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笼中鸟 序 身份——不明 暴雨倾盆,白昼如夜。 北原深处的某处中心调查据点,此刻正升起浓浓白烟。 古树参天,数十名猎人谨慎地站在高处四处观望。 [袭击..我们遭遇袭击..] 摸不到笔,咬烂指头作为笔墨。 [袭击者..不详..] 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那页粗糙的信纸随着飘落积水中,字迹浮起点点气泡,渐沉入底泥,血红的字渐渐变淡。直到很久之后,一只脚从它上面踩过。 雷霆忽然闪过云际,墨色的景象一闪而逝,有人看见,是什么东西从废墟里逃了出来。 古树之上并非安全。 树叶突然簌簌落下,树枝忽然折断,有人大叫坠落。另一头,一人举刀俯冲,利用机动弩的牵引从空中滑过一条弧线向下突进的轨迹。 数秒过后,云层中又有白霆闪过,墨色隐现,人们望去时,树枝那头只留下银色细线绑着的断臂在空气中来回安静摆动。 数声枪响在背后的深林炸开,血红的火光在阴影中传递。 信号——极度危险! 有马蹄声踩在坚固的泥土上,数十骑朝这边疾驰而来,地上溅射的土壤进入嘴中,有股涩甜的血腥。 他们看到被摧毁、浓烟升腾的中心据点,下意识地牵住缰绳。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 有人出声这么问的时候,一团黑影向他扑来。 所有人都没看清那是什么,好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滑过,猎人知道它的存在,是因为如雨点喷洒在脸上的血点。 “不要发出声音..” 隐蔽在高处古树上,有人提醒,但下一刻,他便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没发出声音还是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十几骑背对围成一圈,四下戒备。 “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东西?” 他们的马蹄转动着,同时发出声音也就同时都成为了目标,同时都成为目标也就相当于没有了目标,对方只有一个人,或者并不是人。 “是潜伏系生物?” “好像是个人。”有人看见了那团影子。 “怎么可能,难道是领主。十年前第八领主头颅还悬在骑士殿上...不管了,那群东西就快涌过来了,我们要尽快通知其他驻守点的人..该死的雨天..” “我数到三,大家一起冲出去..一..二..” 数到二的时候,大家默契的冲了出去,同时奔向七个不同方向。 有一骑突然改变方向,脱离小队。他要去寻找那支在阵点巡视的队伍,在这支队伍里,有一件能让那些生物绝对忌惮的东西。那就是圣器,从圆桌国王时期流传下来,沉眠在诸神座上的圣遗物——秩序。 这支队伍负责在调查据点阵中来回巡视,以便危险发生时能及时支援。不过以现在的雨势,信号枪的传递范围最多不超过十米。而想要遇上这支队伍,也许只能靠运气,因为他们的行动路线都是随机的。这一行人分开七个方向,每一个方向都有可能碰上这支队伍,他只不过是将这种运气可能提高了那么一点至关重要的比例。 座下马蹄一绊,他连人带马翻了出去,这一刻他以为自己死了。 他没有死,那匹黑色的战马摇摇晃晃站起来,立刻又站得笔直。这时,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了他的鞋子,恐惧像一柄巨锤将他击倒。闪电滑过天际,他才看见地上残缺不全的人,那人抓住他的脚,将一件东西拖在身上。 “逃..” 他只微弱地说了一个字,便彻底成为了尸体。 这就是那支游荡的队伍,可是... 电弧扫过,地上十几具尸体由黑变白再去取,他背起那件东西,慌乱了地上了马,急速向南逃离。 他驱着马,在充满危机的丛林,随着一道道闪电,周围的景象也飞速倒退。 快到了,距离北部最远的据点,由绳索搭建在丛林空中的悬式基地。 但此刻,这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高处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哗哗声,以及黑白交替后的隆隆轰鸣。 他悄悄下了马,沿着巨树的气根悄无声息地怕了上去。 脚下到处可以踩到粘稠的散发着臭味的黑色液体,黑暗的中空树洞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里面不时发出咯咯的骨骼断碎声。他轻轻取下背后的那件东西,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念道:“809期 猎者 季·查瓦特 编号25515..” 那是一柄剑,那剑原本暗淡无光,与普通骑士重剑一般无二。但细看之下,可以发现,这柄重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古老的咒文。随着他的话落,这些咒文发出淡淡光泽。 在他身前一尺左右的距离,突然浮现一行蓝色文字,并有神女的声音低声念诵: [80925515..授权成功..] 然而这却惊动了在黑暗中嚼动尸体的东西,它那双赤红如炭火的双瞳将他面前的空间笼罩成血腥的红色。 “清..除..清除!” [语法错误!] 前方弹出一道红色的警告窗。从黑暗中出来,那是一头长着球形脑袋的蜥蜴,巨大的身体与树的洞门同宽,六只爪子牢固抓在摇摆的悬桥绳索上,鼻中嗅了口湿润的空气,发出贪婪的响声。它猛地跃起,利爪撕裂那道红窗,向他扑来。 “秩序清..清除..清除..” [序号清除 80925515授权 限制解除] 剑柄开始变得炽热,重剑中咒文缠绕,它的重量开始变轻。 在怪物利爪按在他脑袋的前一刻,他胡乱一扫,古怪的嘶叫和生物组织变质的声音一同传入耳中。 昏暗的悬桥上,两半冒着星火的尸体从空坠落,在尸体断裂处,还附着一层冒着黑烟的碳红灼层。 他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连这里也沦陷了。 树冠下寂静无声,他若有所动地回头,只见阴暗的树洞中站着一个更加黑暗的东西。 “谁?”因为像个人,所以他这么问。 他好像见过这个人,就是他扑倒他好几个同伴。 “你是第九领主?” 长久的沉静,那人没有回答。 “不管你是谁,你杀死了我兄弟,我要为他们报仇。” “秩序..清除!” 炽热的剑刺入黑影的心脏,化为焦炭的躯体发出暗淡的光芒,他仍不清楚他的脸,甚至不能分辨他是人是鬼。 这时那黑影伸出手,抓在重剑的剑刃上,剑刃上正附着一层惊人的热量,他看见那只手,一只人类的手,那只人类的手按在剑刃上迅速炭化,随即一团火焰猛地从焦炭的手中燃起,火焰后面仍然看不清他的脸。 他眼前突然出现浮现一道警告窗 [WARN][ERROR] 接着迅速的,这道警告遍布四周,像城墙一样堆叠起来。 这时他的手燃烧起来,心脏处传来巨大的热量,衣服燃烧,可他既不能叫也不能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烈火焚烧.. 上百只没有生命气息的飞鸟从阴沉的树林上空急速掠过,豆大的雨点砸下,一根灰色的羽毛坠落,雷霆撕裂苍穹,死寂的丛林中有人抬起头.. 数天后,游骑兵经过这里,经过一番探查后,他们竟不能断定是什么东西袭击了这里。 一封由信鸟携带的传信从林中升起,内容——[不明]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一章 世界之外(1)外面的世界 领地历825年。 某天清晨... 温暖和煦的阳光从栅栏状的世界墙壁外照射进来,一条条巨大的光带,整齐地铺在大地上! 和往常一样,夏明总要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好一会呆,直到调查分队的战马从石楼前的道路经过。他的目光跟随着马背上的人,向着世界墙壁尽头的方向缓缓消失。 世界墙壁,世界为什么会有墙壁?字典里的世界不是解释为,总集所有的,包括人类感知到的,人类所未感知到的,所有集合。那,世界不应该是无穷无尽的么? 夏明忽然浑身一凉,急跳上被窝,从被子里掀翻出一本厚厚的,纸张皱散,页面泛黄的书。 一些关于世界之外的世界、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书籍,却出现在他手上。他鬼祟地钻进床底,将它锁到一个结实,认为可靠的木箱里。决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本书,尤其是自己的母亲。 “喂!” 窗外忽然有人故意大声喊道,“我们的夏大学长①,你考进了哪所学院......” “杜利特!你够了!”张猴一脚揣在肇事者肥圆的屁股上,骂道:“明哥考到哪里,关你屁事!” 杜特利愤怒地跳起来,那肥圆的屁股跟着他弹起落下。石路小巷本就不太宽敞,杜特利只要往哪一站,哪儿的路巷就会变得更窄。他恼怒地指着那个瘦小的少年说:“好你个张小猴,竟敢踢我!” “踢你怎么了!”张猴毫不示弱,丝毫不畏惧那压过来的黑影,顿时,两人扭打在一起。 张猴掐着对方的脖子,“再在明哥家前乱放屁,我就撕了你这身猪油!你这个死肥猪!” 夏明无奈的皱起眉,知道张猴是好心,但在自家门前吵闹,怕是要把左邻右舍给吸引过来!到时候可就又给母亲丢脸了。 “妈,不吃早了,我走了!去学院报到!” 夏明不敢从门里经过,拎起装满资料的背包和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从窗里跳了出去。 “猴子,走!” 夏明一把抓住张猴的衣领,往人流动的地方拽去。 “张小猴,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 杜特利涨红了脸,气喘吁吁地看着消失而去的两人,他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只能撂些狠话,以出恶气。 今天是领地每年新生开始报到的日子,它也是统一起来的,无论是乡级、镇级、还是院级②,都是在这一天。路上也有跑动的人,但许多人瞧见夏明两人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过了一个十字巷口,甩开了人群,夏明才松开张猴的衣领。 “明哥,你究竟考到哪所学院?”一脱手,张猴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明哥,暑假都去哪了,怎么不见你出来?” 夏明没有回答他,低着头朝前走! “明哥,以你的成绩应该考上太学院了吧!”张猴继续追问,可也显得有些担心。 夏明踩着青石板上从铁蹄掉落的泥印,幻想调查兵马匹在百米高的巨树下呼啸,狂风犹在耳畔疾驰,他不禁有些激动与神往! 叮铃铃...悦耳的铜铃在安静地大街上响起,一辆豪华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灰色的遮阳帘上,克格鲁家族那只又黑又丑的大乌鸦不可避免的摇摆,像人那般嚣张的走路。银白头发的车把式瞧见了他,故意发出悠长怪异的赶哨声,目光充满嬉笑! “怎么了,斯伦叔叔?” 一身黑色锦衣的少年从车里探出脑袋,声音关切。顺着车夫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站到路边仰望他们的夏明与张猴。他讥讽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将帘子掀大一些,好炫耀车里的内容。 遮阳帘里,既没有闪闪发光的珠宝,也没有黄灿灿的金银饰。有的只是朴素的布置,以及一张少女的侧脸。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因为任何的金银珠宝在少女面前,都会变得暗淡无光。 张猴一脸愤怒,他挽起袖子,硬瘦的拳头骨节发白。夏明及时把他拉住,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明哥...”张猴一怔,这才缓缓平复怒意。 看着少女清晰的侧脸,夏明虽没表现出什么,可心底还是会有一些失落。 “是夏大学长啊!真是巧,听说你被军校院录取了。我们正要去太学院,正好顺路,不妨让斯伦叔叔顺便捎你一程!” “军校院!”张猴惊讶地叫出声来。 “猴子!” 夏明猛地一拍张猴的肩膀,用力在他肩膀一捏,疼得他咧嘴吸凉气! 听到夏大学长时,少女的脸色明显有了变换,只是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他,那个雪石山的大学长早已不是大学长了。 “多谢,不必了!”夏明呵呵一笑,向他们挥手送别。 “不识趣的小子,少主赏识你,别自己当人物了。”马车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车夫挥舞着辫子,铜铃摇响。 夏明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们离去。作弊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颓废了长达两个月的暑假,他总算是有点屈服于命运的觉悟了! “明哥你不会真的被军校院录取了吧?”张猴激动地问。 夏明只是点点头,没有什么意外,早在很早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过...... “太好了!”张猴激动地跳起来,正在夏明猜测他为什么这么激动的时候,张猴道:“军校院!我也是军校院!我也被军校院录取了!” 他向夏明展示他的录取书,兴奋得就像小孩在父母面前展示骄傲的绩点单。其实就算他不展示,夏明也知道他会去哪里,因为全领地的军校院只有一所! “你怎么才考到军校院?以你的绩点,能考进地级学院,甚至天级③学院都有可能!”夏明突然疑惑地问。 “明哥你考到哪里我就考到哪里!”张猴嘿嘿笑道,对这种混日子才能得到的绩点颇为得意。“况且我本来就很笨,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明哥的帮忙,能不能结业都难说!” “对了明哥,你怎么会被军校院录取?你应该被太学院录取才对!我听说太学院派发录取书后,其他学院便不敢跟他抢了,你是怎么会有军校院的录取书的?”张猴显得比他还疑惑。 夏明指了指自己的背包,“只有这个了。” “一定是克格鲁那个小崽干的,对,一定是,镇考的监考官就是他们家族布置的!”张猴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有些控制不住! “不过那小子一定不知道你本来就想考军校院!那小子知道后一定得气得吐血!”他眼珠转得快,咧嘴笑道。“不过话说,你怎么会想考军校院?军校院连名级都没有,还要白白受累受苦!明哥,我真怀疑你脑袋以前被门夹过!” “你脑袋才被门夹过!”夏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军校院虽然连名级都没有,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 他站住脚步,抬头望像远方的天空,目光虽不够坚定却充满向往,“另外,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张猴突然站住脚步,低头沉思。“外面还有什么?”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关于外面的世界,他自小被魔鬼、勇士和神灵填满的脑子,读书时被怪物和猎人抹去,可一直安稳的生活又让他的脑袋变得空白。 “谁知道呢?”夏明懒懒地说,继续向前走。“要去过才知道啊!” “可是......”张猴有些犹豫,随即一笑,“可是有什么好可是的呢?” 他追了上去。 气阀发出嗤嗤的巨大泄压声,一辆全身漆成黑色的蒸汽火车缓缓驶入站台,从其彪悍的外壳不难看出,这是军校院的专属列车。 并不是每座学院都有专门的交通工具,往太学院的路是走水道,巨大的楼船就是一座移动堡垒,不仅快而且舒适,能乘上它的少有寒门子弟,大多都是名门贵族! 黑衣少年,克格鲁家族的少主,林岚·克格鲁很不友善地撞了过来,在夏明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得意!相信我,你很快就会得到报应的。我的大学长!” 林岚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夏明只是看了看那个女子的背影,单薄的身影,愈显得弱小与无助。 “明哥?明哥!” 张猴伸出爪子在夏明面前晃了晃,总算是将他的神给拉了回来。 “军校的!这边走!”一个身穿墨绿军衣的大眼眶中年军官走了过来,对挡道的夏明和张猴十分不满,粗着嗓门叫嚷道:“不是的滚远点,莫在这里挡我们小崽子的路!” “大爷,您消消气!我们是军校的!您看,这是我们的证书!”张猴耸着肩,唯唯诺诺。 乍听之下,这熟悉的声音!夏明还以为教导主任出现了,也吓得不轻。再看看这位军官粗狂的长相,更是犹如虎狼在面前咆哮,连腿也忘记怎么走了。 “还不快滚!你们还要挡多少人的路!” 军官一把将证书摔在他们脸上,口水狂喷,吓得他们飞也似的跑了。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军官摇了摇头,低声叹道。若把这种人丢到墙外,绝对活不过半天,更可恶的是,这两人磨唧的习惯,不仅仅会害了自己,还有可能连累别人。他这么认为,默默记下两人的模样,到时候有机会一定要给这两小子苦头吃。 坐进了漆黑拥挤的车厢,所有人同时生出同一个念头:是不是真不该来的?夏明和张猴狼狈地在人群中推挤着,刚看到一个空的车厢阁间,轰的一下,坐满了人! “怎么这么多人?”夏明忍不住嘀咕。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大学长?”张猴咧着嘴,“不进军校,我们这些人连校院都没得上,那可真就一点出息都没有了!” “我听说军校院的新生死亡率是所有院校独一份的高!比起死亡,没出息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位扎着马尾的金发姑娘扯着高音道,她两边脸上的淡淡雀斑正好对称,噘嘴高傲的表情倒是有几些可爱。 “你说什么!”张猴非常不满她的态度,反击道。 “我说两位先生,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没等张猴让开,金发姑娘就先将他推开了。张猴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实在是太,太没礼貌......”他怒气冲冲,门却砰地一声关上,生生将他的话给夹断。 透过半透明的观窗,可以看到里面只有金发姑娘一个人,以及她傍边堆得高高的行李箱。她突然又站起来,拉开门,冲着两人道:“只有我自己,你们可以进来坐!” “什,什么?”张猴结结巴巴,脸色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夏明将门拉得大些,拎起木箱走进去,后面的张猴急忙跟上,只是看起来蔫得像颗晒干的大白菜! 火车缓缓启动,呜呜咽咽的汽笛撕开云层。夏明的身体忽然一僵,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单薄的身影默默地注视着列车离去,是母亲,她其实还是不放心的...... 注: ①大学长:以成综合绩点高低排列,最优者为大学长;大师兄,同。 ②乡级、镇级、院级:小学、中学、大学。 ③地级、天级:天地玄冥四个等级,军 校 院没有等级。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章 世界之外 (2) 作弊者 “米娜·维奇!叫我米娜就可以了!” 坐在对面的金发姑娘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 “我叫张.....张张猴!”张猴满脸通红,却不是因为害羞,只因手中一股巨力压迫,挤得他的骨骼发出哒哒的脆响。 “以后叫我小......小猴就行了!” “小猴同学啊!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啊!”米娜或许也觉得这样做不太礼貌,很快就松开了手。 张猴见鬼似的抽回手,惊讶这个瘦弱的金发姑娘,手掌的力量怎么会这么大?他用膝盖踢了踢夏明,让他帮自己报仇! 夏明知道张猴的心思,却没有伸出手。他只淡淡地说:“阿明·夏!叫我夏明就可以了!”说完便把目光移向窗外。 “阿明?夏明?你就是领地统考连续三次第一名的夏大学长?”米娜睁她那有着天蓝色瞳孔的眼睛,目光闪烁地说。“看来是没错了。各地都流传夏大学长在考试时做了弊,他的确很有可能是被军校院给录取了!” “胡说八道,明哥才不会是作弊者!一定是背后有人在胡说八道!”张猴瞪着米娜,看她那得意的嘴脸,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女生,他就要动手教训了。其实他还是有些心虚的,这事其实他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但是当着夏明的面,怎么能提这种混账话。 “就你嘴多!”米娜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我又没说夏明学长就是作弊者!但是,请等一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是夏明,夏大学长吗?” 夏明一愣,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想做什么。他道:“我叫阿明·夏,叫我夏明就可以了!” “你果然是夏大学长!”米娜一口咬定,可她又说:“喂,我说,你知道你这人有多招人恨吗!” 夏明和张猴两人,都被她那怪异的言论给呆住了。 “你的事在我们那疯传,谁让你下手那么狠,一点机会也不留给别人。那些人的世界又哪能是你呢参和的,错就错在你与卡洛琳娜家族的人走得太近,所以不管是不是真的,别人都更愿意把你当成作弊者。” 镇级的学校,总共才只有三次大考试,三次统考,第一的位置居然都让夏大学长一人独占去了,也难怪不令人怀疑。米娜咬着牙,看起来像在抑制情绪之类的东西。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试试看!”张猴想站起来,却被夏明给按住。 夏明说:“米娜小姐恨我?” “为什么恨你?我又不认识你!”米娜说,把后半句话说得极其清晰。 “那就好!”夏明说,“那你觉得那个夏大学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夏大学长?”米娜说,“要么是作弊者,要么就是没有脑袋的傻子!不过......不过我觉得你不像。” “谁说的。”夏明心不在焉,“他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①!” 张猴怔住了,有点怀疑明哥的脑袋是不是真的被门夹过! “夏大学长,你可以住手了!”米娜摆摆手,有点腼腆的样子,可她又叹了口气,道。“要是这趟车不是赶往军校院,说不定我也会记恨你的。” 张猴顿时有些脸红,夏明也略显不自然。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阿明同学,今后有什么打算呢?”米娜说,露出真正友好的笑容。 “明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张猴抢道。“我问你,你说‘没出息点有什么了不起’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米娜以手扶额,表示出无奈与无语。 “什,什么意思?”张猴额头冒汗,不敢去想她说的话。 “你真是个笨蛋啊!”米娜嗤了一声。 “你要是为了有那么点出息才来军校院的话,那你可就来错地方了!” “为,为什么?”张猴冷汗直冒,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告诉你!”米娜有些得意的分享说:“领地世界的兵团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军校院,他们一些除了维护领地地区的秩序,他们更多的能力是猎杀怪物,他们培养的是猎人,很多军人其实也是猎人,猎人就是领地世界的军人。他们的入学考核极为残酷,听说会死人,死的人会不少,淘汰会很多,入学率惨不忍睹,所以便都叫‘死亡率’了。所以,如果你只是为了那么点所谓的出息才到军校院来的话,不要那么笨,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吧,中途停站的时候趁机逃离吧。” “你......”张猴喉咙发干。“你为什么又到这里来?” “我到这里来,为的是要了解这个世界!我一定会成为一名调查兵,到壁外去看更大的世界!”米娜眯着眼,很高傲地说。她没有笑,兴奋都放在了心里,似在想象自己已是一名调查兵员了。 夏明微微动容,世界的真相,他忽然想起了那本书,有些后悔没有把它也带来!但他还是决定不告诉任何人! “切!”张猴以为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得意地道。“长得笨就直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才是真笨呢!没出息的家伙!”米娜直接把脸撇开,不想理这家伙了。 张猴尴尬地住了嘴,其实他还有很多东西想问的,但现在似乎已无法挽回他刚才的话。他回头时,发现夏明也看向窗外,他一路上总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张猴不知道夏明在想什么,只认为这是受到男女之间感情伤害的结果,也许也还担心接下来考核内容。他们都听过军校院的名头,却不曾知道它的真面目,有时张猴觉得它与壁外一样神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火车穿过了城市,穿过了森林,穿过了大山,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乌云开始密布,空气沉闷压抑。不多时,大雨便倾盆而下。 张猴躺在柔软的座椅上睡着了,而米娜更是被她那堆得山一样高的行李给埋了起来。 夏明站起来,检查并锁好门窗后,他怔怔地站在窗前。豆大的雨点重重地打在玻璃上,使其发出细细的颤鸣。窗外的山影漆黑模糊,仿佛搅在油里的一团墨汁。人影跟着水痕的流动而扭曲,有张嘴巴勾起一个诡异弧度: “你这个作弊者!” 声音在他耳边细语,与那外面的风雨完隔离了开来,犹如在四面封闭的牢笼里。 夏明猛地惊醒过来,甩甩头,再看看窗外景色,却比之前清晰明亮了许多。刚才也不知怎么的走了神,兴许是太疲倦了!他这么想,困意就立刻席卷上来。 他靠坐在窗边,贴靠在冰凉的列车铁壳上,好让自己清醒些...... 同一片天,却是蔚蓝的景色。夕阳西下,有橙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令人感到惬意舒适。 一身棕色合体礼服的老人热情地给一个黑衣少年沏了壶茶,土金铁材料的镜框,古朴奢华的雪晶翡翠,泛亮的黑色珍惜兽皮鞋,憨厚而又不失威严的面相,这个老人绝不仅仅是有钱,身份也同样尊贵无比。 “好好好!”老人捋着寸许长的银白短胡,细细打量黑衣少年,十分满意地笑道,“克格鲁家族果然是后续有人啊!算算有多少年没见老克格鲁了!倒是从你小子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扎尔克爷爷过奖了,我哪里比得过我父亲,更别说爷爷了!”林岚·克格鲁端起瓷具的时候,看着里面的茶水,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早前引导老师还失望地说我们一代不如不一代来着!” “哪个导师不是这么说,不给骄傲的你们点压力,你们怎么会有上进?到时可真就一代不如一代!” 老人比了比盛满的杯子,笑道:“现在可不能喝酒,我这儿只有烈酒,不是我小瞧你,就算你父亲来了也会倒下。明天入学的考试不能放松,其他高级学院的监考员会被交换过来,我也说不准明天的情况。” “明白的。”林岚说。“那件事您能说得准吗?” “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件事?”老头明知故问,笑得几分狡猾。 林岚神色有些窘迫,这老头竟那他开玩笑。 老人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写的信我一早就收到了!其实你根本不必来麻烦我的,你能把那小子弄到那个地方,这辈子便再也见不到他了。为什么还要像法子将他淘汰呢?” 林岚有些疑惑老人的话。 “其实啊!”老人语重心长道。“我觉得,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你在做事情方面上还不够的果断!当然,一些情况你也是不了解,这倒不能怪你!” “什么情况?”林岚疑惑问道。 “军校院是没有入学考试的!”老人说,“他们一开始就要接受一场关于生死的考验!即便在这场所谓的‘入学考试’中侥幸存活下来,军校院也允许其他人自由选择离开或者留下,离开者还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补贴,足够他们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了。以你今后的成就,想必他是没有荣幸可以目睹的了。” “什么?”林岚惊讶出声,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是啊!我也觉得军校院这个制度很不合理!可是军队在这个世界中同样极为重要。”老人自顾自说。 “关键看你怎么选择了。如果你真要让他被淘汰掉,我有办法;如果你要他留下,或者永远消失,我也有办法。这个世界的金钱和荣誉都是没有用的,权力才是唯一的真理!” 老人抬起手,轻轻一握,仿佛无形中就抓住了权力。 “权力,当然是建立在力量之上......” 林岚心跳加快,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选择。 车厢突然一震,蒸汽机发出难听的突突声,像病重的老人在剧烈喘息。 电机箱的转轮渐渐丧失动力,粗糙的灯丝发出忽明忽暗的光,最后猛地熄灭! 嗡的一声,车厢顿时像煮沸的油锅炸了起来,列车竟在这种时刻发生故障了? 夏明喝了口凉水,醒了醒神,认真地看着窗外的雨景,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米娜擦了一根火柴,火光瞬间照亮整个车厢阁间。 “大家不必惊慌,列车可能发生了故障,不过很快就能维修好!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随意走动!” 车厢的工作人员提着灯盏走了出来,声嘶力竭,企图压倒众人的声音,奈何他的声音就像一颗从瀑布坠落的石头,完全惹不起注意。 “你个死猪!快醒醒!”米娜看着流一地口水的张猴,皱了皱眉。 “不用叫醒他!”夏明道。“这就是我们的入学考试?” “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军校院的入学考核的方式确实与其他学院不一样!” 米娜点燃蜡烛,空气变得浑浊起来。她拉开窗,冰凉的空气涌入,她自言道:“不过,反正我是不会害怕的......”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章 世界之外 (3) 风暴 米娜的脸红了红,这句话反让人觉得她心虚。好在烛火昏暗,没有人太注意她的脸! 夏明听着四壁传来的嗡嗡声,心烦气闷,难以集中精神,但还是瞥到了米娜的小动作,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不必让人觉得尴尬。 “有人吗,请开门!”这时有人敲响了阁间的门。 夏明通过观窗,可以看到一个顶着鸡窝头,露出两颗大门牙的小子提着灯盏在门外急切等待。 打开门,夏明才看到那人的脚边还放置着一个大箱子。 “请问需要灯火吗?我这里只剩下两盏油灯了?需要的话,只需二十铢就可购买,再送你一个灯罩,什么风啊雨啊都顶得住。” “四十铢!两盏我都要了!”夏明看他两眼放光,于是掏出钱,换了两盏油灯。 油灯的价格在领地世界并不昂贵,它的提炼方式有很多种,材料多种,价格不一。不提那种奢侈的瓦斯气、提炼煤油,寻常最贵的也就十铢钱。 “好嘞!”那小子果然奸诈一笑,咧着两颗老鼠般的门牙,也不打开箱子,直接从里面摸出两个灯座以及可以拉提的灯罩,点头哈腰地表示感谢。 合上门,夏明才发现米娜一直在瞪着自己。 “怎么了?”他终是受不了她的眼神。 “看不出来你还蛮有钱的嘛!”米娜抢过他的油灯,气愤地说,“这种油灯最多只用十铢钱!” 她打开灯座,皱皱鼻头说:“还是最廉价的苦菜油!也就是你,出手才那么大方!你难道不知道他在乱开价吗?” “我知道。”夏明说,没做多余的解释,当人乐意做某些事的时候,道理也不会随便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了,也没人能理解。 将灯盏绑在裤袋上,夏明走到窗前,将它打开。 “你,你要去干什么?”米娜忙道。“你难道想......” “谁知道。”夏明攀爬到窗沿。“总不能不做些什么!” 夏明没有说,他不喜欢这里的喧吵,他现在想要淋雨,雨水打在身上会让他好受些。 “等一下!”米娜喊道,她翻出箱子,从一个木匣中取出一把讲究的匕首,说是匕首倒不如说是玩具,因为它太过精致而忽略了大小。 “虽然可能不够用,但它很锋利。你小心点,带上总是好的。” 夏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谢了!” 将匕首随手塞进袖中,道了声谢,他沿着车厢的梯条一路往上。 雨比想象中的大,沉重的雨水砸在身上其实并不好受,连脚下的车厢都发出了砰砰的轰响。但夏明此刻放松了身体,尽情去享受雨水砸在身上的感觉。 他从未这样去感受雨水,换在家里,怕是会被母亲揪耳朵教训的吧!但母亲从来没有揪他耳朵。 他看过张猴被揪过耳朵,很多镇子里的孩子都被揪过耳朵、被严厉教训过,可他没有,母亲从没有教训过他,也没有揪他耳朵,他也从来不敢让母亲教训他,让她去揪他耳朵。 说他是乖孩子,其实他是羡慕那些人的。 没有刮风,雨下得很安静,秋天的雨都是如此,不过淋了容易得病。 漆黑的列车安静地卧在铁轨上,就像一条沉睡的黑蛇,蜿蜒而前。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条列车并不是真的出了故障,因为早在它制动之前,它就已经减了速,这也是张猴始终靠躺在座椅上的原因,它早有预谋。 “那小子是谁!” 雨幕背后,隐藏在草堆,有人疑惑地问出声。 “雨太大,看不见!” “低下,低下,他好像看到我们了!” “那么远能看见个屁......”有人嘀咕。 “他想干嘛?找死么?”一人对照着一本名为“作弊手册”的参考答案,惊疑地盯着列车上跳动的黑影。 沉吟几秒,他突然大声宣布:“会长呢?谁看见我们会长了?这小子我们学生会要了!” “滚,这小子要是能活下来,一定是我们风暴会的!” 站在他对立面,立马有人强硬的出头。 ———— 一个临时充当情报人员的高年级干部生紧急敲响了风暴会的办公室大门。 这是一间古老得有些阴暗的办公室,里面的所有办公用具都是黑色的。 会长此刻正低着头,表情木讷地处理文件。三柄精炼猎刀还静静地斜靠在铁桶里。窗前灰色的旗帜尚未翻卷,黑色的翅膀却欲振翅而起,带着锋利的长矛投向地狱! “会长,新生的考核已经开始了!您要不要亲自去挑些人?” 按照规矩, 学生会的招新早于他们,若现在不出手,好的苗子可都被他们招揽去了。但这位部长的尽忠尽心丝毫没有打动这位会长。 他只是低头,沉默地处理文件,过了一会才淡淡问道:“齐山在哪?” “还没有出现,不过听说他已经不在学院里了!” “既然学生会会长也在,这届新生应该不会‘死’很多人!” 他依旧没有抬头,对此事丝毫不关心。 干部哑然,仍不死心, “会长,这次不一样!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子,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走‘参考答案’出来了!简直就是作弊者!这要是让他死了,或者落入学生会那帮花架子手中,那不是给白白糟蹋了!” 他竭力劝谏。 “作弊者?”这位风暴会的会长终于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是那个作弊者?” 部长摇摇头,“不,不清楚。”声音略微激动,终于放下来。 ———— 这一天雨夜里,数十头携带有情报函件的黑色信鸟在一座古老而典雅的建筑上空盘旋起落,寻找各自的目标。它们来自四面八方各个方向,有公开的,有机密的,也有个人的。 一只脚上烙刻有“∞”标志的信鸟降落到一个无人的房间里,烛案的灯芯上,那最后一点残存的星点也被冲进来的湿润空气给扑灭,这个房间的色调本就和它的羽毛一样...... 砰! 又是一只,用尽了力量,无力的从空中坠下,大大小小的零件已散了满地。 这是一道令人伤心的风景......可是......为什么好难受? 吱吱呀呀~ 又从漆黑的窗外传来,无数而密集的声音。很快那些湿漉漉的木偶便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光线中。 翅膀上的羽毛已经落尽,那个人伸出了手,想要挽救一二,木偶却吱啦的在空中散了架,零件飞溅,沉重的机芯砸在脑袋上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嗯。”男人沉重的叹息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他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中满天飞洒的绚烂,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将所有试验体都注射药剂吧!” 他说出的话即是命令,他们只需要按照命令严格执行。但此刻,所有的执行者都忍不住犹豫。 “团长......”有人不小心喊出他以前的称呼。 “这场考核不仅仅是对新生的考验!” 他从地上寻找到捆绑信件的竹筒,将里面的东西小心地抽取出来。黑色的墨,红色的血,同样的刺目。 “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精英,真正的猎人。这样的人,不需要很多。” ———— 夏明跳过一节车厢的时候,挂在腰带上的灯盏突然松落。等他反应过来时,灯盏砰地砸在车厢上,沿着陡直的厢壁滚落黑暗。暴躁的磷粉因为碰撞而燃烧起来,钻过裂缝,火苗蔓延进灯盏油座,火势陡然膨胀。明亮的火光自黑渊中“升起”,瞬间照亮了整片黑暗。 夏明望着几十米深的湖面,两手下意识地抓紧左右两旁的短杆。他缩回脑袋,尽量不去想一些可怕的事,往往如期而至的,便是一个人越担心的事。 架桥下,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那渊面突然张开巨嘴,翻卷的浪花将那点萤火卷入腹中。 “靠,这小子不会真是作弊者吧?他怎么知道用火光去试探水里的怪物?不行,我要举报!” 那人照着“作弊手册”上的标记,满脸不可置信。 “会长呢会长呢?会长再不出现,我就要上了!那些安插的执行者估计快要放狗了。”性子急的已快坐不住了。 “喂!那边的,想干架是不是?” “...你...” 滚烫地血液不知喷洒在了谁的脸上,一根黑色的枪尖从胸前贯出,在他把话说完之前,他便已失去了生机。 所有人惶恐地回头,一颗碳红的肮脏珠子,如死神在雨中凝视。 炉火室里没有了动静,夏明跳上车头,可当看到炉火室的景象后,他差点将脑袋撞在铁板上。 看管火箱的是一位年轻军官,可他现在却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他睁着凸出的眼球,身体千穿百孔。他的右手也不知去向,丢弃在一旁的猎刀尚在发出滋滋的声响,灼热的蒸汽从刀刃上升腾。这是那些东西的血液,夏明读过关于它们血液的记录,它们能腐蚀掉任何坚硬的金属。 他是真死了,不是扮演吓唬他们。 Natural selection,survival of the fittest ——这是一句很古老的咒语,意思大概就是:淘汰意味着死亡,是没有活下去的资格的。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有种背叛世界的感觉,就像是......亡命之徒。 这一次,即便他淋一整夜的雨,也没有人来管他; 这一次,即便他要拯救世界,也没人来管他; 这一次,即便他要死了,也没人来管他; 这一刻,他自由了,却也从所未有地感到孤独。 他越过尸体,替代那位军官,敲起插在煤堆的铁铲,往火箱添加燃料。温度渐渐上升,火箱里的煤块红得发亮。看着渐渐上升的气阀针,夏明稍松了口气。前方,也许是等待夜宵的怪物、也许是等待他们的欢迎队伍。 火箱的炽热炙烤铁板上的尸体,庞大的锅炉压抑而规律的震鸣。大雨隔着铁板安静的倾泻,一缕缕白汽旋绕在檐板下,夏明怔怔地低头,脚下坚固的滑杆如脓烂的尸体溶成废水,冲入看不见的雨中。 原来是徒劳,对方破坏掉了列车,他们只能等待救援。 张猴已经醒了,即便是猪,也不可能在闹市下睡着。他惊诧地看着夏明从窗外爬进来,顺着雨水黏盖在额头的黑发让他看起来既狼狈又潇洒,他怎么就睡着了呢? 还是米娜心细,这哪里是什么潇洒,这张脸苍白而沉默,她还注意到夏明背后还背着一柄刀,这显然不是她给他的。 “你都去了哪里?”米娜也好奇地问。 夏明将猎刀解下给她,“你仔细看看。” “这是......”米娜看着刀刃上的灼痕,脸色也变得惨白。夏明便将他看见的最糟糕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张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米娜问:“你怀疑有人出卖他们?” 夏明摇了摇头,“他们破坏了列车的机动是事实,也许那人只是脑袋一热,也许有人出卖了他们,也许有他们的仇人混在我们人群中。但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米娜说,“猎人对那些东西又不是毫无办法,你说会不会是......” 这就让他明白了,夏明道:“不,他们被出卖了!”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张 世界之外 (4) 怪物 “有人么?请开门。” 兰特的箱子不止一箱,箱子里的油灯不止两盏。做生意这一行,决不能太死板,需灵活变通。比如现在,天黑路滑,一盏油灯的价钱可以三四十算计了。 兰特敲响的这个门的阁间,是在车厢的首要位置,里面黑灯瞎火,估计又可以好好谈价钱了。 里面没有响应,总不可能没人吧,他记得来的时候人都快挤破了。他的手刚按在把手上,门突然自己开了,一颗圆滚的黑球滚到脚边。 嗤~一枚耀眼的信号弹从林里升起,深林中只红光一闪,大雨便将所有的痕迹掩盖。 但即便这一闪,也如雷霆滑过苍穹。况且它一道接着一道,一直往北蔓延。列车上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景象,却也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些见多识广的人不禁愕然,这是遇险时信号,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北行走。 “信号弹。”米娜白着脸,道,“这是他们传递信号的工具,红色代表危险,而且...只有到壁外才用到。”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即便雨势倾盆,那声音由远及近,分辨清晰。夏明看见面前的玻璃突然破裂,一个黑影狼狈地砸了进来,那两把猎刀格外扎眼,好在夏明闪躲及时,才没有被扫断腰。 几乎同时,夏明突然将油灯猛掷出去。 油瓶从黑暗中破裂,火焰从空中洒了出来,这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东西”。 一只蜘蛛,一只巨大的蜘蛛,头上顶着一颗狼头,四对附肢装上了八根长矛,腹部的躯体千疮百孔,像遗弃蛀烂的腐尸,又像发霉的烂苹果。 它终是没闯进来,火焰将缚引它的蛛丝灼断,它撞在了轨道的石架上,坠入了湖中。 “对...对不起!发生意外了啊...” 撞到的军官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靠在门板上喘息,血水渗红了他的衣服。 他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列车的一个方向,“跑吧,尽力向前跑,等援军到,你们就安全了。” 军官拄着猎刀想要站起来,米娜忙上前帮忙。他伤得不轻,但仍要保持无所谓的平静。 张猴上前帮忙的时候,军官突然看着他说:“是你啊。”似又想起了什么,往他背后看见了夏明,“还有你!” 夏明和张猴也认出了早上那个大眼眶的脾气暴躁军官,心中竟突然生出一丝胆怯。 他果然是脾气暴躁,前一刻还见他还半死不死,下一刻便振起精神,大声吼道:“又是你们两,还不快滚!你们是坐着等死也不赌一把是不是!愚蠢的东西...” 夏明脑背发凉,可正以为他的情况有所好转的时候,他却直接昏死过去。 这个阁间的门被人推开,外面围了好一群人,火光照在他们脸上变成了跳动的阴影!看着地上的“尸体”,恐惧不自觉的便写在了脸上。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一块碎玻璃片被雨水打落,顿时有人发出见鬼似的大叫,接着所有人便像没头苍蝇一样蹿了起来,寻找那个连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出口。 夏明无力地伸了伸手,可已来不及了。 瞬间有人踏空从高桥掉落,并且前仆后继。隐匿在湖水的怪物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纷纷从淤泥里现出身来,它们没有锋利的牙齿,却比有利齿时更加可怕,没有獠牙的猛虎比有獠牙的猛虎更加凶残。 军官的猎刀还握在手中,即便晕过去也没有忘记战斗。夏明看着那刀,细腻的刀刃被雨水冲刷得清亮,看来它并没有给那东西制造伤害。 “我们也离开吧。”夏明建议道。 就算毫无希望也要赌上一把,决不能坐着白白等死。夏明简单地为军官包扎伤口,那些伤口是大大小小整齐的裂痕,不像是被怪物的外骨骼刺穿倒像是被刀剑劈砍!幸好军官昏迷的原因是以为极限运动与血液的大量流失。 夏明不在迟疑,背起军官,米娜用绳子按照他的意思将他们牢固地捆绑在一起。 “张猴!你拿上刀!维奇小姐,麻烦你帮忙看路。我们从上面走!” 夏明说,先爬到了窗外。 “我......”米娜的脸顿时苍白起来。 “怎么,怕了,你这个胆小鬼!”张猴毫不客气。 “我?谁...怕了!”米娜又涨红了脸,“谁要和你这个笨蛋从上面走,我要从门里出去!” 但是她一出门便瞧见七八个人被卡在门上,进退不得。后面还有不少的人被挡在门内,骂骂咧咧。说的都是各地的口音,虽听不太懂,但从其歇斯底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都着急自己逃命,甚至心底有种“诅咒”他人倒霉的懦弱想法。 只顾自己却又把自己堵在门口,米娜到底是该祈祷还是嘲笑? 夏明选择从箱顶离开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在这种情况下人能保持冷静? “喂,你干什么?”米娜瞪着眼,咬牙道。 这人实在是太没礼貌了。张猴从她的箱子中翻出一根绳子,把她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不说,他居然还想把自己绑起来! “吵什么吵,你以为我愿意啊,你这个胆小鬼!要不是明哥要你帮忙,谁懒管你走哪里!” 张猴的用自己觉得很霸气的语气说。 “我自己来!”米娜一把夺过张猴手中的绳子,把自己和张猴绑在了一个根绳子。她看着有些鼾傻的张猴,忍不住问:“说实话,你真的不害怕吗?” “怕啊!”张猴倒并没有否认,领地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被吓大的呢。“但是有明哥在啊,明哥没有害怕,他就一定有办法!所以我们也就不必害怕了!” 米娜张了张嘴,这话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夏明真的没有害怕吗?为什么他的脸色那么难看?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带着轻微的绝望?他真的有害怕吗?张猴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为什么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准确的选择? ———— 本来打下手以及旁观的高年级生,甚至偷溜出来凑热闹的,也不得不卷进这场古怪的变故中,否则他们就不应该穿上那身猎装。 当他们通过考验,下定决心的时候,生命就不属于他们的了。 那鲜血与墙壁融为一体,生命该属于这个大地,从此不能再为自己而活了。 猎刀虽然锋利,但怪物身上的外骨骼却像盔甲披在上面。 那怪物有四对附肢,影子像头巨大的蜘蛛,但它却顶着一颗狼的头颅,嗅惯血气的鼻头上只有一颗猩红发亮的眼睛,它甚至还能从它那发霉的腹部种喷洒出带有微量麻醉毒性的蛛网。 这是来自壁外的一种生物,因为祖先违背了神而被驱逐出了乐园,进而繁衍出这种违背人类构造认知的生物,经书上称它们为恶魔,古咒语上表示为“Troll”,我们称它为——怪物。 它致命不是毒液,而是那八根长矛,它能轻易贯穿任何坚硬的盔甲!而如果被它的蛛网困住,那就必死无疑了! 丛林里同时跃起五六个人,锋利的刀刃分别瞄准赤诡蛛的后脖颈以及具有攻击性的肢体关节!有人称它赤诡狼,有人称它赤诡蛛,它既有致命的脊椎,同时拥有坚硬的外壳。既是蜘蛛又是狼,同时拥有两种生物的特性。 那些人卷着雨水而来,就在他们即将得手的时候,树后一阵唏嗦,嗤嗤的两声,首当其冲的两人毫无悬念地被钉穿在树上。 那怪物整个身体钉在树干上,俯下头用它锋利的牙齿扯断两人的头颅。 其余人被这一撞,都滚到了隐蔽的泥地里。他们盯着牢牢抓在树上的怪物,目光虽如欲喷火,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来引开这些怪物,你们一定要给我看好那个作弊者啊!在下风暴会的,学生会的家伙不要跟我们抢啊!” 那人也不管剩下那两人有没有听见,直接跳到两头赤诡蛛前,用自己方言中最下流恶毒的话大骂,骂个痛快。 这些人来自领地不同地方,方言无数,谁也听不懂他在骂什么,但却成功吸引了两头怪物的注意。 趴在泥地上的两人一咬牙,从地上滚起来。密集的雨水打在眼睛里几乎令他们睁不开。 锁钩狠狠地钉在一颗大树上,那声音虽然尖锐,滑过空气,弧轴回缩,一道黑影几乎同时出现,带出两道冷光,在空中旋斩而下。雨水卷起血花,那两个庞大的身体直接砸在光滑的树皮上,折断了树枝。它们连一丝的挣扎都没有发出,刀从后颈切入,神经连同咽喉被削断,就像木偶被斩断提线。 他赶来了,风暴之心会长,真正的丛林猎人! 怪物的血液灼烧着猎人的刀,两道炽热的蒸汽升腾。猎杀是要趁热的,冷却后刀就钝乏了! “会,长!” 那人喘着气靠在树旁,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齐山在哪?”他淡淡的问。 那人摇摇头,“没有看见他!” 这种该死的时候,学生会长到底会去哪? ......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五章 世界之外 (5) 雨歇 上 雨幕笼罩,耸立的穹顶下,一座圣堂般的古老建筑,塔楼上明亮的火焰,折过四道狭小的墙洞后形成一个呈“十”字的橘黄色信标横架天穹。 圣堂的最顶层,指挥厅的地板散落了大大小小颗无数零件。 差不多该结束,所有人听着墙窗外静悄悄的雨声,再没有翅膀扇动的动静。 戴亚娜觉得很难过,可它什么也不能表达,因为它与地上的零件散落前的物体一样,都是是木偶。 木偶虽有心,却都是木头做的。 它只能从地上一粒粒地拾起零件,重新将它们拼接到一起。 扑吱扑吱的声音从它手中响起,可木偶怎么也飞不起来,因为它没有飞鸟的羽毛,原本的羽毛早就在这次旅途中被雨水打尽。戴亚娜索性将它丢到地上,任由它在指挥厅里跑来跑去。 看着地上少说也有上百只木偶的零件,戴亚娜张灵活的下巴这时不太灵活地张了开来。估计也觉得麻烦,于是它把一些零件重新组装成一个小木偶人,木偶人很快就成形了,有鼻有眼的,倒是能看得出个人样。 这些木偶的零件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那是被带回故乡的灵魂,戴亚娜仿佛能感觉到围绕在周围的“生命” “成功啦成功啦!” 它兴奋的转了个圈,然后往木偶人的鼻孔里吹了口气,那木偶人便咿哇咿哇的“活”了过来。只是那木偶人才刚跳到地上,它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它哇哇哇地怪叫着,像婴儿的啼哭又像邪恶巫婆的诡笑,刺耳至极。 戴亚娜一拍脑袋,似记起了什么,它从脑后拔下几根头发,当做经脉给小木偶人的四肢和身体链接起来,它这才稳当地站了起来,咿哇咿哇地叫不停。 “既然你叫咿哇,那以后你就叫伊娃吧!”戴亚娜兴奋地说,给它取了个名字。 “咿哇伊娃!” “很好,伊娃!”戴亚娜指着那些散落在地面的零件说,“那你把它们重新拼好吧!这是你今后的任务。” “咿哇...伊娃!” 小木偶人似乎在抗议,但戴亚娜只做没瞧见,它从手臂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一张图纸丢给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指挥厅火焰没有笼罩的地方,一位四十左右的男人默默地观看这一切。 他有一头干燥的棕色头发,宽阔的额头上印有几道成熟的褶皱,沉稳的脸上有一道看不清的模糊刀疤。这道刀疤并没有影响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男人的魅力。 他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如果将这件事比作下棋,那么他是其中一方下棋者。 棋盘的对面没有人,却总有一只手不断的伸出来。 这盘棋还没有结束,他这一步走得凶险,因为他用死伤惨重来换取短暂的胜利,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摆脱被动的地位。输是早晚的事,也许对手此刻正在欣赏他的挣扎。 他一次性将命令全部下达,守候命令的执行者在他背后如墨消散。在这种紧要的时刻,他把所有人都支开。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所有看不见、看得见,正在发生、即将发生的事情都已经预防好了。 他已经很累了,这俨然是一盘死棋,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为什么还会呼吸? 呼呼的鼾声从桌底传来,这人竟然比他还困? 年轻真好,不用太多的思考,也不用太深的思考,所以总能看见世界的美好。 他突然笑了笑,每当看到这群年轻人时,他的心情也会畅快很多。 砰的一声,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接着鼾声便没有了。 他的嗅觉真的这么灵敏? 腥气突然从两道石柱外涌来,猎刀上染的是同类的血。无论是哪种生物,都会对同类的血液格外敏感。 “好久不见,瓦尔加老朋友。” 风衣飘落,从石台的阴暗处跳出一个干瘦老头,腰上两把猎刀。 他可怜地看着轮椅上的霍伊格雷·瓦尔加,面露讥笑。 “瞧瞧你那出息样儿!”他看了看四周,“人都走了?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干瘦老头突然拔出猎刀,向霍伊格雷走去。“你不用怕,我只是来告诉你,那些小崽不是我杀的。” 霍伊格雷看见他的刀,刀身很亮,果然是崭新的,还没有杀过人。但霍伊格雷知道,他杀人可以不用刀。 “来。”他招了招手,从他背后又走出一人。棱角分明,是个年轻人,穿着黑衣。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人都是我教他杀的!还不错吧。” “这就是你师叔。” 他这样对黑衣小子介绍。随即快意地大笑,大笑一个昔日风光,现今落魄的衰人,畅快。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以身犯险!不过,我也想见识见识,外面的那些人实在不够看,刀剑无眼,咱就当是小辈的切磋,不值一提。” 他手一招,几枚寒光从袖中射出,直射霍伊格雷的咽喉。 那些暗器自然不可能击中霍伊格雷,猎刀切过一个弧度,将暗器一通扫落。 霍伊格雷面前突然站了个人,他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不过他似乎并不怎么爱惜,就那么随随意意披洒开来。而在他后脑,竟还绑了一串骚气的小辫子! 一件褪了色的黑衬衫也穿得随意,雨夜的凉风吹了进来,正好掀起他胸口的衣角,昏暗下,隐约可见其隆起的胸肌。 真是个长得漂亮的丑男子。 散懒按住刀柄,歪歪斜斜地支撑在地上,他打了个哈欠,似昏似醒。闪烁的冰蓝色瞳孔仿佛会说话,皱眉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似在说“哪个傻缺这么晚了还来找事?” “这位莫非就是普家族的小子?看起来到有点样子。说起来我还认识那位普家族的族长......” 他刚才试探性的出手并不简单,此刻心中也有了高下定论。 “那个缺门牙的老儿,你在那里叽歪什么,要打架就快教你徒弟滚过来,我好让他青出于蓝。”齐山用刀尖指了指那沉默的黑衣小子,挑衅道。 “什么青出于蓝?”干瘦老头皱眉,难道这小子想认输。 “等我打断他两颗门牙,不就青出于蓝了。” 齐山咧着他整齐洁白的牙齿大笑。 “好小子,够猖狂”干瘦老头摸了摸刀柄,也猜不到这小子是不是有意激怒他,但他决不能在这里动手,于是忍着怒意道:“可惜要我杀你,你还不配。” “那个黑小子!”齐山对那个一身黑衣包裹的人勾了勾手。“咋们来单挑!输了别哭。” 黑衣小子屡屡遭到挑衅,哪还忍得了,铁剑裹挟着怒意狠狠斩来。 齐山笑了笑,他知道老人虽说的是实话,却也不敢在这里出手。因为那坐镇学院东南西北四角的前辈才是他真正的底牌。他随手挥出猎刀,没有任何技巧,只有那股纯粹的蛮力。 巨大的反震力量将对方重重地弹出,那人落地后踉跄后退,狼狈地跌在地上。 “这点本事?果然是名师高徒,没门牙,真是张口闭口都能吹!” 齐山双手环胸,猎刀入鞘,将刀鞘夹在臂下,斜贴在肩前。 这是他少有的老大哥派头,听起来他占了便宜,往深一想其实还是骂在了霍伊格雷头上。 “小子!狂可以,但是别狂我,你要知道,那些比我狂的人都死了!” 干瘦老头捻了捻手指,身体猛地向前,以指代剑,以刚才黑衣小子的招式再使了一遍,他的速度很快,到了他面前还故意停顿,好让齐山反应过来。 齐山只见眼前一晃,便看见两支枯干的手指直戳而来。猎刀出鞘一半,叮的一声,锋利的刀刃竟被那两支枯干的手指牢牢夹住,进退不得分毫。 齐山左手急递出一拳,却被一只树皮似的干手给抓住。 叮~ 碎片如风刮过他的脸庞,削断了几根头发。 他手一松,眼前的干瘦老头随即消失。他震惊地看着手中的半截断刀,再看看远处干瘦老头的手指,逃也似地躲到了霍伊格雷背后,“校,校长!有你这么坑人的吗?这老头这么厉害咋没先通知我。” 虽然猜到前辈级的人物不简单,也不敢在学院里动手,但若知道,他肯定得收敛一点。这叫什么事儿?以后出校门岂不被人追着砍。 “是吗。”霍伊格雷淡淡地说。“你又没有问我!” “我...” “看到了吗?”干瘦老头拍拍自己徒弟肩膀,“等你什么时候杀死他,你的实力才能更近一步!” “是,师父!”黑衣小子说,“请再给我三月时间吧!” “很好!就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你务必再杀一个人!”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最后从阴影中消失。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六章 世界之外 (6) 雨歇 下 伊娃个子小,手脚却是灵活,它很快就拼接好一个木偶。只是那木偶却不像图纸中所描绘的一样能飞。一脱手,木偶便扑吱扑吱在地上小鸡似的打转。伊娃则在后面追着跑,总落后一步。 “刚才与你交手的年轻人,你认出是谁了吗?” 霍伊格雷对这位散懒的学生会领袖说。 “不认得,难道校长认得。” 霍伊格雷摇头,道:“不认得,但我想与那个作弊者脱不了干系。” “作弊者。” 每个大型的部门都有自己独立的情报网,而学院的情报与他们共享。学院知道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不少,这位作弊者背后,似乎并不简单。 “他是克格鲁家族送给我们的‘宝贵礼物’,用89位执行者的生命换一个作弊者的性命,值吗?” 霍伊格雷眼神暗淡,这是对方的圈套,作弊者和执行者精锐,两者只能选择一个,而他也知道他一定会选择他。这一步胜了,只能说他暂时保住了想要保下的棋子,接下来他们就会陷入困境。 坐在幕后的他只是不断地指挥那些人死亡,棋子与棋子的替换。对手也一样,只不过那里只有一只手,没有人。 “值不值谁说了算。反正这小子现在值89条人命,若是个没良心的小子,我就一刀削了他。”齐山举起手中只有半截的猎刀,刀虽断,却依然锋利。 霍伊格雷否定说:“谁都可能背叛我们,但他,不会。” 齐山一怔,他相信这位校长的话。 “梅德拉普现在是皇室的人。”霍伊格雷告诉他说。 “就是那个掉牙歪脑袋的老头?”齐山问道,“怪头猎人——梅德拉普。” 霍伊格雷沉下脸,“还记得学生会建立的初衷吗?” “当然记得!” 齐山怎么会不记得,他可是学生会老大。“打油滑水混日子。” “王室高层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所以……”霍伊格雷略停顿一会,说,“我希望那个作弊者能进入你们学生会!” “当然没问题,反正都是混日子!不过,是否要尊重一下他自己的意见?” “意见?那就改改他的意见,让他没有意见。” “明白。”齐山笑了笑,舒舒服服地靠在石柱上。 霍伊格雷来到宽大的垂窗前,耸立的柱子撑起整座穹顶,水雾从门外的石台弥漫进来。身体被吹得冰凉,他裹了裹破旧的大衣,轻声咳嗽。 雨声渐小,他看向天穹渐显的十字信标,喃喃道:“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 米娜沿着窗外的梯条,小心攀援上箱顶。她身上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张猴身上。说这是为了保护她?米娜看着张猴驾轻就熟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么配合,是不是经常干坏事?” 张猴拽着两把猎刀,站稳脚跟,盯着身手似也不赖的米娜说:“我们经常晒菜干。” “什么?”米娜没听明白,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突然发现夏明已经走远了。朦胧的雨幕,他的背影不成形状,即便他背上还绑着个人。她手中的灯瓶只照亮了寸许之地,根本派不上用场。一时的犹豫竟让她成为了队伍里面的拖油瓶。 夏明竭力地迈开步子,血气会像一根无形的线索,将那东西再度引来。只要他稍慢一步,背后的张猴和米娜就会陷入危险。 砰!夏明立即伏低身子,趴在列车顶上。列车猛地摇晃,架桥下一根石柱脱落,砸在湖面溅起巨大浪花。米娜身体一斜,直接往下栽去,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绳子突然拉直,系在另一端的张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手忙脚乱中他紧紧抱住一根疏气窗,脸色涨紫。“叫...什么叫!”张猴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快被你勒死了...简直比猪还重...” 他的话语如暴雨落下,如闪电击在头上,米娜气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湖底里,数十条黑影高速游动,它们从水中掀起波浪,用身体狠狠撞击架桥的石柱,接着张开扇形巨嘴,等待食物的从天而降。 米娜垂下头,正好与一头怪物相对。它的眼睛长在鼻孔上,张开的扇形嘴巴像一个巨大的漏斗。米娜看见它的眼珠在打转,然后收回“鼻孔”,似乎对食物没落入腹中而感到疑惑。接着怪物潜入湖底,加速上浮,米娜知道它在干什么,悬空的食物并不阻碍它的猎食。怪物破水而出,它没有牙齿,死的时候也就不会有被锯碎的疼痛。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等着自己像苍蝇一样被拍成碎泥。 这时她的腰一沉,感觉风从背后吹来。 张猴举着猎刀,大叫着跳下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张猴在旁边,他提着刀,滴血的猎刀有青烟缠绕。湖中弹起巨大的水花,两人同时喝了一口冰凉的湖水。 “维奇小姐,是时候该减减身子了。”张猴使劲地呛咳,但没忘记挤兑。 “关你什么事!”米娜气得脑袋冒烟。 哗的一声,怪物又从水中蹿起。 “来了!”她指着湖面失声叫道,目光充满紧张。 张猴随手将猎刀往下一戳,扑哧的割裂声,猎刀轻易地刺穿怪物躯体。 他们用手臂遮挡从湖中弹起的水花,瞧着湖中涌起的黑水,都稍松了口气。 倒是蛮好玩的,不过玩不好可能就会死掉。张猴注视着湖底徘徊游动的黑影,警惕它们再度袭来。 他将另一柄猎刀丢给米娜,指着悬挂着他们的绳子说:“绳子被卡住啦,你要是想离开,我帮你盯住它们。刀带上仿身。” 米娜盯着这个好像并不怎么令她讨厌的男孩,突然气愤地说:“我太胖太重爬不上去好了吧!” 张猴愣了一会,才挠挠头皮,咧咧嘴道:“我就说嘛...” 赤诡蛛踏着垂直的车厢,嗅着血腥气一路追随而来。但凡野兽,都对嗅过的血液有极深的记忆。这种又以“Troll”为名的野兽,它们从出生起就锁定了人类的味道。 “走得真慢!八条腿也那么慢。” 夏明突然回头,那怪物将尖锐的腿尖刺进铁板,固定身体的同时不可避免的暴露位置。它像一只螃蟹爬上箱顶,赤红的眼珠盯着眼前的猎物,从腹中发出恐吓的嘶鸣。 强烈的意志气息将它牢牢锁住,这种气息似曾相识,那是猎人盯着猎物时发出的杀气。它比眼前的人类强大,凭什么这个弱小的东西觉得它是猎物? “不好意思,这家伙我罩了!” 夏明伸手按住军官的身体,虽然知道怪物听不懂,但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冷笑的从军官身上抽出信号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嗤的一声,红色的火焰划过一条不规则路径,这种火枪并不是用于战斗的,但它的高温却足以灼瞎它的眼睛。 赤诡蛛用前对附肢挡住眼睛,发出凄厉嘶叫。夏明抽刀跃起,冷酷地将其插入怪物的后脖颈。 “见鬼。”夏明大骂一声。 厚厚的兽毛阻挡了刀刃的前进,这把匕首根本切不进怪物的颈椎。那针一样的蛰毛还扎进了手掌,手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夏明突然腾空飞了出去,一根附肢扫中了他的胸膛。像有人用锤了在他心头狠敲了一记,他几乎失去了意识,视线模糊。 赤诡蛛挣扎着朝他走来,即便它失去了眼睛,但鲜血却指引着它前进,它一定会让人类付出血的代价。 尖刺向他脑袋点来,那东西可是连铁箱都能戳穿,夏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由一化二,由二合一...... 黑色的长矛触及他的头颅,粘稠的血液溅在脸上,那股腥臭,他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身体缓缓倒下,车厢冰凉。 雨势渐渐散开,有微风吹动,背后交叉的两把猎刀,白烟起浮......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七章 校院 (1) 选择 雨后的高桥,像是百年前的老古董,腐蚀的锈迹如蛇爬满,笨重的机头呜呜咽咽,在寂静的山岭来来回回。那些踏着铁轨,穿梭在朦朦水汽中的身影,是亡者的收尸人。有人细数过,他们一共运走八十多具布袋,很少人知道布袋里面是什么。他们都躲在各种“隐蔽”的地方,像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 他们有人朝那些搬运袋子的人喊道:“嘿,这里有人受伤了。”那些人只是回头冷冷看了那人一眼,而后匆匆离去。那些布袋里有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渗透出来,把那个脸色因为愤怒而发白的人吓得说不出一句话,脸转变成苍白。 张猴抓着绳子,小心往上攀爬,他正疑惑米娜为什么会携带绳子、刀子这类东西时,突然有人向他伸出手。那是个中年人的面孔,焦色的头发有钢针粗细。他脸上有道浅浅的刀痕,目光安静,张猴放心地将手交给他。 他看向张猴手中像燃尽了的火柴的猎刀,郑重地道:“欢迎加入,猎人。” 他走遍列车的每个角落,像一位打完仗的老统领巡视血流成河的战场。张猴发现他走路有些颠簸,看他的背影有些落寞,但看到他安静的眼神,他又觉得这是位无所不能的长者。 此时此刻,没有人认识这个男人,只因为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当中或许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他站在列车一块漆黑的铁块上,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忙碌的人流。 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夏明从床上挣扎起来。那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以至把张猴和米娜都吓得不知所措。 夏明的记忆还停留在与怪物的搏斗中,那时他咽了一口那怪物的血液,醒来时那怪味还在胃里打架。 好一会他才醒过神来,声音低哑地问道:“我?还活着?” “明哥,我们当然还活着。”张猴激动地说。“是学生会长救了我们。” “是么?”夏明捂住有些疼痛的脑袋,终于想起自己昏迷前,那两把闪过的猎刀。那刀的速度之快,只在他脑海留下极其短暂的记忆。 他重重地躺回床上,声音沙哑地道:“大家都还好吧?” “都还好呢!”米娜说,“可也所剩无几,我早就说过。” 她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她揉了揉眼睛,沿着几乎磨平了的花纹砖板离开。夏明愣了愣,顺着她的背影看过去,才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 古老生锈的吊灯悬在天花板中央,二十四根洁白的烛火燃烧着明暗不同的火焰。每一根通顶的柱子背后都铺了两张简陋的床架,躺在上面的人不是打上石膏吊着腿的,就是浑身缠绕绷带的。细听之下,若有若无的痛吟,压沉沉的,在房间里来回飘荡。各种膏药的味道混合成一种刺鼻的气味。钟摆滴答滴答的声音挡在了看不见的地方,窗外黑暗的景色说明了这是晚上,或者,更晚。夏明皱起眉,对张猴问道:“这里是......病房?” “是啊。明哥,你都昏睡两天了。宿舍我们已经帮你收拾好了,至于你的去留,是米娜自作主张申请的。”张猴仍有点疑惑的说。“但是他们居然同意了,不过我想,你也会选择留下的吧。” “那还是你帮我谢谢她好了。”夏明点头道。 他站了起来,房间里混合着的膏药气味不断地催眠着他的大脑,他说,“我们出去吧,我已痊愈了。” 他换掉了那件不像样的白色病服,跟在走路有点“嚣张”的张猴背后。 张猴走路就是这样子,走起来的时候身体左右摇晃,却实在是个本分人。论打架,张猴虽瘦,拳头却硬得很。但总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那时只要夏大学长出面说一句话,就能救下遍体鳞伤的他。 他的耳朵比寻常人的要长和尖,这应该也是有缘故的。 “明哥,回宿舍你得小心点。哥几个有仰慕您的,也有故意找事的。”张猴边走边道。“不过你要是觉得不爽,宿舍几个人可以一起揍他。但要是被教官发现可就不好。” “教官?”夏明问。 “是啊,你都睡了两天,有些事你当然不知道。”张猴说。“我们的宿舍在N11区803号宿舍,但是,千万要记住!中间是女生宿舍,走错的话,那是可能会被打上病床的。你别看那些缠着绷带的,他们就是后来才躺进去的!” 夏明一怔,看来目前留在校内的人便都是通过考核的人。 “咋们宿舍一共有六个人,除咋们两个,另外有来自萨南地的兰特·罗曼,是个长着两颗大门牙的矮子,人有点傻,但是人还不错的。听说萨南也是靠近墙壁的地方。” 夏明摇了摇头,他是不知道萨南在哪里。 “时雨明宏,是个戴眼镜的高个子,听说他是发挥失常,运气不好才来到这的” “费林·奥托,这个人不经常说话,长得跟头牛似的,说他来军校院就是为了当一名猎人;最后就是苏洛斯那小子,就是他在背后说你坏话。不过,这里面.....好像出现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 “821期51班训练兵,夏明,编号114,籍贯:雪石镇!” 细磨的链条系穿在窗架上,时雨明宏仔细地读着铁牌上的文字。 “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吧?你们看他躺的模样,哪有半点学长该有的气质?” “谁知道那小子怎么就被吓晕了两天!这样的人不知道学院为什么会留下来他!”苏洛斯躺在床上,轻蔑地说。当他们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以及昨晚的亲身经历,聪明的都选择离开了。他们被冒着黑烟的列车运走了,临走的时候,苏洛斯看到他们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甚至有些还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可连苏洛斯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留下。 说自己很勇敢,要为人类做出贡献等等,都只不过是临时找到的借口罢了。 人很多时候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选择,更不知道他们选择的是否对与错,然而他们的选择成为了他们走向错误的理由,我们称之为“借口” “不过要是真是那个夏大学长,那就不得了了。”时雨明宏仰着脖子说。对他来说,夏大学长就是他的偶像。他是一种传说,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用老师的话说就是,尊师敬长,品行高尚,学习勤奋,团结同学,成绩优秀,三好学生...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架空的还真是没举例 “不就是个作弊者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苏洛斯不屑地说。 哗啦一声,一大堆什么东西洒在了地上。 对面的床头猛地一震,砰的一声,惊心动魄。 “兰特,你在搞什么鬼?大晚上的,你是想把教官招来吗?”苏洛斯在床上挥着拳头。 “对,对不起!”兰特捂着鼓起的脑袋说,“一个箱子坏了!” “兰特,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明宏此刻坐在床头才脱下一只袜子,便看到兰特遇到麻烦,于是也俯下身子帮他收拾。 兰特说:“有吗?” “这这,是什么?”明宏震惊地从微弱的光线中分辨坍塌在地上的一块块圆形的物体。 “这是...”明宏震惊地说。“铢钱!” “是啊!”兰特不明白明宏为什么那么震惊,大概是被他的财富给震住了吧! “可惜都没什么用了,不是说学院用不着这个。你要的话,就分给你们吧,大家都拿点,不用客气。” 在这里绝对没有二世祖之类的存在,他们得存活,就必须自己去赚取足够的类似钱这类的“积分”兑换食物。这条规矩明确写在了他们的新生手册上。 “不!”明宏站起来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什么?”兰特还是没听明白。 明宏说:“你就是那个卖油灯的小男孩!那个趁火打劫的奸商!好啊,想不到你一个晚上骗来那么多的钱!” “你,你认错人了吧!我我...” “还敢狡辩!”明宏眼睛一瞪。“好处赶紧与我们分了,不然我就去风纪部那里举报你,听明白了没有,油灯哥!” “是是是,明宏老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啊!”兰特笑着,赶紧从地上捧起一堆,果然一副奸诈商人该有的模样。 明宏倒也不客气,这钱币在学院里的确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帮其保管,抱在怀里,天气热的时候还可以降温。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训!”费林压低声音说。 费林一般都不说话,但只要其一说话,没人敢不听。他身上暴力的肌肉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毕竟谁也不想被这样的人挨上一拳。而且,你看他凶恶的面孔,谁知道他是不是给上你一拳还是直接把你扔出去。 宿舍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两个人。 张猴去照顾那个昏迷不醒的夏明,是教官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了么?不,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是他醒了。 是不是那个人终于可以知晓了。 “夏,夏,大,大学长?”明宏激动地上前,他的一只袜子还穿在脚上,宿舍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酸味。 夏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鲍鱼之肆”,对上明闪闪地四双眼睛,道:“阿明·夏,夏明,或者阿明。” 他的简短表明他并不想说太多话,并不想开口说话。 “夏,大学长!”明宏不甘心地凑了过去。 “你认错人了,我叫夏·明。”夏明盯着他说。 “你真的不是夏大学长?”明宏神色有些失望。如果夏大学长不在这里,那他现在会在哪呢? “你难道就不能说一下慌,骗一骗我们?难道与夏大学长同名,你不很愉快?” “是啊。”夏明说了一句,便翻上床睡觉去了。 明宏一头雾水,忙对张猴道:“小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他!” “是啊!”张猴道。“他就是,大学长啊!”他特地加重了语气,强调大学长三个字。 “好了,小猴,你到现在还骗我们是不是!” 张猴无语,从一开始他就告诉他们了,他到底还要问几遍? 兰特捧着两个破袋过来,笑嘻嘻地递给张猴说:“一人一份,也送给你一份。在学院里没什么用,不过等到了外面,这可都是宝贝啊。” 兰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夏明,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不过这几天他见到的新面孔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形成了心理反应。 “兰特,想不到你还是位小财神!”张猴打开袋子,眼睛发亮地道。 “既然你与夏兄弟熟,这也留给你保管吧。”兰特觉得轻松了许多,道。“明天还要早训呢,早点歇息吧。” “是啊,晚安!”张猴爬上自己的床。 这一天便这样结束了,张猴并没有睡着,这几天的时光过得特别快,此刻他翻来覆去地想一件事,他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呢?这里明明很可怕,学院明明也留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和各种好处。 这是一个多么安逸舒适的世界,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如果你想做点其他事,就意味着你将失去这份安逸。 哪怕那曾经是你的理想,或者一些让生活更有意义的事,你,还愿意去做吗? 不愿意,但还是做了。那么恭喜你,欢迎加入猎人学院。我是校长,霍伊格雷·瓦尔加。 四年,我会用四年的时间,让你们成为一名真正的猎人。 ——校长,霍伊格雷·瓦尔加的开学赠言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八章 校院 (2) 木偶 扑棱棱的声音从阴暗的窗外传来,随即一只羽毛少得可怜的信鸟飞了进来,它环视这个终年漆黑阴暗的大厅,最后降落到一张办公桌上。 霍伊格雷伸手把它抓过,从绑在信鸟腿上的竹筒里抽出东西: [756期壁外调查部队,无发现幸存者 ——北原第二游骑兵] 他默默地拉动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他将纸卷折平后叠放在里面。 这个铁盒里装着的是所有与调查部队来往的情报,有亲笔的,也有复制保存的。他并不需要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将它们一一分类,现在每张纸卷上写的内容与对应日期,霍伊格雷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霍伊格雷也许已经是个废人,也许双手再也举不起猎刀。但他那颗不太漂亮的脑袋,至少还能用多几年。 “咿哇!” 木偶人伊娃围绕着办公桌边跑边跳,它并不是经常那么活跃,它是想够着那只木偶。 戴亚娜曾吩咐过它,要把所有破损的木偶修理好。 它也很听话。 听话的孩子往往最讨人喜爱。 霍伊格雷转手将那只木偶捏成一堆零件,并故意收留了一颗,然后才将它们交给小伊娃。 时间过去许久,当月光漫过大地,伊娃依旧趴在地上,将木偶拆了又装,装了又拆,不尽满意。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钟楼上的那个古老铜钟便铛铛铛地敲响起来。所有新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到校院北部的校场集合完毕。住在离校场最远的南部宿舍区更是抓紧了时间,手脚慢的人也自觉地提前准备。当然,头几天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热情满满,但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821期51班有21个人,因为班里有个特别的人,因此人人都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今天他还没来?他还没有对世界之墙宣誓!” “要是他再没来,校院还会留下他吗?” “他真是那个作弊者?” “你作弊就能第一?” “你觉得会是他吗?苏洛斯不是他舍友吗,他不是说他被校院考验我们的虫子给吓昏了三天?” “那好歹也是壁外的怪物,即便被剔掉爪牙,也不是你能应付的。总之我是希望他能留下的。况且多少执行者前辈为了保护我们牺牲了?他们简直死得毫无意义。” “但我们一定会为他们复仇的,不是吗?让他们的死在将来的历史中变得有意义。” “但我们的猎刀不能指向自己的同类!①” “我会用拳头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嘘!教官来了。” “等等教官面前的是?” “天啊!是他,走路慢吞吞,难道他就没感到教官震怒?” 51班的教官是出了名的丑陋,他的骨骼很强壮,肌肉长在他身上就像干衣服挂在衣架上,空空瘪瘪。他拳头大的眼眶整天没睡醒似的,两颗眼珠子在瞪人的时候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夏明醒来的习惯就是坐在床上发几分钟呆,张猴劝他先不要去参加早训。因为不在同一个班,所以张猴早早就跑了。等他脑袋终于清醒了,才简单地收拾了自己。 他并非走得慢吞吞,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那个班的。张猴说,他们住的是混合宿舍,他与费林是一个班的。费林倒是好认,这种标志性身材。若是抓考勤,费林缺到可能会第一个被认出来。 苏洛斯攥了攥袋里的铁牌,摆了个自以为很拽的姿势。 “喂!”一个非常阴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说训练兵,你究竟在寻找什么?” “教教官。” 夏明吓了一跳,转头看见那个人臂章上贴着“训练教官”四个字,下方是他的名字:凯瑟·阿诺德。夏明突然有点遇到熟人的兴奋。 “51班训练兵,夏明,请问你的队伍在哪里?”凯瑟也认得这个小鬼。 “我不知道。” “你标识牌呢。②” “我不知道。” “很好,现在罚你跑校场一百圈!” “一—” “怎么,你有什么更好的意见。” 凯斯用手掏了掏耳朵,道,“不妨说给我听听!” “没,没有意见。” “很好,这是对你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惩罚,今天他们的功课全部由你完成!” 教官的脸本就不好看,现在脸色也变得难看。他双颊没有半点血色,即便白天看着也吓人。夏明略知他现在的状况,他一向遵纪守则,这次就当是倒霉。 所以他没有反驳什么。 从远处看他在校场边缘移动,简直就是慢如蜗牛,这个圈子并不小。 凯瑟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闭紧了嘴,规规矩矩站好,刚才的教训他们也都看到了,比夏明更早到的他们,更加懂得这里的生存法则。 声音安静得让凯瑟那张大脸在他们头顶无限放大,他们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夏明。 “我不用别人帮忙!” 费林第一个出列。他面无表情,情感不会轻易,或者说不擅长表现在脸上。 他的块头比凯瑟还大,年龄却差多了。凯瑟并没有阻止他。 他出声的时候就有人动摇了,相互用眼见偷偷交换意见。但他们能交换个鬼,反而让自己越来越紧张。 “训练兵,我从你们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为什么?你们知道我们需要的是勇敢果断的猎人!” 凯瑟沙哑的声音,表情并没有有失望,某些路是人一生中必须走的,他想起自己还是一名训练兵的时候,哪一个小鬼没有他的影子。真是令人怀念。一个真正的猎人,他的猎刀必须曾被折断过;一个真正的强者,他的路必须从怯懦中一步一步走来。 “我的事,也不用别人帮忙!” 终于是有人做出了选择,虽然还显得有些摇摆。 继儿... “俺也是。” ... “51班,有福同享!” 有人吼着冲了出去。 苏洛斯眼角跳了跳,51班很快就剩下他一个人,而他还是那个罪魁祸首。“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是指夏明没有携带识标牌,因为上面是刻有他的班级的。 他偷偷看向凯瑟,凯瑟却看都没看他,习惯地把他们当做不存在。 谁要那个作弊者代为他劳!他埋着头冲了出去。 凯瑟偷偷瞄了51班全体成员背影,把名册背在身后,冷着脸往校场的出口离开了,心中却乐开了花,又可以放假一天。 一百圈。 夏明只记得那天的夕阳仿佛像是融化了的...... //此处省≈2w字,抱歉。排版故障。会补。 一年级的新生并没有很多的课时,持续一个上午的早训,下午以及晚上的时间是自由的。 下午的时间,他们可以自修一些高年级的课程,这对他们只有好处。不过等到夜钟敲响之后,他们就必须上床休息了,即便不休息,也禁止大声喧哗,毕竟谁也不想被巡夜的教官发现,然后被罚去冲圈,或者被罚去古森林帮忙巡逻。 无疑军学院对作息规律是非常严格的。 他们一天当中还规定了五次的鸣钟时间: 晨钟,既起床时间; 早钟是早餐时间; 午钟是早训结束时间; 晚钟是下午有课程安排年级的下课时间; 夜钟就是休息时间。 每个人都围绕着这些钟点运作,疲惫的训练,以及逐渐增多的课时,让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眨眼间,一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夏明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几乎每天早晨,那个大眼眶教官都会找各种理由“惩罚”他,比如,他会惩罚他说话声音太小(其实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根本就是故意找他麻烦)而让他支撑一个上午的平地支撑,直到午钟响了才结束;   比如,格斗练习上,教官每次都点他作为动作的示范对象,而且下手极重,那架势是直接把他当成匪徒了看待,到现在他的手脚什么的还尚在,看来他的确挺幸运的。 “感觉就像是被针对了。”夏明迷糊中。 这天晚上,明月高悬,古老的图书馆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安静。生命力极强的爬虫草漫过它的每一处墙壁,从窗口沿着铁丝爬进来,藤蔓垂到了地面上。 对于夏明的遭遇,张猴和米娜只能安慰他。 “教官会有分寸的,你看你不都挺过来了吗。” 张猴说:“我觉得明哥你是活该。” 夏明倒并不太在意。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摆放了一本用硬木板夹起来的书,它并没有名字,只是一份领地世界的地图综合。夏明现在才知道,雪石镇原来在领地的南部,萨南在领地的西南。两者都靠近墙壁,只不过萨南是一个区域,并不是所有的萨南都能看得见墙壁。 张猴今天下午上了一门格斗课,说他撂倒了一个比他大只许多的家伙,要是再遇到杜特利,一定能将他浑身的油打出来。他翻阅着一本名叫《怪物猎人》的小说,津津有味,有时甚至眉飞色舞,显然把他来这里的目的给忘了。 米娜是个爱读书的人,桌上的书本堆得比她的头还高,真怀疑她脑袋能否装得下。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最近校院上方发生的一些怪事?” 米娜压低了声音说。 这次来图书馆,是因为米娜有秘密要告诉他们。 “怪事?什么怪事?”张猴立刻激动起来,他是个好动的人。 米娜说:“几个星期前,我偶然发现一些奇怪的飞禽,每天晚上都有上百头飞往那个建筑里面。” 从窗外望去,米娜指着一个月下依旧没有光泽的高耸尖顶建筑,像童话里的巫师城堡。 “有什么好奇怪的。”张猴无聊地说。“普罗米修厅,办公楼。” “那不是普通的飞禽。” 米娜没有理他,而是将一本书翻开,把一副机械构造画展示给他们。 “这本书是维克·柏林写的‘经典机械构造实例三百篇’我看到的那些飞禽,是木头做的。在这本伯约·天水著的‘图奇’里面,也介绍了古代情报传递用的木偶,可以‘不吃不喝,日行千里’的木流。” 米娜将另一页翻了出来,只有简单的两行文字介绍。 “我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她说,“才偶然找到它们!” 夏明开始有些佩服她了。 “然后呢,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张猴问,他倒觉得米娜是疑神疑鬼。 米娜瞪了他一眼,都懒得说他笨了。 “还记得入学那天。”米娜提示说。“我打听到那天晚上,正好也是这些木偶出现的最早时间。我听说那天晚上的那些怪物并不是校院试验用的,它们是真的。那些牺牲执行者可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你不是也怀疑...” “你是说校长在骗我们。”张猴放下书,不满地出声,他不容有人污蔑那个人。 米娜皱了皱眉。 夏明说:“校长虽然骗我们,我想是有原因的。不要忘了,谁能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内敌就在里面。” “这件事,我们作为训练兵,无权也没有能力介入。除非是校长,没人能把他揪出来。” 张猴思想没那么复杂,完全沉迷于书中。 米娜快速的翻阅那些书,似要寻找某个答案。夏明望着窗外,月下那座黑色的城堡,偶有几只黑点出现。 注: ①新生入学前对世界之墙的宣誓仪式,夏明没有参加故没写出来,也因为以后还会写到,所以夏明没有参加; ②即 狗牌,用于身份识别;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九章 校院 (3) 夜的怪谈 上 夏明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夜晚11点了。 钟声很快就响了。夜钟敲响过后,新生就必须待在宿舍里。 一开门,夏明便看到几人围坐在兰特床前。宿舍即便清洗过几次,但总还是有股怪味。时雨明宏经常在夜钟后给他们讲些奇闻轶事。 说他们以前学校的宿舍也经常出现异味,特别是到了晚上的时候,简直让人无法睡觉。 有次一个同学生病夜修请课,早早回宿舍歇息。那天的月亮很圆很亮,即便不用提灯火也能看的着路。 他回到宿舍刚打开门,扑鼻异臭差点把他熏晕。他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是男生宿舍,臭实在是很正常。 打开门窗让宿舍通风,自己躺回床上。可他走过一张床时,突然意识到那异臭可能来自某个地方。 他用鼻子嗅啊嗅,终于,他看见同桌某某脏乱的床。他好心伸出手,将半托到地上的脏被子给捡起来。 那晚的月光很亮,他清楚地看见,在他同桌某某的床底下,竟然躺着一副白色骷髅... 于是那天晚上,本只够一个人睡的床上却躺了两个人。两个大男人。 第二天清扫宿舍的时候,兰特最积极。而从那以后,明宏讲故事只有张猴,苏洛斯几人听得到。 可今天怎么都跑去兰特的床上? 兰特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脸色很难看。夏明开门的声音似乎吓着了他们,所有人都像被烫到似的扭过头来。 “怎么了?”出于关心,夏明还是问道。 “鬼...鬼...断...” 兰特战战兢兢,话也说不清楚了。 从明宏几人绷紧的脸来看,他看来是经历了一件恐怖的事。还有费林,连他也微皱眉。 几人早就不讨论他是不是那个夏大学长的问题了,因为但凡扯到夏大学长,就必定会提到作弊者。而对于夏明是谁,都不重要,因为他们也曾一起受罚。 “鬼,有鬼。”兰特把头缩在被子里。 费林用大手轻轻拍他的肩膀,“勇敢些,兰特,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还是我来帮你把话说清楚吧。” 明宏总结了兰特之前所提到的词碎片,分析他去过的地方,尝试将他的意思大致还原出来,“兰特说,他看见鬼了。” 明宏耸耸肩,嘀咕道。“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鬼呢?” “兰特今天晚上吃坏了肚子,到了校场背后的医务室看医生,给他看病的医生到帘后给他取药,兰特便看到那个医生把手给卸下来,估计还打开了肋骨把自己的心脏给拿了出来。 兰特不敢拿药,直接就跑回来了。 事情大概就这样子。 兰特的肚子到现在还疼着呢。” “也就是说,兰特并没有看到幕后。只是看到火光投在帘上的影子!”夏明说。 “我看到了,我...”兰特垂着头说。 “你怎能这样说!”明宏对夏明说道,苏洛斯更是目光不善。 “我说的是实话。既然不是鬼的话,我去医务室把药偷回来。”夏明说。 明宏道:“不行,现在是夜钟后了,出去的话...” “可以跟巡夜的教官说明,特殊情况,总不能也惩罚我们。”费林建议道。 “不,要让兰特明白,这个世界并没有鬼。” 费林道:“算我一个。” “不,你留下来照顾兰特。” 夏明又一次阻扰他的意思。 近一个月来的相处,他们发现费林暴力的肌肉其实并不暴力,反而让人觉得安全,虽然也很少有人去阻扰他的意思。 “好!”费林干脆的回答。 “我还要一个助手,因为必要的时候,我们得‘声东击西’” 在大伙迷惑的时候,夏明解释说:“这是防止在去的路途碰上教官啊!如若一个人被发现了,就尽量拖延时间,弄出动静,把教官都吸引过去。” “明哥,我跟你去。”张猴忙道,像怕别人抢了似的。 “不行,你去的话本来不会被发现的都...” “明哥,当这么几人面,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张猴怪声怪气地说。 最后夏明要求苏洛斯跟他去,这个看起来总是对他有些不满的室友,这种时候却是真正派上用场了。因为到了真正必要的时候,两人绝对可以把对方抛下,而不会留下任何的心理负担。 但遗憾的是,这种关系并没有排上用场,他们一路上竟没有碰到一个人,巡夜的教官似乎故意躲着他们。 医务室的灯已经熄灭了,它并不算太大,仅只有校场北部观众台下方才有这么一个恰好的位置。从新生宿舍区到这来,确实有一段路程。 苏洛斯躲在背后的某根柱子后,夏明没有直接进去,他先敲了几声,不管有没有人,总要提前预防一下,也暗示苏洛斯知道他要行动了。 里面没有回应,夏明放心地走了进去,借助着月亮的银光,他把自己想象成兰特。 两脚打架的兰特会最先看到什么,夏明选择了最近的一张诊断桌。 “先生,请问需要帮住吗?” 兰特说明的缘由。 “请稍等。” 医生这时候会写张纸条给助手,并且询问他的其他情况,并记录他的身份,病因,时间,药物,价格等等。但由于时间已晚,助手可能并不在,所以他得亲自去取药,也考虑到是肚子痛这种小病,并不需要多详细的记录。 夏明随后走到帘子背后,如果兰特所说的话为真,那么痕迹是相当明显的。人的身上总不可能没有血液,气味可以用药物掩盖,血液留在环境的痕迹却难以抹除,尤其是那么短的时间。 他提着上次从兰特那买得油灯,发现里面的布置也很简陋,一张干净的方桌中央立着一根拦住。夏明凑过去,发现那根蜡烛并没有燃烧许多,是根新的。地面很干净,说一尘不染也不为过——一定是兰特紧张下看错了! 于是他转过油灯,在那药橱上小心翼翼地查看。药瓶上都贴了对应的标签,他很快就找到了治疗肚子痛的药。 就当他拉上木窗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的汗毛突然全部竖起。 透明的玻璃,模糊的窗上,一双红得像木炭发亮的眼睛像夏夜的星辰,静静地盯着他。即便只是倒影,但仿佛它就像看着你的眼睛。 药瓶从他手里掉落,嗒的一声细响,它落到一只细小的手中。 “你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却像在木盒里发出的。 这时,所有的灯都自动点燃了,医务室里一片明亮。 夏明看到一个像人,但又不是人的东西。那是块木头,它浑身上下都是用木头拼接的。它的头发是紫色的,小脸很精致,眼眸明亮有神,体型纤细属于一位女性。在明亮的灯火下,它的眼睛渐渐变成黑色,与正常人一般。 创造它的一定是位顶级的木偶师。 但,木偶不是只能活在木偶师的提线下吗?怎么能自己跑出来? “夏,夏明。”夏明一口气还没喘过来。 “夏明。”木偶将药瓶还给他,“我认识你,你就是夏明!” “是。”夏明松了一口气,看来木偶只是机械的说话,它并不聪明。 他接过药瓶,急着离开这里。木偶突然叫住他:“等等。” 夏明听话地停下来。 “他是你朋友吧。”木偶人说。“我又没有吓到他?” “没,没有。”夏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和一个人说话,还是说他是木偶? “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并不是故意吓唬他的。是医师突然点亮的灯,我那时正好在更换损坏的零件。真的,真的真的抱歉了啊!” 它真诚地道歉道。 夏明道:“没,没事,回去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那便好,回去你告诉他说,我是你们几天后的机械原理老师,我叫戴亚娜·诺,不是鬼怪。” “是...机械原理老师?” “是啊,校长吩咐我,我就来了。”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章 校院 (4) 夜的怪谈 下 “机械原理老师?”明宏问。“我们一年级有这种课程吗?” “机械课不是只有二年级才开始开的课时吗?” “事情就是这样。”夏明转过对兰特说,“所以兰特看到的并不是鬼,而且我们很快就能见到诺老师了。” 众人把目光看向苏洛斯,苏洛斯脸僵了僵,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早就跑了。 “世界上有木头会说话,它真的只是一块木头,你确定那里面没藏个人?”明宏还是质疑道。 夏明点点头,以木偶的大小体型,里面绝不可能再藏个人。 所有人突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木头怎么可能会说话呢?一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校长大人,为什么给他们开设高年级课程,是不是有些过早了呢?” 霍伊格雷摇摇头,“不早了,不能再等了。你的猎刀准备好了吗?” “从来就没准备过。” 第二天早晨,凯瑟意外的没有挑夏明的刺。 确认人数后,他又一次严厉地警告众人说:“我再说明一次,虽然你们即将开设机械机动课,但没有特别的允许,绝对不可以私自离开学院范围。 如果离开新生区,除了图书馆,其他地方尽量少去。另外普罗米修厅是绝对禁止进入的。 如果有人不听劝谏,后果一切自负。” 今天的早训很早就结束了,凯瑟让他们在场地上自由练习格斗。 直到午钟敲响,他都没有再出现。 也许是错觉,在涌动的人群中,夏明又看见那样打扮的人——墨绿色军衣,左边腰上挂着两把长短不一猎刀。 等到人群走过的时候,那群人也跟着消失了。 下午两点四十,兰特终于见到了他们的机械老师。它果然不是木头里藏了人,因为它把自己手臂给卸下了又装回去,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复杂的零件是怎么井然有序的工作的。 其实并没有必要这么展示,它只是给兰特解释昨天的误会。 “我叫戴亚娜·诺,很荣幸,从此以后我都是你们的机械课老师了,你们的主要课时是,学习并掌握常见机动装置原理;学会组装和修理机动装置。 至于使用,会有专门的机动训练课程老师。当然,关于那些使用的知识,我也是相当的拥有。 如果你们愿意来向我请教,我也是不会吝啬传授给你们。 不过,你们要学习的当然不只是这些,这些只不过是你们这学期必须掌握的知识。 另外,”它特别强调说,“考试会很严格的,如果你们想不合格的话。”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时,心里都咯噔一下,很严格!要知道他们很多人就是因为考不了好成绩才来到这里的。 而且他们也怀疑,这个木偶老师,是否能教会他们知识? “老师,请问你是还魂了吗?”有人大着胆子问。 确实很难想象一个木偶拥有自己思考的智慧。 “错了,你们以为木偶是被木偶师控制的吗。”它说。“其实,从来都是木偶在‘控制’木偶师。” 所有人都愕然。 的确,木偶师控制着木偶的肢体,但木偶也会反过来控制主人的心脏。 大家往后便没有再多想了,相对于关系真假,他们更关心他们的考核到时候是否能合格。 等到后来的某天,他们发现戴亚娜是军校院乃至领地世界里最厉害的机械老师时,他们提着的心就终于放了下来。 而兰特几乎每天都做噩梦,他有时候梦见戴亚娜变成一捆稻草人睡在他床底下;有时候梦见它变成一只大蜘蛛,夜里在他们宿舍的窗外晃过。 这个梦并非没有源头,当有人质疑戴亚娜的机动知识时,它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一切——组装在它手腕里面的轴机动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声音,钩锁猛从里面弹跳出来,牢牢叮咬在教室的天花板上。它在发射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根细如头发的银线拉动着它上下移动,但如果仅此而已的话,恐怕还难以说服他们。 戴亚娜似乎对此本就是天才,只见它双手双脚同时运作,从它的手脚中分别射出四道银色的丝线,接着它的身体便在教室里快速地穿梭,留下一道道拉长模糊的残影。 它停下来的时候,大家看到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在夕阳下发出漂亮的闪光。戴亚娜像一只蜘蛛,身体倒悬着降落到地面。 而就是从那以后,兰特就更加害怕戴亚娜了。凡是稀奇古怪的梦,他都做了个遍,每天都有新花样。有时就连宿舍每天夜钟后将睡前鬼故事的明宏都被吓着了。比如梦见体能测验,机动原理测验等等。 张猴苦恼地说:“我为什么不会做这种梦呢?” 他沉迷于怪物猎人,恨不得眼前立马出现个怪物,以大显他的好身手。 就当这批新猎人在不知不觉中磨炼新技能的时候,领地也正在发生着一些奇怪的事。 事情本来是发生在其他偏远地方的,但直到有一天,一名太学院//第一学院的教习在夜间里莫名失踪,几天后,他的残肢又“回”到他的床上。 这件事立马就惊动了王宫,国王派出他所有的骑士去调查此事,目前仍旧没有线索。 “明天,明天。”张猴激动地说,“明天我们就有我们自己的猎刀了。” 夜钟敲响过后,离第二天又更接近了一分了。 别说是张猴,夏明也在压抑躁动的情绪,一个猎人必须拥有自己的猎刀后,才能被称作猎人,猎刀对于猎人而言是刀在人在,刀不在,人亡。 “别兴奋,只不过是练习用的猎刀。自己的猎刀是要自己锻造的。”费林第一次有些忍不住插别人的话。即便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但大家却心知肚明了。 猎刀本来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碰的,按照教官凯瑟训练时偶然透露的话语,他们本来要持续一个学年的早训提前到一个月便结束了,一些高年级的课程提前开课,许多高年级的开放权限也提前对他们进行开放。 夏明认识的几人当中,米娜最是应付的起这些课时的,繁忙中仍有余地,看起来是最轻松的一个;张猴却整天皱眉苦脸,为了应付考试他居然每天都到阳台上念诵概念,明宏调侃他说:“要是他以前这么用功,咋们就不会见面了。” 夏明也并非天才,对于机械课上那些繁杂的机械结构,他也是花足了功夫;至于那些历史、物种、积分、古咒语等,夏明早就从那本禁忌之书中见识过了。 [被遗忘的历史,它们曾在行进的年轮中被抹除; 怪物的起源,它们对人类的仇恨源自血液,生则猎其食,死则血蚀其刀刃; 世界之墙并不是永恒之墙,它的能量来源一处叫海洋的地方,那里有丰富的能元素..] 禁忌节选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一章 校院 (5) 猎者的刀 上 第二天早上,因为太过激动而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今天所有人反而都醒不来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走完了其他年级花两年才能走完的路,他们今天就可以拥有某种意义上的猎刀。 当高年级的级长带领他们去兵库领取猎刀时,级长们的脸上满是嫉妒之意,并称他们为“半吊子猎人”以讥讽他们的基础根本不过关。 一共一千六百零一十柄猎刀,轮到夏明时只剩下一千六百零九柄。好吧,他承认自己睡过头了,但也相差不过三十分钟,为什么这种事偏偏遇上他? 当他站在一片光秃的托架前,不知该怎么办。这时一个穿着皱衬衫,满脸胡渣的邋遢男人走过来。 “你是不是找不到合适的猎刀?”他的话听起来很关切,估计是这个仓库的管理员吧。 “不,不是。”夏明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特别是这几个月教官把他批骂得体无完肤后,他也会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做得不好? 但这次,他毕竟超过了时间。用老话说,迟到的不仅没饭吃,还得洗盘子。要是早一点来,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了吧!谁倒霉,就是那个倒霉鬼。 “我这里还剩一柄刀,就是缺了块皮鞘。” 他突然从身后抓出一柄猎刀。 夏明战战兢兢地接过,男人哪里是给他,那分明就是开砍的架势。 他说,“必须有个刀鞘才行!” 他熟练的在一块块堆叠起来的木箱上翻倒起来,他的动作很—潇洒?不,应该是粗鲁。这样翻箱倒柜,不会等会要留他收拾吧。他这样做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很快的他就帮夏明找到了一块某种动物的兽皮。 “质地还不错,就是粗糙了些。我帮你钉一下吧。” 他将兽皮扒拉到剪板台上,认真地加工,任由夏明打量四周。 夏明将那猎刀举了起来,比划了几下,有些沉。在清亮的猎刀上,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像没睡醒似的。 他觉得这柄猎刀与其它的似乎有些差别,不过他又说不出是哪里。 “呐,好了。”在夏明端详他的猎刀的时候,大叔走了回来,将刚制作好的刀鞘给了他。 “劳谢了。” 夏明看着像烧焦柴棒的刀鞘,只能在心底略微震惊一下。 “51111”“到!” “51112”“到!” “51113”“到!” 每个人都喊得很大声,他们今天看起来都精神奕奕。 凯瑟暗暗摇头,他正在清点人数。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接下来他要将这支综合了三个班,却毫无半点经验的队伍送往古森林,那里有执行者布置的道具与陷阱,以及为数不多的猎物,虽然不是很危险,若果他们之前都认真学习了话。 “51114!” 当他喊到这个数的时候却没有人回应,队伍里一片寂静。有其他班不知道的还在偷偷议论这114是何高人?知道的人说,这人经常迟到。 “夏明!”凯瑟的吼声几乎把头上的树枝给震下来。 还是没有人回应,就当他要跳过这个人的时候,下方的丛林后突然传来了回应。 那是极其刺耳的回应,“到”的发音被拖长得,像是狼嗷。人群都悚然一惊,通常情况下,一人犯错整体受罚! 夏明背上背着比他还大的负重袋,他从兵库跑到集合点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汗水已经浸透他的丛林色的战服,他不得不用手撑在一棵树旁喘一下气。他毫不畏惧的迎上了凯瑟震怒的目光,像是在说,大哥快来扶一下我。 他总算没有迟到太晚,这多亏了那个看守仓库的大叔,他正好知道他这个班的位置。 凯瑟眼角在跳,他问:“你的猎刀呢?” 夏明从卷起的负重袋口中抽出那柄外形怪异的鞘与刀,放在袋子里避免悬着的时候晃来晃去。 夏明听到教官背后传来的咳嗽声,他听出来了,那是实在憋不住的嘲笑。 凯瑟走过来,有些不善盯着他的猎刀,心中同时有些质疑,但却有不得不肯定自己的判断。 他瞥见夏明的脖子上空无一物,厉声问道:“你的识标呢,114?” “什么?” 夏明抓了抓头,嘟哝道,“那个啊,一直都没有找到。校院也没舍得帮我补办一个!” “牌在人在,牌亡人亡!”凯瑟暴怒,其实夏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暴怒了,他只知道他的声音很大,看起来很暴怒。 然后他说道:“既然没有,那就由你走在队伍最前面,担任三个班的班长!” “哈?”夏明愣住了。 “哈什么。”凯瑟大声说,接着又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因为我看你不爽,小子!” “你可以问他们同不同意!”凯瑟指着他背后的三支队伍大声问道。 果然,那群人都很一致地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很好!出发!”凯斯抬高了声音。“我会在终点等你们。如果遇到不能抵抗的危险,记住你们的信号枪,执行者会及时赶到。” 凯斯丢下这句话,固定在他右臂上的轴型动弩猛地射出一道利光,弹性芯轴的回缩力量很快就将他扯向远处。 他们都把目光投向夏明,这使他觉得自己身体被两百多道机动弩的锁钩贯穿。 “与其把主意交给这个拿烧柴棒的小子,还不如大家自己走,免得大家被着拖拉的家伙连累。”有人出头说。 人群中有不少自视甚高的,他根本看不起这个没几斤两的小子。他们率先动用动弩离开,随即一大片芯轴拉缩的声音,一大半的人都自己离开了。 看似整齐一体的队伍顿时“溃不成军”//语病? 米娜跳出来,质问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这样做很危险。” 夏明摇了摇头,“他们说的却是没错,跟我在一起的话,反会被我连累。你们应该再选一个新的班长。” “不用选了,就是你。”米娜对大家说。“如果你们不听命令,请自行离开。” “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次拉练么。” 那些本来还想留下来滑水的一些人,听了她的话后也离开了。 这让米娜闭上了嘴,本来事情已经够糟糕,她还把事情往崩溃的趋势带。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药火炸响,一道红色的浓烟从前方的森林里升起。正是先前那帮人离开的方向。 砰!东南方向又发射了一枚信号弹,但这次他们虽然听到了声音却没有看到任何颜色的烟雾。 “红..烟..不是没有危险吗?”有人开始后退了。 “走!”夏明道,他率先冲了出去。 米娜等人急忙跟上,夏明朝那个只有枪响的地方飞速前进。 树木纷纷从他眼旁向后消失,目光快速的在地上搜寻目标,许多黑褐色的枯叶还没来得及腐化,现在是深秋季节。 红色的烟雾自一个土丘后升起,夏明看到一个墨绿的身影仰躺在一根巨大的树根上。白色的蒸汽从那人的猎刀上蒸腾,黑色的血迹朝东面离开了。 夏明在空中的时候便收回动弩的锁钩,在身体下落的时候,他给火枪换上红色标记的子弹,快速向天空扣下扳机,浓烟撕开了茂密的树叶,旋转着暴露在高空视野。希望在附近巡逻的执行者能尽快赶到吧。 丢下火枪,他猛地抽出挂在腰后的弩型①,向东面突然改变方向。 他的速度很快,把米娜等人都甩在远远的后面,米娜最终在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面前停下,虚弱的咳嗽声从那人的咽喉里发出。他还没有死,但看起来十分痛苦,他每次咳嗽都伴随着大量的鲜血吐出。米娜小心地将他扶坐起来。 “离开...” 他指着东面的方向,说了两个字便晕过去。米娜手忙脚乱,她没注意到那人右臂写着“四年级”“临时执行者”的臂章。她还怪怨执行者为什么没有及时出现。 费林第三个赶到,他看了眼那人情况后也朝东面赶去了。 三四个黑影突然从左右两面的树后撞出来,夏明尝试着直接撞过去。碰碰几声响,脑袋顿时麻木了好几块,好在那些固定的木板并不是很牢,他勉强通过。 一路上都有不少执行者布置的机关,但夏明再也没有傻傻地用脑袋去撞了。 过了十几道关卡,夏明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一直向东蔓延的血迹,但怎么可能有那么快?但如果是人的话,他又为什么没有触发机关? 注 ①弩型:弩型(法向使用)和轴型(切向使用),一种弓箭,辅以猎人更好的机动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二章 校院 (6) 猎者的刀 下 夏明站在两颗古树的中间,没有了耳边呼啸的风,四周变得安静起来,一片枯黄的叶子从眼前悠悠飘落。 隐藏在巨树里的空间,有许多人正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警觉也很好。我就说他天赋不错,即便是在学习之外。”一位执行者老前辈肯定地说。 “是漏洞太明显了,只要不是个糊涂人就能看出来。”凯瑟委婉地说,他也是这次行动的执行者,那个四年级只不过是他们安排的演员。 “我觉得可以让他尝试试验体了!” 坐在轮椅上,霍伊格雷道。他用目光向凯瑟和戴亚娜征求意见,他们两是关于相关方面最了解夏明的人。 “理论、实践,完全没有问题。”戴亚娜说。 “敏捷、反应,没有任何问题。”凯瑟说。 “刺骨冥狼II型。就让它去吧!”霍伊格雷道。“那边也赶紧派人过去,免露出破绽。” 凯瑟说:“是...可是...II型?” 他们看向校长。 “你们没有听错。” 霍伊格雷平静地说,“他已经察觉到我们的陷阱了,他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强大,II型才能让它尽全力。” “但是他的装备...”凯瑟有些迟疑。“他只有一支猎刀,信号枪也丢了。” “作为他的老师,你们应该自信点。我帮他树立更多的敌人,在他真正成长前孤立他,这样他才能专心做他该做的事。”霍伊格雷道。 “这对他不公平。”戴亚娜说。 霍伊格雷点头,但世界的本质就是不对称的。 风刮起地上的枯叶,刺鼻的臭味像刀一样向他刺来。 树丛转过,一只棕色的大兽暴露出凶残的目光。 冥狼,壁外一种极其凶残的怪物。不同于诡系怪物,它没有坚硬的外骨骼保护,但它的速度很快,善于潜伏,碰上它的人一般都没有进攻的机会了。 它身上粗糙的毛发同样带有毒素,如果不慎被刺伤而又来不及救治,同样会有致命的危险。 此刻冥狼只是盯着他,微微抖动唇口,血水滴落,从它喉咙里不停发出恐吓的嘶声。看来它伤得不轻。难道它这么容易对付? 刀伤剑伤都有可能令它丧命,但夏明不相信有人能将它打得吐出血来,它的身体有两米高,肢体强壮,力量就算是领地世界最强的大力士也比不上。 但夏明看见怪物颤动的嘴唇,那原本只有嫩芽大的白点,此刻变成脚趾大小——它在恢复力量,有什么药物正在快速修复它破损的身体。 夏明握住腰上的猎刀,细线嗤的从冥狼的眼前穿过,他不能让它在恢复下去了,他的身体被动弩带着径直向它掠去。 “他究竟在干什么?是我太相信他了。”凯瑟焦急地说。夏明只有一把刀,从正面攻击就必须要有两把武器。这正是上课时他特别教大家记住的事。 怪物的弱点并不在喉咙,它们身体的强大绝不可以人而言,受伤的它们反而会更加疯狂的反扑,如果没有另一把武器及时做出反应,那将是必死的! 要想立刻将它们“置死”的方法也有,那就是从后颈切入,切断大脑与肢体的神经连接,就像被斩断了提线的木偶,能立刻直之于死地! 想要从后颈切入,就必须将锁钩抓在怪物的后肩上,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倘若失败了将再难有机会法向地调整动弩。 冥狼张开喉咙,声波和口水同时洒出来,对人类来说,这足以震慑他们了。 冥狼向他扑来的时候,夏明灵活地该用弩型,法向改变方向。为了节省时间,他在脱离危险后直接舍弃它,而固定在右腕臂的轴型猛地发动,钩锁呼啸地抓在冥狼的脖颈肉上。 机会只有一次,他身上可利用的东西被他舍弃得差不多了。 身体下坠的力量与芯轴的回缩力量,让他速度越来越快! 猎人可不是拿着弓箭到山里射杀火鸡的那种,猎者的刀,当以强敌的鲜血为祭时,他成为一名猎人。 夏明重重地摔在地上。 枯叶幸好很软。 在他脑袋后面,冥狼睁着猩红的眼睛盯着他。它的头颅紧紧地贴在地上,后脖颈上只露出小节刀柄,刀刃从它的颈骨穿过,直插入地面。 “真是乱来。”这时候只有戴亚娜的木头嘴巴还能使用,于是便帮所有人把他们此时心中的话说出来。 霍伊格雷并没有说什么,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他的话刚刚已经证实了。 一个墨影从西面树林掠来,费林看着地上的尸体,对夏明道:“你已经是猎人了。” 随后更多的人都赶了过来,他们有的站在树枝上,有的站在地面,还有的干脆悬在空中,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是疑惑和震惊的,尤其是当夏明把他的猎刀从冥狼的头上抽出来的时候。 夏明将猎刀塞进那支看起来像烧焦柴棒的刀鞘里,所有人都没心思去注意,那猎刀竟然完好无损,怪物的血液也没能将它腐蚀。 他转身对众人说:“这可能是校院测试用的冥狼,所以我才能杀死它!” 众人脸上的震惊这才稍有减退,连执行者都能着道的怪物,夏明怎么可能独自应付。 “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人问道,他们渐渐开始认同这个强加给他的班长。 “如果这不是一次普通拉练的话,我想这森林里不止一头怪物,最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终点吧。”夏明说。 “这当然不是普通拉练,你们还记得教官离开时说的话吗?他不是特别提醒我们用信号枪吗!”有几个人在相互交换他们的结论。 “但是如果我们使用的话,很可能失去一个未知的机会。想想执行者带我们离开后,会去哪里?终点吗?还是医务室?病营?” 夏明善意地提醒说。 米娜和张猴也从后面赶来了,她对夏明说:“执行者将他带走了,他们去了新生区的医务馆,他伤得很严重。” 兰特在后面探头探脑,眼睛转溜溜地盯着夏明背后的尸体。张猴正要开口说什么,夏明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三到四个人一组,一直向南前进;不用刻意去寻找执行者布置的陷阱,除非遇上;如果遇到危险,可以发射绿色信号弹,附近的人会立马赶过去支援。” “是!”他们竟回答得十分整齐。 “那么”夏明深吸一口气,道。“开始行动。” 他说完便率先冲了出去,他的行动让所有人都没意料到。 张明正要动身赶上去,米娜却拦住他,张明很气愤。 米娜说:“我们先不要跟上他,你难道看不出是夏明不想和我们组队?”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三章 校院 (7) 学生会的来信 上 夏明看了看被怪物血液染红的手,他想起那天那种腐臭淤泥的味道,胃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他寻找到一处渠水,将猎刀和手一起“丢”到水里。 “喂!”有人喊道。 夏明朝四周望去,没能发现那人的位置。 “在这里!”她说。 夏明看见一个女孩蹲在树上,看到她后,她像一只蜘蛛倒悬着身子缓缓降下来。 他立马想起了戴亚娜,这个动作一般人是无法做到的,也只有像戴亚娜,木偶师的提线换成了动弩,才能实现这个动作。 等她站到面前的时候,夏明才看到她的弩型被绑在了腰上。不过,在夏明看来,这样也很危险。 “你就是夏明?”她瞪着好奇的眼睛。 “是。”夏明说。 “我是说,你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夏明?” “是啊,我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作弊者。” “哈,果然是你。”她看起来很开心。“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夏大学长也能这么狼狈。” 夏明耸耸肩,他也是常人。 她嘲笑了一会,突然,夏明看到眼前飘落的树叶整齐地断裂成两半,接着一把银闪闪的猎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女子叹了口气,嘟哝道:“手脚不一定比脑袋好用嘛?也不知道会长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算了算了。”她退开一步,将猎刀收回。她说:“喂,我问你!” “什么?”夏明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从出刀到收刀,轻而快,让人不会太在意。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风暴会。” 她冷傲着脸,似乎只要夏明敢说一句没兴趣,她会好好教训他。 夏明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会很乐意帮助你。” 她的目光落到夏明的猎刀上,顿时明白了什么,瞪了他一眼道:“谁要你帮忙,我只是带话来的!” 夏明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善,不是个女贼来抢他的兵器的吧?把猎刀一别,阻断了她的视线。 她冷哼了一声,道:“如今我已把话带到,告辞。” “再见!祝你好运!”夏明挥挥手。 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对了,我叫木锶煜。记住我的名字,我们还会见面的。” 夏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到那姑娘离开的时,右臂臂章上的图案并不是一年级训练兵之类的,是个黑色图。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挤破脑袋也没想起来。于是只好记住了有个叫木锶煜的奇怪名字的奇怪女孩。 张猴跳了下来,他看见夏明望着一个方向出神,忍不住问道:“明哥你在看什么?” “没!”夏明心虚地说。 米娜随后也赶到了。 “走吧!呆得越久就越危险,也不知道路有多长。” 他们在森林无法辨别方向,只有执行者立在森林的方向标指示着他们前进。 即便夏明早有预料,但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勉强赶到终点。 直到月亮升起,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的从森林的尽头里出来。 “所有人集合!” 一个面色威严的教官站在台上吼道。 几乎是条件反射,所有人立刻蹦了起来,纷纷找到自己的队伍排好。 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当他们急着跑向自己的位置时,有一群人却锤头丧气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当他们站在自己之前对应位置的队列时,他们发现身边的许多人都不见了。整个班只有寥寥几人,有几个更可怜的,只有孤零零地一人站着。至于那些一个人都没有留下的,也不知道该说是可怜还是壮烈。 51班是最多的,有一十多人,保留了一半以上的人数,不过,这并没什么好炫耀的。因为教官很快就说:“欢迎进阶为猎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训练兵,而是一名猎人。即便有些人现在还不是猎人,但只要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你们具有了成为猎人的条件。 你们的期中成绩,我会评合格。但请记住,这并不是你们的成绩,这是你们成为猎人的奖励。你们的成绩远远不合格!如果你们的期末成绩仍然不合格,同样给我滚回新生区当回训练兵去。” 他们大声吼叫以做应允。 “很好!按照惯例,猎人必须有象征自己的,永不枯朽的猎刀,我们很快就会将它们交到你们手中,到时你们可以去猎杀自己的猎物,成为真正的猎人。现在,所有人重新调整队伍,不再分班,记住你们曾用的共同身份:821期训练兵!” 即便训练期各班都很少有配合,但跟着教官的话落,不到半分钟队伍便变换完毕。 “很好。留好你们手中腐朽的猎刀,那是你们荣誉的起始,并将伴随你们,直到永远。” “821期训练兵!” “到!”毫无防备,毫无预兆,但立刻他们就意识到错误。 “回答错误!所有人,30圈。” 教官看着流动的墨绿身影,眯起眼睛。 第二天,当夏明打包好行李时,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很幸运,他们这个宿舍全员通过。猎人,或者说高年级的人可以不受钟声的约束,只有训练兵才需要这些奇怪的东西来辅助。 路过新生区校场时,他遇到了教官凯瑟,夏明向他打了个招呼。 他看着那些训练兵被教训得“死去活来”,他不厚道地笑了。 凯瑟说:“你知道为什么对你那么严厉吗?因为即便这样,当遇到真正的敌人时,也不能保证你就能活下来。” “生之偶然,死之必然。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请忍耐,因为世界的本质就是不对称的。” 夏明说:“我会永远记住教官的话。” “你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比起现在仍是训练兵的人,你还有很多不如的。但你不同的地方,是你很清楚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你有明确的目标,我想即便没有克格鲁家族的掺和,你还会选择我们。” 夏明瞪大了眼睛。 凯瑟摆了摆手,“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比起猎人,你可以选择成为骑士。你本可以拥有这个名额。” 夏明说:“我家在领地南部靠近墙壁的地方,我做梦都想爬上那座墙壁。但只有被称作‘调查分队’的猎人才出现过在墙壁上,那些闪光的骑士,我想他们都害怕灰尘弄脏他们的铠甲。” 凯瑟说,“你误会了,调查部队里也有骑士。骑士不一定穿上铠甲才叫骑士。猎人之所以是猎人,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猎人,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锋利的猎刀。” 夏明说,“啊?” 凯瑟说:“啊什么啊,来来来,敢跟我过几招么?” 夏明挽起袖子,松了松纽扣,笑道:“教官,虽然虐菜鸟很爽,但之前我可是有所保留。谁敢在训练的时候惹您。” “哦,是吗?”凯瑟说,“现在管不了你了,把本事都使出来,让我瞧瞧你保留了什么。” 沙地外喝彩连连,夏明使出浑身解数依旧被虐成狗,上当的他立马跳起来叫道:“不玩了不玩了。” 凯瑟光着脚冷笑道:“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还敢跟我保留。昨天看你也挺威风的,不过我可警告你,这样也很容易死。” 夏明穿好衣服,甩掉脚底的沙子,问道:“为什么我的猎刀,没有被怪物的血液侵蚀?我看其他人的都...”他抓起沙子随手一洒,“都变成‘沙子’了。” 凯瑟点着头说:“那猎刀啊,是学生会的。因为源物质的作用,所以不会沾染血液。” “学生会?”夏明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姑娘,问道:“风暴会?他们是什么?” 凯瑟说:“我只能告诉你,学生会和风暴是两个毫无关系的组织,风暴的全名是‘风暴之心’,学院还没成立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 学生会的成立,是为了迎合正统学院的教育主流,让学院看起来有学院的样儿。很早之前可是有人认为风暴之心是暴力组织。 不过选择哪个都没干系,性质上,他们是等同的。” 夏明恍然,暴力组织?原来如此。 新的宿舍很大,比起新生区时的简陋,这里可算是“奢华”了,大理石地板,刷白的墙壁,雕刻对称图案的天花板,里面阳台,厨房等一应俱全。 可能是因为积分点的问题,宽敞的宿舍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不过却没有了那股异味。男生宿舍总是会有一股周而复始,去而复返的异味,无论怎么打扫清理香薰通风,过几天,它又会回到你身边。 夏明将行李放在地上,推开窗,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他发现书桌摆放的花盆下,压着两张白色信封。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四章 校院 (8) 学生会的来信 下 [夏明先生: 当你拿到这封信时,我们意识见过几次面的老朋友了。 请吧,做出你的选择,凭你的直觉。 我们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时刻恭候您的驾临。 ——学生会、风暴联合招新部。 ] 刀架上的猎刀,拥有奇怪名字的奇怪女孩。记起他的约定,也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撕开第二封信,是两张卡片,一张蓝色,一张暗灰色。 蓝色卡片上写明: 学生会,创立于领地历790年,根据王宫的政改而做出的调整。 至825年,共经历9任会长。 目前已发展为学院第一大组织,与风暴会齐名。 现任会长:齐山·雷·普。 历史荣誉:成功执行过5次A级、8次B级以及130次C级任务,猎杀怪物总数目389,其中包括参加抵御799年壁外入侵事件,击杀怪头首领。 暗灰色卡片: 风暴会,全称风暴之心。创立时间不详,创立者是大统领班德尔·凯,圆桌王座下①的一名秩序骑士。 739年成立学院,风暴之心从此隐退,改名风暴会。 现任会长:露嘉·克里斯蒂尔。 历史荣誉(790始):50次A级、18次B级、76次C级,猎杀总数目207。 799年,以蛮力牵制怪物大军,促使首领被击杀。 卡片背后分别是他们的徽章,其中刀剑交并的,与那柄来路不明猎刀上一模一样的,是学生会的徽章; 投掷长矛的翅膀,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女孩臂章上的图案,属于风暴会。 果然是都见过面的了。 只见两张卡片背后都写着:如果你做出了选择,请持此证明到登记处注册。 夏明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费林,原来费林与他住得并不远,出门走几步就能到达。 当他们互相说明目的后,费林惊讶地说:“你怎么会有两张邀请卡,能收到一张邀请就已经很不错了。” 费林也有一张卡片,灰黑色的。对于知道一些以暴力著称的风暴会内幕,夏明想那张邀请还真没有发错人。 “是吗?”夏明疑惑地道。 他对这些却一无所知,那些开阔显眼的楼道转角,很自然地成为部门的招新宣传。不过可能是优先度的不同,这里也并不拥挤。 费林说:“我们的规则与普通的区别。不过,我听说有些人根本不需要规则,他们自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猎人,他们甚至都没有参加训练。” 费林的语气有些不甘,仿佛在说,为什么那些人中没有我,白白浪费了他三个月时间。 “不过,你为什么会有两张卡?”费林问。“难道他们也给你开放什么特殊规则。” “能有什么特殊规则呢?”夏明说。 “比如说,你可以同时选择两个。” “说实话,其实我甚至一个都不想选择。万一我选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会不会叫兄弟来打我?”” 费林无语地摇了摇头,他想着是不是厚着脸皮讨一张过来,但显然他是做不出来的;他一贯的做法是用抢,不过他也不会这么做。 手续果然跟写着的那么简单,只要注册就好了。不过在办公室里,夏明又见到了那个看管仓库的大叔。那位大叔很热情地接待了他,让他签写了几个字便算通过了。 也幸好过程简单,夏明通常只关心自己的事,太麻烦,即便天上掉馅饼,如果还要排队,那也与他无关。 他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走了出来,在路过一座环形建筑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哄响。夏明还以为什么东西爆炸了,往里看时,才看见费林站在演武台上,正将两个面试官给扔了出去。夏明目瞪口呆,风暴之名,专门为费林打造的。 谁说成了猎人就不用读书了?谁说成了猎人就可以天天打架?那些早早下定论的人恐怕现在把心脏拧成了线。 自从脱离了训练兵的身份,他们学习的课程就更多了,一天五节课,一天满满当当,甚至到晚上的时候他们还得到草药馆里学习枯燥难懂的药理知识——这些都原本是二年级的课程,已有很多人开始羡慕那些留在新生区的人了。 因为时间的缘故,夏明与张猴等人都很少见面,偶尔路上遇到也只是打个招呼,一转头,人便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有时候,夏明还以为自己仍置身于那个雪石镇的公立学校。训练变少了,少了教官的唠叨,实在令人不习惯。但是,他们竟然在学习理论知识? 这不是他以前所理解的那样。 校院不是学院,他们只学习某种特定的能力,而不是包揽各方面知识,那样只有学院才会这么做。 夏明有点怀疑,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当他们遇到敌人时,是否还能拿起猎刀战斗。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夏明准备独自前往古森林,源物质作用的猎刀不会生锈,但他的骨头却快生锈了。 猎人在校园内的活动是自由的,不再像训练兵那般有诸多约束。可他却并不认得路,奇怪的古森林,它实际的面积比看起来的还要大,好比一本巴掌大的地图册,当打开它之后,其实,你会发现,它三边都还有折叠起来的部分。 他还得得去一趟图书馆,除了寻找相应的地图,还有一件事困扰着他。 他上次借来的只不过是简略版的领地地图,军校院的位置位于领地世界北部,它的大致轮廓像一轮弯月,古森林并不完全被包围其中,而它外面也是被大片的森林包围。有关学院的全部资料,仅只有两个指甲盖加起来那么多。 当他来到图书馆时,正好米娜也在,不可能这么碰巧就遇上,除非她整天都待在这里。 正如他所料,当夏明请她帮忙时,她很快就帮他找到了相关的区域。 不过她说:“这些地图都大同小异,只是版商不一样而已。我想这种详细的地图属于机密被保护起来,轻易是不会放在这种公众地方。” 听她苦恼的语气,似乎也在寻找出去的机会。 “但是,你有没发现,古森林有点古怪?”她说。 “你也察觉到了吗?”夏明说,那里的确有点奇怪,但这不是他能理解的。 “范德蒙的‘轶事录’”米娜将一本书丢给他,“729年,风暴领袖裴那在古森林发现了第二件圣遗物。关于圣遗物是什么,它是怎么制作的,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 有人认为它是由高纯度的源物质锻造而成,但据说它有轻易摧毁一个大型城镇的力量,这是源物质无法做到的,源物质顶多只能对其进行拟态。 第一件圣遗物便是掌控在王宫手中的‘秩序之剑’,最早关于它的记录是圆桌国王时期,秩序骑士就是以此命名。军校院成立年份是739年,为了挖掘这里的秘密,于是成立学院。” 夏明听出来了,原来她并不是苦恼于无法出去,而是苦恼于这些秘密,她恨不得立刻实地进行考察。 夏明说:“不管怎样,我们只要知道,它是用来保护领地世界的。” 米娜惊恐地说:“我知道,但是,恐怕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所以...” 夏明惊道:“所以..调查部队..他们是在试验它的能力!” 米娜说:“..希望他们不是..” 她记得那些会飞的木偶,可见他们已经遇到了危险。 夏明也不禁有些担心,如果真如他们所想,一旦被王宫的人发现,这里的人将会被全部清除。无关于保不保护这个世界,因为他们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王宫的统治。 而且,如果连米娜都能在图书馆找到这种书籍的记载,这就说明这并不是一个很秘密的东西,王宫很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他们了。猎人也不想为此欲盖弥彰,所以无论有无,他们都在等待时机,等调查兵团破译圣遗物之时,恐怕也是他们两者之一的覆灭之日。 虽然夏明没有参加过世界之墙的宣誓,但真到了那种时候,他的猎刀是否会指向自己的同类;他的同类是否会将武器指向他?那时,他该怎么选择? 他们都意识到,这并不是居安思危,而是某些事正在真实的发生。就比如,他们这一期新人已提前学习猎人的技巧并提升成为猎人。 “总之,先别把你的发现告诉别人。我想校长是有对策的。”夏明在椅上。 “我不会把事情告诉别人的。”米娜保证说。 “关于药理学,你知道它在书架的位置吗?”夏明最后问。 米娜说:“药理学都被锁在了二层楼,只有在导师的带领下才能拿到..” 夏明沉默的点点头。 注 ①改自圆桌骑士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五章 枯骨 (1) 神秘猎人 上 与米娜在图书馆分别,夏明准备去寻找费林。即便没有地图,但是夏明清楚他的性格,他一定会愿意一起去冒险。 没有地图,那就自己画一张。 夏明想邀请米娜一同前往的,但是她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至于张猴,他真担心他的机械理论是否合格了。 夏明才刚敲响费林的门,门便应声而开。 只见他全身丛林彩装,左右手臂分别是大型号的轴型机动矢,凹槽里的精炼箭头闪烁着金光。左边腰袋上,是两柄长短不同的猎刀,长的是旧的,连同刀鞘都腐朽不堪;短的是新的,但材质却是普通,这点从它的可更换的刀柄上就可以看出。 “你这是...”夏明惊诧地问,这家伙果然比他还心急。 “战术训练!”他巨大的手掌拍了拍那块不起眼的臂章,那是一双黑色的翅膀,抓起投向地狱的长矛。“机动部组织的。” 夏明眼巴巴地看着他,有种羡慕嫉妒的意思。 “如果你想来的话,倒也可以蒙混过关。”费林说。“但是你的臂章千万不要带上,就说忘带了①。否则,他们会说你是奸细。” “我倒是想去,但是...”夏明问。“真的没问题?” “大不了,打架了,我帮你。”费林拍着他的肩膀说,那是他的保证。 “咱也是又组织的人,打架的话,学生会一大票子兄弟,你还是照顾他们好些,当心他们到时候把你踢出来。” 夏明笑着说。 “话说,你应该还没参加你们的见面会吧!”费林问,他说,“风暴是第一批招新的,那些没参加训练期的人都进了那里。我也是昨天听他们说的。” 夏明说:“的确,我一点都还不了解他们。至于露馅,根本是多余的担心。” 换上了服装,将那块821期训练兵的臂章戴上,转备好东西,一切看起来都似乎没有破绽。 “那你应该担心你自己才对,当心到时候被他们踢出来。” “踢出来便踢出来,反正我还有一张卡片。” 两人边说边走向他们的集合地点,早有三个人坐在树底下等待。 他们一见到费林,立刻站直了身子,恭敬且整齐地喊道:“副队长!” 夏明看到他们的反应感到有些好笑,感觉是费林逼迫他们这么做的。 夏明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其中两人正是上次他看到被费林扔出去的人,另一人则也亲眼目睹过他的英姿,对绝对碾压面试官的费林,自然是崇拜不已。 “想不到你还挺能耐的,居然是副队长!”夏明用肩膀撞了一下费林。“不过,难道队长是巨人?” 夏明除了这个思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打得过费林。 但是夏明很快就住了口,因为那三个小弟都目光都像要吃了他般。这让他明白,他一定是弄错了。 费林有些无奈,忘记告诉这家伙少说几句,他要在这些小弟面前保持沉默,这样才能显得他沉稳可靠一些。他本就是猎户出身,是个粗人,胡乱开口会让他看起来像劫匪。 可夏明一点都不知道,他以为费林能说话甚至说笑,那是巨大的进步。他说:“抱歉,是我弄错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的队长一定很强壮!” 他用力拍了拍费林,拿他来打比方。 “一定很厉害!”他赞美道,他不得不这么补充,因为那些人的眼神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加凶恶,似乎要不是看在费林的面子上,他们就拔刀坎上来了。 气氛陷入僵硬局面,他奇怪费林怎么不帮他说几句话,这样下去还怎么合作,看样子要被直接撵走。 “我难道弄错了。”夏明干笑,小声地问费林。 “你怎么在这里!”夏明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木锶煜,他僵硬的转头。 他不仅弄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那姑娘双眉如刀,单单站在那便令人心生敬畏,上次看到的齐肩长发被她修剪到了脖颈以上的短发,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凌厉如锋。 “我...”夏明的喉咙像是被石头给塞住了一样,该说的话全忘了。 “我朋友。”费林说,看她似乎不太接受他。 “是么。”她无所谓的说,她看着夏明说,“你不觉得,你太明目张胆了么?” 夏明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只能保证道:“但是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这是必须的。” 木锶煜说。“而且,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能做到么?” “当然没问题。” “加入风暴么?”她直接开出了一个不可能条件。 “行啊。”夏明也学她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明年吧。过了不是只能再等一年。” 他将那根“木柴棒”懒懒地靠在脖子后面,他不耐烦地说:“你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其实,他看出来了,即便再他嚣张也不会怎样,这家伙似乎在想方设法将他挖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却不会轻易上当。 “你知道我们的行动方向么?” “不知道?”他疑惑地看向费林,不是说还没公布么。 “那就给我闭嘴!”木锶煜沉着脸说。 她将石桌上的树叶扫落,将一张图纸拍在上面。夏明眼睛一亮,立马就凑了过去,木锶煜瞪了他一眼,只让他站在离他们最远的位置。 她说:“听着,这次的任务很简单。 一周前,训练兵进阶猎人猎杀的怪物一共73头,我们任务就是将它们的脑袋全部回收。 当然,我们只要负责其中的一头。资料上说明是一头冥狼,不过,它在这个地方。” 她用炭笔在图纸上圈出一个位置,看得夏明有些心疼。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圈上,从纸上不难看出,从这个地方到达尸体位置,需要横跨大半个古森林。当看到那个地方时,夏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费林,费林正好也看向他,他们的意见居然是一致的。 但这都还无法肯定。 “古森林有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但这对于风暴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战术队形保持前进,每隔半小时替换岗位,返回时,我么可以从新生区离开。” 木锶煜在图纸上比比划划,所有人都认真地听她指挥。 夏明却不甘被冷落,道:“抱歉,请问我干什么?” “随便,只要不妨碍到我们就行。”她冷冷地说。 除了费林,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异。 “别介意。队长就是这样。”费林对他说。 作为队长的木锶煜首先作为前锋,走在百米开外的最前方;左翼、右翼分别有一个弟兄戒备;而在他们上方,在一颗颗树木间,还有一个弟兄立体的对周围监视。 中间,费林作为替补,半小时更换一次,也就只有这时候夏明能和他唠嗑几句。 据说,古森林是一个特殊的小世界,这里的物种介于壁内与壁外之间,所有危险都未可知。 “她是谁?”夏明问。“竟能压你一头!” “不知道啊。”费林也抓了抓笨拙的脑袋。 “我能肯定的是,她是跟我们同一天进校院的。听那些高年级的部长讨论,她斩杀过真正地壁外怪物,我们现在能杀死的只是些半死的怪物。况且它们成长在温房里,和那些真正的怪物根本没法比。” “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我觉得有些可信度,至少风暴会就对她开放了规则,我们还得经过训练期的考验,其他人甚至还需要面试。” “面试?”夏明问,“那天你去打架?” 费林摇头。“‘打架’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即便输了也没关系;他们主要是提很多奇怪问题,会长那天也在场。说实话,那时我还真不知道他在,后来我听到一个部长跑到他面前喊他会长,说我这个来砸场的小子要不要给轰出去时,我才知道。” “如果知道你就不砸场?”夏明忍不住笑道。 他说:“至少我会收敛一点,毕竟是当着主人家的面。” 他并不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是不懂人情的人。 “幸好他没有把你撵走。”夏明说。 “是啊。”费林疑道,“不过,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说?” “的确。但是,如果你被撵出来,我也不能来这了!所以,幸好啊~” “你是要来这里?”费林这才想起,开始是夏明来找他。他说:“这地方一个人走不了的,你别看我们只有几个人,其实分了好几个队伍,只要随便发射一枚信号弹,都有邻近的人能看见。这种队形走森林是最高效的,跟你那时候的命令一样。不过,你为什么想到这地方来,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么,而且,你的功课不多吗?” 未完... 注①为了防止以下事情发生,旧的会被回收。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六章 枯骨 (2) 神秘猎人 中 “功课?”夏明笑道。“不是我吹,对于我来说,还算轻松。” “还算轻松?”费林双臂交叉,压低声音得意的说:“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吗?夏大学长!” 夏明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明明已经掩盖得很好了。 “但是张猴那小子说得时候我确实不信,真不知道那小子得意什么劲。” 夏明不说,他那时确实有拿张猴掩盖真相。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掩盖,这难道不是个荣誉的事?难道因为“作弊者”的缘故,大家就会远离他?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何必在乎别人看法。 “小心!” 费林低声喊道。 他突然出刀,只听啪嗒啪嗒两声,一条足有一米长的足虫被斩成两段,掉在枯叶里痛苦翻滚。 夏明惊出一身冷汗,危险往往来自于人们忽略的东西,但它们通常致命。幸亏费林反应快。 木锶煜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了看地上死去的足虫,然后又把锐利的目光看向夏明。“看来你确实是个麻烦。” 夏明的脸上罕见地略微僵硬,但是他没说什么,毕竟他确实不应该跟他们在这里。 小队继续前进,夏明提高了警惕,他目光四处扫视,寻找“目标”以证明他并不是麻烦。 但他一直都没等到证明自己的机会。在他还没注意到之前,小队里就有人先出了手,将潜伏的威胁一一排除,好像他们的眼睛能看得更远一样。 这让他很不甘,他可不是什么书呆,一定不能落后了。 “没事,冬季很快就到了,你知道的,冬季很快就会到了。 那些东西在蛰眠之前一定会先吃个饱。我是个猎户,对这个我比你了解。”费林在他旁边说。 夏明点头,他问:“但是你怎么知道它们的位置?” 费林笑了笑:“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之所以能认出它们的位置,是因为‘嗅觉’” “嗅觉?”夏明疑惑。 “大概是猎户的特有嗅觉吧?”费林耸了耸他宽大的肩膀。“这我还确实帮不了你。” “听起来很有道理,我没法反驳!” 夏明吊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费林突然想起了什么。 “骨头痒了。” “你也会骨头痒么?我以为你是个沉得住的人。” “我来这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夏明突然认真起来。 “什么原因?”费林一愣。“当然,如果方便的话。” “只是个猜测,即便我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有点门道,能说来听听么?” “换岗!”又一道命令从木锶煜嘴中发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忙了,兄弟!”说完,费林便掠了出去,将前锋的木锶煜替换回来。 头发贴在额上,汗水从脸颊滑落,她确实需要休息一会了,夏明看过她挥刀——根本看不见,不过,正前方潜伏的危险一个都没有被落下,那些她的小弟,甚至费林都不可能完全做到。 “还有多远?”夏明问,他不想跟这个人待太久,以至希望这次旅程可以尽早结束。 一张图纸他飞来,正好被他接住。他对比了许久,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里有个规矩。”木锶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道。 “在这里走得越久,路就会越远。”夏明看到她像一只狐狸那般微笑,疑惑的同时也觉得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什,什么意思?” 木锶煜没再理他,没两下就将他抛在后面。 夏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图纸,突然觉得它半点用都没有了。 走在面前的费林突然站住,他向四周望了望,转头疑惑地看向木锶煜。 “我想我得核对一下位置。”他说。 “不用核对,继续往前走。不要看距离,只有认准方向才能找到。” 木锶煜将磁盘②抛给他。 费林没有多问,继续朝前。 但是过了许久,这次是木锶煜让大家停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不得不将瓶里的灯芯吹亮。 木锶煜突然伸出手,所有人都看向夏明。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夏明不知道他要怎么帮忙。 木锶煜都懒得跟他说了,直接将捆在纽扣上的图纸抽走。 将灯瓶靠近图纸,她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不可能走错方向。” “到附近仔细侦查,应该就是这个方向了。”她又肯定地说。 “不。”费林突然说,“它就在那里!” 他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块略微凹陷的土壤,夏明朝那看去,也记起了周围的景色。 这地方正是上次他成为猎人的地方,那怪物的尸体本应该躺在那里的,身体可能已经腐烂,周围很远的地方都应该能闻到。 木锶煜皱了皱眉头,向那块区域走去,从体型上可以判断是冥狼,但周围战斗的痕迹早已被秋风抹去。 “还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她对费林的隐瞒略微感到不满。 “我不想隐瞒什么。但是,这是啊明独自斩杀的。”费林道,也不再顾及她的颜面了。 木锶煜的脸上果然挂上了那种不相信,怀疑,但心里却明知道这是事实的表情。 那几个弟兄却都不说话,一路上他们都不知道,在他们队伍中,居然隐藏有这等厉害的人物。要早知道的话,他们就不用这么客气脸色给他了。 秋风刮进领地世界,刮进森林,古老的巨树竟也摇晃起来,枯叶纷纷坠落。 安静,太安静了,夏明当面迎上传林的凉风,他身体猛地一僵,突然抽出信号枪,麻利填上弹药,扣下扳机,向天空发射一枚危险红色信号弹。 “你干什么?”木锶煜质疑道。 “来不及解释,总之,快离开这里。”他同时喊道。 信号弹已经发射了出去,但就在这时,一道雷霆击穿天穹,仿佛故意,耀眼的亮光将天地所有的色彩淹没,连黑暗都无法逃脱。 天穹裂开了,风拼命地涌进来,夏明等人不得不将猎刀插在地上暂时稳住身体。 第二次闪电伴随豆大的雨滴落下,好巧不巧,冬天正好到来。古时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但领地世界的夏秋和冬春没有太大区别,冬天的到来叫“冬降”,这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它的到来从不打招呼,而在某天的某个时刻里突然降临,让人猝不及防。 这些雨水很凉,到了夜里,它们会不知不觉的变成大雪,领地很快就会换上白色的大衣,像一位木讷的老人那般安静。 灯瓶被打灭,周围一片漆黑。 古怪的低鸣从周围响起,那声音仿佛喉咙里装了块滚动的石头。 一束绿色的火焰穿过森林,他们一下子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头怪物,狰狞的巨大狼头沾满了枯干的血迹,森白的狼牙暴露在空气中,灰蒙的热气从它牙缝涌出,一根尖刺出现在它头顶,一路往下,仿佛肋骨反长刺破背脊,那是如披上“战甲”的朽黑骨刺。 木锶煜吸了口凉气,却不是因为这头怪物。这种家伙她见识过,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它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蓑衣的矮小猎人,雨水正将他猎刀上的血液冲刷掉。 他们相处得似乎很融洽?这怎么可能? 在木锶煜走神的一瞬间,那头怪物朝他们扑了过来,信号弹的最后一点药火熄灭了,血珠不断从刀尖滴落,暗淡无光,天已经黑了...... 未完 注:②磁盘,指的是类似指北针,辨别方向的仪器;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七章 枯骨 (3) 神秘猎人 下 只听粗重的呼吸声朝他们靠近,有人的身体被猛地撞倒,巨大的力量像石头砸在身上。 “散开!”夏明在黑暗中大声喊道,雨水几乎将他的声音包裹住。 有亮光在眼前一闪,那是猎刀的寒芒,木锶煜没有多想,拔刀劈砍。 雷霆滑过,面前蓑衣猎人像墨一般消失在视线。 叮~ 她始终是慢了一步,那人的刀本就比她还快,她失去平衡地倒了出去。 “追......” 木锶煜听他在困难地说什么。 “追......猎” 暴风雨中回荡着这句话。 木锶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个粗哑难涩的声音如填满了怨念。她想从跌落的地方站起来,一个矮小的黑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正式宣判她的死亡。 她瞳孔微微收缩,死亡的时候她还是会感觉到一丝害怕。 疼么!孤独么! “追...猎...猎...猎...杀...” 如同死亡的咒语,静静地回荡在夜雨中。咒语里蕴含的怨念与仇恨,仿佛他们本应该接受死亡的审判。 黑夜点亮,璀璨的星子无序而绚丽在她面前绽开。 “嘿!发什么呆!跑啊!”夏明说。 木锶煜脑袋猛地清醒过来。 “你是谁?”夏明警惕地问道。 炽热的信号弹打在他身上仿佛打在树皮上,焰火只灼焦几根棕毛,他本人没有太多的动作,横立的刀刃上,雨水从刀尖滚落。但是他也许只是个孩子,夏明从没见过这么矮的猎人,他只他一半那么高。 “跑!” 夏明的身体被一股巨力倒扯了出去。 “还问那么多干什么!”木锶煜拽着他,趁着火光消失之前将钩锁钉在一根树枝上,芯轴将他们拉扯向远处。 “——” 一片漆黑。 夏明问:“该怎么停下?” “我一放手,你肯定先遭殃!”木锶煜冷冷地道。 夏明浑身哆嗦,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墙壁撞过来。 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长三只眼睛!” 信号弹在树木间穿梭,如同寒冷的冬夜擦亮的火柴。 砰!毫无防备的,他的身体猛的坠在湿润的枯叶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喂,你这人懂不懂礼貌!”夏明立刻便为自己讨回公道。 木锶煜像猫一样蹲在巨大的树根上,她缓缓站起来,拍了拍面前古老巨树的坚硬树皮。“你要是有意见,我可以再扔一次!” “喂我说,你发什么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夏明朝她喊道,他回头略微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会不会追上来。 “不知道。”她从树上跳了下来,声音有些疲倦。 “那我们快点离开,尽快将消息告诉其他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 “闭嘴!”她喝道。“要是能走,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夏明闭上了嘴。 黑暗中谁也看不到彼此,大雨安静地倾泻。 “你为什么不说话?” “......” “我要是能说话的话,为什么不说话?”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有。” “你听到了什么?” “你听,哗哗哗!好一场换季雨!” 刀鞘直接向他敲来,可怜夏明又趴在了泡烂的枯叶里。 “你有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你是说那个不明身份的猎人?或许有吧,不过我没听见。”夏明听她的语气很认真,也就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那时候的光线只够他模糊地分辨位置。 “他很厉害么?我看他只是个小孩子!” “不知道。”她声音很低,显然也在猜测。有些人即便年纪大,身高也跟小孩差不多。 “拜托,我们能不能先离开!”夏明赶紧建议道。 “磁盘不见了。”她说。“还有,这里是有规矩。” “什么什么规矩?难道你们没完成任务就不能离开?为什么不早说呢?”夏明在心里说,早说的话就不跟来了。 “不。规矩就是秩序!这里有个特别的东西,叫做秩序。只因听起来难理解,所以叫做‘规矩’” 她突然变得耐心起来。 “规矩就是。在古森林呆得越久,它的路就会越长,这种规矩在第二天黎明会恢复正常; 第二个规矩:古森林里,追逐的人,后者绝对赶不上前者,除非前者自己停下来; 第三个规矩:古森林越往中央,它的路也会越长,中间宽,周围窄,这条规矩是没办法改变的。 它还有很多规矩,不过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挺邪的吧?这种规矩连王宫的大学士都无法解释。” 夏明点头,一些困惑他多日的问题随即得到解决。比如,拉链那天,所有人都赶不上他,他也始终没有赶上那个“逃走”的人;比如,之前木锶煜说,“只有认准方向”。 没错,古森林的土地不太平坦。没有了方向,也许他们会在一个很大的范围内转圈,方向感差的人可就糟透了。 “那现在改怎么办?” “别吵!你听那人有没有过来?” 过了很久,四周还只是整齐的雨声,没有怪物的喘息声,没有人类走动的脚步声,其实他们连彼此的心跳都听不见,仿佛周围都是虚无,只有各自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寒冷的雨下。 雨水更冷,夏明只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终于憋不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我说,拜托,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 声音冷冷地从他旁边传来。 灯芯中火苗窜起,亮光顿时装满整个房间、每个角落。 有个很古老的故事,大概讲的是光是唯一能充满世界的东西,因为它最容易分享;破碎的世界里,白色的蜡烛燃烧着黑色的火焰,黑暗才是唯一能充满世界的东西,光分享建立在被剥夺的黑暗上,它让世界充满了幻像。 “怎么会有这地方?”夏明询问。 “这是他们设立观察哨所。有很多,你知道他们经常要在这里做些试验,出不去的时候就可以住在这里!” “在树里挖洞?简直是太残忍了。”夏明道,其实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问了就显得他太没见识了。 木锶煜没顾睬他,踢开一个木箱的盖子,低矮的房间里顿时鳞光闪闪,是一箱刀片。 打开另一个盖子,顿时一股硫磺的味道散了出来,是火枪,里面还有一小盒看起来已经受潮了的火药。 木锶煜继续在那寻找,夏明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找到了!” 木锶煜竟拎着一只鸽子回来,就像术师在变戏法那样。 “建议用烤!这儿有大点的锅么?可以炖,虽然少了材料......” “滚!” 木锶煜瞪了他一眼,在桌前坐下。她取出炭笔,在纸上写道:“古森林 成形冥狼 神秘猎人 十小队 走散” 她将纸卷成小卷塞进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筒里,可突然,或许是因为她用力过猛,又或许是东西放久了衰老,那支鸽爪竟然折断了!夏明看到那材料,竟是木头!这,还怎么炖、怎么烤? “戴亚娜老师的木偶宠物么?” “飞木偶,伪装成鸟类,不一定是鸽子。但它们不容易被怪物盯上,飞得也快,路途不需要停留补充消耗。” 她说:“我要将神秘猎人的事传回去,也许他是在执行秘密任务的追猎者。” “什么是追猎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类似于执行者,能力不一样。”她并没有回答下一个问题,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有什么事发生?” “我......”他犹豫了一下,心思微动,话音转为神秘,道:“嗅觉,优秀猎人的嗅觉。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我就能察觉到。” “你怕是长狗鼻子,还嗅觉!”她对夏明的解释嗤之以鼻。 夏明有些吃瘪,她不应该好奇地询问他,什么是嗅觉么,那时他就可以像费林那般装酷了。 火焰静静地燃烧,夏明盯着那条细细的黑尾,低低的说道:“那天之所以成为猎人,因为,我看到它在长牙齿,也就是在恢复,有什么东西在修理它的身体。我想,很多人都不知道情况,我就觉得应该乘早斩杀它。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因为......忘记了。” 木锶煜没有嘲笑他,“所以说,它死了,但又复活了!” 夏明点头。“恐怕是如此!有什么药物是能让组织再生的么?” “有!”木锶煜立马肯定的说。 未完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八章 枯骨 (4) 十三号井 上 夏明看着她,可她似乎又不愿意说了。 “你什么眼神?”木锶煜怒道。 “没什么。” “你以为我不愿意告诉你!” “没有。” 木锶煜这才冷静下来说:“有啊,可是我不告诉你。” “不不,我不需要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有没有,甚至也可以不用确定,不过我很好奇。” 木锶煜没有询问他好奇什么。 “既然那东西又复活了,我们得想办法干掉它。但是那个猎人怎么办?你能确定他是谁么?” “不知道,但也许是追猎者。” “你有看清楚他的猎刀么?那是普通猎刀。也就是说,他猎刀上的血液——” 焦色的火焰燃烧着冷光,夏明说。 “是人类的!” 两人一阵沉默。 夏明在想,他对这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 火舌在木锶煜的瞳孔里跳动,她沉默的时候,眼眸像晴朗的夜空。 “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夏明没来由的一句。 “是么!”她欣然接受这不知道算不算是赞赏的一句话。 “我就知道你很厉害,那个大家伙就交给你了。”夏明狡诈的说。 “不行,那本来就是你的,它是你的第一个猎物。不要忘了,你才是它的猎人。”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夏明的算盘而产生其他情绪。 “它还没死,我就不是猎人。那么我的猎刀,也就不会违背什么宣誓了。” “你认为,那个猎人没有追上来,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追不上的规矩?” 木锶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窗外,冰凉的空气被风卷着在边缘呼啸,她的脸色微微苍白。 夏明将木窗拉小了一点,开始下雪的时候,温度会略微上升一点,好在他们的战服也不是很单薄。 “知道吧,你不是说他是什么来的?听起来挺厉害。不知道,谁还敢到这里乱走!”夏明根据自己分析道。 “还是小心一点吧。” 她抓起一把匕首,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最后突然出手斩向焰火。 燃烧的灯芯从桌上掉落,四处顿时又被黑暗淹没。 “是追猎者,虽然与执行者名字类似,但追猎者是追猎者,二者完全不同。 执行者谁都可以担任,只有能力足够;而追猎者必须是老猎人,因为他们面对的东西通常都很危险。” “有多危险?” “也不怎么危险,追猎都是单人行动的,并且还没有失败的案例,我以前就追过猎,就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了。” “原来你的‘老’是厉害的意思,或许你挺厉害的吧。” 夏明的语气,颇有种别耍猎刀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的自嘲。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选择骑士?” “骑士?”她不屑的说,“舞刀弄枪,耍杂技而已。” “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是不是想成为一名骑士?结果只能求次,被迫成为猎人。” “并不是。”夏明摇头。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成为骑士,骑士也并不是你说的那般不堪。想成为猎人,是因为,我们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 世界外的东西,我们一无所知,也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们认为世界之墙坚不可破,恶魔永远碰不到他们。 这其实没什么错,里面的世界够他们享用一生,又何必徒增烦恼? 但人类当真只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世界之墙真的是神创造的,神为什么不将恶魔都消除掉?为什么墙里的不是恶魔,而是人类?这到底算什么?关在笼子,用来观赏逗乐的小鸟、还是家中饲养等待宰割的兽禽? 这根本就是一个监狱。” 窗外的雨开始变得无声,四周的温度略微可忍受了一些,不过风依旧很大,一直在木窗的缝隙里尖叫。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即便是我们,也不是真正了解这个世界。成为猎人,是因为我的父母,他们也是猎人。其实我们家一直都是猎人。我从小就学会了机动以及使用猎刀的技巧,可是十年前他们就离开了...” 她突然有些神经地笑出声来,“可是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们这些普通公民,就像你说的,‘这里够他们享用了,何必徒增烦恼?’,当然就不会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果然,果然人家耍刀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 不过十年前有发生过什么么?799年是有书载的壁外大规模怪物入侵事件。据说当时差点就打破了世界之墙的屏障防御,如果让其跑进来,这里理所应当成为它们的屠宰场。 人类对它们的恐惧,多半来自宗教的神话,还有一些,则是猎人们的亲眼所见。 至于十年前,夏明也不记得曾翻阅过什么书籍了。 “那真相是什么?” “你知道圣遗物么?” “不是很了解。” “这当然不是见很秘密的事,至少我们都知道。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他们一大批人都在弄这个,觉得挺厉害的。 你难道没觉得,很少见到高年级的人?他们很多都被秘密派去壁外执行任务了。 你知道戴亚娜吗?它本来不是教师,只不过现在挺乏人的。 临阵磨枪,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害怕吗?你会迟疑吗?你会后悔吗?” —— 暴风猛烈的撕扯地面,将碎石、木块、更大的,甚至被连根拔起的树木,也一并卷入这场风暴中。 轰~ 黑暗中突然一声炸响,喷涌的焰火被吸入风暴中心,变成一条蜿蜒曲扭的火龙。 “该死的!是谁又挖到了瓦斯泉?停止作业!立即停止作业!妈的,想死是吗?立刻关闭石门,关闭石门,保护圣物!” 一个满脸烟草卷的胖矮老头拿着一个锥形的扩音桶,对着13号通道大喊。巨大的热量从石门上透出,整座隧道发出惊心动魄的摇晃。 所有人都紧盯关闭上的十三号石门,仿佛在看通往地狱的火门。 “妈的,这该死的十三果然不是一个好的数字!”老头拧开一个方方扁扁的小酒瓶,记忆性的往嘴里倒,他忘记酒早已经没了。 “康纳教授!”十三号井的一名执行者忍不住提醒道。 “补给应该明早就能到达,不过遇到这种天气,迟一点也有可能。” “那些游骑兵会帮他们纠正方向的,他们可是比磁盘还好用的导航工具!” 康纳抖了抖他圆挺的肚子,左腰上的两把宽刃猎刀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不,教授,你不知道,就在刚才,下雪了。您太着迷工作了,这是换季雨,冬季来了。你得休息一下,出去看看地面的世界。” “冬季了么?怪不得这几天早晨这么冷。”他平平淡淡的道,时间过得真快,又一年了,破解圣物还是遥遥无期。 “我真讨厌冬季,寒冷会将脑袋里的那些东西给冻僵。” 他边呵气边搓手,虽然周围的温度还在不断上升,但他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里。 轰~ 又是一阵地洞山摇,沙石从壁上的裂缝里倾漏出来。这里虽然看起来不太安全,但他们都好似没事儿的坐在那里。 在这个地窖的中央,一柄赤黄浑身似有熔炎流动的大剑安静地悬停在一块立方地状的巨石上,这个地窖里没有一根顶立的柱子,但方圆两里,包括这间地窖,之外的二十四条通道,上百个蚁穴般的房间,都由这块巨石支撑着。 这块巨石正是从世界墙壁挖掘出来的,它发出的巨大的方体形御屏障就是最好的支柱。 “通知其他通道的人到这里集合,这次炸得这么厉害,怕周围的一些通道不够牢固。” 康纳对十三号通道的人说,“那些东西是你们挖出来的,等结束之后你们必须给我去处理好!” 未完。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十九章 枯骨 (5) 十三号井 中 在与地窖对立的一个地方,是一座古老的城堡,一块块古青色的石砖将它砌成。 古老的城堡让它看起来死气沉沉,白天里没人能注意到它,到了夜晚,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偶尔抬起头,注意到那高塔里燃烧的火焰。 事实上,这周围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也很少有人会路过这里。这里并不是那个可以享乐的壁内,这是北原,离最北的边界至少百公里远。 那些游骑兵,军队,或者探险的猎人才常出没在这里。 当然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它们不是来投宿的,而是掠夺。 夜,风雪交加。 突然,远处璀璨的火光窜入天穹,而后巨大的炸响才如浪潮般涌来。 “怎,怎么回事?动静这么大?” 火光照映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孔,他们都惊疑不定地看向远处火光窜起的地方。 “所有值班的小队立刻上马,我们不能让那些家伙靠近那地方。” 一个鬓角略微花白的中年立马出现在最高处的观望台,寒风下,他面目的线条如木刻分明,宽厚的鼻梁,是长期在寒冷北原生存的结果。 北原第二游骑兵,长期游荡在毫无人烟的荒山雪原中,为那些远道而来的各种朋友提供不同类别的“帮助” 易木只不过是其中一名骑兵,受故人之托,带这些看起来有点意思的小鬼们开开眼界。 “易前辈,这天......”他们都怀疑这样的天气是否需要这么做,谁他么的风雪夜还跑出来晃荡,这不是脑子有问题么。 “不能松懈,那些家伙可不知道什么是白天什么是晚上。” 这些人虽这么问,但却都跳到了马上。易木虽这么说,却并没有担心他们。 很多普通人少经历的事,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了习惯。 他比较中意那个叫齐山的小子,这家伙性子跟他一样,两人比较投缘。可偏偏,似乎瓦尔那个老东西让露嘉那小子出来,他非常不喜欢这个人,为人死板不知变通,那冷硬的臭脸像极了小时候家里请来的先生。他喜欢的是像这种的爽快生活,而不是念书。 露嘉·克里斯蒂尔一站出来,那些小鬼一下子就变乖了,这他么的到底谁才是老大? 这让他很不爽,他决定今晚亲自出去巡查,虽然瓦尔加那老头让他好好呆在城堡里,以“主持大局”。 “喂。”他翻上马背,旁边立马就有一个声音冷冷淡淡地说:“你最好呆在这里,我们不能都离开。” “小子!”易木很不爽地盯着他,“你老大,还是我老大?瓦尔加那老东西难道没教你什么是礼貌?懂不懂尊老?” 露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对他的会员说道:“你们就听易骑兵的命令,遇到什么,往他那里跑就好。” “你小子什么意思?” “尊重前辈。” “没意思没意思。” 易木甩甩头,随着他的手势落下,沉重的石门缓缓上升,一大队人马涌进暴风雪中。 “一二三四,东南西北方位;五六,东南往西北;七八,西南往东北;九跟我,注意信号;风太大,不要走太远。” 黑色的队伍立刻分成九个三四人的小组,随着行进,逐渐展开阵型。 事实上这种恶劣的天气,那些东西出来行动的概率很小,即便爆炸可能会吸引它们的注意,但窝在巢里的总是舒服的。 它们会有懒惰这种词吗?还是因为,它们知道这种恶劣的天气不适宜行动! 这些事他一直都没想明白,它们天生就比人类强壮,若同时还拥有智慧,人类还会存在吗? 他点了跟烟,同时将烟盒抛给看着他的几人,客气地说:“尝尝!” “不,不抽烟。” 那个接到烟盒的小子受宠若惊地将它还给他。 “不抽,会很冷的。” 他叼着烟头道,不小心展示出他满是烟垢的牙齿。“年轻人啊不能太死板,什么都可以学。不抽烟不喝酒还怎么风流?怎么会有女人看得上?” 这些平日在校院也算是一方人物的小子,现在只是不停点头,口中称是,一副前辈说什么,都是对的道理,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 “不行不行。”易木看着他们,还是有些不满意。 “一定是你们那个会的老大条规太严,回去我帮你劝劝他,不过你们自己也要争取,脑子不开窍,光我说也没用。” 易木暗暗摇头,看着几个没长进的小子,嘴中的香烟也淡然无味。 希望今夜能遇见一些大家伙吧。 ———— 风雪无声。 安静的普罗米修厅,只有吱呀吱呀的木头发出的声音。 自从有伊娃这个帮手,戴亚娜就很少出现在这里,所有木偶的维修工作都交给它来完成。 没有人教它,戴安娜也没帮过它,但它还是把那个不可能修理好的木偶修理好了。 霍伊格雷向它伸出手,但伊娃像抱起心爱玩具抱起零件往角落里躲开,它似乎也知道这个人不太善良。 它刚远离那个人,一个巨大的黑影便向它飞来。 零件七零八散地洒了出去。 站在窗前,一个裹着白袍的人,他手中的权杖停顿了一下。 好像也意识到做了一件错事,非常客气地向那个男人鞠躬道歉。 “深夜打扰,还请勿怪。”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那我便直说了。” “您应该也听说外面的传闻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之前所有有关猎人在壁内活动的限制条约,现在全部解除。这是解除条约的密函。” 他恭敬地呈上一个精巧布置的长盒子,霍伊格雷将它推还给白袍人。 “不用解除,成事之后,条约仍旧生效,给我们点钱花就行。” 白袍人滞了一下,最后将木盒收回。 “风雪夜寒,不如住几天。” 霍伊格雷并没有邀请的意思。 “不必,告辞!” 白袍人略微躬身,转身朝风雪中跳了进去。 来也快,去也快。霍伊格雷想,这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闯了。 他手一招,一只传信木偶落到他手中。 “神秘猎人?” 他将纸卷起来,放进铁盒里。 “安排执行者,去调查。” 黑暗中立刻有了响动,有人从雪地里跃起,去向其他的建筑。 “你为什么不接收那东西。” “我们本不该管这些东西。”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没有了总比有的好。” “你太不懂人类了。” 一只木手将一颗头颅捡了起来。 “至少,你应该把他留下。” 霍伊格雷点点头,也同意它的看法。 未完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章 枯骨 (6) 十三号井 下 青石板覆上一层薄薄的鹅雪,路坚硬而冰滑。 白袍使者拄着象征权力的权杖,缓步行与雪夜中。 夜里无人,之前有执行者从普罗米修厅离开也没有掩饰,遇到他还向他行了礼以表示尊敬。领地世界任他来去,一座小小的学院,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他还是放低了姿态,白袍使者担心的不是瓦尔加的空城,而是坐镇东南西北四座钟楼的守夜人。 高处不胜寒,但却令无数人羡慕。 夜,孤寒。因为孤独才会觉得寒冷,世人能承受得住这份寂寞的又能有几个。 他试问自己,绝对做不到如此。 参差的古木随寒风轻轻摇摆,枝头时有冰霜坠落,簌簌落下,令得不惧风寒的夜禽发出凄惨的啼叫。 白袍使者突然停下脚步,在这片森林的周围,环绕着一股古老沉寂的气息。混乱的秩序管束着这里,与被秩序管束的圣遗物不同,它是秩序的发出者,整个山丘是一件比圣遗物还宝贵的圣物。 在这座学院还没成立之前,常有灵异的事情发生在此。没有人能解释,所以能把它交给好奇它的人。 猎人的限制条约,很多原因都是因为这个不可知的圣物。 国王对此表示十分担忧,但忠诚的骑士绝对不背叛王国。 “骑士。”白袍使者笑了笑。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向了古森林。 仿佛踏进另一个世界,背后的退路消失了,他只能继续向前走。 林间的深邃处,偶尔有滴水怪声发出;什么夜禽在他走过的时候,在树后震动翅膀;烂泥地上的一根卷曲树枝,那是鳞片与枯枝一般颜色的冻僵蝰蛇;一颗颗幽绿的珠子在林间游走,那些是兽类中的夜行者。 突然,那条被冻僵的树枝动了动,猛地弹起,凶戾的眼珠似两颗烫灼的铁球。这是条炎蝰蛇,即便再寒冷的环境,它的血液也不会冰冻。 这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真的毒蛇,一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使者握住权杖,这是根细小的权杖,却有着不容忽略的威慑。有许多人都害怕它,他们害怕的却不是这根权杖。 剑刃如寒风呼啸,忽而安静。 幻像,枯枝或蛇,此刻都破灭了。 使者手中的是杖,是剑,是权。 他周围的古怪立刻如幽灵般退散。 黑和白的世界,安静得让人恐惧。寒风凄厉的嘶叫,像无数哭泣的怨灵。/我也不晓得这里是不是语病/ 沉重的脚步声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地面也在震动。除非是巨人,否则就是幻觉。他若无其事地朝前走,脚踩在冰叶上,清脆的破裂远远传开。 他忽觉得无聊,便开始猜测瓦尔加为什么不收这个礼物。 瓦尔加是一个精明的人,即便是个残废,但他培育出来的猎人却丝毫不逊那些所谓的领地骑士。这就是王宫的人为什么对他和他的猎人们忌惮的原因。他们都担心有一天会有猎刀架在脖子上,到时候王宫就不得不更换主人。于是猎人们的权利全都被压在了世界之墙下。 世界墙壁有多重,猎人的刀就有多重。 他们的猎刀永远没有审判人类的权利。 但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交易,瓦尔加为什么拒绝? 他越觉得不对劲了。 霍伊格雷·瓦尔加可不是普通人,恰好能遇上他可不是因为他处理公务到深夜,谁不知道这位孱弱的校长,必须规律的作息。据说,为此,守夜人每天都要为他敲好几次警钟。 真是好大的面子,若没有那四位守夜人帮助,他绝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但是,使者的身体突然僵住。 他......是在等他! 使者豁然明悟却又沉下了脸。 他早已知道他要来了。为什么?他的行动是秘密的,除了主教大人和国王之外,没有更多的人知道。 刺耳的寒风穿于林间,怨灵发出欢快的嘶叫。 他们当中不可能有眼线,只不过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可有可无。”他似明悟的笑了笑。 巨大的阴影从树影后走出,两颗脑袋大的灯笼将周围映衬得血红。 血液飞溅,一颗血淋淋的东西抛了出去。那怪物正好抬起头,张嘴将其咬碎,骨头碎裂的声音像两块相互敲击的水瓢。 “追...猎...追” 丝丝哑哑的声音割裂空气,随着寒风裹挟,一直到很远。窗外飞雪,梦里有人被惊醒,他们翻了个身,扯过厚实的杯子,将脑袋紧紧裹住。他们没有听清那个声音,但却再也不想听见了。 “喂,快醒醒。” 不安的声音唤醒夏明。 “你听。” 木锶煜像一只狐狸警惕,她伏在一个木箱上,一动不动。 冷风从狭小的木窗出进来,将她的头发吹得散乱。 夏明眼花缭乱,只听到尖锐的风声。 夏明看到她的脸色忽然惨白了一分,她捂住鼻子,皱眉对着满脸茫然的夏明道:“血腥气。” 夏明耸了耸鼻子,一股凉气直透心里,然后说:“没闻到。” 他的鼻子不是不敏锐,而是对于血没有太多的概念。人的嗅觉比不得一些动物,他们的警觉来自用生命换取的经验。所谓猎人的嗅觉,大多属此类。 “有人死了。”木锶煜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掉链,反而认真的跟他说:“那个猎人,他又出现了,他杀人了!你说的没错,他猎刀上的血是人类的。” 夏明的心脏跳得很响,死人,是谁死了。他握了握横在膝前的猎刀,是一把屠刀。 “你不用担心他们。”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木锶煜道。“来之前他们都知道了空心树的秘密。等你进了学生会,参加他们的活动的时候就会知道,他们会告诉你。” 她走到从树中挖出来的方块桌前,将猎刀系好。转头对夏明道:“我知道很危险,所以你不必跟去。” 寒冷将他的脚冻得有些麻木,他不得不按住猎刀才能站起来。 “既然猎人在,那怪物也在。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夏明不明白一个女孩怎么会对这种事有兴趣,能躲着安静过一个夜晚不是很好么。就让那个猎人和怪物在森林里游走吧,只要找不到他们就好。 也许是看到他瑟缩的手脚,也许是听到他质疑她的实力。木锶煜走到他面前,用手重重地拍在他肩上,让他差点没站稳而摔倒。 “喂,你到底行不行。不要看起那么言不从心好不好。”她扯着嗓门,大声道。 “行,怎么不行。” 夏明忙道,但他拖起猎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可是,你不冷么?”夏明耸耸肩。“我有那么言不从心。” “原来是身不由己。” 木锶煜挑了挑锋利的眉尖,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她笑道,带着开心的嘲讽。 “读书人的命就是稀贵,碰不得冷,碰不得烫,三个月的训练见鬼去了。” 见鬼,面对她的反应,夏明一点路数都没有。 未完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一章 枯骨 (7) 枯骨 上 壁外,北原。 万木齐摇,呼啸的寒风阻断了猎人们的“嗅觉” “轻松点,小鬼。”易木吞云吐雾,对几个胆怯又勇敢的小子指点道。有时候警惕确实能救自己一命,但有时候却是自己吓自己。就比如这些小鬼,东张西望,风声鹤唳。惨白惨白的脸,让人还以为撞见了鬼,就算外人,一看便也知这种面相不吉利。 四面八向都没有动静,他们主要的任务是引开驱逐那些不速之客,避免对那件东西造成影响。 756期壁外调查事故告诉他们,那些东西并非毫无头脑。它们当中很有可能又出现了一位新的领主。这只不过是猜测,十年前的刺杀行动中,他们刚成功斩杀过羽翼未满的新诞生领主,短时间内它们根本无法产生新的领主,即便有,新领主也要花很长的时间去统治它的“子民”。 领地神话传说中有这样一段流传:相传世界每隔百年,便会有一位魔王降临异族。他会带领他的子民避开神的光辉,将灾难倒带丘土之国。故每逢百年之际,魔王降临之初,丘土之国的勇士们便会踏过神的结界,纷纷去往荒土,寻找魔王,以求杀之于襁褓之中。然则灾难仍至,勇士无一归来。 魔王就是领主,领主就是能使怪物聚集起来的首领。它们并不像普通怪物那般拥有粗糙的皮肉,所以一旦被猎人靠近,它们必死无疑。 799年击杀第七位怪头首领,815年在王宫的压力下,猎人联合骑士在北原的一座荒山里,寻找到了第八位首领,取名“魔星”。他们击杀了它却也付出了极重的代价,许多优秀的猎人从此埋骨异乡,而那些荣耀却全部归于一直旁观的破骑士。至于那颗魔星的头颅,也许正被某家骑士当做荣耀收藏在瓶罐里。 易木掸掉了剩下烟头,突然纵马而去。 “你们不要跟来,时间到了,自己回石城换班。” 声音渐渐远去,几人都愣住了,易木朝着北原深处径直而去,几人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后只能听他的命令,时间到了回巢换人。 老猎人往往能嗅到更多的东西,在黑夜中,被剥夺了视野之后,这点尤为重要。他纵马跃起,甚至没有用到机动矢,半空中他伸展猎刀像巨鹰在空中交错,而后猛地朝黑暗无人处砍去,嗤的一声,两点星火迸发,而后湮灭。 马背上两盏灯火由远及近,他翻上马背,消失远去。 枯树上,浑身甲壳的怪物罗姆,脑袋滚落到了泥路旁,暗黑的血液冰结成块。 屠杀吧,谁强谁就能活下来。易木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死了,死得很快。” 木锶煜平静的说道,仿佛她面前的不是尸体,而是木偶道具。 “他......脑袋呢,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 夏明赶紧找话远离这具尸体,到四处观察起来。一路上他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周围的环境黑暗中带着点幽光,像走进了书籍中描绘的巫师世界。 “有。”木锶煜对他说。“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我们看到的是幻觉。这是规矩,不过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里有许多鬼怪传说。” 她话才说完,便有一股有冷水一样的东西从夏明背后擦过,那凉意直透皮肤,一只冰凉的手在他心脏上轻轻抓了一下。他猛地转头,一个半透明的白袍人影站在他面前,手臂成弯曲状,从袖口露出的手抓只有白骨! “幻幻幻觉吗......”夏明的脸一下子煞白,他跌坐在地上,心脏像是要从肋骨里跳出来。 听到夏明见鬼似的声音,木锶煜也转过头,皱眉道:“当然是幻......” 她呆愣了一下,随即猎刀出鞘,直接将那个鬼魂砍得破散。 “喂,你没事吧。” 看到夏明没了魂似的痴呆坐在地上,木锶煜担心的问道。 “没......这真是幻觉么?” 夏明还在疑虑刚才的感觉,有些怀疑是不是世界真的有鬼魂。 “幻觉。”木锶煜坚定的说。 “你看,幻境消失了。”她指着那具真的躺在雪地的尸体。周围的环境也都暴露了出来,没有之前的那般静谧。凛冽的寒风此刻削面如刀, 神秘的淡绿光辉也退去。斜倒在雪地,灯盏的火焰似要扑灭。 “我们可以沿着这些脚印走。” 木锶煜说道。她提起灯盏,在那一排排巨大的脚印面前蹲下。 “你看,他来过,脚印在这里停下,离尸体还有一大段距离。那件衣袍和权杖是使者才有的,权杖里面是一把剑,它属于骑士的,使者的本身就是骑士。骑士是不可能轻易死去的,尤其是使者。除非......他被偷袭。那个猎人,到底是怎么与怪物联手的?” 她最后沉重的问出个夏明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怪物是猎人的说法,恶魔是宗教的说法,你还指望恶魔和人能和谐共处?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夏明只知道,人类是怪物的天敌,怪物是人类的天敌,两者相遇只有刀和利爪的胜负而已。 世界墙壁为什么存在,因为怪物会将他们屠杀。对,屠杀,单纯的屠杀,不是资源,不是食物。 “怎么可能,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夏明诧异地道。 “或许吧,但我们该注意这个猎人,他总是与怪物一起出现,一起消失。”木锶煜也对自己的观点有些动摇。 “人类有可能驯服怪物吗。”夏明问。 “没可能,因为从来没有人去尝试。即便能驯服,也不被世人允许,所以就更没有人愿意去做了。” 木锶煜比他知道得多得多,因为她出生在一个猎人的家族,与猎户一样,他们对他们的生存规则格外重视。生存也不容许他们忽视。 “还记得考核那天用的怪物吗?”她问。 夏明说:“当然记得。” “它们被带回来的时候只不过是幼体,军部的人尝试去驯服它们,可惜也没可能。所以处理之后拿来吓吓你们可以,但却吓不了我。但那天发生了一件很怪异的事。”木锶煜骄傲地说,同时低下头颅,疑惑的侧着脸。 “你是想说,那些怪物,并没有被处理过。甚至就是从壁外来的。”夏明道。 “不是,那些执行者,列车上的军士,他们死得太奇怪了。他们的死因另有其他,校长骗了我们。”凭借她敏锐的猎人嗅觉,那些怪物靠近了怎会没有察觉。 “你也这么认为?”夏明悚然道。 “炉火室的执行者死了,在炉火室里。以那种蜘蛛的体型是无法进去的,但是有人进去了,把他杀死,模仿血液的腐蚀手段,将列车破坏。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听说当天,正好壁外也发生了事端?你知道是什么吗?” 木锶煜点头道:“第756期壁外调查兵团,全军覆没。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从这所学院里走出去的。” 军校院在领地世界的人的观念中,是一所连名级都没有的不入流学院。看过军校院简史的人都明白这件事。但在一些人眼中,军校院是个充满神秘的地方,比如一些看不起猎人的骑士家族,他们自身的高贵因为好奇而对此越加的不屑一顾;比如木锶煜等这些猎人家族的后辈,他们都希望能进这所学院;比如,一些普通人眼中,他们就是传说与恶魔搏斗的勇士。 “它们从不整体行动,除非有新的领主。十年前,我们杀死了一个领主,十年时间,它们不可能又诞生一位领主。对了,你知道什么是领主吗?你读过怪物的历史吗?” “风暴会,799年击杀怪头首领,怪头是它的代号,领主就是首领,意思是能统帅大军。” 木锶煜低沉的声音说:“很多人都应该注意到了那几天夜里,那些传讯用的飞行木偶,但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其实是死者的音讯。每个踏出墙壁的人,身上都会携带一只的,一旦他们死了,这些木偶会将他们的灵魂带回家乡。” “你说,若是没有灵魂,这世界岂不是太不公平。”说道这里,她的语气愈加低沉。 夏明猜到她可能想起了不在的父母。是她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鬼魂,这回又问他有没有这回事。女孩真是种不可理解的怪物。 回答有,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灵魂,那为什么还有宗教存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虔诚地信奉,只要你能开心的活着,那些关心你的人,在另一个世界也一定会很高兴......不行不行,夏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他立刻丢弃了这个答案。 回答没有,这世界本来就不存在公平,但我可以用我的猎刀让一些事变得公平些。只要我的猎刀越快越锋利,我得到的公平也会越多越大。什么才是公平,猎刀说了算......还是不行,夏明茫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二的说法,隐隐还有种引人入歧途的嫌疑。 “你认为有,那就有吧,没有就没有。” 夏明沉吟了半天,面对木锶煜的注视有些着急,最后只能敷衍道。 夏明听她噗的一笑,没有对他的敷衍评论什么。但她其实可能并不是真的在意她的父母,她只是想嘲笑他。但夏明也猜不准,这个偶尔会发神经的女孩,就像一本看不懂的书。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二章 枯骨 (8) 枯骨 中 领地的中央位置,有一座极其规则的圆形城墙包围起来的城市。 即便夜深,这座大城市仍旧灯火万家,电机箱全天运转,灯火已百年不灭。 比起往日的繁华,此刻街道上静悄悄的,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一些餐店娱所等也早早关了门,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些富人可曾知修身养性了? 四面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兵彻夜巡守。街道巷口偶尔有骑兵经过,那些骑兵都穿戴重甲,负剑携弓而行。风卷天寒,硬甲如冰。 “想想多久没有这番景象了。”水壶的水安静的沸腾,一个温暖的房间里,立于窗前,有一书卷、一酒壶,一人背影微有些佝偻。他似怀念,似叹息,又似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但他并非自言自语。因为他的话刚说完,背后的暗影里便有一块黑影在动。 “老师?” 昏暗的影子下,只能听见声音,不能看见其主人。不过听声音可分辨这是一个女孩,她手里捏了把剑,剑上的寒光照射在墙壁上。她藏匿得很好了,从那些骑兵背后走过时也没被发现,只是某些人的眼睛太过明亮,所以每次都是失败。 将剑收回,她恭敬地站在原地,目算那距离,她发现其实每次都是在这个位置,每次在这个位置时都被发现,所以她心里还是没个数,没个数自己是早就被发现,还是站到这才被发现。如果早就被发现,那又是什么时候,总不是还在很远,老师说站住,而她却还听不见。 老师说:“很好。每次你来的时候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来了,这次却为了什么?” 很好并不代表赞赏,人在生气的时候也会说很好。老师不会生气,他说的很好只是说有了变化,她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明明白白告诉说她来了,但这次确是明明白白告诉“她来了”,她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让她夜不能寐,可不是因为天气冷。 “老师,我要杀一个人。” “谁,很厉害的么?” 她摇头说:“不是。” “你剑下的亡魂已不少,这种事为什么来找我。” “他虽然不怎么厉害,还很笨,我却伤不了他。” 老师点头说:“嗯,这个人我也伤不了他。你要杀他,有什么法子让我帮你。” “老师,我要学世间最强的剑法,你教我。” “世间最强的剑法......”他思索了一阵,道,“行,我教你。” “不过......我要你去杀一个人,如果成功了,我便教你。” “谁?”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害怕,而其实,她也不知道害怕什么。 老师是个看不出岁数的人,说年轻亦可,说苍老亦可,一直是卡特琳娜家族长老。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萧,曾有一个“晚来迟”的名号,平日饮酒看书,手里总是把玩着一枚钱币,天下行走。天池旁有茅屋两三间,便是他的居处了。 “我也不知道。”他转过身来,像个儒雅学士,这样的人是不会杀人的,心地也十分善良。 “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你遇到谁,便把谁的脑袋提来见我,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他的话虽有矛盾,可她又觉得没有矛盾,本来有矛盾的话给他说出来便没有矛盾了。 她不明白,只恭敬地回答道:“学生不敢。” 她微微松了口气,明晚这个时候,她便不在这里了。明晚这个时候,他们要寻找那个夜谈恶魔。在那之前她还答应了外公扎尔克一件事,去帮忙刺探猎人的虚实,这让她莫名感到放心。 ———— “你知道夜谈吗?”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 几人同时发出嗤笑声,他们都还是孩子,夜里能坐在壁炉前,谈着夜话,极好;壁炉的火正旺,火焰像阳光一样打在身上,极为舒服。 一群人当中,自然就有最弱小的那个,于是自然就有被欺负的那人。这样的人往往说话也没人相信,就比如那个流鼻涕的,说了实话却遭人嘲笑。 “我真的见过......”那个流鼻涕的孩子突然变得安静了,不哭不闹,而是突然诡异的笑了笑。他伸手挠了挠脸,竟将整张脸皮给挠下来,丢进壁炉里。 所有嗤笑声停住,他们恐惧地听着那张掉在火炭上的脸皮发出滋滋声响,犹似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梦中。 ———— 古林。 木锶煜讽刺他还什么第一名,一点文字都没有,太敷衍了,看来注定只能当一名猎人。 两人久久沉默,她没有要求说去寻找那个神秘猎人,这让夏明极大的松了口气。夏明只能跟着她,因为这货可能是一张保命牌,也可能是张催命牌,赌赢了,便能活下去。 他们没有了磁盘,在古林里迷失了方向,不过,木锶煜指着那使者的尸体说:“他脚的方向便是他来的方向,我们沿这个方向走,就能更快的出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前方有一大片火光围了上来,幻像吗,也许不是,幻像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这幻像却是寒风刺骨。 真真是寒风刺骨,人情淡薄。看那些人都是风暴会的兄弟,鸟都不鸟他这个外人。夏明光看着她几个兄弟雪中送炭送来了厚实的大衣,他靠在一颗树下,两腿却冻得发抖。被焰火包围的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便算是道别了。 “嘿~”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别傻看了,走远了。” 看管仓库的大叔突然出现在他背后,“行啊小子。”他朝他伸出大拇指,“这么快就打入敌人内部,我果然没看错人。” 夏明正感到奇怪,树上突然又有人跳下来,米娜,张猴,明宏,兰特,以及几个不认识的人,落后还有一张极不情愿的脸,夏明看清了,是苏洛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夏明诧异的问。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张猴朝他挤眉弄眼。 “别问那么多。回去再说。”齐山说道,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他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天这么冷,谁愿意把暖和的大衣脱给别人穿?那帮新来的小子可能不够懂事,但他带来的几个手下却自信足够机灵。能替学长大人代劳,那也是荣幸啊。 可他好像想错了,也不知道是天太冷,把他们脑壳子冻僵了还是故意的,他竟半天才把大衣脱下来。 夏明一顺不顺地看着他,看他犹犹豫豫了半天,总算看明白了他的举动。 “想不到大叔你人挺好的。”夏明盛情难却地“抢”过他手里的大衣,把它披在自己身上,总算暖和了点。 听到背后的控制不住的声响,齐山轻轻咳了咳,心想这帮混子简直是越来越嚣张了。 齐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豪气地道:“学生会就是咱的家啊。” “学生会的人也在这群人中?” 夏明看着那些渐深入深林的火光问。 “我们不负责这片区域。” 宽敞的食堂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围在桌前只有一人在狼吞虎咽。 “刚才我们接到校长的传信,说你们在古林里遇到危险。所以我们,全体上下全都出来了。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穿过烛火,注视着夏明的脸。尤其是兰特,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他问过很多人,他们似乎也都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 “使者,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夏明问。 “信上没说,不过我知道他们一般都是来了就走,绝不停留。” “是猎人,我看见一个猎人,他与怪物同行。” 夏明艰难的咽了口气。 “猎人,你确定没看错?幻像,也许你看到的是幻像。”齐山怀疑地道。“关于规矩,那姑娘应该有告诉你。” 夏明说:“但是我上次杀死的怪物,它又活过来,而且,似乎更强大。”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同时更令人疑惑。 齐山道:“更强大?怎么强大?我记得你斩的那头是冥狼,你记得它的样子么?” 夏明将那怪物的某样描述了一遍,齐山皱了皱眉,“也就是说,那头怪物,已经彻底成为成型了。” 他朝一张陌生的面孔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起身离开。 齐山站了起来,围着他们背后踱步,“现在这里的羔羊居多,所以明天,我还想请你们帮忙件事,今天你们早点歇息吧。” 他没有说是什么事,但能看得出来他略微的不安。猎人只不过是羔羊,羔羊的可怕在于数量,它们的蹄子能踏平一座草原。夏明这回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援兵出现,但这显然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撑不住多久的。 未完.. 边更边修吧,这几天抱歉了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三章 枯骨 (9) 枯骨 下 枯井之下,许久的寂静。 康纳站在如熔炎缠绕的圣物前,捧着一本书,口中念念有词。这老头手握猎刀的时候像屠夫,捧书的时候,像一位虔诚的教徒,此刻正在祷告。 “教授,您都念十几遍了。”看着他脑顶日渐稀少的头发,他的学生,班泽尔担心地提醒。 三年前班泽尔从军校院毕业,随后就被安排到壁外与康纳教授一起探究圣物的奥秘。 在这座深埋地下的空间里,隐藏着这个世界的最大秘密。领地世界所有的咒语都收录地下室的十二条通道里,上万册笔迹,包括地上搬运过来的物种记录。 中央主空间也堆积了大量未整理的笔迹,他们在等十三号通道的修建完成,因为实在没地方容下新的秘密了。 同期毕业与他一起到壁外也许只剩下他们几个了,在地底研究咒语总比地上随时丧命好。圣物的发掘毫无进展,那些咒语对它毫无感应。早先时候传来756期调查传来的惨案让他们意识到,如果再不加快进展,死亡将永无休止。 “到底哪里错了呢?”康纳又去抓头顶的头发,“圣物不是对咒语最敏感的吗?王室的那件秩序不就是如此吗,为什么它会没有感应。” 阿托利斯的秩序之剑也是偶然得到,从圆桌国王的传说就能得出结论。或许只有大法师才知道其中的真正秘密,但他已经死了,并且没有记载或流传他将什么秘密告诉别人。康纳叹了口气,那时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们只知道他们得到了一个英明的阿托利斯圆桌国王。 这时,十三号封锁门传来响动,是那些探路的人回来了。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但其中一个名叫百叶川子的女孩,眼睛最为明亮,就像末日焦土上绽放的一朵小花。 但没有一人有心思去注意这道风景。 班泽尔有些不自然的收回视线,友好上去帮他忙把工具卸下。 “你们怎么才回来。” 康纳将书合上,转过头来询问他们,“是不是毁了?” 他指了指堆积在地上的笔迹,“可再没时间重新修建一条了。” “不,教授。”百叶川子上前一步说,“我们在十三号的通道里发现了另外的通道。” “这再在正常不过了,那是瓦斯气的巨大压力形成的空间。” 在源物质力场的支撑下,他有绝对的自信肯定十三号通道的完整性。 “并没有,我们在洞口发现一件东西...” 百叶川子接过一个布袋,直接伸手往里掏,“看,是一颗脑袋!” 康纳看着她手里的头盖骨,不由倒退一步,老年人一大清早就觉得胃不太舒服,他刚吃过早餐不久。 “你一个女孩子......也不注意一点,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康纳知道她是故意的,于是恶毒地诅咒道。 “干我们这行的不都是这样的。”百叶川子自我安慰道。的确,谁要是知道他们这行人专跟死人、怪物什么的打交道,谁还敢靠近他们。 “都不知道死了几百年的东西,看把您吓得,跟那些训练兵似的。”百叶川子反击道。 “行了行了,快把它拿开。”康纳终于忍不住了,挥手让她拿开。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继续伸手往袋子里去,寻找这块头盖骨的真面目。 “这块颅骨......”随着百叶川子的拼接,康纳渐渐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一位领主!” 百叶川子接过一个木质托盘,将一颗奇形怪状的头颅捧上来。 很少人知道,领主的脑袋跟人类的一样大,同样拥有智慧,它们的额骨、顶骨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 “这简直不可能,一共只出现过八位领主,它们中的七颗头颅都还保留在普罗米修馆的地下迷宫里。我要立刻传信回学院,告诉瓦尔加那小子。” “这是一个多么重大的发现啊,历史上不止有八大领主。”早有人将封在木箱的信鸟抓出来,递给他笔和纸。 “你们立刻组织小队去探查,等会我要亲自去看看,一定还能发掘更多的秘密。” 百叶川子严肃的回应,班泽尔拦住她说:“你们都先稍作调整,这种事交给我们没干过活的来吧。” 即便常年飘荡在壁外的荒原,一夜下来,易木的耳朵也被寒风吹得通红,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嘴里叼的那根烟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 马背上悬着的两把猎刀腐朽不堪,原来这些试炼生的一夜无事,竟全让他给斩去了。那些人虽吹了一夜的凉风,可还是心存感激的。牵过前辈的爱马,一定大爷一样的伺候着。 校院的人不愧为领地中的精英,即便昨夜经过多大的风雪,补给的马队还是按时送达。从车上卸下粮食和酒,露嘉·克里斯蒂尔正在数点清单,事情交给校院实在令人方心。一些东西只需走个流程,但露嘉就是这样一个人。说他死板吧,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倒也不怎么像,总之他做事似乎总有他的道理。 易木就是不喜欢这样的人,太过规矩,太过沉闷,太过乏味。他大大咧咧地走过去跟马队的来打声招呼,直接顺走了一坛子酒。露嘉看见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酒才是北原必不可少的粮食,给那些拿来暖什么屁的身子的小鬼,简直是浪费。只因为有酒,猎杀起来才更有劲儿。他第一次喝酒时候,一口就醉了。虽然醉了,但是胆子也大了,于是离家出走,去追赶自己的理想去了。第二次喝酒,壁外试炼的他遇到了潜伏的怪物,保护他的前辈因此牺牲。他喝了前辈留下的酒,还是一口就醉了,但再看那嗜血的怪物,也就没那么可怕了。第三次喝酒,给前辈血仇的他浑身是伤,夜里疼得他睡不着觉,这次他没有醉,也感觉不到痛,第二天醒来他就变成了酒鬼。 这些小鬼懂什么是酒,看他们一个个皱着的脸,像是吃药似的。 一只信鸟从头顶飞过,扑吱落到背后的平地上。是从东面飞来,是地下那些家伙传来的。 十几分钟后,十几头战马围在一个巨大的坑洞前。 “这就是昨晚炸出来的洞口!” 易木看着深不见底,洞口被白雪覆盖的孔洞说,“真是幸运,那些人竟然还活着。” 洞口上有刚架上的支柱,上面吊着几个锈迹斑斑的滑轮,有人从吊车里上来,对着他们大喊道:“快叫你们的人过来帮忙,这里有上白个洞口。” 地底某个通道里,这个通道原本很小,越往里走就越宽敞,班泽尔也越来越担心。川子也不知道自己往里走有多长时间了,只觉得好长好长,长的离谱,但却始终没有尽头。 秩序领域!这个似乎无限不循环的通道,其实是被某种规则做出了定义。通常我们称之为秩序领域,陷入这种地方的人往往能看一些奇怪的东西,遇到奇怪的事。民间多定义这种情况为灵异事件。 虽然灵异,但如果知道它的规则,就能像打破玻璃一样轻易将它击碎。 班泽尔陷入的这种秩序,与第89号规矩,莫比乌斯领域相似,都是往返回到原点,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莫比乌斯在《秩序码》中用古咒语拼写为“Mobius”,配合圣遗物能发出一道将人困在循环领域里规则。此时只要当事人醒悟,打破循环中的异点、或者有人往这个领域里砸一个石头,都能将他解救出来。 但是...... “这不是莫比乌斯领域,班泽尔。” 川子看起来还好,勉强笑了笑,每次遇到这种东西都会产生莫名的恐惧和哀伤,仿佛此刻有无数冤魂围绕在他们身周诉哭。 她的笑容如末日焦土上唯一绽放的花朵,班泽尔这次不再回避目光,只想安静地看这朵花。 “不是,这个领域是不循环的,是一种新的秩序。” 这个空间越来越大,大到根本不可能埋在地下。磁盘在班泽尔的手中慌张的打旋,他们早就迷失了方向。 “不知道教授那边怎样了,这种事本就应该交给我们。他方向感本就差还要亲自出马,遇到这种规矩,恐怕能把他急晕。”川子随便扯道。 “教授有他的智慧,或许也没我们那么倒霉。”班泽尔走在这个似乎无穷尽的通道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倒霉么?内心里,班泽尔倒希望他们困在这里久一点,越久越好。他把自己藏得好,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里还惦记着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与他共同生活过七年,只不过,他是只会念咒语的书呆子,体能课上他总是落到最后,那个嘲笑得最大声的就是眼前这个姑娘。 真没出息啊,班泽尔,你为什么老跟在一个姑娘背后,让别人也看看你的背影好么! 就当他做出行动的时候,脚下的压力突然集中起来,他踩在一块之前从没有过的东西上。这块东西是岩石?前方的通道突然出现整片漆黑,这种漆黑并不是无光的黑暗,他将灯瓶往里一举,视野中是一整块从岩石穿过的隧道,脚底的路变得规则起来,笔直的通往尽头黑点。左右两壁黑色纹路沉寂沧桑,年头恐怕不止有书纸记载的八百年。 “这些难道是秩序码?之前的幻境难道就是它们产生的。”川子上去触摸壁上的文字,这是一种不同古、新形式的“咒语”,这点她也看得出来,它们书写形式有相似的地方。 “不是它们,‘咒语’是对它们的一个解读,咒语对我们并没有直接的作用,但它能让一种称为‘源’的元素产生反应。”班泽尔从腰间拔出象征性的猎刀,用它锐利的锋刃在墙壁上小心的挖取,掉落粉末只能证明它是普通泥土或者是耗尽了“能”的源物质,班泽尔耐心的解释。 世上的东西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是从一种东西变成另一种东西,一种形式转换成另一种形式。这种古人写在书上的经验,川子也会倒背如流,但这东西是什么,什么又是“能”? “粗浅的理解‘能’,是可以、能够的意思。”班泽尔指着手中灯瓶里的火焰说,“教授说,这就是‘能’。” “教授说。”川子故意拉长了这三个字语速,一如既往的嘲讽道,“军校的学士也不过如此嘛。” 班泽尔苦恼地抓了抓头,这到底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解释说,“石头里藏着一盏燃烧的油灯,就是‘源’物质的本质。”了吧。能只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并不是其中住着什么鬼怪,而若世间没有神灵鬼怪,一些东西理解起来可就复杂了。 “我建议你以后别随便抓脑袋哦,不然你看教授长什么样,虽然吧,你是教授的得意弟子。” 川子弯着嘴,目光中已将他看成了秃顶。这该死的秩序领域产生的幻境竟对她毫无作用,对他来说,世间除了“能”这种不可理解的东西外,还有一种东西让他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四章 枯骨 (10) 枯骨 下+1 如果这些石壁里面的某些东西已经枯竭,那么又是什么在构造这个空间的幻觉? 班泽尔站定脚步,朝黑暗的尽头处深深地望了一眼。突然平静的水面出现涟漪,黑色的潮水打着旋涡,仿佛要将人拉入无底的深渊。他悚然一惊,背上冷汗渗透了那身看起来有些土的学士服。 “你的脸色很难看。” “没...事。”巴泽尔盯着石壁上的咒语,装出这些都是好东西,但要记录下来可费劲儿的惊喜与苦恼表情。他将手上的油灯交给川子道:“你拿着这个,我要将这些东西记下来。” 川子狠踢了他一脚,“你是真想死在这里啊,还是省点力气自己找出口。” 说完川子便往黑渊里去了,往后没有路,往前没有尽头,那也不能停下来,停下来的人往往更容易迷失自己。 他们就一直向前走,一直走,直到前后左右都没有路,无边无际了。他们也走得累了,在这种无穷的世界里,他们的每一步都显得很渺小,渺小到在坐标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他们虽深陷在某种神秘而强大的秩序领域,当看到这无尽的空间,川子不经感慨道:“世界就应该这样子......” 班泽尔有些奇怪地盯着她。 “没有尽头啊。” 她说,“那些石头将我们困在了圈子里,那些东西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班泽尔反驳说:“如果没有那些墙壁,人类根本不可能存活至今。那些东西能与其他动物和谐相处,却偏偏猎食人类。你看他们会砍伐林木、肆意破坏世界么?它们在外面过得未必比我们差,人类可能才是真正不应该存在的。 若是没有那道墙壁,世界才是真正的残破不堪,至少,这种情况才是壁内真实的‘现状’。” 百叶川子笑了笑,板起脸竖着眉,厉声问道:“班泽尔学士,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班泽尔张了张嘴,又闭上,低下了头。 他很少有与川子说话,川子是班的老“大哥”,他就是班里给他们垫脚的。脑袋也不够好用,能跟康纳教授学习,完全是因为没人愿意来。但是,她来了,所以他也想来。 “泽尔兄,你的眼神看起来好犹豫啊,是有什么心事吗?来,跟姐姐说说,别藏在肚子里。” 她从背后拍他的肩旁,就像当年掉队的他背后突然被推了一把。不要惊讶她为什么会落在你后面,她准是比他快了至少一个来回。那种欣喜的表情就像是当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突然在路边看见了熟人,于是两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对比起来,衣着华贵的那个就是这种表情。 班泽尔心微微一动,茫茫人海中,至少这个人还侧眼看过他,嘲笑过他,其实这个路人对他还蛮仗义的。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仗义,世界对他是陌生的,他对世界也是谋生的,而她也只不过是他生命道路上的一个路人。他曾经迷茫,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是她给了他方向。 “我......” 班泽尔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在他鼓起勇气要把心底的话说出来的时候,空间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他们手中的火焰虽然微弱暗淡,黑暗却在此刻散去。 他们走到尽头了。 世界真的有尽头? 幻境解除,露出空间的本来面貌。漆黑的石壁,坚硬的石板,古老的咒文。空气是令人窒息的,火焰仍在燃烧。原来他们并没有迷失方向,冥冥中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带领他们来到这里。 但那种感觉并没有消失,那种冰冷孤独似乎要死了的感觉。班泽尔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形容这种感觉,关在笼子里的鸟,草原里迷路的羔羊,假死盖上了棺板,被深埋地下后又醒来...... 都有那么一点点吧,你看那个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上午十点多钟,亮白的阳光穿过几片透明的光斑将大地晒成童话世界。 软绵绵的积雪像棉花一样,夏明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冷风裹着刀吹进来割在脸上似也没察觉,像——傻了一样——一只掉了一颗眼睛,羽毛稀少得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信鸟歪歪斜斜地飞向这边窗户,啪的一声,两个家伙竟一起躺了下去。 这货身体后仰四十五度才梦地醒悟过来,但他没有做出任何挽救的举动,人从哪倒下就在哪躺下。他裹了裹被子换了个放松的姿势,一脸轻松加愉悦地躺在地上,看起来还蛮舒服的。 不过一会,他的目光又变得呆滞,迷迷糊糊似睡似醒,脑袋里一片空白,连这是怎么回事他都不去想了。 直到又过很久之后,一个人从窗外跳进来,看到地上的他,恼怒地抓住他的被角直接往窗外一仍。人只要被一吓,什么毛病也就好了。从窗上跳出个人已经够可怕的了,又从两楼高的地方飞出去,就算死人也会被吓活过来。 那人又从楼上跳出来,将一件东西往雪地狠狠一甩,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传信,教你去出席个会议有那么难么。” “我我,你...我还以为是只迷路的小鸟,它本该往那边飞的。”夏明用嘴指了指远处一座尖顶建筑。 “那你还不起来!” “是是是。” 夏明捆着被子,翻过身,想站起来,但他突然又转回来,试探问道:“劳驾,能不能把我鞋子也丢下来。” “不必。”回答很简单,那人又直接将他提起来。 “有话好......” 甩了个圈,他看见天旋地转,接着窗子在他面前逐渐放大,再接着是逐渐靠近的地板...... 一路上少有人出没,首先,谁会没事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其次,他们得上课。对上课,这种校院不仅得没早没晚的上课,还没有假期,与那些高级学院一样。 夏明对照着纸上的地址,推开了议会室的大门。宽敞的教室中央摆放了一张圆形会议桌,据说圆桌象征着公正。桌前坐着的都是熟悉的面孔,教板上,戴亚娜立在那里用粉笔在上面写着“猎杀夜者的临时执行小组”。 戴亚娜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所有人都用一种“这货是猪”的眼神看着他,他位置左旁的苏洛斯更是一脸欠了他钱的坐在那里。夏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 “那么,八个人,都到齐了。” 戴亚娜说着将手头的文件一份一份地递了出去。所有人盯着这份文件,第一页是临时执行小组的名单: 来自风暴两人:木锶煜,费林·奥托;来自学生会一人:阿明·夏;训练班五人:洛斯·苏,米娜·维奇,时雨明宏,张猴,兰特·罗曼。队长:木锶煜,副队长:阿明·夏。 任务目标:协助执行者击杀或捕获“夜者” “你们都是821期训练班中的综合评估最优的几人,此次被选为临时执行......” “......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兰特立刻举手质疑。 “据我所知,罗曼公子,您是一座移动金库......不要质疑我手中的情报......” 夏明心想,的确不用质疑,妥妥的一个奸商。 “夜者”是一个代号,因为没有人见过夜者。夜者只出现在夜间,行踪不定,而往往他走过了才被人发觉,三个月前他开始出现在领地西南部的一个牧场。牧场主在那天夜里突然失踪,几天后人们只找到他的头颅,身体却不见了。随后这种消息便到处蔓延,直到不久前,他们对“天”级的学院下手,太学的一名教员被杀害,王宫才开始重视起这件事。但显然他们遇到了困难,不然不会深夜派遣使者求助于瓦尔加。 “‘夜者’很危险,关键时候,你们只需跟在执行者‘背后’学习,就当做一次实训课。虽然有前辈保护你,你们自己也要提高警惕。我们的‘敌人’肯定不止有‘夜者’,况且‘夜者’......以下仅代表我个人观点...他们可能是隐藏在领地幕后的黑暗势力‘幽灵’,你们得当心,他们不好对付。” 除了米娜和木锶煜外,其余人均露出疑惑之色。 “关于‘幽灵’,我在想是否也添加到你们的任务说明里面。” 戴亚娜将教板推开,里层的教板上画着一张粗糙坐标图。 “我们的‘眼睛’在领地主城传来的最新情报,夜者在昨晚又出现了,他杀死了三个小孩,还有一个失踪了。而在三天星期前,他们还在萨南杀害了一名调查他的骑士。” 戴亚娜在坐标上标出了两者的位置,“除非他也有我们一样高速移动的列车,否则三天根本不可能又回到主城。仓促的时间不允许他再作一次案。而且主城的所有大门都已封锁,只有飞鸟可以出入。” “所以,我们的第一站...” 戴亚娜将坐标西部圈了起来,“萨南。” 准确的说,萨南在领地世界的西南部,人口较稀,有大片的草原,畜牧业繁荣。 “这一站得你们出马,罗曼先生,你的信用点记得准备好。除非遇到危险,否则执行者不必要出现。” 未完。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五章 枯骨 (11) 枯骨 +2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兰特·罗曼,兰特苦着脸说:“老师,您肯定是弄错了。我家,很穷的。” 他并不想说谎,萨南那块田地根本开不了商行。戴亚娜那张木脸没有多余表情,只用目光说,请不要质疑我的情报,我们是专业的。 “出行的装备,工具,注意事项等全都在任务书里了,你们回去后自己仔细阅读。具体执行时间,请等待通知,等我们接待完客人后立马出发。此次任务项目保密,禁止对外向任何人透露,明白?” “可以,会议结束。记住绝对保密,你们今天都不用去上课了,我已经帮你们请好假。” 所有人离开的时候,戴亚娜突然叫住夏明。他疑惑地用眼神询问木锶煜,她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了议会的大门。 夏明有点心虚,印象中戴亚娜老师并不好应付,比任何老师教官都死板,严格。他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恐怕它要跟他算账。 “我只给你带一句话,校长让你今晚待在普罗米修馆的地下迷宫。”戴亚娜微笑着,亲切得就像他的老姐。可它的笑容并不好看,想想一块干硬的木头要怎么才能弯成一张笑脸。开始夏明看见它脸的板块疏散开来,还以为它的零件坏了。 戴亚娜不知令了多少学生心理发毛,因为无论木偶人的做工如何精湛,总不能将它的灵魂也雕刻出来。很多人都私下里议论,戴亚娜是巫师制造的,它身体里面寄生着一个老巫婆的灵魂。 “什么?”夏明没明白它的话。 “有客人要来,你要好好招待。”戴亚娜说,“这不是会议,你不用那么拘谨,能把我当朋友吗?” 夏明想着能和一个老巫婆做朋友,运气就不会太好。不过,他嘴上还是说:“当然。” 他还热情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是什么客人,为什么要我去那里?普罗米修馆不是不准进入吗。” “的确不能进入,但今晚或者往后几天,都对你特殊开放。” “我想这一定是一件好事,我感到很荣幸。” 荣幸个鬼咧,无论是他给别人泡茶,还是别人给他泡茶,他都不愿意。只不过他是某刻关键棋子,刚好能压制对手。这倒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听说那地下室不太干净。 “你得小心,只要你守住入口,如果你想进去看看也无妨,那里有历代领主的尸首头颅,迷宫的地图就挂在墙上,千万看仔细。” 原来是座坟墓。夏明心想,难道会有盗墓团伙来抱尸体,想那领主的头颅作为校院的荣誉,能值不少钱。不过他们真敢这么做?这可是猎人的地盘,他们猎杀的是怪物,他们是怪物中的怪物。 他忙道谢道:“不了不了,我一定守护好入口。” 真怀疑那些人的审美,这种阴森晦气的东西也想要得到。 “是么?” 戴亚娜显然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思想,但它却突然说:“你看起来不太上心的样子?是不信任我们吗?” 夏明愣了愣,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有。不是不信任,是你们都把事情安排得太好了,所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戴亚娜说:“以前的确是如此,不过现在已经改变了。我们培养的是猎人,而不是没有思想,只懂杀戮的死侍。我们要有无数颗校长一样的脑袋,即便是棋子也要有自己的思想。这样即便棋者错了,棋子也能自己修正。但我们只能让他错了才修正,否则,擅自修改命令会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毕竟谁都不能像校长那样。你能听明白吗?” 夏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无论如何,都请信任我们。这里没有绝对的恶人,因为他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这里也没有绝对的善人,因为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但请放心,因为校长还在。” 夏明听她提到校长的时候,就像教友对教外的朋友提他们的神。 夏明已经不能再把她看成它了,或许它的躯体里真住着一个老巫婆。 “您难道也有私心?”他试探地问道。 “当然有。”戴亚娜也不瞒他,“我不想看到与我一样的人,如果有一个像我一样的木偶出现,我一定会将它拆成碎片丢到火炉里当柴烧,然后再杀死设计它的人。” 夏明长大了嘴巴。 “我吓着你啦?”戴亚娜忙担心地问。 “没...没。”夏明心道,好恶毒的心肠。 “如果你有那种能力,我可以不杀你,但我会把它烧掉。”戴亚娜觉得这个承诺会让它显得温柔些。不,是她,是人,而不是像人。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戴亚娜突然转开这个话题,“你昨晚遇到的猎人,就是‘夜者’” “但遗憾的是,他又消失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不是‘幽灵’,幽灵很早就被骑士剿灭了。” “那他们是什么?” “我不知道。”出奇的,她回答道。不是保密不能说,而是真的不知道。 “那个姓木的姑娘说,你们看到的猎人与怪物待在一起。以我的认知,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那个猎人是领主伪装;二,他们有驯服怪物的手段。我更希望是后者,因为这证明怪物和人类是能和谐共处的。” 夏明说:“三,我们撒谎。” “你们没有撒谎。我们在古林里确实发现了巨兽的痕迹,而且从回收的怪物头颅数目,也的确是你斩杀的‘i943’缺失了。” “出去之后要小心保护自己,学院里有四位老前辈守着,所以没人敢在这儿惹大事。那个姓木的姑娘也身手不错,背后也是有个很大的猎人家庭,出去之后绑着她就等于绑住了小命。” 夏明心道,这个小命说的好,听起来不太值钱。不过护身符什么就算了,那哪是什么护身符,明明就是催命符。还绑上?迟早得完蛋。 “苏洛斯似乎对你有意见,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个是苏天才。”夏明无奈地笑道。 “他确实是天才,但比不上你这个‘作弊’的。你们只要不打起来就好。”戴亚娜对此表示十分放心。 夏明说:“打起来了呢?” 戴亚娜说:“很简单,我向校长申请,把你们单独关起来,尽情的打。” 夏明赶紧闭上了嘴。 “你们中最差劲的虽然是兰特,但这人有足够的机灵,又作为当地人,这次能帮上不少的忙。倒是明宏,张猴这两人最容易出事。”戴亚娜接着就列举两人的“罪状”,大抵都是没学会走就想学跑的例子。 夏明额头冒汗,“张猴只是还没长大。”他这样说,突然记起自己好像也不大老。太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只能说是年少。他从前何尝不欣然于自己榜首的名字。这又没什么错,这是他用努力换来的,为什么不值得高兴。但又有什么用,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无论他是成为太学院的学士还是军校的猎人,他的命运都是被指定的,只是这枚棋子做什么用不一样而已。 “他们两经常犯小聪明,相比起费林和米娜,他两比较沉稳成熟。一些事交给他们去做,是值得放心的。但问题是,费林的长相...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什么善茬;米娜是个小姑娘,你总不好意思将所有事都推给她吧。” “等等...这些为什么要跟我说?”夏明有些没明白过来。 “这是我们军校猎人的特别规定,将指挥权交给副组,这是很安全的做法。想想如果遇到实力相当的敌人,他们要致胜,最先要杀死的可是你们队的老大。”戴亚娜道,“作为队伍的秘密核心,你是否需要了解每个人呢?” 夏明哑然,原来所谓的老大其实是保镖,他这个手下才是老大.....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六章 枯骨 (12) 枯骨 +3 露嘉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传闻中的领地的第二件圣物,真的被带到了壁外,秘密安置在地下十几米深的地方,如果昨天没有发生那场变故的话。 今早晚些的时候,有人跑来将一个老木盒交给他,让他转给运输车队的队长,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文物,必须最快速度交回到学院里。为此,他还支出了一笔不小的佣金。虽然他与那车队的队长算是老相识了,但是规矩上就是这么要求的。 那瓦斯矿昨夜爆炸后暴露出了上百个洞穴,听里面的人说他们有重大发现,传信向他们请求援手。结果半天下来,他们反而丢失了两名学生,还是里面那位牵头人的得意门生。 露嘉听后直接从那个巨坑中跳了下去,辗转多出洞穴,仍是没有任何线索。他这回站在这柄熔炎缠绕的巨剑前,惊骇莫名。老教授头发稀疏,满脸焦急。 一个封锁的木箱里,那只木偶拼命地闪动翅膀,想要突破逃离。 “死了...是小班。但是叶子还活着,请你们一定要找到她。” 露嘉听后默默地退下,他难道还要在这上百个洞穴在找一遍?或是他们之前有哪里遗漏了。 康纳用猎刀将木箱撬开,班泽尔一直是他最听话的学生,猎人的分别时候(场景)有很多,可他还是使不得他就这么离开。挥挥手将那只木偶放飞了出去,老教授嘴中念叨:“千万莫停下来,早早回家。” 接下来他更加担心叶子了,叶子是个活泼的女孩,性子正好与小班相反,而恰恰是这个原因,他两在一块的时候是令人感到舒适愉悦的。可他怎么把他们都弄丢了呢,康纳后悔自己将他们派遣出去。 ———— 黑暗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开了,仿佛主人早已知道有客人要来。 班泽尔将一个小本交给川子,这些都是他随手抄录,每走一步都把从石壁上看到的咒语记录下来,零零散散,一路下来,在它们消失前,也记下了不少。川子恼怒地将它扔到地上,直接上去在那扇不太牢靠的石门上狠狠踹了一脚。她不知道班泽尔想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定没什么好事。她正忧虑一些事,所以才显得有些烦躁。 那沉重的石门缓缓展开,轴枢发出干涩的咔哒声,像路过一条铁铺街,淬铁声此起彼伏,铺天盖地,震耳欲聋。好在时间持续得并不长。他们都听过这种声音,每个来到壁外的人都听过这种声音,那石门开启时,巨大的齿轮带动三条碗口粗的铁链将那扇沉重的石门悬吊起来发出犹如世界末日的荒凉声音。 黑暗中掠来几朵火焰,那些火焰旋飞过墙壁,石柱,四周角落,那些如蛤蟆,如仆从,如房子的石雕,便立刻有光芒放射出来。这些火焰原本也不怎么明亮,但照耀在那如山堆积的金币,如废品堆弃的珠宝上后,这里顿时金碧辉煌起来。 川子的第一反应是墓穴,这是墓主人用来迷惑盗墓者的手段,上面的珠宝涂有剧毒,盗墓者稍有触碰就会中奇毒而亡,又或者是带有弓箭的机关,刷拉一声被射成刺猬。 班泽尔的第一反应是某种能控制心灵的秩序领域叠加效果,这种心灵类的咒语会依据个人所想,呈现不同幻像。就比如他们,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条通往某座墓穴的道路,川子可是在它的出口处挖到了一颗某种生物的头骨,谁不是将坟墓修建在地下?眼前的明亮是制造出来的幻像,事实上,这里可能一束光都没有,空气中还充满干燥的灰尘味,那些金币珠宝,其实只不过是他们所倾向希望看到的模样罢了。 如果他真实对鬼怪感到害怕,这里很快就会出现一个死灵,没人能骗得了神的魔法。 但他几乎是麻木了,见多了离别就会慢慢习惯,他还没有死过,不知死是什么滋味,也许就跟睡着了一样吧?他回忆了一遍那些在他面前离去的脸,全都是带着微笑的,因为他背后全是敌人的尸体。 常年跟圣物和秩序码打交道的他对这里的秩序领域非常敏感,它们的一道接着一道,一种消失,另一种又马上出现,他们从踏进洞穴到来到这里,一共换了切三次领域效果,这四种领域的源秩序他虽没见过却数得清楚,一次是进来时,他们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门”,准确来说是这个门被它隐藏起来了;二次在地下通道,那条通道明显被拉长,并且扰乱了他们的方向,让他们无处回头,从始至终就只有一条向前的路;三次是那些石壁,似乎是怕他看出了上面的秘密,以大手法将其遮盖起来,阻止了他的“窥视”;四次是眼前这个巨大穴室,这里有着与古林类似的心灵类秩序源。 这些源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将他们带到这里。班泽尔已经感觉到,他们渐渐靠近“源”了。这里的领域处处透着诡异,比起世界墙壁,它产生的效果要强大许多。 他们只要找到“源”,抹去上面的咒语,幻境也能解除。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要找到这个“源”却不容易,因为它可以伪装,伪装成石柱,天花板上的浮雕,铜像人的眼珠,又或者这些闪闪发光的金子或珠宝的某一颗。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他也并不着急去寻找它。 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本笔记,这是个习惯,一个学士该有的素养,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找到书和笔,将他所看到的所想到的记下来画下来写下来是他的工作。 散落在地上的金币发出不真实的光泽,班泽尔却并不在意这些光芒,他的眼睛盯在光芒的源头,墙壁上,石柱上,角落里。金子本身不发光,它闪光是因为有光。 那些燃烧起来的火焰...应该也不是真的火焰,这里稀薄的空气是无法让火焰燃烧起来的。他们曾经做过一个特别的试验,将一跟点燃的蜡烛用玻璃罩封起来,那根蜡烛很快就熄灭了。 他们看到的都是幻像。 但又那么真实,真实的,无法在他脑海构造的画面。 他笔下勾勒的是一只夸张形态的暗金色蛤蟆,流光从它嘴中吐出,像流水一样弯曲,倾洒在金色的小山堆上。班泽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小说,这些蛤蟆只有巫师才有,他们将它养做宠物,并用它制作毒药。 难道它的主人是个巫师? 川子蹲在某块石墩上,也快成了这里的一座雕像。她一直瞧着班泽尔,瞧着他走几步停下来,走几步停下来,然后先抬头看看,低头的时候那页纸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就一直重复这个动作。她记得以前干这些事的可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头发茂得像树叶,胡子拉碴,比羊毛还多。他们这种邋遢的形象自有一种宗师风度,班泽尔这种瘦削的青年还是干净利落爽快些。 她旁边是一座骑士铜像,骑士按着重剑,盔甲的细缝里,火焰在它眼睛里燃烧,视线似乎看向某个地方。她想靠近看仔细些,不料那骑士的头盔猛地张开,一颗爬满泥土的头颅掉了出来。 即便川子胆子够大,也吓了一跳,从石墩上摔了下去。 “这是守护陵墓的亡灵骑士。”班泽尔突然出现在她背后,伸手温柔地将她拉起来。 “古代有名头的人死后喜欢在自己的坟墓里放蛇猫之类的东西当做灵魂的守护神,古代的君王更是会拥有一支亡灵军队,希望即便死后也能掌控权力。他们把这支军队叫做亡灵骑士。” “他们用...用活人做的,恐怕只有暴君才会这么做。”川子哆嗦着说。 “‘亡灵’亡灵,当然是用活人做的,你现在知道了吧,他们守望的就是这座墓穴的主人。我们过去看看,兴许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好,反正我也看不懂。” 川子有时候很不得意,从上学的时候开始了,明明她的综合成绩要在班泽尔之上,学院的导师们却更加关注班泽尔而把她给忽视了。她不是计较的性子,却也乐于对他冷嘲热讽。毕业后的分配其实是随机的,这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乎,哪里知道班泽尔又出现了,她几乎成为了他的手下。 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她就有点面子挂不住了,为何命运如此不公,老是让她遇到这小子。一些本该落在她身上的好处,全都让这小子给抢去了。于是更少不了拳脚相向,其实也只是吓唬吓唬,看他认怂的模样以平心中恶气。 但这次是她认怂了,用最强硬的语气说出这句最无助的话。很多时候川子都挺佩服巴泽尔,能将那眼花缭乱的东西看到脑子里的。 其实,他也隐隐猜到,这小子可能在觊觎她的美色,嘎嘎嘎,怎能让他得逞。川子邪恶地想着。 “我们得先把它移走。”班泽尔指着一块石柱说。 那块石柱正好挡在道路中央,两侧留下不够宽的窄门,稍稍挪开一点就能过去。 “我来。”川子觉得班泽尔是故意的,他们完全可以翻过去。她的手按在石柱上,手掌渐渐凝聚力量,用暗劲一推。出奇的,这块沉重的石柱竟然像木头一样没有重量。 那东西平移出去像是浮在水上。 “川子?”背后传来班泽尔惊骇的声音。//我觉得这里有些套路化 “你是谁?” 川子惊恐地用猎刀指着班泽尔。 她身旁的“班泽尔”露出诡异的微笑,在黑烟的包裹下后退,露出一个身穿盔甲的骑士。 这是刚才那座骑士铜像,川子惊骇地看着那骑士盔甲里的眼睛,有焰火在燃烧。 这时班泽尔从天而降,用他那笨拙的刀法斩向骑士。然而那只是个浮影,猎刀毫无阻碍斩过空气。 低沉的笑声从他们背后传来,那座骑士铜像,跨着重剑,威严如风涌动...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七章 枯骨 (13) 枯骨 +4 那威严如君王般压过来,川子几乎不能动弹。班泽尔没有犹豫,两把闪亮的猎刀向这个似骑士,似君王的“怪物”砍去。当君王披上盔甲,那他也是一名骁勇的骑士。如今这个骑士只剩一副躯壳,他的肉体早在很早前就变成了干泥。 那骑士没有动作,仿佛没有看到他般继续朝前走。猎刀斩下,班泽尔呆呆地看着它直接穿过骑士的盔甲。那盔甲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发出任何钢铁交击的声响。 “你已经死了。” 那骑士突然开口说话。这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川子瞪大了眼睛,她看见骑士缓缓摘下头顶的盔甲,露出那面甲里清瘦的脸。川子呆呆地看着那张脸,盔甲里的人正是班泽尔。 原来他已经死了,连班泽尔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进来之前?还是进来之后?如果班泽尔已经死了,那他又是什么?班泽尔惊恐地盯着自己的手,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川子的脸,却又吓得收了回来。 他突然想起那个蜡烛的试验,蜡烛无法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燃烧。除了植物以外,凡是有温度的东西都无法生存。这座墓穴若是深埋地下,空间完全封闭,四周的光景、火焰自然也不存在,而他自己也是假的,因为他早已经死了。 难道川子也死了? “献给吾王的羔羊啊...”//想用“吾主”的,觉得有些亵渎历史... 骑士单膝跪下,将拳头抵在胸前,低声吟唱。 空间突然摇晃起来,川子看到裂缝像镜子破碎那般蔓延。墙壁从四周脱落,落到地上变成亮闪闪的金币,他们甚至能听见金币碰撞发出的叮当。接着那枯朽的长矛从一座座金色的山丘里长了出来,随着金币的堆积,那些骨刺越来越长。班泽尔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沙漏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于看清了那沙子里的真面目。那是一座骨架,像山丘一样巨大的骨架,它从那如小山堆起来的金币里立了起来,翅膀挂满了闪闪的金色,那翅膀足以遮蔽天空。这绝非正常生物的骨架,古咒文中“Troll”,也有巨大的意思包涵。 他们都误解了,许多动物的体型确实比人类强壮,他们将怪物的躯体称作庞大并不能解释“Troll”中的巨大意思。“Troll”的解释并不是怪物,而是“巨大的怪物”。宗教也应该改它的名字了,该称它为“巨魔”而不是简单的魔鬼。 世界之墙也许并没有他们现在所看到的那么简单,班泽尔想象史前的战争,世界之墙一次又一次抵御这种庞然大物的袭击。他们当然也有足够杀死它们的武器,抛开那些神秘的宗教,把“圣遗物”当做一件武器看待,那么“圣遗物”这种不合理的存在也就有了解释——它们是为了杀死巨魔而存在。 可他...已经死了...也许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也许很久之后又有人出现,将他们的血肉献给君主们的君主。 “会长,800米外有大量狼形生物靠近...又是没见过的,它们进化太快了...”游荡在外围的一支侦查小队队员快马来报。 露嘉翻身上观测塔,果然见北方树丛上方凶戾之气翻腾,数目不少。真是见鬼,它们从哪冒出来的? “你的游骑兵呢?”他对着晚他一步的易木大声质问。 “听着小娃娃,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我们得赶紧让他们撤离,他们工作的位置暴露了。” 易木少有的露出凝重神色,他感受着远处的动静,回忆他们在壁外的游荡生活。怪物不仅力量强于人类,在数量上也占有绝对优势,一支百余人的调查队伍在它们面前更不够看,756期调查可能就是这样被淹没的。他担心露嘉这死板小子会跟他讲什么英勇的猎人不能后退什么的鬼话,到时候把他们都弄死了还怎么像瓦尔加交代。 “来不及了。”露嘉盯着微微震动的砖地,咬牙说,“我给些人你,尽量拖住时间,3分钟足够。人死了也没关系,不要死太多,死太难看就好。” “好极。”易木率先跳了下去,大笑道,“就该这么做。” ———— “教授,我们该离开了。” 储放圣物的中央地窖,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盯着越来越摇晃的地面,沙石又从头顶坠落,有人忙着清理灰尘,这时露嘉从天而降,他全身雪地战服,装备整齐。 “可是...你们找到...” “这里的位置暴露了,带上带得走的,慢点我们都要留在这里。”露嘉语气冷硬,不容他们半点疑问。“三分钟,最多。最重要的带走,来不及了。” “这件圣物我会让人移走,教授你先走。”露嘉看着不肯离去老头,不得强硬将他拽起来。 “不不,不需要。这是拟态,你们走我留下,我要等他们回来。”康纳使劲挣脱,像个固执的小孩。 露嘉提手将他敲晕,“由不得你。”他冷冷地朝那些傻呆住的人侧眼,冷声道:“该走了。” 看着眼前比怪物还可怕的年轻人,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收拾整理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露嘉看见有个人捧着一个非常醒目的小木盒,他向那人询问,那人回答说“这是叶子的魂偶,教授叮嘱我看好她,她的状态很奇怪,死了但又没有死。”露嘉说,“那你路上顺便照顾教授,他很快就能醒来,一定不能让他跑回来。”说罢,露嘉便策马冲入那些刺鼻戾气中。 在易木的带领下,他们成功引开了两路的怪物,而那些漏网之鱼,便是要交给露嘉他们处理,直到非作战人员都撤离到安全范围外。 北原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悬着一片黑云,这片黑云不断向南蔓延,天气变得阴沉灰暗,许久之后,撤离的信号不约而同地从丛林里升起。 露嘉和易木碰了面,目光同时射出“这人怎么还没死”的厌恶。 这天的夜来得极早,冬天的时候,白天本来就短,阴沉的天气更是剥夺他们享受阳光的时间。 朴素的领地公民都早早归了家,或陪伴父母,或给小孩讲故事,或坐在壁炉前就只安静地看火焰燃烧也是种享乐。而富人权贵可就不同了,没有歌酒舞女,如何度过漫漫冬夜,他们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领地北部一家连门匾都烂掉了的落魄客店,这天傍晚却有人敲响了它关闭许久的清冷木门。 “谁?” 这看似是多余的举动,没想到里头真的有人做出回应,里头那人的回应警惕而惊慌。 没想到走进来的却是个极其美丽女子,有花儿般的容貌,披着一件雪色的鹅毛大衣,她立在风雪中,更甚雪中仙子。//咳,描写写过头了 但在那人眼中,这个美丽女子却如索命的鬼魂可怕。 “是你!”那人沉声道,目光地盯着那女子如白玉的素手。并非看这双手有多漂亮,而是看那里有无杀人兵器。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千里迢迢来杀我?” 看到女子手中并不兵刃,他的底气足了一些,右掌悄悄按在桌旁斜靠的青龙刀上。他逃命于此,因为领地里的一个流传。江湖上传,那一年做尽做绝的人绝不会活到第二年春天,因为在那些寒冷的冬夜里,会有人来向他们索要性命,终结他们的罪与罚。 “你可叫宋富义。” “我就是。”宋富义并没有否认,他自知罪恶滔天,于是一入冬便躲到了这里,却没想第二天就被找到了。 “你就是风雪剑客。” “我就是。” “风雪在领地里少说也有五十年的流传,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无论再怎么驻颜有术,也难逃时间的命运。宋富义一眼就能看穿那脸皮下的是人是鬼。 宋富义说完,突然猛踢青龙刀背,呼呼作响,直砍那女子脑袋。宋富义只觉刀柄一轻,那二十来斤青龙刀裹挟的劲力被尽数卸掉,叮的一声,击在了石砖铺垫的地板上。 “你不是风雪剑客,你若是风雪剑客,我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宋富义按着青龙刀,大笑。 那女子不置可否,继续道:“你可知为什么杀你?” “不就是杀了藏源天宁氏满家,五条人命算个鸟,难道你还想多管闲事?” “既然知道,你死也瞑目。” 女子的话突然如屋外的寒风冰凉,宋富义只觉脖子一凉,滚烫的液体便往他棉衣里涌。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拼命用手捂住喉咙,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雪白的身影,至死也没想明白她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八章 血与花(1)出门便是江湖上 普罗米修馆在“月亮”的眼睛位置,作为学院的高层办公楼及机密档案库,这里的守卫显得格外稀少。夏明其实发现这座学院并没有守卫,要说守卫,当然属宿舍区的最强。那里可是猎人最密集的地方,说它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普罗米修馆同样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夏明确是来招待客人的。空荡荡的大楼,夜风穿堂而过,油火忽明忽暗。夏明坐在一楼大厅的首座,把守密室入口。 背后的炉架上还煮了一壶开水,热汽呼呼地从壶口里冲出,剧烈掀动的壶盖像是快被挤出来,这是这里的唯一能听见的动听声音。他在心里说,盖得住的,盖的住的,妖魔鬼怪快离开...他脚下便是地下迷宫的入口,他怕那些死了几百年东西会爬上来将他的衣服扒走,说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兄弟一起来挤挤。 晚些的时候戴亚娜还巡视路过这里,跟他说这里的风大。风儿大算什么,抖抖腿什么的就好了,夏明想他才不要吸带有尸体气味的空气。 客人很晚也没有来,那些劫匪不会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把要干的事情给忘了吧?要真是这样,夏明真想教训他们,说不想混了是吧,回家放猪去吧!想想还是算了,他要静坐在这里,感觉越愉悦越好。戴亚娜没有说为什么这么安排,但她说这样有利于他推荐进入游骑兵团。夏明想来想去,于是找张猴他们探讨,张猴跳起来说,这是空城计啊,一定是校长大人的手笔,明哥你缺个童子么,我可以给你摇扇。 当然不需要摇扇的童子,要是有个童子摇扇那还是空城计么?恐怕客人以为他有病呢。 夏明将搁在腿上的猎刀挪到一旁,这东西越抱越凉、块,怎么放也不舒服。 学院的那座远古森林里,机动组被临时编入执行队伍,他们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小心向前探索。戴亚娜也在这个队伍中,她带着一群全部由一年级生组成的新手队伍,前去狩猎那头逃脱的怪物。但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一头庞然大物居然如湖底捞针//没有大海。然而那个不明身份的猎人才是更危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 解除猎人在领地范围的活动,是机会也是大主教给他们埋的炸弹。霍伊格雷知道他们不得不收下这份礼物,他们的人应该还设伏学院外面,等着把使者抹掉,把礼物强塞给他们。 谁也没想到,这颗弃子居然死在了学院里边。古林区域并不在镇守学院的四位老前辈限制范围。若是领地老一辈的人出手,他们必从学院的西北方向切入,在哪里,正是月亮的缺口部分。 “戴亚娜老师,请问您也会感觉冷吗?” 古林探索的一行队伍里,米娜小心翼翼地询问队伍头领,穿比他们还厚实的戴亚娜。 戴亚娜说:“我不同于你们人类,我只能感觉温度,是不会感觉冷和热的。” 他们这行人,正是将要秘密执行追猎“夜者”的执行小队,此刻所有人都自动自觉地竖起耳朵。 “那您怎么...” “既然天冷了,作为在这个世界孕育的生命,不仅是你们,我自然也要尊重每一个冬天...”戴亚娜还认真的教育道,“尤其是女孩子,米娜同学,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能因为...” “你们看兰特罗曼” 大家都把目光落在队伍最后的兰特身上,他提着一盏灯瓶,最外的一件白色雪地战服裹在他身上像一颗大雪球。他面色红润,茫然地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戴亚娜说:“大家要像兰特同学学习啊。” 今晚兰特非常高兴,他很少被表扬,但是那个他最害怕的老师,今晚却当着大家的面表扬他。说他懂的尊重自然,而他只是害羞地回答:“其实...我只是挺怕冷的...” 古老的钟声突然敲响在森林上方,不同于以往的遥远,这次仿佛就在众人的耳边炸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昏睡中,执行任务的,全都惊醒。 “怎么夜钟这么快开始?我记得训练期的时候,现在这时候还没到点。”时雨明宏出声道。 “的确还没到点,这是学院的预警种,它的时长不一样。观念不错,时雨先生。”戴亚娜抬起头说,“客人来了,所有人做好准备。” 壁外的工作进展发生了一些问题,午后十分,校方收到一封来自信壁外的紧急传信,信上的内容大概是他们发现一些不符合历史秘密的文物。霍伊格雷立刻又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调集了学院所有可用力量,去与壁外接应。 夜晚,他们安排高年级学院去猎杀逃走的怪物,目的是让他们提高警惕,那些客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来。 一年级宿舍区,所有寝室的熄着灯。不管外面的天是否塌下来,没有上过战术课的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宿舍。只要不大声喧哗,打架,干什么都可以。 积雪经过一天的风吹,变得结实了许多。人若踩上去,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这人走在宿舍的倾斜的楼顶上,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并不是领地传说中的什么轻功高手,只不过是他熟悉这里,每一脚都在踩在凸起的梁结上,再用上一点技巧,便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他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当他刚推开那扇窗的窗门,屋里所有的灯同时亮起来,像有一群人早已在这里设伏他。但房子里一人也没有,直到一个懒懒的声音响起:“男人何苦为难男人。”那人从被窝里钻出头来,露出一张享受的脸,“新宿舍的条件真他妈的好,一起来盖被子啊!” 客人大怒,拔剑就刺。齐山连连躲避,还不忘建议道:“兄弟咱把窗子关了干什么别人又不知道,看您跑了一晚上,要不坐下来泡个脚。这里有热粥,还有榨菜...” 眼看客人的脏脚就要踏上来,齐山杯子一掀,两把青龙大刀像剪刀一样往上一剪。客人急退,知是中计,想要逃时,那窗真的就自己关上了。 “这就干完活儿了。”齐山嘿嘿冷笑,从床上跳下来。他搓了搓手,使劲拍了三下。于是真的有人从宿舍的厨房里出来,一人端着碗热腾腾的粥,一人端着小碟榨菜,还是两个美女,金色头发,皮肤白皙,也不知道齐山是从哪弄来的。 “会长,您的粥和最爱吃的超辣榨菜。” 客人想溜了,齐山却喝住他:“不准走!”他翻开一本学分手册,看着上面根据执行时间长短的给予学分的规矩说,“妈的我的学分都是负的,这次一定要捞回来。你们两个可要给我作证人!” 这两个估计也是学分部的人,看后直摇头,“会长大人,您这属于作弊。” 齐山指着关闭的门窗道,“所以我把它关起来啦,咋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嘿嘿。” 客人听着他嚼着榨菜嘎嘣脆响,一下就后悔了。没事大晚上瞎跑什么,在家泡脚喝粥不好吗? ———— “你来晚了孩子。” 这次坐在学生会会长室的是一个中年人,他的头发是焦色的,身体也不怎么好,坐着轮椅,天寒的时候还咳嗽。 “你不用出来,你要的东西我已帮你放在门口邮箱。” 果然没什么能瞒住校长的智慧,他们声东击西为的就是要拿学生会的“罪证” 窗外黑影微微挪动,向这位人类最后的思考者鞠躬。“罪证”还是被取走了,意外的轻松。 兰特怀疑,戴亚娜的躯体就是模仿蜘蛛设计的,那奇怪的关节转动,双刀在她身上应该是能发挥到极致的。 “现身吧朋友。”戴亚娜像那坐在阵中的蜘蛛,她手里不知何时牵着一根银色的丝线,火光反射在丝线上闪闪刺眼。果然她话音刚落,沿着丝线的方向果然有一个乌鸦般的蒙脸黑衣人站在树头。他居高临下,不屑地扫了戴亚娜背后的人一眼,他故作哑声道:“你就是领地唯一的魔灵?” “是,但不是唯一。”戴亚娜说,“你要小心,因为我不仅记得住我听过的任何人的声音,我也领教过领地的所有刀剑。即便你变换了声音,我也有办法让你露出真面目。” “倒是要好好领教魔灵小姐绝世无双的刀法!” 那人的声音陡然一冷,只听兵器出鞘的声音,那乌鸦般的黑衣人便出现在戴亚娜前上方,双臂舒展,左刀右剑,速度骤降。领地中猎人使双刀,骑士持单手重剑,格斗时左手持盾,领地民间也有五花八门的门派,使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但却从没传闻有使一刀一剑的人物。至少,没有有足够实力闯军校院的人。 “各位且先退避。就让我来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竟敢在她面前卖弄破绽,戴亚娜一边安排米娜他们避让,一边背对黑衣人,也将背部的破绽暴露出去。米娜紧张地睁着眼睛,清澈的瞳孔里,黑衣人的影子不断放大。戴亚娜手指变化,鞘中猎刀如弓箭射出。这时她才将手搭在另一柄猎刀上,猎刀与刀剑碰撞,几粒火花飘飘堙灭。 原来戴亚娜的那刀并未击中他,在它出鞘的瞬间,黑衣人的身体同样奇怪地扭转起来,与其说险险避让,不如说他确实胸有成竹。戴亚娜目光认真起来,没人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得躲开她的掷刀。 两人的交手绝非试探,而是真正的分辨生死,他们的攻击越来越快,到后来只能看到两道飞掠的一黑一白影,以及三道朦胧的寒光。米娜,张猴等人全都退到了安全的范围中,他们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攻击,自然也就帮不上任何的忙。唯一看得清的一次,就是戴亚娜钉在树上的猎刀,不知为什么突然被卷了回去,三道交击的银光变成了四道。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二十九章 血与花(2)出门便是江湖中 夏明听着夹杂着些微嘈杂的穿堂风声,内心着实无法平静下来。 一方面,那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客人至今没有露面,夏明对戴亚娜对校长大人的信任感到不理解,说他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夏明搓了搓手,估计是运筹被窝,睡大觉去了。 一方面,神秘猎人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那头死而复生的怪物居然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一头游荡在森林的猛兽,它就是丛林的王,何况一头比猛兽更凶猛的怪物。古森林里还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一头庞然大物说消失无踪就消失无踪。 学院出动所有具备战斗资格的高年级生和教习组对其进行的地毯式搜索已经过去半天了,他们或许要在那座森林里过夜,或搜寻,或守株待兔。而低年级里,比较能看的,也就只有那个风暴会的姑娘还有他了。 可这难道不会弄错了?他们跟在高年级生背后可以滑水,他却作为招待客人的主人?夏明其实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只是如此安排,就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夏明觉得应该把大门关起来,不然这风实在令人难受。普罗米修馆的大堂不是没有门,不过夏明从他高大、足有两层楼的高度,以及它沉重的质感,夏明用目测法测量出这扇门,它很重。不过,作为“作弊者”的他,可从来都不是用目测作弊的。 夏明上过猎人学院历史课,知道这座建筑早在军校院成立前就存在了。军校院的原名叫猎人学院,在这里,能学到的不仅仅是猎人的追猎技巧,它还有文、理、商、法、医、农、工、教、管等各类课程研究,是一所集领地所有院级学校主流课程的综合型学院,它比所谓的太,既第一学院还多出五门课程。 校院大多都是有商企创办的私立学院,学的都是没有考据的商管学等,不被正统教育认可,故被称为校院。校的意思是还停留在以前,与乡、镇时的一般低等称呼。 我们常听到的家长念叨,某某某如果不认真念书就去军校,这实在是对它的一种贬低叫法。所以作为一个猎人学院的猎人,实在是因该尊重它的称呼。 但这个世界并不需要军人,更不需要猎人,因为世界墙壁看来已足以庇佑人们。人们更喜欢穿着闪闪发亮的铠甲的骑士,他们才是领地的主角。 而这个世界里并没有骑士学院,因为他们都是被选中的人,他们绝对的忠诚。 忠诚? 到底什么才是忠诚。 夏明打着一盏灯,摸着冷硬触感的大门,它果然纹丝不动,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墙壁。戴亚娜的建议是对的,他应该到迷宫里去。 “它坏了。” 夏明说,“我也是这么觉得。” 他背脊一凉,继续道:“学校的财务也太吝啬,连个门使不得修。”说着他慢慢将手探到背后,小心抓住晃挂在腰后的猎刀。 只听那人也继续说:“不是使不得修理,而是没人能修理,它太老了,一些技艺流传久了也会遗失。” “是,吗...” 夏明目光四处探查,终于被他找到在一块石柱的阴暗处,一个黑衣黑帽黑纱包裹着的人站在那里。他一动不动,就好像他也是那块阴影的一部分。他出现多久了?他是谁,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告诉他? “前辈是?”夏明揣测他难道是学校派来暗中保护他的高手?不然,他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 “先不用急着感谢!”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道,“请你带路!” 夏明见他慢悠悠地走过来,可一眨眼,那人便来到他面前,冰凉的剑刃贴着他脖子,夏明感觉它已经断了,按在猎刀上的手也不敢乱动。 “你是客人?” “什么客人......不要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举动。”他警告道。 夏明说:“你觉得我会带你去吗?” 那人沉声说:“不会。” 夏明说:“不要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举动。”他话语里带着嘲笑,戴亚娜跟他说过,那四位老前辈才是学院最强底牌,有他们四位在,没人敢在这里惹大麻烦。不过夏明也是有些担心的,难道动起手来,他们真能赶过来?万一遇到个狠的,其实亏的还是夏明。所以纵然挑衅,他也不敢太嚣张。 “你难道觉得,我要杀你,他们真能赶过来。” “你难道觉得,你杀了我,真能走出这里,你要的东西,真能带出去?” “你难道觉得,我在领地里的辈分很老?” “什么意思?这根辈分有什么关系。”夏明感觉不妙了。 “你的老师难道没有告诉你,那四位老前辈只管那些老怪物。而我还没有让老前辈出手的资格。” “这...”夏明惊得说不出话,感觉这人比他知道的还多。夏明也不用怀疑他的真假,江湖即是如此。 “那你现在还不动手?”夏明苦着脸说。 “废话,你死了我怎知入口在哪。” 夏明说:“对啊。”可他又摇头,从袋子里取出一本会长塞给他的“领地求生应急手册”只见上面用歪斜的字写道:如果遇到如此如此情况,对方会不择手段要得到他们想要的情报,被殴打是难免的,没事,忍着点,憋出口血来装死能有效应付... 换做是我,早早从了,免受皮肉之苦...后面跟着一个极尽猥琐简笔表情,跟那个看仓库的大叔没啥两样。 言之有理啊,夏明说:“没事,等我先尝尝皮肉之苦再看看要不要从你。” “也好。”他淡淡地说,像是在考虑。 这着实不应该出现一个来“盗墓”的恶人身上,感情他还是一个有原则的盗贼。可机会不可多得,夏明趁他在思虑的时候,握在腰后的猎刀猛地斩出。那人一动不动,似没有察觉,夏明略微犹豫,原本在那人手中的铁剑轻灵地挥击,灵巧的将他的猎刀拨开,仿佛失去了重量,施加在猎刀上的力量凭空消失,夏明无法控制它的轨迹,反而顺着对方的意思行走。 刀在手中,却不是自己的刀。 力量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只不过被灵巧地转移了,他的手被刀带着,刀尖敲在青石砖上,碎石飞溅。 “为什么犹豫。”他淡淡地问。 是啊,为什么犹豫。人和怪物终是有区别的吧,可怪物就没有生命吗,为什么他可以不做犹豫。 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犹豫?”夏明反问,“你为什么犹豫?” 他没有回答,只因他早已回答过了。 “你在说谎。”夏明说,“首先你是独自一人来,其次我并不一定在这里。你既是独自一人来,当然是有备而来,怎会不知道入口在哪里;我既然不一定在这里,你若不知道入口在哪里,怎么会独自一人前来。我既然可有可无...” “怎么...”那人冷冷地问。 “我既然可有可无...要不您高抬贵手...就当没看见我...” 夏明弱弱地说,他的右臂隐隐作痛,右掌更是麻木没有知觉。他刚才要是弃刀就不会被集中在刀尖的返回劲力打得如此狼狈。 “原来我说错了么?”他微侧着头,黑布下应该是一张高傲的脸。 “高抬贵手岂不显得夏大学长太没骨气了。你,做人质算了。” 夏明惊疑地看着他,内鬼? “猎人学院的学生都是领地当中最笨最纨劣的孩子,他们绝不允许领地的智慧流向不应该存在的组织里,你...”他将他的猎刀收缴过去,夏明见那刀和剑,长得还有点像。 “你当然不会作弊。”他将剑收回桥,他挥刀时又似挥剑轻灵。 “还说这有什么用,我就是作弊了。”夏明含糊地说,他不知道这个“绝不会”到底是什么程度,也不知他是不是“他们” “这边请。”看来他已经想好也做一个好人质了。 地下既然是座迷宫,入口也不需要特别隐蔽了,因为谁都担心进去了出不来,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机关呢。就算对方的情报再强,也不可能将它的地图画出来,这,可不仅仅是高级机密。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章 血与花(3)出门便是江湖下 除了他的设计者,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该怎么走。戴亚娜没有告诉他是否有说明手册,参考手册是否被复制,但客人还是来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认得路吗?”夏明问。 在座首的一个抽屉里,有一块木板并不是固定的,轻轻按下去,齿轮转动的机关启动的声音从脚下传来。那些看似连成一体的石砖突然分成整齐的两半,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睛的是条倾斜向下的阶梯,视野不过两三米就被黑暗淹没。 “不知道!”他向下俯视,好像也惧怕黑暗。可他又说,“但蚂蚁会不知道它的宫殿怎么走吗?” 夏明也说,“不会。” 他从背上卸下一个长条形的木盒,还没有打开,夏明便已看见有什么东西似要冲出来,不停晃动,那个木盒在他手中也抓不稳。 他将木盒丢下去,在木盒破裂的瞬间,夏明看到一只长满鳞甲的东西被楼道的阶梯弹了起来,它在空中蜷缩成一团,直直地坠落下去。 “这是全身由‘源’石打造的灵偶。”还没等夏明询问那是什么,那人便已先告诉他,“它对有‘源’构成的物体非常敏感,跟着它就能寻找到圣物。” 夏明疑道:“你不是来偷尸体的。” “尸体?”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你对尸体有兴趣吗?” “不会。”夏明说,“我以为你们喜欢,你们不是打尸体的注意又是来干嘛?” “作为人质,你没有权力知道。”他横着用到拍了一下夏明,催促道,“走吧人质。” 夏明走在前面,他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去,“喂,你再不走,我就要跑了。”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迷宫入口,像一块从来没有过的阴影,唯有那柄银闪的猎刀,从阴暗中伸出来,他用夏明的猎刀指着他。伴随着隆隆的声响,夏明看着他渐渐关闭在石板外。 寒风渐渐急骤,在这座能汇聚风流的建筑大厅,这也许很正常。但是,那一丝腥臭之气是怎么回事?其实它早就存在了,在那他还未感到这里之前。这东西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暗中窥视这里不知有多久了。 仿佛知道被发现了,只听一阵低沉的呼吸声,大厅的腥臭气息陡然间强烈了十几倍。那人抬头仰望壁顶,那里一尊石雕突然跳 下来,桌上的烛火闪烁不定,那庞然大物落下来,正好踩在他的影子上。 那是一头狼,庞然大物,正好是普通楼层两层高度,它的骨骼从身体里长出来,刺破它的厚厚的毛皮像把利器插在外面,那两块眼睛像是烧红的铁块,黑暗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那根本就不是石雕,这里其实一座石雕也没有。 但,这就是怪物,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猎人辅助机动的箭弩,也没有骑士厚重的铠甲。 但,他手里正好有一把猎刀,猎刀正好是用来猎杀怪物的。 他似乎没有猎杀过怪物,说:“这不就跟杀人一样吗?”他的声音很冷,若是夏明在这里,一定会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他也许矮了点,站到怪物面前不过它的半截前肢长,但这已足够了。他出刀如风,围绕着怪物的身体,数秒的时间他便在怪物的四肢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刀痕,那些血刚溅出来便被拧成冰块,即便不凝结成冰块,那些血液也根本上他。 怪物甩动四肢,想将这个苍蝇一样的东西一掌拍死,可它即便不太灵敏,却也足够敏捷的身体,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够着。 伤口上的裂痕凝结了又破碎,破碎了又凝结,它不得不大吼一声,企图将他喝退。它也许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它已彻底暴怒了。地板在它的巨掌下化为碎石,可他一刀又一刀,一刀接着一刀,稳且快,一点也不着急。这肯定是个阴谋,他突然似想明白过来,身体也站住,等那怪物“笨拙”的回过来时,他一刀封了它的喉。 他怀疑这是个阴谋,他们纵然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可他也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 这也只是巧合。太过巧合的事情,它往往就是巧合,这也不知道是谁跟他说的歪理。而且,他其实也有点希望是巧合,也有点不太希望是巧合。 那扇巨大的铁门被它一撞竟略微动了动,毕竟是头巨大的生命,封喉并不能让人立刻毙命何况是怪物。等怪物挣扎扑倒向他的时候,他已退到远处的阴影。 他收回刀,就让它缓慢的死亡吧。 地上的石板又缓缓开启,他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停留多长时间了。可石板才刚打开一道宅门,夏明就冲了出来,伸手向他抓去。难道被发现了?那人一迟疑,夏明已抓走他的剑,对着已变成废墟的大厅道:“何方高人在此,请速速现身。” 他身体一紧,手指不知不觉抓紧了猎刀,那人小声问:“你是故意的还是认真的。” 夏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还是没有动地站在那里,但他已明白夏明的意思。 夏明也没有问第二次,他将手探到腰后,那里挂着一支箭弩,法向弩的爪头嘶地穿透空气,箭到、人到,那箭头准确地钉咬在怪物的右肩上,与此同时,夏明也跳到它脑后,准备给它致命一击。 叮的一声,一把猎刀果然挡在他面前。 那怪物趴在地上,伤口在快速愈合。 是在这人出现之后,不对,那是伤口在腐烂膨胀,那些刀口被烂肉堆填,紫色的冰屑也被挤出来。 夏明跳到门外,这人质怕是当不成了。 “人质,别想跑。”他旁边,突然黑衣客人出现。 “他是谁?是你们学院的猎人?”黑衣客人看着怪物尸体背上的猎人问道。 他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四肢粗短,但他手中的兵刃确实是猎刀。 “他是‘夜’”夏明说,“我猜!” 那人点头说:“也就是说,是敌人。”他又问,“他为什么要拦住你?” 夏明说,“总之,我要摘下他的面具,看他的真面目。你不用多管,去找你的东西吧。” 大言不惭,那人在心里暗道。其实夏明也只是说说,难不成他敢丢下人质。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地站在未化的积雪里,那个猎人错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两刀劈在怪物的头颅,那种劣质刀刃顿时嗤嗤作响,蒸汽升腾,接着他伸出右手,猛地戳 入怪物的头颅里,从里面抓出一个青色、冒着热气的东西,粘稠的液体沿着他分不清的拳头滴落。 夏明听见旁边客人发出干呕的声音,他自己也好不了哪里去,他好像还喝过那种东西,那种烂泥巴的味道此刻又回到他的嗅觉中。 那神秘猎人并没有关注他们,转而缓缓后退,消失在昏暗的视线中。 远处的森林里突然星火点点,人数不少的样子。 “该死!”夏明说。 “这不该我来说?”客人说。 夏明说:“我只是在帮你说,帮你多留点力气跑路罢了。我这么好,我看就不用当人质了。” 他走了,像一团流动的阴影,悄无声息。夏明最后听见一声冷哼声,像从他背后的影子里发出的,这使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这声音又细又锐,还有些动听,像是女人发出的!这还是那位对他那么仗义的客人兄吗? 这时,所有人都赶了过来,当他们看到死死躺在地上怪物的尸体时,纷纷鼓起掌来。他们一群人才敢同去搜寻的怪物竟被他独自一人猎杀了,不愧是传说中的“作弊者”,简直也是他们高年级的榜样。 而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高年级的,甚至一些在新生入学考核的时候还去掺和过,“作弊者”的资料早就被他们流传知晓。他们都得承认自己是领地里的最差生,因为这就是猎人。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一章 血与花(4)出门便是江湖IV 不是我干的。 真不是我干的。 夏明看着围着他的人群,心中大叫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齐山恰到好处的出现了。夏明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多多少少的疲惫,就他还精神焕发。 夏明说:“真不是我干的。” 齐山说:“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呢。” 夏明说:“没有。我可以说它自己撞地上撞死的么?” 齐山说:“你觉得大家会认为你是傻子么?”他豪迈地说:“别想那么多,走,我请你吃大餐!” 夏明狠狠地点头说:“好。” 有人请吃大餐?不能拒绝。 一碗白粥,加上几根榨菜就是所谓的大餐了,夏明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夏明说,想不到会长你白天风光潇洒,笑傲群雄,到了晚上只能喝粥充饥。齐山说,什么鬼,这是我最爱吃的夜宵,你想拥有我这样的身材么,大鱼大肉只会让你身体长油。 他挽起袖子以作示范,夏明看到他手臂的肌肉既不是费林的那般狂野,也不是杜特利的那种肥圆,肌肉结实均匀,自由一种美感。 “那还不再给我几碗?” “没了。”他说,“年轻人做事的准则是,多做事少吃饭。必然你以为我是如何混到这个地位的。” 夏明觉得这话有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糊里糊涂地暂时听了进去。 夏明说:“你这个地位又是什么地位?有肉不能吃,有酒不能喝,也挺憋屈的不是?出去打架的时候连放狠话‘我不是吃素的’也没那么有底气。” 齐山垂着桌子说:“谁说的。” 夏明说:“气急败坏了吧。”夏明知道他并不是气急败坏,有时候故意的误解反而有好处,不然迟早他的桌子会被捶坏。 齐山说:“我不仅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而且...” “而且什么?” 齐山说:“好了,我要走了。你把那大厅砸了,明天学生会就得破产了。” 他拍了拍手,接着竟从他的厨房里走出两个大美人,两个都眉目如画,笑盈盈会说话般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与夏明交汇,但就只这么一瞥夏明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她们一人给齐山披上大衣,一人帮他整理衣衫,声音甜美地道:“会长大人,工作辛苦了。”接着夏明便看到齐山“左拥右抱”而去。 夏明惊呆了,然后从凳子上跳起来冲进厨房,不是想知道这个小小的厨房是怎么藏下两个大美女,而是...这特么跟我请客你付钱有什么区别?想来这几人就地取材,吃饱喝足还请了别人,日子快活潇洒。怪不得他好像还劝他不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实在是快活不起。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我们的会长大人狼狈地被按在墙上,双手被锁动弹不得。 “我们的会长大人真是贪心呢,居然左拥右抱,风流倜傥。”矮个子说。 “你在说什么鬼话。”高个子的忙道,“难道他不是左拥右抱就可以了。” 矮个子一惊,说道:“我怎么会说这种鬼话。说,你为什么左拥右抱!” 反锁齐山手臂的力度突然加大,他龇牙咧嘴,心道难道我不左拥右抱只抱你?我齐山向来公平公正。可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这两个人在学分部一手遮天,可以说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她们手里。 齐山说:“我怎么敢对两位不敬,我我我...” “我全是为了猎人的未来着想!”齐山倒也诡计多端,说谎还一副正义凛然。 “什么着想?” 两人果然有所动摇,待手微一松,齐山像一只猫窜了出去。 高个子道:“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普山家的大少爷是个花花公子,我信你还不如去信鬼。” “正因为如此。”齐山立刻接过她的话,一本正经地说,“我才不得不给他树个榜样,教他像我看齐。你看哪个男人没有坏心肠,披着羊皮的狼比任何同类都可怕...” “信你有鬼!”两女同时道,看他的目光也愈加的不善,进而一步步向他走去。 齐山见势不妙,终于撒腿开跑,远远丢下一句“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然他就真成作弊者了...” 古森林深处。若有人去触摸戴亚娜的猎刀,那他一定会被烫得缩回来。也幸亏这两柄猎刀用源物质打磨过,耐久不是普通刀剑可比拟。 “苏,你怎么看?” 掩饰在一棵树后,费林小声问道。 苏洛斯盯着剑气风暴中心说,“如果戴亚娜老师能使用最强的双刀组合,那么对方也是木偶。” 费林点点头,又有自己的疑惑,苏洛斯最后说出大家的疑惑:“领地真的存在这种强大的人吗。” 一阵劲风从他们头顶刮过,一截碗口大的枯枝被整齐斩落,他们立即扑倒在雪地里。 一只天蓝色烟花的火光穿过光秃的树枝,头顶上,一黑一白身影终于分开。他们像刚见面时那般平静,仿佛从未交过手,体力也丝毫没有减少。 有人抬起头,看见戴亚娜的眼睛此刻如烧红的木炭发亮,如果夏明在的话,他可能还记得这双眼睛。 “下次你可再没有那么好运了,不要让我在见到你。”戴亚娜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说。 “何必这样,魔灵小姐。”黑纱下黑衣人笑道,“您该知道,我并没有恶意。” 他说着缓缓后退,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转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片雪花落在猎刀上,雪花融化化作水滴从刀尖滴落,又在空气中冻结成晶莹剔透。 费林看见那橙色的光从那颗晶莹剔透里折射,他顿时想起来,这双美丽的眼睛,与那暗夜行走的野兽的眼睛极其类似。 戴亚娜说,“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忘了你们的秘密任务。如今客人已经走了,学院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很安全。我还有事情要办,就不亲自送你们明天离开。” “祝你们好运。” 戴亚娜与她的声音同时消失。 兰特打了个冷颤,“如果那个‘夜’也那么厉害的话...” 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不善的目光,张猴嘻嘻哈哈地上来拍着他的肚子说,“那也没关系,你穿得那么厚,估计刀都刺不到你。” 猎人学院西北外围,山道上,上百头快马在这里等候。 在队伍最前,率领这支部队的,是一个头发枯焦的中年。他把怀钟的盖子合上的时候,背后正好传来马蹄急促踏雪的声音。 “瓦尔加团长!” 声音带着略微的惊讶。 “我无法确定分散的游骑兵能否给他们提供帮助,但我必须将他们安全送回壁内。” “这交给戴亚娜·诺就可以了。” “出发吧。” 黑夜里,这支队伍穿着白色的雪地作战服,全副武装疾驰在狭窄的山道。猎人学院的北面,没有了那座森林的阻挡,这里的视野格外开阔。 连绵的墙壁像无数并排的巨人甲士,亘古守护这片土地。偶尔有雪花撞在墙壁上,用肉眼就可以看到那些如涟漪波动透明屏障,黑暗里,它们像童话里的魔法结界发出萤火的光芒。 走下一条很长的潮湿阶梯,苏等一行人每人拎着一个长条箱子,搭配学院定制的礼服,让他们看起来像一群衣锦还乡的游子。 这里是猎人学院底下的地下站台,说是地下其实是半开放。这里应该属于半山腰的位置,地板有三十几米宽,两侧石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石墙上高大倾斜的古树几将这条车道隐蔽。 他们就要搭这趟列车前往萨南地。萨南是块好地方,听说那里的牛羊就跟蚂蚁一样多,而他们这次,明面上是去做客,暗中调查“夜”的下落。关键人是兰特·罗曼,这一行人此时都还不知道,兰特·罗曼在这块地里的重量。 而这一出门,便是不知风云的江湖了。 蒸汽机头吐着黑烟和白色蒸汽,最令人厌烦的就是那鬼叫似的声音,都快把他们的心肝肺给震出来了。偏偏在这时...“夏明呢?”大喊。“不知道”大喊。“妈的。不会又迟到了吧。”所有人大喊。 //不是巨人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二章 血与花(5)初识酒味 上 “噬棘鼠,V型。” 在一辆急速撤离的马车上,一个中年人正仔细的在笔下勾勒。纵然马车左右颠簸,但他手中的笔却丝毫没受影响。这是多年养成的工作习惯了,他们一边跑一边记录那些奇怪的生物。不跑,估计就会变成一堆的尸体。 立于马车中的另一名猎人,将一支箭头处涂有油脂并点燃火焰的弓箭搭在弦上。“快点,看好喽。”他对那个记录的中年人说。 中年人二话没说,将脚下一盏油灯踢飞了出去。 弓箭离弦,说不准是弓箭命中了油灯,还是油灯命中了弓箭。只听滋的一声响,远处的黑暗顿时四处溃散。岩石上,山上,道路上,密密麻麻,那些东西似乎盯上了他们,穷追不舍,只有遇到那些火焰的时候,速度才有所减缓。 每这个时候,中年笔下的图案都要灵活三分。 他笔下的是一只奇怪的巨鼠,它有像人类一样的手指,四肢对比身体显得瘦小,披在皮上的并不是毛发,而是无数根锋利的细针,背部弯曲,它鼓起来的时候能变成长满针的皮球。 “它的尾部变长了。”中年人说。“这是一个新形态。” 他将笔记上的“V型”划掉,改成“VI型” “你怎么肯定它们不是长大只了?”正在准备下一支弓箭的猎人说。 “不能肯定,你抓一只过来给我参考参考。”中年人道,低头继续完善他的笔迹。 “长了一倍?”他翻开之前的笔记进行对比,中年人停下了手中的笔。 “生物的尾巴是用来提高运动时的平衡,这是自然的选择。但是...如果不是用来平衡身体,那它在自然中便一定另有作用,这是自然选择。”他再次强调说,“自然选择一定有它的道理。” 不等中年说什么,另一名猎人已将火箭上了弦,油脂燃烧的滋滋声再次传来,黑暗溃散的同时,他们也看见死神在向他们招手。无数支“短箭”在寒夜里刺破空气,如雨点向他们射来。 “见鬼,小心袭击。”中年人大喊,他是在提醒赶马的驾驶。 他托起脚下的一张木板,把它当做盾牌,后退几步,四十五度抵挡箭雨。那名猎人则是拔出了猎刀,多年在外游荡的经验告诉他,他们可能被追上了。 中年手中的木板不时地发出笃笃的声音,那些刺状的东西劲力还不小,他敢肯定这力量足够将人的身体给刺穿了。 “这是它们的武器,它们现在拥有了像人类一样的远程攻击武器。这绝对是棘甲系的新形态。” 这时一只黑色的手抓在了他们马车边缘,戒备的猎人立刻将那只手削断,凄厉的怪叫被卷入车轮。 “看来这次轮到我了。”猎人淡淡地说,像是说他要回家那般平静。 中年人不敢出声,每次遇到这些东西,都至少要永远丢下一个人。可反而是最早离开的那个最快乐,留下他们过冷淡枯燥的日子。 中年人将木板人了出去,油灯砸在那扇木板上,弓箭将它点燃。他们看着无数鬼头的东西被碾压在了熊熊燃烧的木板下。 中年人将笔记收好,把它交给了赶马的车夫,车夫是早上那批运送物资成员,中年人嘱咐他说一定要将东西交还给猎人,不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车夫说,除非他做了鬼,不然一定会把东西还给他们。 中年人听后便放心了。 “809期猎人32小队今日成为历史。” 锋利的猎刀斩断了绳索,那匹黑马转眼消失在黑暗。 偏僻的山道上,高耸的墙壁突然有一道屏障消失,随即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底层一块巨石被缓缓吊起。霍伊格雷第一个冲了出去,刺鼻的味道向他们扑来,冷冽的寒风从这个小口汹涌朝这个世界灌输。这支百来人的队伍顶着罡风,展开战术队形,在霍伊格雷的指挥下快速有效地向前移动。 猎人学院底下一条列车车道,夏明哈欠连连地向那台漆黑的列车走去。 “嘿,小伙子。这里这里。”还没等他走进,浓烟后面的驾驶室老头便友好地向他招手。 这趟列车去萨南的同时,也要运送一批物资到南面的城墙。夏明见过在南方墙壁工作的猎人,因为雪石镇距离墙壁不是很远。 “早啊。”夏明哈欠连连地向他打招呼。 几名列车员从他身旁经过,两个便扛着一个大箱子小心翼翼的往最后一个敞开的货仓行去。 驾驶室老头夸赞夏明说,“真准时,我看见你那帮朋友半夜就来了。” “..是么?”夏明挠了挠头。 当夏明大摇大摆地走进议会车厢时,他发现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反而是苏洛斯,对他的偏见似乎没那么大。可发现夏明一直盯着自己,苏洛斯顿时回以凶恶的眼神。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整齐的掌声。 夏明回过头,眼睛差点瞪出来。 “我是林·雷·普” “我是瑶·雷·普” 一高一矮个子说。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夏明惊诧地问。 “不要你,你们的叫,请叫我们——执行者前辈,菜鸟们。”矮个子咧着漂亮的小嘴说。“昨晚干得漂亮,我们是来向你道贺的,顺便来看看他们说的最优秀的一年级。” “执行者前辈?”夏明看着这两个还没有兰特高的姑娘,表示出深深地质疑。 米娜,苏洛斯也是悄悄侧过脸。 “说好了啊,没有遇到危险我们是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她们两个狡猾的说,“要我们出手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们拿得出手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的话。” 这时夏明他们都不得不开始相信他们是那几个未公开执行者前辈的其中了。 夏明叹了口气。 矮个子瑶问道,“你叹什么气?” 夏明说:“看到你们两个长得这样,前途就更加未卜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骨头硬了,敢这么跟执行者前辈说话。”瑶拉了拉拳头,关节居然发出啪啪的脆响。“你欠教训是吗?” “瑶。”高个子林赶紧抓住她的肩膀,“你忘了我们只是来给他道贺的吗。其他的不用管那么多。” “林,幸亏你提醒我。”瑶松了口气,指着夏明的脑袋说,“不然这小子就被我揍回学院治疗了。” “是啊,是啊。”林拉着瑶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议会箱。 夏明说:“校长怎么安排两个小孩充当执行者前辈?真是靠不住啊。” 他不得不开始未雨绸缪了。 “猴!” “在...在!”张猴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等下你去刺探她们的虚实。如果你鼻青脸肿回来,证明她们是执行者前辈。” “不要吧,明哥。万一是呢?” “所以说你们都不信。” 夏明坐了下来,喝了一口列车员沏的茶,用眼睛偷偷看他们的反应。 他从箱子里翻出一本稿子,说道:“这是我搜集到的最新关于萨南的资料。它的真实情况我也不了解,你们就互相传阅好了。” 随着六声晨钟鸣响,列车缓缓启动。 这趟列车和提供的任务说明,以及那些奇怪的执行者前辈,就是学院给的所有援助了。在任务说明书的最后一页写道,在任务开始时,拒绝提供任何的情报收集,所有的一切都从零开始。 至于目的标题所写的“协助执行者前辈击杀或捕获夜者”,那是等看到“夜者”之后,看执行者前辈们跟“夜者”打架,这就是所谓的学习了。 夏明怀疑,如果不是正好有一批物资要运送到南方,他们是否都得自己走路过去? “具体情况,有请兰特同学给我们补充。” 兰特笑嘻嘻地说:“萨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啊,那里的空气极好。” 他突然安静下来,思考了良久,道:“不过千万不要被阿爸阿妈看见,不然可能会很惨。” 他突然抬起头,“如果他们发现我出现在萨南,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不务正业的。” “你什么时候务过正业。”明宏调侃说。 “列车在萨南会在中部停靠,到时候我们就换工具赶往那个靠近墙壁的牧场。你家住哪?”他对兰特询问道,他将一份手绘地图摊开,还是从学生会长办公室拿的。 “不在。我家看不到墙壁,我家在萨南东部中心,可没去过那么偏远的地方。” “那你担心个..”张猴开口就说。 “你也知道我们做生意的,有时候到处跑,说不定..” “放心吧。”明宏说。“我们扮坐丘土族的旅者,丘土族可都是蒙着头巾的。你只要盖严实点就没人认得出。” “你会说丘土族的语言吗?”夏明问。 兰特说,“阿妈就是丘土族的。” 夏明点点头,这是任务说明书提供的方案,换做是他,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个方案。 “这一次还是得靠你啊,兰特。” 兰特紧张地点头,有些激动地说:“我尽力吧。” 因为被他放了鸽子的缘故,夏明约定在中点的时候大家再碰一次头,准备装备和服装,进行组内编队。 夏明坐在自己独立的阁间里,随意地检查装备。 一支猎刀,两支动弩(轴型和弩型各一支),一块方体木盒,据说里面装着的是与他有灵魂连接的魂偶,如果身死他乡,这只木偶就会将他的灵魂带回故乡,不过他可没准备要身死他乡。 另外丘土族的服装没有准备,他们必须趁列车停靠补给时去准备。 还有一本叫“怪物猎人”的小说,用来打发时间。 他心微微一动,从车窗里翻了出去。那时候列车尚且困不住他的自由,何况是现在的他。 努力去感受那一缕晨曦带来的温暖,他独自坐在靠近机头的厢顶上。驾驶室老头看见了他,冲他挥了挥手。“在想哪个姑娘呢。”老头和蔼的笑容比天边的阳光还有温度,让想着远处一重山又过一重山的他,心情微微好了些。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三章 血与花(6)初识酒味 中 列车在领地世界的地位并不是很高,它的速度有时候比不过一匹快马,而且故障频繁。还没有到达所谓的中点站,所有人只听前方车头传来粗重的咳嗽,然后列车理所当然地停下来。 列车长即驾驶室那老头,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说:“列车没有损坏,但前天的积雪太厚了,我吩咐人去前方轨道洒些炉灰,趁这时间我去附近的镇上弄点好东西回来,你们有谁要跟我一起去的么?” 夏明说,“我们确实需要出去一趟。” “那还等什么!”他催促道,“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那当然没问题,我们去去就回。”夏明拍胸脯保证道。 这里是属于领地偏北部的一个地方,他们从猎人学院出来并未走太远。夏明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完后时间还是3点一刻,距离日落还有两个半小时。夏明提议到附近的镇子走走,因为其实他除了雪石镇,什么地方也没去过。另外,列车长在跟他们分别后便一直处在失踪状态。几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上次兰特的“孝敬”都还没用完呢。 夏明从中年级开始就一直被认为是独来独往的,所以即便是一次集体任务,他也会想方设法的为自己挣得独立的空间。 有了上次的经验后,每当他走到偏僻的地方时,他都会装模作样朝空气喊一声,“何方高人在此,请现身。”屋檐上的积雪在这时会出现部分断裂而坠落下来,有时候还有几个小孩朝他投来嘲笑的目光。可他也不给予理会,等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放心地走过。 又走过一条安静的巷子,突然,一股奇异的香味吸引了夏明。当他走进这个小巷时,他感觉仿佛走进到另一个世界。与安静只有孩童出没的小巷外边,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那些香味是来自...夏明立刻就寻找到了源头,他看见几个光着膀子大汉举着一把大锅铲,不停地在一个大锅中搅动,那些香味便是来自那锅中看起来极其不干净的油汤。 大锅底下架着炉灶,熊熊的火舌不时的从锅底卷出来。 这肮脏的油汤里煮的其实是猎户从山林打回来的新鲜野味,夏明看见很多人排着队从那些大汉的油锅里捞了些冒着热气的肉块上来,笑声融融。他们一个个急切焦虑,以至夏明走进来时,他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一个穿着深色花布衫的驼背老妪踉踉跄跄走来,腿脚不太方便,左边跨了一个木箱,木箱的盖子半露,里面装着满满的炒栗子,那些栗子个个充盈饱满,看样子是深秋时留下来的存货。 就当他准备给她让路时,老妪脚下一跌,夏明赶紧搀扶住她。那老妪抓住夏明的手,向他道谢道:“谢谢你啊,好心的小伙子。” 夏明微微一笑,“下雪路滑,老婆婆当心走路啊。”他从老妪的木箱里拿了一颗最大最饱满的栗子,道:“一定很美味。” 驼背老妪的笑容慈祥,随后朝他挥手告别,夏明也报之以微笑。夏明突然伸出手想叫住她,但已经来不及了,老妪一转头便撞在了一个脑袋缠着头发绑成的辫子,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强壮汉子身上。 这回她真的跌倒了,满箱的栗子洒了出来,巨大的阴影遮挡了斜向小巷的阳光。 小巷顿时安静下来,仿佛因为这个大汉的遮挡,冬天也随着笼罩在这个热闹的小巷。 等老妪看清那汉子的面容后,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我说这花鬼婆去哪了,原来躲这来了。”他嘿嘿冷笑,将木箱一脚踢飞出去。“把东西拿来!” “什...什么东西。”老妪嗫嚅道。 “还给我装糊涂。”大汉冷笑道。他伸出手往老妪的脸上扇去,这只青筋爬满的手足以将一张结实的木桌拍碎,这老妪如何吃的下这一掌。 “嘿!”夏明急忙喊道。 大汉的手悬停在半空,目光不善地看向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子。 他看了夏明一眼道,“年轻人刚出来走江湖的吧,我劝你不要乱管闲事,想行侠仗义也要分清是与非。你大概还不知道,你身上的那点盘缠已经被这老妪摸去了。我也与你一般着了她的道。” 夏明摸了摸口袋,露出恍然的神色。 “今天我萧某人就替天行道,铲除这老恶婆。”大汉铿锵有声。 “等等。”夏明制止道,“欺负一个老妪就算‘替天行道’,恐非非是非非,是是亦非非,我家前辈告诉我江湖没这般道理。” “多管闲事。”大汉嘟哝。 “我问你,她拿了你什么东西?多少钱我还给你就是。”夏明说。 “还?还得起吗?你知道她偷了什么东西吗?”大汉说,“这个恶妇偷走了从我祖上留下来的酒石,虽不是什么稀世宝物,但对我们酿酒的家门来说,没了酒石等同断了命脉。” 夏明正要说什么,大汉又举起手往跪在地上的老妪扇去,一边喊道:“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看谁能管得了我。” 夏明拳头渐握,力量渐聚,小腿发力冲了上去。来到大汉面前,寸劲发动,一拳砸在那大汉的前臂上,将那扇向老妪脑袋的手掌击了出去。 这一拳的力量可不小,又击打在脆肉位置,那大汉吃痛下后退,绷着脸站在巷口外。 “臭小子,不识好歹。”大汉不甘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夏明可没想着与他硬碰,拉起倒在地上的老妪,往巷里面退去。 汉子一愣,哼道:“有本事你们两个永远都别离开这个巷子。”他说完,便愤愤离去。 “蛇哥!”那些拿着大锅铲的光膀子汉子们突然整齐地道。 夏明看见一个披着华贵皮衣的瘦高男子施施然地走来,男子的脸又高又长,说不上英俊还是丑陋。但他这般气势高贵却亲自俯下身帮老妪将洒在地上的栗子一颗一颗捡起来,重新装好箱子并还给老妪。 老妪弯下腰,不停地道谢。 “蛇哥,这人就是这几天到咱们地来买卖的。”一个光膀汉子说。 那叫做蛇哥的人点点头,道:“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老妪道谢说:“不用了,我在这里的几天一个栗子也没卖出去。倒是瞧着这油锅里野味,嘴馋不得,饥肠辘辘。” 蛇哥一笑,“我用十块肉跟你换十颗最大的栗子,再跟你买剩下的栗子,分给我手下的兄弟如何?” “这...”老妪喉咙涩道,“这怎么做得?” “无关系,吃了这十块肉,老大娘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蛇哥笑道。“以后本本分分在这里做生意,没人敢欺负你。” “还有这位小兄弟,既然初出江湖,不如坐下来,我请你一碗。”蛇哥客气的说,他的意思大概是夏明在他的地盘帮他们赶跑来滋事的,理应感谢他一二。 “谢谢啊,谢谢你们啊。”老妪的箱子一下了就空了。 夏明也坐下来,一个大兄弟舀了一碗肉汤过来,“谢谢哈兄弟伙。” 这碗肉汤比起大锅里的可有分量多了,锅里全是汤,碗里都是肉。 夏明看见一张大桌上架着一个小炉灶,灶上大碗“煮”小碗,小碗里蒸出水汽带着清香,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嘿嘿,小兄弟没见过哩,我们这是在煮酒哩。”一个大伙计说,“既然有肉当然就有酒,要不要来一碗哩。” “好哩好哩,谢谢哈。” “小兄弟,客气哩。” 夏明双手接过那位大伙计递来的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碗里的浓香。 这时那个大伙计身体摇晃了一下,似醉酒,接着他竟真的一头栽在了桌上。 那些大汉子也惊疑地朝这边看来,接着他们摇晃了一下,然后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那些津津有味吃着野味的,也都惊疑地看向碗里,接着他们也栽倒在桌上。 这时,老妪的尖锐的笑声在旁边响起,只是看到夏明时,她愣了一下,然后道:“小伙子初走江湖吧。” 她发出诡异的笑声,“是是非非分不清吧。” 夏明笑道:“厉害。” 老妪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如蛇弯曲的匕首,“还有什么值钱的,都交出来吧。” “是么?”夏明说,“可是你也吃了他们的肉。” “你说什么?”老妪道,“你不也吃了?” “我没有。”夏明指着满满地那碗肉,“我还没开动呢。” “可是那又怎样?”老妪道。 “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和我的,碗里只有肉没有汤?”夏明说,“你猜他们的锅里有多少块肉?” “多少块?”老妪惊道。 夏明吸了一口气,道:“...我怎么知道?” “你..你..”老妪一口气咽在喉咙里,上不来,接着一头昏栽倒地上。 “你很得意。”一个雄厚的声音说,正是去而复返的大汉。 “黄雀在后?”夏明说。 “哼,算你识趣。” “我有说什么么?”夏明疑道。 “遇到我算你倒霉。”大汉说,“你这副皮囊可惜了,连做练酒的药都没资格。真不知道你家长辈怎么放心你出来。” 大汉说:“可是你怎么没有倒呢?” 大汉边说便从老妪的身上取下一件古朴的盒子,盒子打开,夏明看见一块紫色像鹅卵石的东西躺在里面。大汉松了口气。 “你就是用这个练什么药酒的?”夏明问。 “无知小子,这可是宝贝。我怎么舍得让它沾染尸气!待我用它制成了酒,再把你浸泡到酒缸里。” 夏明说:“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大汉问。 “你不是说,我没有练做药酒的资格?” “话虽这么说,但哪个酒家不往酒里掺水的?” “果然这就是江湖么?”夏明平静地道,“果然尔虞我诈么?” “帮我把这些人打扫一下,收获多的话我可以考虑不把你练成药酒。” 夏明冷笑说:“别人把你卖了,你还会替他数钱么?” 大汉说:“不会。” 大汉说:“可你现在不得不数。” 夏明说:“我又没说不数。” 大汉大笑。 最后,夏明的腰上缠绕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钱袋,他走到大汉面前也将他手中的两袋钱抢过来,然后道:“谢谢!” 大汉一愣,随即大怒。 一道身影突然闪了过来,锋利的刀光将大汉皮甲护腕割成两半,大汉的手还扬在头上,那护腕就那样摇摇晃晃挂在他腕上。 “这..这..你是谁..”大汉惊骇后退,却不小心被老妪的身体绊倒。 夏明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由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其实是我的贴身高手。” 夏明装作趾高气扬地对大汉道:“知道我为什么有恃无恐了吗!” “江湖也就这样子嘛,你还是老鸟呢。”夏明这个菜鸟道。他想起教官经常骂他们的话,今天他用来讥讽一些江湖。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四章 血与花(7)初识酒味 下 夏明走到大汉面前,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来。 “什么..”大汉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木盒。 “拿来拿来。” 有了杀人越货,江湖必备。这等好东西,夏明不拿也是白不拿。 他伸手抓住那个木盒,大汉不放手,夏明扯了一下硬是把那木盒给拽过来。 “我可不会管你。”木锶煜淡淡的说,“做坏事。” “这叫恶有恶报。”夏明虽这么说,但还是立刻远离了那汉子。 汉子虽听姑娘这么说,但也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夏明说,“你终于说话啦。” 木锶煜盯着他,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 夏明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对着空气说‘何方高人在此,请现身’岂不很尴尬,连那些小孩子都嘲笑我,怕是把我当成了傻子。” 木锶煜撇撇嘴,“你本来就是。” 木锶煜问:“你怎么知道这锅里的肉有问题。” “起初我确实是不知道,但后来我注意到他们倒下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的碗。”夏明指着趴在桌上除了伙计的那些家伙。 “侥幸。”木锶煜问,“那位老婆婆,你怎么知道她有问题。” 夏明笑道:“小时候不听话的时候,大人总是拿栗子婆婆来吓唬我。所以,见到老婆婆的第一眼,我就提防着她了。” 木锶煜忍不住笑道:“那婆婆还真是倒霉。所以你拿了老婆婆的栗子,她的同伙就不得不出现了。” 夏明耸耸肩道:“我哪有那么厉害。” 他说:“我拿了老婆婆的栗子,只不过是作为跟她做的买卖交易。他顺了我的钱,我拿她一颗栗子,也算公平。” “老婆婆是因为看到我来了才选择离开,因为她必须保证每个人都吃下她的栗子。但是那个大哥..”夏明指着地上的大汉说,“他并不知道的,他早潜伏在一旁,听到老婆婆的声音就冲上来。接下来我就顺水推舟了。” “你这人诡计多端。”木锶煜皱眉说。 “一个人再诡计多端也是无法和整个‘江湖’比的,我只不过是多留个心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谎言,若是没你在,这肉怕是不吃也得吃,这钱不数也得帮着数。” 夏明叹了口气,他走到小炉灶上的大碗前,突然笑道:“不过这酒啊,不喝也得喝。” 夏明觉得好像把火焰吞进喉咙里,脸像是被姑娘偷看了洗澡般红了起来,一口便喝不下去了,却假装很豪气地说:“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喝过江湖的酒,便是江湖人了。 “你最好别..”木锶煜正想说一二,接着夏明便摇摇晃晃趴倒在一个大伙计身上。 “喂..”她焦急地将夏明给拎起来,使劲摇晃了几下,真的没有动静。 她目光一冷,看向仍在一旁走也不是的大汉。 大汉只觉浑身一凉,再看着昏迷不醒的夏明,也是惊骇得差点跪地求饶,“..这..这..姑娘这不关我事啊..我一看这位小兄弟就是初涉江湖,不识烈酒,不胜酒力啊..” 木锶煜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如拎小鸡似的将夏明给拎了回去。 大汉松了口气,看着掉落在地上古朴木盒,他偷偷回头看了看,确定那姑娘没有回来后,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拾了起来。 宽敞的阁间里,夏明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坐垫上。 “明哥怎么了?”张猴过来问。 这姑娘皱了皱眉,张猴便飞也似地跑了。 列车长也不知道从哪捞了两大串腊肉回来,一罐坛封老酒,也没吝啬,在车厢整了个餐厅出来,人人有份儿。只是再三派人去叫那个年轻人过来,始终没有回音。老头也不多想,就当这小子没口福了,要知道肉类在领地里可是十分珍贵的食品。 张猴回来了,跟大伙说,明哥忙着更重要的事哩。接着便与大家推杯换盏,筷子灵活地在餐桌上穿梭。直到微醺,列车长老头抢走他们的杯,教训道:“年轻人喝那么多干嘛,一两杯就够了,下次我弄些烈的,保证你们个个一喝就躺..”接着他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抱着酒坛扬长而去。 入夜,列车在隆隆声中行驶在荒芜的原野,气温有下降了许多。列车长老头靠在门板上瞌睡,炉火室里烧红的炭火发出炽热的红光。 夏明越睡越熟,鼻头发出哼哼猪叫,突然他像露出微笑,呢呢喃喃,“..雪..雪...” 木锶煜若有所动,她走到窗前,透明的玻璃上顿时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抹去白雾,借助昏暗的火光,她悄悄望向黑夜。荒芜的原野寂静无声,无数景象快速向后到退,远处的大山向她跑来,山腰上一处灯火辉煌,那有是一座上规模的大城镇。即将靠近领地中央地带,那是领地相对较繁华的地方。 偶有几片雪花飘坠,寒冷像一座冰山从天压下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严寒将变成一种常态,同样的在一些地区,饥饿也将成为常态。 ———— 领地中央。主城央都。 巨大的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在此聚集,天上飘着大雪。 士兵将人阻隔在观台下,十二名带着面具的使徒举着燃烧的火把,背对一个用木柴堆成圆形的刑台。 刑台上插着一个十字架,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被牢牢地困在上面。这个小孩没有脸面,台下得人安静无声,恐惧地看着那个无脸孩童//我靠,我这个不会被屏蔽吧? 在心底里,众人已把他默认成出卖人类的叛徒,恶魔的使徒。 孩子在哭泣,只是没有苦出声音。事到如今,他也已经忘了什么是疼痛,他只是觉得很害怕,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那眼神充满了距离,将他孤零零地抛弃在无人的地方。 他的眼睛哭得酸了,脸上的一些血肉也融化了,泪痕成为浓稠的血水沾染在他脖子上。 “行刑!” 一个披着使徒白袍的老者大声宣布道。 随着老者的令下,十二名戴面具的使徒转过身背对人群。他们嘴中同时念道:“仁慈的灵啊,愿您用火净化一切污秽吧。” 他们将火柴丢进刑台,大火猛地将小孩包围。使徒们开始围绕刑台转圈,跟着老者一同念诵一些听不懂的文字。 就当人们安静地看着刑台被焚烧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人群里跳出来,踩着人群的肩膀跳上了观台,跟着踹翻两名使徒,身体径直切入火中,从刑台地另一侧离开。 老者大惊,急乎将其抓回来,人群顿时骚乱失控。 当使徒,侍卫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拥挤时,一个普通打扮的人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走入熊熊燃烧着的刑台。 一个安静的街道,窗还开着,房间里水壶正开。 那人无声无息地进来,将用羽布包裹的小孩轻轻放下,他没有面孔,现在正陷入昏厥状态。 “老师。”那人恭敬地行礼。 那个看不出年龄,被称作老师的人,我们暂且称他为老人。老人看着地上昏厥的孩童,伸出手道:“把刀给我。” 那人犹犹豫豫,可最终还是把自己的佩剑递过去。 “好刀。”老人似是故意,又似发自内心称赞。 “将他的上衣脱了。” 那人跟着照做,并将小孩背对老人。 老人一刀劈在小孩背心,皮肉绽开的瞬间,一只长满触手类似蜈蚣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那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老人刀尖一挑,将这只寄生系怪物划成三段。 老人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单纯寄生性,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出现感染型异虫。” 老人道:“时间不多了,你快点回去吧。不要让别人对你产生任何的怀疑。” “是,老师。” “还有一件事。”老人从衣袖里摸出一本书,书名[风雪剑],道:“这是风雪剑客的资料,以后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老师..我..”那人沉默,说,“..没人能成为风雪前辈。” “你当然不能成为风雪前辈,最多只能给你冒名顶替。”老人笑道。 那人抬起头,“多谢老师。” 房间又安静下来,老人微偻着背,拿起扫帚将地面打扫干净,说来也怪那些看似粘稠的血液经过他手之后像变成了红色的灰尘。 “雪,回来了。” 在一间拥挤的平民房里,方才冲入刑台的黑衣人从一张木桌前站了起来,将门打开,风雪中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后面的人也跟出来,将那名孩子抱进屋里。 “他只是昏迷过去了。”雪不得不提醒一句说,“不要吵醒他,他的气息很弱。” “这个孩子是最后关于‘夜’的线索,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黑衣人说,他浑身都是一股臭火烟的味道,他也是刚刚从那群使徒中绕出来。 “现在主城的所有城门都被封锁了,我们虽然有特殊口令通行。但为了不惹人注意,我们不如趁着黑夜潜出去。在主城附近的村落寻个住处,等天亮了在出发。”寻提议说。 “我们不能在这停留太久。”另一个中性清朗的声音说,“央都虽大,但却条理清晰。我们劫了灵使徒的罪人,怕是免不了处罚。大哥,不得不说,这是你平生做的最大胆举动。” 寻说:“是雪提醒我。事不宜迟,将孩子交给奈月茜九照顾,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黑暗里一道倩影站出来,问道:“出去之后,我们去哪里?” 寻说:“我们看能不能从这孩子中问出点夜的行踪,是在不行,我们就去萨南。另外,师父对我说,要提防领地死灰复燃的幽灵,他老人家猜测很可能是他们干的。” “幽灵?”茜九道,“听说都死了几百年了。” “什么人在哪里?”门外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糟了,快走。”寻喊道。 门轰的一声被巨大的掌力劈成碎屑。 四道人影在同一时刻跳出去,寻留下断后,面对迎来的掌力,他也一掌轰出。掌力碰撞,寻右手一麻,同时身体借助掌力后撤。退到窗外,寻像一只夜行猛兽跃了出去。 使徒的骑士队纷纷赶进这间狭窄的房子,老者摆了摆手,道:“他中了我一掌还能逃走,实力定然不弱,你们就不要急着上去送死了。” 使徒的骑士队队长道:“那该怎么向大主教交代。” 老者沉吟了一会,道:“就说是‘夜’的同党,他们很有组织,极有可能就是死灰复燃的幽灵。” 说完他便独自跳出窗外,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夜里安静无声。老者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火焰气味,慢慢地行走在雪地上。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五章 血与花(8) 高墙 上 由于列车大部分用于领地内部的物资运送,它的路线大多在偏僻无人的山野。除非到了补给的站点,那里会有人将准备好的燃料和食物搬运上来。 夏明醒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口袋里一个略扁的石头掉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紫色的光泽。 夏明伸手将其捡起来,记忆顿时如潮涌来。他不会是醉倒了吧?当着女孩子的面!想了想,还是因为自己不自量力。不过,这一觉可睡得真舒服。 紫色鹅卵石的触感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我在手心暖暖的,这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放在口袋里。但夏明见识过这种东西,这石头在雪石镇里叫“酒胆”,领地的酒家千千万万,千千万万酒家酿出来的酒,口味却都大同小异,唯有那些酿出了酒胆,极少数的酒家才能酿出别具口味的佳酿。 而这酒胆其实是酒家酿酒器皿底部的长期积累沉淀,说它能变水为酒,它的本身就是酒的精华凝聚。也唯有传承百年的老酒窖,才能在百年之后的器皿底部找到几颗。也只有积累上百年经验的酒家,才能制作出纯真的佳酿。 在酿酒界中,酒胆象征荣誉和底蕴。因此大汉才会将它撞在那么讲究的木盒里,作为战利品,夏明将它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用木塞将瓶口塞好,放进他的行李木箱中。 他庆幸现在是冬天,不然这酒胆怕是会在夜里悄无声息地化成空气。 阁间的门敲响了,夏明拉开门,门外一个像木乃伊包裹的人向他打招呼。 “我说,即便扮做丘土族人,也没必要这么个捆?”夏明无语地说。 “明哥,冷,顺便就裹紧一点。” 那一大坨里原来是张猴,夏明说,“你这还不直接裹着棉被上大街呢。” “没那么严重吧..”张猴闷声闷气地说。 夏明一招“寒冰掌”直接往那大坨抓去,任由他怎么挣扎,好不容易将张猴的脑袋给拽了出来。 “你就不怕突然忍不住放了个屁,然后找不到头么?”夏明笑着拍他的脑袋。 张猴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屁怎么会臭呢。” 夏明表示彻底服了。 扮做丘土族的旅者,实在是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方案,不仅从他们的身份考虑,也充分考虑到了天气因素。在这冰天雪地里,扮做丘土族就等于裹着一张棉被,上哪都不怕。 夏明打扮好走出议会车厢,按照时间列表,他们将在30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目前朝窗外望去,已可以看到宽阔的平地,地平线上漂浮着一道黑色的细线,他们在靠近萨南的中点站。 令他们等人惊讶的是,即便是冬天,这里也到处长满具有生机的植物,他们没有见到白色的雪,只不过风从窗外吹来时仍是冷冽如刀。 兰特说:“这里就是这样,一天四个季节。” 明宏惊讶地说:“古代世界才有四个季节,这里一天就有四个季节?” 夏明说:“在我那里,冬天也很短。” 在其他人的理解来看,多出的两个季节只不过是两个季节的短暂转换,就像白天和黑夜间,美丽的霞光总要挂在天边。 “对于猎人来说,冬天就是夏天,夏天就是冬天,没有区别,不能有区别。”列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他兴奋地喊道,“准备下车喽伙计们。” 夏明觉得他有时候确实有点疯癫的。 门后又冒出两个人,夏明几人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只见两位“执行者前辈”花枝招展地走出来,她们穿着彩色的裙子,金色的头发梳成几条大辫子,手挽着手,一人左手跨着一个花篮子,一个右手跨着一个花篮子,笑容灿烂。 “谁是夏明?”一个带着帽子的列车员走进来,他用洪亮的声音道,“这有他的传信!” “我是。”夏明赶紧跑过去。 信封上署着“学生会老大”,夏明赶紧将信封撕开。 [好吧,我的全名叫齐山·雷·普。真不是我的意愿,我那两个不知道是哪个叔叔伯伯...反正算我的妹子。她们从小脑筋就有点问题,希望你能顺便照看她们一二。 不过千万别惹她们,她们是能把我家给砸成泥巴再安安静静把泥巴扫进垃圾桶的怪物。 诚挚的:山] 夏明看着这封信再看着那两个平静的主儿,眉头狂跳。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夏明问。 “什么你们两个。”矮个子瑶说,“请称呼我们为‘执行者前辈’,一点礼貌都没有。” “执行者前辈,接下来该怎么办?” 瑶说:“你们调查你们的,我们调查我们的。谁先找到夜,功劳就算谁的。不到打架的时候,我们是绝不出手的。” “其余六位前辈呢?” 瑶得意地说:“哪里用那么多人,在学院的时候就被我们干掉了,他们至少得在医馆躺半个月。” 怪不得齐山那天并没有告诉他,反而走后才千里传信。如果所谓执行者前辈其实是高年级生,那么同辈当中就没有是这两个姑娘的对手的人了。 夏明拉下脸来问兰特:“萨南的人如何?” “善良淳朴。”兰特拍着胸脯说,“像我一样。” 夏明摇摇头,不由担心起淳朴的萨南人民,接下来没有宁日。 “当然也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少数。”兰特想起阿爸的那些朋友,吃人不吐骨头。 夏明又不禁担心这两个姑娘,江湖险恶,她们那么蠢,万一被骗了..该怎么向老大交代? ———— 那些黑色,比毒蛇灵活,在岩石后穷追不舍,伺机进攻的棘鼠群此刻突然全部停住身体,如临大敌地四处张望。这时从茫茫地雪地背后走出一男子,男子棕色的头发毫无光泽,雪白的披风在寒风中猛烈撕扯,他的身体看起来很孱弱,面色苍白,走路时左肩比右肩总要偏低一点。 但他一步一步走来,速度丝毫不慢。他身后背着一个长条木匣,木匣普通,但只有棘鼠群才能感觉到,在那个木匣里面,一种死亡的意识将它们笼罩。 等那男子走得更靠近了,他每再靠近一步,它们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趴在一些尸体上,使不得离开的棘鼠,等到男子靠近时已经来不及离开了。强大的威亚如巨山压顶,那是来自灵魂的痛苦,它发出几声凄厉恐怖的嘶叫,选择一头撞在坚硬的岩石上,知道死为止。 洁白的雪地上到处可见猩红的尸体,有些甚至只剩下森然白骨。男子突然停下脚步,俯下身,从脚底的雪地里找到了一本冰冷的册子。 他将雪块从封面上抹去,小心翻开第一页。是一篇日记,时间是领地新历813年,6月9号 [今天是32班第一次离开城墙日子,天气糟糕得可怕,我看见乌云一直压到了墙壁上,电闪雷鸣,阴沉的色调像极了末日。 修理城墙的前辈顶着大雨为我们开启道路。 那道门有十几米深,门里很安静,外边的暴风雨像被阻隔在了另一个世界,我突然有种一直想留在这里面的幼稚想法,但我确信在场的每一个没有不对自然感到畏惧的。 千百年来这扇门始终阻挠着人类,很少敢愿意迈出这一步,包括我,以及在场的我们。 但我们还是迈出了这一步,冒着暴风雨,拳头大雨点砸在脸上有种被教官训斥时的劈头盖脸。 那时我们都笑了,像一头长期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不,是猛兽,突然在这一天被释放了出来。我们在暴风雨里逃窜,远离了那个牢笼;我们在暴风雨里呼喊,感受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我们在暴风雨里唱歌,像庆祝某种胜利。唱着唱着就有人哭了,他说他想回家了。有人就问他,你家在哪里。 是啊,家到底在哪里? 我们沉默地望着朦胧的远山,世界原来如此之大...] 男子又随便翻开一页,血色的指印按住一张图纸,纸上画着一只狰狞的棘鼠,名字为噬棘鼠VI型,最后一行多出一了项新型数据。男子将日记合起来,装进胸前的一个口袋里小心放好,接着从腰带拔出火枪,随着一声枪响,一束青色的浓烟升上天空。 他唤来一匹马,跨上马背,向南疾驰离去。 不久之后,他与大部队会合,在一辆马车里,康纳托着腮盯着两个笼子。 两个笼子里都困着一只木偶,令他无法相信的是,原本以为死了的班泽尔,他的魂偶又飞了回来,源物质雕刻的眼珠时明时暗呈现一种一半死一半活的奇怪状态。川子的魂偶,此刻被彻底唤醒,按照约定的契约它会飞回川子的故乡,将肚子里的槐木种子洒在无人的山林上。 领地的每一棵树都代表着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名字,每一颗代表人的树都没有名字,我们应该善待每一棵树木,因为你不知道这棵树是不是你认识的朋友。 戴亚娜提着一个木箱,木箱里装着残缺的头颅。 “它们是冲着这颗颅骨来的。那个地方应该有类似墙壁力场屏蔽它们感知的东西存在。”她上来说,“只要有人还活着,我们一定会将他救出来。” 教授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我希望他们还活着。” 戴亚娜看着笼子里的小鸟,也说不准是否有将“灵魂”隔断的可能,但拟态圣遗物和圣遗物之间确实能被隔断。 “我们得找一个人。”教授说,“你知道圆桌国王的传说吗,君权神授也许并非没有道理。” 戴亚娜说:“把圣遗物当做一块有形状的‘源’块,使它感应需要动用咒语,它的特殊之处不是咒语的语法?” 教授说:“它能感应的咒语可能并不多,但使用它,也许需要特殊的人。” “这件事情我会向团长汇报。”戴亚娜说,“特定的人,特定的咒语,听起来有些危险。” 霍伊格雷纵马从后面赶来说,“这次回去,我们就去找这个人。” “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本日记,将它交给了教授,接着一勒缰绳,调头回到战术队形的最后位置。他就像一道无形的墙壁,那些追击的棘鼠群只能远远地跟在一段距离后面。 木匣里的味道,像极了死亡的回忆.. 但在死亡之后,那股生的气息又是如此的诱惑、渴望..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六章 血与花(9) 高墙 下 从这里望去,已经可以看到远处耸立的墙壁。 一颗参天巨树下,一头奇异的生物被栓在上面,这生物头上长着一对极大的犄角,身上的毛发多如树上垂下的气根,似牛非牛。 夏明和兰特穿着丘土族的装扮,头上围着灰色的头巾,身上的衣服又长又皱,简直可以直接当成被子。另外,在夏明的两边嘴唇上,还黏上了棕黄色玉米丝,整个人看起来怪里怪气。他时不时地用手指摸摸两边嘴唇,防止这假胡须一不小心被风吹走了。 这身装扮是那两位执行者前辈给他打理的,尤其是那两撇胡子,更是她们的杰作。这本来是她们自己要用的,但夏明嘴一多,不小心提醒她们说,哪有姑娘会长胡子的。于是夏明理所当然地长了两大撇胡子。 关键是,他俯身在一个水缸前,影子里完全是一个中年大叔的模样。这个大叔怪里怪气,同样是兰特,他反而显得英俊潇洒成熟,只要把头巾拿掉,还是有人能将他认出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气变得暖和起来,但对于夏明两人来说却是闷热无比。 连绵的墙壁下阴影倾斜在领地里,冬天的时候,阳光是无法照射在壁内的墙根。从每个墙垛中升起的巨大透明力场,也将阳光极大的削弱,夏明脚下踩着一层暗淡的阳光。 每座牧场都被各自的主人圈起来,唯独这一座,落座于领地西南部的高墙之下,只有一道象征性的篱笆。 也就是说,夏明和兰特此刻已经进入到了属于私人的地方了。 几个奴仆打扮的农民朝他们走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兰特先用丘土族的语言跟他们交谈,“我们是丘土族的旅者,迷失在这个美丽平原十几天了,希望尊贵的主人能收容我们,我们愿意帮忙一切工作,请给我们一口饭吃吧。” 那几位仆人明显是来打发他们的,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用布包裹食物,看来他们没少经历像他们一样上门乞讨的情况。 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仆也不管是否听懂他的话,直接了然地说,“非常抱歉,我们的主人并不在家,你们吃过了酵饼就早早离去吧。” 兰特两眼放光正要接过包裹,夏明忙在背后使劲咳嗽,兰特这才想起来,他们并不是真的来讨饭。 兰特伸出了手,此刻突然跪倒地上,痛哭流涕地抓着那名女仆的手,用领地统一的语言说:“请让我们留下帮忙工作吧,我们与亲人走散了,我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找不到他可该怎么办啊...” 那名女仆非常同情的说,“真的很抱歉啊两位朋友,我们也很想帮助您们,可是...” “你们两个就留下来吧。” 是一个非常动听的声音,想来它的主人也很一定和声音一样漂亮。夏明和兰特都装作心情低落地低着头,因此他们没有看见这个漂亮的女人走过来。 “格里恩小姐。”仆人们全透恭敬地称呼。 “把食物分给他们吧,莎拉。”格里恩小姐说。 兰特忙说,“不行,我们必须先干活才能拿你们的食物,我们用完钱了。” 见兰特坚决,格里恩小姐说,“既然如此,莎拉给他们安排一下吧。” 女仆说:“是,小姐。你们跟我来吧,不过先把食物拿上。” 夏明和兰特跟在这名女仆身后,成功可以无阻地进入到这座牧场的内部。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夏明伸起拖拉的袖子,竖起拇指。兰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是女仆突然转过身来,两人急忙将小动作收起。 莎拉说:“这座泊寒羊圈正好缺少人手,你们就在这里工作吧。” 她背后是一间很大的屋棚,从里面不是传出羊类的叫声。 “虽然小姐让你们留下,但你们不是仆人,所以想要留下来,你们只能跟农民住在一起。”女仆指着屋棚旁边一片连着的木屋说。“另外,农民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都是不允许靠近主人家的住宅区。除非是有特殊情况。”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们一定遵守规矩。”兰特弯腰说。 “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夏明终于开口,他用领地统一的语言问。 莎拉看了他一眼,解释说:“农民并不是都住在这里,这里也并不是经常需要农民,我们仆人也能做很多事。” 夏明点点头,他听出这名女仆在撒谎,不过,这也说明这里真的有问题,他们并没有找错地方。 “谢谢你们。”夏明说,“真是给你们太麻烦了,等我们找到了亲人,一定让他们也感激你们。” 女仆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的皮肤虽然黝黑,五官粗糙,但她的年龄也许并不大。“这都是小姐的宽容。” 夏明说,“既然这里并不经常需要农民,那我们可以帮些什么忙。” 女仆说:“你们可以简单地把这座棚子打理一下,因为这里的工作,只需要每天早上收集六桶新鲜羊奶,以及上午八点和下午五点准时将羊放出去,在天气变得炎热和天黑之前将他们赶回来。” “这种工作,我们平时一个人就可以做完。”她像解释什么的说。 接着她说,“你们现在没什么工作,所以不妨先吃点东西,下午还可以休息一觉。” 兰特坚决地说,“这绝对不行,我们丘土绝对不能白拿人家的食物。” “那你们就看着将这里打理一下吧,我要先离开了。主人家里还有事情要忙。” 夏明和兰特忙向她道谢。 女仆走后,夏明兰特两两相望,兰特说:“老大,人都走了,我们不如开动吧。” 那面墙壁看似很近,但它在地平线上,光的折射导致了这个错觉。他们沿着那个方向走了一上午,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夏明说:“不行,干活去。”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包裹。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夏明说:“不用担心,那两个小姑娘是执行者前辈,学院怎么会亏待她们,所以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们就一定不会饿死。” 他说:“干活,这里有很多可以干的,你闻到那些味道了么?” “哎,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这么不将卫生,这一坨那一坨的。”兰特一手提着装着某些东西的铲子,一手指着那些优雅美丽的生物教训说。 那些毛发柔顺冰蓝,看着温顺无比的泊寒羊看他指指点点,猛地用尖锐的长角将木栅栏顶的噼啪响,吓得兰特以为它就要撞破栅栏出来,扔下铲子就跑。 那些散发着味道的东西一下溅得夏明满身。 事后,夏明问:“兰特,你现在还饿吗?” 兰特说,“不饿了,原来干活也能填饱肚子..” 夏明脑袋竖起黑线。 幸好他们本本分分按照丘土族的规矩办事,在他们清理屋棚的时候,远处的女仆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下午五点的时候,阳光开始变得温柔,女仆过来敲墙他们的门。 女仆莎拉和另一名男仆过来,沙拉说:“冬天以后的白天时间会越来越短,将畜羊放去自由觅食时间也要记得每天提早一点。记得天黑之前一定要将它们赶回来,夜间的气温会变得很寒冷。我们今天会将事情做一遍,明天您们就按照我们的方法做就可以了。这位是仆人长加西。” 男仆长的高俊,只是可能因为职位的缘故,脸色也带着威严。 夏明向他打招呼时,他也是仰着脸。 那群羊比想象中规矩多了,它们小心翼翼,像惧怕什么地走出屋棚,接着在这座屋棚不远处,一处阳光可及的地方自由觅食,等羊群把这片区域的植被差不多吃完时,它们将被转移到另一座屋棚。这种土地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新嫩芽,等植物长到合适高度时,羊群将被再次转移回来。 闲着的时候,夏明可以坐在光滑的岩石上,看着简单围栏外的高耸墙壁。即便雪石镇靠近南方的墙壁,但也不像此刻,能够直接看到蔓延在墙根的藤类植物。他与外面的世界,此刻只隔着一道墙壁。他甚至随时可以攀爬上去,即便在没有动弩的情况下很危险。 当夏明舒服地躺在岩石上晒着最后的夕阳的时候,格里恩小姐穿着一件漂亮的天蓝色裙子来到他们面前。 她微笑着说:“还不知道两位先生该怎么称呼呢?” 关于名字,当然不能用原来的名字,这点早在列车上的时候,他们就商量好了。他叫做啊明·赫里克,兰特叫做兰特·赫里克。 格里恩小姐说:“我叫尤朵·格里恩,不要叫我小姐,直接叫我尤朵。好了,两位赫里克先生,我来是想邀请两位今晚到庄园去跟大家一起吃顿晚餐吧。” 夏明站起来道谢说:“又给尤朵小姐添麻烦了。” 尤朵把话说完,微笑着便蹦蹦跳跳地离开。天蓝色的裙子在夕阳下发出微光,那些看似温顺实际脾气古怪暴躁的泊寒羊也任由她抚摸。夏明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就她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对,童话里的公主,有些不真实。 那边仆人长这时过来说:“你们真是天大的好运,我们仆人也只是在自己的厨房里吃饭。从来没有下人拥有福分去庄园里吃饭。” 夏明笑着说:“看来格里恩小姐是把我们当成了朋友,我们也是懂的感恩的人,等我们找到了亲人,我愿意给她当十年的仆人。” 仆人长没有说话,那张被高傲凝固的脸上很难看出什么变化。 //2019年的最后一章,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七章 血与花(10) 晚宴 令夏明感到奇怪的是,在临近夜幕的时候,格里恩小姐又亲自来邀请他们。这就让夏明不得不去参加他们的晚宴了。 在路上的时候,夏明试探着问:“我听莎拉小姐说,主人不在。” 然后那姑娘靠在他耳边,低声对他说:“赫里克先生,您的通用语说得可真标准。” 夏明心一紧。 “我想您们是因为我父亲才来的吧。” 夏明惊得停下了脚步。虽然领地有一套标准的通用语言,但地方人多多少少口音不一样。夏明不是丘土族的人民,想要模仿丘土族的口音,更是难上难。漏洞就在于,兰特的母亲是丘土族的人,兰特多少模仿得像一点,而他临阵磨枪,差别就与兰特的区分开来了。而且他们扮演的是亲人,兄弟姐妹间的区别更是不会太大。 他惊讶这个女人的心细,换做她的仆人,却不会在意他们这一点。如今身份被识破,问题是,他们也许会被赶出去。 尤朵挽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说:“别停下走,不要让人看出来了。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们了。” 夏明尴尬地说:“尤朵小姐真是慧眼如炬。” 尤朵说:“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像你长得那么奇怪的人,你的亲人...”她指的是兰特,“你们长得一点都不想,你们根本就不是兄弟。” 夏明说:“你还知道什么。” 尤朵说:“我还知道你比我小,你这张脸也可能是假的。” 夏明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不可否认,这个姑娘很厉害。 夏明说:“对不起,关于你父亲..” 他没有机会在询问下去,因为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魁梧的男子,要不是因为他的脸面看起来还很年轻,夏明说不定就会以为他就这个牧场的主人了。 “这两位就是来自丘土的朋友吧。”他向夏明伸出手,“我叫霍普·格里恩,是尤朵的大哥。” “阿明·赫里克。”尤朵松开了他的手。 “你们是格里恩牧场的朋友,不是仆人,不必拘谨。”他非常友好的说。 夏明跟他并肩走,用丘土族的语调说,“很荣幸得到格里恩的友谊,但我们必须用劳作才能换取食物。” “对我你不必这么说,小兄弟。但是遇到我弟弟番西你就要小心了,他有时候可是非常小心眼的。”霍普说,“父亲大人不在了,现在家里全靠母亲大人支撑,母亲大人待人和蔼,你就放心吧。” 还在远处,夏明便看到那栋被称作庄园的建筑。庄园外修着一道精致的篱笆,他们一边沿着用木板铺的蜿蜒小道,一边欣赏周围的花园。 此刻可以看到不少忙碌的仆人在打理着这座庄园,庄园的中心是一座用石头和木材制作的房子。这是完全属于个人的财产,夏明住的房子虽然也用同样的材料,但却不属于他以及居住的人的财产。萨南地区虽然人口稀少,但是确实领地最富裕的地方之一。 也是因此,商行在这里并不发达,他们需要交换或购买的东西非常稀少。他们的一个牧场就相当于一个缩小型的领地,这些圈起来的地方至少已经运转八百年的历史了。 庄园非常的别致,四处的树木和花草被修剪成各种吸引人眼球的形状,难怪尤朵·格里恩看起来像童话里的公主,原来她真的是生活在一个童话的城堡里。 餐厅灯火辉煌,夏明听见了庄园背后传来如列车机头发出的隆隆声,那张披着白色桌布的长方形餐桌上只象征性地燃烧着三根蜡烛,整个餐厅亮如白昼,天花板上装饰水晶的东西发出明亮的光,那是电流经过钨丝而发出的炽热。领地并没有储存电能的技术,只有当电机转动时灯丝才会亮,那些灯丝在领地里也相当珍贵的材料,就像列车开动时一样,当房间里的灯泡发出亮光时,相当于拿大把大把的钱去烧火。除非是领地的机关或者骑士贵族,平民是绝对用不起这种奢侈的东西。 他在思考主人家有没必要如此宴请他们这种算不上朋友的客人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那餐桌。 厨房的仆人正将用金属盖盖着的餐盘端上来,尤朵说,“你坐在我旁边吧。今晚有父亲的朋友过来,母亲大人还在和他们在客厅里叙事。” 夏明说:“不,我们坐在右边的最角落。” 尤朵拉着他说:“是这样的,这张桌实际上太过长了,如果你们坐在那里,到时候该怎么吃饭。” 夏明被推着走向一个座位。 “尤朵。”这时一个听起来很严厉的声音说,“快去请母亲大人和客人过来吃饭,不要在贪玩了。” “吩咐仆人就行了。”尤朵噘着嘴说。 “这位客人不同寻常,他不但是父亲大人的朋友,而且还是名长官,必须得你去将他们请过来。”那个男子说。 比起这霍普·格里恩的强壮魁梧,这位显得更高却更瘦,也没霍普看起来那么友善的人,应该就是霍普的弟弟,尤朵的二哥,番西了·格里恩。当番西看向夏明两人的时候,夏明朝他做了个丘土族打招呼时的鞠躬礼节。他看着他们两,眼睛里似有话要说,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或许是一种厌恶的眼神吧,毕竟他们来历相当于来讨饭的乞丐,但碍于有尊贵客人在,他把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你们自己先保重,我去请母亲大人过来。”尤朵欢喜地离去。 空开两个位置,番西坐在夏明的对面,脸上挂着仆人长般的冷硬,连目光都不愿意看他们。 兰特悄悄靠过头来,“老大,我好饿,你说这盖子里会不会有肉?” 他们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中午为了收拾那群羊的排泄物,把胃口也都扔了。不过即便吃了,恐怕也会全部吐出来吧。 夏明说:“不要只记得吃,他们的客人可能并不简单,别露出什么马脚,一会必要的时候说几句丘土族语给他们听听。” 兰特说:“我懂我懂。” 番西盯着他们说悄悄话就像小时候老师盯着开小差的学生,夏明朝他笑了笑,看起来很有礼貌,心里却是暗自嘲笑。 夏明和兰特交流完后都坐直了身子,霍普端着一个沉重的瓷容器过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说这是仆人刚挤出来的新鲜羊奶,让他们先尝尝,并说如果他们愿意留在那工作的话,以后这活儿就交给他们去做了。 夏明听得愣愣的,兰特却欣然答应。装模作样地用丘土族语说了谢谢之类的感激话语。 听得霍普也很高兴,跟兰特称兄道弟起来,说玩笑什么我妹妹更喜欢你哥哥,我更喜欢你这小子。夏明不敢在别人面前多说,以免露出什么破绽。 “阿普快带两位朋友入座。” “好嘞,母亲。”霍普·格里恩将早已准备好的椅子挪了开来。 夏明看见一个带着圆黑帽身体微胖的长官和一个非常优雅的女士挽着手一同走来,背后跟着的是格里恩太太。她以上了年纪,脂肪的沉积让她看起来又老又胖。不知为何,夏明总觉得霍普说的这位待人和蔼的母亲此刻看起似乎不太高兴。但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似乎对这两位的到来感到不胜荣幸。 “这两位是..”身体发胖的长官突然看到坐在一旁奇怪打扮的夏明和兰特,惊讶地问。他们刚喝过羊奶,兰特尤其是夏明的嘴唇上,那两撇奇怪胡须挂上了白色的奶痕。 “这两位是小妹子收留的两位与亲人走失的旅者,他们帮忙打理庄园一天了,一点东西都还没有吃。” “扎西德勒。”夏明和兰特忙起身鞠躬。 “这两位啊..”尤朵有蹦跳地出现,“都是赫里克先生,现在他们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你们的仆人。” “尤朵妹子,我早就把两位赫里克先生当朋友了,怕是你才把他们当做仆人使唤吧。”霍普指着尤朵的脸,揭穿似的说道。 “好了,我们快点开始晚餐吧。”格里恩太太这时走到主座位上,朝夏明微微致意,然后对他们的朋友说,“格林先生,格林太太,请不要嫌弃我们的招待不周。” 那个发胖的长官礼节性的回应,“我们的打扰才给您添麻烦。” 仆人们上来,将餐桌上的盖子掀开,并首先为两位朋友倒满了红色的酒。兰特自然不会少,只是连夏明也觉得等不及了。餐盘上的并没有想象中的稀有肉类,不过那些饲养的家禽倒也肥嫩,另外就是小火炒的青菜和大量的奶类制品。 怪不得女仆莎拉跟他们说,他们每天都要采集大概六桶的新鲜羊奶。 开始进餐的时候,尤朵悄悄跟他说,“你们丘土族人不是最喜欢吃奶类制品吗,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干酪哦。” 夏明非常绅士地切了一块放进嘴里,赞美道:“味道真不错。” 真的是真不错,配上那杯红色味道清甜的美酒,要不是要装作礼貌的丘土族,他早就将整个盘子给端过来了,因为每次他要把手伸长了出去,真不方便。 “尝尝这酒,是用葡萄酿的,去年八月分的时候,是我和仆人一起去采摘的。” 夏明说,“有点甜。” 尤朵说,“你不喜欢甜的?” ... 说来也怪,除了尤朵和夏明在小声交谈,他们只听到电机箱转动的声音。格里恩太太作为主人此刻也没有主动找些话谈谈,发胖长官带着太太来,就是为了以防这种问题,要知道女人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但此刻所有人都闷声吃着晚餐,一股诡异的气氛围绕在餐厅上方。 发胖长官想打破这个氛围,突然找到话说:“我听说格里恩大公子已经有女朋友了...”他朝他身旁看了看,说,“怎么没有请她过来吗。” 原本看似开朗活泼的霍普·格里恩,此刻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甚至还低下了头。 夏明想问问,但在餐桌上,也不知道尤朵愿不愿意告诉他。 “女朋友。”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番西突然开口说,“谁还敢做格里恩们的女朋友,她早就被吓跑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说谎的骗子,也就只有傻子才会上当..”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八章 血与花(11) 第一夜 上 沉默,死般的沉默。 夏明立马站起来,向兰特使了个眼色,向主人和朋友道谢之后,两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兰特问:“为什么这时候离开,事情似乎已经向我们想要的答案发展了。” 夏明说:“不用担心答案会因此离我们而去,我想格里恩小姐今晚还会过来找我们。” 夏明不是不想快点找到答案,不过此刻关于人家的家务事,他们还是少打听点为妙。 兰特贼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老老大的。” 夏明见他露出一副商人脸上才有的奸诈笑来,不禁感到一丝悚然,问:“谁是老老大?” 兰特笑而不语。 回到圈棚旁的小木屋,夏明躺在用一张木板铺成的床上,思考尤朵小姐为什么会收留他们。 羊圈旁的一连串的木屋,显然是给牧场原本的农民居住的,但这些农民去哪了? 中午女仆莎拉带他们来这里的时候,起先说“正好缺少人手”又说“只能跟农民住在一起”被夏明问“为什么没有人”的时候,又强行解释“不是经常需要农民”,这时他就听出问题了。 他猜测这里原本住着很多人,这个不大房间里,靠左边一侧的墙壁连着铺了好几块木板,占了房间快要一半的空间。房子可以有很多种用途,就算屋棚一连串甚至将它包围了也不足以说明这里以前住了很多人。 但是一些特殊的用具则就不同,像床,桌子,板凳之类的,这一类东西多的时候,可以说明:这里曾经同时居中过很多人。 但他们离开了,为什么离开? 关于“夜”他们知道多少? 尤朵·格里恩留下他们真的是出自好心?她真的看出了他们的身份是假的。为什么很少言辞的番西·格里恩在宴会的时候会突然失控,关键还是他最后那句话,“你们一个个都是说谎的骗子..”他是指所有人,不,他不愿意相信美丽活泼善良的尤朵小姐会对他说话。 但话说回来,他怎么能肯定尤朵没有向他们隐瞒什么。 那日在列车停靠在某个小镇附近时,不也人人各怀鬼胎,要不是他从小就对卖栗子的老人有阴影,换做是个绝色的大美人,他也许就真吃了她的栗子。 他有什么理由证明尤朵真的表里如一? 夏明突然叫兰特:“你携带的那只传信用的木偶呢?” 兰特从一堆胡乱堆弃的木板和树皮中摸出一个木箱,吹掉上面的木屑,将它抱了过来。 夏明犹豫了一会,说:“还是你来写吧,把今天看到的,和晚宴上的发生的事,汇报给前辈。记得用丘土族的语言,我出去看着,小心有人过来。” 兰特胸于成竹地说:“包在我身上。” 兰特的母亲是正宗的丘土族人,兰特会写丘土族的文字也不奇怪,不过万一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用标准语言写,那就太不专业了。夏明听说在一些牧场里,牧场主人常常会饲养一种非常凶猛的飞禽。他不能确定这种木头做的,看着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零件真的敌得过那些飞禽。 在一家外地人开得客店里,执行者前辈猛地一扇桌子,楼下天花板顿时有灰尘掉落,几名醉客骂骂咧咧。 “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快就勾搭上了牧场美女,好,叫他好好勾搭,多从那妞口中套些话出来。” 所有人颤住,以为执行者前辈要大发雷霆的时候,没想到却来了这么一句。既然没什么大事,这么拍桌子好么,怕是她们在这住宿几天,客店都会破产倒闭。 虽然他们心里清楚,夏明将他们安排在这里是为了看住这两姑娘,但他们敢说什么呢?没听说高年级的级长都被打进医馆了么? 这几人当中只有木锶煜是一脸的平静,好像发生什么都与她五官一样。 “小木妹子,来来来,这事交给你去办。毕竟除了我们只有你才是老大了,交给你,我们放心。”执行者前辈瑶甜甜地笑道。 木锶煜重重地踩着楼板走过去,狠狠地抓起那只传信木偶离开。 “你们这帮办事不力的蠢货,给我们滚,我们要睡觉了。”林说。 张猴明宏夸张地抱着脑袋溜了。 “姐姐,天还那么早,你真的要睡觉了么?”瑶问道。 在她们的行李箱上,一个精致的木盒正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声音,这是一个时间盒,现在是晚上九点整了。 林说:“晚睡可对身体不好,听说晚睡不会长高。” 瑶说:“谁要长高,我可不想长大。” 林说:“我也是,想想你满脸的皱纹的时候我还叫你妹妹,那还怎么有脸皮?” 瑶跳起来说:“不许说我满脸皱纹,你才满脸皱纹。” 林说:“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也不想长大,那我们就不要睡觉吧。想想今晚去哪里玩?” 瑶说:“我看见很多大树下都拴着一头毛茸茸很可爱的动物,我们去找它们玩玩吧?” 林说:“妹妹,你真是没见识,那可不是什么毛茸茸地动物,那是亚纲兽,具体说它不属于牛,却是最凶猛的牛。听说它有怪物的血液,所以拴住它的是绳子而不是锁链。” 瑶说:“那还等什么,赶紧捉一只回来玩玩!” 林无奈的摇摇头,“傻妹妹,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林终于明白瑶为什么说亚纲兽毛茸茸很可爱了,她们站在远处看,东西自然就显得小和可爱了。 林建议说:“今晚我们去赚取幸运神女吧。” 瑶锤头丧气地说:“怎么又去赚取幸运神女啊?” 林说:“不要忘了妈妈还没醒来,我们只要找足够多的幸运神女,妈妈就能醒来了。” 瑶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东西收拾好,催促道:“那我们赶紧去找幸运神女吧,好让妈妈快一天醒来。” 夏明攀岩上小木屋的斜顶,坐在屋脊上,夜里的凉风渐渐具备寒冬的气质。在萨南,一天可是有四个季节,夜晚既是冬天到来的时候,正因如此,每到早晨春天降临的时候,那些土地又将抽出新的嫩芽。 他猜错了,今晚尤朵都没有来找他。 主人的朋友,在宴会结束后就离去了,他们走路匆忙,似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莎拉等仆人将餐具收拾好后,这一天便算结束了。剩下他们还有一个工作就是,每晚到睡觉的点钟,要将一杯热牛奶送到格里恩太太的房间中。 时间是九点一刻,莎拉端送牛奶,路过客厅的时候遇到了睡眼惺忪的尤朵小姐。 尤朵小姐说:“我来吧,莎拉。你去帮我跟那两个朋友说晚上小心一点,你也知道农民们为什么不敢在那里住的原因。” “好的小姐。”莎拉恭敬地说。 莎拉虽然不想过去,但也不能违抗大小姐的命令。 “加糖了没有?”尤朵问,“母亲大人不喜欢喝淡的牛奶。” “加了,小姐。我知道夫人的习惯。” “好吧,你去吧。” 随后,尤朵小姐便端着托盘上了楼。莎拉则向着羊圈的方向走去。 看到夏明坐到了屋棚上,莎拉向他问道:“赫里克先生,你在做什么?” 夏明急忙从屋顶上跳下来,问道:“什么事啊莎拉小姐,这么晚了,还过来?” 夏明指着天空说:“我在数天上的星星,这里星星就跟我家乡的一样,又大又亮。”他其实是在等待“总部”的回信。 莎拉听他奇怪高效的口音,笑道:“天上的星星怎么数得完。” 她说:“是尤朵小姐让我过来告诉你,夜晚如果没什么事,不要随意出来。” 夏明问:“为什么?” 莎拉解释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天气,晚上冷得可怕,厨房里水缸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还能看见冰块呢。” 夏明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谢谢你们的小姐。还有今晚主人的款待。” 两人客套了几句,莎拉最后嘱咐了一句:“早点休息,赫里克先生。”然后就离开了。 她的脚步去时比来时的还快,夏明沉下脸来。夜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为什么她看起来很担心害怕的样子? 回到木屋,夏明对兰特说:“今晚小心一点,如果担心,我们就轮流守夜吧。” 兰特小心地朝他身后的门外望去,紧张地问:“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要不我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 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夜里的凉风从通风窗进入,猛地将门关上,桌上的油灯呼的扑灭。 兰特见鬼似的大叫起来,好在夏明赶紧捂住他的嘴。 兰特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老大,咋们现在是手无寸铁啊,万一遇到什么..” 夏明将油灯点亮,将门窗都关好,说道:“不用担心!”从衣服的袋子里摸出一本书,封面上写着的是“生存百科全书”,从学生会拿的,据说是正版,封面也精美。当他翻到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如果遇到如此如此情况,应对方法是跑路;第二页,如果遇到如此如此..跑路;如果... 夏明翻到目录前的编者,果不其然只见上面印着四个大字:齐山·普·雷。 果然学生会出品,必属山寨! 兰特将脑袋凑过来,夏明立马把书合上,胸有成竹地说:“我已有对策。” “什么对策?” 夏明将桌子搬过来,放在门边,堵住了入口,还不放心。他往门阀以及四处桌角撒上了水,道:“今晚气温降下来的时候,水就会结成冰。” 兰特有些担心地说:“这冰恐怕也堵不住这门啊。” 夏明将木床也搬过来,挨在桌子后,道:“今晚就睡这上面了,你也搬一张过来。” 原来他是要利用自身去堵住门口。夏明说:“我知道冰是封不住门的,但能拖延一点时间是一点。” 他将床什么的堵好后,突然蹲到了地上。 兰特大惊,说:“即便出不去,三急也不要这么随意吧老大?” 夏明说:“急你妹啊,过来玩泥巴!” 兰特好奇地走过去,只见夏明正用中午铲羊群排泄物的铲子从地表刮了些泥土出来。放在一条干净长木板上,夏明用水将其塑造成刀的形状,夏明说:“到了深夜,这将是把锋利的短刀。” 第一卷 笼中鸟 第三十九章 血与花(12) 第一夜 下 为了应付未知的危险,夏明准备了两柄短刀,十寸左右,工艺粗糙。不过在他看来,能打架就行了。反观兰特,那一扇奇怪的东西,像是菜刀。不过能打架就行,也许女仆也只是善意的提醒,夜里本来就很冷。 正当夏明准备把等吹灭的时候,那只木偶小鸟从通风窗的小门飞了进来,它落到夏明的手上。夏明看了看它的爪子,没有看到前辈们的回信,连那支存放信纸的竹管也没了。 他正疑惑的时候,堵住的木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很随意,就像好朋友上门来了。 被水覆盖的门阀上已经蒙上了几道冰痕,不忍心破坏它的夏明只能问道:“谁啊?” “我。” 夏明一愣,兰特凑了过来,看了眼夏明的眼色,道:“老大是老老大。” 夏明将短刀插在后腰的腰带上,从木墙上的通风道翻了出去。 “前辈可有什么口谕要木姑娘亲自传达的?” 夏明扶着腰,这种衣服邋里邋遢,很不方便。 “有啊,那两个小姑娘说了,叫你那姑娘多亲近亲近。”木锶煜冷冷地说。 “什么姑娘?”夏明说,“那两个小姑娘真的这样说?还真是两个小姑娘,真怀疑她们能成为执行者前辈是走后门。” “你怎么没有看好她们,万一她们跑出去呢?” “你觉得我拦得住她们吗?”木锶煜说,她记起那一掌,可不是随随便便有人能做得到的。 她盯着紧闭的木门,有些怀疑地问:“你和兰特,在干什么?” 夏明想了想,大晚上,小孩子一般都不会乱跑,也就没太在意。他干笑说:“我们是怀疑夜里不安全,有必要的防范一下。” 木锶煜说:“我就是担心这一点,作为菜鸟小队的第一高手,就是要保证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菜鸟小队?什么菜鸟小队。”夏明问。 木锶煜没有回答他,她跳上木屋的屋顶,坐在屋檐上。星光下,目光深邃。这是夏明第一次见到,不利用机动装置而直接能跳这么高的人。差点惊掉下巴的他,艰难地沿着通风窗、屋檐,可以抓手地地方爬了上去。 “高手啊。”夏明气喘吁吁地坐在屋檐上,不过夜的寒意倒是被驱散了一些。 帽子下,木锶煜瞪着他说:“你上来干什么?” 夏明说:“那你上来干什么?” 木锶煜说:“今晚我就守在这里,保证你们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神色的作战服下,夏明看到了两柄露出的刀鞘。猎人总是将猎刀待在身边,就好像骑士总携带着重剑,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的生命。 “你是觉得我们手无寸铁吗?”夏明得意地说,“即便我们没有把武器带在身上,我们也并非就此坐以待毙。” 夏明双手负后,接着得意地炫耀着他的杰作。 一阵风掠过,木锶煜坐到了屋檐的另一头,她捏着手里的短刀,“泥做的?”稍一用力,泥土纷纷落下。 夏明急乎,木锶煜说:“利用水在夜里能结成冰,你倒是挺会想的嘛,果不其然的领地第一。” 她站起来,将夏明手中的另一支也夺了去。她嫌弃地说,“虽然想法不错,不过,这工艺也太次了。” 她捧起落在屋檐上的泥土,羊圈屋棚前有个石砖砌成的平台,那里有台压水泵。水从地下打上来冒着热气,传闻在萨南的地下埋藏着一座煤山,地下的煤火常年不息,因此萨南地才很少下雪。 不过萨南的夜也不是寻常的夜,热水刚从地下打上来,不到半分钟便凉透了。 夏明见她撸起袖子,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去帮我找些材料过来。” 她这就使唤起夏明来了,貌似谁是老大还真的说不清。 夏明使着铁铲,气呼呼地跑来跑去,他要寻找那些没有杂质、颗粒均匀的泥土,不然就会惨遭嫌弃。不过夏明没有告诉她,这把铲子在中午的时候被他们用来做了一些其他更有意义的事。 “第一高手?你这是在做什么?”夏明看她捏来捏去,有模有样,忍不住问。 “还不够,你去找多一点泥土过来。” “还要多少?”夏明将铲子抗在肩上,问。 “一点就够了。” 夏明又气呼呼地跑回来,正要坐下,那边又说,“还不够,你再去弄一点回来。” 夏明又扛起铲子,什么话也没说地走了...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 时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深夜,但他们都没觉得时间的流逝,一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被当做仆人来来回回使唤。 那地已被夏明挖了块一米深的坑,他扶着铲子喘着气,这回总算好了。 木锶煜背着夏明,虽然没说不准他偷看,但夏明还是老老实实地问:“第一高手,你是要打造一把绝世宝刀吗?” 木锶煜从他身前跳开,露出身后一只振翅欲飞的优雅白天鹅。它其实是黑的,因为泥土是黑的,星光是暗淡的,但它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它其实是一只白天鹅,振翅向天空,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夏明愣愣说不出话来,他不想让这人得意,因为之前她还在讽刺他的手工粗糙来着。 “我不想说实话,实在是太..你怎么会..你..” 夏明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见木锶煜用那沾染泥土的手随意抹了把散落额前的头发,瞬间是一道泥印黏了上去,不过她可能还根本没注意到,她正沉迷与她的作品中。 被夏明打扰,她立刻问:“怎么了?” 夏明赶紧闭上嘴巴。 夜沉沉,这个姑娘可能在想着什么事。 ———— “卖火柴喽,卖火柴,哪个好心的大人买一买我们的火柴,一盒只要一柯钱...卖火柴...” 深夜,一个无人的街角,两姐妹蹲在地上,相互依偎在一起。 “好冷啊姐姐。”瑶说,“为什么这么冷?” “不要担心妹妹。”林说,“让我们擦一根火柴吧。” 她颤颤巍巍地从花篮里取出一盒火柴,小心翼翼地滑着,火焰将她们的脸照亮。 “怎么样妹妹,感觉好点了吗?”林说。 在猎人学院的时候,有齐山照顾她们,绝对不会让她们摔着、饿着、冻着。 “姐姐,我有点想小山了。”林说,“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不行,我们一定要帮妈妈攒齐足够的幸运神女...买火柴...” “可是在这里也卖不出去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谁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你是人,我也是人。” “小山说我们是怪物。” “小山的话你也信,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怎么能随意相信别人的话呢。你不信的话可以拿刀子划划自己手,看你的刀会不会生锈..” “可是好冷啊..”瑶紧紧地抱着林,她们穿着夏明那天见到的裙子。 “..让我再擦一根火柴吧。”林说。 林正要取出一根火柴,四五个半遮住脸的人走了过来。中间的提着灯瓶,衣服又脏又破,与乞丐一般无二。 “客人,您是要买火柴吗?一盒只需一柯,买一盒吧..”林激动地上前说。 柯是领地货币中最小的单位,两柯等于一铢。 看着两个小姑娘,中间那人不得不俯低身子,将灯瓶交给另外一人,他从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倒出一掌心的钱币,全是一铢面值。他将一枚钱币递给那位稍高的姑娘,问:“小妹妹..” “不要叫我小妹妹。” “..小姐姐。”那人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你能告诉我那座离墙壁最近的牧场在哪个方向,这些就都是你们的。” 他将钱币从一只手中倒过来,又倒回去,钱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我不要这种钱..我只要..我只卖一盒..你们必须用恰好的钱支付。”林将那没铢钱扔了回去。 “那你告诉我路总该可以吧?”那人说。 “不行,一句话一柯钱。”林说。 那人面露难色,要知道平时都很少用到这种单位级别的货币,虽是最不值钱的,但他此刻却拿不出来。 他站起来,向其余人看了看,那几人都摇了摇头。 他突然咳嗽起来,一人忙上前扶住他,“大哥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找个客店休息一晚?” “我没事。”那人拒绝了他的搀扶,“那名长老的实力非同小可,我硬接了他两掌,受了点小伤。” “萨南很少有客店,也不知要上哪找。”一个阴柔的声音说。 几人又把目光看向街角的女孩。 林说:“你们要是拿得出钱,我可带你们去。” 中间那人说:“你们为什么偏偏要那种钱?” “总之,拿不出来就请你们离开。” “姐姐,你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他们是乞丐,怎么会有钱,我们还是回去吧。” 林说:“可是他们真的很有钱。” 瑶说:“有钱为什么拿不出钱?这岂不是矛盾?”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人蹲下来,拉下围巾,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她握住两个姑娘的手说:“我们不是没有钱,只不过我们没有你说的那种钱。”她将一个黑色的钱袋交给她们,“这些财产交给你们,请你们带我们去住的地方,我们承诺一定会找到那种钱币并还给你们,如果我们食言,我们的财产随你们处置。” 其余人也纷纷将自己身上的钱袋拿了出来。 “看在姐姐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林痴痴看着那个人说,“我们决定帮助你们。” “姐姐要小心,长得漂亮的姑娘最容易说谎。”瑶蜷缩着身体说。 那人将外衣脱下来,给瑶穿上,“小妹妹姐姐,你这样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 瑶难为情地抓了抓大衣,说:“姐姐,你一定不会说谎。” 那人揉了揉瑶的脑袋,这让瑶差点想哭,因为她想起了妈妈。 林带着他们离开。 那人问:“你们为什么一定就要那种钱币?要知道我们平时都很少使用。” 瑶说:“因为只有那种钱币上才印有神女的图案,我们只要这种图案。” “为什么一定要这种图案。” “因为小山哥哥说了,这种图案代表领地世界里所有贫穷人的善心,她能带来好运,只要积攒足够的善心,就能让妈妈醒来。” “原来如此。”那人点头说:“足够是多少?” “小山哥哥说,妈妈醒来的时候就足够了。” “我相信你们很快就能积攒足够的神女..” ... “这里怎么看起来那么熟?”先前那人说。 所有人停下脚步,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街角。 那人低下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瑶。 瑶走出去,从街角的地上拾起一根燃烧干净的火柴,指着林说:“笨蛋姐姐,你看这是你刚才擦的火柴。” 林看着那根火柴,吐了吐舌头,道:“糟糕,我也迷路了。”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章 血与花(13) 血迹 上 坐在屋脊上吹着凉风,夏明将自己蜷成一团。丘土族的服饰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暖和,冰冻像刺刀一般从他前胸后背挤来,透心而过。 “冷的话,我允许你坐过来一点,我是不会打你的。”同样坐在屋脊上吹着夜风,木锶煜诱惑道。 夏明往后挪了一点,满不在乎地道:“切,这夜也就这样子。” 他舒舒服服地躺下,靠在屋脊上。突然脚下一滑,夏明失去平衡,“诶..喂..”他乱叫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倾斜的屋脊斜面滚落。 木锶煜斜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将他提了起来。 夏明握住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原来你的小手比我的还冷。” 他敞开怀,“我允许你靠过来一点,但你要保证不会打我。” 木锶煜见自己上当,愤怒之下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夏明摔了个结结实实地全体投地,他坐起来,摸了摸有些晕乎的脑袋,似乎忘了说也不能用踢。 木锶煜跟他解释说:“你不要想太多,这是我的任务,对于命令,我们只要服从就行了。” 夏明挠挠头,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对了,木姑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你不会感觉到冷么?” “会。”她很简单的回答。 原来一个人不怕冷并不是感觉不到冷,就像一个人不怕疼并不是不会疼,而是即便大喊大叫哭着上吊,对于减轻这种事也是无济于事。 夏明又厚着脸皮攀上了屋脊,他将那件丘土族的服饰衣袍给脱了下来,“如果木姑娘不嫌弃的话..不要打我,也不要踢我..但是先听我说,把外套穿上..” 他将衣袍披在坐在屋脊上的木锶煜身上,然后立马退到了两三丈外,坐在屋脊的另一头,时不时偷偷转过头去看她有什么动作。夏明只听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那件丘土族的服饰裹紧了一些。 “谢谢你。”蜷缩在屋脊的另一端,木锶煜呼出口热气。 时夜已过半,天寒地冻。 他们安静地面对着那扇高墙,就好像睡着了般。 那种透明的,像水层一般,在夜里能发出萤火光芒的立场,此刻渐渐暗淡下去。夏明以前也偶尔见过这种情况,从他房间的窗口望去,夜里一片漆黑,有时他会以为这是个噩梦。 但那个不是噩梦,虽然现在他还解释不清楚,但到了深夜,那曾淡淡的萤火却是真的消失无踪。 他突然站起来,对木锶煜说:“能不能将机动弩借我?” “你要干什么。” “我想到墙上去看看。” “不行。” “为什么?” “除非我必须跟着你。” 夏明说:“但是没有两支机动弩,是无法攀岩上去的。” 机动弩虽然能将人扯向高处,但是一旦收回钩锁,身体势必往下坠落,只用两支切换使用,他们才有可能攀缘上这扇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世界边界的高墙。 木锶煜突然伸出手,道:“我拉着你,左边和右边切换。” 夏明问:“你上去过吗?” 木锶煜说:“没有,我只出去过。” 夏明咽了口唾沫,“外面真的还有土地?你出去做什么?” 木锶煜说:“外面的世界才大呢。可是却不是人类该去的地方。” “那些怪物?” “那些怪物成群成群一大片,人一旦出去就死啦,剩下一摊血淋淋的白骨。” 夏明缩了缩脖子。 “骗你的。”木锶煜说,“目前还不知道它们居住的地方,但它们出现的时候,一定是成群成群的。” 夏明问:“这样的话,怎么还有调查部队?” “跑喽。”木锶煜说,“一般是不会遇到成群成群的兽潮,只有当领主出现的时候,它们才会聚集起来。当然也有特殊的群体,例如本身就是集体行动的棘鼠等。调查部队只是只是猎杀落单的怪物,况且听说他们还携带着圣遗物,就是圆桌国王的秩序。所以他们在外面是绝对的安全。” “这..圣遗物..难道就这么放心拿出去?”夏明疑惑地问。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想那只是件拟态,并不是真的圣遗物。”她说,“我听说上一期的调查工作损失惨重,连圣器也丢了。他们怀疑他们当中出现了叛徒。” 夏明记得教官凯瑟说,调查部队中是有骑士的,那么是谁背叛骑士有背叛猎人。 “现在猎人和骑士都互相猜疑呢。”木锶煜叹了口气道。 他们说着便越过了那些象征性的篱笆,来到了墙壁地下。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拉着手。夏明向上仰望,不禁发出一声感慨,“这..应该有百米高吧?” “六十米。”木锶煜说,“传闻地下还有三十米。” “地下?这是防止会钻地的怪物么?” 一股巨力从他左臂传来,固定在木锶煜左手前臂率的轴型率先发动,轴型大概十米的长度,而夏明右手中像一支箭弩的弩型有二十米的长度,虽然如此,但他们还是切换了五次才成功将手抓在墙壁的边缘上。 并非想象中的那么不可靠,墙壁内还有一道一米多深的走道。他们先前所看到的“墙垛”其实是一条通道,里面是空的,它所在位置的墙壁比临近的厚,也比临近的高出十米的距离。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根柱子。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从这些柱子中就会浮现一种透明、蜿蜒向天穹中心的透明物质。初晨的阳光透过这些物质就会在地上透射出一道道栅栏状的暗淡光层。 “真是不可思议。”夏明摸着那一块块冰冷的巨大石砖,“如果说这不是神灵创造的,还真的没人会相信。” “你相信这是神灵创造的吗?你说这句话就代表你不信。”木锶煜说。 夏明想了想说:“不是说神灵创造的东西是永恒的,但这些墙壁不是。它里面的某些东西枯竭的时候,它就差不多会倒塌了。” “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永恒的?”木锶煜问。她说,“指责墙壁的话,你最好别说给其他人听。” 夏明无意间透露了那本书里的一些内容,那些内容连猎人也不敢说出来。人们在成为猎人的仪式中,就有一道对墙壁宣誓的内容。任何人在领地里说一些对墙壁诅咒或者不敬的话都会受到惩罚。 夏明问:“那你相信吗?”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尝试相信你。” 夏明说:“其实,如果我们不相信神灵的存在,很多东西都值得去解释。好比那天小镇发生的事,与其说有神灵保佑,运气好,其实他们都是有原因。这些东西就像无数根复杂且看不到的线,只要把它们理清了,事情也就清明了。” “所以啊明的‘明’就是这个意思?” 夏明挠了挠头,“应该是吧?我还以为方便好记呢。”他记得课本里的小明最多问题和毛病了。 他们不敢走得远,靠在一块墙上闲聊。 墙外的视野黑暗,淡淡的星光被大片的黑暗吞没。墙的另一侧,空气有些刺鼻。 “话说你出去过?是去做什么?怎么出去?”他最关心的还是最后那个问题。 “你现在想出去吗?”木锶煜直接看穿了他的心思。 夏明面对黑渊的世界,这是一种恐惧,对死亡和未知,他凝视许久,才道:“不想。” “以你的实力,能在墙壁里好好活着就不错了。”这是来自去过壁外的前辈对小辈的建议。 “实力?”夏明说,“果然是第一高手的语气。” 他叹了口气说:“我好像和你们的差距是挺远的。” 木锶煜点头说:“学院的功课好好练,对你是有好处的。” “只是有好处么?”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你?” “你想干什么?”木锶煜警惕地问。 “诶,不许动手!也不许动脚!这里很高。”夏明忙后退。 夏明说:“你想想啊,我要是打得过你,我还用你这个第一高手保护吗?小镇上的时候,我用得着跟他们瞎扯吗,我直接寒冰掌什么刚过去,杀人越货,打完走人,多快活。” 木锶煜说:“也可以吧,练个十年吧,不过猎人学院最多给你呆四年。” “四年之后,你的实力有多强,相应的你在壁外也能呆多长。” “你练了几年猎人的技巧?” “一年。” “一年?” “五岁的时候老爸老妈教我练刀,十年前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他们都没有回来,之后我一直跟着木家学刻木头,雕刻木头,我学了八年,之后我就到处乱走乱逛,去当过调查兵团组织的追猎者,赚了不少零钱。之后他们推荐我去猎人学院,后来的事..就大家就差不多了。” “三个月前,我去了躺南方墙壁。” 夏明提起精神。 “首先就是想见识一下他们说的作弊者,其次是我们收到游骑兵的传信,说有大型生物朝南方移动的痕迹,他们发现了脚印。” “等等。”夏明说,“作弊者?说的可是我么?他们怎么知道。” “你当在南方驻守的猎人是吃白饭的么?他们一个传信,我们就都知道了。” “游骑兵?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他们是常年生活在壁外的一群人,神秘的很。” “脚印?” “没错,这种事交给我们追猎者去办最合适不过了,但是时间不多,巨型怪物没见着,作弊者也没见着。不过,还好没见着。”她的最后一句话颇有歧义,夏明有些没听明白。 “会不会和‘夜’有关,时间上,他们都相近。” “你是想说,那些怪物能爬进来?”木锶煜思索道,“理论上说,它们具备翻越墙壁的能力。但我读过一些历史文献,它们似乎惧怕墙中的某种东西,所以从来没有翻越墙壁的例子。 它们的入侵方式是击中攻击某一点,从墙上直接打开一道缺口,圆桌国王时期就有类似这样的一个故事。” “确实是,这里连一只蚂蚁都没有。”夏明的目光四处寻找,希望看到那些顽强的生命。 突然他的目光被墙壁边缘一块黑色的东西吸引,他走了过去。借助微弱的星光,他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吹亮之后,他发现这居然是黏固的血迹。 这里怎么会有血迹,难道是以前负责工作的猎人留下的。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一章 血与花(14) 血迹 下 “你想知道答案吗?” “什么答案?” “格里恩牧场主人的死因或者说‘夜’的秘密。” “你知道?” 尖叫声中,银色丝线灵活地逆向窜起,锋利的钩锁狠狠地抓在墙壁上,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他们悬挂在外围的墙壁上,夏明嘴中叼着火折子,对着脚底的墙壁,含糊地问道:“你猜这是谁的血迹?” 圆形的火光照在墙壁上,这些血迹呈针尖状,只有高速坠落和摩擦才可能形成。 “这..难道是..” “没错,曾有人上来过,将一个死人从墙上推下去。这个死人,很可能就是格里恩牧场主人。” “你怎么能确定是死人?” 夏明说:“我觉得是死人的可能比较大。” “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所谓的‘夜’出现之前,牧场主多宾·格里恩就已经死了,这是谋杀。当然,我们要下去看看那具尸体,才能确定他的主人。” 他犹豫了一下,说:“第一高手..” “怎么..”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能死,如果我死了,你就不必死了,去找出那个凶手,他一定是‘夜’的同伙。” 谁知道在下面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你还有什么遗言么?”木锶煜说。 “额..”夏明挠挠头,道,“没有了。” 钩锁从墙壁释放,两人一同坠落下去。昏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木锶煜突然发射了轴型,扯住夏明,两人在大概距离地面一米的地方停下。夏明心跳加速,叼在嘴中的火折子也掉了出去。黑色从土地上长出几根尖锐的竹苗,差一点他就会被来个透心凉。 “谢谢啊..”他心有余悸地说。 “我早就说过,你这种菜鸟能在墙内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出去某一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用教官才有的口气说。 “你说的尸体呢?” 夏明四下张望,“一定就在这附近,可以下去走走么。” 木锶煜放开了他,她也从墙上跳了下来。 夏明踉跄站好,他从地上捡起火折子,感觉有些冰凉,怎么吹也不能燃烧起来,他干脆摸出一盒火柴擦了起来。火柴点亮的同时,夏明突然发出尖叫。 “你鬼叫什么?”木锶煜皱皱眉头。 “手被烫到了!”夏明急忙甩掉那根火柴,同时将那根,冰冷的腐烂手指扔了出去。 “你把什么东西丢了。”木锶煜问。 “手,手指。” 却没想到她说:“大惊小怪。” “小心。”木锶煜突然拔出了猎刀。 夏明赶紧靠了过去,“你看见了什么?” “没..没什么?”木锶煜说。 “我们还是等天亮再来吧,总觉得有些古怪。” 夏明急忙同意了,他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了。 ———— 猎人学院,普罗米修厅,地下迷宫。 在迷宫的某个角落,有人又在某一面墙壁上钉了一根锥形的槐木枝,那颗未知领主的头颅此刻被穿在上面。在猎人学校收集的七颗领主头颅中,每一颗都是有血有肉,它们被钉在槐木枝上,灵魂也被封印在墙上。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并没有死亡,从感知生命的源物质中,能感受到领主强烈的生命意识。 这座迷宫并不是防止外面的人进来,它的设计其实是为了封锁领主顽强的意识。 这颗未知身份的领主,此刻真的死了,感知石安静地垫在领主的颅骨下,安静得想一块普通石头。 “前辈的经验告诉我们,领主是无法杀死的,但它真的死了,还是它根本不是领主?如果它不是领主,为什么包括棘鼠在内多种怪物都一路追随他们而来。” 霍伊格雷·瓦尔加面对着那扇墙壁,如朝圣的使徒。他背后的戴亚娜,以及手下众多执行者全都全副武装。 另一个怪异的问题,在一个笼子里,那只呈现一半生一半死状态的具有灵魂连接的木偶。它的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伊格雷说:“将那件东西交到那个孩子手中。” “校长,您确定要这么做?她属于骑士,将来也很可能成为一名骑士。” “如果正如教授所说,只有特殊的人能使用,我们留着也没用。” “秩序的拟态无论是骑士还是猎人都能使用,一定是教授把什么东西弄错了。”一名原调查部队的猎人说。 “如果我能见上一见秩序的拟态就好了。”康纳说。 “秩序的拟态丢了,第二圣器的拟态还在那个地下室里。”戴亚娜说,“我去将它找回来。” “不用。”霍伊格雷说,“下一期的调查工作,我们可以安排秘密追猎者。” “南方有没有新的消息?” 负责接收南方回音的执行者道:“南方暂时还没有传回最新消息,以迅鸟的速度,至少两天才能到达。不过上次游骑部队传回的怪物动向,他们在南出墙壁十公里外发现了踪迹。奇怪的是,那些踪迹就好像突然出现般,留下一双脚印后又消失了,追猎者至今没查明它们的下落。” “i943?” 负责实验体的人站出来道:“实验体i943,冥系生物,进化前为冥狼I型,进化后为刺骨冥狼II型。10月09号上午11时,由训练生114编号将其猎杀。 调查分析,药剂使用并未足量,导致其进化失败。 而后在不可能再生组织的情况下,i943意外进化为II型,并有目击者称,它身旁还有一个猎人。 12月26日,夜晚23时,刺骨冥狼II型在被已知客人重创的前提下,有人将其颅骨打碎,从i943脑颅里取走了一样东西。 事实证明,那名猎人真的存在,不过却不在我们当中。 根据标号114所描述,这名猎人体型矮小。初步猜测为其患有侏儒症状。而从领地留给我们的猎人当中,都没有达到这个水平。” “其他地方关于‘夜’的收集。” “‘夜’最后最近一次出现在领地主城,目前主城已经全面封锁。三天前,使徒在焚毁一批‘不结之物’时,有人劫走了一个传闻见过‘夜’的男孩,他们离开主城之后,曾在附近的村落待过一晚,之后他们便往萨南而去。初步猜测,他们并没有从那男孩口中得到答案。” “实习组?” 负责实习组的执行者面露难色,“执行编号8251201,实习组1201隐藏组长编号114,目前已顺利抵达目的地。不过...不过执行组中,目前只剩下两人...” “将事情交给114,无论发生什么事,首先确保他不能死。” “这件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安排给慕容家唯一一个后人,执行组剩下的两人当中,实力也是最强的。” 霍伊格雷点点头,“关于一些慕容家的秘密,就让114去发掘吧。我想把事情交给他,是值得令人放心的。” “校长,关于那位客人,我们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 “就交给114吧,他一定还会去找他的” ———— 他们就在墙壁的“柱子”里度过了下半夜,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墙壁上,那层透明的力场像水层一样折射着阳光。夏明不得不偷偷抹掉哈喇子,还好没被人看见。 “诶,你这个样子,好像偷喝灯油的老鼠诶。”坐在对面原本闭着眼的木锶煜突然睁开眼睛盯着他,清澈的瞳孔倒映着阳光,接下来说道,“你等一下别用右手碰我,否则下去之后,我铁定会揍你。” 夏明立刻将手藏了起来。 墙壁外围。夏明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树木,密密麻麻一望无际,跟那本奇怪书中描绘的海洋类似。 站到实地上,脚下依旧是坚硬的泥土,不过,确实外面的世界很大却不是人类该去的地方。 墙壁外的空气并不好,干燥中带着一股刺鼻,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呆久了难免产生不良情绪。墙柱中散发出的薄薄力场,他轻轻触碰,竟真能像水一样发出涟漪波动。另外,它似乎也有使物体漂浮的能力,像搭在船只的湖面。只不过湖面很小,树叶飘落的时候碰倒它速度会减慢。 在墙柱某块石砖上,标了一个“∞”古老符号,据说是象征着无穷。 夏明本无心观赏这些,因为除了昨晚他找到的那根腐烂手指之外,他们就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尸体呢? 昨晚木锶煜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她的眼睛像是猫,在夜里也能看得见东西。 夏明说:“别担心,我想还有一个办法。” 木锶煜问:“什么办法。” 夏明理了理衣服,梳了梳头发:“为了真相,就算豁出去也值了。” 木锶煜说:“你该不会想通过那个什么大小姐得到真相。” 夏明说:“也行,不过还是去问格里恩夫人快些,毕竟是枕边人。” “‘夜’的传闻你也知道,格里恩失踪时她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另外去找一下牧场里有没有机动装置,除了机动装置,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可以上来。” 他说:“看来我们只有先找到凶手才能知道那根手指的主人,而‘夜’的线索就隐藏在其中。” 木锶煜说:“好,你去找格里恩太太,我去找那些东西。” 她将丘土族的外套还给夏明。 夏明问:“你昨晚看到了什么吗?” 她说:“没有。只是一种感觉,就是你上次说的‘猎人的嗅觉’” 两人被机动弩拉着上升。 “那种感觉上次在北墙外追猎时遇到过,当时就感觉周围有人在盯着我。” “喂喂喂,你别说得那么恐怖好么..有人?你确定没说错?” “恐怖么?”她无所谓地说。“都说是感觉。” “吓死我,我还以为世界上真的有鬼。” “戴亚娜·诺就是鬼。”她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夏明差点摔下去。 “在木家学雕刻的时候,就有一种用血液点睛的手法,据说这能留住将死之人的灵魂。”木锶煜说,“我不知道戴亚娜·诺是否真的是一只灵魂,她也有可能是某种人格的拟态,总之她算不上是人。” “感觉还是无知最好..” “大学长,你还能在说一点风凉话吗。” “我也觉得不能了。” 今天女仆莎拉没有过来找他,尤朵也没有来,这让他无从接近现在那位格里恩牧场的主人。 兰特将门堵得死死的,羊圈里发出羊叫,木屋里发出猪叫,夏明还真有种放火烧门的冲动。 于是他只好拎起木桶,自己去收集羊奶了。 那些生物脾气冰冷且怪异,夏明被踹了好几脚才好不容易哄骗到一只。当他搬来板凳,撸起袖子正准备动手时候,木锶煜不知怎么地就出现了,难道她这么快就有了什么发现。 正要笑脸相迎,只见一个拳头飞过来将他狠狠砸了出去,只听她狠狠地骂道“下流!” 夏明内心泪流满面。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二章 血与花(15)快进的时间上 今天格里恩庄园里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当夏明和兰特拎着盛满新鲜羊奶的木桶往厨房里走时,路过餐厅的时候,他发现尤朵小姐和几位兄弟以及几名仆人包括莎拉和仆人长加西,全都面色焦急地在等候什么。 夏明一惊,赶紧冲进厨房。 女仆们看见他,全都恭敬地称他们为,“赫里克先生早。”作为尤朵小姐的朋友,他们昨晚就记住他们的面容了。 夏明忙问:“怎么回事?” 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仆说:“不知怎么回事,格里恩太太到现在还没出来。格里恩先生、小姐,和我们仆人通常要为她请安。但是现在..” 夏明说:“没有人去格里恩太太的房间看看吗。” 女仆说:“尤朵小姐上去看过,但是没有回应,门也锁了。” 夏明说:“格里恩太太平时什么时候醒来?” 女仆说:“她一般很早就醒来,因为有很多关于牧场的事情要处理,她在房间处理完事情后,大概七点三刻出现。” “现在是几点?” 女仆指了指挂在墙角的一门古老吊钟,现在是早上八时一刻,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 夏明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当多宾·格里恩的大儿子,整个牧场最强壮的男子霍普·格里恩强行撞开那扇木门时,人们发现格里恩太太这位为格里恩牧场劳心劳力的第二位主人,此刻安静地躺在床上,气绝了。 夏明默默地退出了格里恩的中心庄园,此刻一条最重要的线索被切断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另外虽然他才见过格里恩太太几面,具体说是一面,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但他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宴会上的她只是向他们点头致意,仅这就表明她是一个不拘礼节,好客以及霍普所说的和蔼的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早就死了,否则等到坏人们都老了,世界上就没有人喜欢老人了。 夏明今天唯一一次没有睡懒觉,但是他仍然迟到了,他们的早餐应该在八点钟开始,但他却迟到了一刻。 羊圈里发出骚动,那群长着冰蓝色绒毛的美丽生物此刻急躁地叫唤,并对着困住它们的栅栏发起攻击,它们虽然没有其它羊类锋利的角,脑袋却硬的像块石头,夏明早上差点就被撞闪了腰。这些该死的玩意早上还让他挨了一圈,他摸摸自己的右脸,针扎似的收回来,感觉它已经肿了,早上女仆看他的眼神就有点怪异。 夏明想伺候大爷一样,恭敬地将栅栏门打开,它们飞地窜了出去,乖得要命,根本不用他们管,它们就悠哉地在草地上晒着早上的阳光。它们看样子是饿了,却也不狼吞虎咽,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用石头轻轻卷起带着露水的青草,然后再放进嘴中慢慢咀嚼品尝,看起来真是大爷。 “大爷们早啊。” 夏明兴奋地朝它们打招呼,却根本没有人鸟他。 时间还早,他总觉得这里有哪个地方出错了。不过实在是困了,他就躺在昨天的那块岩石上,在这些美丽羊群的中间,叼上一根新长出的嫩芽,架上腿,晒着阳光惬意地睡着了。 兰特懒洋洋地蹲坐在屋棚的门口,靠在门上,嘴角挂着一条在阳光下银闪闪的东西,远看像个招财童子,近看却在打盹,似乎梦里还对那只黑天鹅有什么非分之想。 等到天气变得炎热起来的时候,夏明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脸上一凉,一股神秘力量贴在他嘴上。他猛地闭紧嘴,睁开眼睛,只见一头美丽的生物正卷着舌头将他叼着的那根即将蔫掉的草叶给卷了出去,夏明只能气鼓鼓地盯着它,他摸摸胡须,还好没有掉出来。 见到夏明醒来,似也被吓了一跳,那头羊掉头跑向屋棚。夏明这才看见,太阳耀眼,那群聪明美丽的泊寒羊此刻排着队,两两一行,似有说有笑地回屋去了。 他猛地惊醒,时间!原来那种错误的感觉就是时间,领地有自己的一套时间标准,除了传闻中的央都,地区政府每半年一次要到主城根据序晷重新校对时间,所在地区的居民如果出现了时间差错就可以到相应的政府重新调整。 弹簧的机芯有忘记上条的时候,但是肚子却不会出错。 在那本奇怪的书中还提到一个叫“生物钟”的词,生物钟虽然或许没有真正的钟表准确,但却比钟表规律。 而这群美丽的生物,它们的作息时间每天8点,下午五点,早已写进了它们的生物钟里的规律,所以时间超过了它们会迫不及待,时间到了,它们也自动自觉的回去。好比人能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点醒来,这是他们的生物钟唤醒了他们。 他们今天并没有迟到,可是为什么?夏明沉思着翻起身。 这时他撞见一个人,一个本应该很美丽的人,可她现在却把眼睛哭肿了。 夏明说:“别难过,我想,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尤朵哭红着眼说:“医师说,母亲是中毒了,他们都怀疑是我把母亲害了。” //我就不写太复杂了.毕竟不是推理小说.重在突出‘怪物’的手段 夏明安慰她说:“你先别急,把事情慢慢说来,我是相信你的。” 尤朵是来倾诉的,现在每人相信她,人人都以为她是凶手。 尤朵说:“我知道你们最初是来找我父亲的,因为我们也听闻了其他地方的传闻。自从那以后,就有很多人以各种名义到我们牧场来。格林先生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也是镇上的长官,很多时候是他帮我应付那些神神秘秘的人。 不过向你们一样打扮,偷偷混进来的却是没有。 大概三个月前,父亲在一天晚上突然失踪了。我们联系了格林先生,发动全镇的人一家一户去找,也没有找到我们父亲。 可是有一天晚上,那天下着大雨。母亲回房间时突然昏倒,我们进去才发现,原来父亲..已经死了。” “格里恩先生失踪时,你们是第二天才发现?也就是说,没人确确地知道他最后出现的时间?” 尤朵点头说:“在晚上的某一个时间,那时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 “也许你格里恩夫人是知道,所以第二天才会那么焦急去找他。我问你,格里恩先生之前有没有类似在夜里出去?” 尤朵说:“当牧场缺少农民的时候,父亲有时会去亲自看守牧场,你不知我们牧场到了夜里,有时会钻进一些凶猛的生物,父亲是不会让自己牧场在没必要的地方发生损失。他有时也会去丘林狩猎,每天早上都会带回一些野味。” 夏明问:“他是一个人去的吗?” 尤朵说:“我不知道,在我的认识中他是独自外出的。” 夏明点点头,这本是个无忧无虑的家庭,尤朵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后来呢。” “之后关于‘夜’的流传传到了这里,而且每到夜里的时候,这里总会发生一些怪事,久而久之农民便都走了。” 夏明也知道那天女仆有意无意地向他们隐瞒一些东西,一定也是有原因的,而这很可能就有夜的线索在里面,他忙问:“什么怪事?” “根据那些农民描述,他们经常有人看到一团漂浮的黑色影子,有一个人因此还得了疯病,我留下你们是希望你们有办法的。” 夏明高深莫测地说,“我们当然有办法,不过尤朵小姐,你见过那团影子吗?” 尤朵突然脸色苍白,瞪着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了。 这让夏明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她胆子竟那么小。 “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他们坐在岩石上,烈日炎炎,但此刻周围仿佛仍透着股凉意,尤朵不由地靠在他身边。 夏明突然想起昨夜在墙壁外侧发生的一件事,木锶煜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夏明尴尬地说:“说说昨晚的事吧,昨晚格林先生和你们母亲聊了什么?” 尤朵说:“格林夫妇在父亲离开后,经常到我们家来帮忙,因为格林夫人与母亲聊得来,也就起到了一定的安慰作用。不过昨天母亲似乎不太高兴,我听仆人说是关于格林夫妇的女儿的事,他们好像想凑合我大哥,不过,我也听说格林小姐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夏明突然问:“那你昨晚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或者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尤朵说:“我觉得昨晚的时间好难过啊,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说话的人了,气氛沉闷就像充满蒸汽的电机房。” 夏明问:“那他们是怎么认为你..” “昨晚九点一刻的时候,我在客厅里让莎拉给你们带话,让你们在夜里小心一点,我知道莎拉会这时候出现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母亲大人的习惯,她睡觉时间是九点两刻,她每天都要在睡前喝一杯加糖的热牛奶。于是我让莎拉给你们带话,我给母亲送去牛奶。” “可是..”她着急得想哭。 夏明说:“别担心,他们只是怀疑你而已。你出现的时间确实是让人怀疑的,不过我相信你。” “你也不相信我?你也怀疑我?” 夏明说:“这仅仅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医师鉴定是牛奶里有毒,但不只有你一个人碰过那杯牛奶,而且也不知道是牛奶里有毒还是糖里有毒。与这两者有关的人都是可以怀疑的。” 夏明叹了口气,“我要是能亲眼去瞧瞧该多好。” 尤朵问:“你想去看看吗?” 夏明点头说:“也许能发现什么..但我只是客人..” 尤朵说:“没关系,你跟我一起去,只要你不怀疑我的话。” 夏明立马保证道:“我绝不会怀疑尤朵小姐。” 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墙壁外的断指是谁的?那些血液又是谁的?格里恩先生失踪的那天晚上去了哪里?谁又有机动装置?可以百分百确定的是,格里恩太太是被抹杀。时间为什么被调快了,其他人又是否注意到了,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牛奶里下了毒,为什么是格里恩太太,倒是谁在是凶手? //这一篇,之后我会独立分一部侦探视角,如果有人喜欢的话..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三章 血与花(16)快进的时间 下 “丢了!”夏明从信鸟的爪子中取出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一阵头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格里恩太太的房间已经被彻底封锁起来了。长官格林先生下令说,一定要找到凶手。他已经向法司发出了信函,下午就会派人过来。 夏明刚回到木屋,屁股还没坐热,那只他们将他们信息同步的木偶便扇打着翅膀降落在桌上。 一行五人走在这个偏僻安静的小镇里,路边一家水果店铺里,一个肥墩墩的大妈坐在一张跟她完全不成比例的小板凳上,小板凳的四只瘦腿微微弯曲,她懒洋洋地坐在上面扇着一把蕉扇,目光时不时地向路上这些人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镇来了这么多乞丐。 太阳正烈,这时从五个乞丐背后又跑出两个小乞丐,沾满灰尘的黑色衣袍乌鸦一样难看,衣袍下的两张小脸倒是水灵。大妈见这两人向她冲来,急忙从板凳上跳起来,挥着扇子驱赶道:“不许过来,两个小贱人。” 林瑶两人扑在店摊前,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姐姐,这个胖阿姨好像骂我。骂我们我们是不是就不用付钱了。” 胖大妈摇了摇蕉扇,插着腰道:“付不起钱就赶紧去别的地方要,不要挡着我的店面,影响生意!” “姐姐,她说我们付不起钱?” “付不起钱也没关系,要是能给我们家阿鑫当小媳妇,以后你们要什么就有什么。”胖墩墩的大妈眼睛转得像贼,用蒲扇掩着大牙朝里屋唤道,“啊鑫!” 顿时地面似微微颤动,炎炎的阳光下从店铺仿佛有一股阴凉被什么东西挤出来,一个庞大的黑影渐渐浮现,林和瑶惊得用手拉住对方。 一头巨大的生物,体型比胖大妈大上一倍,肚子圆的像摊上的西瓜,原本还算宽敞的店门这一刻突然变得拥挤起来,此人正是大妈口中的“阿鑫” 阿鑫看着门前的两个女孩,裂开足以塞下一颗西瓜的大嘴,“阿妈,这两妞,我中意。” 阿鑫迈开步子,一下子像一座山倒了下来,吓得林和瑶连连后退。背后的五人也是目瞪口呆,这体型简直能与成年冥系怪物叫板了。 章·阿格林咳嗽着拦在面前,自从中了使徒长老的两掌后,他的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糟糕了。不过要撂倒这些毫无实力的普通人,他还是办得到的。 “这是哪个贱人生下的,快快站出来。”胖大妈这时也迎了出来,忙将那个像得了肺痨的家伙给拦住,胖大妈望着他背后的几人,笑道,“以后咋们就是一家人了,就留下来帮忙干活吧。” “姐姐,她在骂谁?”瑶说。 林说:“不知道。” 胖大妈摇着扇,眯着眼说:“还不去将你们的老贱人叫出来,难道还要我倒茶。” “姐姐,她在骂我们娘亲。” 瑶上前一步扯住胖大妈的衣角,小手白嫩,像在哀求。胖大妈俯着大脸审视她,下一刻,她只觉身体一轻,跟个人狠狠地摔了出去,身后的摊子也被咋的稀巴烂。 瑶安静的站在那,还伸着手,似乎她什么也没有做。 那五人又目瞪口袋,阿鑫见阿妈不见了,四下张望,终于发现阿妈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家的摊子给砸了。 胖大妈挣扎爬起来,也是被刚才发生的事给吓一跳,她以为自己是被不小心绊倒,又惊又气,忙呼道:“阿鑫他爹,阿鑫他叔,快快出来,有人来砸场子了。” 四五个拿着长棍的人从里面急匆匆的出来,头一个人说:“谁?在哪?” 胖大妈一指那些乞丐。 头一人看见面前两个小姑娘,目光自然而然跳到章脸上,“哪来的乞丐,竟敢砸我们地,老子今儿要好好教你们做怎么做乞丐。” 他一棒劈来,恶狠狠,怕是心中想着废掉他手脚,然而章躲开了,他轻轻一躲,棍尾划着他的衣袍劈落,让人觉得他是侥幸逃过一劫。 这回不用他说,背后田海一就挡在了大哥身前。他使的是一把折扇,扇骨中暗藏锋利利器,只一刮,那人手中的长棍便剩下一截,另一截断成了四五段。 雪走上前,将林和瑶拉了出来,避免她们被田海一骨扇中锋利的剑气所伤。 只不过下一刻,无数人从屋子里探出头来,他们一个个望着这群人,有人已从暗荫下暴露出刀子铁链之类的武器。五人顿时一凛,只有林和瑶拍手叫好,“田哥哥好厉害!” 接着有人将她们提了起来,疯狂地往没人隐蔽的地方跑。背后一大帮子人拿着斧子什么的追赶,场面像极了穷山恶村遇到村头打架。 他们最后躲进了一个破旧的老房子,房顶漏洞,墙上的蛛网已经粘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样子已经是很久没人住了,倒是能给他们暂时提供帮助。 “想不到我们第一学院所谓的‘猎夜小队’竟落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要当上乞丐了呢!” 一向喜欢干净的奈月茜九,此刻拍打外层黑色的衣袍,阳光下竟灰尘满天。 “那个小孩醒来了吗?”章问。 “真奇怪,他应该早已醒来才对,过去这么长时间,他的心脉依旧没有改变。”茜九说。 “找个医师过来。”章说。 “算啦,还是我去带他去吧。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不要被人发现了。” 茜九说着脱下外套,将行囊中一件款式老土的衣服穿上,把刚及背的长发盘起困成丸子插上木簪,脸上敷一层面皮,再把散落额前的发丝用手指随意卷了卷,再散开的时候,她已变成一位憔悴的中年大妈,正急切地寻找医师给孩子看病。 “再来个帮手?”茜九这么说,是想让田海一跟她一起去,好找些清除淤血的药让大哥疗伤。 “在下正好也略懂一些易容之法,愿为奈月姑娘鞍前马后。”田海一立刻笑嘻嘻地站了出来,“不知在下该扮做孩子他爹呢还是扮做孩子他舅舅?” “能像个人就行。”对于田海一趁机占便宜,奈月茜九只能先忍着。 然而他只换了一件土白土白的掉色衣服,挽起裤脚和袖子,再拿上一根竹棍,就要拥抱过去,“妈妈,抱!抱!” 茜九先是一愣,然后怒道:“滚,不要过来。” 她连连后退,不过,田海一只是将那带着面具的孩子抱过来,背在背上。他又把鞋子甩掉,赤着脚,这回更像是孩子他大哥了。 “走吧走吧时间不早了,还不知道上哪去找。”田海一催促道。 他手中的竹棍其实是一把剑,行走江湖,必须要有东西防身,他长得那么帅,万一某人动了不轨之心。 “声音声音,你的声音跟黄鹂叫似的,小心让人起疑。” “还用你说..”说着茜九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 “你看我多省劲儿,说不定你以后就变成那样!” “你..欠打..” 田海一加速跑了。 望着他们离去,章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他们走后,这里又变得沉默下来,剩下两人一个冷一个不说话,没有田海一和奈月茜九的斗嘴,时间还是令人难过。 除了沉默之外,他们最多的就是听林和瑶那无聊又幼稚的对话。 不过想起刚才瑶将一个估计有两百斤的人给掀倒,章又不禁警惕起这两人,这两个卖火柴的小姑娘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这一路也遇到不少或从家族,或从学院派遣出来的历练生,跟他们的目标一致,全都为了“夜”而来。 他们唯一掌握的重要线索就是那个没有面皮的孩子,已经学院提供关于幽灵组织的资料。连老师他老人家也说可能是幽灵重现,难道他老人家在给他们暗示? 他又咳嗽起来,该死的使徒长老,他的掌力不仅霸道还带有寒毒,这些人一个个阴险狡诈,怕是未来他们才是领地统治者。 “我需要疗伤。雪还有林,你们如果离开记得太阳下山后回来集合,尽量不要去招惹其他同行。” 没有人回应,章笑了笑,这性子果然是一对的。 “我去打听那座牧场的下落。”雪冷冷地说。 她离开了,林和瑶坐在石砖上数着阳光里的尘土,她们仰着脖子,像两只等待食物的燕子。 “我么怎么会在这里?”瑶问。 “我怎么知道,我们昨天不是住在这里的。”林说。 ... 一个乌鸦般的男子出现了,即便他们一行人以同样的打扮,但他的衣袍却整洁干净,甚至,一尘不染。 他是这里小队里最神秘的人,传闻他刚入学院的时候就被校方作为终点培养对象,一身实力不可预测,据说他只用了三个月时间便击败了同级的所有骑士协会成员,成为骑士协会的副会长,连现任学生会长章·阿格林也没这个待遇。 果然高手都是孤独寂寞冷,那些平时不爱说话,不合群,其实都是低调的高手啊。 章在屋里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觉得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行,不然,他连一个老掉牙的使徒长老都刚不过,回去被自己的小弟们笑话。 那些牧场的圈地,早在几百年前就确定下来了。剩下的人,没有自己的圈地的,于是聚集起来,也在萨南一些地方组成规模不小的镇子。 这座镇子已经很靠近墙壁了,甚至站在空旷位置或者较高的地方,就能看见人类与怪物的界限。但他们要找的牧场却还无影无踪,萨南地形辽阔,虽不复杂,但从小镇到近邻来回一趟,估计就要半天或者更长时间。 雪独自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她出来其实是因为另一件事。在她后腰绑着的木屑里,源拟态正在发出不安的悸动。它出现了,这很奇怪,那天她将源石灵偶释放出去,虽然失手,但她仍将灵偶的拟态携带在身上。因为这是她想要的,不是学校的安排,也不是老师的考验,更不是家族的任务,她单纯想要那把剑,一口永远也不会折断的宝剑。 她等着某天再次潜进去,但是还没等到那一天,它却自己出现了。 有人将灵偶取了出来,没有力场的隔绝,源和拟之间便有感应,而且是相互感应,真是糟糕。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东西的时候,一个人急匆匆地撞了过来,险些将她手中的木盒撞倒。 那人说:“对不起啊这位姑娘,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两个小女孩,这么高的。” 说着那人用手大概比了比。 雪不知道此人来历,只见他相貌极怪,嘴上两撇倒八棕黄色胡子,与书中描绘的奸诈之相一般无二。再看他打扮,一件拖沓的长袍围着头巾,应该是丘土族人,却听他一口怪里怪调的标准语说的通畅流利,而且描绘的好像还是林和瑶。 雪外出时也改变了相貌,也没详细询问,直截了当地道:“没有见过。” 此人一看就是丘土族人,林和瑶的外貌长相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雅安一族,怎么会与丘土一族有关系。 “谢谢啊。”他又急匆匆地走了。 “等等。”雪突然叫住他。 “姑娘是不是记起在哪见过?”他兴奋地转回来。 她问:“这里哪座牧场离墙壁最近?” 那人想也不想地说:“格里恩牧场。” “在哪?” 那人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还没等她说谢谢,那人已经走远了。雪看着那人指的方向,决定自己先去探查一番。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四章 血与花(17)最美与最丑 I 夏明从牧场走来,经过一段无人区来到小镇上。镇上少有人出没,宽敞的道路上安静得像树荫下的阴凉。偶遇见几人,都是态度很不友好,就像之前那位黑袍蒙脸的女子,模样像极这一带的乞丐,明明还要别人帮助,语气却还冷硬高傲,好似本就欠她钱一样。 在比如早先的时候,遇到一位脸色蜡黄的母亲,正急切地找医生给孩子看病。这位大妈语气也是很不友善,直接抓住他问路,可夏明就纳闷,你们本地人向我一个外地人问路,没看见我一身外族人打扮? 那大妈力气颇大,狠狠地将他推开,差点让他摔个脚朝天。即便如此,夏明看着她身旁的大愣子手脚健壮,还故意将裤腿袖子挽起半截以作震慑,夏明咽了口口水,觉得还是先不要跟他们讲理的好。 领地这座“江湖”到底还是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第一高手在身旁,总有一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现在是下午十五时左右,太阳正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 如果在假期里,夏明也会避开在这一段时间出行。夏明曾经见过在这个时间的阳光生生把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烤焦。那是领地当中最炎热的一天,一年当中这种日子至少会出现两到三次。在炎日的炙烤过后,便是乌云密布,暴雨会顷刻汇聚,像天上有神灵在施展神通洗涤这座大地。这时候外出,基本上就回不来了,大风能把他家天台的花盆挪到邻居家的另一头。 没人能真正地解释领地的天气为什么有时会变得如此恶劣,经书上说,是上古的人类得罪的自然之灵,因此降下天罚,以此警示。人们一切的解释和认识,都是建立在对“神”的理解内。 而有一本书,让夏明对这个世界感到质疑,让他从此不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 当然,现在还不到说这件事的时候。 店摊前的大妈摇着蒲扇,摊上的水果全都是夏明没见过的品种,萨南这块气候怪异的区域,生长的植物也与其他地方存在差异。胖大妈瞧见了他,友好地向他挥挥扇子,竟也用一口流利通畅却又走调的标准语招呼说:“新鲜的水果,远方的客人,来尝尝看?” 夏明没有想到竟能遇到一个如此热情的本地人,随即明白过来,在这些商人的眼中,大概只存在利益上的友善吧。毕竟有能力成为旅者的人,绝对都是出得起手的人,大妈的眼睛倒也敏锐,一下子看出夏明的“来历不凡”。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着大妈走去,夏明说:“大娘,我不买水果,我想问你有没有看见两个..姑娘..”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大妈便挤着肥脸,用蒲扇掩着嘴轻笑道:“哟,原来是老熟人了,恕我眼拙,快快请进,我们这里有的是水灵的好姑娘,只要价钱合适。” 夏明一愣,感觉还是家黑店。原来无论在哪里,都有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夏明朝里面望了望,有些心动,奈何没有胆量。想那两个傻姑娘虽然实力强大,但如果被哄骗还真有可能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说不定还真就被卖到这地方来了。 于是夏明脸上挤出的笑容,嘴中难为情地说:“瞧大娘说的,我可是正经人。” 胖大妈立刻会意地笑道:“正经人,正经人。” 这家店实实在在是个正经的商店,但是转进里屋,从一个暗藏机关的水缸通过时,里面另有一番天地。 还隔着墙壁,夏明已听见里头清雅的琴声,以及热闹。 暗门开了,下方是一条街道,街道呈弧形,两弧边从他们这里往两边环绕。脚下是一条不断的青石阶梯,远处还有一条,看来这里的入口并不只有一个。 街道的另一边是一个楼阁,楼阁没有名字,周围的建筑也都没有名字,不过这条街道..夏明望了望幽暗的天空,夜街——两个似幽火燃烧的字让人背脊发寒。 夜,难道就是他们要找的“夜” 胖大妈带着夏明从青石阶梯走下,对面的楼阁里立刻有人迎了出来。 两人的服饰都鲜艳光彩,舞着布织的扇,脖颈白皙确是两个姑娘,不过这两人却各自带着一张狐狸面具。 “给这位客官安排几个好姑娘。” 胖大妈送他到这里就离开了,估计前面的店面还要打理着。 两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姑娘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都故意压低胸脯,露出勾人的姿势。 夏明也没客气,都多大的人了,大大方方地走进去,还不忘赏给她俩几颗小钱。 里面真是各式各样的人,有血气方刚之年的人,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一看就是未成年的小屁孩,竟也独占一席,左拥右抱手脚不老实,看得夏明目瞪狗呆;另外,这些人有像官人打扮的,也有似商人打扮的,更有一些是穿着同样服饰,脸色暗沉的,即便身围绕着身材火爆的姑娘也无动于衷,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中心舞池,姑娘们的衣袂飘舞,楼上琴声婉转,令人浮想联翩。 都注意着身边姑娘美好身材,很少有人看都夏明这个丘土族、长着两道怪胡子,相貌猥琐的人进来。 他进来后便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有点担心自己的口袋,他们分配给他的资产其实并不多,他身上最值钱的还是那颗酒石,找个合适的地方一定能换个好价钱,不过他并不想将它卖掉。 可“有钱人”是逃不了的,不一会就有一个穿着暴露的姑娘走来。她也带着面具,只不过是半张。半只是天使,半只是狐狸。那撩人的穿着让夏明不禁脸上发烫。 避免被察觉端倪,夏明赶紧抓起桌上的酒壶,却是一只玉手抓来,亲自给他斟了一杯小酒。 “谢谢。” 此话一出,他便觉得不妥,哪有客人对一个酒女说谢谢的道理,此时不应该趁机抓住她的小手,将她拉过来动手动脚么?但话已不能收回。只能继续装下去,道:“姑娘请坐。”模样像是“正人君子”的伪君子,事到如今,他只能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令对方摸不着头脑。 姑娘也就坐下了,却没有挨着他坐。旁边的大爷们都是搂着姑娘,你一口我一口,看着都恶心。 “客人是家中有顾虑?”那姑娘笑着问,脸上一边眉目舒展,一边狐狸面具似也发出嘲笑。 夏明心道,我哪是家中有所顾虑,我是囊中有所顾虑。我没钱,只是好奇进来,你们那么多人,我要是跑不了怎么办? 夏明指着那些脸色阴沉的人,拉他们当挡箭牌,说:“看到他们没有。” 那姑娘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群人也似有察觉地看过来。姑娘说:“看到了。” 夏明赶紧将手指收回来,道:“他们是谁?” 姑娘一边皱了皱眉,气愤地说:“这些人在这住好几天了,连一个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虽然付得起钱,可他们却把我们这当成客店了。” 夏明说:“我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那姑娘用美目盯着她,夏明道:“我是想买走两个姑娘的。” 那姑娘瞪大了眼睛,倒不是没有客人买人回去的例子。这一来价格太过昂贵,二来家中还有母老虎,三来嫌不够干净,倒也没多少人愿意出这个价钱。 她再仔细看了看这人的打扮,是个旅者,貌似还真有这个资本。 夏明说:“不过,我要自己挑。我中意的才要,你们这可有年龄最小,身子洁净的么?” 姑娘释然,有些失望地笑道:“大人真是来对了时候,我们这刚好有几个新来的小妹妹,都是因为生活所迫,赚点小钱,就是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了。” 夏明心不在焉地说:“看看吧。” 姑娘说:“今晚夜时,大人可再来,我们这里会有一场选美活动,到时所有人都会出场。” 夏明点了点头。 姑娘用勾人的声音说:“大人,现在难道不想玩点别的?” 夏明直接了当地拒绝说:“腰不好。” 姑娘吃了个瘪,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她看客人的目光多流连在舞池中姑娘的细腰上,也就认为自己的魅力不够,或者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 “你们为什么都带着面具?”夏明不解地问。 “姐妹们其实都是为了生存才这么做啊。”那姑娘叹息说,“她们虽然贫穷,却不乏有好的身材,于是夜街就给们提供了这样的便利,只有利用男人的坏心肠,我们才得以生存。 带上了面具,大家都不认识,各持所需,即便鱼水之欢,过后大家还是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啊。” 夏明点了点头,明白了她的话,可不知怎么的,他心情突然就变得不好起来。 “你为什么只有半张面具。”夏明突然盯着她的脸。 “我?”那姑娘说,“我是把灵魂也买给这里的人。戴面具是规矩,即便像我们这种人也要戴半张面具。” “原来如此。”夏明说,他向周围看了看,又向似夜间的窗外街道看了一眼,似随意地问道:“这规模可不小,不知道是什么老板才有这样的财产。” 那姑娘听了他这话,便不再说话了。看来这种秘密是不能随意告诉别人的,又或者她也不知道,只能礼貌性地微笑回意。 “姑娘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是本地人。”夏明说,“不知这可还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姑娘掩嘴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可大着呢。看您是从墙壁附近的小镇进来的,我只能说,这只不过是这里的最边缘,夜街也只不过是一条最贫穷的街道。” 她说到这里,便不再揭示下去了。 “只要你愿意往深处走,带上足够的财富,住上几天,你肯定会不想离开这里。” 夏明故作深沉地说,“可该走的时候还是得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欢乐也应当有节制。” 却没想到那姑娘竟然笑道:“你这句话,我也曾听很多人说过呢。” 她动听的声音已经让人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应酬了,夏明这回真的沉默了,明知自己的度量,却还是给自己倒了杯酒。其实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很多时候很多东西很多道理,能从嘴中说出来就觉得自己是对的正义的,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这些人,说他们这么做是错误的,他经历过他们经历的么;他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比他们高尚,真正遇到诱惑,需要他选择的时候,他也可以用各种理由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将他先前的话,一一吞回。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五章 血与花(18)最美与最丑Ⅱ 医师已经上了年纪,邹巴巴的手指搭在那孩子的脉上,直是摇头,“恕我无能为力,这小孩的脉象虽然微弱,气机却是旺盛,他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他心脉,但那股力量却不知在何处。” “老先生,那孩子什么时候能醒来?” 老医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扶了扶老花镜,再眯起眼看着那孩子的脸,当看到孩子脸上的面具时似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说:“这孩子什么时候醒来,要看那股力量什么时候消失。我是无能为力了,不过幽都有位老先生,他倒是对你们武学中的‘气’学论有研究,你们可以试着去找找他。” 说着老医师取来了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个地址。 “请问幽都在什么地方?”田海一接过纸,对上面的地址问道。 “幽都,自然是在幽暗的地方。”老医师笑了笑,将一扇门打开。 刚送走这两人,门外又闯进一个年轻人,老医师眯起眼也没看清来者的准确模样,不过很快那人就自我介绍道:“我是萨南最高法司管的人,请你跟我们配合。” “我知道。”老医师迟钝的转身,“你们是想要格里恩的检查报告吧。” 说着,他从一个抽屉中取出一个文件袋,上面正是格里恩太太的名字,莎尔·艾琳·格里恩。 转过一个角落,苏洛斯立马将身上的形装换下,将那份文件交给费林。原来他们这一行人也在背后帮助获取情报。 等回了客店,关上门,确定不会被人偷听后,他们才都围了过来。 死者莎尔·艾琳 死因中毒 毒性成分亚硝酸酐 下面是一张用透明封袋保存的样本以及旁边标注的毒性的化学式 苏洛斯等人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只知道亚硝酸酐是一种很常见的毒药,基本普通药店,医师等也能自己配备。 “话说我们这么名目张胆,万一真的法司管来了呢?”米娜不安地问。 “这么做,说明他早就有怀疑的人了。不需要担心,只是他们的处境可能会变得危险一些。”苏洛斯说,“有前辈的消息了么?” “没有。前辈的实力也都不弱,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洛斯没有说什么,他站起来,走向两位前辈的房间。 他最后出现在客店的背后,望着一扇半开的木窗,低下头,思索着什么。 夏明从夜街出来,匆匆返回牧场。又到了放牧的时候,夏明看见木锶煜从屋棚的梁上倒悬下来。 “怎么,有什么发现?”他上前问道。 “我把牧场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能翻上墙壁的工具,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我没有去。” 夏明问:“什么地方。” “那座庄园,太多人把守了,我根本无法进去。” 夏明说:“凶手都不会把凶器藏在自己的房间,这地那么宽,只要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没人能找到。” “这里的植物生长速度快,即便挖掘时留下痕迹,第二天就会被覆盖,时间久了就什么也看不出来。”木锶煜说。“你去了哪里?” 夏明低声说:“我去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见他神神秘秘地,木锶煜问:“什么地方?” 夏明弯起嘴说:“是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你这么笑真的很奇怪,我甚至有种想揍你的冲动。” 夏明连忙咳嗽了几声,收起那猥琐的笑,正色道:“我去找那两位捣乱的前辈,一不小心好像找到了一个与‘夜’有关的地方。” 木锶煜疑惑地盯着他。 夏明说:“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先说好,不能动手,也不能动脚。” 木锶煜将手搭在猎刀的鞘上,保证道:“好说。” 夏明说:“先化男装。” 木锶煜不乐意地说:“为什么。” 夏明说:“因为那地方只有男人才能去。” 见夏明又捡起木桶,木锶煜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然而他只是将木桶里的水倒进石槽,然后将阻拦那群生物的篱笆给解放了出来。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那群美丽的生物开始渐渐变得友善起来,有些羊走过来的时候在他身上轻轻蹭了一下,柔顺的羊毛从他的手背滑过,像无数水编织成的丝线,不过夏明倒感觉好像被撞了一下,那些坚硬的头骨顶在他腰上,还真相是要把他的腰给撞断。 其实早上的时候也遇到类似的情况,这种羊长得优雅,脾气也应该和它的外表差不多,倒不是说它们没有警惕,之前在这工作的临时农民可能也经常换脸。从性质上说,在它们眼中他其实和那些农民一个样的吧。 木锶煜没有跟出来,因为很有可能就有其他人过来,比如尤朵和她的仆人。 兰特扛着一把铲子走进来,看见她后立马将铲子放下,有模有样地弯下腰,将拳头放在胸口,比了个丘土族才有的。礼节,“老老大。” 木锶煜却皱皱眉头,什么老老大,这么难听。 兰特继续扛起铲子,从那一扇扇围墙里面猛铲了一些好家伙出来。她顿时呆了,看了看屋棚门前的黑天鹅,再看看自己的手,她居然用那铲子碰过的泥土,玩了大半夜的泥巴! 夏明躺在那块岩石上的时候,脑子里还浮现着那些姑娘们的细腰,他嘴角弯的老高,突然一个拳头从背后砸来...兰特只能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救星是那只木鸟,一封来自后勤的回信。 夏明扶了扶一块歪斜的胡子,看了内容后笑道:“果然这个人才真正有问题。” “什么有问题。”木锶煜气还未消。 夏明说:“这件事急不得也不能急,晚点再说。” 夜降临了,跟在夏明背后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子,拖着与夏明一样邋遢的衣袍,脑袋缠着围巾,唇上两撇稀松的胡渣,中规中矩,看起来却比夏明还怪气。 夏明只能走在前面,不然他一定会憋不住笑的。 小镇的街道已经亮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夏明对于他们夜间才出来行动似乎有了一点点理解。 镇守前店的大妈还蹲在那儿,手中的蒲扇不知哪去了,现在换做一个大铁盆,大铁盆里装满了饭菜,而在她手中其实只不过是一口小碗。夏明向她打了个招呼,伸手从摊前拿了两个红彤彤的水果,自己咬了一口,另一个给跟在后面的高手小弟。 此时有高手在旁,夏明行动什么也不再拘束,大妈为人也非常友好,笑着跟他们说要常来。 穿过暗门,夏明的后腰一痛,忙跟高手老弟说:“说好了不能动手。” 木锶煜说:“我没说答应。” 她狠狠将他推了出去,夏明踉踉跄跄地下了石阶。 他捂着腰,那半张狐狸脸的姑娘早已等候在一旁,见他捂着腰,渐渐相信他下午所说的话了,一旁的姑娘更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 半狐狸脸又看向他背后,只见那位公子面容白净,双目含光,顿时有些心动,却又不敢妄自上前,只能用眼神弱弱询问。 夏明介绍说:“我老弟,慕容锶。” “慕容大人,赫里克大人里面请。”她忙挤上笑容。什么生意都是你跟我说,我跟他说,他跟他们说,于是才会越来越多,客人多了,她们的收入也就多了。况且这两位还是来赎人的,本以为一个赫里克不仅胃口大,还挑剔,原来还有一个更加了不得的朋友。 还没找地方坐下,夏明就询问道:“我要的姑娘在哪里?” 那姑娘眼珠转了转,“大人先别急,事前帮你们询问过她们了,她们愿意把灵魂交出来,不过,等选美结束后,大人若觉得好,再买下不迟。” “与我小弟找些好看的姑娘过来。” 那姑娘轻施一礼便离开了。 木锶煜直接掐住他后腰,把他按在长凳上,“你搞什么鬼?找什么姑娘?” 夏明忙投降说:“我我..赶紧换个地方,不要让她找到,我是为了支开她才这么说..真的。” 木锶煜冷冷地哼了一声,将他放开。他们趁半狐狸脸姑娘没回来,换了一个二楼的位置。 位置靠窗,从这里往外可以看到天上蓝紫火焰缠绕出的“夜街”两字。 夏明指了指,“看到没有,这是‘夜街’说不定就和夜有关。” 木锶煜说:“可偏偏为什么来这里?” 夏明说:“还不是担心两前辈被骗了,我可受会长所托看好他们,哪知一不留神就不见了..看来实力强也并非什么好事啊,失踪了别人都不知道。” 夏明的目光在窗外游荡了几下后又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舞池中的姑娘细腰上。 木锶煜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虽然内心很不舒服,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舒服。她的目光也顺着看去,舞池中玉带飞舞,鲜花飘洒,光彩夺目,那些姑娘的细腰也确实好看,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突然,她看见那些姑娘都带着面具,一张张白色的狐狸面具。 她对夏明问:“你知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带着面具。” 夏明说:“这就是要带你来的原因,这些人并不简单呢。” 他说:“先前我问过刚才那姑娘,她就跟我说了这里的规矩,戴整张面具的是短工,交易完就走;半张面具的是长工,她们把灵魂也卖给了这座楼阁,却又必须带上面具。” “你看那池中的姑娘个个长得一模一样,动作配合甚密,在我看来有两种可能。” 夏明似口渴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木锶煜却把杯子击出了窗外。 “这些酒,劲可柔了,没关系吧。” 木锶煜用目光制止了他。 “一,她们是短工,却经常来,多有配合;二,她们是长工,却又故意戴整块面具。” “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夏明说:“直觉上,她们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与你一样的气息,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和她们一样,这种气息我也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过,教官,会长,前辈,以及另外一个我只见过一面的人,那时在列车上,他救了我一命。” “分析上,她们是长工的可能较大。”他看那些姑娘的腰肢并不是看那腰肢有多细、有多美,“她们简直一模一样,像从一个模板里出来的一样。她们之所以戴着整块面具,是因为...更好的杀人吧..” 木锶煜把目光从舞池中姑娘的身上收回,悄悄看向二楼阶梯对面,帘子里一个抚琴的青衣人。 此人方才是这座楼阁中深藏不露之人。 夏明看着那个人,道:“这人好似很厉害,不知中途有没有休息过,反正她好像一直都在那,也不累似的。”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六章血与花(19)最美与最丑III 奈月茜九带着那位一直处于昏睡中小孩,根据老医师的介绍,他们找到了一座叫鬼村的地方。 这座常年埋于地下不见阳光的幽都当真如地下的都城,田海一自小生活在央都,进来之后也不觉赞叹幽都的庞大。街道的景象永远是阴沉的,昏黄的灯光三三两两在天上串着,大部分使用的是电能,在这黑暗地下城市中,应该有一座支持它们运转的机器。 路上的行人大多都面色苍白,偶遇见几个身材纤细的姑娘,面色也是苍白如纸。这些面上毫无血色的人,估计便是这里的土著了。 一路上不时有阴风吹拂,即便地下可以免受寒冬的凛冽,田海一还是将袖子什么的放了下来。 “萨南怎会有这么一块地方,你有没有听前辈们提起过?”田海一问。 茜九说:“没有。在老医师没告诉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地方,你说这是为什么。” 田海一说:“老医师既然能把这里告诉我们,那么也能告诉别人。这么说,这里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家都知道它存在,可前辈们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提到这个地方,另外,无论是学院的情报网还是江湖的传闻,也都没听过这地方,这可就奇怪了。” 茜九说:“古籍上记载人类的祖先开始时居住在山洞里,后面发展成为地穴、半地穴,到后来才渐渐学会用竹子、木头、石头和泥建造房子。也就是说,这是在是太平常的事,前辈因此没有提在嘴边。” 田海一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宫地下也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宫殿,但却远远比不上这里。” 他们继续往前走,寻了一个路人问:“请问鬼医前辈的府邸在哪里?” 那个男子面无血色,手脚白净,口中的声音也极细锐,“往里面走,走到村尾,看到门前树上吊着人头的就是。” 田海一向他道谢。 匆匆前往。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田海一说,“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茜九点点头,她也有这种微妙的感觉。 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着装有不一样,难免会有地方惯盗在暗中窥视。 可若是地方小偷小摸,他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结论就是,此地有实力比他们高的人。 “快点走,我感觉有不妙的事发生。” 两人立即加快了脚步,进而甚至使上了脚上的功夫。 夏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那个什么什么选美活动还没有开始。对面的木锶煜却竖起耳朵,端坐在那儿,目光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茶杯。她在集中听觉,把所有其它身体的感官都尽可能降到最低。 渐渐的,那些原本或邻边或远隔十几张桌,甚至坐在席上只是交头轻声接耳的,他们的声音都模模糊糊地飘进她耳中。 旁边一席是做黑生意的商人,他们正交流着怎么谋财害命;往外一张桌上坐了几个年轻人,一人不断地说着一些轻佻的话语,坐在他怀里的姑娘发出轻微的令人“悚然”的喘息,其余几个看样子是初来,也都有样学样。即便最老实的那个,看到几个同伴如此如此,也就跟着放开自我,不再拘谨。哎,不在父母眼皮底下,出门应当谨慎交友。 其中一张桌上,穿着同样服饰的人,应该和他们一样,都是来寻找夜的下落的一帮人。 他们可能早就这道夜街这个地方,因此早早便来此守候。 夏明说:“他们几个都是正经人,我听半狐狸脸姑娘说..” 他突然止住,因为木锶煜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那些原本安静占了一席,只沉默看彼此脸的人突然有几人同时像这边看来。 夏明立刻把目光一开,心中震撼无比,难道这也能被他们发现。 木锶煜吐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观察他们?” 夏明拿了一个杯子我在手心,也学她的样子低下头,一动不动。他说,“你的眼睛这样子..”他夸张的斜斜眼珠,“恨不得飞过去看个究竟。” 夏明问:“话说,他们听到我说的话了。” 木锶煜握着那个杯子,点点头。 夏明说:“那我们现在说话,岂不是也被听见了?” 木锶煜点点头。 夏明问:“你偷听了他们的话,岂不是也被发现了。” 木锶煜说:“都是因为你。” 夏明小心问:“他们不会打过来打架吧?” 木锶煜说:“小老弟,打架什么的,你以为我担心么?” 夏明说:“不担心,不担心。只不过我担心,我担心他们也要跟我打架。” 木锶煜说:“要打架,我想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她扬起手,作势要将杯子扔出去。 夏明问:“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她用询问的眼神问他。 “因为既然要被扔出去,不知道白不知道。” 木锶煜做了个恍然的神色,她告诉他说:“他们说,他们要把这里拆了。” “拆..拆了..这么好的地方..他们真是来砸场的?” 木锶煜点点头。 他们都没有刻意掩饰声音,因此那边又有人看了过来,目光带着狠劲,似在警告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拆就拆吧。”夏明想了想说,“我们只要找到那俩傻前辈就行了。” 但他们心中却都想到,是否“夜”就隐藏在这里,既然有人打头阵,他们为什么不看个究竟呢?而且,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夜。 他们所猜测的“夜”是肯定藏在这楼中,但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夜”他们都把话藏在肚子了,避免说出来被人偷了去。 “鬼医前辈是否在里面?” 他们终于到了鬼村的村尾,这个村子并不大,却到处充满阴沉的鬼气,仿佛他们周围不是村子,而是坟墓。 村尾黑森林的边缘,一个干枯矮槐木上,吊着一颗白色头颅,绿色的萤火从头颅的鼻孔里钻出来,在周围盘旋萦绕。 “小心有毒!” 奈月茜九盯着周围飘散的毒瘴,从袖子中取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粉涂全部洒在地上。一股花香顿时荡漾开来,与那朦胧的瘴气碰撞后洒下一颗颗黑色的粒子。 就在瘴气被驱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那茅屋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这鬼医当真是人如其名,竟也是走黑暗派的道路。”茜九捂着鼻子说,“他这是在解刨活人吗?” 田海一猛道一声不好,立马用脚将那扇木门踹开,数枚毒针嗖嗖射来。可他既背着那个小孩,无法腾出手来,背后奈月茜九又紧跟而来。无奈之下他只略微侧身,硬使那三枚毒针刺进他的左臂。 奈月茜九立刻也反应过完,抓过他的手臂,用暗劲一拍,那三枚毒针又倒射了出去。 “哎呦,疼疼疼~”田海一叫苦连天。 “疼疼疼,就知道疼!”茜九知道他是故意的,比起无法将毒祛除的后果,被蚂蚁叮咬一下的感觉又算得了多大,谁让他没头没脑地往前冲,她气呼呼地说,“趁现在把手剁了,还能捡回一条命。” 田海一本还想继续开玩笑下去,可他实在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他手臂的里的毒在蔓延,而是鬼医师灶台上,他的尸体被开膛破肚地放在上面,血液一滴滴的顺着低处的折点掉落,那些模糊的肝脏还冒着热气。 是“夜”! 他们同时想到,除了“夜”谁的手段会那么残忍。 “快追!”田海一喊道,可突然他又惊醒,低声说,“等等,他为什么不敢路面..难道他是我们认识的人?” “我我..我们还是先回去找大哥他们吧。”奈月茜九着急地说。她挽起田海一的袖子,只见那三颗被毒针刺中的黑点周围,一种紫黑正沿着他的血管蔓延。 “真是改色,原来我们一直被‘夜’跟踪,他可能根本不知道鬼医前辈住在这里。”田海一懊恼地说,“是我害死了鬼医前辈。” “先别说了,不要动气,你的毒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奈月茜九若有所思。 田海一松了口气, “死不了就好死不了就好,娘的,我还那么年轻,还没取媳妇。” 奈月茜九皱眉,这人又开始了,“关我屁事。”她最后说道。 夜开始降下来,那寒意也是从天到地,点点星辰,正当暗夜。 这时,这座男人最爱的楼阁,氛围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二层楼对岸帘中的女子,猛地按住琴弦,琴声戛然,仿佛有魔力般,全场都跟着波动的琴音安静下来。 许多人东张西望,终于见到那位下午蹲在店摊前的胖大妈,此刻摇着蒲扇屁股一扭一扭地走来。她站在一二层楼道中间的平台,用充满油脂的声音道:“今天是我们夜夜楼的好日子,就在今天,我们又增添几位多才多艺的好姐妹,按照规矩,妹妹们要想立足这里,就必须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身材我就不必多说了,我们楼里的哪个姑娘不是要胸脯有胸脯,要屁股有屁股的,我只能跟你们说,这样的身材我们楼里一抓一大把。我们要的不是你们的魔鬼身材,而是你们的——才和艺!” 胖大妈最后拉成了声音,口水从她的嘴里溅出来,浑身的肥肉都在激动的颤抖。 “跟想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呢。”夏明看着楼下的情景说。 “那你是怎么想的?”木锶煜问。 夏明顿觉得脸红。 “接下来有请我们楼主给新来的姐妹们说几句话。”胖大妈转过身,面对二楼正中,那帘子里的青衣女子微微躬身。 那朦胧的帘子里,那道倩影久久没有动作。众人都开始议论起那帘子中的女子,看模样倒是个美人影儿,不过竟然楼主也亲自出马了,众人顿觉脸上更有了几分面子。 那女子最后玉指轻挑,清雅的琴声如细水从帘子里流淌出来。 夏明说:“这琴声有古怪。” 木锶煜说:“这人深不可测,估计他们是拆不成的。” 夏明说:“连你也没办法?” 木锶煜说:“我不知道,看不出她的层次。” 琴声中,三三九位穿着红绸缎的姑娘光着脚踩着绒毯进来,她们个个好身材,微微俯低身子,用红袖盖住了脸。楼上有姐妹在撒花,花瓣落在每个人的肩上如蝴蝶轻灵,众人顿时鼓掌喝彩。 她们揭开了袖子,人们看到她们洁白的脖颈以及脸上的白色狐狸面具。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七章血与花(20)最美与最丑IV 当先一人站出来,手中持一支玉箫,她道:“第九十,请姐姐们赐教。”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箫横于颈前,顿时一股清泉朝四面八方用来: 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尽成悲咽。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记否轻纨小扇,又几番凉热,。只落得,填膺百感,总茫茫、不关离别。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一曲罢,众人皆大声喝彩,花瓣飘洒,姐妹们也都为她鼓掌。 夏明耸了耸肩,他对音律只有悦耳和粗糙的区别,对于曲中的内容,却是一头茫茫然,只不过没忘了和大家一起鼓掌。 胖大妈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其表情让舞池的女子无法猜测,让她内心实在是忐忑不已。 胖大妈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退下,让下一位姑娘上场。 姑娘们如何演奏,余在此便不多加赘述了。我们只知道姑娘们的才艺都很不错,能音能书亦能舞,她们的身材在方圆百里内的人中也属上乘,细腰长腿,夺人眼球,可以说是内外皆美了。但令人不明白的是,以她们的才华,又何必混迹于这种出卖灵魂的地方。 还有一个令人疑惑的问题是,那位胖大妈的之前的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老姐妹与新来的妹妹比试,可一直到叫第九十九的姑娘出场,所谓的赐教,却始终没见着人。 这时帘子中的琴声停了,那道青色的倩影向身旁吩咐了一遍,立刻便有人取来箫、笛、笔、书等物,只见她动作优雅,将第九十到第九十八的技艺们都毫无差错的模仿了一遍,众人只是觉得好听,只有楼下站着那九位新来的妹妹,面具下的脸上逐一露出震惊的神色。她们心中震撼无比,也只有她们本人才能听出来看出来,这位姐姐的竟将她们的作品毫无差错地重演了一遍。 她们早早听说那位姐姐其实就是夜夜楼的楼主,可这不就是纯粹地欺负她们吗,心中虽然觉得不公平却不敢说出来。 女子最后一曲罢,又重新跪坐在案前,旁边的侍者将乐器取走,她用一支笔写了写,让人将一张纸传了下去。 胖大妈恭敬地接过纸,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脸上的肥肉堆叠起来。 “今夜最美的选手是..”她略一停顿,然后念道,“九十九号。” 席上的众人喝彩声更大了,他们不是喝彩谁谁谁获得了什么什么称号,而是这里又将多出九位味道可口的妹妹了。一些老手甚至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最喜欢这种尚还青涩的姑娘,不像混久了的老狐狸,有事没事地蹭上来,在你身上挖走大把的钞票。 夏明坐于二楼最外层,他把目光从那帘子中的女子身影上移开,转向楼下头发点缀着花瓣,身体似乎僵住的九人。隐隐的,他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她们的歌声虽然动听,却很容易被别人模仿,也就是说,她们的演奏缺乏的是真正的核心——灵魂。 只听一个从九开头的妹妹很不服地问:“凭什么,即便我们学艺不精,但九十九..她什么也没做!” 九开头的其余姐妹也开始议论起来,是啊,凭什么? 胖大妈看了看帘子中,得到肯定后,她才点明道:“九十九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但她才是最真实的九十九号,因为她真的什么也不会。” “夜夜楼的规矩,就是将灵魂出卖给我们,但其实,你们都没有将灵魂卖给我们,因为你们根本没有灵魂。”说道这里时,胖大妈有意无意地向那些“老”人脸上扫去。 “因为你们曲中缺乏‘真实’的灵魂,只追求形式上的‘美’和‘悦耳’,所以吹奏出来的曲子或者写出来的字人人都能轻易模仿,这也是,你们许多姐姐当中也都不知道的事。 今天我就把秘密都告诉你们,因为楼主大人说了,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她最后竟叹了一口气。 众人都没太在意她说的话,他们早就不耐烦这个肥婆了,长成这样还出来瞎晃荡,倒人胃口。也不知她是怎么入得了夜夜楼的。 胖大妈重新调整了情绪,道:“那么接下来,请你们摘下面具,以示你们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九人同时将手按在左边面具上,将本就分割好的左边面具摘下来,上百道目光同时在九个人的半张脸上来回游荡,果然一个个天使脸蛋,聒噪肥婆竟还说她们如何如何,真是看不起他们的钱袋,看不起他们的面子。 众人这时候都发出惊叹的声音,“你们看,那是九十九姑娘..” 于是上百道目光都集中在九十九的脸上,可他们突然又露出嫌弃的神色,甚至有人露出狂笑。 只见九十九的脸上多处褶皱,年龄老大,皮肤蜡黄,面容丑陋..昏了头的楼主竟然选她做今夜的第一美人,其余九十起的,都开始偷笑起来。夏明被吓了一跳,就连一旁的木锶煜也觉得诧异。 胖大妈却不改面色,继续道:“既然把灵魂卖给我们了,你们以前的名字就不能再用了,统一按照你们的排行作为名字,九十九现在是九十,其余往后推算。” “好了各位。”胖大妈这时抬高了声音,那些充满油脂的口气能将人耳朵填满,她说,“可有人愿意将她们买下?有就趁早,趁她们还是完整的姑娘;如果没有,客人就请出钱,看哪位妹妹愿意与客人共度春宵..” 原本挑选的第一美人,人气自然是最高,定也会受到客人的争抢,可这次不同,昏了头的楼主竟将“今夜第一美人”的头衔给了一个老阿婆。老阿婆他们这种年轻人可不喜欢,不过楼里也不乏有上了年纪的,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喽。 “大哥,我看先前那个数九十的不错,箫也吹得棒,我看不如..”有人小声地向另一人征求意见。 “蠢货。”被他询问的那人摆着桌子说,“你有钱吗!” 他顿时就蔫了。 “还有你以为她们就真的跟说的一样光鲜亮丽,傻子才会说她们不是完整的瓜..” 那人被教训得说不出话。 “有没有人出价?” “我我我..” 夏明从位子上跳了起来,他大声叫道,将那些妹妹使劲招手,生怕她们没有注意到。 从九十数的姐妹们心中一喜,她们入楼前也听说过如果有些人愿意花大价钱赎下她们,她们就可以一辈子过的好日子了。 “看到没有,弟弟们。”刚才那个教训的人现在指着楼上的夏明,又教训他那些狐朋狗友说,“像这种的就是人傻钱多,而且家中多半是没有母老虎的..” 众老弟受教地点点头。 木锶煜这回没有阻拦他,因为她知道这小子觉对没有这个胆子。 “哎呦大官人呐,快快这边请。”胖大妈赶紧扭着屁股过来给夏明指路,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回心转意了去。 “大官人呐,我一看您就面熟的很,就给你打个九折,不..八折价..” 还真是很面熟呢,他们才见过两次面,您都不记得了吧,夏明心想,这难道是给老客户的特惠礼包? 众人望着这个穿着奇特,长相怪异的外族人,都纷纷私下议论起来,有人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本看他就是一糟老头..” 九十数的姐妹们心中暗喜,见他过来,立刻抬头挺胸,一半脸上露出甜甜微笑,纷纷将自己青春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可夏明看着她们那些脸蛋,一个接一个地摇了摇头。 他又用那口流利通畅却又怪调的标准语说:“你们难道就只有这些,还有没有被你们偷偷藏起来的?赶紧把她们都给我叫出来。” 他的口气很大,当着这九位美人的面直接扇脸。 “大官人,你要不再看仔细点。”胖大妈心中也是紧张不已,可就真的只有这九人了,她想了想,道:“要不另一半面具也给你摘下来。” “不必了不必了。”夏明在那九位姑娘身上一顿乱瞟,虽然没找着前辈,但难得有如此机会,不看白不看。 夏明每走过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就对他露出忠实的微笑,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加失望,连目光也不想在她们青春美好线条上停留了。 他想,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对他忠实,而是对他腰带上的钱袋忠实。之前胖大妈对她们的评价,说她们的声音缺乏灵魂。她们一味追求声音的悦耳和美,却不知音乐为何悦耳和美,她们其实就是想的得到“第一美人”的称号,以便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与其说这些人把灵魂出卖给了这座楼,不如说她们把灵魂卖给了长着铜锈金钱。 原来江湖都是“你情我愿” 他最后看了看九十九,只有九十九的目光是淡漠的,她很安静,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她就像被封在一个巨大透明的瓶子里。 “九十九姑娘。”他突然说,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寂静就如潮水退散,“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那人竟然摇摇头,没有说话。 此时议论又如浪花掀来,夏明抖动着胡子,一脸贱笑地说:“可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买下你。” 那胖大妈的脸色不禁变了变,虽然九十九获得了“第一美女”的头衔,但说她漂亮,实在是有违内心。丑虽然丑了点,但九十九的身材也是一等一,等封上了面具,谁还看得到她的脸? 这等江湖中人,嘴巴可厉害得紧,她担心夏明反过来狮子张口。 夏明将一物取了出来。 “这..这是..”胖大妈看见夏明手中的石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用管直多少钱,就用它作为交换!”夏明用财大气粗的口气说。 “这人拿一块石头做什么?”有人问。 楼中不乏有识货的人,当看到夏明手中那枚酒石,不禁一口酒水喷了出来,此人竟拿这等东西换一个酒女,关键还是九十九,他脑子不会有问题吧。 那人被他喷一脸口水,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他说:“此物,百年一遇,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官人请稍等。” 胖大妈一招手,侍者走来,捧着一个托盘,夏明将酒石放在托盘的绸缎上。 侍者捧着酒石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将它呈到那帘子后。 楼主亲自验真假,就感觉这位楼主不简单。夏明也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也不会分辨这种东西的真假,就怕自己以为真的,而其实是假的。 不过很快,那帘子后的人点了点头,这让他的心放了下来。 那侍者重新下了来,在胖大妈耳边低语几句。 胖大妈说:“此物太珍贵,就请官人随便再挑一个吧。” 我去,这还买一送一!夏明心中有花在飘。 他使劲的搓了搓手,众人以为他是要跃跃欲试的时候,他突然捂住后腰,特意放高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到地说:“腰不好,腰不好。” 众人一阵沉默后,心中想到的却是惊人的一致:此人脑子有毒!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八章 血与花(21) 死灵 I 在一间昏暗潮湿的茅屋里,田海一将袖子割开,用刀在左臂血管回聚的地方挑开一个小口。一滴滴黑色的血液从割口涌出,掉落在下方承接的一口白碗里。说实话这一点也不疼,田海一整只手臂微微肿胀,黑色的血管像荆棘般缠绕在他手臂表层,奈月茜九对此建议放出毒血,此刻他有种撒尿时的爽快。 “娘的,这是什么毒?”他龇牙咧嘴,他还是能感觉到血管里似蚂蚁再啃食的疼痛。 “这是尸毒,但应该不是尸毒。” 奈月茜九对这方面的研究不及家族中的前辈,也因为家族以为她是女孩子的缘故,不让她一些有关毒理的书籍,反倒是让她学一些没什么用的易容和藏身之术。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是又不是?我怎么听不懂。” “我们这些家族虽然对毒理都有自己的研究,但是他们不让我碰,我看这东西长得像,就随便说说。” 奈月茜九说,“如果你现在不斩掉左臂,即便封住穴脉,两天之内找不到化解的药,也必死无疑。” “你是建议我砍掉左手还是你想砍掉它?”田海一哭丧着脸说,“砍掉左手我就只剩下右手了我..” “不砍,就死。”奈月茜九有点没听明白他说的话。 “哎呀呀,你要不是在背后挡着,我才不会挨这毒针,你怎么忍心?” “你要是能闪开,我就能接住。” 鬼村中,距离鬼医师不远的地方,有一间荒宅,此刻他们就在这间荒宅里。 “你是有办法的是不是?” 奈月茜九摇头,“都说我没碰过毒,不过这毒既然是从鬼医师哪里来的,解药也应该在那里面,我看那些前辈都是将毒药和解药放在一块的。” “可是这毒不一定是鬼医师配置的对不对?它有可能是杀死鬼医师的人配的。” “他是想将我们分开,哪怕几步,他就有机会得手。这是个死局,要么你砍掉手,要么我们继续等在这里,晚点大哥他们发现我们没有回去,就一定会来找我们。” “等等吧..”田海一捂住自己的左臂说。 他突然说,“这个人很了解我们啊,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砍掉手,他怎么知道你的毒理只有三脚猫水平,连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跟什么人说了!” “你怎么说得我好像不能跟别人说,只能跟你说似的?” 田海一红着眼说:“对于一个出生在以暗杀、易容、毒药和潜踪著称的家族中,不会使毒难道这不是你的秘密?” “田大哥这是怎么了..”奈月茜九故意道,“我不仅跟你说了,我还跟很多男人说了呢。”这时她声音冷下来,“但是,关你什么事!” “谁有可能收集到你们家族的资料?”田海一问。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奈月茜九说。 “所以想要收集一个人的情报其实很容易。”田海一说,“但那人却利用了这个情报算计了我们两。知道我们出来,又了解你和我的人,在这个萨南里只有三个人。” “大哥、林岚师弟还有雪师妹。”奈月茜九说。 “不太可能,我们相信大哥,除此之外就剩下林岚师弟与雪师妹了。”田海一说,“话说他们的实力虽然是一年级中的翘楚,但让他们进入猎夜小队似乎不是学院的意思。” “你认为谁的可能大?” “不知道。”田海一摇头道,“都有可能,我是绝对不会因为雪师妹长得漂亮就对她偏袒,也不会因为林岚师弟老少通吃就心生妒忌。” “那你说出来干什么?”奈月茜九道。 田海一耸耸肩,“你说说吧,随便说一个,都说女人的直觉准,这二选一,难道还能选错不成。话说你是怎么做选择题的,其中那道压轴拉普拉斯,我看你选对了..” 这小子说话半真半假,奈月茜九差点还就上当,什么直觉,分明就是想八卦一下她带有严重个人情感的意见,还什么不偏袒,不嫉妒,信他话才有鬼呢。 正说到有鬼,门外一阵风吹了进来,虚掩着的木门吱吱作响。这里是在地下的城镇,哪来的风? 他们桌上的烛火摇摇晃晃,田海一干脆一口口水把它湮灭。 之后又安静下来,昏暗光线里,只看得到四只瞪得老圆的眼珠。 “你吐到我了!”奈月茜九一拍桌子,背后细刀短剑掷出,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门外的黑暗里,四颗眼珠还悬浮在空气中。 “该死,那是什么?”奈月茜九盯着分别插进他们心脏刀和剑,那刀和剑绝对容易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但此刻门外那两人却似没有察觉地站在那,仿佛那刀和剑本来就是从他们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 背后木墙猛地一颤,一只手从模板穿过向着奈月茜九的肩膀抓去,田海一的折扇斩出,那手臂顿时断成三节,即便如此那人还是撞开墙壁像他们冲来,似一点也没感觉疼痛。 奈月茜九冲上去,从堵在门口的那两人身上抽回刀剑,并给他们一人一脚,将他们踹飞。 清除门前两个目标,奈月茜九就折返回桌前,将那孩子抱起,道:“走。”走了几步有停下,将短剑扔给田海一说:“你自己考虑吧。” 田海一摇了摇牙,对着左臂连对准了三次,还是没下得了手,最后干脆放弃,跑到门外。 荒凉的道路上,只有几家的灯火亮着,有一股甜香从萦绕在四周。天上的月亮是一块白得发黄的圆盘,他愣住了,地上站着的全都是面色苍白的人,此刻路上虽然空旷,但他们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他们本应该是这个村的居民,但此刻气氛却诡异得令人想大叫。 对面的槐树下站着几个木讷的人,连同那两个被茜九踹飞的人,他们的目光就好像饥饿的恶鼠看到了食物,具体说应该是尸体,只要能吃的似乎他们都想咬上一口。 “想好了?”奈月茜九看了眼他的手。 “想好了。”田海一说,“我死了,记得要常来看我啊。” 奈月茜九还真想现在就一刀把他剁了,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靠近的两个已经向他们露出凶恶的目光。茜九一刀斩断扑过来的手,再将那扑过来的身体踢飞,身上藏着的暗器之类的也不再吝啬,飞刀、银针泼水般丢出。田海一看起来能轻松应对,虽然抓着一把纸扇,不过都是大开大合,那骨扇里暗藏的锋利利器每次滑过空气都会带出布帛撕裂的声音,那些不知死活冲上来的不是手脚断成三四截就是胸前血肉模糊的,手段之残忍乃少儿之不宜。 茜九想着既然都出来了,干脆重新回到鬼医师的房子去寻找解药,但田海一却极其不配合往外走。鬼村原本并不大,村口也极其不起眼,但此刻他们往回走了许久,仍旧没有摸到出门的路口。 “领域,有人动用了秩序领域。”额头渗汗的田海一说,他猛然醒悟,“这些人其实是被困在这里,并且再也出不去的!” 他们又闪进一间看起来牢固的房子里,房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伸出黑色的手向他们抓来,田海一直接将他的头颅给削了下来。此时他的折扇以染上大片血红,体力也渐渐不支。他坐在先前那人做过的凳子上喘着气,“那个老医师才是有问题的,你有没有想过,他才是真正的鬼医师。” 茜九将门伐用棍子堵住,有些不安地坐下来,“怎么说。” 田海一说:“还记得我们路上遇到的人么,只有鬼村的人才表现出没有见过阳光的异常,之前我们在村口问路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他们语言和口音,其实和我们一样?” 茜九点点头。 田海一说:“所以自始至终,我们都在那位老医师的监视下,他们将鬼医师的地址告诉我们无疑就是想将我们引到这里来,我们看到的鬼医师其实是假的,而发出毒针的却是真的鬼医师。” 茜九问:“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田海一指着地上尸体说:“它身上的毒和我身上的毒,是一样的。” 茜九果然看见那尸体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也如田海一手中那般爬满了黑线,那是血管中的毒素侵蚀皮肤而显现出来。 田海一说:“他想要炼制尸人。” 茜九猛然想起老医师的话,他说鬼医师对他们所用气学论有研究,那时其实他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实力了吧。 田海一继续说:“不过你别怕,如果他再不出来,我就放火将这里烧个干净,让他所炼制的尸人全部烧毁。” 此话一出时,鬼村里的灯火顿时全部熄灭,天顶那个月亮在此刻却明亮了一些。 “你要烧就烧,干嘛还说出来。”茜九无奈地说。 田海一揉了揉肚皮,尴尬道:“我只不过是说出来吓吓他..” “我都把你赎出来了,你不会还想着回去吧。”夏明回过头,看着那个极不情愿跟在他们后面的九十九。 他们站住脚步,在一段人流的稀少的街道。夏明这么试探地问她,她还真就点点头,气得夏明差点打架。 他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要回去就回去,我只要问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我,我就谢天谢地。” 九十九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像是哑巴又像是石像。 夏明说:“我要你带我们了解这座城镇,我为你花了那么大的钱,带个路总没有问题吧。” 夏明还真担心她又跑回去,虽然说她身材也不错,带上面具啥都一样,不过回去难免糟姐妹们的挤兑,也不知那地方有什么好的。 夏明也知道不能留着她,可也总想帮着她一点,于是便使了个小心思。而且从他们来到萨南到现在,也就只有眼前这个连名字也没有,脑袋似乎还有点毛病的姑娘最可靠。 姑娘身体微微一僵,似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不答应,她又不能走,只能点点头。 夏明说:“到我们在夜街的边界走走,我想知道这个夜街到底有多大。” 这回轮到夏明两人跟在后面,前面带路的成了九十九,有人看出了九十九脸上的面具,猜不出后面这才混吃等死的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过他们也没太惹人注意。 到了一个路口,突然有一帮人拦了出来。 “站住。” 只见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青绿色服饰,头上绑着带子,将兵器抱在胸前,表情戏谑。 “有什么都拿出来吧。” 他们是见过这些人的,就是这一行人占着夜夜楼的位子却又不花钱的。 头的一人嘴中叼着一根竹签,拾起九十九光滑的下巴,戏谑地说:“身子倒是蛮不错的,就是丑了点,你们有人想要么?” 一人嘿嘿笑道:“老大,你们不要我要,这妞给我。” 看到夏明两人怔住的目光,那人说道:“这是你们应该支付的情报费用,还没完呢..” 第一卷 笼中鸟 第四十九章 血与花(22) 死灵 II 夏明从身后掏出一枚小刀,嘴角渐渐弯起直到两边的耳朵,吆喝道:“打劫喽打劫喽,快快将东西交出来喽。” 众人觉得奇怪,这路数怎么有点像菜市场卖菜的大妈,喊得那么有劲。 夏明看着他们呆住的表情,继续说道:“还没完呢..” 方才那人说还没完的走了过来,按住夏明的肩膀说:“小子,你说得没错,我们其实就是打劫,可是你们能怎样?行走江湖,怎么也得低调一点,谁让你出手阔绰来勾引我们。当然,不仅仅是我们,我想即便你们不遇到我,也会遇到其他人的。” 他的话语颇有语重心长之意,好像他们打个劫还很有道理似的。 夏明说:“是啊是啊,这个我们当然懂。其实我们也差不多是同行,你知道那颗酒石是怎么来的吗?” 那人一愣,问道:“怎么来的。” 夏明说:“当然是抢来的,不然我怎么会随手花出去,你难道还认为我是纨绔世家子?我们这一路走来身上也没带多少钱,钱那么重,旅途慢慢,绑在身上实在是劳累。但你看看,我不依然过得逍遥自在,有钱的时候逛夜楼,没钱的时候就有人送来。” 那人似也觉得有理,赶紧退开,一个能打劫至少百年世家,并且还能将其传承至宝抢过来的家伙,身手定然不凡。 退到了大哥身后,他感觉自己的胆子壮了几分,“可是,我们有八个人,你难道还能一个打八个?” 夏明说:“我不能,在下打不过,在下只负责..” “但我能。”话还没说完,木锶煜便托起街道旁的门板朝那些人扇过去。 这块木板其实街道一家店铺丢弃的门板,这种木板宽且长,受到的空气阻力自然也大,但在木锶煜手中,它如剑般轻灵如刀般锋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人都被狠狠地扇了出去,飞溅的唾沫带着断裂的牙齿和血水,看得夏明直冒冷汗。 带头的那人实力也不俗,见几个弟兄被扇了出去,腰中佩剑正要拔出,木锶煜已来到他面前,她一掌打在其肘上,那人吃痛,手一松,出鞘半尺的长剑又收了回去。 弃掉作为兵器的门板,木锶煜反手拔出那人的剑,转瞬间来到那人身后,用剑抵住那人的后脖颈说:“打劫。” 那人又惊又怒,但感受脖子后传来的冰冷,赶紧朝自己的手下呵斥说:“还不赶紧给钱。” 那些人这才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竟拾七八个大小不一的钱袋来。 夏明说:“在下只负责收钱,不打架..” 那些有眼力见的赶紧将钱袋交给了夏明,夏明拖着那些东西还不满足,走到带头的那人面前,笑道:“就是你带头的吧!”他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身上一阵乱掏,虽然这可能令对方很不爽,但他还能怎样?想打架不成? 那人果然只是眼角抽了抽,不敢动。 将那些人打发走后,夏明自己拿一袋,给木锶煜一袋,剩下的全部给了九十九,九十九看着他却不敢伸手,夏明说:“东西那么重,难道还要大爷我亲自拿着?” “你拿着你拿着。”他警告说,“不准偷拿。” 她这才狠狠地收下。 “这..居然那么多?”那边木锶煜翻翻战利品,从袋子里捏出一块闪着银色光泽的钱币,“全都是卢币诶..” 夏明见她兴奋的样子,不亚于张猴吃饭的时候突然吃到一块肉片,于是两眼发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夏明挠挠头,赔笑说:“这种事情多多益善啊。” 发现被看穿心思的木锶煜急忙收敛,哼了一声,将钱袋收起来,道:“我可不做坏事。” 这一幕看得九十九心里直发毛。 路过一个岔口,九十九头也没抬,直接往里面一条继续前进,夏明问:“这是通向哪里?” 那是一条幽暗的路,夏明本以为那是某条接通外界的通道,可突然一个东西提醒了他。 秩序领域。 这是一道拒绝访问的命令,任何人的思想入侵这里都会被拒之门外。 这种笼罩在无形力场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到让他们觉得,这就是一条绝路,不可通过。 可越是这样,他们便偏要往里走,因为他们并不是普通人。 九十九站住了,她知道那地方,所以选择避开。 原本的昏暗通道突然开了,周围的景色逐渐清晰,夏明走了进来,这是一条街道。他站在先前站的地方,准确点说是倒过来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倒过来了,一那个通道口味对称面,他转回头,突然发现街道被无限延长了,木锶煜,九十九也这条街道里。 也许只是对称视觉,但他往回走,走到原本那个对称面的地方,他发现这两个世界,竟然是一样的!岔道不存在了,一切都变成了循环。 街道旁有个刷洗油锅的大爷,夏明上前问:“大爷,这是什么地方。” 老大爷皮肤惨白,夏明连唤了好几声,老大爷才似看到他的说:“这里是鬼镇。” 九十九这时候拉住他,因为老大爷转过身的时候,那无意间露出的脚背竟没有血肉。 夏明想着这些都是幻觉也没太放在心上。 “月亮。”九十九突然说话了。 夏明看着脚下淡淡的月光,猛抬起头,他才发现这个地底的世界里竟真的有月亮。 “你原来会说话。”夏明摸着胡子说。 九十九没有应答。 夏明道:“你还知道多少。” 九十九摇摇头。 夏明说:“如果你不说,大家都别想出去了。” 木锶煜说:“嚷嚷什么”她指着头顶,“那东西灭了的时候,这里就会消失。” 夏明咳嗽了几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大佬带路。” 木锶煜有时候很想把夏明痛扁一顿,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月光略微倾斜地照耀道路上,周围的人在街道上安静的行走,他们目视前方,似乎没有看到街道上来了三个陌生的外人,又似乎彼此都看不见。 “再往前是鬼村..” 此时又换回夏明和木锶煜走在前面,九十九看到前方的路牌,停下脚步提醒说。 夏明说:“我又不是不识字。” 事实证明,夏明有时候真的很欠扁,但九十九并非敢怒不敢言,而是哑口无言。 一切都已经晚了,夏明又踏了进去。 冷冽的风吹来,似有无数锋利竹叶飞舞。木锶煜挡在他面前说:“小心。” 猎刀从她腰后的刀鞘里拔出来,那件拖沓的丘土族服饰给她割裂,头巾被风吹走,一头黑发随风飞舞,丛林猎章在她左臂上闪着光芒,此刻她是一名沉默的猎人。 夏明往回偷偷看去,那条道路被无限地延长了,连对称的面也不再存在。 那些东西像受什么惊吓地回头,夏明看到他们的脸苍白无色,露在外面的胳膊爬满了黑色的丝线,目光充满贪恋。 只有混迹过壁外的木锶煜才知道,这目光和壁外那些怪物,其实是一样的。 “拔刀!”她说,“这不是人,不用手下留情。” 夏明有些犹豫,但还是拔出了属于自己的猎刀。 “怎么是剑?”木锶煜瞥了他一眼,突然皱起眉。 夏明一愣,也记不起是怎么回事了,道:“能用就行。” 说着他将剑刺入一个从后面扑来的尸人,然而那尸人直接无视疼痛,任由剑撞穿身体,一爪子拍下来,在夏明手背留在三道带血的抓痕。 木锶煜一刀将那只爪子砍断,出现在那尸人身后的时候,它的脑袋已滚落到地上。 “忘记学院里学的吗?”她说,“那晚夜里,在壁外的就是这东西。” 夏明记起他们尝试翻过墙壁,在壁外时木锶煜的突然警觉,他于是没那么害怕,既然不是人,那边滥杀也无妨,他这么说服自己,只是右手手背一阵阵灼热的疼痛,让他要紧了牙。 夏明木锶煜一人在前,一人背后,将九十九保护在中间。这些行动有时迟钝的东西对木锶煜来说毫无压力,说服自己的夏明也使出了狠劲,他在那些尸人身上留下两道血淋淋地伤口后,再一剑挑破它们的喉咙。 “这总该不会是幻觉吧?”夏明问。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不能死,因为你不知道会不会死。不能赌,赌就必死无疑。” “可这他妈的好痛!” 从前臂到后背,袖口被撕裂,暴露的血痕中像有人在用刀来回的刮动,夏明额头冒汗。 “忍着点,不就是三条抓痕,回去我帮你上点药就没事..”木锶煜边说边拎下一个尸人头颅,接着又一刀向后此刺出,刀尖正好钉入一只朝她背后抓来的爪子,随后那人的头颅也诡异地翻转折叠,脖子一半裂开,一半还挂在上面。 “可是你有没有闻到烧焦的气味?” 木锶煜没有理他了,因为越来越多的尸人出现在视野中。 “九十九,你闻闻看,有没有。” 夏明只好找九十九,九十九此刻捂着脸,身体微微发颤,哪里还注意得到他。 夏明把手凑近耳朵里听,也许是错觉,但那股滋滋的声音绝对是在烧得火烫的油锅里炒肉的声音。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两个尸人趁机一左一右向扑来,即便夏明看见了左边的一只,在他挥出剑的时候,右边的尸人的爪子拍在剑上,剑脱手,从夏明脸颊滑过,他只看见血珠从眼前飘过,接着背后有什么的西将他扑了出去。 夏明知道那是尸人,一时间幻境现实,现实幻境,生和死,死和生的念头在他脑中转动。然后他一头栽在地上,泥土散发着真是臭味,那味道就像农家鸡屎鸭屎混合着融化泥土的味道。 脑袋受到撞击,他一阵阵发晕,视野里只有那轮明月,以及张嘴朝他脸咬来的尸人。 最后一柄刀贯穿尸人的喉咙,天顶的明月猛地熄灭,万象具灭,那些原本干净的尸体突然有大堆大堆的鲜血从脖子断裂处涌出,一些尸体则是化作淡影消失。 领域解除,天顶处漂浮出暗淡的红色窗口,内容[ERROR],黑暗处有人咦了一声,就是这一声,木锶煜将一匕首掷出,匕首在空气出发出锐利的呼啸击入那处黑暗。只听一个什么支离破碎的声音,那隐藏在里面的东西便不见了。 木锶煜走了进去,她的匕首掉在地上,而周围全是破碎的瓷器,她拾起其中一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