啊。”
过了一会儿，村长回来：“他们说老板家有事，估计得好几天才会出摊。”
程仲谦失望至极，他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还遭受别人的白眼，不就是为了刮胡子吗！
菱宝懵懵地问：“那爹爹今天刮不了胡子了吗？”
程昀点点头：“只能下次再来了。”
程仲谦烦躁道：“谁还来？我不来！”
“爹，别说气话，只是不赶巧，下次来也是一样的。”程昀耐心十足。
程仲谦怒道：“说不来就不来。”
村长心想，这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啊。
幸好的是，那家面摊开了。
老板还记得他们，笑呵呵地说：“是你们啊，又来了，这回要几碗？”
程毅比划了一个“六”，高兴地说：“来六碗！”
“好嘞，多给你们放点卤子啊。”
吃完，村长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被程昀按了回去，村长不愿意，他可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
程仲谦说：“别推辞了，你赶牛车送我们来，若是一碗面钱也不舍得，真是贻笑大方了。”
村长挠挠脑袋：“啥大方？”
“就是被笑话的意思。”程昀说，“所以村长你收回去吧。”
村长拗不过，只能收回，但对程仲谦倒是有点改观，脾气大了点，但人挺好的。
程昀想再去买点东西，程仲谦不想再去被人落面子，和村长去城门口等。
买完东西，经过书铺，程昀脚步一顿。
恍惚一想，竟已有三四月未曾碰过书本了......
往日，不用人督促，程昀读书练字一个不落，还乐在其中。
“大哥，你想进去吗？”
没等他说不想，程毅便拉着他进去了：“想去就去嘛。”
书铺里只两三个书生打扮的，安安静静，一股纸张特有的味道。
菱宝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一点都没有大惊小怪，这里的书没有她图书馆里的多！
听到有人进来，程昀抬头去看。
来人穿着斜襟宽袖衣袍，头戴逍遥巾，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递给店家，不急不缓地说道：“老板，你查看一下可有错字漏字。”
程昀一开始还没明白他们在干嘛，直到店家检查完，将书册放置一边，给了他一串铜钱，顿时恍然。
手抄本！
第35章 离奇古怪
书铺并不都是印刷本，印刷本成本高，少则几百文或一二两，多则十几两都有，并不是忍忍都能买得起，于是就有了手抄本，比印刷本便宜许多。
程昀心思浮动，等那书生转身离开，他上前问道：“老板，你这可还要人手抄书籍吗？”
已经走到门外的书生闻言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身离开了。
需要抄写的书本那么多，又不是来和他抢生意的，没什么需要警惕的。
只不过......这人好生眼生，他确信自己没见过。
书生想着，渐渐走远了。
店家问：“你会写字？”
程昀点头：“会。”
店家拿出纸笔，示意他写一个看看。
程昀执笔的一瞬间，好像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笔尖蘸墨，略一思考，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出自《论语•述而》的一句话。
前六字程昀是用楷书书写而成，后六字是用天骨鹤体书写而成。
他得为自己多增加一分成算。
店家眼里划过惊讶，连连赞叹：“这字自成风骨，想必是有名师教导吧？”
程昀笑了笑，没说话，只问：“不知可能达到你的要求。”
“当然当然。”这字虽然还有点生涩，但在他见过的里面也能名列前茅了。
店家给他拿了一本《大昭杂记》，说道：“给你半个月时间，够吗？”
程昀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可以的，便点了点头。
店家也笑着点了点头，程昀回望。
店家：“？？？”
程昀：“？？？”
“还有什么事？”店家疑惑地问。
程昀摊手，更加困惑：“不给我笔墨纸砚吗？”
店家失笑，说他们不提供笔墨纸砚，这些都是要他自己准备的。
可程昀家里并没有这些东西。
他微微皱眉，问店家这卖多少钱，店家按照不同品质的价钱回答。
有些贵，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程昀算了一下，接了抄书的活计，倒是能赚回来。
“那便给我拿一套吧。”
“好嘞。”
收下东西，还没热乎的铜钱又流走了。
程昀叹了口气。
扭头望向正抱着书看的二郎和菱宝。
二郎看的是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菱宝看的是一本启蒙书，也看得津津有味。
程昀摇头轻笑，走过去轻声问：“你看得懂吗？”
菱宝摇摇头：“看不懂。”
那你还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恍然大悟。
殊不知，她看不懂，大王能呀！
大王会读给她听的，大王是一位十分负责的老师。
“时间不早了，咱们要走了。”程昀说。
菱宝说好，乖乖把书放回原位置。
程毅有些不舍得，这本游记真是太好看了。
走出书铺，程毅才看到程昀怀里抱着的东西，随口问道：“大哥，你买了什么书？”
要是游记的话，他也看看。
“没买，这是我要来抄写的《大昭杂记》，到时与店家交换报酬，只买了便宜的笔墨纸砚。”
确切来说，应该是最最便宜的。
若在以前，非上等墨，他是绝不会用的。
程毅大惊失色：“抄书？大哥你要抄书？这怎么使得？”
他大哥的字可是连国子监祭酒都夸赞过的，现在却要用来抄书......
程毅心里极其不平衡。
“下地干活都使得，抄书又如何使不得？”程昀淡定地说，“还能免费阅书，两全其美。”
程毅还是觉得怪怪的，他大哥多清风朗月一人啊。
想了想，他不情不愿地说：“要不我来抄写吧？”
程昀无奈道：“我真的没有觉得勉强。”
程毅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锤了下手心说道：“那我可以去扛麻袋啊！”
两次来县城，都可以看到有些地方需要人搬扛东西，程昀别的不行，力气是一把好手。
程昀说：“现在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不到万不得已，那种卖力气的苦力活是不能干的。
程昀没干过，但也知道苦的很，和练武可不一样，二郎自小没吃过什么苦，肯定受不住。
而且，他上有父亲和大哥，怎么也不该他去操心生计。
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说：“走吧，爹肯定等急了。”
程仲谦确实不耐烦了，身上太脏，他忍受不了，一看见他们回来，立马催促：“快回去。”
一路上程仲谦如临大敌，生怕悲剧再次发生。
到家之后，程仲谦让儿子给自己烧热水，迫不及待地回房间把脏衣裳脱了下来。
父亲在房间，二郎在厨房，程昀拉着菱宝的手去她的房间，低声问道：“菱宝，你怎么知道那是姜黄，可以卖钱的？”
不可能是村里人告诉她的。
今日村长全程同他们在一处，看到麻袋里的东西也没什么表情，显然他不知道姜黄是药材。
“大王告诉我的呀。”菱宝直接就说了，一点也没想隐瞒大哥哥。
程昀沉思，上次红蛇菱宝也说是大王告诉她的，这次姜黄又是，难道真的不是巧合？
可是，比起是误打误撞，大王告诉她的，更离奇古怪。
大王是一只猫啊！
程昀视线落在大王身上，小白猫靠在菱宝身边，毛茸茸的尾巴在菱宝手上扫来扫去，菱宝觉得痒，哈哈地笑起来，小手推了推大王的肚子。
察觉到他的目光，大王抬头，眼神清澈无辜，但又有一丝人性化的疑惑。
程昀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说：“你俩玩吧，我去看看爹。”
菱宝赶紧说：“大哥哥，菱宝也想去。”
程昀说：“爹要沐浴，你等会儿再去看。”
“那好吧。”
程昀离开后，大王跳到另一边，想了想说：“菱宝，你大哥刚刚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菱宝歪头：“哪里奇怪呀？”
“感觉像要扒光我的衣服。”大王不确定地说。
菱宝惊讶，握住大王的腿，抬高看了看：“大王，原来你是穿衣服的吗？”
大王呆了一下：“对哦，我都没穿衣服，我只有毛毛！”
“我也没看见你穿衣服。”
那应该就是它的错觉。
大王转瞬就抛到了脑后，和菱宝闹成一团，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童趣。
第36章 抓鱼抓鱼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落了一地。
韩果果来找菱宝，一见面就拉着手问：“菱宝，你爹爹呢？快让我看看你爹爹刮了胡子长什么样子呀。”
提起这个，菱宝就不高兴地噘嘴：“爹爹没刮成，老板没出摊。”
韩果果啊了一声，倒也没有多失望，因为她就没觉得程仲谦会特别好看。
“好吧。”
韩果果趴在她的床上，摸了摸打盹的大王，欢喜地说：“菱宝，大王的毛毛摸着好舒服啊。”
大王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傲娇地走到菱宝另一边趴下，以为谁都能摸本大王吗？哼。
韩果果说：“大王都不喜欢理人的。”
菱宝摇头说：“没有呀，大王很好的。”
她伸手摸了摸大王的脑袋和爪子，又挠了挠大王的下巴，大王舒服地眼睛都眯起来了，打了个惬意的哈欠，更加凑近了菱宝一点。
韩果果看得好羡慕呀。
北河村有养猪的，养鸡的，养鸭的，以前还有人养过狗，但就是没有养猫的。
所以菱宝这只猫是全村小孩都想要的宠物，特别稀罕。
上次韩金子想抢就有这个原因。
“对了，我是来叫你出去玩的。”韩果果突然哎呀一声，“我们要去抓鱼，你要去吗？”
菱宝连忙点头：“要去要去。”
菱宝跑去跟程昀说自己要去抓鱼，程昀不放心她，让她等一会儿，等程毅一块去，程毅在屋子里打扫呢。
等了一会儿，程毅出来了，得知是去抓鱼，也很感兴趣：“怎么抓，要带什么东西吗？”
韩果果说：“不用，他们带了。”
打水的地方和抓鱼的地方并不是同一处，不过还是同一条河。
这地方的河水冻的不厉害，岸边更是只有几块破碎的碎冰，孩子们都被交代不能下水，只能在岸边浅水处抓。
韩果果的哥哥，韩小树吆喝一声：“果果，菱宝快来啊！”
三人赶紧跑过去。
程毅看了一下，韩小树他们几个手里拿着一个渔网，除此以外什么都没了。
他也没亲自抓过鱼，感觉还挺新鲜的。
“怎么抓？”他问。
菱宝也好奇呀，以前小伙伴们抓鱼的时候，韩果果也会来问她要不要去，可是芳二姐姐每次都不许她去，让她在家里干活。
所以菱宝也不知道怎么抓鱼。
“我也想看，让我看看呀。”
中间被围了一圈，菱宝跳呀跳，还是看不到，揪着二哥哥的衣角，脑袋钻啊钻，“噗”一下冒出颗小脑袋。
是渔网，这个她认识。
可是要怎么抓鱼呢？
韩小树认真地说：“把渔网撒进去就行了。”
程毅怀疑道：“这么简单？”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韩小树说，“我们以前就这样做，鱼很好抓的。”
殊不知，夏秋和冬季的鱼的数量根本不是一个量级，鱼多自然好抓。
程毅将信未信。
“来来来，我们一起把渔网扔下去。”
韩小树吆喝一声，小孩们熙熙攘攘，都想扔，菱宝也想凑热闹，但是人太多了，她挤不过去，还被一个男孩一屁股撞倒了。
眼见着队伍走了，菱宝赶紧爬起来：“等等我呀，二哥哥！”
程毅没听见，跟着一块兴奋地往河边走。
一直到河边，要往下撒鱼网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菱宝呢？一扭头，在后面蹦哒呢。
又着急又可怜地说：“还有我呀，让我也撒一下吧。”
他把旁边的人挤过去，把菱宝提过来，嫌弃地说：“笨死你得了。”
嫌弃完又让她站在自己旁边，说：“过来。”
菱宝喜滋滋地抓住渔网。
“听我口令，一，二，三，撒！”
菱宝赶紧把手里的渔网扔出去，聊胜于无的力气成功地渔网像阳光一样铺开，落进水里。
“哇，撒进去了，二哥哥你快看呀，撒进去啦！”菱宝抱着程毅的腿，激动的不得了。
水面一片平静，只在微风拂过时泛起阵阵涟漪。
“我们要等多久？”程毅问。
韩小树说：“等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啊。”韩小树一脸古怪，他怎么连一会儿都不知道。
程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有这么笼统的。
韩小树回答完，很感兴趣地问菱宝：“你的猫是哪来的呀？它可真漂亮。”
一身皮毛雪白，虽然爱搭不理的，但实在太漂亮了，村里的女娃娃都很想要一只。
菱宝说：“是大王自己来找我的。”
大王说，她激活吊坠空间后，它就感知到她的方位了，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来找她了。
“哇，要是我也有一只猫就好了。”韩果果羡慕地说。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其他小孩争先恐后地说，“菱宝，你运气真好。”
菱宝有点害羞地捧脸，大家都围着她，也不会有二姐姐他们来赶走她，这是从未有过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问：“小树，咱们是不是该捕捞了？”
韩小树故作深沉地想了想：“嗯，可以了。”
然后几个大男孩一起去把渔网捞了上来。
“好沉啊，肯定抓到了好多鱼！”
菱宝开心地凑过去，抓着大王的猫爪，眼睛发亮：“大王，我们要有鱼吃啦。鱼很好吃的，你喜欢吃鱼吗？”
“喜欢喵。”大王吞了口口水。
菱宝期待地说：“我也喜欢。我只吃过鱼尾巴，我好想尝尝鱼肚子呀，二姐姐他们说鱼肚子的肉最嫩最好吃了。”
渔网终于被捞了上来，里面却一条鱼都没有，只有一些乱糟糟的水草。
“鱼呢？鱼呢？怎么会没鱼呢？”
“对啊，我们以前就是在这里抓的啊。”
“难道都被人抓光了吗？”
程毅失望极了，没意思。
大王喵地叫了一声：“什么？一只鱼都没抓到？你们也太笨了！”
菱宝说：“大王不要这样说呀，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嘛。”
“我没说你笨啦。”大王说，“明明有鱼都抓不到，他们不笨谁笨啊。”
“有鱼吗？不是被人抓光了吗？”
大王肯定地说有，它都闻到味了。
“嗐呀，原来没鱼啊，走了走了，一点都不好玩。”
正当众人要散去之际，一只小白猫选择了和众人截然相反的道路。
“大王，你干嘛呀？我们要回家了。”菱宝叫道。
大王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我去抓鱼！”
第37章 等会儿就炖了你
菱宝跑过去追上大王：“大王，你还会抓鱼吗？”
“抓鱼有什么难的，我一爪一个！”大王抬起前爪，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壮的前腿。
菱宝眼睛闪亮亮的，大王真的好厉害，又会抓蛇又会抓鱼。这么厉害的猫猫是她的好朋友，菱宝好骄傲啊。
韩果果问：“菱宝，你去干嘛呀？我们再去玩呀。”
菱宝从不会不理人，有人叫她，她就一定会回答别人：“果果姐姐，大王要去抓鱼，我要陪它一起。”
韩果果跑过来，好奇地问：“大王还会抓鱼吗？”
菱宝不假思索地：“会的，大王会好多好多东西的。”
其他人也不走了，他们还没见过猫抓鱼呢。
不过这里没有鱼了，怎么抓呀？
“有的，大王闻到味道了。”菱宝说。
韩小树不信，有鱼他们怎么没抓到呢？肯定没有！
竟是完全没有怀疑过是自己技术不到家。不对，他们并没有技术！
每次都是胡乱一撒，家里大人也没指望他们抓到鱼，能抓到最好，抓不到就一边玩去，别在家造。
程毅问菱宝：“它真会抓鱼？”
菱宝点头如捣蒜。
没听说猫还有这功夫啊......程毅回想了一下京城那些贵族养的猫，连饭都得喂到嘴边，走路也跟着主子坐轿。
程毅期待地看着趴在河边盯着水面的小白猫。
河水没那么清澈，并不能看清底下什么样，但大王一动不动地趴着，目光炯炯，一张小猫脸满是专注。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
菱宝忍不住咬手指，是不是真的没有鱼了呀？
大王忽然不高兴地说：“菱宝，你让他们都离远点，人太多了，鱼都不敢来了。”
叽叽喳喳的，鱼都被吓跑了。
“好的好的。”菱连声应道，赶紧让韩小树他们走远一点。
菱宝将心比心，人多了她也也害怕的，所以小鱼肯定也是被吓到了。
几个大男孩不愿意，他们就想凑近了看。
菱宝尽职尽责地说：“不行，大王说了，你们要远一点。”
“我就不，我要离近了看。”
“你们这样不好。”菱宝干巴巴地说。
几个大男孩不退反进，恨不得挤到大王脸前去。
大王炸毛，刚想发威，程毅肃着一张脸说：“还想不想看抓鱼了？想看就离远点。”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几个大男孩还真的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觑之后，讪讪地走远了些。
程昀冷哼一声，扭头对上菱宝崇拜的目光，微微一顿，抬高下巴。
围成圈的累赘走开后，水下的游动声显然更清晰也更频繁了些。
大王眼也不错地盯着水面，毛呼呼的耳朵机灵地动了动。
菱宝蹲在旁边，嘴巴闭得紧紧的，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大王一定能抓到鱼哒！
忽然，大王猛地抬起爪子，朝着水面抓了过去，一只小臂大小的大鱼被拍了上来，溅起的水花四处乱飞，它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尾巴不安分地左右扑腾着。
“鱼！真的有鱼！”菱宝激动地拍手，手掌心都被拍红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围了过来。
这条鱼不仅大，还特别肥，肉好多！
“天哪，大王真的抓到鱼了！”
“大王好厉害，菱宝，你让大王也给我抓一条吧。”
“还有我还有我！”
一群小孩都往大王面前挤，生怕落后一步，菱宝从没如此受欢迎过，但她没有立刻答应。
她问大王：“大王，你愿意给他们抓吗？”
大王毫不犹豫地摇头，它又不是苦力！
菱宝认真地说：“大王不想再抓了，所以不好意思呀。”
“你就让它再抓一条吧，又不费事儿。”一个小男孩不高兴地说，“别这么小气啊。”
菱宝茫然地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自己小气。
程毅上前一步，站在菱宝旁边，举起自己的拳头，威胁道：“想打架吗？来，我奉陪到底！”
在他面前欺负他们家的人，当他不存在吗！
“你们太坏了，自己抓不到就说别人小气，我还说你们没用呢！”韩果果掐腰大喊，“你们欺负小姑娘，羞羞羞！”
那几个说话的涨红了脸皮：“我们哪有，就是随口一说，不抓就不抓嘛。”
他们怂了，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他们欺负人，肯定得挨鞋底板子。
“哼，最好不是，不然我就去告诉伯伯叔叔们。”韩果果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把你们屁股都打肿！”
骂完之后神清气爽，韩果果拉着菱宝的手说：“菱宝，走，咱们回家。”
“鱼，鱼！”鱼没有拿呀。
“我来拿吧。”
程毅试图把鱼抓起来，鱼“呲溜”一下就从手里溜了出去。
程毅弯腰去抓，大鱼一尾巴把它自己拍飞了起来，撞在程毅脸上，好清脆的一声“啪”，疼的他连鱼拍了都没反应过来。
大王“喵”一声，猫爪在鱼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鱼不动弹了。
它嫌弃地看了一眼程毅，你个中看不中用的，还得本大王来！
程毅咬牙，这次鱼没有再挣扎了，跟死了一样，那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瞪着他。
他阴恻恻地笑了下，等会儿就炖了你！
菱宝和程毅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扬长而去，他们也想吃肉啊！
韩果果和韩小树没有跟他们一起，半路就分开各回各家去了。
程毅有些嫌弃地说：“快走，鱼腥味太大了。”
他两只手抓着鱼，离得远远的，就这还能闻到腥味，早知道不用手拿了！
怪就怪他从未接触过活鱼。
“好的！”
菱宝拼命倒腾两只小短腿，嘿咻嘿咻地追在程毅身后，大王速度飞快，但一直在压制速度，稳稳地跑在菱宝旁边。
到家之后，程毅立刻找了个盆把鱼扔了进去，然后把湿漉漉的手举到鼻子前闻了闻，腥味扑面而来。
程毅干呕了一下，抓狂道：“啊，难闻死了！”
他一脸难以直视的表情，如若这不是他的手，他会立即扔掉不要。
“大哥哥，我们抓到鱼啦！”菱宝兴高采烈地喊，扑到程昀怀里，眼睛嘴巴都笑成了小月牙。
程昀揉揉她的脑袋，看了一眼，笑道：“挺大的，还真被你们抓到了啊。”
“不是哦，这是大王抓到的，大哥哥，大王是不是很厉害？”菱宝蹲在盆前，仰头问。
程昀瞥了一眼大王，看到它在舔那只湿漉漉的前爪，微微眯了眯眼，说：“真厉害。”
第38章 吃醋
程毅足足洗了一刻钟才感觉手上没什么味道了，他万分嫌弃地说：“以后我再也不徒手抓鱼了。”
“今天就蒸鱼吃吧。”程昀说，捏捏菱宝软乎的小脸蛋，“菱宝要多吃点才能长高。”
程毅擦了擦手，调侃道：“听说吃鱼能变聪明，小笨蛋，你确实应该多吃点。”
菱宝眨眨眼睛，手指头不自觉地拨一下嘴巴，不确定地想，二哥哥是在说她笨吗？
程昀白了他一眼，对他招了招手。
程毅还以为大哥要教训自己，不肯过去。
“过来，我有事问你。”
程毅头脑清醒：“你先保证不打我。”
他什么时候打过？程昀说：“你再不过来，我就不保证不会打了。”
程毅直接一个起跳蹦到程昀面前。
“鱼真是大王抓的？怎么抓的，事情经过和我说一遍。”程昀看了一眼菱宝和大王，压低了声音问道。
程毅心宽体胖，都不知道大哥为啥要压低声音，自己就也跟着压低：“这事啊，当时我们......”
听完之后，程昀面色如常地轻点下巴：“没人欺负菱宝就行。”
程毅也没多想，伸了个懒腰说：“有我在，谁敢欺负她。”
你自己就够欺负她的了。
程昀拍拍他的肩膀：“去处理鱼吧。”
程毅浑身一僵，不可置信：“我？”
“或者你想要我处理也可以。”程昀淡定地说出这句话。
想到自家大哥煮个最简单的白粥都能煮成黑炭，程毅打了个抖。
可他刚洗好手啊！
“我不会处理鱼啊。”他说。
程昀问菱宝会不会，要是会的话她口头指导二郎，但是菱宝只见过吴氏处理，没自己动过手，吴氏不让，也不知道是怕她偷吃还是什么。
“先试试。”程昀说，“实在不行再去请教村长。”
“要先把鳞片刮掉，鳞片是不能吃的。”菱宝认真地指导，小手一动一动，仔细地叮嘱，“二哥哥，要小心啊，不要受伤。”
程毅刚要下手，察觉到危险的鱼忽然弹了一下，用自己有力的鱼尾巴狠狠一拍，整个鱼身都飞了起来。
兴许是知道程毅才是下手的罪魁祸首，又是一尾巴抽在他的脸上，程毅整个人都懵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大鱼抽完就跑，翻滚来翻滚去，似乎想就这样“跳”回河里去，可敬可叹啊。
“喵嗷！”
一声霸气猫叫，大王从天而降，嗷呜一口咬住空中的鱼，轻巧地落在地上，哐哐给了两拳，这次大鱼真的一命呜呼了。
大王狂野地甩了一下头，想逃没门！
鳞片刮干净后要在鱼侧开一刀，把它的内脏掏出来。
习惯了村里生活后，什么君子远庖厨，我只想吃肉！
好容易处理完，程毅闻了闻手，再次露出干呕的表情。
洗了好久好久，可他还是觉得有味道，不由得有些绝望，不会被腌入味了吧？
鱼处理好后，用盐、生姜、橘皮、葱白、胡芹、小蒜腌制，不过他们家没有橘皮和胡芹，只能一切从简。
盘子放在箅子上，底下还可以用来煮饭。
蒸鱼不用太久，半刻钟左右就差不多了，再久容易蒸得太烂糊，不过因为底下蒸着饭，没法再闷，就多蒸了片刻。
锅盖一掀开，鱼的鲜美就飘了出来。
在院子里和大王堆雪人的菱宝耸了耸小巧的鼻尖，像被诱惑了一般走到厨房，扒着门框流口水：“好香呀。”
是肉肉的香味啊！
菱宝不愿意走了，和大王两个蹲在门口，疯狂分泌口水，崇拜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二哥哥好厉害，二哥哥做饭真好吃，二哥哥一次就做成了！”
程毅瞥一眼这个小马屁精，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谁都喜欢听好话嘛。
他把鱼放在一旁盖住保温，脑子突然萌生一个问题。
“我厉害还是大哥厉害？”
菱宝说：“都厉害呀。”
“那我和大哥你喜欢谁？”程毅问。
菱宝笑眯眯地说：“都喜欢呀，都是我的哥哥呀。”
程毅有点不满意，追问道：“更喜欢哪个？”
菱宝为难地挠脑袋：“都喜欢不可以吗？”
“可以。但你还得说最喜欢谁。”程毅威胁道，“不说不给你吃我蒸的鱼了啊。”
“最喜欢大哥哥。”菱宝脱口而出，她想吃肉肉嘛。
程毅脸一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失落。
但是对于菱宝来说，程昀是很不一样的存在。
是她在流放队伍里认出的第一个家人，是即将要走又掉头回来带上，从始至终都对她很好，把她当妹妹的大哥哥。
菱宝最喜欢大哥哥，比所有东西都喜欢。
“二哥哥，你不开心了吗？”
大概是他的脸色垮的太明显，菱宝有些惴惴不安，着急地说：“菱宝也喜欢二哥哥的，很喜欢很喜欢，二哥哥不要难过呀。”
被戳中心事，程毅恼羞成怒：“谁难过了？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啊。”
菱宝觉得不对，不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所以她肯定地说：“二哥哥喜欢我的。”
“不喜欢！”
“喜欢的。”
“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程毅脸红脖子粗，“出去，你打扰到我做饭了！”
菱宝：“哦。”
她跑去找程昀。
程昀正在抄书，他尽量在白天抄，晚上就不抄写了，太暗了。
见菱宝过来，正好考校一下她的功课。
菱宝有个地方背错，不好意思地说：“大哥哥对不起，我背错啦。”
向来严于律已的程昀宽和地笑笑：“没关系，记住后下次不错就好了。”
菱宝点点头，她记住啦，下次不会再错了！
晚饭时，一家五口都看着桌子上的大鱼。
大王分到了一小半，菱宝也终于吃到了传说中的鱼肚子。
真的好好吃呀，比鱼尾巴好吃多了。
“大哥哥，好吃吗？”菱宝喜欢和人分享，不管是东西还是心情。
程昀说好吃，菱宝立刻笑了，比自己吃到好吃的东西还开心，她晃了晃小脚说：“等菱宝长大了，再去给大哥哥抓鱼吃。”
程昀心里熨帖：“好，大哥哥等着。”
这时，一道煞风景的冷哼从旁边传来。
菱宝很上道地说：“菱宝也给二哥哥抓鱼吃，还有爹爹！”
还有娘亲和三哥哥，都要有！
第39章 醒悟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就要到新年。
在程仲谦日以继日的努力下，肚子上的肥肉终于减了下去。
他身姿挺拔，没有像一般人的佝偻前倾，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就是那张脸上的大胡子，实在是煞风景。
所以即便他瘦身成功，韩果果也不相信菱宝所说的她爹爹是最俊美的美男子。
听了这话，程仲谦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恨不得每天都去县城看一遍。
连村长都知道他想要刮胡子的决心，去县城买过年货后，第一时间就跑过来，喜气洋洋地说：“大郎他爹，剃头摊子开了，你可以去刮胡子了！”
程仲谦“嚯”地站起来，喜形于色：“真的开了？我现在就去！”
村长都惊了，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程仲谦这么开心。
眼见着程仲谦就要冲出去，村长赶紧把人拦住：“急什么啊，你现在过去到那人家都收摊回家了，我问过了，老板明天还在，你明天去就行。”
程仲谦一想也是，只得按捺下来。
“正好，明天该去书铺交书了。”程昀将自己抄写好的散纸整理好，放在一旁的布袋里，“爹，我和你一起去吧。”
程仲谦颔首。
菱宝在一旁晃脚脚玩，脚尖对一下，脚跟对一下，她脚上是那双程昀给她买的新鞋，都不舍得穿，只有在家的时候才会穿，因为去外面会弄脏。
闻言，她抓抓程昀的手指头，问道：“大哥哥，我不去吗？”
程昀说：“这次你和二郎就待在家里，我和爹去就好了。”
说之前他还有点担心，他看得出来。菱宝很喜欢去县城，每次去都兴高采烈，情绪高昂。
但菱宝只是认真点头：“好哦，菱宝会乖乖等你们回家的。”
程昀忍俊不禁，总能被她的可爱折服。
菱宝又跑到程仲谦面前，小手扶着他的膝盖，笑盈盈地说：“爹爹，你马上就要变好看啦。”
程仲谦对她的触碰还是很不喜欢，轻轻把她的手拂开，一边忍不住向大儿子确定：“我真的还能见到你娘吗？她会不会不愿意见我，她真的会为了见你们一面而顺带见我一面吗？”
胡子还没刮，他已经满心忐忑。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若是妻子来见他，那只可能是“顺带”的。
更别说妻子并不愿意见他，明知道他被流放后再见就难了，也没有见他一面。
所以即便是“顺带”的，程仲谦也心满意足了。
程昀摸了摸鼻子：“应该是能的。”
程仲谦失落地低下了头，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
或许他真的不该有所期待。
程仲谦眼眶湿润，鼻腔发酸，嘴唇抿紧。
“会的。”
女孩清脆的嗓音响起，语气坚定，没有一丝怀疑。
“爹爹一定可以再见到娘亲的。”菱宝轻轻摸了摸爹爹的眼睛，有些担心，爹爹是要哭了吗？因为怕见不到娘亲吗？
想到这里，菱宝再认真不过地说：“爹爹不要担心，我们一定可以见到娘亲的。”
程仲谦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垂头丧气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做错过什么，你......她说过她不会原谅我的。”
都赖这丫头，差点就说成“你娘”了。
说到这里，程仲谦是真的要哭了，当时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爹爹知道错了吗？”菱宝纯真的眼睛望着他。
程仲谦微微哽咽地点了下头，他知道错了。
“没关系的，大哥哥说了，知错能改，爹爹知道错了，娘亲就会原谅你的。”菱宝安慰地拍拍爹爹的手。
程仲谦有些受不住这里的天气，手上被冻得裂了几个口子，抹了药也不见好，就像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
程仲谦摇了摇头，不会的，妻子恨死他了。
“会的，爹爹喜欢娘亲，娘亲喜欢爹爹。等以后，我们一家人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这是菱宝最为坚信的事。
天可能不会下雨，河里可能没有鱼，但他们一家人一定会在一起。
妻子以前确实很喜欢他，他们俩是京城出了名的伉俪情深，可现在却......程仲谦揉了一把脸，摇摇头，不想再听，越听越难受。
一直没吭声，也没让程毅吭声的程昀像是预谋已久般，突然提供了一种全新思路：“爹，娘不来见你，你可以主动去见她。”
程仲谦：“我现在是庶民，如何见得？”
“爹，你只是被贬为庶民，陛下并未剥夺你科举的路子。”程昀徐徐说道，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书籍。
程仲谦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我不行。”
他向来不喜欢死读书，连官位都是靠恩荫得来的，科举之路行不通的。
“不试，怎么知道不行。”
父亲其实很聪明，只是他不乐意动脑去争。
若是肯好好下功夫钻研，结果如何也未可知。
“你父亲是个不争气的，脑子里只有风花雪月，不然凭他的聪明才智，只要肯努力，名次绝不会太差，可惜可惜。昀儿，你们家以后只能靠你了啊。”
这是程昀的大伯对他说过的话。
“爹，因为那些事，娘才对你失望的，你难道不想靠自己改变她对你的看法吗？”程昀目光沉沉，“靠我们不是长久之计。”
程仲谦内心在挣扎，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个说他可以，一个说他不可以。
程昀趁胜追击：“爹，你想从此和娘形同陌路吗？”
程仲谦浑身一凛，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菱宝震倒：“不，我不想。”
他做梦都想破镜重圆。
程昀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稳了。
妻子的如花笑靥浮现在脑海之中，眉眼弯弯地朝着他笑，丹唇轻启，柔声叫着他的名字......
程仲谦猛地抬眼，把正在偷偷摸他胡子的菱宝吓了一跳。
“好，我去考！”
程昀如释重负，还是有点担心功亏一篑的。
程仲谦有了盼头，脸上也多了抹笑容。
然而，笑到一半，他突然一顿：“咱们家，银钱够使吗？”
穷的连炉子都买不起，还上学？
怕不是痴人说梦！
第40章 盛世美颜
这是摆在他们面前最难的问题。
上学，读书，写字，投名状，哪一样不要钱？这也是寒门难出头的原因。
程昀说：“银钱的事我来想办法，爹，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程仲谦也没过苦日子的经验，他对家里的情况有了解，但不多，再加上对大儿子的信任，闻言也没多问，真的就没管了。
“要不让大哥把我的书都给送过来？”程仲谦说。
他虽然“不学无术”，家里也是有一整个书房的，其中有些书还有名扬天下的大儒的笔记，千金也难求。
程昀想了想说：“先不要。”
距离那件事才过去几个月，一定还有人盯着大伯，此时不是联系的好时机。
程仲谦听完点头说好。
大王看着，总觉得他俩的角色是反过来的。
翌日。
程仲谦和程昀起了个大早，天气冷的可怕，稍微一动就有冷风吹进去，真是恨不得把被子裹身上。
程昀去隔壁看了一眼菱宝。
小姑娘入睡前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睡颜恬静，嘴巴被被子盖住，程昀稍微往下拉了一点，大王睡在她旁边，蜷缩成一团，兴许就是有它在，菱宝才不会感觉冷。
程昀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等在院子里的程仲谦轻瞥一眼，待走出北河村后，他开口说道：“我们不可能把她带到你娘面前，她会刺激到你娘的。”
程昀抿抿唇，没说话。
“这几年你养着她就养着吧，但在见你娘之前，必须要处理好她的去向。”程仲谦语气强硬地说。
程昀依旧没说话，也许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一进县城，程仲谦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剃头摊子所在的位置。
面前骤然窜出一个人，老板吓了一跳，随即笑道：“可是程郎君？”
昨天他都听村长说了，有人日夜盼着他呢。
程仲谦点了点头，老板笑呵呵地请他坐下，拿出工具。
片刻后，黝黑的胡须簌簌落下，白净的一张脸展露在阳光下，显得整个人唇红齿白。
老板愣了愣，没想到这人竟这般俊美无匹，他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比程仲谦更俊的了！
“程郎君，你怎么不早点去了这胡子，真是可惜这副好相貌。”老板恭维道，“不过小老儿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怕是京城里的贵人也就如此了吧。”
老板摊子上摆着铜镜，程仲谦照着镜子摸了下光滑的下巴，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下。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比之前黑了点。
但在别人眼里，他已经足够白净了，这一条街都很难找出比他还白的。
程仲谦心情好，也不介意回一句：“老板手艺好。”
看了一眼程昀，程昀自觉地从怀里掏铜板。
胡子刮完后，程仲谦感觉整个脸都轻松了，含着淡淡的笑意，倒显得桃花眼多情起来。
路上的行人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这对父子也太好看了，怎么他们走路就那么好看啊？
去书铺还了书，老板同样惊讶住了：“这位是？”
“这是家父。”程昀边说边把抄写本给了老板，同时心念一动，萌生一个念头。
程昀抄的仔细，一个错字都没有，页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老板最喜欢这样的，不拖沓地将说好的报酬给了程昀。
“老板，我爹能不能也试试？”程昀这才不疾不徐地问道。
程仲谦瞬间明白了程昀的意思，看向老板。
这当然是可以的，老板照旧让程仲谦试写了一下，只能说不愧是父子，这字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程昀轻咳一声，有些许不好意思地说：“老板，我父亲要走科举之路，给他分书的时候，能不能多些四书类的？”
“程郎君要考科举啊？”老板佩服地拱手，他们这小地方，读书人不多，要考科举的更不多，每一个都值得敬佩，“当然可以。将来程郎君考中高升，可不要忘了小店就好啊。”
无形之中，他态度更好了些。
于是，这次书铺之行，父子俩各自拿了一本书，又买了一套纸笔。
“程郎君，程小郎君，慢走。”
出来后，程昀又打听了一下县学的位置。开口问之前，他还真担心这里连县学都没有。
县学在县衙旁不远，距最繁华之地不过一里。
丰安县的县学入学资格比其他地方要低一些，其他地方需考中秀才才可，但丰安县县学只需通过童试即可。
程仲谦皱眉：“这样看来，岂不是要等到明年八月？”
每年一届的童试会在八月份由县令主持。
程昀无奈道：“是的。”
“太久了。”程仲谦很不满。
他恨不得直接长出翅膀飞到京城去。
不满也没法子。
走在村路上，快到家时，远远地就瞥见门口坐着个小小的身影，托着脸颊，望着远方。
看到他们，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撒开四肢：“大哥哥，爹爹，你们终于回来啦！”
趴在一旁啃馒头的大王猛地抬头，又低下头去，大哥啊，那没事了，这馒头可真干巴！
“大哥哥，菱宝好想你呀。”
菱宝一头扎进程昀怀里，泪汪汪地仰头看他，控诉道：“我一醒来大哥哥就不见了，要和菱宝说一声的呀。”
程昀：“我怕吵醒你啊。”
“嗯嗯～菱宝不怕被吵醒。”菱宝嘟嘴，“下次要和我说哦。”
“好，我记得啦。”
程仲谦懒得看这腻歪的兄妹俩，脚步直接略过两人。
“爹爹，你胡子刮了吗？”菱宝只看到他的背影，小跑着追上去。
大王叼着馒头抬了下头，然后馒头从嘴里掉了下来，喵呀！
“菱宝，你没说错，你爹真的是个大美男啊！”
菱宝还没看过，小腿倒腾地更快了。
追上去抓住程仲谦的手，等他停下来，仰头去看，顿时，眼睛挣得圆溜溜的，回馈出最真诚的反应：“好看的爹爹......”
她突然咯咯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爹爹。”
和梦里的爹爹一模一样！
“爹爹，你真好看。”菱宝欢喜地说。
和漂亮的娘亲很般配，郎才女貌！
“我要去找果果姐姐，这回她亲眼看到，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啦。”
菱宝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第41章 引以为荣
菱宝一口气跑到韩果果家，结果桂花婶婶说韩果果和她哥哥韩小树出去玩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菱宝好失望地说：“好吧。桂花婶婶，那等明天，你一定要让果果姐姐来找我，好吗？”
“好，放心吧，婶子忘不了。”
回去的路上，菱宝一直在对大王嘀咕：“好可惜啊，果果姐姐竟然不在，我还想让她马上看到爹爹呢。”
大王说：“你爹爹真的好好看啊。”
它知道菱宝梦里的程仲谦很好看，但它没想到好看到这种地步，一个大男人竟然长那么好看！
好看到大王决定暂时原谅程仲谦以前的无礼。
“当然啦，我爹爹最好看啦。”
菱宝太开心了，握着拳头划水一样，嘿咻一下跳进浅浅的雪地里，留下两只可爱的小脚印，再往前踩一下，连接在一起的脚印就会和爹爹的脚印差不多大。
踩完之后她立刻跳出来，不然会打湿大哥哥给她买的新鞋子。她爱惜地拂去鞋面上沾到的一点点雪粒。
菱宝太喜欢这个没有胡子的爹爹，因为第一次“见到”爹爹就是这副模样，所以她总也看不够似的盯着程仲谦猛瞧。
程仲谦烦不胜烦，直接开口让她出去。
大王推翻自己的话，翻了个白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爹脾气太臭了，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就来了。
他也好奇程仲谦刮完胡子是什么样子。
看完都没敢认！
“我的老天爷啊，这真是一个人啊？”村长拍着大腿直叫，“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别说菱宝，村长这个年纪大的也瞧个不停。
程仲谦无奈地放下笔：“看够了吗？”
村长哈哈笑了两声，这才问出自己更为关心的问题：“大郎啊，你和你爹这是在干啥？”
看出是写字了，就是有点不确信。
“我爹准备考科举，这是在县城书铺找到的活，既能挣钱又能看书。”程昀解释道。
如此毫不设防的原因有两个，一则没必要隐瞒，二则也没人会抢活。
村长惊叹不已，激动的面红耳赤。
要知道，程仲谦现在可算是他们村里的人，要是读出名堂来了，对他们村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好，好好好，程郎君，你好好读，我支持你，我们全村都支持你！”
村长飘飘然地走了，幸福的头重脚轻。
想到将来村里可能会出一个秀才老爷，他就高兴得不行。
村长赶紧回家去和媳妇儿说了，又没忍住到处串门，于是不到半天，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此时的程家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扬名北河村，他们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韩果果是和桂花婶婶一起来的，桂花婶婶做了一些花馍，想着程家也没个女人，肯定不知道这东西，就干脆拿了几个过来。
“多谢赵婶。”程昀忙道谢，一边叫了他爹一声。
长辈上门，自然也得长辈来招呼。
赵桂花说：“就几个花馍，有啥可谢的，你们不嫌弃就行。”
“当然不会。”
韩果果和菱宝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嘀咕：“菱宝，我娘说你昨天去找我了，什么事呀？”
“我爹爹刮胡子了呀，我要让你来看。”菱宝保证道，“你看完就知道了，我没有说假话。”
韩果果兴奋道：“真的呀？”
信不信的另说，就是菱宝老在她耳旁念叨，弄得她也好想看程仲谦没胡子的样子。
正巧，这时程仲谦从屋内走了出来。
一身简朴的粗布麻衣，却也遮不住潇洒气韵的程仲谦信步走来，站在赵桂花的面前，听完大儿子的述说，颔首说道：“多谢。”
赵桂花愣愣地摇了摇头，脸色微红：“没，没事。”
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程仲谦顿了顿，问道：“还有事吗？”
程昀轻咳一声，爹啊你会不会太直接了？
但没办法，程仲谦爱交朋友，但不爱交际，更何况男女有别，招待也招待不出花来。
赵桂花连忙说：“没，没有了。”
程仲谦直截了当：“那我就不送了。”
程昀拍了下额头，轻咳一声：“赵婶，我爹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替父亲解释两句，没料到赵桂花竟完全没放在心上：“啊？没事没事，确实不用送。那......那我就先走了，果果，乖乖跟菱宝玩啊。”
韩果果：“好！”
程仲谦淡淡瞥了一眼菱宝和韩果果，就自顾自地进屋去看书了。
韩果果说：“菱宝，你真的说对了，你爹爹好好看啊！”
菱宝骄傲地挺起小胸膛，要是有尾巴，这时候肯定得摇出残影来。
韩果果撅着嘴地说：“菱宝，我好羡慕你呀，你的爹爹好看，哥哥们也好看，你还有会抓鱼的白猫，真好。”
菱宝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嘿嘿笑，因为她是绝对不会把爹爹哥哥大王让出去的！
竟然不上当！
韩果果好气啊，呜呜，她也想有嘛。
过了没多久，向来没什么人来的家里，突然来了好多村民。
每一个来的人都会来看一眼程仲谦，看到他在看书就笑呵呵地夸两句，没什么恶意，但是人太多太吵，程仲谦根本看不进去，很想发火。
程昀安抚地拍了拍父亲的背，小声道：“大家都是好意，爹，稍微忍一下。”
程仲谦冷声说：“简直无聊至极。”
而特地过来叫韩果果回家吃饭的赵桂花，在程家门口见到了熟悉的人，赶紧拉住问了一句：“嫂子，你们这是来干啥啊？”
被叫住的嫂子赶紧说：“哎呦喂，桂花你还不知道啊，那程郎君可是读书人，要考科举的，将来是要当官老爷的！”
“嗐，咱们早该想到的，看着就不是像咱这样的粗人，哎呦，可真厉害啊。”
“要是我们当家的也是个读书人多好啊。”
赵桂花走进去，正好看到黑着脸的程仲谦，不由得心思浮动，竟还是个读书人。
正在和菱宝翻花绳的韩果果叫了一声：“娘！”
赵桂花：“哎，果果，回家吃饭了。”
韩果果说好，把花绳给菱宝放好，说她下次再来玩。
赵桂花牵着韩果果，走到一半扭头看了一眼，又带着笑意回家去了。
“娘，你在笑什么呀？”
“小孩子家家，别管那么多......”
第42章 嫉妒
这事吴氏知道的比较晚。
主要大家都心知肚明，韩大虎家和程家可不会有什么人情来往。
之前菱宝在他家的时候，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啊，小小的一个人儿，却要干大人才能干的活，上头明明有三个姐姐，但就是可着劲儿地磋磨菱宝。
也没有人看不惯，可骂归骂，骂完吴氏反而变本加厉，这就不是帮忙，而是好心办坏事了，村民们只能偶尔接济一下，给个馒头给口饭。
但现在好了。
菱宝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来了程家，程家可是读书人呢，听听，还要考科举呢。
等程仲谦当了官老爷，那菱宝就是管家小姐了，还能有丫头伺候着，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韩大虎家受苦强？
但架不住有人想要吴氏不痛快。
张氏和吴氏在未出嫁前就认识，同村情谊，原本张氏家中相看的人是韩大虎，可不知道怎么叫吴氏知道了，半路给截胡了，自此两人就闹翻了。
后来又都嫁到北河村，但两看两相厌，表面平静，暗地却汹涌澎湃。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吴氏把手上的水渍在衣服上摸了摸，透着一股“我家不欢迎你”的劲儿。
“这不是有好事和你说吗？”张氏笑呵呵的，一点也不生气。
笑话，想到吴氏听完之后的精彩脸色，她还能生的起气就怪了。
吴氏才不信有好事她能想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问：“什么好事？”
张氏高兴地说：“你还不知道吧？你闺女要飞黄腾达了！”
吴氏：“啥？小娟还是小芳？”
“都不是。”张氏越发高兴了，跟自己捡了钱似的高兴。
吴氏狐疑道：“小兰？你别说笑了，我还有事忙呢。”
就小兰那憋憋屈屈的，能飞黄腾达？
张氏一把把吴氏拉了回来，说道：“菱宝那丫头你还没说呢！我和你说，人程家当家的可会读书识字呢，要考科举的，将来要当官呢。菱宝叫他一声爹，那将来不就是官小姐了？可不就是飞黄腾达嘛。”
“你说啥？”吴氏有点愣。
“我说，菱宝要跟着她那便宜爹当官小姐了。”张氏像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似的叹了口气，“可惜你们和菱宝闹崩了，不然等菱宝当了官小姐，从手指头缝里露出来一点肉汤，就够你们一家人的嚼头了。”
韩又菱那死丫头要当官小姐了？
“你说的容易，真以为官那么好当的啊？考不考得上还得另说呢。”吴氏啐了一口。
张氏斜睨了她一眼，撇着嘴笑了。
“怎么会考不上呢？我看他学问高的很呢。再说了，就算考不上，他也能开个学堂，收束脩也比咱们富得多。”
吴氏下颌绷紧，心里怄的要死，怎么那丫头命就这么好！
“行了，我就和你说这么一个事，你不是要忙吗？继续忙吧，我去别家转转。”张氏拍着她的胳膊，乐呵呵地说。
张氏哼着小曲出去，走到门外就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呸，烂了心肠的毒妇！”吴氏恶狠狠地骂道，“想看我笑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可她还是恼的慌。
韩又菱真会当官小姐？程家那几个人确实挺像读书人，气质出挑的很。
但天下谁不知道，科举可难的很，韩又菱随便选一家人就是能当官的？哪就那么巧合了！
吴氏也没心思干活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想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往村尾去了。
这时候已经没人来了，村民们可不敢打扰程仲谦读书，那可太罪过了。
程仲谦在屋内，程昀程毅和菱宝都在愿意里。
程毅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圈，耳边是大哥在教菱宝的朗朗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菱宝背着手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一字一顿地跟着念，她已经开始学千字文啦。
跟着念过一边后，程昀便给她解释前两句的意思，菱宝还嫌少：“多点呐，大哥哥。”
“贪多嚼不烂。”程昀点点她的鼻尖，“今天就学这么多，再复习三字经，温故而知新。”
“温故而知新，是什么意思呀？”菱宝疑惑地问，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和以前那个只知道闷头干活的韩又菱很不一样。
程昀给她解释了一遍，菱宝恍然大悟：“我懂啦！”
吴氏：“？？？”
她都没听懂，韩又菱这小蹄子就听懂了？
吴氏忽然感觉一阵恐慌。
惊慌失措之下，难免弄出点声音。
脆弱的树枝“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抱着尾巴玩的大王猛地抬头：“喵！”
程毅离门口最近，一把把大门拉开，审视地看了一会儿：“你是那个......谁来着？”
吴氏吓了一跳，连忙说：“我走错了，走错了！”
说完跟身后有狗在追似的，一路小跑，转瞬没了影子。
菱宝好奇地问：“二哥哥，是谁呀？”
“不认识，走错路的。”程毅耸了耸肩，把树枝捡起来对着空中挥舞，破空声听起来格外威风。
菱宝哦了一声，继续背自己的千字文。
另一边，落荒而逃的吴氏回到家，正好看到玩的一身泥水的韩金子。
“......”吴氏鬼使神差地问，“金子，你知道‘温故而知新’是什么意思吗？”
韩金子：“不知道，我要换新衣服！”
为什么会这样？韩又菱走了，该起来的不得是金子才对吗？
真是走了狗屎运！
一整天，吴氏都气的吃不下饭。
到了晚上，又气的睡不着觉，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韩又菱把金子的运气都吸走了？
不行，我们好吃好喝地养她这么些年，她一点没报答也太没良心了！
程家不是想要她吗？总不能白要吧！
吴氏把打呼噜的韩大虎推醒，说道：“大虎，我们去把又菱要回来吧。”
韩大虎都没听清她说的啥，胡乱应了两声。
吴氏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梦到程仲谦当了官，然后给他们家金子在县衙里安排了一个活计，穿着制服，别提多神气了。
连村长见了他们都得点头哈腰！
醒过来的时候，吴氏还有些失望，她马上就能把别人孝敬她的银钱拿到手了！
第43章 不速之客
“我昨天和你说的还记得吧？”吴氏打着哈欠，提醒自己男人。
韩大虎穿上衣服，揉了一把脸，问她说了什么。
吴氏气恼地说：“真是和你白说了！我说咱们得把韩又菱要回来。”
“要回来干啥？你不怕她冲到金子了？”韩大虎奇怪，之前还是她一直催着解决掉菱宝。
吴氏就把程仲谦要考科举的事给他说了一遍，韩大虎摆摆手，觉得这跟他们又没关系。
吴氏掐了他的肉一把，说他没脑子：“那可是咱们的闺女，凭什么就那么给他？想要也行啊，必须得答应当了官照顾照顾咱们金子，当个捕头什么的，娶媳妇儿就不用操心了！”
韩大虎还是有些犹豫，吴氏加大筹码：“你可别忘了，金子是你们老韩家唯一的后代，他发达了，给你养老送终都比别人有排面！”
说到这个，韩大虎便不再犹豫，点头同意了。
想到自家将来也会出个当官的，韩大虎满面红光，这可是光宗耀祖啊！
一辈子没读过书习过字，他们的认知也仅限于此了，根本不知道捕头仅仅是吏员而已。
越临近除夕越冷，这几天晚上菱宝都是在空间里睡觉，空间里不仅温度适宜，睡完还神清气爽，精神十足，学习效率都翻倍了。
唯一的一点就是菱宝人小，很容易睡过头，每天大王醒过来都会看到她撅嘴屁股睡得像只小猪一样，肉嘟嘟的小脸被挤压着，嘟着红润润的嘴巴。
“大王，我还想睡觉。”菱宝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昨天看书看的有点晚了，菱宝在图书馆找到一本植物大全，一看就看入迷了。要不是大王催着她去睡，小丫头还想继续看。
“出去再在你的小床上睡，你爹爹和大哥哥已经醒了，我怕他们会来你屋里。”大王说。
菱宝从图书馆出去，趴到草地上，小蝴蝶一样煽动自己的“翅膀”，立即清醒了不少，春天的味道真好闻呀。
“二哥哥呢？二哥哥你没说呢呀。”
大王跟着她趴在草地上，瘫成一滩猫饼，嫌弃地说：“你还不知道他，每次都是他起的最晚。”
“对哦。”菱宝抓抓脑袋，憨憨地笑，“我都忘了。”
二哥哥每次都睡得最早，起的最晚。
“我醒啦。”
在草地上扑腾够，菱宝活力满满地说道。
“大哥哥，早上好。”小月牙一样的眼睛弯弯地看着程昀。
“菱宝，早上好。”他配合地说，嘴角下意识勾起来。
他突然发现，菱宝的存在也拯救了他，以前家里的气氛太过沉闷紧绷，仿佛被关在大蒸笼里，日夜等死。
现在，在早上和菱宝说一句“早上好”，就能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菱宝乖乖去洗脸漱口，然后跑到程昀面前，张大嘴巴：“大哥哥看。”
程昀捏捏她的下巴，夸奖道：“真干净。”
菱宝嘿嘿地笑起来，又跑到正在看书的程仲谦面前说：“爹爹，早上好呀。”
程仲谦不爱看“之乎者也”，但真的下定决心，是不用任何人催促监督的，他会已恐怖的速度吸收知识。
只是某些句子确实是晦涩难懂，没有老师很难吃透，这让程仲谦有些许的烦躁，愈发渴望进入县学。
一个县最好的老师，十之八九在县学，这还是没说死的情况下。
菱宝皱皱鼻子，小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爹爹，你应该也对我说早上好啊。”
程仲谦毒舌道：“看见你我就不好了。”
菱宝小小的哼了一声，嘟囔道：“爹爹好讨厌。”
程仲谦：“讨厌我你还不走？”
“就不走，就不走。”菱宝故意吐舌头气他，“略！”
程仲谦问：“你是不是想挨打？”
菱宝得意地说：“爹爹不要吓唬我，你不会打我的，我可不会上当的。”
爹爹娘亲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从来都不打小孩子的。
程仲谦：“……”这小孩还真是吃定他了！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己玩去，别打扰我看书。”
大哥哥说，爹爹正在做的事情很重要，他们不能打扰。
菱宝乖乖地哦了一声，出去找程昀和大王玩了，悄悄说一句，其实和爹爹玩一点都不有趣的。
女孩鬼鬼祟祟回头看了一眼，程仲谦似有所觉，抬头，菱宝“啊呀”一声，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程仲谦：“……”
“大哥哥，爹爹都不和我说早上好。”菱宝依偎在程昀身边，偷偷告状。
程昀摸摸她的脑袋，故意一副生气的模样说：“嗯，太过分了，我们不理他了。”
菱宝又不愿意了，扭捏身子，握着他一根手指，愧疚地说：“不怪爹爹，是我打扰爹爹看书了，大哥哥不要生气呀，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
被教育了？程昀哭笑不得：“你还要理爹啊？”
菱宝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啦，那是爹爹呀。”
程昀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心想，要是菱宝就是他的妹妹多好啊。
这样，爹和娘不会和离，关系也不会破裂，有可爱的菱宝在，他们一定会是令人钦羡的一家。
想到这里，程昀眸色黯淡。
忽然听到有人叫菱宝，兄妹俩齐齐抬头，程昀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菱宝则是害怕地抱紧哥哥的手臂。
吴氏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篮子，和韩大虎从大门外走进来，笑着说：“菱宝，我是娘啊，怎么不吭声呢。”
菱宝怯生生地叫：“吴、吴娘亲，韩、韩爹爹。”
叫完之后求助地看向程昀，她怕。
韩大虎和吴氏愣了一下，吴氏心里不屑地想，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才多久，叫他们爹娘还得带着姓叫了。
“你们有事吗？”程昀态度冷淡地问，同时将菱宝揽进怀里。
吴氏将篮子递过去，笑着说：“这些东西是送给你们的。”
程昀垂眸，是几个鸡蛋和一些白菜萝卜。
“无功不受禄。”程昀道。
吴氏和韩大虎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听不懂啊。
“无缘无故，我们不能要，收回去吧。”程昀又说了一遍。
吴氏就跟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笑得像朵花：“怎么没有缘故了，你们帮我们照顾菱宝这么久，功劳可太大了！”
说得好像多重视菱宝，实际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奉承话。
第44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程昀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要，烦请收回。”
菱宝躲在大哥哥怀里，悄悄抬起一只眼睛，看到韩大虎在看着自己，有些害怕地缩了缩，两只脚丫不安地蹭着，她又想起那天被冻死的时候了……
察觉到菱宝焦躁忐忑的情绪，程昀顺着她的脊背抚摸了一下，低声说：“去屋里找爹和你二哥，去吧。”
菱宝快速地看了一眼韩大虎和吴氏，乖乖地点了点头。
正要跑走，吴氏忽然叫住她：“哎，菱宝，哪去啊，爹娘在这里呢，要接你回家了。”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菱宝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泪汪汪的，盛不住似的滚落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程昀，没有哭出声，但身体一抖一抖的。
程昀将菱宝抱进怀里，不悦地瞪了吴氏一眼。
对上那双黑眸，吴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菱宝不哭，大哥哥不送你走，不要信别人的话。”程昀柔声哄道，手指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她太瘦了，抱在怀里只有一点点。
在哥哥温柔的安慰中，菱宝忍不住“哇”地一声将心中的委屈和害怕都哭了出来，但又想起爹爹在读书不能打扰，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都抽抽了也努力忍着不哭出声。
大王急得在她脚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叫声都变了。
“菱宝，你别哭啦，你讨厌他们两个是不是，我去咬死他们！”
“不、不要，大王不要咬人。”菱宝抽噎地说，“你要是咬了人，会被抓的。”
“那……那怎么办啊？”大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时，被她哭声吸引出来的程仲谦和程毅也到了院落中，程毅的衣服甚至还是乱七八糟的。
程仲谦皱眉：“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程毅赶紧背过身将衣服整理好，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站到大哥身边，低头问道：“小笨蛋哭什么啊？”
吴氏一见程仲谦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这就是程郎君吧？一看就是读书人，我们是菱宝的爹娘，专门来谢谢你们对她的照顾的。”
说完还想上手去抓程仲谦，程仲谦皱着眉避开了。
“所为何事？”他冷淡地问。
吴氏讪讪地说：“没啥事，就是给你们送点东西，顺便把菱宝接回去。”
“哦？”程仲谦感兴趣地反问。
程昀忍不住道：“爹！”
程仲谦看都没看他，只表情淡漠地问：“你们是她的父母？”
“是啊。”吴氏笑呵呵地说。
程仲谦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说：“好。”
好什么？什么好？夫妻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麻烦把她这几月的花销结一下。”程仲谦说，“大郎，算一下具体数额。”他对两人说，“应该有个几千钱。”
吴氏失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程仲谦身高八尺，微垂的眼眸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说，“吃穿住行，哪样不用钱？”
“那也不用这么多啊！她就一个小丫头，能吃多少喝多少？”吴氏张牙舞爪的，别说几千钱，一个铜板她都不舍得给这便宜丫头花。
程昀胸腔之中像是有一座火山在爆发。
如她所说，菱宝能吃多少喝多少，可是他们还是狠心把她扔进了雪山里，任由她被活活冻死！
他们简直不配为人父母！
程昀冷若冰霜地说：“这钱你们必须给。”
吴氏大叫：“不可能，我不会给的！”
程昀就等她这一句，趁胜追击道：“不给钱你们别想把她带走。”
“不带就不带！”吴氏脱口而出，“你们留着好了！”
韩大虎拽了一下吴氏，吴氏直接甩开，再次说了一遍：“我们不带走了，你们留着吧。”
程昀紧绷的身躯骤然松懈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在微微颤抖。
程毅这才迟钝地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愤怒道：“你们还算是人吗？亲女儿还比不上几千钱吗？”
“那可是几千钱，都给我们吃好几个月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再说了，又不是亲闺女……”
最后这句吴氏是小声嘀咕的，除了韩大虎之外没人听到，都只看到她嘴皮子在翕动。
韩大虎警告地推了她一把。吴氏自觉说错了话，呐呐地不说话了。
韩大虎望着菱宝，抱歉地说：“菱宝，家里实在没那么多钱，等爹挣够了钱，再来找你啊。”
菱宝怯生生地看了他一会儿，鼓起勇气说：“不要。”
韩大虎愣了一下：“什么？
菱宝微若蚊呐却极其坚定地说：“我不要和你们回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爹爹和哥哥才是她的家人，他们不是，他们也没把她当做是家人。
韩大虎想说什么，菱宝却把脑袋埋进程昀的怀里，只留下一个拒绝交流的后脑勺。
程昀摸摸她的脑袋，对不速之客说道：“慢走不送。”
程毅指着大门，没好气地说：“门在那边。”赶紧滚蛋！
吴氏没有一点留恋，还生怕走的慢了程昀反悔，拉着犹犹豫豫的韩大虎快速离开。
大王追到大门口，对着他们的背影叫了一声：“喵嗷嗷！”
信不信我咬死你们啊，两个王八蛋！
程毅气呼呼地说：“这什么人啊，为了钱连女儿都不要了，北河村村民都挺友善的，竟然还有这种人！”
程仲谦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程毅挠了挠脑袋，戳了戳大哥怀里的小团子，轻声问：“小笨蛋，你没事吧？”
菱宝抬起被闷的发红的脸蛋，眼泪汪汪地说：“我不是小笨蛋。”
程毅举起双手做投降态，难得的妥协：“好好，我不叫了，叫你菱宝，行不行？”
菱宝吸吸鼻子，乖乖说：“行。”
程毅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说：“别哭了，有我们在呢，我们不比他们好？”
“比他们好。”菱宝认真回答，爹爹娘亲哥哥们是最好最好的。
“对嘛，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程毅说，“爹要考科举呢，当官了就有俸禄了，多养你一个也不费事。”
菱宝高兴起来，嘴巴笑成小月牙。
第45章 手拉手睡觉觉
虽然哄好了，但菱宝还是因为那两人而有些没安全感，一天都很黏人，不是黏着程毅，就是黏着程仲谦，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黏着程昀。
就算是一言不发，只是在旁边坐着都很安心。
程昀在一旁抄书，她就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她还不能很好的控制手腕，写出来的字又大又丑，用大王的话来说，就是跟随时要变身似的。
吴氏对今日之行很不满意，可想到要花钱才能把菱宝要回来，她也只能把不满压在心底。
当天晚上。
菱宝躺在床上被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小脸，清凌凌的眼睛依恋地望着两个哥哥，很乖地说：“我躺好啦，大哥哥二哥哥也快回去睡觉觉。”
她嘴巴微微翘着，今天二哥哥也来哄她睡觉啦。
程昀想了想说：“今天大哥哥陪你一起睡，好吗？”
今天小姑娘受了委屈，他怕妹妹又乱想，再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
菱宝矜持地问：“可以吗？”
殊不知，如星星般闪亮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
“当然可以。”程昀声音越发轻柔的像一团白云。
菱宝小脸陷在被褥里，笑得很安静，双脚却快活地晃动起来，一看就高兴地不行了。
兴许是程昀的态度给了她很大的信心，菱宝决定“得寸进尺”一下下。
“二哥哥……也可以陪我吗？”
猝然被点名的程毅蹭了蹭鼻子，高扬着下巴说：“你想我陪啊？”
“嗯嗯，想。”菱宝不假思索地点头。
程毅抱胸，一副“这可是你求我的”模样，“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吧。”
说完，和大哥两人去正屋搬了被褥。
程仲谦已经躺好，见此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
“哦，我们去和小笨蛋，不对，去和菱宝睡。”程毅笑呵呵地说，“爹，今天你就自己睡吧。”
程仲谦看向长子。
程昀优哉游哉地经过：“爹，一夜好睡。”
程仲谦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屋内陷入黑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为什么有种自己被隔绝在外的感觉？
大哥哥躺在右边，二哥哥躺在左边，菱宝被他们围在中间，幸福到小身子一直扭动。
大王吃醋地说：“那我呢？他们把我的位置都占了啊！”
菱宝想了想，拍拍自己的腿：“大王可以趴我身上睡。”
这样菱宝就被喜欢的人围成一圈啦。
哼哼，算你有良心！
大王毛茸茸的身体蜷缩在菱宝腿上，但只是趴了一小会儿就走开了，菱宝的小细腿可支撑不起他健壮的身躯！
菱宝率先在床上躺好，小手乖乖放在被子里，眼睛滴溜溜地转。
躺下的一瞬间，无论是程昀还是程毅都有些不知所措。
从记事起，他们就是自己睡，连兄弟都没抵足而眠过。也就这段时间条件不允许，才父子三人同屋同床。
该和菱宝聊点什么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突然间，两人同时一愣，一只暖呼呼的小手悄无声息地从被侧钻了进来，摸索到两个哥哥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立即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们的手心，还不自知地晃了晃。
和哥哥手牵手，嘻嘻。
菱宝把嘴巴埋进被子里，偷偷笑。
大王在她脚边趴着，突然被乱动的小脚丫子踹了一脚，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将方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没出息，难道毛茸茸不比哥哥什么的更讨人喜欢吗！
握着哥哥的手指，菱宝感到一阵安心，眼皮也开始沉重，渐渐地合上。
小姑娘的手热乎乎的，温度传递到他们身上，冻得发僵的身体也开始回暖，程毅昏昏欲睡，几乎是瞬间便陷入沉睡。
而程昀则是看了菱宝许久。
—
每个村子都是一个大族群，沾亲带故，所以新年时都会走街串巷，喜气洋洋的气氛，愈发显得程家安静寂寥。
村长和赵桂花都来邀请过程仲谦一家过去一起吃个年夜饭，但他都拒绝了，不过之后两人都送了点吃的过来，赵桂花还给了菱宝一块饴糖，甜滋滋的。
菱宝还特意请大王去河边抓了两条鱼，新年要吃的好一点呀。
“爹爹，你要多吃点鱼。”菱宝把鱼肉往程仲谦那边挪了挪，一脸认真地说，“吃鱼肉可以变聪明哦。”
“又是大王告诉你的？”程昀将剃掉刺的鱼肉放进菱宝碗里，随口问道。
菱宝“嗯嗯”点头，崇拜地看着他：“大哥哥好聪明，一猜就猜到啦。”
这还用猜吗？每次都是这样啊。
程昀说：“那你多吃点，也变聪明。”
“我要和大哥哥一样聪明。”菱宝很有雄心壮志，嗷呜吃了一大口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屯食的小仓鼠。
程毅没忍住，手欠地戳了戳，真好玩。
“你老动她干什么？”程昀瞪他一眼，“好好吃饭。”
菱宝赶紧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小大人似的拍拍两位哥哥的手臂，教育道：“不要吵架呀。大哥哥没关系，戳我我也可以好好吃饭的。”
她戳戳脸颊，说：“我很会吃饭的！”
程昀对程毅说：“你还没菱宝懂事。”
程毅假装听不见。
程仲谦胃口不太好，没吃多少，他在院中望着高高悬挂的月亮，提笔写下一首思妻诗。
一月下旬，地里的萝卜可以收获了。
北河村的天气太过寒冷，虽然他们有用稻草树叶覆盖住，但效果并不理想，有好多都被冻死了，竟然只收获了十分之四。
程昀深深地叹了口气。
站在田垄上，程仲谦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成活率竟然如此之低。”
难怪北河村这么贫穷。
流放来的这一路，他们经过数百个村落，论贫穷，北河村绝对名列前茅。
程仲谦问了一下村长，村长却说这已经很好了，他还惊讶竟然能活四成呢。村里其他人也曾在冬季种植过萝卜，只成活了两成！
既如此，父子俩商量了一下，打算缓上一月，等天气再暖一点再看。
第46章 婆婆丁
春季来临，万物复苏。
大夏国有二月二挖野菜的习俗，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在这一天去田间挖野菜。
只不过，对于前者来说更像是个不讨喜的任务，对于后者来说却是好几顿的嚼头，要是没能挖到，还会失望，野菜多好吃啊！
菱宝提着小篮子，着急地叫道：“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快一点呀。”
程毅不紧不慢地说：“就挖个野菜，你着什么急啊。”
当然要着急啦！
要知道，这天可不是只有北河村一个村子的村民会去挖野菜，是十里八村全部出动，除了做工干活的来不了，连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都会拿着小铲子去挖呢。
“菱宝，快走呀，我们一起去挖野菜！”
韩果果也挎着一个小篮子，站在门口兴高采烈地蹦跳。旁边是赵桂花，韩小树已经提前和他的朋友们去了，赵桂花温和地朝着他们笑。
收拾好之后，三兄妹就准备出发。
赵桂花疑惑道：“你爹不去吗？”
程昀摇头：“不去，他要在家温习。”
“是该如此，读书更重要。”赵桂花说。
程毅提篮子也不好好提，把手搁在手腕上，再微微使劲，篮子就跟着转了起来，都能听到“嗖嗖”的破空声。
突然劲儿使大了，篮子从手上飞出去，精准地倒扣在菱宝头上。
视线一下子变黑，菱宝显然很懵，程昀把篮子从她头上拿下来，看到小姑娘茫然的摸摸头，刚才发生什么啦？
她怎么头顶长篮子啦？
程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催促道：“快走快走，别被人家挖完了。”
程昀睖他一眼，好心没拆穿他。
田间的道路两旁已经开始冒出绿油油的小芽，脉络清晰的枝叶随风轻摆，不知名的小花隐藏在草丛之中，带来一缕清香。
菱宝眼尖地看见什么，蹲在路边，将某种植物的嫩芽采摘下来，仔细地放进篮子里。
如今已能分清五谷的程毅盯着看了片刻，还是辨认不出：“这是什么菜？”
“婆婆丁。”菱宝一边说，一边催两个哥哥，“快摘呀，这一大片都是呢。”
程昀程毅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动作利落，速度飞快。
赵桂花看了一眼，连忙哭笑不得地制止了他们：“哎呦，两个哥儿快停下，你们这摘得是什么？这个这个这个……都是野草，不能吃的，而且要摘婆婆丁的嫩苗，茎秆都不要。”
“啊？还有这么多讲究？”
“什么讲究啊，就是吃多了有经验了。”
菱宝把野草和茎秆都取出来，认真地教两个哥哥哪些是能采摘的婆婆丁嫩苗，哪些是容易看错的野草。
程昀学的很认真，虽然他真的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程毅却有些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可别小看这婆婆丁呢。我们以前啊，都叫它救荒草，就是因为以前青黄不接的时候，都用它来填饱肚子。”赵桂花感叹道，“也就这两年好过一点了，以前可都是抢着摘的。”
程毅听得咋舌，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蛋，问：“你以前吃过很多吗？”
“对呀，每年都吃的。”菱宝说，“我能吃很多！”
因为婆婆丁嫩芽有一点点苦，姐姐弟弟都不喜欢吃。
大王说：“菱宝，其实婆婆丁也是一种药材。”
菱宝震惊，举起手中的嫩芽，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你看什么呢？”程毅纳闷道，表情突然就变了。
“看婆婆丁。”很认真地回答，就是好像说了句废话。
菱宝问大王：“婆婆丁真的是药材吗？”
“婆婆丁又叫蒲公英，华花郎，尿床草，你知道为什么要叫尿床草吗？”
菱宝乖乖地问为什么呀，大王就喜欢她这种学生，教她省心不说，还很有成就感。
“因为它有很好的利尿效果，对消化不良和便秘都有改善的效果。”大王说，“它的功能还不止这些，你要是关注一下你就知道了，你爹得风寒的时候，孙大夫给你爹开的药方就有这个。”
孙大夫只是一乡野大夫，药材不全，向来是有什么用什么。
菱宝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桃子似的让人想咬一口。
她看婆婆丁的眼神变了，她觉得这是个宝贝，爹爹当时可是都要死了的，但它把爹爹救活了！
“婆婆丁还能清热降火，菱宝，你可以挖一点给你爹泡水喝，你爹脾气太燥了，典型的肝火旺盛啊。”大王语重心长地摇摇头。
“大王，你说得对。”
接下来，菱宝就不止只采嫩苗，她还采整株。
“大王，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婆婆丁拿去卖呀？像姜黄一样。”
他们后来又去山上找过，不过没找到。
大王的嗅觉发达，但它更会辨别动物的气息，对于药材，只是介绍存在它的脑子里，气味并不熟悉。
大王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婆婆丁价格应该会很低。”
蒲公英到处都是，这东西的种子非常轻盈，一阵风就能把它带到任何地方去，少者为贵，多者为贱。
从天亮忙到天黑，就挣三瓜俩枣。
菱宝失望地说了一声好吧，但她还是没有放弃挖婆婆丁，这是好东西呀，给爹爹喝！
把手里摘的一把放进篮子里，程毅瞥了一眼问道：“不是只摘嫩芽就行了吗？你怎么把整株都挖出来了？”
菱宝不作他想，说道：“大王说这是药……”
还没说完便被程昀捂住了嘴巴，她“呜呜”两声，不解地看着大哥哥。
“大哥，你干嘛？”程毅更是疑惑。
程昀对看着这边的赵桂花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对菱宝说：“咱们回家再说，好吗？”
菱宝懵懵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是很听话的小朋友。
程昀把手放开，让她继续去挖婆婆丁。
程毅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挖整株，让他迷惑的是，明明菱宝听见了，却一把捂住嘴巴，一副“打死我我也不说”的不屈表情。
程昀淡声说：“你管呢，她愿意挖就让她挖。”
“大哥你也太区别对待了。”
“刚刚我就是不小心把整株扯出来，你还教训我了。”
对妹妹如春风般温暖，对弟弟就如凛冬般寒冷。
第47章 高下立见
二月的野菜有很多，除了婆婆丁，他们还挖了芥菜和茵陈，简直就是大丰收。
不过菱宝还是更喜欢挖婆婆丁，婆婆丁是好东西呀！
芥菜可以蒸着吃，茵陈可以做窝窝头和摊饼子，虽然粗糙了点，但也挺好吃的。
回到家里，菱宝一溜小跑去正屋，程仲谦正抱着书本如饥似渴地读着，旁边放着一碗白水，喝了一小半。
正好呀！
菱宝话都没说一句，又提着小篮子出去了，到厨房舀了一瓢水到盆子里，拿了一株婆婆丁，凝眉思索，一株够不够呢？
肯定不够，这可是好东西，越多越好！
于是菱宝又拿了两株，一股脑地扔进水盆里，要把上面的泥都洗干净。
手伸进去的时候，菱宝抖了一下，好冰呀！
她好久没有碰过这么冰的冷水啦，手手都要冻掉啦！
“哎……”程昀惊呼。
就是一个没注意，怎么就把自己的手泡在冷水里了？
菱宝还傻乎乎地笑：“把婆婆丁洗干净，给爹爹泡水喝。”
“泡水？这不是野菜吗？”
“也是药材哦。”菱宝秀气的眉毛都快要飞起来了，看得出来很高兴，“大王说啦，可以清热解毒，很适合爹爹这种肝火旺盛的人喝的。”
程昀挑了挑眉，垂眸。
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很多时候会被当做野草的野菜，竟然也是药材！
即便是程昀这种少年老成的人，也不由赞叹。
程昀伸手将三株婆婆丁洗得干干净净，菱宝接过来，迫不及待地跑去正屋。
跑到门口又放轻脚步，要轻一点，不能吵到爹爹。
她小耗子一样溜到碗旁边，将新鲜的一整株婆婆丁放了进去。
然后是第二株，第三株。
整个碗都被婆婆丁给沾满了，差点就看不见水了。
菱宝乖乖等了一会儿，忍不住了，她太想让爹爹快点喝了。
小小声地说：“爹爹，喝点水吧。”
程仲谦没多想，伸手拿过水碗，眼睛还粘在书本上，张嘴。
“……噗！”程仲谦惊恐地看着碗里的“野草”，“这是什么？！”
他凌厉地怒视菱宝：“你干的？”
菱宝扒着桌子，雀跃期待地问：“嗯嗯，是菱宝放的哦。爹爹，好喝吗？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呀？你快再……”喝一点呀。
还没说完，程仲谦就将水泼了出去，门口湿漉漉的一道水痕，三株婆婆丁凄凄惨惨地落在地上，一株落在程仲谦的脚边，被他嫌弃地一脚踢开。
“看不到我在看书吗？非要来打扰我是吗？大郎二郎陪着你还不够，你能不能别这么多麻烦！”程仲谦眉眼不耐，脸上全是压抑的暴躁。
这一段话他理解不透彻，总是隔着一层纱似的，云里雾里。
菱宝手从桌子上下来，本能地捏住手指，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不安地眨动，很快涌上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她张张嘴巴，看起来是想要叫“爹爹”，但没敢开口。
程仲谦满脸厌烦：“出去。”
菱宝看起来无措极了，她想留在这里，又怕爹爹生气。
想了又想，她鼓起勇气说：“爹爹，我没有想打扰你，这个水喝了对身体好......”
在程仲谦冰冷的眼神下，菱宝熄了后面的话，她难过的意识到，爹爹并不信她的话。
可是为什么呀？爹爹不是已经不讨厌她了吗？
上次韩大虎爹爹和吴娘亲来，爹爹都没有把她赶出去啊。
在程仲谦的逼视下，菱宝垂头丧气地走出正屋，刚站好，门便在她身后关上了。
菱宝看着紧闭的门，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
“菱宝，怎么站在外面？”程昀和程毅从厨房出来，一眼看见门口那个落寞的小身影。
“不是说要给爹泡婆婆丁水吗？”
菱宝扬起笑脸：“给过啦。”
程昀敏锐地发觉她眼眶微红，这么几个月的养护，小姑娘皮肤好了许多，白白净净的，所以红的时候也很明显。
“眼睛怎么红了？”程昀心思灵巧，刚刚房门还是开着的，他皱眉，“是不是爹骂你了？”
程毅凑近一看，大惊道：“还真是红的！”
菱宝连忙摇头，她愧疚地说：“没有，是我打扰到爹爹读书了。”
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确实不对。
爹爹被打扰到，不高兴是应该的，肯定不是讨厌她。
“等爹爹看完书，我就去和爹爹道歉。”菱宝握着拳头给自己激励，“菱宝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程昀先夸了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后又问起都发生了什么事，菱宝就说了，话里话外还都是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程昀没说话，要真论错，那也是两人都有错。只是为人子，不好直接说。
他只能对菱宝说：“爹他心情不好，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
没想到菱宝很赞同地说：“我知道的，爹爹肝火旺盛。”
咳咳，倒也没错。
菱宝去屋里找大王了，她还想知道婆婆丁还有什么效用。
程昀这才推开门，和二郎一起进去。
程仲谦躺在床上，面朝墙壁，听到声音也没转回来。
“爹。”程昀叫道。
程仲谦动也没动，嘲讽道：“为了给你那好妹妹讨公道来的？”
程毅没个心眼，埋怨道：“爹，你也太过分了，对小姑娘你要温柔一点啊，菱宝都要哭了。”
程仲谦瞪眼：“你个不孝子，给我滚出去！”
“我说的是实话啊。”程毅不满，“爹，你不知道，菱宝还说是她的错呢，她不该打扰你读书。”
“难道不是吗？”他要是敢说不是，他就当场把他逐出家门！
“是。但是吧，这么一比，高下立见啊。”程毅双手一摊，欠欠地说，“你还没个小孩心胸开阔呢。”
程仲谦：“......”
程昀拳头抵在唇边遮挡笑意，轻咳一声，正色道：“爹，菱宝也是好意，那是我们挖的婆婆丁，清热解毒的，她知道你最近肝火旺盛，特意洗干净来给你泡水喝的。”
程仲谦有些不自在，倒显得他是非不分了。
“哪有人那样泡茶的，直接把茶叶扔进水里，那都是放凉的水了。”
他以为菱宝是调皮劲儿发作，故意给他吃野草，再加上近日功课进度停滞不前，自然就爆发了。
第48章 一物降一物
“爹，你要求也太高了吧，菱宝是个小村姑啊，她又不懂泡茶，哪里知道那么多，心是好的就行了嘛。”
程毅又在合适的时候跳了出来，并且话糙理不糙。
程仲谦觉得这儿子可真糟心，一言难尽地问：“你之前不是也不喜欢她吗？怎么现在就向着她说话了？”
程毅别别扭扭地说：“我哪有向着她，我就是怕她哭，爹，小女孩哭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菱宝，明明个头也不大，更不会大声哭，但就是让他觉得很不知所措。
那么小一个人，眼睛里竟然有那么多水！
诶，真不想再经历这么可怕的事啊。
程昀为菱宝说话：“她还小，委屈了自然是要哭的。”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程仲谦。
程仲谦心梗地呼出一口气，这俩儿子都不能要了！
“出去出去，不想看见你们。”
“那爹，等会儿若是菱宝给你端水来，你就喝一口吧，真的能败火。”
程仲谦不理人。
程昀不厌其烦地问：“爹？”
“知道了，啰嗦！”
程昀和程毅出去，程毅问：“大哥，婆婆丁真能清热解毒啊？”
程昀颔首。
程毅喟叹道：“菱宝运气真好，总能找到这些东西。”
程昀不置可否。
菱宝进入空间之后，便让大王帮她找记载了婆婆丁的书籍。
大王找出来好几本，都放在她的面前：“这几本都有记载，不过我觉得你看这本就好了，记载的比较全面，还有后世的研究证明，比如这段。”
毛茸茸的爪子指着一大段字，也幸亏这段长，不然真不知道它指的到底是哪。
菱宝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可还是看不懂，大王说：“正常，学习也要循序渐进的嘛。这些名词别说你了，就是后世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懂的。”
菱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正是说明了学无止境！”大王老师亢奋地叮嘱，“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菱宝：“嗯，知道！”
说完就开始大声背三字经，背完三字经被千字文，背的滚瓜烂熟。
大王满意地点点头，谁能比它带的人类幼崽还聪明！
晚食程毅在菱宝的指导下摊了饼子，只是比例不太对，与其说饼，不如说面糊涂，但因为放了盐和野菜，味道竟然也很不错。
也许这就是天赋吧。
失败品也比程昀做的好吃。
程仲谦吃完了饭，却也没离开座位，拿了床头的书，端端正正地坐着，对着油灯看，似乎在等着什么。
看来几个月的相处，还是有用的。
程昀说：“菱宝，你不是要给爹泡水喝吗？去呀。”
菱宝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小脑袋转了半圈，悄悄对哥哥摇头：“不行的。”
嗯？难道真生气了？
“为什么不行？”
“爹爹在看书，不许别人打扰他的。”菱宝挡住嘴巴，小小声地说。
吃得饱穿的暖，身体变好，嘴巴也红润润的，可爱加倍。
“没关系的，你去试试。”程昀鼓励道。
但菱宝是很长记性的宝宝，她就是不去。
不仅不去，程昀想给她示范这时候送水并不会被骂的时候，还被她给阻拦了。
“大哥哥不要去。”
程昀没办法了，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劝，养孩子果然不容易。
菱宝满足地笑了，继续低头扒饭，吃的脸上都是，成小花猫了。
程仲谦忽然放下书本，面无表情地看着菱宝的脑袋。
结果菱宝专心吃饭，一个眼神都没给他，饭好香好好吃！
程仲谦沉默片刻，气闷地哼了一声。
菱宝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了头，明天还想吃面糊糊饼。
程仲谦黑脸，拂袖而去。
大王蹲在旁边，说：“我就说你爹肝火旺盛吧。”
对此，菱宝赞同极了。
月中时程仲谦程昀要去县城，菱宝两个月没去，也想跟着去，提前三天就开始恳求。
“大哥哥，求你了，你是最好的哥哥。”
菱宝扑在他怀里，小软糕一样撒娇，眉眼弯弯，水汪汪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他，没有人会忍心拒绝这样的眼神。
程昀被她缠得无奈，只得同意：“去可以，不许乱跑。”
“嗯嗯！”
程毅趁机提出自己也要去，程昀同意了，眸中闪过笑意，别以为他不知道都是二郎撺掇菱宝的。
第二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山里的蘑菇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菱宝和程毅采了两篮子，还给村长伯伯家和桂花婶婶家送了一些。
赵桂花拿手绢给菱宝擦了擦脸，给他们俩倒了碗热水。
菱宝甜甜地道谢：“谢谢桂花婶婶。”
赵桂花忽然看到程毅衣服上胳膊处破了个洞：“我去拿针线过来帮你缝补一下。”
程毅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但赵桂花很热情，拿了针线，麻溜地把洞给缝上了，针脚细密。
菱宝踮着脚看了一眼，上手摸了摸，比他们缝的都好，他们缝的都歪歪扭扭，像毛毛虫。
“哎呦，菱宝这衣服怎么也破了？”赵桂花在菱宝手肘处也发现了一个洞，顺手也给缝上了，“好了。”
“缝的真好，我们家都是大男人，都不怎么会。”
赵桂花笑着说：“没事，以后再哪儿破了拿来我帮你们缝。”
“这，这方便吗？”这样说着，却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可不想再摸针了，老是扎手！
“方便啊，都是邻居，顺手的事，也不费多少时间。”赵桂花摆摆手，这些都是她干惯了的。
“那就多谢婶子了！”程毅欢天喜地地说。
赵桂花张了张嘴，想问什么的样子，但想了想还是没问。
回到家后，程毅把自己得来的“好事”告诉大哥。
程昀无语：“非亲非故的，你也真好意思。”
程毅嘀咕：“都是邻居，帮帮忙怎么了。”
有这么帮忙的吗？
“你和菱宝就算了，年纪尚小。我和爹再厚着脸皮让人家缝补，成什么了？再说了，你觉得爹会愿意让别的女子给他缝补衣裳？”
程毅摇了摇头，爹还真不会。
“别傻兮兮真去麻烦别人，听到了吗？”
程毅乖乖地点头：“听到了。”
他得继续被针扎了呜......
第49章 不干人事
清晨要在村口集合，菱宝困的直揉眼睛，程昀把她抱起来，托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在眯一会儿。
菱宝紧紧抱着大哥哥，闻着清新的皂角味，安心得不得了。
她听到韩果果叫自己名字的声音，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看到韩果果拉着桂花婶婶跑了过来。
“菱宝菱宝，今天我也要去县城啦。”
菱宝捧场地说：“那真是太好了呀。”
赵桂花和程仲谦打招呼：“程郎君，你们也要去县城啊。”
程仲谦随意地点了下头。
赵桂花还想再说什么，但程仲谦始终是不冷不淡的态度，再加上其他人也凑过来要和“未来官老爷”说话，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没有赵桂花说话的机会，只能无奈闭嘴。
程昀扬声道：“各位，各位！咱们还是赶路吧，早点到早点回嘛。。”
再说下去，他爹真的会翻脸。
“对对对，赶路赶路。”
“程郎君，你坐牛车上吧，哪能亲自走路啊！”
大王噗哈哈哈地发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笑死本大王了，路还能代走的吗？那饭是不是也要代吃啊？”
本来没反应过来的菱宝被大王逗笑了，脸颊埋在程昀颈窝，笑的一抖一抖的，灵动的大眼睛偷偷瞧程仲谦......的腿。
爹爹不能亲自走路，也不能亲自吃饭，哈哈。
程昀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耳垂，据说耳垂厚的人有福：“偷笑什么呢？”
菱宝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笑爹爹！”
程仲谦：“......”
程昀哭笑不得，我的傻妹妹，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话多，赶紧走。”程仲谦教训。
赶了一小会儿路，菱宝就想自己下来走了，她用衣袖擦擦程昀额头上的细汗，心疼地说：“大哥哥会累呀。”
程昀欣慰，但也没累到那个地步。
大概每个哥哥心里都想给妹妹留下一个强壮的印象吧。
奈何他力气确实没那么大，若是逞强，明天手臂就得酸疼地写不了字。
程毅把菱宝抢过来背在背上，拍着胸口说：“不是还有我吗？大哥你歇着吧。”
菱宝已经不瞌睡了，她想自己走：“二哥哥，我要下来。”
大哥背你行，我背你就不行？
程毅一根筋地想，他偏要背！
菱宝晃了晃小脚，催促道：“二哥哥，你听到了吗？我想下来自己走。”
听不到。
“二哥哥......啊呀！”
“二郎！”
程毅忽然背着她快速奔跑了起来，菱宝惯性往后仰，吓得连忙抱紧二哥哥的脖子，“啊啊”地叫出来，惊慌地说：“二哥哥快停下来呀！”
程毅反而加速，菱宝脸上的肉肉都“敦敦”地弹动，说话都有颤音了：“啊，二哥哥，我害怕！”
“有什么害怕的，我又不会把你掉了！”程毅扬声，少年肆意，“不爽快吗？”
嗖嗖的冷风从耳旁呼啸而去，菱宝的头发胡乱飞舞，糊在脸上，像只小狗一样甩甩脑袋，感受从未有过的速度，二哥哥将她背得很紧，绝不会掉下去，菱宝慢慢也没那么害怕，小脸绽放出欢喜的笑。
“哈哈哈，好爽快呀，二哥哥再快点。”
“好！”
就像得到指令的战士，程毅再次加快了速度，并且一点也不显得吃力，这是他的强项。
菱宝眼睛都花了，但她真的好开心。
“二哥哥，菱宝好幸福呀。”
停下来的时候，菱宝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小脸也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但表情十分明亮。
程毅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他们把其他人甩下了好大一段距离，干脆坐在路边一颗大树下等人。
大王说：“菱宝，等我长大了，我也背着你，我的速度可比你二哥快多了！”
菱宝惊奇地说：“大王，你还能长大吗？”
“能啊。”
“能长多大呀？有我爹爹大吗？”在菱宝心里，爹爹已经是最高大的了。
“在长大的我面前，你爹就是个小石头。”大王不屑地说。
心理素质非常之强大，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长大什么样子。
但它可是喵大王，肯定能长很大！
菱宝惊呼：“能长那么大呀？大王好厉害。那我能不能也长那么大？”
“跟我一样大不太可能。你长那么大干嘛？”
菱宝挠挠大王的毛下巴，笑眯眯地说：“要保护家人呐。”
她掰着手指说：“爹爹，娘亲，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还有大王！”
大王心里熨帖极了，幼崽真是太乖了。
它立起后腿，毛乎乎的脸蹭着菱宝的脸，还伸出粉红色的猫舌头舔了舔她。
菱宝悄悄看了一眼二哥哥，打算也舔一舔大王，被余光瞥到的程毅捏住了后脖子。
“程又菱，你想干嘛？”
菱宝心虚地说：“二哥哥......”
程毅说：“等会儿我告诉大哥，看大哥怎么说你。”
菱宝撅嘴，怎么每次都会被发现呀！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哒哒声。
兄妹俩好奇地看过去。
远远地，便看见几只骏马跑了过来。
程毅心想，这穷地方还有能骑上马的人？
渐行渐近。
为首少年骑在稍小的温和马匹上，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护在一旁，速度并不快，像是在顾忌着少年的安全。
行至程毅菱宝面前，还贴心地放缓了速度，尽量避免马蹄扬起灰尘。
咦，是那个很好看的哥哥！
菱宝记得他，那次在县城见过的，也是骑着一匹马。
谢无恙侧眸，轻瞥一眼。
菱宝仰头看他，同上次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
谢无恙却很快就又收回，同护卫走远了。
走了一会儿，谢无恙忽然想起，那个小女孩他好像见过......
程昀他们终于赶上了，他先教训了一顿程毅，为了转移炮火，程毅果断卖妹：“大哥，菱宝刚刚想舔大王，被我抓到了！”
菱宝跺脚：“......二哥哥，你好坏！”
程昀捏她的脸颊肉：“又想偷偷舔大王？是不是想挨训？”
菱宝露出两颗小门牙，讨好道：“大哥哥别生气，我没有舔。”
那是因为她被发现了！
程昀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深沉地看着大王，不小心嘀咕出声：“不然把大王的毛给剃了？”
大王差点摔到，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昀。
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怎么净不干人事呢！
第50章 冲突
“喵喵喵！”大王张牙舞爪地上窜下跳。
你还是人吗？你竟然忍心这样对待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你简直是禽兽！
面对大王喋喋不休的“辱骂”，程昀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来了，不由得尴尬地轻咳一声。
“抱歉。”程昀不好意思道。
大王：“道歉就完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是一句‘抱歉’就能弥补的吗？！”
它对自己这身皮毛可是非常满意的，全天下都找不出比它皮毛更漂亮的猫了！
程昀被它叫的头疼，连忙对菱宝招了招手。
菱宝和韩果果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听到大哥哥叫赶紧跑了过来。
韩果果也要好奇地跟着过来，被赵桂花拉住，等他们处理完事再过去。
“菱宝，你哄哄它，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把它的毛剃掉的。”
菱宝摸摸大王的脑袋，软软地说：“大王不要生气啦，大哥哥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一想，不会给你剃掉的。”
大王炸毛：“想一想也不行！”
真剃了，连炸毛都炸不了了！
菱宝连忙点头：“嗯嗯，不想不想。大哥哥，你以后想也不要想哦！”
程昀连声保证，绝对不想。
大王这才息怒，但接下来的路程一直很警惕程昀，稍微靠近一点它就跑，生怕他会暗中下黑手。
程昀拍了下脑袋，还真是没信任了。
这时，韩果果才和赵桂花一起走了过来。
到了县城，赵桂花和菱宝他们分开，赵桂花要把家里存的鸡蛋之类的卖掉，和他们不一路。
程仲谦他们则是去书铺。
父子俩已经交过好几次，但想要买书也是很难的。
菱宝曾问过大王，爹爹看的书图书馆有没有。有是有，但拿不出去，除非她也手抄一本。
交了书，又选择了两本书籍，便离开了。
书铺不远就是县学。
程仲谦本想再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没想到的是，正好看到有人在县学门口的告示栏上贴告示，上面“招生”两个大字格外显眼。
程仲谦精神一震，囫囵看完，连忙把人叫住：“兄台留步，县学可是要招收学生？”
小厮说道：“是的，为期一月，到时候会由知县大人亲自主持，通过就可以进入县学。”
那岂不是和童试一个性质？
丰安县只是一个下县，别的下县县学可收二十人，丰安县顶天了才十人，未此，尚县令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在童试之外，再额外加一个考试，只要通过，就能进入县学。
当然，等到了童试还是要参加的，童试不通过，就会被劝退。
县学之中，只要有一个能走上仕途，那都算是他的政绩。
可惜的是，这个政策实施两三年了，效果一直不佳，县学至今也不满二十人。
程仲谦觉得这是他的机会，只有进入县学，他的进度才能加快。
问清楚具体时间后，程仲谦又去了书铺。
读书上的消息，肯定书铺最为清楚。
程仲谦问书铺老板可有历年知县出的考卷。
老板一拍手，从柜子底下找出来一沓：“还真有！”
程仲谦大喜，双手接过，急不可待地浏览了起来。
程昀问：“老板，价钱多少？”
老板笑呵呵地说：“都是老熟人了，就送你们吧。”反正也没人要。
程昀看了一眼试卷上的灰尘，没说什么，以后少不了打交道。
程仲谦将试卷大致看了一圈，发现都没有超出他的能力，如若没有意外，一月后的考试他还真不用担心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程仲谦心情变好，脸上也带了些许笑意，眼角的细纹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在街道上，远远看到赵桂花和韩果果，韩果果头上绑着新买的发绳，迫不及待想要和小伙伴分享。
赵桂花让她慢点跑，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撞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很难稳住身形，跌倒在地。
篮子里还有没卖完的鸡蛋和刚买的一些必需品，这下全都碎了。
撞人的是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竟只瞥了一眼就打算离开。
韩果果气愤地大叫：“你不许走！你把我们的东西撞倒了，你要赔我们！”
锦衣华服的少年不屑地甩开韩果果的手，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赔东西？”
韩果果差点被甩飞，幸好被赵桂花接住。
赵桂花捂住女儿的嘴巴，说道：“不用赔不用赔，是我不小心，郎君快走吧。”
从少年的穿着就能看出来，他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就是可惜了这几个鸡蛋，卖不出去也能自己吃啊。
少年踢了一脚脚边的篮子，里面还有鸡蛋液，弄得到处都是，旁边小摊也被波及到，却只能忍气吞声，一点意见也不敢有。
“果果姐姐，桂花婶婶，你们没事吧？”
菱宝担忧地问道。
赵桂花勉强笑笑：“没事。”
程仲谦眉头紧皱，沉声说道：“仗势欺人，非君子所为。”
赵桂花忧心道：“程郎君，算了。”
程仲谦并没有回答她。
尚进先是为他过人的容貌惊了一下，随机趾高气昂地说：“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程仲谦当然知道他非富即贵，可他在京城，贵族富绅见的太多太多了。
“当今圣上爱民如子，便是他打翻了百姓的东西都还会赔偿，你却欺压百姓，高高在上，真是蠢笨无礼。”
尚进大怒。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个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先是让小厮将赵桂花母女俩扶了起来。
然后沉着脸对尚进说：“还不滚过来赔礼？”
尚进满脸怨愤，心中恨恨，平时尚源不假辞色也就算了，今天这么多人面前也不给他面子，真把他自己当个人物了，明明爹更喜欢的是他！
“我才不要！”尚进大吼一声，转身跑了，“她们才不配我赔礼！”
小厮对着大公子行了一礼，赶紧去追三公子了。
尚源心梗如斯，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爹竟然喜欢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对方都拿出皇上了，他还一副鼻孔朝天他最大的模样，连他爹都不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