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退婚 “退婚!必须退婚!” 凡历:大明,2月18,雨水。 平静的清水村,一大早上就被村子西头那户最穷的人家传出的声音,打破了安宁。 村子西头这户最破旧的茅草屋里还冒着炊烟,一头干瘦的老猪,病恹恹的窝在光秃秃的梨树下还未睡醒。简易的泥墙外,已经围满了青布长褂的村民,老人叼着烟袋,妇女挎着柳条筐,孩童们背着木柴,各个朝着院中翘首望着。 此刻身子僵硬的躺在火炕上的凌罗,终于被喧闹声吵得皱了皱眉,脑袋里的意识也逐渐苏醒。 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正在仙界中的凌霄宝殿内被玉帝老儿携六大仙君弹劾,只因自己这个掌田仙君打了个瞌睡,叫一亩仙田被嫦娥的玉兔糟蹋了。 掌田仙君,顾名思义,即是看管田地的仙官。 天庭官员知晓嫦娥高冷,不敢轻易予以惩戒,就统统将炮火对准了凌罗,拿凌罗出气。 各个将凌罗控诉批判了个狗血淋头,弹劾现场那叫一个巧舌如簧,那叫一个精妙绝伦。 其实还不是平日里凌罗鬼灵精怪,爱玩爱闹得罪了这一批仙君,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批斗,那还不把握机会,落井下石? 原本以为玉帝也就是像平日一样罚个俸禄,关个禁闭也就算了,再不成就是罚她帮老君看着炼丹炉帮典籍库掸掸灰什么的。 谁知道这老儿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被这群人一鼓动,大手一挥,一道圣令将凌罗送去了凡间。 凌罗在走之前,那玉帝坐在光芒四射的凌霄宝殿之上,俯瞰凌罗,天威赫赫的扬言道“法力给你全禁锢,还要给你安排个穷苦人家,好好磨磨你的性子。磨不好就甭回来了,天庭不缺你。” 凌罗被几个天兵拎着胳膊肘就往凡界扔,被拎着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遍站在一排仙君后头的两个故交。 一个是宁玉——玉剑仙君,这个玉树临风,一尘不染的美男儿,正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目视前方,毫无瑕疵的脸蛋上没有半分波澜,好像凌罗是生是死还没有他午饭吃什么重要。 还有一人是楚断——驭兽仙君(掌管三界神兽的仙官),他更过分,望着渐行渐远的凌罗,突然一伸手喝到“且慢!”随即就在凌罗以为他要为自己在玉帝面前求情的时候,突然的嘴角上扬出一个略大的弧度,对着凌罗哼哼一笑,毫不留情的对着凌罗的屁股狠狠补了一脚,叫凌罗连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掉下天庭,落至九天之下,下了凡。 浩瀚无垠的仙界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凌罗栖身,哎,心酸。 此刻凌罗慢慢恢复了感知能力,却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吵吵把火的老汉苍老的嗓子粗声大喊着,而鼻腔里也充斥了满满的旱烟味。 “他三叔,您就行行好,别逼俺们了,俺们家二五跟你家三狗子定下娃娃亲,那已经有16年了,现在俺家二五病了,连眼睛都睁不开,您现在要退婚,她还怎么有脸在村子里待,她的病情不得要加重了啊!” 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些方言口音,声音低小的哭诉道。 这期间,凌罗只听见了两声吧嗒旱烟的声音,片刻,却闻那老汉的声音再次拔高,无情呵斥“少来这一套,当年你男人二子活着的时候穷的叮当响,俺可怜他给他两个面饼子,他发迹后请俺吃酒,那娃娃亲也是多年前俺吃多了酒才跟他许下的,现在他人都死了,俺还跟他做什么亲家,难道俺家还要娶了你这病怏怏的闺女来养活吗?娶了不能干活的病秧子,能干啥?” “可是他三叔,您也想想,要不是前年他爹替你去当壮丁,他也不至于死在战场上,您现在当了村长嫌弃俺们,不知他爹泉下有知要哭出多少眼泪!而且您在俺们家二五没有病的时候不是也很喜欢二五吗?”那妇人吸了吸鼻子,哭音道“再说,二五要不是因为跳下河里救下你们三狗子,二五也不能在大冬天的冻坏了身子,一病不起的躺在炕上啊……”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老汉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这句话接近于吼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声音过大,震得凌罗耳朵嗡嗡作响,一皱眉的瞬间眼睛也睁开了。 入眼的画面是这样的。 一个中年清瘦的妇人,穿着满身补丁的粗布交领青衣与黑色下裙,头上插着个木簪子,背对自己坐在炕沿上抹泪。 她的腋下还躲着两个干瘦的孩子,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子,梳着童髻,一个四五岁大小的丫头,梳着两角。两孩子皆是破衣烂衫,补丁上打着补丁,补丁的颜色五花八样,已经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衣裳也已经再没有可以缝补的空地。 而三人对面,一个身披青布褂子,叼着烟袋的长发老汉,正站在妇人面前,咬牙切齿的怒斥妇人。 老汉身边站着的人,是一个高了老汉一头的壮青年,在头顶束着高发,满身肥肉,笑容憨傻。穿露着红裤腰的棉袄,外面套着湛蓝色的长褂,站也没个站像,一会挠挠头,一会抠抠鼻孔,眼睛瞅着半空发直。 再将视线放长,从破碎的油纸窗子望出去,不大的当院围满了人,各个踮着脚朝内张望。 而这些人,一个个全都身着灰扑扑的青布衣衫,男人头戴四方平定巾,女子身着袄裙,也有的穿着裤子,无论男女皆是长长的头发挽成个揝,女人们的头上还插着一根木质簪子,颇有下界凡人的打扮。 凌罗再一看屋内装饰与人物,在脑海中建设了一番后,吁了口气,突然咧开嘴笑了。 还真下凡了呢。 而且是魂魄直接进入了一个妙龄少女体内。 见凌罗醒来,妇人先是一震,抹泪的手也僵在下巴上,怔怔的看了老半天,终于连哭带喊的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凌罗,泣诉道“二五!娘的二五你可算醒了!” 第2章:饥荒 二五。这名字挺上头的。 凡间的穷人们连饭都吃不起,自然也不会重视名字叫什么,除却以数字代替外,甚至多有叫狗子、铁蛋、二驴这样的名字,越是贱气的名字,越是好养活。 况且大家也没什么文化,取个名字当代号,朗朗上口好记,在村子间互相知道谁是谁就得了。 毕竟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出来的人,也不可能有谁能走得出去村子外生活,几乎是生在哪就扎根在哪,到老了埋在哪,变成一把黄土与村子里山川大河融为一起。 凌罗知道,自己是下凡到了一户穷人家,具体穷到什么地步还未可知,只知道眼下面临的境况,好像有些棘手。 最惨的是,凌罗下凡后没能顺利继承原主的记忆,所以她属实有些茫然。 面前的老汉怔忪的立在地上,见凌罗醒来,十分诧异的揉了揉干瘪的眼眶,为表示这一切不是幻觉,还猛劲的嘬了一口烟袋。 站在老汉身边的肥壮二逼青年倒是捡了个乐,伸手指了指清醒的凌罗,将脑袋晃晃悠悠的转了一圈后嘎嘎笑道“娘子醒了!” “三狗子!闭嘴!”老汉伸手啪的打在了名为三狗子的青年手指上,又将烟嘴从口中自左到右的挪了个位置,十分排斥的瞪了三狗子一眼,示意他闭嘴。 凌罗算是看出来了,合着被三狗子叫了一声娘子,她还没说什么,老汉先不乐意了,自己还配不上这三狗子还不成? 却见刚刚还哭喊的妇人见凌罗醒来,顿时喜极而泣哭的更凶,拉住凌罗的手忙问着“二五,你好了,身上还疼不疼,冷不冷,认不认识娘,这是几?” 随即,便见妇人泪流满面的对着身侧两个孩子招呼“二六、二七,你二姐醒了,快看,你们二姐这次真的醒了!” 干瘦的两孩子瞬间扑到凌罗身上,连哭带嚎的唤着“二姐!二姐!” 凌罗此番被贬下凡,不知上面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看笑话,要是她还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或者无所适从的模样,岂不是要被上头那些仙君笑掉大牙。 尤其是宁玉与楚断,若是见到她在凡界表现出哀痛无奈的模样,怕是日后回归天庭,还要被这两货嘲笑个千八百年的。 楚断惯会记住凌罗出丑的事,好似这样特有成就感。 所以凌罗定了定神,得知自己下凡到了一户极其清苦的人家后,既不反抗,也不莽撞,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悲怆,默默的接受,就很棒。 回到现实,凌罗一时间被问题冲击的有点晕头转向,只按住妇人晃在自己眼前的几根手指道“娘,我没事。” 妇人一见凌罗不仅醒过来了,还开口说话了,喜不自胜,马上转身看向老汉,哭到“他三叔,您看,二五醒了,苍天有眼二五真的醒了!这二五与三狗子的婚事是不是……” 自己与三狗子的婚事?凌罗倚在墙上朝着地上的三狗子又看了一眼,三狗子正抠出一块鼻屎试图往他爹的嘴里塞,被他爹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这三狗子一眼就能看出智商不高,自己一个好好的姑娘,为啥要嫁给这么个玩意。 还不等凌罗开口拒绝,却见老汉一口浓痰淬在地面,佝偻着腰骂道“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虎子咋能娶犬女!今个俺一大早连饭都没吃的赶过来,就是要老早的告诉你,死了心吧,没门!” 啧,你瞅瞅,这年头你嫌别人是叫花子,人家叫花子还嫌弃你饭馊。 “他三叔,您就行行好,叫二五嫁给你家三狗子吧,二五会干活,会缝衣裳,会做饭,她啥都会,只要你能娶了她,给她一口饭吃就成。”妇人呜咽了,咬了咬牙继续道“二五打下生就许给你们家,如今已经16年了,你们突然不要她,叫她再嫁给谁去啊!”妇人说着,将怀里的弟弟妹妹紧紧揽住,呜呜的痛哭起来。 这哭诉的妇人,就是原主的娘——冯兰。 冯兰身边的两个孩子就是原主的弟弟二六、妹妹二七。 凌罗能够理解,凡间的女人没有地位,穷女人更是没有自我可言,如果真的到了一定年龄嫁不出去,况且还是一直与其它男子定着亲的,恐是这一辈子都别想在十里八乡的找到婆家了。 至于再远的距离,也走不出去了。所以难怪冯兰会如此激动,抓住三狗子这种货色都不放。 只见那老汉将眉头皱成了大疙瘩,将旱烟的声音吧嗒的更响,烟熏火燎里他淡定的将烟袋锅磕在鞋底,满脸严肃道“要不就嫁给二赖子吧,二赖子死过两个老婆,兴许能要她。” 却这时,在窸窣声的窗外,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嚷嚷“老子才不要她呢!” 冯兰听闻这话哭的更凶了,两个眼珠子红肿的如同烂桃一样。 凌罗就奇了怪了,看两个弟妹与娘的样貌也不丑,自己宿原主身后,虽还没照镜子,却也觉得样貌上差不多不吓人,听众人三言两语的口气自己也是黄花大闺女,又不吃人,为啥就成了狗不理了呢? 老汉原地清了清喉咙淬了口痰,抬脚用鞋底在地上抿了抿,后义正言辞的道“这个,俺也没法子,你家欠了多少饥荒你不是不清楚,光是欠俺们家的就得这个数。”说完张开五指在妇人面前晃了晃,一瞪眼道“五钱银子!” 五钱银子,搁在穷苦的村里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去年又是个烂年头,庄稼收成又不好,谁娶了你家二五,就是娶了个讨债鬼啊!自己的饭都吃不上,谁还能管她,给她还债?” 难怪。 难怪连死了两个老婆的鳏夫都不要她,感情这村里的老少爷们还挺务实,知道娶亲娶贤,别娶没钱。 “钱,俺可以赚俺可以还,不需要二五来扛这债,俺就是想要闺女嫁出去,别被人戳破了脊梁骨……”冯兰哭的嗓子嘶哑,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俺的话也说到这份上了,不想再多说啥,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反正,俺家三狗子已经跟上村的四妞定亲了,后天就办喜事。至于你们欠的钱,可以慢慢还,不着急。总之今天的话就撂在这,跟你家二五的婚事就断了!” 第3章:婚约 老汉手端着烟杆,眼睛眯成细缝对着冯兰冷哼“你要是实在担心二五嫁不出去,等到你们把债还清了,俺再叫三狗子娶了她当小老婆就是了,别的不能干,生孩子还不会吗?到时候能给俺们孙家生个小子,也能赏她一碗饭吃不是。” 在老汉眼里,到时候能叫凌罗嫁给三狗子做小老婆,也得再看凌罗的造化,如是她没那个福气,也强求不来的。 言罢老汉望着这一大家子穷酸的德行,叹了口气,摇摇头正要走,却见凌罗倏地站起身来,对着老汉喝了一声“且慢!” 冯兰见状,抹着泪,惶惶的瞅向了凌罗。 凌罗这一病卧床不醒已有好些日头了,今个不但醒了,身子也活动自如,说站起来就站起来了,这叫在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二五,你还有啥要说的?就是今个你说破大天,也是要退婚,咱们家三狗子已经跟四妞定了亲了!你别想裹乱!” 老汉狠一梗脖子,生怕这凌罗如同瘟神一样赖上他家咋整。毕竟能不能叫凌罗做他家三狗子的二房,还有待考验,这会就算求他也不能立马就答应凌罗做二房。 四妞,闻听三狗子的新欢叫四妞,凌罗觉得这个名字比二五应该是富一点。 却见凌罗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老汉与窗外竖着耳朵听的人们,故意提高嗓门道“今天我二五……” 等等,她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于是忙转身问冯兰“我姓啥?” “你连你姓啥都不知道了?”冯兰与老汉同时质问。 却见冯兰臂弯里的男孩挣脱了出来,高声道“二姐,你姓王!王二五!” 好的老弟,没问题老弟。 “我王二五告诉你!就你!”凌罗伸手怒指老汉。 “俺?”老汉有点懵。 “对,你!还有你们!都听清了。”凌罗走下炕来,将窗户直接掀开用棍子支起,朝着院中众人与屋内老汉喝到“我要退婚!” “退婚?”一时间这话如同放了道霹雷一般,轰然在人群中炸响,叫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继而人群嘈杂起来,议论不绝。 “这是啥女子,青天白日的竟要退婚啊!”四婶子的声音一拔高,顿时拍着大腿呼喝道。 “家门不幸,祖坟埋歪啊!”李家三嫂悄悄的凑近窗户根,咂着嘴伸出小拇指抠了抠耳朵。 “有这丧尽天良的闺女,她爹二子在黄泉下怕是连眼睛都闭不上喽~”王二有蹲在地上,双手交叉揣在衣袖里,闭着眼晒着暖阳,高声朝着屋内道。 其实即便是凌罗此刻不说这句话,人家老汉也是为了退婚而来的,所以这话说不说,都一准退。 只不过凌罗不服,这话从谁口中说出,谁就能掌握主动权,即便没有主动权,至少没有那么跌份,否则叫天庭众仙君得知,会笑话她是被退婚的小怨妇。 “退婚……”冯兰如雷击一般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动弹,连连摇头。破天荒的改了懦弱性子,对着凌罗劈头盖脸的呵斥道“你个闺女疯了!不知好歹!快闭嘴!绝对不行!”随后可能是觉得语气太凶,一愣后,又有气无力的瘫软在炕沿下扯着凌罗的衣裳泣诉道“不行啊二五不行啊,俺们好好跟你三叔说说,俺们不能退婚,俺们有婚约在身的啊!” 冯兰说着,又跪到了老汉跟前哭喊“他三叔,您看行行好吧!他三叔,不能退婚啊!” 那老汉气的吹胡子瞪眼,脸上的糙皮生是被气得黑紫,最后冲着脚下的冯兰呼喝“少他三叔长,三叔短的叫俺,俺跟你家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你的死鬼男人跟俺拜过把子,谁认识你们,跟你们攀亲!” “她三叔……不,村长,村长,您行行好吧,这婚不能退啊!”冯兰忙改了口称呼老汉为村长。 原来这老汉就是村长。 凌罗知道,凡间的女人没有思想,没有自主意识。 所以即便是冯兰有如此过激的反应,凌罗也见怪不怪,女子提出退婚是所有凡俗都无法接受的一桩事。而且先前冯兰也说过,坚决不退婚,是因为怕这村里人得知女儿没人要,戳断女儿的脊梁骨。 “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说要跟俺家退婚?”村长怒盯凌罗,气的连烟袋都拿不稳,哐啷一声,铜烟袋锅子就掉在了地上,烟灰倾斜出来洒了一地,粘在了黑麻布的鞋面上。 村长怀疑自己是年纪大了耳背了,毕竟女人提出退婚的事,在大明朝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要退婚原本也是自己要跟她们家退婚,咋还叫她敢开了这口,要退了自己家?这王二五,恐怕是真的疯了。 “难不成你不求俺,做三狗子的小?”村长满眼都是震惊,她王二五能做上村长家儿子的小老婆就知足吧,否则就凭她家里这条件,怕是连死了两个老婆的二赖子也不要她做小。 凌罗并没回应村长的话,反而听闻冯兰刚刚说起有婚约,马上转头问向冯兰“婚约可有字据?” “有有有,等娘拿来!”于是冯兰颤抖着将身侧的两个孩子拥到一边,起身,打开床底下红色柜子上的锁头,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布包,展开布包,半块成色精美的玉佩压着的下面,一张泛黄的纸就露了出来。 冯兰忙不迭将玉佩放好,悄悄的压在杂物之下,又拿出泛黄的字据来。 “看,看,这是当年你爹与你三叔……不不,是与村长二人立下的字据,说是谁先悔婚,就要付给对方五钱银子……” “很好。”白纸黑字上写着村长的名字——孙老六,还画着手印,这字据村长抵赖不得。 “赔偿给我们五钱银子,我们自愿退婚,从此你们爱娶谁娶谁,跟我们没关系,钱一交,字据一撕,咱们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是多年前打的契约不算数!”村长急眼了,瞪着两个红血丝旺盛的眼球提高了声音。他原本以为这婚约早就不见了,要是不被冯兰拿出来,他打死也不会认账的。 “不算数?字据上有你名字,有你手印,要是不认账咱们就县衙走一趟,总有官老爷教你认账,到时候让人知道你和你家三狗子进过衙门,看看谁不戳你这村长的脊梁骨。”凌罗嘿嘿一笑,挑眉道“没准那个四妞得知你们进了衙门,还不同意这门亲事了也说不定啊~” 窗外众人此刻已经挤在了窗口,肩膀挨着脑袋的各个探头往里瞅。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王二五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娃子,咋今天长扬了?敢跟村长叫板?敢提出退婚?怕是烧坏了脑子,已经傻了吧。 “你!你他娘的……”村长高高举起的烟袋锅照着原本砸向凌罗的路线,手一顿,又突然拐了弯,砸落在了土墙上。 见人多,村长也不好发作,于是默默的收起了准备砸凌罗的烟袋锅子。 既然是自己立下婚约在先,又是自己毁约其次,干脆就让她们一回又咋样!可别忘了,这个村子他孙老六是村长,日子还长着呢,日后有她们受苦的地方。 就凭他们孤儿寡母一家子穷鬼过日子,能没有求着他孙老六的一天?打死他都不信。赶明个拖家带口的要饭要到他家门口,可别说他孙老六不顾情面的放狗。 第4章:劝说 “好!俺就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让你,这钱,给你了!”村长咬咬牙,肉疼那五钱银子,就凭他们王家这穷样,也配有五钱银子?不过说破大天也只能最多有五钱了。 老话讲,狗肚子盛不了四两油,就是有金山从天上砸下来,砸到清水村,也轮不到他们王家孤儿寡母的去挖。 凌罗听闻此话,也十分干脆的撕碎了婚约字据,撕的时候望了一眼正扣裆的三狗子,随即又加快了撕婚约的速度。 见凌罗将婚约撕毁,冯兰双眼一黑,脚下一软,险险晕厥。感情凌罗跟她要婚约是为了撕毁,不是要央求村长?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会将婚约拿出来啊!如是就因为这一遭二五日后嫁不出去,她如何有脸面对王家的列祖列宗哟! “既然如此,那你们家欠俺的五钱银子就不用还了!”村长凶巴巴的皱着脸,喝道。 “也好,这样就算相抵了,不过欠条呢,拿来。”凌罗朝着村长伸出了手。 看他也不像不打欠条的样子。 “没带!”村长一闭眼,横着鼻子歪着嘴道。 “欠条?爹,你不是天天揣在身上吗?”一旁的三狗子听闻此话十分应景的答道,还不忘顺手从村长的怀里掏出了欠条。 “你个败家子!”村长见欠条被三狗子从怀里掏出来,心一抽抽,一烟袋锅子打在三狗子的后脖颈子上,狠狠咒骂。 要不是三狗子将欠条拿出来,他还打算过些日子拿着欠条再来讨债。 凌罗一把夺下欠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是自己的那张后,将欠条也撕了个粉碎。 “好啦没你们事了。”凌罗拍拍手,做出请的姿势道“送客!” 村长气歪了鼻子,只颤抖着手指着凌罗的鼻子骂道“有你们后悔的时候!有你们跪下求着嫁给三狗子做小的时候,到时候可别说,俺没给过你机会。”言罢,一背手,将烟袋揣进裤腰,拽起正冲着凌罗淌口水的三狗子就跨出了门槛。 “爹,她俊!俺要!”三狗子被村长不情不愿的拽着走,还不忘回身指着凌罗耍赖道。 “要你娘个腿,跟爹走!”村长见一只手拉不动三狗子,伸出双手卯足劲的拖拽着三狗子朝外走。 那三狗子的蓝布新褂子都被村长拽歪了,头还转着面对凌罗,依依不舍的盯着瞅。 该说不说,这村里还就这个二逼青年算是识货,能看出她凌罗的好,凌罗心下一颤,望着三狗子湛蓝的背影,颇为感动。 村民们见热闹看完了,便也都扫兴的四散去,原本以为能看到孤儿寡母的抱头痛哭,跪地恳求的画面呢,结果却看到凌罗摆了老村长一道,这简直是,令人不快。 “这老王家,日子穷就算了,出了个闺女还这么没脸没皮!”李三嫂子挎着筐,一边搓着玉米,一边嘟囔着。 “就是啊,到时候人家一说起咱们清水村有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娃子,其他村的闺女,还敢嫁来?原本就穷不好娶媳妇,这一遭更毁了!”王二有家婆娘更加夸张的拧了拧鼻子,似乎凌罗退婚这事可是煞事,给整个清水村都蒙了羞,缺了德。 几个老娘们一边往外走一边毫不避讳的大声嚷嚷,叫弟弟妹妹听了,顿时发怒。 两个小玩意的脾气再也忍不住,加之凌罗刚才的一番表现叫二人更加有了撑腰眼子的人,竟然不顾冯兰的劝阻,奔出门口,挥着烧火棍一边追一边骂“不想死的就都滚!别说王家没有男人!敢欺负我姐,我王二六合命弄死你们!” 妹妹二七嘴不快,只挥着手上的树枝带着奶声奶气冲着人群喊“对!” 弟弟脾气暴躁,但平日都是隐忍不发,是个炸弹型人格,不惹则好,若是谁惹,就炸谁。 人群一见王二六冲出来了,顿时互相交接个眼神识相的闭了嘴,大家都是好事的婆娘,但谁又不敢惹事,否则就因为嘴碎被半大小子骂了,最后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索性就都不敢再八卦。 尤其是王二有的婆娘,她一听王二六大喝,扭着腚嗖嗖的往家里跑,头都不敢回。 走在当院正中的王二有一见媳妇撅着腚往屋里钻,就知道她又嘴欠,得罪了王家小子,于是隔着泥墙朝着二六瞪了一眼,随手摔上了大门。 自己的婆娘被个半大小子追杀,他一个男人的脸上是不光彩的,可他战斗力颇弱,他也不敢贸然去下二六手里的刀,所以只得先撤。 不过日子还长,这小子早晚他王二有都要收拾了。 至于王二有的婆娘,我们称她为——田氏,为什么她如此惧怕王二六?因为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而其他人,见村里的大嗓门——王二有的婆娘田氏都不敢说话了,一个个也都没了话,各回家去了,还有许多活计等着做呢,谁家也不能光靠八卦度日。 事情办完了,婚也退了,既来之则安之,那就想着好好生活吧。 只是不知道如今这家子一共欠下多少钱饥荒,能不能还得起。 此刻冯兰正失神落魄的坐在炕旮旯,红肿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凌罗看,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有着爽利劲头的闺女,是她那胆小沉静的闺女二五。 弟弟与妹妹见人群走了,也都进了门,插上门,默默低着头站在凌罗的一左一右不讲话。 两个孩子年纪小,还不是很明白被退婚的重要性,但他俩只懂,娘哭了,就是头等大事,那一定是天要塌了。记得去年秋天割猪草回来,娘也是这么坐在炕沿上,一边纳鞋底,一边失声痛哭,那时候二人才知道,爹没了。 妹妹还小,去年爹没的时候,才只三岁,只懵懂的用袖口擦着脑门上的汗泥,跌跌撞撞的将背篓里的猪草一小把一小把的扔进猪圈后,才抬头问二六“爹没了是啥意思?” 二六红着眼眶没说话,却见邻居王二有家的田氏坐在大门口哼着小曲摘着韭菜,瞥着嘴似笑非笑道“就是说你爹死啦,你娘做寡妇啦,你没爹啦!” 还是弟弟二六拾起割猪草的刀子就要砍了田氏的大腿,这才叫其吓得翻墙就连滚带爬的奔进了家门,韭菜都没收拾,锁上了屋头,闭上了窗户,一直到黄昏也没敢再露面。 田氏之所以惧怕弟弟,只因为那还是个孩子,孩子下手又没轻没重,万一真的举刀砍了她的大腿,她就算叫王家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她的一条腿啊。所以田氏虽嘴贱,但脑子不傻,她最能分清轻重。 回到此时,弟妹二人打小就懂,娘一般有了大事才哭,自爹死后,这是第一次哭。 “那婚约撕了容易,日后你嫁人……哎……”冯兰带着哭音又流下了眼泪,一个人垂头坐在炕沿上低声啜泣“日后谁敢要你?” 在冯兰的思想里,一个大姑娘被退婚还不算最丢人,若是自己个提出退婚,把人家男方退了,那才是丢人。且凌罗还将婚约当着村里人的面撕毁,这泼辣的模样被传出去,正经人家谁敢要? 凡间可是很注重女子德行的,女子丑没关系,傻没关系,甚至残疾都没关系,只要别穷别泼就都能做好媳妇。 穷,就说明娶了个无底洞,媳妇会无时无刻的想要贴补娘家,今天偷偷往家拿把米,明天偷偷往家拿碗面,这日子一长,婆家还过不过了? 泼,就说明娶了个阎王爷,媳妇要是终日撒泼吵架,不心疼也不帮助男人好好做个贤妻良母,这男人在外啥啥都干不顺当,日子久了,闹得妻离子散,公婆与妯娌之间的关系处理不好,叫男人陷在水深火热里度日,严重的还导致家破人亡,不是阎王爷是什么? 偏偏凌罗刚一下凡,就将两点都占全。日后要是还想嫁人,哈哈,嫁个六啊。 冯兰更是比凌罗明白这一点。 村里肯定是没人要了,估计被传出去,邻村的也没人要了,难道好好的大闺女就要老在家里一辈子等死? 祖坟不正啊。 凌罗见冯兰一蹶不振,苦笑着摇摇头,要一时半会改变冯兰已经固化的思想是不可能的,她只能蹲下来细心安慰“娘,别怕,日后我们有钱了就走出村子,不在村里挑婆家。闺女我肯定找一大群英明神武的女婿回来给你挑选,咱不能叫人家看不起,既然人家退婚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甘心接受着,人要有骨气。” 她好不容易来了凡界一趟,无论如何,要好好看着凡间才是啊,怎么能就困在小山村里一辈子,连凡界的大好山河繁华都市都没见过,这不妥也不甘心。 凌罗又怕人微言轻无法说服冯氏,于是又笑道“不然叫爹在九泉之下看到也丢脸。是那村长毁约在先,爹要是看到,也会明白遇人不淑,并非我刁钻泼辣。这样的人家如是叫我嫁去,也得成日受尽委屈,而他早不来退婚,晚不来退婚,偏偏正逢家家户户还未去做活,都在家中的时候来退,这不显而易见要磕碜磕碜我们吗?如是我们还要自怨自艾,受尽他的羞辱,你看那起子趴在窗户上看热闹的小人们,不得乐坏了,日后我们出门去,他们也会在后面戳着脊梁骨笑话我们孤儿寡母,提不起气来。” 第5章:乾坤葫芦 冯氏半晌没声,倒是停止了抽泣,默默的瞅着地面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倒是弟妹二人扑了上来,那弟弟一把拉住冯兰与凌罗的手,声音还带着稚嫩道“娘!姐!别怕,你们还有我,我能养你们,姐嫁不出去就别嫁了呗!我养姐一辈子!” 妹妹二七也扬起小脸,嘟着嘴道“嗯!不喜欢三狗子,他傻!姐应该嫁给城里人!” 被三个孩子一劝,冯兰也好了许多,倒不是真的接受了三人说辞,只是哭有啥用,日子还得过,四口人的心还得聚集,否则叫外人更加看不起。 “娘没事,你病刚好快去坐会,别累着。”无论如何,闺女醒了是头等要紧的事,人活着比啥都重要,只要二五还有一口气,就是不嫁了又咋着? 她冯兰现在才33岁,再干三十年还能再帮闺女攒些家业,只要孩子们有口吃的,有个营生饿不死,比啥不强。 村里的人们啥德行她再清楚不过,正如二五所说,即便这次他们哭着喊着求村长,村长也不会真的心软,否则怎么会在还没跟自家退婚的时候,已经和上村的四妞定了亲了呢? 这摆明着就是来通知的,自己就算硬乞求又有啥用?只能是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再贴点笑柄罢了。 闺女刚刚病好,要是自己这个当娘的再又哭又骂的,怕是闺女又要伤心的病了。 冯兰抹了把泪,牵强的挤出一个笑“娘不说你了,娘不难受了,娘去烧水给你喝。”,说罢扶着凌罗上炕头坐了下来,自己则去外屋烧水。 一大早正烧水烧到一半,那村长就声势浩大的来了,现在闺女好不容易醒了,连口热水都没喝上,是她这个做娘的没能耐。 凌罗万万没想到冯兰竟然接受了退婚的现实,这么一看,她的思想比其他凡间妇女来到还要前卫不少。 凌罗为下凡到这么一户通情达理的人家,感到十分欣慰。欠债不要紧,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有人情味,钱,都是小事。 欠了多少饥荒还不是最要紧的,现在要紧的在于她在天庭时的能力还剩下多少,且她的宝贝是否还在。 于是凌罗熟练的用精神力打开了自己的乾坤葫芦。 作为天庭的掌田仙君的时候呢,她是有件法宝在身上的,那就是一个——乾坤葫芦。 葫芦通体朱红色,只有手心大小,可内中却能上储三界,下藏九天,是个牛逼坏了的神通宝贝。 只不过这葫芦在她下凡的时候突然间消失,还以为被玉帝老儿无情的扣押,却不料此刻乾坤葫芦竟跟随自己灵魂下凡,藏在自己的袖子里,且葫芦内的储存空间还能与自己的精神力连接。 既然能连接,那不妨就试试看,自己的乾坤葫芦是否还能打得开。于是启用精神力触发葫芦,用精神力走进了乾坤葫芦。 泪目啊,想不到自己还能留有精神力来打开宝葫芦里的空间,看来玉帝老儿没有赶尽杀绝的将自身能力全部禁锢,还留了自己一丝精神力。 别小看这么一丝精神力,只要能开启宝葫芦,就说明她在凡间也可以做的逍遥自在,不愁吃穿。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偌大的乾坤葫芦中,有凌罗存储的上千种粮食仙种。 别忘了她之前可是掌田仙君,什么样的神奇种子没有。此刻这些神奇的仙种正置身乾坤葫芦内,发着熠熠光辉,闪烁着美丽的金芒,对着凌罗微笑。 这些仙种子随便拿出一颗,种在天庭的神田里,就能收获仙粮万顷,且这些粮食都是可以达到提升修为,提升仙体的作用的。 可是这些种子好是好,只是娇贵了些,只在天庭的仙土地里才能长成拥有奇效的仙粮,如果现在种在凡俗的土壤里,估计长成的庄稼米效果只能达到益寿延年,美容养颜的功效。 但这可是凡间,有这两点足以。 不过,这些种子因为还在封印期,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解除封印。 这封印是凌罗在仙界的时候自己施下的,只怕有心怀不轨的人会偷取,所以各个加密。 越是珍贵的仙种当时凌罗封印的力量就越强,原本在仙界自己精神力充裕的时候,随意就可拿出普通一些的仙种,而那些更加珍稀的仙种,就需要更多的精神力去渗透取出。 而此刻她只剩下一丝精神力,即便是要取出乾坤葫芦里最普通的仙种,也需要不断的用这精神力去渗透,日久方可取出一颗。 所以她想要取出一颗仙种,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去不断渗透仙种,才能将仙种取出,只是不知道这渗透的时间大概需要多久。 等哪日可以用精神力从乾坤葫芦里取出一颗仙种,就可以拿出来种地了。 虽说是在凡间,仙种无法利用凡土凡水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可一颗仙种可在凡间种出百亩良田,那是轻而易举的。 此刻,凌罗觉得,天庭众官正在用【探凡镜】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凌罗不禁想笑,想仰天冲着窥探【探凡镜】的仙君们哈哈大笑,高声一道“喂,看到没,我是打不死滴!”可她深知做人要低调,要收敛锋芒,所以将这乾坤葫芦‘鸟悄’的收了起来,也没敢冲天叫嚣。 嘿嘿嘿,美滴很。 凌罗干干的傻笑了两声,叫端着热水进屋的冯兰一惊,继而伸手摸了摸凌罗的脑门,满脸担忧道“二五,没事吧……” 凌罗将乾坤葫芦小心翼翼的收起,然后转眼问冯兰“娘,咱们家到底欠了外面多少钱,都是怎么欠下的。” 冯兰搓了搓手,垂着头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局促道“总共欠了10两。”之后并未提及钱是怎么欠下的。 10两,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要是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任劳任干的工作,估计一年半载也就全都还上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要是自己的仙种能够使用,一年半载收成后,她会叫这家人明白什么叫暴富。 第6章:穷啊 “哦,那咱们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凌罗一边说,一边打量破损的窗户纸,窗户上的油纸已经风化,不用风吹,路过的人轻轻呼口气,都能掉下来。 实在是需要换新的了。 “一年收入不吃不喝算下的话,大约有2两,还得是年头好,庄稼收成好……” 一年只收入二两银子!还得是不吃不喝,庄稼收成好的情况下! “那咱们家还剩多少钱?” “满打满算下来,还有十文。” 凌罗听到这话,艰难的吞了口唾沫,默默细算自己还需要偿还多少年的债,大概还要还5年多。 要是没有乾坤葫芦与仙种,怕是自己就要背着巨债在人间度日了。 不过既欠之则安之,欠都欠了难过追悔也无用,活好当下吧,日子慢慢过,债一点点还,如果债主允许的话。 凌罗跳上窗台伸手够着高处的窗户纸,轻轻一碰,薄薄的窗户纸就像下雪一样粉碎,稀里哗啦的落了满身。 “二姐,下雪啦!”地上的弟弟妹妹乐呵呵的蹦着高伸开双手去接住那些窗户纸碎片,开心的不得了。 冯兰搓了搓手从凌罗的身后凑近了一些,诧异的看着身手利索矫健的凌罗,小声嘀咕“二五,你真的,真的退婚?娘觉得……” 冯兰的语气中满带着质疑与不解,冯兰是个死脑筋,刚刚烧水这么大会的功夫,又寻思起这事,将此事在心中兜兜转转的越想越难受,最后一个人在灶台边上一边烧水,一边咬着牙无声的哭了好一阵。 在她的思维里,还是很难接受一个被订出去的姑娘,竟然可以自己张口退婚的。 可能是又想到了什么,还不等凌罗开口,就见冯兰又抿了抿嘴,默默的点点头温声细语道“也是的,人家都决定退了,即便咱们不退,也说不算。” “娘,弟弟妹妹为啥叫我二姐,是不是还有个老大呢?”凌罗又转移了话题,她实在恐怕冯兰会后悔的去求村长结亲,没准情急之下,还真能同意她做三狗子的小的,毕竟在冯兰眼里,男人是天,女人需要依附男人而活,而凌罗的所作所为,就是不给她自己留后路。 如果冯兰真的去求村长,将自己许给三狗子做小,那就太恐怖了。叫宁玉与楚断在上头得知自己在凡间找一个傻大憨粗做了相公,还是做小妾,自己就没啥脸再回天庭了。 “你真啥事都不记得了?”冯兰先是吃惊的张大嘴巴,继而将手摸在凌罗头上,表情里是满满的伤心,低声道“这孩子,真的烧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烧坏脑子什么都不记得……这个理由好!原本凌罗还无法解释自己为啥不记得原来的事了,这不,现成的就来个理由。 于是凌罗点点头,嗤嗤的一笑道“嗯,生病之后,以前的事大概都忘了。”随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不过我不傻~” 冯兰脸上的担忧未减分毫,做娘的心细,见女儿如此,自然放心不下。 “娘?”凌罗伸手调皮的在冯兰眼前晃了晃,笑道“你还没回答我,我为啥是二姐?” “你还有个哥哥……”冯兰说到这句的时候,明显的脸色难看下来,不过她的声音太小,没叫凌罗听出声色上有什么变化,于是追问“那大哥他人呢?” 自己被退婚这么大的事,大哥要是在村子里肯定能听得到,但刚才竟然没见到他的身影,难道他不在村子里? 凌罗想着,如果真的有个哥哥,无论贫穷与富贵,只要是个男人,在他们孤儿寡母受欺负的时候可以站在身边撑个腰,也不至于被人家那么羞辱。 这时候,冯兰扭捏着没说话,站在一边的小妹妹却发言了“大哥他,家里有鹅,凶,咬我的。” 妹妹大约才四五岁的样子,虽是农家孩子,但小脸蛋还算粉嫩,不如其他农家的孩子一样脏兮兮的,头发长长的梳成两个小角,一眼看上去呆呆萌萌的,可爱极了。 “大哥家有鹅咬你呀。”凌罗一曲膝盖,跳下了桌子来,稀罕着揉了揉妹妹的脸蛋。 “大哥家还有母老虎,骂人更凶,她会说……”弟弟学着凌罗的样子跳上桌子,站在桌子上伸手指着地面骂道“我草你足足十八代!” “二六!闭嘴!”冯兰破天荒的竟然发了脾气,教训着弟弟跳下来,并对着弟弟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其实即便不再说下去,凌罗也懂了,看来弟弟所说的哥哥家的母老虎,应该是有个比较凶猛的嫂子。 凌罗原本还想就着哥哥嫂子的事再打听打听,毕竟自己没有承接原主的记忆,万事必须靠打听,可看冯兰一副不想提及的模样便也没问出口。 正这时,凌罗的肚子咕噜一声大叫,惹得弟弟妹妹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成了凡人后,第一要紧事就是——吃饭。 仙人也吃饭,不过有时是为了提升修炼才吃,譬如宁玉。 有时是为了解馋而吃,譬如凌罗。 有时是因为无聊而吃,譬如楚断。当然不吃也不会饿。 “我们二五醒来以后就没吃过饭,你等着,娘去给你做饭。” 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头等要紧事,要是不吃饭,身子就会受不了,身子都不好了,还怎么赚钱。 吃饭得靠自己,即便不会使用农家灶台,也得跟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凌罗马上跟上冯兰的步伐,笑道“我帮您打下手。” 两间摇摇欲坠的土屋子,一间是里屋,睡觉待客的。一间是外屋兼职厨房与柴房。 凌罗掀开破麻布拼兑的门帘,跟着冯兰来到了外屋。 弟弟妹妹也不闲着,妹妹拿起床边的针线纳鞋底,弟弟则抱起门口编制了一半的草席子,坐在灰秃秃的梨树下,熟练的编起草席子来。 母女两个就一块做起了早饭。 农家的饭菜没那么多讲究,早上吃口饭是为了上午有体力干活,否则这样的家庭条件,其实是吃不起,也不舍得吃早饭的。 家里也并没有什么吃食,甚至比想象中还要穷苦。 灶台是黄泥与石头搭的,墙壁是黄土垒的,黄土墙壁裂开巨大的缝隙,被几根弯曲的木头强撑着,颇有岌岌可危的架势。 一抬头,屋顶上的稻草里,还有麻雀钻窝,麻雀扑棱棱一振翅子,一缕干草就从屋顶落了下来,露出个洞,晨光就漏了进来。 地上连多余的石子都没有,木门就是几块木板用草绳捆在一起做成的,还有房间里的土炕,上面只有两床破烂的褥子。 用家徒四壁形容家里的条件都羞煞了家徒四壁这个词。 第7章:吃饭 要说这玉帝还真会挑地,估计再也没有比这家更穷苦的人家了。 而就是如此简陋的生活环境下,食物真的就成了奢侈品,因为真的没有啥能吃的。 水缸旁边有几个烂烂歪歪的山芋,以及半布袋的陈年大米。还有去年秋天摘的冻得如同石头一般的黑梨蛋子。 村长说过,去年年头不好。所以家里连个存粮都没有,能吃上一把陈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冯兰舀了一瓢瓦缸里的水倒入黑锅中,将几块山芋,与一颗黑梨,切碎扔进锅中水煮,再掂量着小小的捏起一把碎大米,搁上一些盐巴,一丁丁油性都没有,囫囵煮烂后出锅。 这就是全部的饭+菜+饭后水果。 饭,大概三分钟就做完了。 冯兰呼唤着弟弟妹妹进来吃饭,几人连碗也不用,其实是没有多余的碗,几根竹筷子扎着山芋,就那么狼吞虎咽的造了起来。 大家都蹲在灶台边攥着筷子吃山芋,连简单的餐桌也不用,其实也没有餐桌,围着灶台吃吧,吃完直接在锅里捞,省事。 “二五!快吃山芋!”冯兰说着,攥起凌罗的筷子,就将烂乎乎的山芋扎起,递到了凌罗的嘴边。 山芋,在这顿简陋又贫瘠的早餐里,已经是最沉甸甸的母爱了。为啥,因为它最顶饿。 农家人,吃饭顶饿最要紧。 凌罗垂眼凝视着递到嘴边的山芋,吃吧,对不起味蕾,不吃吧,对不起胃。 最后,凌罗瞧着弟妹狼吞虎咽那馋人的劲头,又难敌冯兰的热情,干脆一口咬住山芋送进了嗓子眼。 嗯,这顿饭,都对不起她烧了三分钟的灶火。 艰难的吃了两块山芋,又尝了一口锅中的米汤,不得不说仙界的仙粮已经将她的舌头惯坏了,就是其他的食物难吃一些都无妨,可是这米饭,与原本吃习惯的仙粮相比,真的是难以下咽。 再看弟妹伸出筷子探进锅里,从清水一般的汤里搅着寻找稀疏的米粒,凌罗心里暗下决心,绝不可能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可目前仙种还没打开封印,尚不能利用,所以在这之前,她得赶紧适应凡间的生活,并战胜农家生活,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村妞。 “娘,除了种地以为,还能干啥赚钱,我想在村里找点活干。”要是指望种地收成卖钱,那可是早了,现在才二月里,站在风口上还很冷。 北方过了年还有两个月的冷天,外头的寒气直往人的骨缝里钻,这样的天气距离能种地,还得一二月左右。 且种了也不马上就收,所以这小半年的时间,她不能指着全部家产——那仅有的十文钱度日。 冯兰听闻凌罗的话后一愣,随后道“娘有活干,你弟弟可以编草席子,你妹妹可以帮人家做鞋,都能挣钱。你身子受寒刚醒,娘不想你受累。”说着,冯兰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凌罗发觉,冯兰可是真心疼她,弟弟妹妹年纪幼小尚且工作赚钱,可她已年有十六,竟还要靠大家养着,这怎么可以。 “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凌罗打趣道“您不叫我干活,我心里也不舒坦,我干活是为了赚钱,为了我们的家出一份力,或许干的不多也不够好,可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后总能过上好日子。关键是,得有一颗上进的心。” 冯兰见凌罗夸夸其谈,样子倒比以前活泼开朗的多,于是心中对于凌罗的病放心了些许,忍不住开心的笑笑道“如果你真想去,就跟娘一块去犁地吧,唐地主那没租给村民的地还有几十亩,他需要开春的时候找人松松土,每干一天能赚三文钱,娘一天能赚三文,你跟着娘,一天少干点赚一文也行。” 凌罗想了想是个好差事,一边赚钱,一边还能勘测土壤和村里的地形,日后仙种封印一开,就可以种地了。 别的不敢说,但是种地,她可是封了神的。自豪。 “不过,耕地的锄头需要自己买,一把差一些的锄头需要二十文左右。”说到这里,冯兰犯了愁。 近几年国家打仗用铁比较多,所以铁在农业与民用上的使用则大大下降,价钱也便提高了起来。 所以就造成了农用铁具费用与农业收入不合比例的情况。 原本凌罗是有一把锄头的,可她生病以后,家中缺少了一个劳动力,就将闲置起来的锄头换粮食吃了。而弟弟妹妹有他们的活,他们不种地,所以也并没有锄头。 凌罗懂冯兰愁什么,现在全家的手上只有十文钱,想买一把锄头就算倾家荡产,那还得再借十文钱。 凌罗将手往灶火坑旁伸了伸,借着还未断的火苗暖和手。打了个冷颤后,缩着身子试探的问了问“要不,先和那个唐,唐地主借十文钱买把锄头?” “二姐,你怎么又犯傻,唐地主可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上次我和妹妹偷了他家一个鸡蛋,险险被他抓住揍了屁股蛋,他还说‘狗子与人也,无恶也!(苟志于仁矣,无恶也)’,还用书敲我脑袋说‘再偷,就拿你家二姐卖了顶账’。”弟弟抿了抿嘴道。 也是,那可是地主啊,地主都是什么人,心肠软的能做地主? 不过很难想象,这村里的地主,还读书呢~凌罗暗自笑笑,觉得这个唐地主,不可小觑也~ “别那么说人家,人家唐地主人不错。”冯兰默默的收拾着碗筷,小声喃喃道。 凌罗犯了难,目前她的经济状况来说,只能借钱。但借钱,估计也全都借遍了,现在谁会借钱给穷人,而且一家子连个正经劳动力都没有,谁也不能贸然借钱给这样的家庭,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冯兰的钱,每天赚来的三文钱还得供应家里的开销,还得攒钱还债,所以也无法帮她买锄头。 借锄头呢?也不现实,家家户户有锄头的就有相应数量的劳动力,谁家也不会有空闲的锄头,都是人手一把,铁又死贵的,谁也不闲置那玩意。 想了又想,她现在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原身的大哥了,如果能叫他接济一点,至少缓缓穷日子就好,等今年种了仙种,收成之后可以带他装逼带他飞。 第8章:去讨债 虽然冯兰对这位大哥有许多抵触,可大哥究竟是大哥,而且凡人认亲,要是连哭带泣的去跟他诉诉苦,想来这位大哥应该不会那么狠心肠。 怎么也不会将自己赶出来不是。 所以凌罗决定,先去拜访下大哥大嫂,再做下一步打算。 说去就去。 这时候,却见灶台前面蹲着的弟弟,突然对着凌罗眨了眨眼。 凌罗接到弟弟的暗示起身,正好她也有事要问弟弟,朝着弟弟打探下哥嫂的情况。趁着母亲冯兰洗锅的空档,悄悄的拉着弟弟拐进了猪圈。 为什么要悄悄的,因为凌罗能看出母亲冯兰有些避讳谈及哥嫂,但自己现在又不知道哥嫂是什么样的人,所以需要朝着弟弟问路,亲自会上一会,见个面。 至少见了面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好的话,就一起互帮互助着过日子,坏的话,以后心里也有数,离他们更远一点。 猪圈里瘦到皮包骨的母猪蔫蔫的趴在泥坑里,一动不动的连喘气都懒,凌罗都怀疑此猪是差不多饿死了。 猪能饿成这么瘦,也是没谁家了,毕竟猪这东西吃猪草也能长上二两肉,可是家里人不分昼夜的忙,没有时间去割草,附近的草也被其他村民抢占了地盘。 且这是刚开春里,也没有稻壳与糠麸喂猪,庄稼收成不好,连猪也跟着受穷。 “二姐,你是不是将以前的事都忘了?”弟弟站在猪圈外歪着头盯着凌罗的眼睛瞅,有点难以接受。 “是啊。”凌罗吹净了地上石板的土,坐下来笑道“忘了耶。” 但见弟弟也不灰心,只见其从梨树下拖着刚刚编完的草席子搁在凌罗屁股下,小声叹了口气对着凌罗一本正经道“没事,我是你弟弟,日后你多接触我,就知道我是你弟弟了,还有娘和妹妹,对二姐都可好了,二姐也会想起娘和小妹的!” 弟弟稚嫩的脸上表情却前所未有的认识,叫凌罗忍俊不禁。 凌罗刚刚坐在石板上还挺冰后臀尖,此刻坐在弟弟拿来的爱心草席子上后,暖和多了。 好贴心的小暖男耶~ “你示意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对!”弟弟朝着屋里打量了一眼,期间看到妹妹端着簸箕走出来,还假装与凌罗谈家常,直到亲眼目送妹妹进了屋,这才放心的在凌罗耳边道“二姐,你之前问娘这些钱都是怎么欠下的,我想告诉你,这十两银子是哥哥嫂子欠下来的。” 弟弟又解释“当年大哥爱赌钱,将家底都赌输了,还欠了五两,之后娶了嫂子,又欠了一两,去年又欠下几两后,娘就带着咱们三个搬出来了。” 凌罗才晓得,原来如此,难怪说到怎么欠的钱冯兰都是吞吞吐吐的顾左右而言他,感情这其中还有大哥大嫂的事。 “二姐,你也别怪娘,娘可不是偏袒大哥,娘恨死大哥了,要不是大哥见那三狗子落水去喊你救,你也不会一病不起的趴炕了。娘不想叫你想起大哥,怕你伤心,所以也不提是大哥欠债的,自己悄悄的做工还债。” 这么一听,冯兰也是可怜的母亲。 “这事你怎么知道?”凌罗问。 却见弟弟将手拢在嘴边低声道“我见大嫂来找过娘,她二人说起过这事。大嫂对娘可凶啦!逼着娘亲还债,还骂娘如果不帮他们还债,就将你卖去,卖去青楼哩。可娘打不过大嫂,除了哭,就是哭。娘也不叫我出手揍大嫂,说那样不对,叫人家看了说我这个小叔子,虎。”弟弟一抿嘴,替母亲委屈。 那么现在凌罗就明白了,大嫂原来不是什么善茬,难怪冯兰听到大哥大嫂这个字眼就会脸色难看,将那么温柔懦弱的人逼成这样,并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如此,也不必跟他客气,既然欠钱,为什么要别人还呢? 欠债还钱,就是在仙界,也都要信奉遵循的规矩,他一小小凡人,还没资格破得。 决定了,去讨债。 “二六。”得知真相后,凌罗冲着弟弟弯了弯手,将嘴唇贴在弟弟的耳边,悄声道“大哥家怎么走?” “出了门朝着东拐不到半里地,看到两个大柳树后面那家就是。”二六顺手指着墙外道。 “好嘞。”凌罗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朝着茅草屋里又张望了一眼,而后弯下腰低声道“姐姐出去一趟,娘问起来就说我去拾牛粪了,好吗。” “放心吧二姐,我肯定不说你要去大哥家!”二六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的下了保证。 二六虽只年有八九岁,但他机灵,凌罗喜欢。 凌罗咧嘴一笑,顺手背起了篓子,做出一副拾牛粪的样子,走了。 毕竟她得瞒着冯兰,不然冯兰说不定不允她去。 出了家门口往东拐,这一路上经过了不少水田,只是现在不是农忙季节,天气还凉,水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土道两旁光秃秃的树干如铁一般冰凉,整个村子都流窜着一股冷的要命的寒潮。 凌罗从嘴里哈着冷雾气,捂着冻得通红的耳朵,走在两片田间的夹道上。 田上还有暖阳与冰水碰撞出的雾霭,浓厚的雾霭将家家户户的土坯房笼罩在内,整个村子如诗如画。虽不能比仙界,可多了烟火气的晨景还有那么一丝活泼热情。 凌罗穿着一件墨绿色袄衫,一条黑色长裙,一双青色布鞋,将墨黑的长发卷起用木簪子盘好,在冰面上照了照。 好看。鉴定完毕。 起身再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乾坤葫芦里的储物空间,里面的种子还在封印状态,但只要看着它们,就很安心。 不亏是务农的,即便被贬下凡惦记的却不是能力被陨,而是那些种子是否安好无恙。 从仙界下凡来此,这一遭震荡虽然陨灭了她千年的法力,但她还仅存的一丝精神力用的还算得心应手。 索性现在的土地也不能用,季节也还不利于种子生长,所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等待。 仙种是仙界之物,所以它生来娇贵,即便是在凡间种植出来,法力也耗损了九成九,所以它们也并不能无土栽培,或者一息生长,亦或者不惧天气环境。 再一推算,自己将精神力渗透进入仙种中,取出仙种,还需要一两个月左右。正好这土地也还需要一两月才能种地,算下来种子可用时期,土地也可用了,时间吻合的恰到好处。 至于这仙种相较普通种子来说到底强在何处,那就需要两个月后种出来比比了。 第9章:哥嫂 提起仙种,顺带一提乾坤葫芦的限制。 乾坤葫芦在仙界的时候,确实法力无边,玉帝经常借用来搬运货物。只因它有无尽的空间。 可惜,因为到了凡界凌罗法力只剩于一丝丝精神力,所以开启的乾坤葫芦的空间也不大,现在除了种子占用的空间外,还能储存物件的空间,只剩下几米见方。 不过她暂时也用不到那么大的空间,所以放个随身物品足够了。 关闭了精神力,凌罗背着篓子继续赶路。 这会正是上午,不是农忙的季节,家家户户都会在家做杂活,或者在外做短期工,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上到古稀老者,下到垂髫幼儿,但凡是张嘴吃饭的,都需要利用双手双脚去做活,年轻的有一把子力气的就去做苦力,身子弱的老幼,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凡是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他们都做,勤劳又朴实的人们虽然贫穷,但是他们每一个都想着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这是凡间的传统美德。 很快,走了接近半里路的凌罗看到了两棵大柳树,虽然已是开春,柳树因是天气寒冷,却连新芽都没发,枝条硬邦邦的支愣着,也是冷的够呛。 柳树后面确实有一户人家,烟囱里正冒着烟。 这户人家是土坯房子,三间的大房子上房屋还磊着木头与石头,下屋墙根贴着石头砖,防止雨水迸溅,房屋倒塌用的。 房门是两片榫卯的结实的木门,上还有门栓与锁头。 窗子开的有三尺半宽,统统有崭新的油纸糊着,窗棂木也是结实的老榆树木,上刷着一层细密的朱漆。又气派又亮堂。 院子外围着一圈方正的石头当院墙,房子夯的十分坚实,当院也不小。 当院西侧是一个低矮的草窝棚,里面养着家禽一类,因为凌罗看到草窝棚外面有用来喂鸡喂鸭的石槽子。 当院东侧则是一堆码的整整齐齐的、长短粗细不一的木柴。 木柴大约码了一米多高,与院墙同高,但宽却很宽,从房屋墙边一直码到大门口处。 这些木柴上都有泥泞裹着,尤其是下面的几层,甚至有了瘫烂发黑的迹象,显然这些木柴已经堆放在这有些年头了。 可惜并未在柴垛边看到砍柴的刀与背篓绳子一类,就连劈柴的斧子与劈柴碎屑的痕迹都不见,再看柴火垛堆积的样貌推算年头,怕是这些柴火也是当年没分家的时候,娘冯兰、或者爹王二子二人辛劳做的工。 这样的房子在村里也鲜有几家,似乎是凌罗一路走来遇到的较好的房屋了,毕竟这个村子整体的村风就非常贫穷。 院墙上有个竖着木板敲钉的严实的大门,大门紧闭着。 凌罗疑惑,大门紧闭可能是出门做活了,可是烟囱冒烟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家中着火了? 正这么寻思着,却听见大柳树上一声稚童的笑声响起,凌罗抬头一看,是一个黑黑胖胖,满脸横肉的小男孩,正说不上是气是笑的瞪着凌罗看。 男孩骑在树杈上,两只手之间正绷紧一根麻绳,好像是正在做什么游戏。 “小哥。”凌罗伸手遮了遮从柳树叶下漏下来的阳光,看清了孩子的脸后,笑道“小哥,这家人是不是姓王?” 那小孩却没出声,只是狠狠揪着一根麻绳,满眼怒气的冲着凌罗。 凌罗见那孩子不吱声,以为他是没听清,于是声音大了些,又问了一遍。 这回还不等凌罗问完这句,只见那孩子冲着凌罗就吐了口唾沫,吐完紧接着就麻利的骂出一句“野汉子养的!” 凌罗眉头一皱,不仅又气又奇怪,这孩子看起来跟自家的弟弟差不多大,怎么悬殊如此之大,无缘无故当街骂人,骂起人来还像个泼妇作态。 凌罗也不再搭理他,他倒是像找到了乐子,猛地从树上蹿下来,背着手绕着凌罗转了一圈,随后脸上露出了不合年纪的坏笑道“知道老子刚才在树上干什么吗?” 凌罗管他干什么,小王八蛋能干出什么好事。 凌罗没搭理他,只眼瞅前方人家,确定那是否是大哥家。 却见那孩子嘎嘎拍着膝盖一乐,将手中的麻绳从袖子里拽了出来,而麻绳的另一端拽着一只麻雀的脖子,麻雀已经被麻绳勒死了,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男孩拽着绳子的一端,将手上的麻绳在身子前后左右悠晃着,叫那只可怜的麻雀死的毫无尊严。 “老子在杀鸟给你看!”男孩说的有来道去,好似这样的把戏使他非常愉悦,而且已经玩惯了的模样。至于男孩口中的‘你’,其实也并不单指凌罗,他只是恶趣味,觉得恐吓一个人非常有成就感,所以他才不管来的人是谁,他都要这副作态。 可偏偏这回来的就是凌罗。 凌罗从不惯着坏小孩子,尤其是那种作恶多端缺管少教的小王八蛋~ 于是凌罗转了转袖子里的乾坤葫芦,扯起唇角微微一笑。 男孩瞪着一双贼溜溜的眼只盯着凌罗,见凌罗半天没动,竟然将袖子朝着黝黑的胳膊肘上撸了撸,随后攥起拳头,一拳糊在了凌罗的后背上。 凌罗还没作出什么动作,却见大门内,从土房里响起一声尖声的叫骂。 “哊嗬,这不是二妹妹吗,怎地,刚刚叫嚣着退了婚,就来这疯了,上俺们家门口蹲着来干啥!” 之后,便见一个体态矮胖的女人,身披紫红的对襟绒质短袄,下穿一条艳红的襦裙,一手拢着头发,一手伸着手穿进衣袖里,踩着一双缎面的绣花布鞋,站在家门口伸着脖子对着凌罗叫骂。 凌罗一看,这大嫂的穿着打扮还真一副有钱模样,他人都是青布衫,她就能穿绒布,还是大红色,凡间染料颇贵,一般红色的衣裳农村家庭也穿不起。 紧跟着,女人身后一个衣着不整的高瘦男人,披着青布棉袄,敞着红铜的胸口,脚上的鞋一颠一倒的踏着,东倒西歪的扶着墙,朝着大嫂,哑着嗓子大骂“你骂啥呢,大早上你他娘的胡咧咧啥,还不滚去给老子拿酒,老子……” “哊嗬,是你那催命的妹妹来了!我骂啥,你说我骂啥,我骂催命鬼!”大嫂将手朝着袖子里一揣,嘴角一张一合的甩着脸子厉声喝到。 “爹!娘!这女人是找你们!”而大门外的男孩,扬起脸,梗着脖颈子,冲着院里闭眼一喊,随后朝着院里跑去。 他也不走大门,偏要钻狗洞,哧溜的一下子钻进院子,还不忘把着大门上的木头,一口痰又吐在了凌罗的脚下,道“穷种!” 好嘛,一家子神兽。 第10章:撒泼 凌罗一瞧,这原来是一家人,这正是原主的哥嫂与侄子。 大哥名为——王二四,大嫂名为:三斤,侄子名为:铁驴子。 为啥大哥排在老大却叫王二四?因为上面三个孩子已经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了。 这在凡间的穷苦人家来说算是稀松平常的事,谁家还没几个饿死的孩子。 这些都是在家里出发前,从弟弟王二六口中得知的。 但话说回来,这侄子的名字取得还是有一手的,叫什么名字就像什么。 果然,冯兰不叫她来见大哥是有道理的,就这一家子,换个好模好样的人来也得气出个三长两短来,莫要说凌罗还是落水生病卧床许久,刚刚好了的人。 “哊嗬,你家那催命的穷娘们可真是阴魂不散,生病前就是今天借把米,明天借把面,这病一好,她又来了!也不知是上辈子做了啥冤孽,非要跟这穷种沾亲带故!”大嫂话里带着硬刺,故意损骂凌罗。 凌罗也懂,大嫂她心知肚明凌罗不是来借面的就是来借米的,就是故意叫凌罗难堪,然后离开这里,省的她来跟他们要东要西。 女孩子脸皮薄,要是挨上几句难听的骂,那就无地自容的跑了,哪有胆子要东西?所以话说的难听与否,直接关系到最后这东西能不能保住不被凌罗讨去。 大嫂将嘴唇撇高,双手揣在袖子里,对凌罗的到来不屑一顾。 那大哥,更是个拎不清的人,终日好赌好酒,见了钱就买酒,见了酒就没命,莫要说拎不拎的清,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之中,但凡有半个时辰是清醒的,那估摸着就是在赌桌上输钱的时候。 面对这么一家三口奇葩,要是普通人怕是就犯了难,好歹凌罗是神仙,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对着这样的小局面,还算罩得住。 只见她也不恼,毕竟在她眼中三人不过是撒泼的小人,君子尚且不会与小人一般见识。神仙更不会。 于是她趴在大门上,两条胳膊悠闲的挂在大门里荡着,似笑非笑道“大嫂,我不是来要米的,我是来讨债哒~” 这话一出,震惊了哥嫂二人,只见二人面面相觑后,瞪着眼珠子高喝“你说啥?” “大哥赌钱欠下的债,没道理叫我与娘来还,你们要是识趣,就马上还钱,我拿钱走人,你们要是不识趣,那我只能去官府告状了,这状要是告下来,搞不好大哥就要被揍断腿,大哥你想想,你要是被揍断腿,大嫂还能跟你?铁定扔下你和孩子自己改嫁,到时候你是赔了夫人又丢命,保不齐你家小王八蛋还得管人家叫爹,你却啥也做不了,只能干巴巴死在家里。” 凌罗往日在天庭,无聊的时候就和楚断斗嘴,所以练就了一副好嘴皮子,要是光凭淡定的神态与气人的语言来评判,凌罗每每能斗嘴致胜,拔得头筹。往往是气的楚断一边狠笑,一边追赶她,扬言要单手捏死她这个女王八(楚断对凌罗的昵称)。 所以要是动嘴吵架,嘿嘿嘿,还是颇为六六六的。 这会哥嫂二人都明白了,才知道凌罗是知晓了那欠债的事。 难道是冯兰将这事告诉王二五了?大嫂心中匪夷所思,她恼羞成怒,跳着脚叉着腰骂道“你娘不得好死啊!啥事都往外说!” 凌罗听后不屑一笑,又继续高声道“大哥,欠债不可怕,为别人背黑锅才可怕。这债是不是有大嫂一份?大嫂欠债为了啥?没准这孩子原本就不是你的,大嫂就是借你的窝下个蛋,最后用你欠的钱领着别人的孩子给野男人过好日子去,你呢,要不就是被大嫂端来的一碗毒药整死,要不就是在赌桌上被人揍死,要么就是寒冬腊月在家饿死,但也保不齐我下午就去县衙告你,你就被廷杖打死也未可知。” 听闻这话,那大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登时一怔,浑然打了个哆嗦后,突然硬邦邦的转身,冷着脸就扬高了手,结结实实的抡圆了胳膊,给了大嫂一个大嘴巴子。 大嫂因为没站稳,被打了巴掌后原地转了个圈,猛地栽在了地上,捂着巴掌愣愣的望着大哥,先是小声喃喃“咋了……你打我……” 继而马上扑腾着身子盘腿坐下,一把拍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天杀的啊!你竟然为了那个小贱人三两句挑拨就打我啊!” 这声音哭的凄厉又难听,人声夹着隔壁的狗吠,马上就传播几里开外,叫在家做活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直到听到一句“我不活了!我这就上吊!”这群支着耳朵听乐呵的人瞬间拿着手上的活计,嗖的冲出大门,奔着同一个方向驶来。 大哥家后面就是村里的唐地主家,有在地主家做工的人,也趴着墙听,最后实在不过瘾,干脆悄悄的搁下手上的工作,跑来看热闹。 大嫂躺在地上打滚蹬腿,看样子是要与凌罗同归于尽的架势。 大哥却站都站不稳,伸手指着大嫂的鼻子破口大骂“前天晚上我回家,那二赖子为啥,为啥提着裤子从我家走出了!” 却见扑腾打滚的大嫂一瞬间愣住,眼珠子快速转了两圈后,更大声的哀嚎道“那二赖子就爱偷鸡摸狗,他来偷大鹅你见着不管,就知道骂我!你家那小蹄子来挑拨我,你也就知道欺负我!你有能耐你就揍她!撵走她!你他娘还是没能耐!” 这时候村里没出外做活的人都赶了过来,一看是凌罗趴在大门外晃着小腿,哼着小曲,就知道这姑娘一来准没好事,早上刚刚因为她退婚,村长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还在家捯气,她又来闹哥嫂家,这丫头咋还醒了后就变成个不省油的灯了。 大哥见人越聚越多,脸上有点挂不住,对着大嫂怒吼了两声“滚起来!”大嫂却越哭越凶,他便不知道找谁撒气。 那大嫂,见人越来越多,她自然越哭越凶,毕竟哭声越高越占理,这是她出嫁前,娘家教给她的规矩,她运用的得心应手。 第11章:黑钱 “大家快评评理吧,心好的人啊,快来评评理吧!这小蹄子先是跟人家退婚,毁了我们王家的脸面,又来哥嫂这搅乱,这样下去,我们还咋活啊!” 嫂子的声音成功引来了众人,众人见凌罗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统统伸手指着她的脊梁骨怨声连连,他们才不需要查明事情前因后果,只知道大嫂哭的凶,那就是弱者。 大哥见凌罗还趴在大门上看热闹,顿时火气蹭蹭的冒。顺着酒劲,就拎起门口的烧火棍,朝着凌罗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随着声音大家纷纷扭头看去,人群自动避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村长裤腰上别着烟袋锅子,背着手,满脸凶神恶煞的就冲进人群中,直朝着凌罗就迈步上来。 凌罗一回身,见村长前来,还不忘热情的对着村长打了个招呼“猫宁~” “不知廉耻!”村长啐了口痰吐狠狠的在地上,又伸脚碾了碾,村民里顿时有人奉承道“老村长爱干净哩。” 村长没搭理任何人,只绕过凌罗,伸手晃了晃大门,冲着院子内脸红脖子粗的大哥厉声一喝道“开门!” 大哥睁眼一看是村长,忙不迭的跑来开门,连鞋掉了一只也不顾的赶忙拉开大门哈腰点头的道“村长,村长。” 大嫂一见是村长来了,哭喊的更凶了,扯着脖子哭的声音极长,就像便秘一样。 “起来!”村长站在大嫂身前,居高临下的高声一喝,大嫂顿时收了声,扶着墙根站起身来,夹着腿含着胸退到一边,将粘在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在了耳后,低眉顺眼的不敢吱声。 村长站在了院子中央,环视了一周院内情景,见那大嫂一脸的鼻涕眼泪,大哥一身的酒气,而那凌罗呢,还是满脸不以为然的笑意。 “家门不幸!”村长狠狠瞪了凌罗一眼后,对着大哥大嫂发问“说,咋了!” 村长是爱帮忙解决问题的人吗?不是,他只是喜欢行使权利,站在人堆里趾高气扬的‘指点江山’和‘派兵遣将’罢了。 在他心里,整个清水村不足方圆十里的地盘就是他的江山,整个村里民众不足百户,就是他的臣民,他只有在帮助村民解决家长里短的时候,才能体现自身价值,今天这般‘恢弘’的骂战,正是他的主场时间,也是他最得意的show time。 所以,他来了。 他来了,自然是要偏向一方的,而一大早上凌罗刚刚得罪过他,自然这回跑不了凌罗的。 只见他耸了耸腰背,听完大嫂的控诉与大哥哈着酒气的叙述外,一闭眼一咂嘴,将眉毛皱成一个大疙瘩,伸手指了指凌罗道“你说,你大哥大嫂欠钱,有没有证据!” 证据,没有。 凌罗如实回答,一来冯兰心软,大嫂心眼多,断不会在借给大哥大嫂钱的时候打欠条,二来,没准当时债主直接来找冯兰要的债,冯兰去借钱还债,这中间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大哥大嫂是欠钱的一方。 所以现在就很棘手,要是有证据,你以为凌罗不是直接报官,为啥要与他们瞎纠缠。 “没证据?”村长撇了撇嘴“没证据你瞎闹什么,这事是你大哥和你娘没分家的时候欠的债,那时候你娘也是自愿背债的,现在你病好了,跑来要债,你以为你几斤几两,就能代表你们王家了?告诉你,你爹死的时候就将你一家嘱托给了俺,俺虽不是你爹,也没你这么糟心的闺女,但你家的事俺还是说了算的!” 村长疾声厉色,从他的语气中,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就是,这债凌罗没有资格讨。 这会凌罗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天上神仙,可是被贬下凡法力尽失的情况下,还没有一个村长行使的权利大,来的神通。 “赶紧回家,省的在这丢人现眼!能提出退婚的女人就会作妖!”村长的眼睛斜楞在凌罗身上,这一句话将凌罗早上退婚的事又推回了高潮点。 “就是啊,那好人家的姑娘能提出退婚吗?” “她那心思不端,没准是她那寡妇娘上梁不正,丢人现眼啊!” “呸,老不老,小不小,王家没个正经东西!”只见群众纷纷伸出食指点着凌罗的脊梁骨,男人们对着凌罗小声评价,而妇女们则或揣着袖子,或缝着鞋垫,歪着嘴骂。骂的隐晦的、直白的都有,反正大概是给凌罗扣上了不检点、没有女德的帽子。 凌罗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毕竟好端端的来讨个债就叫那丧良心的村长给翻了旧账,公报私仇的将早上的退婚又给提了出来,好似这事是在他心口窝子上扎了一刀,而这一刀他必须扎回凌罗身上才能安心。 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凌罗也不想解释,事到如今越描越黑,由着他们爱怎么嚼舌根就去吧。 这时候,大嫂见人群沸腾起来,也来了劲,朝前扭着肥臀迈了两步,伸手指着凌罗鼻子叫骂“小贱货,还将钱讨到你哥哥身上来了,长兄如父,你爹也死了多年了,这哥嫂就如同你爹娘,有你这么跟爹娘要债的?” 村长也挺了挺后背,清了清嗓子吐了口痰,见大嫂正占据上风,对着身边的大哥一使眼色,示意大哥跟他进一步说话。 大嫂还插着腰怒骂,却见大哥哈着腰跟着村长走去了东墙根。 村长慢条斯理的从裤腰了掏出烟袋,装了一袋旱烟沫沫,大哥忙识相的给村长点上了烟。 “嗯,挺得力。”村长被烟熏的半眯着一只眼,歪着嘴吧嗒了一口后,冻得伸手摸了一把鼻涕,对着大哥语重心长的道“你看,这本是你老王家的事,按理说俺不该掺和,可是你那死鬼的爹死前将你和家交给俺,俺不能见死不管哩,要不这么着,今天你给我块把的铜板,这事我帮你解决,解决的好,你就给俺打二斤酒,权当孝敬俺,要是解决的不好……” 村长叼着烟袋哼哼了两声,又朝着凌罗的方向看了眼,转头对着大哥道“没啥解决不好的,一个黄毛丫头,还能反了天不成?看俺不好好收拾收拾她,服了为止。” 第12章:土地老 大哥一听这话,了然了,原来村长是要借机收一波黑钱。 这档口上,要是这钱不出,怕是村长也不会给他们家好过,那干脆如此,就给他几个铜板吧。 几个铜板而已,穷不了我,富不了他,大不了爷们再下一回赌场,全都翻倍的捞回来了。 当即,大哥就将手伸进衣袋里,将原本打算存起来喝酒的钱给了村长,并为自己的英明决策与深远目光,感到自傲。 大嫂还在趾高气昂的连哭带骂,可无论如何骂,凌罗就是一副软硬不吃的状态,淡定的望着大嫂的嘴唇一张一合,唾沫横飞。 大嫂怒极,眼瞅着骂不疼凌罗,就抬手要给凌罗巴掌。 却见凌罗笑眯眯的望着大嫂,不以为然的开口道“事先说好,我可有病,你要是敢打我,我犯了病,你可是要负责任养我的。我吃不了粗粮,睡不了硬炕,你养我以后,得日日细面馒头或者白米饭伺候,早中晚三餐都要有油,三天一顿肉,五天一顿野味,我不吃太腥的,可我爱吃河鲜,所以你做鱼的时候得去腥。我睡的被褥要新棉的,被面要软绒布的,不然我睡不踏实就会做恶梦,做恶梦我就爱切西瓜,一翻身摸到谁的脑袋当做西瓜,一下地拿起菜刀就咔嚓,你瞅瞅,我缺德不?” 凌罗说完,还不忘转头问向村民们道“你要是打我,大家都能作证,是不是~” 言罢,凌罗对着身后的人群,嘿嘿一乐。转头又对大嫂道“明白?” 凌罗还是捡着大嫂见过的最好的生活物品说的,要是真的按照凌罗原本在天上的生活,云田金蚕的丝枕配合九天玄鸟的羽绒被子,神木园的千年檀香木整棵镂刻的大床是睡眠标配。 至于饮食,米面粮油自然就是自己的仙粮,蔬果肉类都是三界内难得的珍奇药材,烹调大厨~那自然是瑶池寿宴的总厨食神亲自掌勺的菜式,就这有时还难符合凌罗的胃口。 以上,就是凌罗在仙界吃喝拉撒的日常。 可大嫂又没见过这些,你跟她说,她只能觉得你吹牛逼,所以说点她见识过的就中了。 果然,大嫂愣住了。伸出的巴掌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了,她虽腰肥体壮对付势单力薄的凌罗还不是轻而易举,可她此刻可不敢对凌罗动手。 一来,现在在群众眼里凌罗是逼迫威胁大哥一家和谐的丧门星,如果她打凌罗巴掌,那她马上就是没有女德的悍妇,凌罗就成了人人眼中可怜见的单薄弱小的小姑子。她没理啊~ 二来真要是将凌罗打出个好歹来,这大家都看着呢,还不得叫她养着这小姑子?莫要说三天一顿荤腥,就是细面的馒头她都十天半月才吃一回,还要天天给她做?做个六啊,吃粑粑去吧! 所以大嫂咬了咬后槽牙,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瞬间躺在地上,再次翻腾打滚,使用杀手锏,大哭起来。 村长与大哥慌忙从墙根赶了过来,而从反方向,母亲冯兰正听见动静,拉着王二六的手,脸色煞白的匆匆拨开人群进了院子。 本以为此刻正在挨欺负的人是闺女王二五,却不料悠哉站着笑的是二五,没辙躺着哭的是大嫂。 大嫂见大哥与村长也奔了过来,冯兰也到了,人也整齐的差不多了,提着破锣嗓子,张大了嘴,哇的一声准备大哭起来。 只不过这哭声还没憋出口,却见凌罗找准了冯兰的方向,突然伸直了身子,咚的倒进冯兰的怀里,昏死了过去。 凌罗这一昏倒,叫众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刚刚还都好好的这在场众人有目共睹,可为啥见到她娘来,一瞬间就昏了? 这不是讹人是啥? 人群中只有冯兰与弟弟王二六焦急万分,抱着凌罗的身子一边摇晃一边哭喊“二五二五!俺可怜的闺女啊!你咋就这么惨,大病刚好就又晕倒了,你再这么一病要是不起来,娘跟谁要人去?跟谁拼命去啊!” 冯兰哭泣悲戚,眼泪也哗哗直淌,她心疼女儿自然是真,可凌罗装死也是真。 凌罗才不做那吃黄连的傻子,既然大嫂想飙演技,那就飙一段试试,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凡人,能干过一个千年的神仙? 人群见凌罗半天也没动静,又想起昨日还是瘫痪在床的病秧子,突然被大嫂又骂又吓的一受刺激,肯定是要大病的,于是各个探出头张望,查验是真是假。 凌罗也不能坐以待毙,她装死这阵也没闲着,而是原神出窍,用神识敲了敲地面,传唤了土地仙官。 元神出窍可不是好用的,用一次对灵魂有很大负担,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会折损寿命,需得静养方可恢复。而且没准还会钻不回原本的身子,变为孤魂野鬼。 好在凌罗的一点精神力在关键时刻还能派上大用场,依靠精神力元神出窍也不费劲。 这回必须想个招,将大嫂整治的服服帖帖的,不然她不知道什么叫被贬的神仙也是神仙。 凌罗敲了几下地面,那土地仙官倒也机灵,一敲就露了头,怕是也正在听热闹,所以随叫随到了。 然而其他人是看不到土地的。 “小神见过掌田仙君。”土地二尺高的身子出现在地上,对着凌罗的灵魂一鞠躬。 其实按道理说,二人都是看地的,工作性质差不多,只不过土地是凡间守地仙官,凌罗是仙界守地仙官,就差了那么一个档次,且凌罗掌管的土地面积之广阔比于土地来说,如同大海与滴水,且按仙法来说,凌罗的境界比于土地又是九牛与一毛,天壤之别吧。 “土地老,本仙君受玉帝之托,来凡间办些公差,只是法力被限,而今又有难,所以还请帮忙。” 其实凌罗是被贬仙官,所以所有神仙是不予她开路帮忙的,否则被玉帝得知,会降下惩罚。 嘿嘿,不过凌罗知晓自己刚刚被贬下凡,所以玉帝的公告圣旨还没传下来,土地老也还不知她是被贬的,所以钻了这么个空子,请土地帮帮忙。 土地倒也痛快,鞠躬笑道“三生荣幸,只是如是太大的忙也力不从心。” “不大,你看眼前那撒泼的女人没有?”凌罗对着大嫂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她有啥不为人知的秘密你是否晓得?” 第13章:来了个男人 土地一手握着藤杖,一手捻着长须,打眼一看大嫂,瞬间双颊微红,一眯眼,颇为心满意足的笑道“她的隐私与秘密,老朽了如指掌。” “很好,将这些告知与本仙君,本仙君有大用。” 于是,这边的人群都围观晕倒的凌罗,伸手去推了推凌罗的手臂,又将食指搁在凌罗的鼻息上探了探,然后一拍大腿,呜哇一声喊叫“糟糟!死了!” 这么一说,众人全都蜂拥了上来,搭脉摸头的试探,最后各个一拍大腿惊呼“都硬了!她娘,准备下葬吧!” 能不硬吗,那凌罗的灵魂已经出了王二五的身体,王二五原本在凌罗宿体的一秒前就因病死翘翘了,现在凌罗一出体,肉身马上就恢复了死亡状态。 这话惊呆了冯兰,她哭的伤心,竟没注意到这些,也学着人家的样子在凌罗的口鼻处试探呼吸,结果,果真没气了。 冯兰的双眼一阵发黑,使劲撑了撑身子没撑住,昏死了过去。 “娘!娘!”王二六此刻终于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后又哆哆嗦嗦的探了探凌罗的鼻息,抱着凌罗的脸哭喊“姐!姐!” 这会,又骑在大柳树上的侄子捡了个乐,指着王二六淌着鼻涕的脸哈哈大笑,露着豁牙子叫到“该该该,没娘爱!” 再看那大哥大嫂子与村长,脸上已经附上一层苍白,大哥的酒也醒了一半,杵在地上的两条腿也由原本的摇摇晃晃变成了挺直僵硬。 他害怕啊,害怕那死鬼妹子成了厉鬼来找他索命咋整。他心疼啊,心疼这得赔偿冯兰多少钱? 尤其是大嫂子,脸上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也不哭嚎了,也不打滚了,默默的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瞅着凌罗苍白没有活人象征的脸,顿时吓得妈呀一声,连连后退。 村长倒是没啥大的反应,他现在心里只有两件,一件是这王二五是被大嫂骂死的,也没用上他的帮忙,那大哥的钱是不要就要要回去了? 再一件就是他儿子三狗子就要给邻村的四妞定亲了,四妞的爹是个养牛的,算是半个地主,有钱人,要是这档口上出了这么个晦气的事,万一那四妞她爹不同意这桩婚事了咋整? 四妞虽然丑陋粗鄙,可她家有钱啊。 于是村长叹了口气,吧嗒了一口烟,这种场合所有人都慌乱了,可他不能,于是他拿出了村长的派头,挪到了凌罗的跟前。 “先埋了哩,死的横,赶紧埋,别染了晦气哩。” 王二六听闻此话,狠狠的一咬牙,抬起满是补丁的袄袖子,胡乱的擦干了眼泪,也不知是太恨了,还是怎的,小小年纪竟咬牙从嘴里说出一句诅咒之语“你们,你们会遭报应!我不会放过你们!” 村长哪里愿意听这话,原本就要定亲了忌讳这些,听闻这话他瞬间恼了,扬起烟袋锅子,就要朝着王二六的脑袋上砸去。 正这时,却见凌罗唰的一瞬,睁开了双眼,正直愣愣的盯着村长看。 村长这一回可吓得不轻,烟袋锅子停在半空中迟迟未落,竟抖落了满脑袋的烟灰也不自知。 却见人群正诧异震惊中,只见凌罗坐起身来,挺着腰板,面朝大嫂,满脸严肃突然发话道“陈三斤,好个荡妇,还敢招摇!” 却见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滞了,默默的看着这凌罗活了死,死了活的是闹什么鬼事,各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仔细的听,仔细的瞅。 这人群后面,正来了个男人。 男人头戴竹编斗笠,身穿黑色小袄,袖子卷起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胸口微微敞口,露出一小截白净的锁骨,肩上扛着一个竹编鱼桶与鱼竿,左腰间别着一本《论语》,并排就是一本《金瓶梅》。 下裤露出半截脚腕,脚上踏着半新的布鞋,嘴里叼着一根树杈,悠闲的揣着看热闹的心思,站在了人群之中。 这男人身高八尺左右,身材颀长挺拔,草帽的阴影将白皙俊朗的脸遮挡了一半,阴影被挺拔的鼻骨劈开,一半落在眼睑上,一半落在润红的薄唇上。 这男人虽丢进人群中穿着普通农家衣裳,却也有股子风清月朗,不染俗尘的书生气。 “陈三斤,你与王二四串通,将老娘与弟妹赶出家门,是也不是?”凌罗面朝大嫂,一声呵斥,叫在场众人吓了一哆嗦,各个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大嫂何许人也,她既凡会做,就不会承认,所以她先是定了定神,随即一瞪眼对着凌罗跳脚大骂“王二五!你放屁!是你娘一定要走,我有啥招留下?” 却见凌罗面色坚定,口中又道“你欺害弟妹,坑骗婆婆,那王二四赌钱欠下的银子,可是你逼迫婆婆背的债!” “少放屁,你凭啥青天白日的编排我,泼我shi汤子?你说啥就是啥了?你是土地老啊啥都知道?”大嫂气的两个脸蛋子通红,憋着一股气将腮帮子鼓得溜圆。 她是心中没底,所以每被凌罗说中一句,就激恼一次,以至于凌罗将这些话明着面的说给她与村们听,叫她的脸面尽失,无颜面人。 这一句并未引起轩然大波,毕竟村民们对陈三斤不孝顺这事颇有耳闻,王二四不是东西,对待老娘与弟妹不好,容着婆娘打骂娘亲这是人尽皆知的,虽是丑闻,但不算新闻。 他们更想听点有料的。 而有料的来了。 “陈三斤,昨夜亥时三刻,你与二赖子相汇于东墙根,在后墙的枯草窠里这样说的:死鬼,你这么早就来,真没成色!二赖子回:心肝,咱想你想的挠墙跟,不早点来?不早来行吗?是叫咱没着没落的过夜?陈三斤道:烦人!悄声吧,别叫人家听到!二赖子回:脱裤子,快快快!” 这些话都是凌罗听土地老细细讲述的,要说这土地老也不是什么正经老头,没事听墙根夜话倒是听得细心,想来没事的时候,已经将家安在了大哥大嫂家后墙根,每天的正经业务就是听骚话淫语,做土地官也就是他个副业。 大嫂一闻这话,顿时面上冷如死灰,这话被复述的真是一字不落,难道昨夜那王二五听墙根了?不能啊!王二五不是今天早上才醒吗?难道昨夜王二五就已经病愈醒来了? 她王二五到底中了什么邪?病了好,好了病,活了死,死了活的。 真他妈可怕。 村民们一听这头条,顿时炸开了锅,在封建贫穷的村子里没有什么娱乐场所,那年头又没有WIFI,手机,要是能听到谁家有点破鞋烂袜子的事,就仿佛吃过饭后,喝了一碗蜜一样甘甜舒畅。 不过这王二五也够劲啊,无论陈三斤与二赖子的事真假,这话也能往外说?不对,这话她也能说出口?不害臊?真是准备一辈子不嫁人的女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都能干的酣畅淋漓。 真他妈可怕。 这事一出,好似王二五将此话复述出来,比陈三斤亲自干出来,还要不堪几分。 人群正亢奋时,那背着鱼篓,带着斗笠的男人一听这话,叼着树枝,悄然抿嘴一乐,伸出食指摸了摸眼眉寻思,想不到王家的二姐还有这一手呢?看不出来小丫头片子,是块小泼妇的料。 第14章:想动手的二赖子 “王二五,你!你!你!”大嫂你了半天也没能将话说全,已经急的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大哥更是面如死灰,他的酒劲终于全醒了,他要保持清醒,好能认清谁是谁,找准二赖子的脑袋瓜子,给他开瓢。还有那不要脸的陈三斤,给她砸断腿。 大哥不是傻子,他不会因为凌罗三言两语就去针对大嫂,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大嫂搞破鞋的蛛丝马迹,而他也数次见到二赖子来他家墙根溜达,时不时朝着屋内张望。 那二赖子什么人,他没闻到腥味,能来家门口溜达?而且陈三斤与二赖子对眼的时候,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很不自然。 他王二四又不是没偷过别人家婆娘,偷完后再见到那娘们眼神就是这样不自在。 这些细微末节的事就足以说明,陈三斤与二赖子不清不白。 人群后,田氏与王二有两口子闻声抓紧赶来,二人原本还在家商量着怎么整治弟弟二六,突闻村里人都闹哄哄的朝着一处奔去,便嘱咐小儿子王大山去探探情况,两人则在家中不出户等信儿。 因为二人不敢出门,害怕二六在大门口埋伏她俩人。 这段等待可是差点憋坏了二人,王二有抽着旱烟一直从窗口注视着村里的动静,旱烟锅子里的烟沫已经燃烧尽,冒着呛人的青烟熏着眼睛都睁不开,可他也无动于衷的呆坐,惦记着村里的情况。 田氏就没那么淡定,她手里拿着两个玉米,一边哗啦啦的搓着玉米粒,一边朝着窗户外抻脖子瞅,时不时从炕沿窜下地,再溜到门口朝外望,急得就差嗷嗷叫了。 直到儿子王大山拎着筐气喘吁吁的返回来告知“爹娘,快看热闹去吧!王二五死啦!冯兰晕啦!王二六哭啦!” 听闻这话,夫妇二人登时起身就往外跑,连中午饭也不想做了,就想赶个好位置去看热闹。 田氏与王二有王大山一家三口朝着哥嫂家一路狂奔,三口人连拥带挤的凑到了人堆前,终于赶上了最佳观赏时间。 “还有你与二赖子已经在一起两年了,每个月月末夜晚都要见上一面,多在于房后大树下,大树下还有草垛,草垛里有二人塞的亵衣,不信的大可去看看!”凌罗面无表情的瞅着大嫂,一一控诉。 一石激起千层浪,亵衣可是女子最最贴身的衣裳,除了丈夫外,万万不能被其他人瞧见的,就是其他女人也不便瞧见,往往女人们洗亵衣都悄悄的洗,趁着天黑偷偷的晾,第二日鸡叫后就得将晾的亵衣收起,管它晾没晾干,总之不能拿在明面上。 如果说凌罗的话是准的,那亵衣是不是陈三斤的,王二四一看便知。 如果真的在草垛里有陈三斤的亵衣,那凌罗的话就八九不离十。 毕竟这样的事谁会平白诬赖自家哥嫂?给自己家大哥扣帽子泼屎?所谓无风不起浪,还是因为有了陈三斤与二赖子的风吹草动,才吹起了这个风波。 田氏为自己能赶到现场听见这番劲爆的八卦感到无比庆幸,好在她没落下这么精彩的一幕。 “哎呦你说这事真假啊?陈三斤真能跟二赖子?”田氏身后的四婶子低声细语。 “是呢,王二四虽然爱赌博爱喝酒,可样貌身形上却也不差劲,长的也是村里上乘的样貌,那二赖子多恶心人,一身的赖癣,妈呦!”年迈的六姑话说到一半,就直犯恶心,拍着胸口干呕,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咋不行?人家二赖子别的不行,那方面厉害呗!”田氏一撇嘴,晃晃脑袋压低声音道。 几个嚼舌根的妇女一对眼,瞬间会意了田氏的话,不约而同的捂着嘴痴痴一乐,直到各个被自家爷们瞪了一眼,这才乖乖闭了嘴。 “你——放——屁!” 突然一声尖叫响起,众人皆是一愣,吓了一激灵。 这长音拉调的高喊,不是别人,却是人群中的二赖子的声音。 顺着声音,众人怔怔的转头,排排打眼瞧过去,个子矮的,站在后排的,各个将眼珠子恨不得掏出来举高了瞧清二赖子的表情。 二赖子从人堆里转了出来。两胳膊交叉在胸口,穿在袄袖子里。蹭着他人的肩膀佝偻着腰就站在了凌罗的面前。 二赖子身形高大且细纤,因为常年佝偻着身子,前倾着脑袋走路,身子酷似螳螂。所以原本的外号是——刀螂,北方螳螂的别称。 可他后来不知因为啥身子长赖,得了皮肤病,所以众人见了他都觉得他赖赖巴巴的像癞蛤蟆,一次村长起头叫了他声二赖子,打那之后,众人也就跟着村长的话叫起来。 二赖子上前,垂着头先将凌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而后啐了口痰,在脚下抿了抿,对着凌罗就是一句大骂“草!” 众人见二赖子啐痰,各个脸色难看,纷纷伸指点着二赖子的后背议论“二赖子脏的哩。” 二赖子哪管那个,朝着凌罗骂了句“你他娘的,小贱货!”随后伸出一只浑圆的大手,朝着凌罗的脸就要霹下去。 二赖子何许人也,他偷人可不怕丢人,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偷了谁也没有证据捉奸在床,所以即便人家爷们十拿九稳的知道他给人家带绿帽子,可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去打人不是。 他混迹清水村与上下村多年,偷人从未被抓,他还是依仗一些偷人的专业技术的。 所以村里人,尤其是爷们们,对二赖子都恨之入骨,就是因为明知他偷了自家婆娘,可因为他爬墙翻房的跑得快,藏的深,所以谁也抓不住他。 以至于村里人都瞧不起二赖子,谁对他也没个好脸色,不光是因为他偷人,还因为他没有赚钱的能耐与本事。反正他二赖子日子过得也穷,穷,就该被瞧不起,这是清水村的规矩。 所以村里人瞧不起他,将他当作下等人,他也不恼,终日佝偻着腰对着众人打哈哈鞠躬,日子一长他的腰也再直不起来了。 但是,那凌罗是村里的丧门星,是害人精,即便谁都能拉住他二赖子朝着脸上踩两脚,吐上两口浓痰封眼,可是凌罗不能。 因为她是主动提出退婚的女人,是不正经的女人,是不安分的泼妇。 在二赖子心里,论泼妇,陈三斤都比她不如。 论高尚,他二赖子都比凌罗要强的多。 所以她,no,不配骂他。不配揭穿他与陈三斤那些艳事。 所以二赖子需要揍凌罗一嘴巴,一来算是在大家伙面前立个威,二来,算是挑个软柿子捏捏,老叫人家捏了,这回他也高高在上一回,收拾收拾下等的王二五。 反正他们王家没有男人,村里的人也不会管,都巴不得看热闹,更热闹一点才好。 村长呢?二赖子最看的清村长的性子,村长是个势利眼的人,他才不会真的顾忌王家死活,王家又没有钱给他。 况且王二五刚刚得罪了村长,村长巴不得借他人之手揍她呢。要是他二赖子真的揍了她,说不定被村长高看一眼,日后对他也和善些也说不定。 至于王家他们母子几个,论武力,还不是他二赖子的对手。 虽这么盘算,可二赖子也不敢冒然动手,动手前还是看了眼村长,却见村长吧嗒旱烟,半眯着眼睛微微侧过身,已经默许了下来。 见村长都默许了,二赖子就更有了涨腰眼子的。更加有了信心。 至于陈三斤,她站在二赖子的斜前方,一个劲的给着二赖子使眼色,叫其上去揍凌罗,狠狠给小蹄子一个教训。 而那起子从早上退婚开始就等着看热闹的小人们,更加激动难耐,他们就要看到凌罗挨揍了,岂不快活!谁叫她家孤儿寡母的穷种人家,还嘚瑟着,不揍她揍谁? “这回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喽。”王二有紧盯蹲在地上,抱着晕倒的冯兰的王二六,故意挑衅的道。 王二六的眼中射出凶狠的光,他保证,他敢发誓,二赖子的手敢落在他二姐的脸上,伤了二姐一丝毫毛,他一定杀了他,一定。 二赖子的巴掌已经高高扬起,如同竖起了冲锋的旗帜,他要在清水村的老少爷们面前,展现他最爷们的一面。 第15章:活拧了吧 却不料二赖子的抬起的巴掌,没等来落在凌罗脸上的脆响。而是被一只白皙的手轻松抓住,扭着胳膊,僵持在了头顶。 众人一见,这不得了,竟然是一个背着鱼篓,戴着斗笠的人,正单手掰着二赖子的手腕,扼的他疼的嗷嗷直叫。 凌罗原本也呆愣的望着二赖子扬起的巴掌,她之所以没动手反抗,是因为她觉得站在人群后看热闹的土地老应该会出手相助于她。 因为凌罗看到土地老已经将手中的藤杖高高举起对准了二赖子的屁股,要是二赖子敢伸手打她,那带着神力的藤杖就会重重的打在二赖子的臀部上。 可是土地老的藤杖没有落在二赖子的臀部,因为二赖子的巴掌也没有落在凌罗的脸上。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高大的男人将二赖子的手,紧紧掐住,在其头顶。 凌罗看向了来人,他头戴斗笠,身背鱼篓,嘴衔树杈,脚踩布鞋。 “我的活,你干完了?”来人在二赖子头顶,声音沉静又带着笑意的,质问。 凌罗寻着声音听去,这声音晴朗脆生,听起来不仅年轻,而且还没有方言口音,显然不像是清水村原住民。 却见大家顿时嘈杂起来,怔怔望着眼前一幕,纷纷惊讶道“这不是唐地主吗!” 人群中的田氏弯了弯腰,斜着身子朝着斗笠下的人瞅,随后妈呀一声,然后又瞬间捂住了嘴,东瞅西看的打量了一番,才在后面几个老娘们的鼓动下点点头道“是呀是呀!是唐大地主!” 原来,半路杀出来英雄救美的人,是清水村唐大地主本主。凌罗方知。 随后就见人群骚动起来,也不知这个唐地主有什么神通,他一来,大家的气氛就变了。各个低眉顺眼不敢言语,竟然比村长来时,还要威严几分。 二赖子被扼住手腕嗷呜嗷呜的嚎叫,转头顺着肩头朝着斗笠下的人脸打量,之后确定了那人的脸后,顿时一怔。而后马上露出一副献媚的表情,语气讪讪道“唐,唐地主唐地主!” 那唐地主遮着脸也看不清全貌,凌罗只能在他的斗笠下看到一节下巴,先不说棱角分明的如何精致,就单说这一小块脸颊的皮肤,那就好到没话说。 这清水村穷山恶水,大家的脸颊几乎都是爆皮赤红,或者黝黑粗糙,即便是村里顶好看的大姑娘,却也连个水灵都算不上,当然除了王二五,王二五皮肤算是好的,可要是将两人脸颊挨近一比,那也能逊色下来。 除此之外,最具有标志性的特点就是这人的喉结上有颗深红色的朱砂痣,随着喉结滚动,更加明显。 这唐地主,哪里像个地主老子,更像个玉树临风的温婉书生,也像大户人家的少爷。 凌罗盯着他嘴角衔着的树杈,他调皮的将树杈从左移到右,从右又移到左,这举动便也不全像书生,更多了几分顽皮,跟谁家十几岁的大小子一样淘,玩性未泯。 “唐地主,您怎么来了,哎呦,您看看,您怎么贵步走贱地?您咋能来这旮沓呢?”二赖子嘿嘿的笑着,嘴里还因为手腕的疼而斯哈斯哈的急促喘息。 唐地主叼着的树杈朝高挑了挑,而后从嘴里轻飘飘的发出一字“临。” “啊?”二赖子蒙圈,他只知道这唐地主向来有话不好好说,满嘴的之乎者也,都是他听不懂的文词,所以平时见到唐地主都是能绕路就绕路,不能绕路就打哈哈,省的他说出什么听不懂的话,自己没法接下句儿。 唐地主嘴里的树杈犹如一根糖棒,在舌尖上轻轻拨动旋转,并没有回答二赖子的问题。 凌罗一看,哦,这唐地主是个不赖的人啊,竟然能在自己被揍时挺身而出,看来不是刁钻之人,于是对着土地老暗示,先莫要动手,见机行事。后对着面前的唐地主抬头道“你要纠正二赖子,这句话是:贵步临贱地,不是贵步走贱地。唐地主是这个意思不?” 由于凌罗是盘膝坐在地上的,而唐地主是站着的,人家原本就身材高大,叫凌罗只能使劲仰头去瞧他的树杈。反正脸被草帽遮着,是看不清的。 唐地主的斗笠被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挑高,露出深邃明亮的双目,眼睑低垂俯视了凌罗一眼,眼中带着深沉与不可思议,好似很好奇凌罗为何知晓这话的原句。后从鼻腔发出一声“嗯。”随后将手收回衣兜里,喝了口冷气,瞅向了身前被扭着胳膊到龇牙咧嘴的二赖子。 二赖子也是纳闷,为啥唐地主一个弱不禁风,白白嫩嫩的书生样,竟然有这么大的手劲,竟然之手就将他擒住,制服的一动也动不了。 咋这么邪性! 众人也看呆了眼睛,平时这唐地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终日抱着书本足不出户,最多到不出二里外的河边钓鱼,平时总是弱衿矜的,天天都是药汤子顶着活命,今天怎么还?有了这么大力气,连硬骨头的二赖子都能制服! 真他娘邪性。 唐地主的到来叫原本嘈杂沸腾的气氛一瞬间降温凝固,这回谁也不想看八卦了,因为谁也不想哪个眼神或者那句话不得当,得罪了唐地主,因为他有地,要是得罪了他,次年不租地给自己,那不是毁了? “我问你的话。”唐地主将嘴角的树枝又转了个圈,对着二赖子笑音道“回答啊。” 二赖子被唐地主攥的生疼,手腕已经泛白不过血,这时候正五指发麻,脑袋发蒙,被唐地主一问,瞬间清醒了几分,机灵道“您交代给我的活还没干完,马上了马上了,地还有十亩没有松土,树坑还没刨……不过马上就办!” 却见唐地主伸出另一只手攥拳抵在嘴角咳嗽了两声,二赖子也识相的假意关心“唐地主身子不好,快快去休息……啊!” 二赖子的话还只到一半,却见他疼的跪在地上,汗珠子也从额头渗了出来。 咬着牙,肩膀直哆嗦。浑身满脸的都写着疼字。 唐地主咳嗽两声后,微微一皱眉,手上的力道一加深,二赖子就疼的跪地。 “偷奸耍滑不可取,人无忠言,不可立于世。”唐地主道。 这话叫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得其解。还有人在人群中悄声问“这又是啥意思?” 倒是只有凌罗能听明白,对于眼前这位读书的唐地主十分佩服,青眼有加。 “唐地主……您,啥意思……”二赖子嘴角泛白,却还要闭着眼,呲牙咧嘴的回应着他的话。原本就听不懂他的文词,这么一疼,更听不懂了。 “爷的意思就是,骗爷?活拧了吧。” 第16章:地主唐 见唐地主来了,王二六自己都没察觉的松了口气,随即眼神也柔和下来,甚至隐隐有泪花闪烁。 这村子里的人都可恨,足够他恨,可偏偏就是这个人人嘴中抠门小气,不近人情的唐地主,叫他感受到了人情味。 曾经在大暴雪天里妹妹二七发高烧,娘背着妹妹要在村里借点木柴点火暖身子,可是满村子都借遍了,谁都不肯,不仅不肯,还在一家人没走远的时候,笑骂这穷鬼家庭,要是真的病死一个孩子,也少个拖累。 最后还是唐地主命仆人宋妈送来的红糖与药,还有满满几篓子木柴,才叫他们一家子捱过了最难的日子。 虽说后来唐地主也当面处罚了宋妈,说是宋妈自作主张的为王家雪中送炭,说是出处罚,可那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省的这群人没事干只会诟病唐地主看上了王家二姐才来献殷勤帮忙,这有了订了婚姑娘的家庭,男人们是沾不得的。说好听的,是唐地主看上了人家王二五,说不好听的,说二人偷奸也成。 现在越想越觉得蹊跷,要不然,宋妈一个做饭的婆子,有啥权利可以将红糖这等稀罕物送来给不熟的村里人? 宋妈也不是有钱人,她就是有心送,也送不起啊。 之后唐地主也命人来家中传唤二六去干活还债,可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去了唐地主家后,努力做活,他暂时能为王家做到的,只有以这种方式还人家唐地主的了。 很多时候,王二六都在想,如果唐地主是自己的大哥该多好?即便他没钱,就凭他的人格魅力,也足够王二六敬服。 而后王二六又在想,要是唐地主成了自己的姐夫该多好?即便他没钱,可他一定能真心爱二姐,为啥?预感。 就因为滋生了这想法,王二六连晚上做梦都是唐地主抬着大花轿,来炕头背着姐姐娶回家,路过村长家门口的时候叫村长也看看,他家那傻儿子比较唐地主,算个六? 至于唐地主嘴巴坏,手段狠,却都是流于表面的东西,他到底是真心帮助王家的人,王二六已经有8岁了,这人情世故世间冷暖他都能懂。即便他有时也爱说唐地主抠门小气,却打心里喜欢他,越是喜欢他,越是想提他,可是王二六性格古怪,越是喜欢谁,就越不好说谁好话,所以但凡他常提及谁,就是在心里真心喜欢谁。 王二六想,这就是娘常常说的,面冷心善吧。于他,与唐地主,都是这样的性格。 无论群众是如何的惊愕与疑惑,可事情摆明着就是一个暗指,那就是——唐地主在帮着王二五。 对不?对啊,那唐地主什么时候好过事?什么时候凑过热闹?偏偏就是与王二五有关的事,他总是有个侧影出现,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仆从,总能来帮一把,虽然他帮助的那一把不一定多么深刻,可却总是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比方说,之前王家小七高烧不下,差点死了,要不是他家仆从宋妈送来药,那小七丫头子早就死了。 还有那大哥王二四喝多酒来冯兰处要钱,赖在门口不走,砸了王家大门,吓得娘几个抱头痛哭,可是偏偏唐家小厮跑来看了一眼后,第二日大哥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躺在炕上三天没起来,也不知谁怎么着他了,反正他不敢闹了。 对着这一件,大哥颇有心得,当时他将王家新搬的房子的大门踹碎了,见要不出钱,就回家去了,回家的路上就被一个麻袋套住脑袋,带去一个地方,那人声音不急不躁的警告他:王家你不能动,否则,就割了你的命根子。 随后就是被一圈武力高超的人七脚八拳的一顿爆剋,回到家后连疼带吓的,三天没起来炕。 虽然他没有证据这事铁定是唐地主干的,可这事,铁定就是他干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妈的。王二四暗中骂了一句,却没敢做出什么表情,因为他害怕被唐地主看见,他想活,他没活拧。 唐地主这么一出现,叫大嫂陈三斤也心中一颤,明白了许多事。 之前她联合村里的几个娘们要去手撕王二五的时候,被坐在王家门口拐角的水塘边上钓鱼的唐地主骂了一句“滚。”大家就怯怯的转身回家了,当时还以为大家叽叽喳喳的烦着他钓鱼了,现在想来一想,王家新搬走的房子外水塘里水清池浅,哪有鱼可钓?他不会是偏向王二五,在故意帮王二五吧? 这些小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无不说明着,这唐地主就是暗中接济着帮助着王家,要不然,就凭这家孤儿寡母的能活到现在,那王二五没被黑心哥嫂卖进青楼,凭什么?还不是背后有座大山撑着? 所以大家在心中断定,唐地主,就是王家背后那座大山,谁敢动王家,就是活拧了,谁敢欺负王二五,就是欠活剐了。 此刻回到三人主场,二赖子还被掐着手腕疼的吱哇乱叫,而凌罗还坐在地上,有点发懵的望着唐地主嘴里的树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却见唐地主低了低头,似乎正从斗笠的帽檐下注视着凌罗,对着凌罗发出指示“我要带他回去做活,你还有什么事吗?要不你先继续,小泼妇。” 小泼妇……这称呼扣到姑娘头上,姑娘可就不好嫁人了啊。凌罗嘿嘿一笑,不过事从权宜,她才不在乎此时别人称呼她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此趟来的目的,要钱,拿钱,走人。 “有事。稍等。”凌罗说完,没看别人,倒是去斜着身子,瞅向了二赖子身后的陈三斤,严肃中带着笑意道“大嫂哎~我天生神眼神耳,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听到别人听不见的,所以你的秘密我都了如指掌。我为啥突然晕死又突然复活,就是因为这空档我开了神通!你要是还想要你的脸与你这条命,赶紧还我们十两银子,否则,我嘴下真就不留情了啊!那草垛里藏着亵衣的事……” 大嫂闻听此话真怕啊,当着唐地主的面,她又不敢动武,王二四与二赖子一个比一个孬,谁也不敢动手揍那小贱蹄子,亵衣的事更是不能暴露,要是真被小蹄子说出具体位置,她与二赖子的奸情坐实,那就得被沉塘!浸猪笼!她可不能为了几两银子不要命了! 她斗不过凌罗,欠钱的事她也抵赖不得,所以此刻她只能哭喊着不认“你说啥!我哪有钱给你!真有钱我能看着你们娘几个受苦不顾?” 大嫂嘴一撇,声泪俱下,却不失凶狠喊道“没钱!” “没钱?哦?是吗?”凌罗还是不急不躁,笑道“我可是看到你在炕橱子里藏了三两银子,即便还不出十两,那就先还三两也行,我倒是也不挑理。你要是不认账,那就叫咱们德高望重的村长大人跟着我进去查验,要是真的搜出了三两,银子就算我与村长的,一人一半,不算你家的,反正你又不承认这钱是你的喽。” 村长一听这话,腰背挺得溜直,眼睛倏地睁大,好似非常认同凌罗的主意。 凌罗的话一出,唐地主从胸腔里哼哼发出两声笑,他朝着凌罗的脸上又打量了一番,伸手摸了摸眉毛。 总觉得,这妮儿,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更可爱了。 第17章:大鹅 大嫂此刻憋的脸红脖子粗,始终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 而那大哥也是眼神涣散,语气吃力的一道“你,你,你咋知道的,那炕橱子里有钱?” 那三两银子,是大哥最后的积蓄,怕被冯兰发现,藏进炕厨子最下层的,这事除了他与陈三斤,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咋就被王二五知晓了呢? 难不成她真有啥天眼神通?保不齐啊,毕竟她说的一些事都对的上,而且她明明已经快病死的人,却能没吃药的活蹦乱跳的好起来,看来真就不能小看她。 最后陈三斤也终于在王二四松口的情况下,也松了口,毕竟有恐惧唐地主的成分在内,她深知,这次要是不将钱给凌罗,怕是那唐地主也饶不了他们。 而且现在全村的人都在,要是那小蹄子嘴不留情,说出藏匿亵衣的地方,王二四一定不饶她。 于是她顿了顿,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一瞪眼,咬牙切齿道“等我拿钱!” 言罢,挪着肥臀就进了屋。 而村长则一阵遗憾,要是陈三斤真不认账,按照凌罗的话他进去搜一搜,没准真能落下点外快。 半晌,在群众焦急的等待下,大嫂终于慢腾腾的挪着脚步,拿着布包,满脸愤恨的走了出来。 走到凌罗面前,将布包展开,当着众人的面将布包举高,转了个圈展示道“大家都看看,看仔细了,这债虽说没有证据是我们欠的,可是却是我们还的!三两银子,一分不少的给了她王二五,大家都给我作证,日后她再来要银子,我们可不依!” “共十两银子,你才给了三两,日后我还会来要的。”凌罗一把将三两银子攥进手心,随后冲着大嫂眯着眼睛笑道“铁定来,还完为止。” 大嫂心中算盘打得咔咔响,要是下次再来,还能痛快的给她钱?到时候她王二五手上都没有把柄了?怎么可能还给她钱?做梦吧! 至于王二四,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银子上吃了亏,头顶上带了绿,他其实都不是最在乎的,更多的他是在乎唐地主的存在,有他唐地主在一天,就没有他王二四的一天好日子。 别看王二四这个模样,却也是个好面子的,凭啥自己一个当哥哥的被妹妹堵在家门口要债?凭啥他姓唐的一个外人,来掺乎此事?这是欺负他们老王家没男人了?轮得着他姓唐的当家做主了? 村长的心情也颇为复杂,他此刻想的就是,这王家傍上唐地主了,日后再做什么事可得有个轻重,轻易还不能得罪了王家。 群众们的想法除了与村长一样外,还多了一条,那就是王二五,为啥转了性,与原本的性格大相径庭?这太邪性了。 钱到手了,凌罗搁在手心颠了颠,还算沉,钱的重量,真让人踏实。虽说现在只有三两银子,可搁在清水村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在他人眼里,简直就是暴富啊~当然除了那有钱的地主唐,人家肯定是瞧不起这点小钱,这钱搁在人家的大手里,没准都能顺着指缝掉地上,总之就是看不上这点小钱了。 虽然这钱不是全部的债款,可是按照土地老的话来说,这确实是王二四与陈三斤的全部积蓄了,眼看着陈三斤瞅着银子都要心疼的哭出来了,也差不多能证实这钱,是他们最后的存款了。 好,现在事也办妥了,可以拿钱走人了。 于是凌罗拍拍屁股起身,对着身前高了自己一头还多的唐地主拱了一拱手,笑眯眯道“多谢襄助。” 凌罗也心知肚明,这唐地主偏偏逢这空档来逮二赖子回去干活,不还是为了她救急吗?所以她不是不懂报恩的人,等下拿钱去镇里置办货物的时候,就给唐地主买点礼品,以示感激。 可唐地主没吭声,将斗笠却摘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后脑一半束起,一半披在后肩,额前还有两道碎发飘在前。露出了整张丰神俊朗的脸,眉眼舒朗,面目干净,果真是俊美的,看了个下巴便也能窥斑知豹了。 这等样貌莫要说是在农家,就是在天上,也能站得稳脚跟,凭脸吃饭了。要是宁玉见到这般样貌,一定会发觉,自己碰到对手了。 不过唐地主的皮肤还不似宁玉好,宁玉因为常年吃仙粮喝琼浆,所以皮肤已经达到极致的晶莹剔透,这是凡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扯远了,回到此刻,凌罗笑眯眯的正要走,却被唐地主的话给拦了下来“有钱了就早点还钱,再少叫你弟弟跟我哭穷。”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难不成王家还欠唐地主的钱不成。 这也不保准,凌罗听后一点头,没否认也没承认,她得先回去问问冯兰才是。 凌罗没再与唐地主交流,男未婚女未嫁,不能说太多话,否则叫人诟病啊,基本道德还是要遵守的。 于是忙跑去冯兰身前呼唤冯兰。 其实冯兰也早就醒了,只是因为体力不支,也插不上言,就与王二六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她也在心底盘算着,这次如果二五真的受了委屈,动刀也好,动手也好,一定要与那欺负二五的人拼命。 可不料半路唐地主又来解围,她便也如同二六一般放心了,就没上去添乱。直到此刻,机灵的凌罗将钱也要回了三两,这才将心全都放了下来。 钱要不要的回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闺女好好的,她怎样都成。 “娘!还好吧,哪还不舒服?”凌罗伸手摸了摸冯兰的脸。她知道冯兰是被吓坏了,一时间太激动才晕倒。 她现在只想带着冯兰回家,叫家人们好好休息休息,最近糟心事太多,冯兰承受的也太多了。 “娘没事,娘啥事都没有,你没事,娘就没事。”冯兰紧紧抱住凌罗的后背失声痛哭,原本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真的以为凌罗死了,可现在凌罗不仅活了,还活蹦乱跳的,她怎能不激动的哭泣。 唐地主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盯着凌罗的背影看,二赖子在一边小声谄媚道“唐地主,唐……地主,咱们走不走?” 却见唐地主握住二赖子手腕的手更加用力的捏了下去,眼神毫无旁骛的望着凌罗方向,对着二赖子语气冰冷道“你最大的作死点,就是没有眼力见儿。” 二赖子只能忍住疼到流淌肆意的眼泪,佝偻着腰闭了嘴,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问问自己为啥嘴这么欠。 而后原本事情都已经落定,却不料那侄子铁驴子,也不知何时,竟然将家中的大鹅赶了出来。 群众一见,都相拥着朝后退了几步,人都知道王二四家的大鹅真牛逼,不但会叫唤,还能掐人。能当狗养。 “呸,你个穷种,敢来惹我爹娘,你算啥东西!”只见他手里握着小皮鞭,扬起小鞭抽出动静,赶着两只大鹅嘎嘎的朝着凌罗奔过来。 铁驴子一边赶着大鹅,一边污言秽语的骂着脏话“小蹄子!看爷今天不弄死你!” 第18章:妖女 陈三斤与王二四再怎么与凌罗不合,可好歹凌罗还是铁驴子的姑姑,他如此没教养的辱骂长辈,实在是他的不对。 这种德行与教养无关大小,如是说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可他又何出‘小蹄子’这样的称呼来呢?又何必要对凌罗喊叫辱骂呢? 所以凌罗并不想对其容忍。 此刻,铁驴子已经将大鹅朝着凌罗的身前招呼,可冯兰眼疾手快的挡在了凌罗面前,被那大鹅在小腿肚子上无情的擒了一口。 大鹅要是咬人,那是非常疼的,这一口不次于被成年人大力的掐住嫩肉拧了一把。 冯兰一皱眉,捂着小腿后退了两步,疼的冒出了虚汗。 二六见状,伸脚就踹在了大鹅的头顶,大鹅嘎嘎乱叫了一通,却没住嘴,依旧追赶着三人咬。 “嘿,好好好!大鹅上!咬死王二六!咬死他家人,老子给你多添点食吃!”铁驴子恶狠狠的瞅着二六笑,咬着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凌罗此刻抚摸着手心的乾坤葫芦,瞅着眼前张牙舞爪的两只大鹅,心里只有一个念想:真肥啊~搁在市场上卖,能值不少钱,搁在嘴里嚼,能解不少馋~ 于是她微微一笑,利用精神力,启动了乾坤葫芦。 还记得吗,乾坤葫芦内有广袤空间,可惜因为凌罗法力尽失,所以能够开启的可利用空间所剩无几,但还有几米见方,盛下两只大鹅,绰绰有余了。 所以凌罗趁着大家慌乱的时刻,将乾坤葫芦内的空间开启,用精神力去连接大鹅,那大鹅就被乾坤葫芦自动吸入了进去,了无踪迹。 两只刚刚还叫嚣的大鹅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叫众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铁驴子,他更是百思不得解,在身前身后转着身,一边挥着小皮鞭,一边顺着大家的脚下寻找道“哎?哎我鹅呢?我鹅呢?” 见众人都是十分不解,于是铁驴子朝着陈三斤看过去质问“你看到吗?” 陈三斤满心满腹的都在惦记自己那三两银子没了,哪有心思看着大鹅,于是一跺脚,一瞪眼道“没!” 王二四一下子也楞了,他确实也惦记那三两银子,可他倒是也注视着两只大鹅,两只大鹅刚才还扇动着翅膀子追赶着冯兰,怎么一瞬间就没影了?而且连叫声都没了? 王二四忙上前来,一把推开人群,在人群脚下寻找,可惜转了一圈也却没看见。 这倒是真急坏了陈三斤,刚刚没了三两银子,转眼间又丢了两只肥鹅,这不是要了命了吗? 只见她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起来“天杀的啊!怎么啥破事都摊在我们老王家,是看我们老王家好欺负是咋的?青天白日的就有人动手偷大鹅,这还是人做的事不是啊!” 陈三斤这一哭,叫王二四也心烦意乱,马上转身怒指她骂道“你给老子闭嘴!老子还不信了,这大鹅足有十斤一只!两只二十几斤,谁有那么大的袖子能藏下两只鹅!给我搜!” 在场众人又一瞬慌乱了,各个朝着对方的身上打探,要说这空档丢点钱丢个小物件也还能说得过去,谁能将两只鹅在众目之下偷走?且还能马上藏起来不被发现? 这不现实啊。 这时候人群互相瞅了瞅衣裳帽子。尤其是挎筐背篓的人们,更加被当成了重点怀疑对象,马上叫人卸筐下篓,开始搜查起来,要不是谁背着篓子,那大鹅还能藏进怀里不成? 背篓的人并不多,人们很快就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遍,发现真的没有大鹅的踪迹,于是又四下看地上,树坑里寻找。 反正大鹅一定是在现场的,否则两只大鹅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却见有妇人指着王二有的裤腿子大喊“王二有的裤腿子那么肥,是不是藏裤腿子里了?” 人人都朝着王二有的裤子瞅去,王二有被盯的不自在,还没反驳,却见田氏急眼了,挡在王二有身前道“放屁!你个老娘们瞎往人家爷们裤子上盯啥,不嫌磕碜?” 可是王二四不同意,他非要按住王二有查验裤子里有没有藏大鹅,可惜朝着王二有的身上摸了一个遍,啥也没找到。 田氏这回更来了劲,跳着脚骂道“咋滴?青天白日的没有王法了?就这么随意的搜身?你家是天王老子啊!” 陈三斤更不是吃素的,冲到田氏脸前就骂“怎么滴?搜你爷们咋了?你要是身子正,就不怕影子歪,怕搜就是有鬼!” “陈三斤,还好意思说俺家爷们有鬼?你跟二赖子的事还没说清楚,你好意思提有鬼?难不成非要老少爷们们将你藏在草垛里那亵衣掏出来,你才能承认?我要是你,现在赶紧去将亵衣藏起来去吧,省的叫人坐实了奸情将你沉塘!” “呸!田大辫子你别不要脸,你自己做过啥恶心事你也一清二楚,少在这编排我!” 随后,王二有携手田氏夫妇与王二四携陈三斤夫妇,做出了亲切友好的祖宗十八代的问候,以及当下情感问题,做出深刻与进一步的探讨交流。并且在激烈的讨论中,相互对双方的身体做出了拳脚交加的慰问。 人群也乱糟糟起来,有上前劝慰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上去拱火的,还有躲得远远的怕伤及自身的,还有暗自找大鹅的。 至于王二有的儿子王大山,他可没胆子参与打架,此刻正撒腿就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观察战况,生怕被王二四家的铁驴子抓到一顿暴揍。 站在树下的土地爷看好似没他什么事了,便就对着凌罗挥挥手,原地转了两圈后,遁入地底。他其实也很喜欢看掐架,可他不能明面着看不是,否则被玉帝知晓,会降下惩罚。所以他要躲回底下,悄悄的看。 凌罗见这边也没自己什么事了,那就走吧,不过走前,还有个事。 于是凌罗转头看了看恶狠狠盯着自己的铁驴子,笑了笑,冲着铁驴子转动了几下乾坤葫芦,打开精神力,叫乾坤葫芦自动将铁驴子也吸入了进去。 这边王氏夫妇与王氏夫妇正在急头白脸的大战,人群也非常混乱,谁也没注意铁驴子在凭空之下消失了。 而冯兰也跟随凌罗站起了身,拉着凌罗的手道“我们回家吧。” 凌罗也正有此意,随后就去招呼弟弟二六,却见二六没在身边,也没再人群之中,倒是在不远处站在唐地主的面前,对着唐地主说话。而唐地主身后,还有佝偻着腰站着频频点头讪笑的村长。 虽不知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但见唐地主眯着眼睛,叼着树杈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二六的肩膀。 凌罗扶着冯兰,就要往家去,二六也一蹦一跳的小跑了过来,凌罗知晓这是二六开心的样子,也不知他与唐地主之间聊了什么,如此开心。 至于村长,他在唐地主面前是抬不起头的,一村之长官权不大,可唐地主家产肥厚,所以硬要是分出谁大谁小,还是有钱更上成些。 往家走着,正路过唐地主身边,凌罗料想二六也感谢过了唐地主,自己之前也谢过了,而且也准备进城为其买礼品,这里就不便多谢了,于是只消走路。 却在路过唐地主身边的一刻,她往东,他往西,一瞬的擦肩而过,见到唐地主一边伸手往头上带斗笠,一边笑音道“妖女。” 第19章:吃鱼 唐地主这句话声音很小,除了凌罗以外,其余人都并没听到。 凌罗也满不在乎,看来这唐地主将自己的神通都看在眼里了。不过那又如何,即便日后翻账,打死她也不承认这事跟她有关就得了,料想那唐地主也没那么闲,会来质问是否是她偷的大鹅,咋偷的。 三人就搀扶着朝家走,远离了闹哄哄的人群,在路上冯兰酝酿了一阵,终于开口问向二六“二六,你跟唐地主说了啥?娘怎么见你二人说的很乐呵。” 二六被一问,突然不好意的的挠了挠后脑勺,先是瞅了一眼凌罗,随后嘿嘿一笑只敷衍冯兰道“他夸我长得壮了啊。” 冯兰觉得奇怪,二人谈了很久,怕不只是这点家长里短吧。可她之后再如何问,二六就是不说,冯兰也就没再追问。 三人一道到了家,远远就望见家中烟囱冒着炊烟,刚一拉开大门,就见二七从屋里掀开草门帘子探出头来,见到是三人后,高兴的奔出来,手里还端着水瓢,冲着三人道“娘,二姐,哥,我做饭了!” 冯兰与二六实属并不惊喜,农家孩子,但凡会走路就会做饭,这都是应该做的。 可凌罗却很欢喜,于是蹲下身来,朝着二七伸开了两只手臂,将其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夸赞“真棒!” 二七被突如其来的一夸有些错楞,但马上笑眯眯的看着凌罗的眼睛道“二姐,你们猜我做的是啥晌午饭?” 二六一摊肩膀,不以为然道“晌午饭就是晌午的一顿饭呗,不然还是啥?” 却见二七小嘴微微撅起,冲着二六不满的嚷嚷“我还不知道晌午饭是晌午的一顿饭吗?我的意思是猜猜晌午饭我做了啥?” 做了啥,家里除了半布袋子的陈米,连最后的烂山芋都没有了,无非就是煮了稀米汤一类的。 但二七却神神秘秘的拉着凌罗的手就往屋里走,凌罗跟着二七快步走进屋子,二七定定的站在锅台前,眼睛盯着锅盖,眼神直冒亮光,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人都因为锅盖下的东西而神采奕奕。 这时候二六与冯兰也迈进了屋子,二六细心,见二七如此神秘,忙将屋门拉好插上,这才催促着二七道“快说啊,你做了啥晌午饭!” 二七见三人都回来全了,于是小小的深呼吸一口后,小心翼翼的攥着锅盖柄,将锅盖哗啦的一声掀了起来。锅里的热气也跟着氤氲了出来,流窜了满屋。 这道锅盖便如同舞台前的大幕,拉开大幕,精彩便呈现在眼前。 “我的老天!是鱼!还有豆腐!” 锅中温热的烟气铺在冻得冰凉的脸颊上,暖乎乎的。还没等凌罗看清锅里的食物,就被二六一嗓子给镇住,于是凌罗又定神朝着锅中瞧去。 果不其然,竟然是一条足有一尺出头的大草鱼,草鱼肥厚,鱼腹上鼓起的白肉已经在锅里的浓汤中熟烂,与白白的豆腐融汇在一起,正冒着香气诱惑着凌罗的肚子。 是肉啊!好馋啊。 冯兰也被锅中的菜给吓傻了,瞅着一锅的肥鱼与白豆腐,仿佛做梦一样。 二六朝着锅台前站的近了些,他想更仔细的看清这鱼,再使劲的看几眼,看上一眼就如吃上了一口一样舒坦。 二六专心致志的望着锅里被白豆腐覆盖在下的鱼,连续吞了好几口口水都不自知。 刚才一进屋时,脑袋里还想着上午发生的一幕幕,都没注意到屋里的肉香味,现在眼见着大肥鱼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借着灶里的余火冒泡,香味顿时就扑鼻而来,充斥了整个鼻腔。 二七手里还攥着锅盖,因为急于给大家看鱼,也没来得及将锅盖放下。此刻则扬起小脸,得意洋洋道“咋样,不是一般的晌午饭吧!想不到吧!” 冯兰则惦记着鱼是否炖熟了,二七虽然平日也会做饭,可家中也没做过肉菜,炖肉还是很多很多年前了,只怕二七还驾驭不了。 “二七,这鱼是哪来的?”此刻还是凌罗最清醒,她知道自家吃不起鱼,于是忙问鱼的来源。 “对对对,这鱼是咋来的?”冯兰也反应过来,她与凌罗是同样的心情。 却见二七对着三人弯了弯手,示意三人蹲下身来,又伸出食指搁在嘴唇上,示意三人不要声张,这才低声道“唐地主给的!” 又是唐地主啊~难怪见到他时正背着鱼篓,原来是刚好钓鱼回来,将鱼送到了王家。 “唐地主平白无故的给鱼做什么?什么意思呢?”凌罗甚是不解。她是活了千年的神仙,她不是很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只懂得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来必有往,人家送鱼来,必会要从他们这拿点什么。可惜王家啥都没有,能拿啥? “那还有啥意思?”二六嘿嘿一笑“看上二姐了,要娶二姐,这是下聘呢被!” “别胡说!”冯兰当即打断了二六的话,随后朝着门缝外瞅了瞅,见院子外无人,这才吁了口气,悄声道“咱们哪能惦记人家唐地主,人家什么身份,咱们什么身份?莫要叫人家觉得咱们家没脸没皮,不知天高地厚!” 凌罗也随之点了点头,在凡间来说,现在的身份却是很难相配,可要是搁在以前,她一个堂堂仙君,还看不上他姓唐的呢。 冯兰见二六与二七都沉默不语,又转头看了眼凌罗,凌罗此刻正在寻思进城购置货物的事,冯兰还以为自己话说重了,马上又叹了口气,眼圈红着道“人家有订了婚的姑娘了。” “谁?”凌罗一瞬间被打断思绪,茫然的看向冯兰。 “唐地主。”冯兰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表情哀哀的道“人家有个订了婚的姑娘,是城里柳员外家的大闺女,听说样貌俊,个子高,皮肤白,有文化,与唐地主啥啥都配。” 听闻这话,凌罗看向了自己,样貌土,皮肤糙,没文化,就是说她与他啥啥都不配。 见冯兰与弟妹伤感,凌罗马上转移话题,拍了拍手道“快来快来,吃鱼吃鱼,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吃进肚子的才是最真实的!” 至于什么感情,她没考虑过,即便是要在人间恋爱一场,也不想在山沟沟里困住。 目前她只想赚钱,富有。 所以人家送鱼,自己就要回礼,日后他送什么来,多少也回复相应的礼数就好,莫要牵扯太多,孤男寡女的人家,藕断丝连的交集可不妙。 冯兰忙吩咐二七拿筷子,忙了一个上午,大家都累坏了,这也到了晌午饭档口,可不是要饿了。 冯兰夹起一块鱼肉,细心的挑出鱼刺,递到了凌罗的嘴里,还不忘提醒三人“小心鱼刺,要是吃鱼被卡住嗓子,被别人知道,要骂咱们没成色,没吃过好东西,连嚼都不嚼的下咽,一下子卡住嗓子眼。” 凌罗一边为弟妹夹菜,一边告知三人“咱们家现在有三两银子,下午我要去县城里置办些货,首先是买一把日后我要用的锄头,其次窗户纸要换新的,碗筷也需要买一些,还有米面粮油,棉布也买几尺,拿回来后,娘给二七二六做身新衣裳,明天我请工来,给家里修葺房子,眼瞅着开春个把月后就得下雨,再不修房子,屋顶都要漏雨了。” 凌罗咽了鱼肉,只感觉浑身都有劲了,肉,果真是人离不开的主要营养,它不但顶饿,而且还解馋,吃上一顿好饭,精气神都充裕。 凌罗夹起一块白豆腐,沾了沾鱼汤咬了一口。马上瞅向三人的眼睛笑问“我说购置货物,同意的举手!” 第20章:商议 “我同意!” “我也同意,我也同意!” 二六听闻要进城置办货物,乐得合不拢嘴,忙将手上的筷子搁在灶台上,连鱼肉都没心情吃了,心就如插上翅膀一样,早就飞到了县城中玲琅满目的铺子里去了。 “二姐我也举手了,你看见没?”二七将两只小手举高,她惦记着进城置办货物,又惦记着锅里的鱼肉,两者都想兼顾。于是嘴里嚼着鱼肉,含糊不清的一边说话,一边举高握着筷子的双手,生怕凌罗看不见,急的坐也坐不住,就快站起身来了。 “你们也别瞎热闹,你们二姐进城是去置办货物,不是闲逛,所以没时间管着你们,你们不许跟去。”冯兰见弟妹跃跃欲试,想要跟随凌罗进县城中去,马上泼了一盆冷水下来,试图浇灭弟妹心中的欲望火苗。 弟妹一听,顿时愣怔,他们想着能进县城去,已经想了大半年了,上一次去,还是因为跟着葛三叔进的一趟县城。原因是这样:村里专门收购草席子进城去卖的葛三叔,他的草席子太多拿不下,于是套上毛驴车,叫二六跟着进城帮忙卸货,这才得以叫二六跟着进城了一趟。 否则平日他们在村里自给自足,不大需要进城置办货物,闲来无事也就没人进城去。 进一趟城又耽误做工的时间,又花钱,谁也没那闲心进城。所以好几年也轮不到进城一趟的。 二六原本高兴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他是想进城去的,他太想了,只有进城才能有机会吃一碗宽面,舔一根糖人,或者坐在石板桥上看看大柳树下的茶摊,听听茶摊旁边说快板的快舌头。 至于县城里头的糕点铺子,绸缎庄子,对于他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他也从未奢望过。 二七也是如此,她有多久没去过县城了呢,大概有一年了,还是去年爹没的时候,城里来的大伯将其接进县城的家里,小住了两日。 那两日大伯母带着堂姐与自己进市集去逛,买了块红绸子给自己扎辫子,可惜临走的时候被堂姐抢回去了,说自己一个乡下穷丫头片子,也不配戴红绸子。 可是那红绸子真好看,扎的辫子比布条扎出来的结实,又显眼,要是真能带回来,一准能叫村里的女孩子们都羡慕。 二七的愿望很简单,要是能进县城,再进铺子里看一眼红绸子,就看一眼,也能开心好几天的了,而且要瞅准了那红绸子的样式,以后自己嫁人了,就用这样的两段红绸子扎辫子出嫁,一定顶美。 两个小东西心中各揣着心事,都想要进城去看一眼,即便什么都不买,只要能逛一圈回来,也算没白活一回。 凌罗看懂了弟妹的心思,见二人听闻冯兰说不准进县城,脸上难过的都要哭出来了,顿时觉得二人可爱至极。 于是她拍了拍手,给个动静叫二人打起精神来,随后笑道“跟你们说啊,你们得跟着二姐进城去。二姐进城去要买的货物很多,自己铁定是拿不了的,可是雇人拿又贵又不值当,所以,二姐想带上你们一起去,能帮二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好吗。” 二人一听这话的前半段,说是要带他们进城去,就已经兴奋的跳了起来,以至于凌罗后面说了啥,几乎都没听清,就叽叽喳喳的如同山燕子一样围了过来,在凌罗身边又蹦又跳。 冯兰一见弟妹已经欢呼雀跃,也不好再强求,便佯装生气的小心警告“跟着你们二姐走,要是谁敢惹事,一辈子也别想再进城去了。” 凌罗便知冯兰嘴硬心软,要是弟妹乖巧懂事,是不会不答应他们去的, 于是又问向冯兰“娘,你也跟我们一起去,进城溜一圈。” 冯兰却连连摇头“娘不去了,要是叫人家看到,咱们刚刚要回了债就一大家子进县城,会笑话我们小人得志的。”冯兰见凌罗神情不解,便也没再细说下去,只笑笑回应“娘也懒得动身,你们三个去吧,早去早回,别买太贵的物件,也别给娘买啥,最重要的是买些米面。” “那这三两银子,我先都拿去了?”凌罗从袖中颠出三两银子,问向冯兰。 “去吧,你长大了,也知道算计钱财怎么花销,带着他俩注意安全,傍晚就要回来,别贪晚。” “放心吧娘~俺心中有数。”凌罗粲然一笑,得到冯兰的允准后,将银子收了起来。 目前要进城去,还需要一辆进城的车。 正寻思着,却见二六似乎看透了凌罗的心思,于是抬头问道“二姐,你是不是在琢磨进城的车?” “对啊。”凌罗看向二六笑道“你有招啊?” “有啊!”只见二六眉眼一弯,指了指门口卷成厚厚的一捆,编制完的草席子道“村里的葛三叔是专门收一些山制品还有山货,进城去卖的,现在是开春还没有山货可卖,他就收购草席子或者芦苇扫把、芦根进城去卖。咱们可以跟着他的车进城去。” “对,葛三叔人好,咱们跟着他们的车进城,不要车费钱!”二七也跟着点头附和,生怕要是提到付车费,冯兰一算人头太多,就怕车费贵,不叫他们进县城了咋办。 显然二七的担心多余了,毕竟凌罗是将车费钱也算进去了,毕竟跟着人家的车进城也是劳烦人家,给人家一些车费钱是必然的。 说走就走,眼瞅着太阳正中,已是正午,一来一回路上还要耽搁不少的时间,所以就要抓紧了。 凌罗带好银子,又穿戴好衣裳,梳了梳长发,这才站在门口等待弟妹。 原本冯兰是要给弟妹换上干净略新的衣裳的,可二人心思都在进城,哪还有心情为了换衣裳耽搁时间,于是不顾冯兰阻拦,马上一左一右的拉着凌罗就朝着葛三叔家奔去。 凌罗其实并不是很放心冯兰一个人在家,可是冯兰执意不要进城,甚至提及进城很是反感,于是凌罗也没再深劝,冯兰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心思和决定。 冯兰则望着姐弟三人高兴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层伤感之情。 她想起了唐地主,这些年来唐地主在后帮助王家多少,别人不知道她却最清楚,她也是过来人,唐地主心中想的是什么,她也能揣测一二,唐地主年纪正好当婚,二五年纪正好当嫁,唐地主也是有情的好儿郎,只不过,原本唐地主就是订了亲的人。 而且,定谁家不好,偏偏就是定了柳员外家的大闺女——柳如云,柳员外一家人被冯兰恨之入骨,那是一家子禽兽不如的东西。 冯兰只希望与柳家再无交集,老死不相往来。 第21章:葛顺 “葛三叔!葛三叔在家不!”二六刚一出家门,就扛着大捆草席子朝着后山坡的一户人家奔去。 这户人家就是葛三叔家,家中有五口人,一个是葛三叔年迈的老娘亲,已过六旬,一个是葛三叔,一个是葛三婶孙氏,还有两个儿子,一个老大——葛顺年有25,跟着葛三叔一块收山货。 老大原本说了一房婆娘,可是因为跟人家有一腿给老大带了绿帽子,老大说什么也不要了,就一纸休书送回了娘家,此后还没再娶。 一个是小儿子——葛生,才7岁,与二六很玩的来,不过小儿子不喜欢收山货,跟着隔壁的晓庆学做豆腐。 三人一道往葛三叔家走,老远就看见毛驴车还在院子口停着,毛驴正在石槽子里埋头喝水,驴车已经套上了,车上拉着几张草席子,车前头搁着一袋干粮,看来是正准备出门的架势。 “二姐你看。”二六指着毛驴车上的草席道“看来葛三叔正要进县城去卖草席子,咱们赶的正好!” 二七则站在一旁冻的吸鼻子,因为走的匆忙,她连外裳都没套,就穿了内里一件薄棉袄,可不是要冷了。 凌罗伸手捂了捂二七的耳朵,将自身的衣裳脱下来披给了二七,二七扬起小脸,笑道“二姐,我不冷。” “穿着吧。二姐也不冷。”凌罗将衣裳为二七穿好,刚一起身的功夫,就听见大门里的葛顺的声音响起“祖母,俺去给冯婶子送些萝卜干去!” 却又听院内年迈的葛祖母声音响起“还有一斤荞面,你也带去,他们家人口多,吃饭的多,你点那点萝卜干,不顶饿哩。” “哎!好嘞!”就听见葛顺脆生的答应着,很快便见其挎着柳条筐,肩背半布袋的面,出现在了大门口。 “呀……二六,你们,你们咋来了?”葛顺瞅着院子门口的凌罗三人,表情里满是惊讶,随后眼神扫过凌罗,马上垂下头去,伸手蹭了蹭鼻子,脸通红,不敢再看凌罗。 凌罗看葛顺身上的半布袋面与筐里的萝卜干,想起刚才听闻葛顺与葛祖母的谈话,方知这些东西,是葛家准备送去他们家里的。 “葛顺大哥!”二六一见葛顺冒头,就忙冲上去抱住了葛顺的腰,葛顺人高马大,是个实诚人,他也喜欢小孩子,当二六二七为弟弟妹妹一样疼,平时就爱给二人一些食品吃,现在正看到二人,便嘿嘿的憨笑起来。 “我正要给你们去送点东西,谁成想你们来了。”葛顺不太会说话,尤其是见到凌罗后,更加的手足无措,连头都不敢抬。 二七见葛顺如此,十分不解的揪着凌罗的袖子问“二姐,葛大哥为啥不敢抬头瞅人?脸咋也红了。” 为啥,凌罗哪知道为啥。 凌罗没回应二七,只上前一步冲着葛顺笑道“那个葛大哥……” 应该是叫葛大哥吧,反正二六二七都这么叫,差不了辈分。 “哎!哎!哎!”葛顺连连答应了三声,转身朝向了凌罗,但始终也没抬头看凌罗一眼。 “我们是来租车的,不知道葛三叔今天进不进县城,我们要进县城置办一些货物。” “爹他今天不去县城。”葛顺垂着头盯着地面回应。 凌罗一听犯了难,如果葛三叔不进县城,三人再想进县城就难了,毕竟她一路走来也没看到谁家还有毛驴车或者牛车,况且村里大家与自己关系相处的又不融洽,谁会借车给她们? 如果实在找不到车进城,那就只能娶唐地主家看看了,地主家怎么也有毛驴吧,只是不知人家唐地主能不能借。 正寻思要如何进城,可这时垂头的葛顺却又发了话“爹没空,我进,我进县城去。我,我送你们。” 一听这话,三人顿时笑逐颜开,尤其是弟妹更是喜不自胜,险险今天就进不了城了,可是吓了一大跳。 “真的吗,那有劳葛大哥了,我们不白坐车,给钱。”凌罗觉得应该先把话讲清楚,否则人家也不好开口朝她们要钱。 “别别别,我也正好去卖草席子,顺路,不要钱。”葛顺摸摸后脑勺,脸红着磕磕巴巴的回答。 “钱还是要给的,但可能不多,不知道5文钱够不够?”凌罗试探的问了问。 来之前冯兰也透露给她,一般坐车进县城都需要五文钱到十文钱左右,因为县城路途不远,而且车主也不是专门为租车客跑一趟,权当稍一段路,所以给几个铜板,他们也会欣然答应。 却不料葛顺的脸越来越红,只低声道“真的不要钱,我爹说过,要是我胆敢跟你家要钱,他就用鞭子抽死我。” 几番推辞后,见葛顺倔强的不要钱,凌罗也不好再提,葛顺又是一根直肠子,热心人,但凡人家已经确定了不要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启程吧。 于是二六将自己一个冬季编制的草席子给了葛顺估了价。葛顺最后还给了二六八文的草席子钱,最后四人装车,准备启程。 “阿嚏——”刚刚坐在车里,凌罗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吸了吸鼻子,感觉浑身泛寒。 葛顺慌忙回过头来看,见凌罗打寒颤,忙拉住缰绳定住了驴车,跳下出来问“你没事吧?” “没事……阿嚏——”结果凌罗刚一开口,又打了几个喷嚏。葛顺忙搓了搓手,对着凌罗道“你等我一下。”随后大步奔跑进了院子。 片刻,就见葛祖母与葛顺出门来,葛祖母手上还带着一件外裳。 “二五啊。”葛祖母上前来,还没等凌罗问好,就见其毫不见外的伸手摸在了凌罗的额头上,随后放心道“倒是不烧,就是穿少了,诺,这件外裳你披着,别身子刚好就受寒了。” 葛祖母是个爽利的老太太,她说着话,还不等凌罗答应,就已经将衣裳披在了凌罗的身上。 “祖母,那这荞面与萝卜干咋办?”葛顺指着地上的荞面与萝干,那原本是要给冯兰送去的,可这趟出门要是带进城怕也不方便拿。 “你只管去吧,照顾好他们姐几个就行,这些东西我傍晚给你冯婶子送去。”葛祖母对着葛顺挥挥手示意,葛顺这才放心下来。 “还要多些葛祖母了,还惦记着我们王家。”来了忙对着葛祖母道谢,人家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却还将东西带来给自己,真是暖心。 “傻孩子,说什么见外话,你爹、还有你们这些小辈们,那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舍得你们受苦。”葛祖母眯着满是皱纹的眼皮笑笑,对着凌罗也摆了摆手,道“出门在外小心,有事就问你葛大哥。” 葛祖母送别几人的车子越走越远。 凌罗披上外裳后,温暖了许多。坐在车上仔细的打量起这外裳来,这才发现这外裳宽大,颜色也偏深色,而且是一件男人的衣裳。 这没错的话,应该是葛顺的外裳吧。 第22章:萧条 凡间不兴女子穿男子的衣裳,如是穿了陌生男子的衣裳,就会被人家骂不检点。 可能是葛祖母年纪大了眼神差,所以拿错了衣裳,将葛顺的衣裳取来给凌罗穿了。 不然一个大姑娘咋能穿男人的衣裳呢。 不过此刻正寒,也无所谓谁的衣裳,保暖就好。 四人驾车就朝着县城里奔去。 村里进城的路只一条,先是一段曲折的羊肠小路,走了大概三五里后,大道就开阔起来。 奔了这三五里的路后,颠簸的屁股疼,可一进入大道,瞬间不颠簸了不说,村里路过的人也少了,不然总有人路过的村里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凌罗,叫凌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只得远远的看到人影便主动先打招呼道“嘿!我们进城啊!”否则凌罗害怕舌头快的人明日就传出她与葛顺私奔的话来。 进城大概有三十里的路,这期间路过不少村庄,二六怕凌罗都忘记了,便也一一介绍,这是刘家屯、这是丰田村。 凌罗倒是不在乎村庄建设,只观察各个村子里的田地,刚开春有人已经将土地松了土。凌罗知道,早早就松了土的田地是要种早春的作物,因为种子的发育时间不同,所以播种时间也不同,因此就造成了土地早松土与晚松土的现状。 不过也有些辛勤的人家,无论种什么种子,都早早的将土地松出来,老话讲辛勤之人有备无患,也是这些农家们早早松土的原因之一。 驴子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不低,驴车轮子吱呀吱呀的旋转的飞快,只见驴尾巴刷拉刷拉的蜷曲着晃动,不一阵,眼瞅着远处一条条曲线一般的大路很快就被两个车轮卷压在车底,被甩在车尾了。 原本以为这一路没什么好风景,会很无聊,二六二七会犯困,可不料这两个小东西精神头十足,这一路就是看着千篇一律的黑土地,却也不厌烦的瞪着双眼瞅。 路程行驶了一大半,眼瞅着太阳已经在天空正中移了位,四人就这么一路默默无言,原本二六二七是有满肚子话想讲的,可见凌罗与葛顺都没说话,便也很懂礼貌的没说话。 这是临走前冯兰教给二人的规矩,不要乱讲话,不要乱跑,不要乱花钱,不要给大人添乱。 凌罗之所以一路无言,一来是她在心里考虑仙种的发育与土壤之间的条件吻合程度,二来她也实在不知道与葛顺说什么,即便没有凡间这些男女避讳的规矩,她也不知道要聊什么,索性就倚在二七的小脑袋瓜上装睡。 可不料一向老实巴交的葛顺竟然主动说了句话“二六,你手边布袋子里有玉米面饼子,你……你们要是饿的话就吃一点。” 被葛顺一提,凌罗倒是睁开了眼睛,她不饿,就是渴了,中午的草鱼做咸了。 于是她应接葛顺的话问“葛大哥,有没有水?” “有!有!有!”葛顺专心赶车没回头,但闻听他语气激动,而且后脖颈子与耳廓都红透了。 “在干粮旁边有个皮囊,里面有灌得井水。” 二六忙将皮囊逃出来递给凌罗,凌罗也不管什么形象了,此刻口渴要命,就把着皮囊的壶嘴直接喝了起来。 而葛顺的脖颈子与耳朵更红了,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之后又是一路无言,不过好在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前面就是县城的城门楼了。随着驴车越走越近,就见城门楼上两个大字也逐渐清晰在眼前——顺县。这是清水村归属的县城。 “你们稍等我一下。”葛顺将驴车先拴在城门附近专门栓牛马的桩子上,后大步迈向城门口处。 只见他与城门口的两个巡逻交涉了一番,随后就兴冲冲的奔了回来。 看着远处的葛顺满脸开心,二六凑近凌罗跟前,低声道“二姐,你猜他为啥这么高兴?” 凌罗笑道“为什么呢?” 二七一边举手一边抢答“因为要进城了!” “不对,因为他相中二姐了,二姐用他的皮囊喝水,就好像你们两个亲嘴了!” 凌罗一听险险咳嗽出来,二六这孩子看着人小,懂得倒是不少,当真是人小鬼大。 “二姐!反正,你得嫁给唐地主,葛顺不行!”二六严肃认真道。 “对!嫁给唐地主!或者城里人。”二七也举高了手对着凌罗板起小脸认真道,不过她倒是不知道到底叫凌罗应该在唐地主与城里人之间选择哪个是好。 这都哪跟哪,喝一口水就能引发如此深奥的问题研究?凌罗开始后悔自己喝了皮囊里的那口水。 很快葛顺就到了凌罗面前,气喘吁吁的边乐边道“走吧,咱们进城!” 凌罗出门前从冯兰口中得知,进城是需要每人一文钱的进城费的。于是将早早准备好的三文钱掏出递给葛顺道“这是我三人的进城费。” 却见葛顺连连摆手示意,因为他一见到凌罗就面红耳赤无法好好讲话,所以他只好用手势告诉凌罗,不用了。 凌罗见再推辞恐怕这葛顺就要脸红羞赧死了,于是便也不再谦让,想着等一会给唐地主买礼品的时候,给葛家也带一份,以表礼仪。 几人坐在驴车上进了城门口,守城官兵未拦,凌罗方知,原来刚刚葛顺与官兵交涉的时候就已经将四人的进城费全都交了。 县城里与自己想象中差距很大,其实说是县城,不过就是没有农家田地,多了几间商铺而已。 刚一迈进城中,一排大柳树后面,就是宽阔的道路,沿着大道向两边看,稀疏的几家家禽家畜市场、农具市场、还有一家二层的酒楼,楼上是饭庄,楼下是茶摊,人数寥寥,屈指可数。 最显眼的就是一家肉铺与一家粮食铺。 与想象中出入颇大,叫凌罗有些遗憾。 原本还想要趁着机会好好逛逛街,可惜除了买农具与粮食,几乎没啥可逛的。经济萧条,街市荒凉,除了进出城门口的几个赶路人,街道上几近无人无马车,也许是刚刚开春的原因,人都犯懒,没出门。 难怪刚才进入城门的时候,那几个看守也是懒洋洋的没有精气神,随意的查看了几人车上的东西,一挥手就叫几人进城了。 至于二六与二七,面对如此荒凉的街市,竟然依旧保持着高度的精神劲头,东瞅瞅西看看,眼睛都不够看了,以至于凌罗叫了二人好几遍都没应声。 凌罗可没时间看,他们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所以她的抓紧。 “二六二七,你二人先跟着葛顺大哥逛一逛,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相聚。姐姐有些事情要去办,你们乖乖的,好吗。” 弟妹只愿来逛街,倒是跟着谁逛都无所谓,便也忙点头答应下来。 凌罗又对着二人道“你手上卖草席子的八文钱可以随意花,买你们喜欢的东西。”可别小瞧这8文钱,一文钱就能买一个肉包子,一文钱还能买两个糖人,小孩子花销小,8文钱足够他们花了。虽说现在有了些钱,可也不能随便乱花,总得算计着,慢慢来。等日后赚了大钱,少不了弟妹的。 凌罗交代完毕后就走,而葛顺需要先将草席子送去收购站,弟妹便开始后悔跟着葛顺了,因为草席子站啥好东西都没有,除了草席子就是草,原本一下午的时间就赶,再去草席子站一耽搁,更没有闲逛的时间了。 但二人又不能反驳什么,于是有点失落的跟着葛顺走了。 葛顺很想叮嘱凌罗万事小心,毕竟凌罗进城的次数不多,万一丢了,万一遇见坏人可咋办。 可他就是对着凌罗说不出话来,于是呆呆的目送凌罗远去,叹了口气。 凌罗绕开宽阔的街市,寻到那家目之所及,仅有的一处肉铺,走了进去。 肉铺内挂买的多为牛肉、鸡肉、还有少量猪肉,城里人一般很少吃猪肉,他们觉得猪是杂食动物,肉埋汰,而牛与家禽一般多是吃草的,所以相对干净许多。 也有些狗肉,不过大家多也并不爱吃狗肉,世面上就很少摆买。 凌罗进去的时候,正看到膘肥体壮的屠户,满脸横肉的正在案板上剁排骨,挥起大刀稳稳落下,排骨整整齐齐的,一小截一小截的落下来。 第23章:卖大鹅 卖肉大汉头上缠着一圈粗麻布,别小看这一圈粗麻布,他可以接住头顶上的汗珠不要滴落案板上的肉里,否则叫顾客看见剁肉的屠户满身大汗,人家会嫌弃,不乐意买肉的。 “大叔。”凌罗小声叫了一声,那浑身肥膘的大汉就抬起了头。 “买啥肉?”大汉打眼一瞧凌罗的穿束打扮,便知凌罗什么身份,要买什么样的肉,买多少斤两。 “次等的猪肉六文一斤”,看凌罗一身粗麻衣裳,补丁烂衫,便知凌罗是吃不起牛羊肉的人,那牛羊肉都是有钱人吃的。只有这不上酒席的猪肉才可能是农户家买得起的肉食。 “我不买肉。”凌罗打眼瞧了一圈柜台上勾着卖的各种肉,在一处角落中,看到了两只全鹅正被挂在头顶。 “我卖肉。”凌罗说罢,转身面对大汉笑笑续道“大鹅多少钱一斤收?” 那汉子低头一看凌罗的身周,也没有背着筐拿着鹅,便以为凌罗是随便来瞎打听的,便没好气的驱赶着凌罗道“走走走,别扰我!” 凌罗见那汉子不相信,便笑道“我的鹅在门外,我这就拿进来,你给估个价。”说罢迈步出去,走至肉铺门口墙根,转身从乾坤葫芦中拿出两只大鹅,拎着大鹅返回了肉铺。 “你给看看,多少钱一斤?”凌罗将两只肥硕的大鹅掷在地上,等待汉子开价。 两只大鹅在乾坤葫芦里被困了几个时辰出来,又怕又累,这时候正蔫蔫的将脖子缩在翅膀里,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早就没了原本的嚣张气焰。 汉子见凌罗真有货,顺手拿起案板边的抹布擦了擦手,从柜台里走出来,蹲下身去,一把薅住大鹅的两只翅膀子,提拎起来,观察大鹅的情况。 “嗯,肥是真肥,看毛色与嘴壳也是没病的大鹅,就是怎么这么不欢实,病恹恹的样子?” “我们是从村子里来的,这大鹅也跟着坐驴车颠簸一路了,也是又累又渴,自然没有精神。”凌罗解释。 汉子拎着大鹅在眼前转了一圈左看右看,以他多年卖肉的经验确定了这大鹅确实不是有病的,便点点头,嗯了一声后,抬眼望向了凌罗。 “咱也不跟你要谎,实惠的给你说个价,大鹅市场价就是6文一斤,两只大鹅我给你合算十六斤,统共给你96文,你看中不?” 如果凌罗不知晓大鹅的实际重量,那她一定就卖了,可惜啊,她的乾坤葫芦还有一个绝妙的能耐,即是任何放入葫芦内的实际物体都有他的重量称算。两只大鹅在乾坤葫芦的称算下,一只大鹅重量是10斤9两3铢6圭,而另一只重量则是12斤1两21铢4圭,合算起来是23斤1两1铢。 要是凌罗将这具体数值告知汉子,汉子也会一懵,随后告知凌罗:不知所云,再将凌罗踢出门外。毕竟这细致到圭的重量,普通称是很难称量出来的。 但凌罗不想吃亏,便开口道“咱也别估算,干脆上称去称称,毕竟估算出来的价格不合理,万一估算的高了,伤了你的利益,我也过意不去呀。”于是眼睛撇到秤砣,示意汉子称称大鹅的斤两。 汉子见这姑娘也是个爽利人,不同以往来卖肉的姑娘那般好糊弄,于是也拗不过,只得将两只大鹅上称。 这么一称,一只大鹅十斤九两半,另一只大鹅十二斤,算下来22斤9两,满打满算应该是138文钱,与汉子估算出来的价格出入甚高,就是与自己的乾坤葫芦也有些许出入。 肉铺的称有没有做手脚,是不得而知的,即便是没有做手脚,这些称也是凡间的度量单位,所以存在偏差是必然的。换言之,凌罗不能计较这斤两上的得失。 汉子见到秤上的斤数登时脸红,他没想到凌罗会较真的上称去称,来来往往的卖家禽的姑娘也没一个动真格的上称去称的,否则今天他能多赚好几十文。 也不知这姑娘是不是来之前去其他肉铺称过了,怎么能如此眼尖的发现斤两上的不对,看来是真人不露相,有两下子。 “这是一钱38文,你数数。”汉子将钱交给了凌罗,凌罗颠了颠手里的一钱银子及38个铜板,确认钱数无误后,揣着钱就走,一刻也不多留。 原本还想着之后将家里的那头老猪卖了给这汉子,可这汉子太滑,不能与他做生意。 虽说无奸不商,可这也奸过头了。 至于偷的行为到底有没有给神仙丢脸,凌罗原本也不想暗地里下手,将大鹅偷偷抓来卖的,可这哥嫂一家欺人太甚,况且哥嫂也是欠着自家银子的,如是下趟去要剩余的七两欠款,那贼奸的陈三斤能将银子乖乖交出来? 铁定不能的,所以凌罗这就得止损,能拿点什么抵债就拿点什么吧,反正也不指望哥嫂能将剩余的七两银子如数奉还。 既然他们很黑,那就得跟他们玩黑吃黑。 凌罗将钱揣好,出了肉铺的门,凌罗就算着自己全部身家,统共三两一钱多些,这些钱需要留出一部分日后生活,所以大概还能花费五钱购买货物,五钱银子经花,能买不少生活用品。 起先要买的就是——锄头,近期吃饭的资本。 要买锄头就需要去市场或者铁匠铺,一般铁匠铺的更便宜一些,因为没有中间的牙侩赚差价,而且可以自己决定锄头的形状,而要在市场上没现成的,都是那几个单一的样子。 虽然锄头也不需要什么花样,可是去铁匠铺买,选择的空间也广泛。 铁匠铺好找,每个城市都会有无数家铁匠铺,这个时候打仗用铁较多,叫铁匠这一行业也兴盛起来,所以只要站在街角细听,跟着乒乒乓乓的打铁声寻去,一准能找到。 凌罗便寻着打铁动静,向着肉铺内的巷子深入二三十米,进了铁匠铺。 铁匠铺不需要在闹市安家,临街有家普通的铺子,就成。打铁要的是手艺精湛,要是手艺出名,大家都会记着这家铺子,要是认准了一家的铁匠手艺,即便这家铺子不在明面上,顾客无论是拐多少个弯,也得来找到这家铺子的铁匠师傅。 凌罗也是根据城根下的人指路,才找到这家铁匠铺。 这铺子前有七八棵大柳树,柳树密密麻麻的枝条将铺子的牌匾遮挡的严实合缝,从树枝之间的缝隙中,才隐约能看到橼木的牌匾上黑色的字体——小刀铁匠铺子。 随着有节奏的乒乓敲击声,凌罗迈进了屋子。 不见日光的幽深屋子内,光线很暗,好在烧铁的炉子就在屋后间,旺盛的炉火熊熊燃烧,倒是给屋里添了很多热气。 凌罗刚一进屋,就见到屋内斑驳的墙皮正哗啦啦脱落下来,一股子铁锈味充斥了满屋,整个屋子又仓破又陈旧。 凌罗进屋一阵后,眼睛适应了昏暗,屋内光线也亮了起来。便见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只打铁的案子,跟前站着一个少年,正抡起胳臂,手握铁锤,有力的敲击一块半成的熟铁。 “小刀,你门口的大柳树得砍了哩,要是不砍,怕是夏季一到,枝繁叶茂的就遮挡了你的牌匾,大家找不到你咧。”门口处一个男子正立等,与打铁案旁边的少年搭着话。 可少年只盯着案上的铁块看,并不看那男人,也不回应。 那少年约莫有十七八岁,身材纤细,长相黝黑,却有着一把子硬力气。眼睛也专注有神,他能将铁块敲击的整齐平整、凝实纯熟,就是因为他的专注力全在铁块上。 “小哥。”凌罗见自己进来老半天,那少年也没注意到自己,于是小声的叫了一句。 少年一抬头,微微扫了凌罗一眼。 第24章:神像 少年一抬头,也叫凌罗看清了他的样貌,这少年虽脸庞黝黑,却眉眼清秀,口齿洁白,削瘦的脸颊上带着一只小小的梨涡,梨涡的位置在左侧,乍一看,与冯兰的样貌神似。 尤其是他左耳垂上有一颗黑痣,与冯兰左耳垂上那一颗黑痣别无二致。 这少年不仅长相酷似冯兰,就是眉宇之间的神情竟然也与凌罗自己,也就是原身王二五,颇为相像。都带着那么一股子淡漠,状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 少年淡扫了凌罗一眼,顺手握起身边的大铁钳子,将敲打完毕的铁块放置石槽中的凉水中激凉,铁块冒出沸腾的浓烟。一股冲鼻子的味道就扑了出来,呛得站在门口立等的男人退后了好几步。 “小刀,我等多久能拿?”那男人一边捂鼻子,一边用宽大的袖子拂散浓烟,咳嗽道。 “明日一早。”名唤小刀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回应。 “成,明早我再来。”那男人说罢,丢在石案上几枚铜钱,连步走了。 待那男人离去,小刀少年便将铜板揣进了胸口,他一边将石槽里融化的铁浆注入模具中,一边垂头问向凌罗“你什么活?” 凌罗正专心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各种铁艺小玩意,有蝴蝶、花朵,镂刻的十分精细美观,不像糙人做不来的。一时间没回应过来。少年见凌罗没回应,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问“你,什么活?” 凌罗将眼神移过来,瞅见少年的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烦凌罗耽搁了他的时间。 “小哥,我想打一把锄头。” “几寸的?” 农家的锄头是分尺寸的,尺寸即是指锄头柄的长度,一般从最短3寸到最长7寸区间。北方的锄头是短柄锄头,蹲在地上除草用的,所以锄头柄很短。 凌罗也是听冯兰说的,否则她也不懂这些。 想着锄头这东西越长应该是越好,于是便随口应话“一把7寸的吧。” 小刀神情专注的盯着模具里的铁浆凝固,微微一侧头问道“你用?” “是。” “你用用不了这么大尺寸的,5寸就成,太长的你驾驭不了,累手。” 小刀是专门打铁的铁匠,这些铁具的事定是比凌罗要懂,于是凌罗点点头,听了小刀的建议。 “要什么形状的,月牙弯的,还是半饼的?还是梯形的?”形状指的就是锄头刀刃。 “这有什么区别呢?”凌罗走近了一些,专心讨教。 “那要看你锄什么田,一般水稻前期的杂草就用月牙弯的,因为水稻里的杂草根须茂盛,但根扎不稳,所以用月牙弯形状的锄头一勾,就能勾断杂草,不费力。而半饼形状的就是半个圆,适合为田地松土。” “那就用半饼的吧。”凌罗接下来的工作是去唐地主家为田地松土,所以半饼的锄头更实用。 “要什么品级的铁?”小刀又问。 原本锄头的尺寸大小,形状就够凌罗挑选一阵了,可不料这锄具还有铁质的不同。 于是凌罗不好意思的笑笑,问道“小哥,那个,铁质有什么不同呢。” 凌罗有点脸烧,毕竟一个村妞不懂这些有些说不过去,而她准备来买锄头也没有好好做功课,也觉得怪丢脸的。 小刀听闻凌罗这么一问,又朝着凌罗的脸打量了一番,见他的眼神定在凌罗的脸上老半天,几番想说话却欲言又止,想来他十分想问问凌罗到底是不是农女。 “铁分为三等,一等铁凝实,一把5寸的半饼锄头需要四十文。二等铁相对韧性好,但不耐磨,需要三十文。三等铁软,用的日子久了容易断裂。二十文。” 凌罗一盘算,自己也用不到多久的锄头,等仙种开启后,粮食丰收,便不再下地干活了,她就可以做地主了。所以就买一把三等铁的锄头方可。 “那就三等铁吧,大概多久能取?” “半个时辰,我有铁浆,倒入模具晾凉凝固就成。” “好。”凌罗便交了钱给小刀,可这半个时辰她也不想干等着,且与弟妹葛顺约定的集合时间还有很久,于是决定自己出门转转,她进来的时候,看到不足半里的地方有家粮食铺子,所以想去那转转。 于是与小刀先道了别,一个人出了门去了粮食铺子。 相隔半里,有个岔路,从岔路口进入行至三五十步,便见一粮食铺面,粮食铺面的匾额上用重笔的墨汁书着——大兴粮仓。 两道朱漆大门框上张贴这一幅对联,上副是:安得广粮千万田,下副是:大饲饥苦俱欢颜。 横批是:仙粮济世。 从高高的门槛迈进粮仓,正门口处不见粮食数斗,则见大门正中赫然放置着一泥塑神像。这一泥塑生的是眉开眼笑,臂膀浑圆,肥头大耳,大腹便便。 略微走近一观,泥塑共有四手六足,皆是肥硕如猪蹄,丰唇肥脸,胸部颇丰满。肚脐外翻,臀厚腿宽,整体就是一副体胖富态的贵人样。 凌罗还想着,这粮食店里竟然没供着关公。凡间讲究供奉关公,尤其是铺面上的人,经常与江湖上各路形色各异的人打交道,什么人都要结交,供奉关公保人脉通,路子广,是个生意人几乎必拜的神像。 既然没供奉关公,那这供奉的人物必定是一位比之关公还要重要的神位了。 看这神像外观与衣着,该是弥勒佛,寓意笑口常开,有和气生财的意思。 神像前有三根小拇指粗细的香正徐徐燃着,香炉碗里的香灰积的满满的,就连香案上都有厚厚一层的香灰与短截的香,看样子是日日烧香供奉,对于这神像十分虔诚。 可是走进一些看就不得了了,这神像外的神龛小匾额上写着:如意大乘司命惠农掌田仙君凌罗金仙万万岁。 第25章:与宁玉对话 凌罗见这神像就欲哭无泪,自己一个好好的仙女,怎么就给塑造成了这般肥硕的模样,难道掌田仙君在凡人的心中就该是不愁吃穿,身宽体胖的模样吗? 凌罗自嘲的笑笑,站在神像前忍不住吐槽“凌罗啊凌罗,你说说你,被贬下凡就算了,如今在凡间看到自己的神像却被塑造成这样,心痛啊心痛。” “神像被塑造成这模样,是为了满足人们心中对神的希冀与渴望,他们拜的不是神像,是心中欲望。” 突闻一阵清御的声音划过耳旁,轻飘飘的在耳廓边上回荡。 这声音,好生耳熟,好像是宁玉的声音。 不过宁玉一般惜字如金,不会说如此多的话啊。 凌罗小心的吞了口唾沫,朝着四面试探的转了转眼睛,用眼神寻找了一圈后,低声道“宁玉?” “下凡不过两日,不记得我了?”闻听宁玉声色平缓的道“白痴。” 真的是宁玉啊!想不到自己还能在这听见宁玉的声音,凌罗眉开眼笑,激动之情难以掩饰。 “宁玉你也下凡了不成?”凌罗知晓如是宁玉在仙界,自己便无法与之联系,所以心生猜想,难道宁玉也随自己身后下了凡。 “谁要去下凡,那种全是凡人流动的地方,我会过敏。”宁玉的声音再次无波无澜的飘来,声音沉着又轻灵,仿佛是从仙界传音而来。 而后凌罗便从自己的神像中听到了宁玉的两声咳嗽,方知,原来宁玉是正在用自己的神像与自己联系。 “如是没有下凡,那你怎得能与我对话,这不是我的神像吗,你怎得能从神像中与我对话?”凌罗不解,凡间供奉的神明神像一般来说是无用的,若是心意虔诚,又是人间疾苦之人,心肠软善的神明也会于神像中降世,普渡凡间供奉者。 可是神明们都只会降世于自己的神像中,哪里会随意的降世到其他神明的神像中的呢?那不是串行吗。 所以说宁玉是玉剑仙君,而凌罗是掌田仙君,按理说宁玉是无法降世到凌罗的神像中的。 顺带科普,降世即是神仙利用神像与凡人对话,并非真身降临世间,如是真身降临世间,那便是下凡,譬如凌罗。 “你一走,万亩仙田疏于管理,玉兔猖獗祸害粮食,无人敢治。玉帝命我暂时管理个百八十年,此刻本仙君便是——代理掌田仙君。”宁玉语气冷漠略带烦躁,能听得出来他十分不愿接受这个掌田仙君的名位,因为他觉得俗气。 原来如此~但,但不过,为啥是要代理百八十年的?难不成玉帝老儿要她在凡间过个百八十年不成! 还不等凌罗开口提出心中疑问,却听宁玉放话道“你也不必气馁,要知道本仙君此刻比你还难受百倍。” 凌罗听明白了,宁玉的言外之意就是他还不稀罕做神明掌田仙君啊! 而后,便听见神像中宁玉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为了提升修为,盘算着日日吃上三亩仙粮的精华,今日份试吃完毕,也不知修为提升没有。” 宁玉的话叫凌罗一激灵,日日吃上三亩仙粮?那不是比玉兔的破坏力还强?叫宁玉看管仙粮好比找黄鼠狼看鸡圈不是?也不知这玉帝知晓宁玉此般作为后,会不会气的嗷嗷吐血,最后保不齐派使臣来接自己回去也不一定啊~ 于是凌罗对着神像一使劲,道“你尽管吃!少给玉帝老儿存货!” “听好,我本次降世是要告知你,如是有什么在人间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找一个虔诚被供奉的自己的神像,可以与我联通,如是我不忙,或许可以出手帮你。只限或许。” 凌罗知道宁玉的性子,他最嫌麻烦了,以前因对日日要上朝开早会不满,竟一剑碎了凌霄宝殿的东墙,自己坐于凌霄宝殿的隔壁家中打坐,面对着宝殿上正开会的众数仙君,古井无波的闭着眼冲着玉帝道“开会。” 所以指望他能帮忙,那是非常困难的,但是今日他能主动降世与自己谈话,还说了这么多的字,凌罗感激涕零。 “你降世就是专门告知我此事?”凌罗一句感动还没出口,却被宁玉厌烦的语气给打断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本仙君岂能顶着掌田仙君的名字度日?简直无颜对众。” 啊,她也想回去,宁玉不喜欢这名位,她却求之不得,只可惜她回不去啊。 见凌罗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却听宁玉小小的叹了口气道“玉兔又来了,自我掌田后,那嫦娥日日抱着玉兔来扰,等我灭了这只兔子扫清祸根,日后联系,如是没大事莫要扰我,否则,小心我砸了你的神龛,挂了。” 言罢,就再听不见神像里发出声音,看来宁玉是真的离开了。凌罗咂了咂嘴,对于宁玉,她还真有点舍不得结束这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同僚不是,俗话说他乡遇故知,就是这种情感吧。 “对了。” 凌罗刚要离开,却听见神龛里再次发出宁玉的声音,凌罗忙转身面对神龛,问“怎么?” “这有个簪子,是我母亲——伺典籍仙君的,家族相传下来的旧物,她嫌弃旧了就丢给我了,我也厌弃,就给你吧,反正你一个凡人之躯,正配。” 宁玉的话毕,就见从天而降一只金簪子,哐啷一声砸在凌罗脚下,深深的插在了砖石的地面上,砖石地面顿时裂开细密的缝隙来。 “还有,我听说玉帝要整你,正琢磨计划。” 呵呵呵,他玉帝老儿要整自己,还需要想计划吗?一个圣令不就能叫自己下凡了吗? 再者说,这玉帝老儿还要不要脸了?她都被贬下凡了,还怎么滴?致人于死地呗? “所以你是特地送簪子给我,以备我不时之需吗?”凌罗盯着插在砖石里的簪子,问“这簪子是不是有什么神通?” 却听宁玉云淡风清,不以为然的说“下凡没带脑子?不知道我不管闲事吗,簪子只是随手丢弃给你的,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末了,又结了个尾道“挂了。” 宁玉的声音再次消失,而那只簪子却砸的地面冒出了几缕青烟。 凌罗蹲下身来,左右查看店小二与掌柜正接待其他客人,好在没看到这一幕,于是废了老大的劲才将簪子拔了出来。 这簪子是一只仙鹤展翅模样,在仙界,仙鹤是送信使者,也不知这簪子与送信有无关系。 簪子无论做工还是材质,那都是一等一的上成货色,即便是凡间的皇后也佩戴不起这等好物,且这簪子不但艳丽璀璨,上还有华光隐隐流转,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况这可是伺典籍仙君的簪子,必定是有法力在上的,伺典籍仙君,乃是仙界掌管仙君户籍的仙君,上到凌霄宝殿的玉帝下到南天门下的蚂蚁的户籍都在她的掌管之中,是个人脉甚广的仙官。 所以她的东西,定是宝贝。虽现在看不出有什么神通,但先收好,保不齐有什么大用。正逢玉帝老儿要整自己,簪子没准能挡挡灾。 凌罗捏着簪子柄在手心转了个圈,心中竟有一丝愉悦升起,可她必然不能将簪子戴在头上,自己是个农女的身份,带着个金簪招摇,不是被山贼打劫,就是被官府扣押,所以她需要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收起,概不示人。 凌罗站在自己的神龛面前有一阵子了,这引起了粮铺掌柜的注意,掌柜的停止了巴拉算盘珠子的手,站在柜台内对着身后掸灰的店小二一挥手,语气蛮横的告知店小二“哎哎哎,看着那个村妞,别叫其偷了粮食。我看她站老半天了,也不买粮食,可疑的很啊。” 一般像是村妞打扮的人,都是来粮铺卖粮食的,村里人都是自己种粮自己吃,谁会来粮店买粮食?如果是卖粮食的,可她又没背篓子又没背布袋,不像啊。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饿到发疯的人,来店里偷粮食。 店小二得令,来不及放下鸡毛掸子就奔到了凌罗门前,趾高气昂的大声嚷嚷“哎哎哎,离我们掌田仙君的神像远点!触犯了神明你担待的起吗你?” 言罢,小二伸胳膊将凌罗朝后驱了驱,又转身恭敬的对着神像拜了三拜,这才回身来对着凌罗没好气道“你,买什么粮食啊!” 那店小二见凌罗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的打扮,便态度恶劣。这副穷酸样子的人,哪有钱买米。 第26章:买米 凌罗转身面向粮铺掌柜,轻轻一瞥粮铺内的所有米面,也不因为受到冷脸而气恼,只笑道“我买米。” 店小二听闻凌罗要买米,态度稍微缓和了不少,于是朝着凌罗身上又打量了一番后,对着凌罗抬了抬下颌指了指,道“那边,都是糙米。二文钱一斤。” 凌罗朝着店小二指引的方向瞅去,果真都是糙米,不仅米粒散碎,就是色泽也不新鲜,甚至都是几年前剩下的陈米。 再朝着对面的谷仓望去,那里全是精米,无论色泽与饱满程度来说,都好过糙米不知道多少,虽无法与自己的仙粮比较,可在铺子里两种粮食比较,也算是不赖的了。所以问向小二“精米多少钱一斤?” 这么一问,店小二与掌柜都是一惊,掌柜也在账本中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凌罗的穿着打扮、面冠气色,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吃得起精米的人。 但凌罗已经问了,店小二便也不耐烦的回答“六文。”多一个字他都懒得说,毕竟像凌罗这种没钱的人都是只问不买的,要是日日有这只问不买的人来光顾,他不得回答的累死了。 凌罗点算着自己手上的钱,糙米虽然便宜,但是都是碎渣,煮的饭并不顶饿,精米呢,虽然顶饿,相较也好吃,但是不便宜,权衡之下,凌罗决定各买一袋,回去叫娘掺和着煮。一来顶饿,二来也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 “糙米来十斤,精米来十斤。”够多了,太多会被人盯上,万一招了贼就不好了,吃完再买。 店小二听闻这话惊得哑口无言,愣在原地站立良久,这才转头看向掌柜。 掌柜也撂下手里的账本,移步走出了半人高的柜台。 这是小县城,一般来买粮食的人都是县城里住着的人,像凌罗这般穿着破衣烂衫的人定是村里人,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即便是县城里的仆从也不可能穿着带补丁的衣裳,这会丢了人家主子的脸。 因为凌罗是农家人,所以他们不相信哪个农家子能一下子买上二十斤米,甚至还有十斤的精米,最多就是买几斤糙米与几斤荞面也算是村里的富庶了。 所以这叫粮铺掌柜与店小二都震惊不已。 还是掌柜的先反应过来,忙叫店小二装粮食,管她是什么人,只要有钱买粮食就卖,要是她偷的钱来买米,再磨蹭一回官府就来抓她了,那时候不是白白错过了一桩生意? 店小二得令去装米了,掌柜则来到凌罗跟前打量,脸上的笑意也添了许多,不为别的,就为了钱,也得笑脸相迎不是。 趁着店小二装米的功夫,凌罗将铺子里的粮食都查看的一番,店里实属没什么多样化的米面,共分为两大类,南边的是精米区,北边的是糙米区,两边都有大米、小米、赤小豆、还有玉米。 至于面类亦是分为精面与糙面,这倒不是根据作物长势与成色分配的,而是以面粉的可口程度分的。譬如荞面就是糙面,因为加工不细致,又生长广泛所以不金贵,而白面就归类于精面,与荞面反之。 因为顺县归属于北直隶,是距离京师不远处的偏僻小旮旯城镇,地处不算北方也不算南方,所以造就的气候不冷不热,一般的作物都能适应生长,基本凡间有的农作物,都可以种植,所以谷物种类就偏多一些。 凌罗又一一扫过这些粮食的价格,价格偏高,尤其是精面,更是比糙面昂贵了几倍,这其中除了粮铺掌柜黑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缺粮啊,如是年头好,粮食家家户户都有,粮铺开的就多,粮铺多,掌柜还如何敢上涨价格? 可惜顺县这个小县城什么都只有一家,粮铺也是独一无二的,也就造成了粮铺老板一家独大,价格举高的情况。 所以待自己的仙粮长成后,如是也开一间粮铺,也是这般价格,可是质量上涨了不知多少,就会叫这家掌柜亏哭的。也会叫自己赚疯的。 凌罗正在心中盘算着,这时候店小二将粮食也称好了,有了肉铺老板的经验,凌罗一定要上称称,换了好几个称来称,发现斤两果真缺着。 店小二连连称自己糊涂,又舀了两小瓢精米填满精米的斤两,凌罗这才交了钱,背着两袋大米准备走。 两袋大米共糙米20文,精米60文,一共80文,交钱走人。 刚刚交了钱准备离去,却见门口来了两个人。凌罗还以为是葛顺带着二六二七找来了,却定睛一看,并不是。 那两人一个是男孩,约莫七八岁,与二六年纪相仿,一个是女孩,约莫三四岁,与二六二七的身形大小、年纪都相仿。 二人穿着破成条缕状的衣裳,脚踩又脏又破的鞋子,两张小脸都是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的没有精神,但眼中望着粮铺里的大米顿时双目放光。 凌罗还未走远,就见粮铺内的店小二扣好瓜皮帽奔了出来,抄起门口的扫把就将两个孩子朝远处驱赶,一边赶一边骂“滚远些小畜生!一文钱想买什么米!” 凌罗一回头正好又望见这粮铺的对联,心中一股无以言状的情绪油然而生,而后见那两个小孩,互相搀扶着,眼泪汪汪的朝着这边走来。 那小女孩子对着大一些的男孩子哭音道“哥哥,我们今天又要挨饿了?宋三子要将我送去青楼,我不想去。” 那稍大的男孩子顿时一捏拳,对着小女孩劝慰“好妹妹,哥哥有一口气,就不会叫你沦入那地方去。” 凌罗听闻此话,心下一软,解开布袋子捧出两把米来给了两个孩子。 自己堂堂掌田仙君,无法仙粮济世,总能略施援手救济饥寒孩童。 两孩子被施惠,双目放光,男孩子最终捧着把米,跪在地上对着凌罗磕了个头,不待凌罗劝阻,起身对着凌罗道“我们不白要你的米,我们能干活。” 两袋米共二十斤,也挺重的,听闻小男孩的话后,凌罗便将背上的两袋米放下来,拍了拍手对着小男孩道“那好,吃饭就得干活,你的意识很好,那就帮我背米吧,看到前面的小刀铁匠铺没有?先帮我背到那边去。”其实凌罗就是为了叫男孩子安心接下她给的两捧大米,要是她真的想利用小男孩,就叫其将大米背到与葛顺约定的地点了。 男孩点点头,上前将米轻松的背起,带着小女孩二人走在前,凌罗走在后,一前一后三人朝着铁匠铺行去。 小男孩将两袋米背到小刀铁匠铺,凌罗便叫其放下来,并谢过小男孩与小女孩。 两个孩子将米放下后,算是完成了任务,便捧着凌罗给的米,一溜烟跑远了。 凌罗准备将米搁在铁匠铺里,然后去叫葛顺赶车来装米,看日头逐渐偏西,也该买些其他零碎的东西,然后归家了。 一路上凌罗都在想,今天收获颇丰啊,不仅卖了哥嫂家的鹅赚了138文,还得到了宁玉不屑的撇下来的簪子,好赞。 到了小刀铁匠铺,刚一迈进门口,就见葛顺正在门口徘徊,满脸的焦躁不安,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大汗。 第27章:弟妹失踪 凌罗正讶异自己还没找去,葛顺已经找来了。 至于葛顺为什么能找到她,毕竟这县城也实在没什么可去的地方,无非就是铁匠铺与粮食铺,将街市上的铺面都逛全,估计也用不到半个时辰。所以葛顺能找到她,是必然。 葛顺一见凌罗进屋,便立马奔上前来,不过看他满脸焦急,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实在是难受。 葛顺还没说话,凌罗就猜出了大概,毕竟葛顺身边没有跟着二六二七,加之葛顺如此焦急,便感觉是二六二七出了什么事。 “葛大哥,是不是二六二七丢了?”凌罗忙问,虽然这县城里人不多也不杂,可保不齐就有人牙子,万一盯上了二六二七被拐卖了,也未可知。 但见葛顺的脸憋的通红,可是就是挤不出一句话,越紧张越说不出话,越说不出话就越着急,涨着通红的眼睛哀哀的瞅着凌罗,喘息都急促了起来。 这时候,铁匠铺里的小刀走了出来,也神情紧张的对着葛顺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半天,葛顺终于磕磕绊绊的说出“二六二七不见了!” 凌罗一听果真不妙,是弟妹丢了。 可越是这么情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于是凌罗镇定下来,对着葛顺劝慰“你别着急,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丢的?在哪里发现的?” 葛顺见凌罗没有责骂自己,稍稍放松了一些,于是吞了口唾沫定了定神,终于详细的将事情经过讲述了出来。 从葛顺的回忆中得知,弟妹原本是跟着葛顺进入农贸市场卖草席子的,开始的时候二六还跟着葛顺身后搬着草席子,可是后来二六说要上厕所,便问二七要不要去,二七起先说不去,二六坚持要带着她去,二七便跟去了,葛顺还叮嘱二人别跑远,自己则与收购草席子的商贩讨价还价,价格定下后再转身去看,见二人还没回来,葛顺便去附近寻,可是没寻到,就回到原地等待,直到过了一刻钟还没回来,葛顺便觉得不对,这才慌忙寻了起来。 听闻这话后,凌罗有几个疑点,一是二六说过他是非常了解草席子市场的,因为他跟着葛三叔来过几次。所以应该排除了迷路的可能。 二来二六上厕所为啥非要带上二七呢? 站在人们身后的小刀听后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随后警惕的打量葛顺,道“大活人说丢就丢不现实,莫不是你将孩子卖给了人牙子。” 葛顺听闻这话,顿时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是满满的痛苦与委屈,他举起右手来,对着天伸出三根手指,狠狠发誓道“我葛顺就是死,也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那也是我的弟弟妹妹啊!” “你的弟弟妹妹?你与他们没有丝毫血缘之亲,凭何说是你的弟弟妹妹,你但凡能像亲弟弟妹妹那般上心,他们会丢吗!”小刀的语气愤怒,拳头紧握,貌似这事也点燃了他的怒点一般。 凌罗觉得小刀有点奇怪,他原本该是冷淡的性子,可他听闻二六二七丢了,竟然如此激动。 凌罗也来不及考虑小刀的激烈反应,而是对着面前的葛顺道“先找人,兵分两路去找。” “等等!”小刀再次开口道“你们有没有线索,知不知道他二人最想去哪?先找找看他们会去的地方,我去报官。” 听闻此话,凌罗也回忆起来,要说二人最想去哪,那一定是热闹的地方,因为二人来县城就是想要逛街的,莫不是二人因为农贸市场太过无趣,所以溜出去耍了? “最想去的地方……我想想,我想想……”葛顺也咚咚拍着脑袋硬想,突然他双眼一愣,使劲的一拍脑袋道“对了对了!二人失踪前,我恍惚听着二六问二七想不想吃糖人……” 凌罗忙看向小刀问道“哪有卖糖人的地方?” 小刀眉头紧皱道“顺县没有,纯县有!” 纯县?两个小孩子不可能跑出县外去吧?最起码进城就需要一个过关证,二人还小,大抵是进不去纯县的县城门的。 小刀猜出了凌罗的顾虑,忙道“纯县就在隔壁,是比邻顺县的县城,那里有繁华的街市,因为是比邻的县城,都归属一个北直隶,所以过城门无需证书也可。只是进城需要一文的进城税,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钱。” 有钱,怎么没有,早上二六卖了草席子的八文钱,凌罗已经全全交给他支配了,二人进城去才两文钱,这么一想,或许二人真的进纯县去了。 “别傻站着了,咱们先去找吧。”凌罗对二人道“葛大哥与我进纯县,分出两路找,小刀小哥乐意帮忙更好,小刀便去报官,至于你需要什么劳务费的话,你要价,我来出。” 凌罗想着,自己与小刀素不相识,没来由的有这么热心的人,竟然连铺子都不管了,却要去帮忙寻找弟妹,恐怕也是想要一些好处费的。 却不料小刀轻瞥了凌罗一眼,冷冰冰的来了一句“你是什么生活环境长大的,除了认钱就是认钱。”言罢,就拿起窗台上的铺子锁头,立马给铺子上锁,就朝着县衙奔去了。 凌罗虽看不明白小刀的用意,但事出紧急,多个人手帮忙总是好的。 凌罗在葛顺的带领下,朝着纯县奔去。 刚一出门,就见到刚刚给过米的小男孩与女孩正站在门口瞅着凌罗,见凌罗慌慌张张,便上前一步问“你们是不是找人?” 凌罗见这男孩子似乎知晓什么,于是忙问“是,你们见到一对与你们年纪相仿的兄妹没有?”凌罗用手比划着二六二七的样貌特征,刚一描述完,就见小女孩扯了扯男孩的袖子,望着男孩的眼睛小声道“那不是二六二七吗?” 听闻这话,凌罗的心中大吃一惊,又续问“你们见过他们?” 男孩子点点头“如果你们找的是二六二七的话,那就没错了,我们从纯县出城的时候见到他们了。我们还教给他们如何从狗洞爬进纯县,可以不用花进城费!” “他们有没有说进纯县做什么?” “说了!二七妹妹说,二六要带她进去买糖人吃!” 第28章:纯县 凌罗得知弟妹不是被拐卖了,终于是松了口气,现在只要进纯县就能寻到二人。 于是凌罗葛顺二人一路不停歇的奔了三里路,就见了纯县的大门,城门口的进城人正赶着牛车,挑着扁担的拥挤在门口,三丈宽的城门被络绎不绝的人群埋没的无影无踪,城门的看守只有高声喊叫才能勉强维持秩序。 二人拥挤着人***了进城费了,拥着踩着他人脚面,挤着他人肩头进了城门。 进了纯县的大城门,就仿佛打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那大门后是一派繁华富丽的景象。 只见十里不绝,商铺林立,叫卖声也从老远的酒肆茶屋里延绵而来。 眼花缭乱的铺面,错综复杂的道路,红砖绿瓦的建筑,勾栏瓦舍群群而立,游棚戏亭轮焉奂焉。冰面凿冰取鱼,树下喝茶盘棋。长衫羽扇络绎不绝,衣香鬓影花团锦簇。马车牛车接踵不暇。 这大道上行路的人,商人居多,统统是人手一个大包裹,手中攥着糖人的、拨浪鼓的、泥塑偶像的,簪花花钿的,老太太挎筐卖蜂蜜,小孩子背篓售瓜子,妇人卖头面与珠花,姑娘们背着布包售卖香粉,大街上挂着一串一串的香囊散发着撩人的香气,整个街市都是香气袭人。 大街小巷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商人。 那些游走在街上的卖货郞见人就拦,与在道路两旁摆摊的商贩互相比着谁的吆喝声脆,暗自较上劲来。 县城里有近十家上的牌面的酒楼,各有三四五六层,每层都是宾客满座,锅碗瓢盆碟勺筷在匆忙中稀里哗啦的碰撞出的动静混合着倒酒夹菜的声响,交织出纯县最繁华的下午茶时间,也促成了纯县最鼎盛的经济繁荣区域。 而那些挂着油壶的卖油郎刚从酒楼推销了花生油出来,卖了油,手里攥着几枚铜钱,就被隔壁青楼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朝着屋内拖拽,屋内的膏粱子弟们搂着姑娘,举着酒觞,一边忘情的豪掷千金买醉,一边抒发情怀的插科打挥,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青楼下街就是一排妇人沿着河边打水,初春水面薄冰微开,将木桶砸入冰面下,就能舀到下面早已化开的河水,拎着水回去洗衣裳也有,炊饭也有,顺着小石板桥匆匆拎进拐角澡堂子的也有。 开春人们讲究新年新气象,泡泡澡活的好,蒸蒸汗死的慢,所以大家一到下午做完手头的活计,就要进入澡堂子里舒舒服服的泡一泡澡,再搓搓背,保管今天受了什么苦,挨了什么累,都能解决疲惫。 这些泡澡的人大多都是赶路的商家,或者农家卖了山货得了钱的人,丢出一块半块铜板,能从早上泡到晚上,连住店钱都省了,出来后还能香喷喷的,洗的香喷喷人就能神清气爽,神清气爽就能去后街的赌场多赢钱。 后街的赌场内穿着长衣阔衫的,短褂矮袄的,上到富甲公子爷,下到城根下要饭的,这里全部兼容。三教九流已经堆满,将几枚铜钱搁置在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龟里,双手抱住铜龟使劲的摇上一摇,在人群的催促呐喊下,一声大喝“天运!”今天的运气就全压在这一局上,能不能回本赢回下个月的粮食种子钱,全在这一掷了。 各种陌生的声音各种不熟悉的香气都拼着命的往行人的感官里钻,呼唤着人留在这繁盛的街市里。 凌罗站在这‘八面玲珑’的街道不仅感概,这不过只是一处不大不富贵的县城,与村里的景象却差之千里,也难怪那王二四乐意往县城里跑,有这繁花似锦的地方,谁爱回去那灰扑扑的黄土地,终日不是黄土就是大山,相较之下,那县城就如同一个金绣锦衣的妩媚女妓,而那村子,就如同一个粗麻灰衣的保守村妞,任凭谁,也想选择女妓潇洒,那多快活,人间极乐。 小小的纯县县城,没有太宏伟的建筑,没有特华丽的人群,更没有特殊的珍奇的商品,不奢靡却热闹非凡,不繁盛却马叫人欢。 想不到只距离三里路的纯县,竟然与顺县天差地别,一个富丽堂皇,一个清寂荒凉。 这充分说明了,纯县的经济档次比顺县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而要追溯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顺县的粮食种的不好,粮食不好,促成商业链最底端的基础就打不好,基础打不好也就叫上层经济建筑崩塌。 而就是这鼎沸的人声,海浪般的人烟中,一声叫卖声彻底划过凌罗的耳朵,吸引了凌罗的目光。 “糖人——诶——” 有卖糖人的地方,八成就能找到二六二七,于是凌罗擦着行人们的胳膊,侧身嘲着叫卖声挤了过去。 终于在墙角处,看到了糖人的摊位,一连好几排的糖人糖葫芦摊位前都有相同打扮的老头们齐着嗓子叫卖。 凌罗上前一步,大口喘着粗气问“老伯,你们有没有看到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经过多方打听询问,终于在大桥下的包打听口中得知,见到描述相符的小孩顺着华盛街,进了春风首饰铺。 得到如此至关重要的消息,凌罗忙寻道奔袭而去。 听闻这春风首饰铺是个大铺子,可不是顺县那种街角小铺子,而是共有三层楼的大商铺,内中有各种首饰、簪花、花钿、珠钗、金钗、玉镯、项圈,各种头面等等。 据说是柳员外家注资开的一家首饰店,店铺的进账七成都归于柳员外家所有。 很快,凌罗就见到这座闻名全城的首饰铺子——春风首饰铺。 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就见门外人头攒动,各个朝着内里张望而不进去。 正纳闷,却听见铺子里头传来一声叫喊“小畜生个寒酸样!还敢带着妹妹进这来看首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凌罗暗叹一声不妙,立即拨开人群,冲进了首饰店中。 店中有四个小厮正包围成一圈,阻隔了视线,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正颐指气使的指着地面叫骂,而那丫鬟身后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光鲜亮丽的女人。 女人大概十八岁上下,体态微腴,极为白净,珠圆玉润,面目曲眉丰颊,但又肥瘦相当,没有多余的赘肉,应该是有些婴儿肥。 她身着金绣华衣,脚上是一双绣荷花的丝线钩织鞋,翘起脚来,鞋底都是干净如新的,显然人家是出门坐轿子的,脚底都不沾灰。 而最让人打开眼界的,便是这女人头顶的首饰了,金镶玉的玉兰花钗子在头顶的桃花髻上就各两对,耀眼的金色花瓣裹嵌着晶莹温润的白玉,含苞吐萼,堪堪争春。 而额头的前髻上也佩戴着一条桃花束链,桃花瓣是用纯金锻造的,花朵瓣薄如蝉翼,栩栩如生,任凭那女人一颦一笑,都能感觉到那桃花瓣正在颤颤巍巍的抖动。而花朵里面的翘蕊却是穿着两粒小珍珠,鲜翠欲滴的架势,与三月桃花不辨雌雄。 再朝下打量,那女人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纤细如丝的项圈,项圈上配坠是一朵牡丹花,牡丹花也是纯金打造花瓣,但要是细心一些看去,便能看见每瓣花瓣上的卷边处,都有无数细小的红宝石或粉宝石穿插,显得牡丹每一瓣花瓣都层次分明,娇俏艳丽,灵动韵味。 至于手镯脚镯,不胜繁丽,耳坠戒指数不胜数,整个人打扮的跟个御花园似的。百花争艳,又多又贵。 不过那些首饰确实不同凡响,独具匠心,大师之作。 看上一眼,真应证了宋代流传的那句诗词:斜枝嫩叶包开蕊,唯只欠馨香。曾向园林深处,引叫蜂乱蝶狂。 美则美矣,只是花朵太多,少了灵气,多了夏季百花园中香气糜烂的庸俗,少了一枝独秀的青涩与个性。 第29章:赔钱 等凌罗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看时,那地中央站着的两个小人儿,正是二六与二七。 两个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种场面足够二人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二六还好,大小是个男子汉,并没有吓哭,倒是二七,可真是吓坏了,哭也不敢出声哭,只埋着头滴眼泪。 凌罗一见二人可怜的模样,就心软了,得知二人没被人牙子卖掉,便是喜讯,可眼下仿佛也有件棘手的事需要处理。 那端坐在太师椅上,珠光宝气的女人冲着二人一努嘴,她身前的小丫鬟就来了劲,身子拧了一个劲子,冲向二七吼道“说啊!这珠花弄坏了,谁赔!” 二六愤愤的瞅着地面,却知自己百口莫辩,于是低了低头忍气吞声道“我赔,我在这里做工赔,别欺负我妹妹!” “哊?你一个穷小子,真当自己可以卖苦大力赚钱了,这珠花值三两银子,你做工赔,得赔多少年?再说我们春风首饰铺家大业大,需要你一个童工来赔钱?我看,要么就是将你拧送进官府,要不,就打断你一条腿,反正你一个穷小子,也不值钱,没人赎你!” 二七饮泣吞声,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抽抽搭搭的发声道“我只是站在珠花面前看了一眼,可那姐儿却伸手推我,那珠花也是她伸手推我的时候,不慎掉在地上摔了的,难道都怪我吗?”二七口中指的那姐儿,就是太师椅上坐着的女人。 “怎么不怪你?你要是不看那一眼,那珠花还能坏?”那丫鬟叉着腰离近了二七,歪着身子盯着二七瞅,蔑笑道“做人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今个姐姐教你,自己没本事得到的东西,连看都不配知道吗!今天你们两个都不准走!姐要抓你们进大牢!” “我会赔你钱,请你们放过妹妹!求你们了!”二六的声音有些哑,可他怎能打动那丫鬟,反而叫那丫鬟更加猖狂,对着二六道“想走?想走就得赔钱,你们赔的起吗?谁给你们赔钱?” “我来赔。”人群后,凌罗发出了声音,走上前来,正色道。 二六二七一见是凌罗来了,顿时有了爆棚的安全感,于是抱住了凌罗的胳膊,无声的哭了出来。 凌罗的出现,引起了看热闹群众的哗然。除了在场看热闹的众人以外,就连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女人也微微朝着凌罗身上打量去。 凌罗身着粗布麻衣,灰色的衣裳补丁上缝着补丁,鞋子是粗麻布的,起了一层毛球。袖口也磨破了边,露出又一层磨破边的内里子,至于头上,连个竹簪子都没有,看起来寒酸至极。 “就?就你?”那丫鬟的嘴角撇到了鼻孔,对于凌罗的行头来看,她实在难以想象凌罗可以付得起三两银子。 却见坐在太师椅上光彩照人的女人对着凌罗轻蔑的一笑,顿时伸出金线掺杂蚕丝的桃粉衣袖遮住了嘴角掩笑,而眼神里却带着满满的鄙视与嫌弃。 “你是他二人的啥人?”那丫鬟啧啧嘴问。 “他们的二姐。”凌罗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们从哪来?” “顺县。” “顺县?” 那丫鬟绕着凌罗周身转了个圈,上下前后打量了凌罗一番,又转到凌罗面前,盯着凌罗鞋面上的毛边,抽动嘴角嘲讽又问“你是什么身份呢?” “农民。”凌罗波澜不惊的又答。 “啥!农民!哎呦我的老天爷呦!”那丫鬟笑的捂住了肚子,嘴角与鼻子都挤到了一块,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至于丫鬟的主子,那坐着的女人,更是忍俊不禁,掩面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头顶的花钗也跟着颤动。 凌罗也不恼,就静静的等着丫鬟笑够了,这才伸手将袖子里的三两银子掏了出来,举到丫鬟面前道“三两。” 这三两银子还是从大嫂那里要债要回来的,今个全带上还正好有了急用。 三两银子一掏出来,叫众人也不吵了,丫鬟也不乐了,就是坐在太师椅上的那女人,也停止了偷笑,脑袋上的花钗都不动了。 从贫穷的村妞手中掏出三两银子,那是匪夷所思的,所以大家非常震惊。 “拿钱,好吗。”凌罗朝着丫鬟挑了挑眉,淡定的伸出另一只手,将二六二七拥在怀里。 丫鬟愣了一愣,先是吞了口唾沫,接着又转头看向了身后那女人,唤了一声“大小姐,这……” 那大小姐见此,终于从太师椅上起身,缓缓移着莲步上前来,朝着凌罗的脸上打量了一番。 凌罗自诩是个气量大的仙君,从未真正动过气、或者因为一些小事而讨厌过一个凡人。可是今天,她看到面前这女人的时候,打心中就一股无名的厌弃感油然而生,不知何故。 “你一个顺县穷地方来的农民,为什么能有如此多的钱呢?难道说,你是偷来的?”那女人开口就应证了凌罗心中的预感,果不其然,这女人真真是讨厌至极。 可凌罗也不恼,毕竟是活了一千年的神仙,什么世面没见过?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偷来的就不是,偷来的指定都放乾坤葫芦里,你个三八能看到个六。 “偷来的我敢正大光明的给你?”凌罗反问,且盯着那女人的眼睛,也不躲闪,叫那女人与凌罗对视的时候,反而没有凌罗的气场,索性移开了目光,轻咳一声后,示意丫鬟接钱。 那丫鬟将嘴一撇,马上就去接钱,可凌罗却将手一伸回,叫那丫鬟抓了把空,险险跌倒在地。 “你干啥!” “你等等。” “我等啥?”丫鬟纳闷。 “我想想。”凌罗道。 “你想啥?”丫鬟更加纳闷。 “珠花,给我。”凌罗朝着丫鬟伸出了手去。 既然赔偿了三两银子,那珠花定是要带走的,这合情合理。 丫鬟又朝着身后的主子望去,得到主子的认可,这才将珠花拿出来,摊开手在凌罗面前。 凌罗一手拿起珠花,另一只手将三两银子伸了出去。要说心疼,还是有点的,毕竟这是被人讹诈,还没证据。不过破财免灾吧,做大事的人,不拘于小钱。 第30章:拿下! 凌罗手上的银子刚刚递出去,就被一只大手从后伸出,将凌罗的手拦下来,给拥了回去。 还没等凌罗反应过来,却见丫鬟大吃一惊,盯着凌罗身后的来人,道“柳如刀?” “我叫小刀,不姓柳。”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凌罗抬头一看,这不是小刀铁匠铺子的小铁匠小刀吗? 凌罗欣喜道“小刀哥,你找到我们了?”之前说是兵分几路找弟妹的,小刀当时是去报官了的,估计他报完官后不放心,又来寻找,这才找到了自己。 却见小刀依旧的面无表情,朝着凌罗身前的二六二七看了一眼,眼神里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善,望向柳如云时,马上又恢复了原本的淡定与冷漠。 小刀原本是去报官的,回来路上就一直在心中想着二六二七丢失的事,他实在放心不下,就想到了另一层事,在心中思来想去,生怕这次二六二七的走失与柳家有关,于是就想着来柳家常来往的春风首饰铺看看,一进来,就听见了丫鬟与凌罗之间的对话,看到凌罗正给丫鬟——春来,钱,便马上阻拦下来。 那女人见小刀进来,原本淡定的神情再也无法淡定,反而露出一副狰狞的面目,朝后退了三步,对着小刀咬牙切齿道“柳如刀!你来干什么!” 却见小刀神态依旧冷酷,对着女人一字一顿道“柳如云,我再次警告你,我不姓柳。” 小刀的眼神酷似寒冰,口中一提及‘柳’这个字的时候,马上眼神微闭,凶光射出。 等等,小刀叫那女人为——柳如云?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貌似在哪里听到过。 在哪里听到过呢? 嗯? 哦~ 想起来了~ 是唐地主的老婆嘛~ 临来之前,冯兰说过,在城里的大户人家有个柳员外,柳员外家有个大女儿名为柳如云,正是与唐地主定亲的姑娘。 虽说只是定亲,可是在凡间,订了亲的几乎就是结发夫妻了,基本定过亲的两个人,到了婚嫁年纪就该办婚事了,至于像凌罗这般订了亲还能退婚的人家,则是少之又少之又少之又少,等同于零。 所以这唐地主日后要娶了柳如云,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二六与二七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对眼前的柳如云,顿时更加愤恨,像是有了夺姐夫之仇。 再等等,刚才柳如云说是,小刀名为——柳如刀?那意思是,二人不是兄妹,就是姐弟喽?他俩竟然还是一家? 一个是铁匠铺的小铁匠,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女,见面却水火不容、势不两立,难道此间还有什么恩怨情仇?豪门恩怨竟然也被她碰上了巧不巧。 “我来不是来找你的,是找她们三个。”小刀指了指凌罗与弟妹,随后将凌罗手中的珠花掰了出来,随意一看后,眼神冷漠道“这珠花即便是好着的时候,也只值五钱银子。珍珠不圆润,光泽不高,颜色也不是乳白色,就是普通河蚌中的普通珍珠,并非珍贵品种,看这成色,大概有三年左右,三年左右的珍珠最多不过一钱银子,而那托底花瓣也只是鎏金金片镂空的,普通金片太软,无法镂刻的如此细致,否则金子会断裂。” “一个鎏金花瓣托,三年河蚌珍珠的珠花,你们敢要价三两银子?真是店大欺客!”小刀的话一瞬间叫众人都震惊不已,各个朝着他手中的珠花端详,有懂行的人也拿过来近瞧看,最后一点头,得出结论“你说的对。” 这下子柳如云算是挂不住脸了,她大小也算这家铺面的半个掌柜,掌柜不在家,自己可不就是当家做主了?可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如何应对门前客人? 要说这件事还真就怪自己,非要看不上人家冯兰的孩子,故意整治一番。 落入对冯兰恨之入骨,冯兰这个贱人,竟然还可以好好的活在世上,可是她的母亲却去世了,这凭什么! 柳如云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再见到二六二七,便心中生恨,要是弄死他们,指定是做不到的,可是要是叫他们小小的吃点苦头,却也容易,这才有了珠花事件来讹诈二七。 原本是想叫两个孩子进大牢,或者痛打一顿的。可谁想那王二五竟然有钱来赎,柳如刀竟然出面来保,真叫人恨! 果然啊,冯兰生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讨人厌烦! 小刀的一番话扭转了局面,却不料那丫鬟不同意,上前与之理论“你可以说我们春风首饰铺子的材质不好,可你不能侮辱我们铺子的做工,你有眼睛的就朝着我们大小姐的头上瞧瞧,这些个头面饰品,哪个不是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这些首饰即便是我们铺子里王老师傅都称赞连连,那珠花也是,虽材质不是上成的,可那手艺,怎么也能值的这个价钱!” 丫鬟对小刀嗤之以鼻,她怎能让小刀占据了上风。 小刀的眉头越皱越深,只见他将珠花举起又看了看,最后冷冷道“这珠花,就是我做的。” “啥?”这话叫丫鬟顿时惊愕,其他人亦是。 凌罗倒是见怪不怪,小刀的铁匠铺子里挂着许多这样的奇巧小物件,那些物件同样是做工精美,样式特别。他心细,手巧,专注,这朵珠花出自他之手,不足为奇。 “莫要说这朵珠花,就是你头上戴着的头面首饰,都是出自我的手。”小刀指了指柳如云,神色自若道。 “你……你胡说!”丫鬟怒了,回头瞅了一眼同样惊呆的柳如云,又转身对着小刀吼道“你算干什么的啊!” “铁匠。”小刀淡淡然回答。 丫鬟被回应的哑口无言,吞了口唾沫滋润了下干涸的嗓子眼,一时间扶住墙,不知说什么是好。 眼前是:一个破衣烂衫的妞子随手拿出三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随口称这些珠花首饰出自他的手艺,前者自称农民,后者坦露是铁匠,却一个比一个淡定自若。二人之神态之气魄那叫一个从容不迫、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小刀很多生意都与春风首饰铺有关联,毕竟柳员外是首饰铺的二老板,暗地里接济小刀,将生意给小刀做也是有的。 毕竟小刀的锻造能力也出奇,他有那个本事。 至于柳员外给他外快做,凭什么不做?凭自己本事做活,不算他柳员外施舍。 “所以,这珠花,我们只赔偿五钱银子。”说罢,从手中拿出一两银子,剩余二两还给凌罗,一两给丫鬟道“找给我们五钱。” 丫鬟气恼不过,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默默的垂着头退到了柳如云的身后。 却见柳如云侧过头一瞪眼,对着丫鬟一低骂“废物!” 随后,柳如云款步上前来,接下了小刀手里的钱,对着身后的丫鬟道“去取五钱银子来,给这位来自穷乡僻壤的顺县的王、二、五、姑娘。” 柳如云故意将王二五几个字咬的特别清楚,以显示这名字的贫穷与低贱。 凌罗也不知她如何知道自己名字,不过凌罗何许人也,她能在乎这个?只见凌罗对着远去的丫鬟高声一道“快点啊,我王二五等不及了都。” 柳如云见凌罗不甘示弱,恨恨的一咬牙,面上还装作淡定的没声张。 丫鬟片刻拿了五钱银子来,将钱朝着凌罗,不情不愿的递了过去。 可这一递钱不要紧,那丫鬟故意推搡了凌罗一把,凌罗虽然没倒地,但是怀里的簪子,就是宁玉给的那根,竟然掉落出来。 这下子被手疾眼快的丫鬟逮着个正着,一把拾起地上的簪子,伸出簪子指向凌罗怒吼“好啊!敢偷我们春风铺子的簪子!” 凌罗还没来得及去夺回簪子,却见柳如云从丫鬟手中抽出宁玉的那根簪子,捏着簪柄来到凌罗面前,盯着凌罗,将簪子举在凌罗面前,蔑笑道“好,珠花的事暂且不提,可这簪子,可是从你怀里掉出来的不假,你这身份,貌似也配不上这根簪子?” 柳如云细微的一眯眼,随后双眼倏地睁大,疾声厉色道“说!这簪子是哪来的!是不是偷了我们铺子里的!” 而后命令左右小厮将几人包围,一声呵斥“拿下!” 第31章:放行 四方小厮提着棍棒奔走上前,将几人团团围住,一点缝隙都不留,将棍棒伸出,直冲着凌罗的前腔后背威胁。 二六与二七慌忙抱住了凌罗的腰,吓得有些失神,二六反应过来后,又挺身护在了凌罗身前,虽然手脚还在发抖,可是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保护凌罗。 小刀更是奇怪,他在这些小厮涌上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张开双臂将三人护在了身后,似乎保护三人就是自己的使命,没有任何意图的偏爱。 柳如云笑着,站在包围圈外洋洋得意,她就是看不惯冯兰的孩子,尤其是凌罗,因为凌罗长得漂亮,即便是不承认,却也比她漂亮。所以她更恨,看到凌罗就仿佛看到了冯兰年轻时的模样。 至于凌罗,一个农家村妞,凭什么能长那么白的皮肤,那么好看的脸蛋?农家人也配有这样一张脸? 她不同意!她不同意凌罗比她好看,所以她要毁了凌罗! “你说吧,这簪子,到底是哪偷的?” 凌罗只小心劝告“这簪子是我的,不是偷的,至于是谁给的,那不便告知,说出来也怕吓你一跳。而且我警告你啊,这簪子我找大师开过光,要是一会显示了神明神通,可别怕。” “谬言!”柳如云见凌罗没有因为被包围而吓得痛哭流涕,顿时气恼更甚。她见不得一个农家村女可以侃侃而谈、可以神色坦然,农家女子就该畏手畏脚,遇事哭哭啼啼仿佛天塌下来一般才行! “你既然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人,将他们打一顿,再送去官府!” 凌罗此刻没了招,她还不知道这神奇的簪子到底有何用处,自己更是没了法力,难不成真就要被打一顿不成? 却不料此刻,柳如云握住簪子的手突发痛疾,凌罗亲眼看到簪子上那只仙鹤,伸出尖喙,对着柳如云的手狠啄了一口。而被啄到的手掌心,竟然有鲜血渗了出来。 受到刺痛的柳如云嗷呜一声,捂住手掌,痛不欲生的倒在地上,再一抬头已是大汗淋漓。 柳如云一瘫倒,周遭顿时围上来尽数仆人,那丫鬟春来更是连扑带爬的奔了过来,上前一把抱住了柳如云,大呼“大小姐!大小姐!” 柳如云是大户人家小姐,平日也没受过什么伤,乍一出血,可不吓坏了。她忍住疼痛指了指丢在地上的簪子,颤着嘴唇道“簪子……” 丫鬟连忙在地上寻找着“簪子簪子,找到了,簪子在这!”说完,伸手去够簪子,却不料同样的也挨了那仙鹤的尖喙一啄,手指肚开始冒出鲜血来。 小厮们见状,觉得邪性,却又不信邪,一个一个的前后去试着捡地上的簪子,却不料各个手上都受了伤,流了血。 在场众人无不觉得奇怪,这簪子分明不尖锐,怎地刚一触碰就扎出血来了?这不是邪性是啥? “怎样,还试不试?”凌罗还被几个小斯用棍棒要挟在其中,却伸出手指移开眼前棍棒走出来,走至柳如云身前,曲起单膝蹲在地上,伸手,那簪子就如得到命令一般,自动归至于凌罗的手中。 凌罗又将拾簪子的手摊开在众人面前。没出血。 这一举动叫众人都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可又耐不住好奇,为了看清那簪子是否也伤害了凌罗,又朝前迈了两步围观。 众人虽然看不到簪子上的仙鹤活过来去啄人,但是却亲眼看到那群够簪子的人各个受了伤,流了血,便更加确信了凌罗的话,那簪子是她的,她开过光的,谁动都不成。 不然怎么解释那簪子偏偏不扎凌罗? 小刀是个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人,只见其上前一步,深深看了一眼簪子后,道“大家看仔细了,这簪子的做工与质地绝非春风首饰铺能打造出来的。” 簪子上的仙鹤雕刻的完美无瑕,简直活的一般,即便是小刀技艺精湛,可也不得不拜服这簪子的精妙绝伦。 “这簪子即便不是我们春风铺面的,却也并非她能持有,她一个外县来的农民,怎配拥有如此金钗?可笑至极!”柳如云痛的满头大汗,捂着手心咄咄控诉。 丫鬟跟着帮腔“不是抢的就是偷的,反正不是好路来的!” “那好,如是你还不相信簪子是我的,就叫官府人来查验,如是官老爷来了,拾不起簪子,还扎了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冒犯官老爷与神明。” 凌罗的话叫众人也砸吧了一阵,凡人都是信神的,要是真的是找大师开过光,而且簪子上有神明庇佑,那就是人家凌罗的东西,神仙都不允准别人碰。 于是就有虔诚的信神者上前一步,指责柳如云道“簪子只跟着人家姑娘走,其他人去捡都会扎手,这你们都是亲自试验过的,怎地还不信这簪子就是人家姑娘的呢?” “是啊是啊,神明可不能蔑视,要是真的冒犯了神明,小心你们也吃罪不起!” “要是再请官老爷来,叫官老爷不小心冒犯了神明,这不是欺辱人家官老爷不是?” “而且人家小刀都说了,这簪子的做工精巧,浑然天成,不是你们春风首饰铺能做的出来的,怎么还不肯罢休,揪住人家姑娘不放?我看就是存心找茬!” 见势头正好,凌罗又上来了演技,随即飙了一串泪珠下来,梨花带雨的哭诉道“簪子是贵人给的,贵人不叫我透露姓名,我该信守承若不能说。小女子就是乡下人,不懂什么地方冒犯了柳大小姐,还请柳小姐见谅。如是因为珠花的事,我们已经赔偿了银子,要是柳小姐还抓住不放,难道另有企图?难道是,想要我的簪子不成?” 这话引起众人的轩然大波,围观者众说纷纭,最后连神鬼之说都搬上来了,致使柳如云被推上了负面新闻的风口浪尖。 柳如云身边的丫鬟也迫于舆论的压力,忙在身后拽了拽柳如云的衣袖,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群众,低头道“大小姐,先叫他们走吧,且不说这簪子是否真的有神灵,就是叫众人都这么围观指骂也影响店内生意啊。” 柳如云狠狠一咬牙,即便丫鬟不说,她心中也有数,今天的事太过诡异,谁能想到那簪子还能无端刺破人手,她不觉得簪子有神明,倒是觉的凌罗是个会做法的妖女。 但无论是神明,还是妖女,她都得罪不起,她得隐忍,哪怕今天这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整的自己像吃了口屎一样恶心。 “好,你们走吧,这事暂且就作罢。但如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我还是会随时去找你。”柳如云总算是松了口,她不敢再招惹凌罗,那簪子古怪,谁知道还有什么鬼事。 “但凡有事,欢迎来找。” 凌罗一听这话,总算是小小的松了口气,她不卑不亢的答应着柳如云,灰扑扑的衣衫下,那冷静淡漠的气质却高于花枝招展的柳如云之上。 柳如云甚至觉得,这凌罗并非农女。 凌罗没多留,带着弟妹转身就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小刀也紧随其后,护在三人身后,警惕的望着柳如云,慢慢退出了铺子。 三人走出了铺子,绕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朝着大路行去。 第32章:回家 亏得那簪子上的仙鹤救了自己,不然也是百口莫辩。 凌罗紧握袖中簪子,这宝贝护主,她也要好好善待于它。 刚一出了春风首饰铺,就看到门口内的葛顺正朝内探头张望,急的满脑门子汗。 见几人安然无恙的出来,忙蹿上前来急问“都没事吧?我刚在北街转了一圈没找到你们,见这人多就来寻,果真都在这!” 葛顺也累的够呛,他找遍了北街,没想到几人在华盛街,毕竟华盛街都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他原以为二六二七不会来这地方溜达。 “宽心,都好好的。”凌罗朝着天边看了一眼,进来铺子的时候太阳西沉,此刻出来已经成了落日了,该家去了。 于是转身对着小刀致谢“多谢小哥了,今天要不是你解围,我们还不一定出的来。” 小刀没直接回应,只是皱了皱眉,叮嘱凌罗“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日后再进城,就来找我。”言罢又朝着二六二七看了一眼,伸出布满硬茧的手摸了摸二人的小脑袋,眼里闪烁笑意“你们也别怕,这事怨不得你们。只是日后不要乱跑了,急坏了你们二姐。” 二七一边流眼泪,一边将头点的如捣蒜,二六则默默的一点头,没多言。 “对了,锄头打好了,你们还要买什么就一并买了,我去取锄头,一会送来。” 于是小刀回去了,凌罗也想着还有一些杂货没买,还有葛家与唐地主的欠礼,也没买,小刀帮了大忙,也得买一份。 就看到身前的糕点铺子,便叫几人立等,进去糕点铺子买了四份云片糕,拎了回来。 等待小刀的过程中,又将修葺房屋要用的油纸、漆料等一并买全,割上二斤肉,又扯了几批布料来,这才算逛完了街。 回到三人处,葛顺也已经将驴车赶到街口了,凌罗将货物一并放在车上,见弟妹蔫蔫的坐在车辕上不说话,便问“忙了这么一遭,最后吃到糖人没有?” 二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有没有?” 二人一对视,最终摇摇头。 吃啥糖人了,二人一到纯县倒是先去糖人摊位找了,一问糖人要两文钱一根,二人盘算着钱,就不舍得吃了,于是便逛到了华盛街,见春风首饰铺的首饰艳丽好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春风铺子。就发生了刚才的事。现在一看,还不如老实的蹲在墙角买个糖人吃了。 凌罗见二人一直恹恹无声,伸手拍了拍二人肩膀劝慰“事已经发生了,要从中总结教训,日后避免就是,别垂头丧气,没用。” 二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二六则回头望了一眼春风首饰铺,坚定信心道“日后,再也不来这条街了!” 二七也跟着回头望了一眼,不过这次她没有如同往常那样跟着二六的话附和,则是认真道“日后,我要比她有钱。” “好!有志气。”凌罗伸手摸了摸二七的小脸,突然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两只糖人来,递到二人面前。 二人一见是心心念念的糖人,顿时惊愕的长大了嘴巴,下意识的伸手去接。糖人一攥到手上,就将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认真的舔起糖人来。 果真还是小孩子。 这时候,小刀也带着锄头回来了,除了锄头,还有寄存在铁匠铺的两袋米。 小刀将两袋大米装车,将锄头也递给了凌罗,凌罗发现这锄头的木柄上还被细心的绑了一层皮革,这样用起来就不会磨手了。 “多谢小哥。”凌罗说着,从驴车上拎起一包云片糕,递给了小刀,无论如何都要小刀收下。 “否则我亏着你人情。”凌罗笑笑。 小刀收了糕点,盯着凌罗的脸,突然语重心长的道“万事小心,有事找我。”语气倒也不失原本的淡漠。 将所有货品清点装车后,已经是黄昏,凌罗对着小刀挥了挥手,跳上车去,四人满载而归,追赶着落日,朝着家途行去。 车子已经离开了纯县,华灯初上,瞅着灯火通明的纯县渐行渐远,凌罗心中默默下决心,此后,定要将顺县也打造成纯县一般的县城,叫顺县的老百姓,都过上富庶的好日子。 “二姐。”二六缩在车里,抬头看向凌罗,欲言又止。 “说。” “二姐,你觉不觉得那个铁匠铺子的小刀,长得很像娘亲,也很像我们。” 像,她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然后呢?”凌罗抱着肩膀,此刻夜风有些冷。 “然后就是……”二六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他总不能直接了当的质疑,这小刀是不是娘生的,这会玷污了冯兰的名声。 之后,二人沉默,各怀心事。 归家的路途比去时还要无聊,最后三人依偎在一起,晃晃荡荡的在车厢睡了过去。 一觉再冻得醒来,已经颠簸到村口了。 天色已深,月色如银,归家小路被星光洒了一层微凉,不至于漆黑一片,摸索不清路。 临到家门口,便见漆黑的村子中,唯有一点昏黄点亮。 家门口张着一盏黄灯,冯兰立在黄灯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正朝着小道上频频张望着。 凌罗叫醒了弟妹,并小声告知“醒醒,到家了。今日的事,莫要跟娘说,就权当我们三个的秘密,好吗。” 这些事说出来怕冯兰接受不了,干脆就闭口不提。 两人也欣然应允下来。 冯兰见车子越来越近,拎起挂在大门上的黄灯,就朝着车子快步走来。 “二五!二六二七!”冯兰上前来,满脸着急的拉住了几人的手。 冯兰的手掌冰凉,脸颊也冻的通红,说话时候,口舌也不清晰,显然是已经在门口冻了很久了。 “饭没?饿不饿?咋才回来?” 凌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受过母爱了,此次下凡有了个娘,时时关怀着,感觉也不错。 下了车,脚丫子如同踩着棉花一样麻木。这一道可是挺远,不只是脚底板发麻,就是大腿根都跟着酥麻。 “吃过了,买的东西多,就耽搁了些时间,娘别急。”凌罗一一回复。 冯兰这才注意到车厢里的货,这么多的好东西,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这得花多少钱? 几人将买的货物一一搬下车,葛顺也勤快,将两袋大米与重物都搬进了屋子,冯兰瞅着葛顺麻利的身影,微微点点头,心中似乎盘算起什么事来。 “冯婶子,天也不早了,我就回了,听二六说你们要修房子,明日我来帮忙,一早就来!”说罢,笑容憨掬的站在几人对面傻笑,庞大的身形与瘦小的母女不成比例。 冯兰心下却想着,要是家里有这么个男人,孤儿寡母的,可算也有个依托。只是不知,人家葛家算是有钱的,能不能看得上自家被退过婚的二五。 凡间就是这样,男人离过婚不算啥,女人退过婚就不好嫁了。 “好好,你快归家去吧,夜太深了,不便留你吃饭了。”冯兰对着葛顺笑笑。 凌罗则从车上留了一包云片糕,告知葛顺“这是慰问葛祖母的,也感谢你辛苦了。” 葛顺的脸腾的就红了,忙转过身去牵驴道“客气啥,走了。” 第33章:斥候仙君 到了家也没吃饭,冯兰在锅台上留了米粥,还有昨天中午没吃净的鱼,不过三人都没心情吃,便洗洗后都进屋上炕,准备睡了。 凌罗睡在炕头,因为她身子受过寒,冯兰怕她贪凉身子骨受不了,于是架火将炕烧的热热乎乎的,凌罗一回来,就能钻进被窝,好好呼上一觉。 至于窗户上没有窗户纸也不怕,冯兰聪慧,用些草席子将窗户围了一圈,再用石头压好,比窗户纸可保暖。 弟妹由于累了一天,几乎是倒头就睡了,冯兰也是,她没有熬夜的习惯,明天一早还得起床做活,不早睡没有体力。 等三人都睡去后,凌罗将枕头下压着的簪子拿了出来,借着门缝外洒进来的月光细观。 簪子到底有何神通,她还是没琢磨明白。 也怪自己,以前在仙界的时候怎么就没多拜会一些这位伺典籍仙君,要是以前多接触一些,估计此刻也不会愁苦这簪子的作用了。 将簪子小心的压回枕头下,凌罗听闻三人细微的呼吸声后,便再次利用精神力,准备进入了乾坤葫芦。 她得得空就去用精神力去滋润这乾坤葫芦里的种子。 而且,现在乾坤葫芦里还有一个人物——侄子铁驴子在内。 当时铁驴子不乖,凌罗就想着将其禁锢在葫芦里吓唬吓唬,倒是不会伤害铁驴子的身体,在葫芦中也不会受伤,顶多就是会饿。 想着明日就将铁驴子放出来吧,这两天事多,一耽搁差点将他都忘了。 却利用精神力去打开乾坤葫芦的时候,凌罗震惊一震,倏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她触碰不到仙种了。触摸仙种时,仿佛多了一层无形的垒壁。 不知何故,她的精神力无法滋润于仙种了。 正惊慌失措之时,却见墙壁上赫然一道紫色光芒闪现而出,马上,一位鹤发童颜,身着雪白宽袍的男人,双目微眯,薄唇稍提,欢颜笑意的出现在凌罗的面前。 凌罗大吃一惊,先是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冯兰与弟妹的睡态,见三人酣睡正当,无人醒来。随即开口对着墙上来人笑道“斥候仙君!” 那男人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倚在墙壁上,撑起一条大腿,将手肘慵懒的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撑着脸颊,语调散漫道“古德一屋宁~” …… 次日一早,天色还暗,冯兰家已经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敲击声。 几个强壮的汉子正蹲在房顶上,修大栋梁。 而屋内几个与冯兰交好的妇人也早早来此,帮助冯兰炊饭,煮茶,为这些工匠们做犒劳饭。 葛顺是最早来的一个,他来的时候,鸡还没叫,大门还紧闭着,二六披着褂子,惺忪着眼睛来开大门的时候,只见葛顺浑身都是精神,对着二六不好意思的笑问“那个,啥,那个……” “我二姐不在家。”二六一边揉着眼睛接应葛顺进屋,一边解答葛顺心中的疑惑。 “哦。”葛顺随意答应着,有些失落的进了屋。 此刻天色微亮,葛祖母也来了,她定要来帮忙,冯兰是非常高兴的,葛祖母一进大门也是问“二五在家没?咋没看到二五?” 冯兰也奇怪“这孩子,我一大早就没看到她,咋还没影了呢?” 冯兰将葛祖母搀扶进屋,又召呼弟妹问“你们二姐去哪了?” 二人则也一脸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冯兰微微有些担心,不知这孩子一大早跑什么地方去了,可说她能去哪呢? …… 此刻村里陆续有好心的,或者活计好的人去凌罗家帮忙修葺房子,而唐地主家的仆从也看到了这些人,便丢下扫把,进了屋,将这事汇报给唐地主。 唐地主刚醒,拘了捧凉水洗脸,拿起手边的手巾擦干脸上的水珠,额前的两缕头发也压的不成形,翘起在头顶。 “修房子?”听闻仆从的汇报,唐地主正细心的漱口,一口盐水咕噜咕噜的在口中翻滚了几圈,吐出盐水,一拧眉“她发了?” “要是有闲钱修房子,恐是真发了。”仆从一垂头回应。 “发了不还钱?她是这样的人?”唐地主微微挑了挑眉毛,不敢置信自己的猜忌,将手巾展开搭好在洗脸盆上,坐到餐桌前端起粥碗来,刚要喝粥,又停滞了动作,喃喃的来了句“她怎么发?被人包了?” 仆从一垂头,瞅着地面道“她好看,保不齐。” 凌罗长得好看,身份穷,没见识,不识字,脑子不精,这样的姑娘在凡间,要是被纨绔子弟碰见,一包一个准。 唐地主一想到这一层,就没什么心思喝粥了,望着碟子里的酱菜沉思了片刻,将筷子哐啷一声搁置在餐桌上。而后郑重其事的道“谁包她啊?得是多没品的男人才能想要包她?可笑至极。” 说罢,粥碗也拥到了一边,脸上的薄愠越发浓郁起来。又顺手拾起桌角的《论语》,粗略的翻了几页,又快速的翻动纸张,将书纸翻得唰唰唰响。 一大早上的,也不知道为啥来了股火气。 “长风。”他将书丢下,唤身边仆从。 “主子,我在。” “收拾收拾,走。” “打哪去?”立在一旁的长风问。 “去要个说法。她欠爷钱不还,就敢被别人包养。”唐地主冲碟子里捏出一粒花生米,最后完全捏碎在指肚上,不敢置信又充满气恼的自问“做人能这样不讲究?爷不信。” 长风没太听懂,王二五欠主子钱,然后王二五被包养了,跟主子有什么关系吗? 要是王二五真的被包养,她有了钱,就还钱给主子,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主子为啥气恼呢? “收拾去啊。”唐地主对着长风一歪头,示意他抓紧。 长风一点头,迈步就出了门。 刚迈出厨房的门,就见其一个转身又回到了餐桌前。 唐地主茫然的望着他,问“嗯?” “主子,不用去了,她来了。” “谁?”唐地主的手微微一抖,指肚上的花生米又碎了一颗。 “王二五。” 长风话毕,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好听又爽利的女声“唐地主在家吗?小女子王二五前来拜会!” 唐地主迅速起身,将窗户微微掀起一道缝隙,从窗户瞅出去,见凌罗正笔直的站在大门口,冲着屋门口高喊。 凌罗的手上还拎着一包糕点,将双手背在身后,毕恭毕敬的立等。 第34章:玉帝的任务 唐地主见凌罗春风满面,便心下一激灵,她来做什么? 虽然也盼着她来,可如是没有由头,孤男寡女也不便来往。 “主子?请不请进来?”长风看出了唐地主的顾虑,主子是有婚约的人,不便与其它女子单独来往。 凌罗见等了半天也没声响,便又提高了声音叫了一遍“唐地主在家不?我有事找你商议!” “大白天找男人,不知检点!要不我将其轰走得了。”长风说着,就去提烧火棍。 呵,不大白天找,还大晚上找?唐地主心下思量,要是真的晚上来找,他也不介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明白吗?”唐地主盯着窗外凌罗的脸看了一阵,对着身后的长风道。 主子一贯见到王二五后,说话就不看人,这毛病长风早就发现了。 “不明白,请主子明白示下!”长风一拱手。 “叫她进来。”唐地主一声令下,带着不容置否的口气。 长风了解主子的性子,主子何许人也,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必定有他的道理,没有他的道理,也能凭他的权利,曲解出道理来,所以即便长风是他的贴身仆从,即便贴身仆从应该提醒主子男女授受不亲,可他还是忍下了。便不多劝,开门去请了。 凌罗站在门口等了一阵,喝着冷气,捂着脸颊跺着脚,见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马上又恢复了笔直的站姿,笑脸相迎长风的到来。 长风开了大门,凌罗对其回以微笑,也没问要在哪等待唐地主,便直接冲着屋正门走去。 长风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凌罗,因为她名声不好,可主子还总习惯暗中助她,这要是叫人知道了,尤其是柳员外知道了,那与柳大小姐的婚事万一黄了咋办? 主子那么大的人了,还不成家,可是他这个贴身奴才的罪过。也不知主子啥时候娶了柳大小姐。 凌罗直径进了屋,还不忘朝着唐地主家的房屋院舍扫了一眼。 果真是地主家,人家的院子与房屋建筑真就不比县城内人家差。 凌罗进了屋,唐地主正在厨房喝粥,样子淡然又悠闲,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仿佛没将凌罗的到来当回事。 长风一进屋,倏地一惊,主子原本略显凌乱的头发已经整理好了不说,竟然连衣裳都穿整齐了,出门进门就这么几口粥的时间,竟见其已经整理得当了。 长风暗下点头,心中默默佩服,不亏是主子,无论见什么人,都要衣衫得体才行。 “你,何事……” “昂,我来是想感谢你的。”凌罗对着唐地主抱了抱拳,爽朗道“那日多谢襄助,也没什么好回礼的,这包点心是我在纯县买的,挺好吃,当做谢礼,还请唐地主别嫌弃。”言罢,将云片糕搁在餐桌上,咧开嘴,露出一长排洁白的小牙,夸张的微笑。 唐地主一眼就看出,凌罗这笑,不是什么好意味,定是有什么事。 唐地主正喝粥,端着碗望着凌罗,凌罗背手站在面前,好似夫子教训学生似的,便觉得变扭,于是官方的客套了一下,道“用早膳吗?” “不胜荣幸。”说罢,凌罗就抽出椅子顺势坐了下来,将两只胳膊规规整整的搁在餐桌上,真的准备在这吃早饭。 这一下叫长风与唐地主都是震惊不已,她还真不客气。 怎么落水再醒后,就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她没这般二皮脸啊。 唐地主轻咳一声以示尴尬,然后对着身边满脸不悦的长风道“拿碗。” 长风冲着凌罗偷偷瞪了一眼,随后进了碗橱子拿出一只碗来。 “盛粥。” “没了。”长风将空碗哐啷一声掷在桌上,想暗示凌罗。 凌罗倒也不恼,随手指向了唐地主手中的粥道“吃你的也行,我就是想尝尝你家米啥味。” 真心想尝尝地主家米啥味,试验一下清水村的土地种出来的精米品质如何。 唐地主身子一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但却见他耳尖微红,又不失大雅的将筷子举高,戳在凌罗额前,将凌罗的目光从他手里的碗,引到他的脸上,冷脸严肃道“我家都是精米,贵得很。吃我家饭,得是我家人。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别瞎搅合。” 他说话那派头,真有地主家那股子刻薄劲。 凌罗见状也不再坚持吃饭,否则姑娘家家的太没皮没脸了些,于是再次端正身姿,顺带清清喉咙,对着唐地主道“是这样,我有一桩事,需得找你。” “借钱没有。” “别别别,别这样~”凌罗对着唐地主讪讪一笑,又忙道“不借钱,买地。” “买地?” “买地。” 听闻此话,唐地主沉默片刻,将碗筷都放了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起先的猜想是有道理的,这王二五,恐怕不是真的被阔少包了吧? 买地,村里没有人真的拥有自己的土地,清水村能种田的地,近三百亩,都是他唐家的,历来也都是百姓们想要种地,就去地主家租赁,极少数有买下土地的。 除非很有钱。 “买几亩?” “一亩。” “一亩地三两银子,你有吗?”唐地主的眼神朝着凌罗的身上打量,他并非看不起凌罗,而是在思量,要是凌罗能拿出三两银子,那一定是被人包了,原因一是因为她从哥嫂那得到的三两银子进城花了不少,不可能还有三两。原因二是,因为没人再借给她钱。 除了他。 “没有。”凌罗讪讪的笑了两声,为掩饰尴尬,瞅着唐地主的脸,朝着自己的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 要是有钱她就不用谄媚着来了,拿钱买地走人得了。 她就是因为没钱,想着来赊一亩地。 为啥凌罗突然要买一亩地?起因都是由于昨晚,斥候仙君的到来。 …… 昨晚。 “斥候仙君!”凌罗又惊又喜,斥候仙君——乃是仙界传玉帝圣谕的仙君,在凡间,这职业称谓:宦官。如是他来,即是玉帝的圣谕到了。 难不成是玉帝发现天庭缺不了她,命斥候仙君来迎接,这就能脚踩祥云回仙界了? 正在心中盘算着好事,却不料斥候仙君——舒华,眯着眼睛,举起食指来摇了摇道“别盘算,没好事。玉帝叫我来告知你些事,掌田仙君凌罗金仙,你的任务来了。” “任务?啥意思?”任务不就是在凡间磨磨性子吗? “如意大乘司命惠农掌田仙君凌罗金仙接圣谕!自你这厮下凡后,琐事过多,主线任务耽搁良久,坦白说,言语啰嗦,剧情拖沓,叫玉寡【玉帝自称】追更的很不爽。为叫你更好的适应凡间生活,走向种田致富的主线航道,玉寡为你量身打造了一套任务。任务一:七日内有一亩属于自己的良田。完成后可获得成就:一丝滋润仙种的精神力。任务中藏匿隐藏任务,触发并完成隐藏任务,则获得额外奖励。额外奖励,算了,先不告诉你,免得你飘。钦此。” “这是玉帝原话,不过,驭兽仙君在旁也斟酌添了不少。”舒华将圣谕传递给凌罗,随后微笑道“本仙君传的,掌田仙君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玉帝不是好货,楚断更是缺德冒烟的,好,都给你们记着。 “如果我不做任务,会有什么惩罚呢?”凌罗是个不怎么上进的咸鱼性格,鞭子不抽就不爱翻身,要是没惩罚,就不急着去做。 “有啊~”舒华告知“你的乾坤葫芦里的仙种,还能触碰吗?” 对头,触碰不到了。 原来惩罚在这呢。 “不对啊,我那驴子侄子还在葫芦里呢,种子拿不出倒是不碍事,但他出不来,岂不要饿死?” 舒华道“玉帝只说封印你的精神力打不开仙种,并非封印葫芦里其他空间,你可以寻摸个黑灯瞎火的地方,鸟悄的躲起来,偷偷试试葫芦里的剩余空间是否还可以利用。” 说的好像做贼似的,怎么用自己的葫芦还要偷摸的。 凌罗知晓玉帝性格,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即便她想求也没用,便认命的对着舒华拱手道“多谢斥候仙君,有劳跑一趟,还请斥候仙君帮我向玉帝和驭兽仙君各带一句话。” “乐意效劳~”舒华勾一勾唇角,炫粲的笑道。 “传我的话,告知玉帝:我****,老***。告知楚断:*¥#@¥#@%#¥********” 舒华洗耳恭听,并指天约誓,定将话原封不动的带给玉帝与楚断。 临走,舒华又化成一道虚影靠在墙上,迎着一道紫光,对着凌罗问候“古耐~”走了。 …… 所以凌罗必须要做任务才能拥有打开仙种的精神力,要是打不开仙种封印,日后便无法凭借仙种过上好日子,她可不想这么过一辈子啊。 “没钱想买地?你给我扯什么里格楞呢?” 第35章:好吗,唐隐 唐地主说完,眉头一皱,一口气喝了半碗粥。 凌罗盯着他的喉珠一上一下的滚动。又见其将碗撂下,后从喉咙打出一个闷嗝,也不知是撑得,还是气的。 “所以来赊账,你先卖给我一亩田地,待我有钱后,我给你六两。成不成?” “不怎么成。”唐地主拒绝了凌罗。 “怎么不成?”凌罗反问。 唐地主没回话,倒是站起身来,对着凌罗示意“跟我来。”于是迈步走出了厨房。 凌罗也紧随其后跟着他去。 二人来到了书房,一推开门,一股纸张与墨汁独有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能在村子里闻到这股书香味道,还挺心旷神怡。 书房正对门,是一尊神像,神像膘肥体壮,笑容可掬,共有四手六足,在神龛中供奉。 神龛上匾额写:如意大乘司命惠农掌田仙君凌罗仙君万万岁。 凌罗盯着神像正发呆,却见唐地主对着凌罗道“你,闪远。”示意别碰了他的神像。 又走至神像前,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这才算完。 往里走,却见一方书桌上,几本摆的整整齐齐的四书五经正搁在一侧,而书桌正中央,是一本《金瓶梅》,而一旁是翻看了一半的《剪灯新话》,隔壁散落着的尽是《国色天香》、《隔帘花影》类类。 这些书本的书页边角都略有卷曲,似乎是被捧在手中翻看揣摩了不下数遍。反观四书五经,则是崭新的一般。 见凌罗进来,唐地主也不收起这些书,他认为凌罗不识字,也不懂这些,便也不在乎。 唐地主在一座书架前蹲下身,两只修长白净的手正翻上翻下的寻找着什么。 凌罗走近书桌一看,那书本旁边有首诗,墨迹未干。 诗上写:红烛拓映双影缠,纱帐壁中卷狂澜。甜喉莞尔靡音喃,眉眼动情妩媚含。青丝翻转裹细腰,卧坐侧转尽放娇。贝齿轻咬解大带,兰舌勾挑褪内袍。玉臂环勾白玉颈,莲足下弯挑下盘。一夜春光旖旎短,两人缱绻盘蒲团。 落款,唐隐,唐地主的唐,隐士的隐。 原来,唐地主名叫唐隐。 诗还可以,但未免黄了点,这可是凡间,教条规矩都多,他一个小市民,也敢不顾国家律法,明知故犯? 还有那些书,都是这个朝代的禁书,他可胆大。 凌罗盯着这首诗笑笑,笑声引起唐隐的注意,唐隐微一侧头,对着满脸笑意的凌罗道“哎,笑啥呢?”好像她识字能看懂似的。 凌罗摇摇头,只道“没啥,看你书多,寻思你几时能读完?还有那字,是你写的吗?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哎~写的啥啊~” 凌罗得假装不识字,一来符合她农女的身份,二来只有不识字,才能再看到唐隐的诗。 “自然是圣贤书,作论与文章。”唐隐从书架前起身,走至书桌前拿起桌上的那首诗,举高透过阳光又自我欣赏了一番,伸手轻弹上面的飞尘,道“你懂个屁。” 凌罗又装傻的付之一笑,表示不懂。 “有空,我教你识字?”唐隐转身,又呼唤凌罗上前来,凌罗听话的上前来,唐隐面对凌罗道“如何?” “不胜欣喜~”凌罗将手肘怀抱,双肘支在书桌前,盯着唐隐的脸,笑的意味深长。 “笑得正经点。”唐隐将手上的诗折了起来,他总隐隐有股预感,好似面前这妞子可以看懂这诗似的。 “我叫你进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他自手中拿出一沓泛黄的纸条,这纸条与村长掏出的欠条相似。 “这些是你娘打的欠条,总共十两银子。”唐隐又将手指向借款人,道“这两个字念冯兰,你应该认识你娘的名字吧。” 凌罗一看,果真啊,上面就是冯兰的名字,手印与日期,都一应俱全,看来自家还真欠着唐隐钱。 “没钱。”凌罗如实相告“钱只有不足三两,修房子请工人也花费的所剩无几,你知道我家房子再不修,就要塌了。” “跟我有关系?你家房子要是塌了,能砸到我?”唐隐问。 倒是砸不着。 凌罗抿着嘴讪讪一笑道“所以我这不是来跟你赊地来了,你将地卖给我,我可以在年底将欠款全部还上,加之今天赊地的钱,双倍。”凌罗举起两个手指,以双倍钱来诱惑唐隐。 唐隐将欠条一把抓起,细心的收于袖子中,又抬头淡淡问“你看我长得啥样?” “英明神武,谪仙下凡。”这个时候,就狠劲吹彩虹屁吧,不过人家的长相也确实不差。 “也就是说,不傻是哈。” “当然!您是地主啊,傻能当地主吗?” “对,正是这个理儿。”唐隐起身,对着凌罗道“所以你要明白,我不会相信你画的大饼,我怎知道你年底能不能收成?即便能收成,一亩地,种啥能收成十几两?仙田?” 凌罗还没继续与唐隐诉说计划,却被唐隐泼了一头凉水道“从明个起,你就来我家做工还钱,还清为止。” “不想还也行,除非你被人包养了。”唐隐皱一皱眉,终于将憋了一早晨的疑问问出口“你被人包了吗?” 凌罗有点茫然,这都哪跟哪?怎么就被人包了?唐隐没事提这层干什么? 难不成…… 凌罗在唐隐面前打立正,认真问道“你要包我吗?” 他要是不想包,老问干啥。 唐隐怔怔的立在地上,如一根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高手经过窗前给他点了穴位。 良久他也没反应,只是不易察觉的红了耳尖。 “哦~我忘了,唐地主有订了亲的姑娘了~自然不能包养我啦。”凌罗嘿嘿一下,贴近了唐隐,歪着头故意盯着唐隐不自在的脸来看。 唐隐见凌罗乖张的模样,竟然提起嘴角一笑,身体恢复了活动,伸手揉了揉眉头,道“你不也是定了亲了,不过人家不要你了。” 言罢,一屁股倚坐在书桌前,抱起臂膀,对着凌罗调侃“哎,你啥心情?” 要说被三狗子退婚是啥心情,那一定是欣喜若狂。 凌罗收敛心迹,没答,只说“明日我来上班,地,你不卖就拉倒,日后我赚钱了你少来我面前谈合作,你别后悔。” 凌罗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身后传来唐隐噗嗤一笑,得逞的不要不要的。 凌罗怎么叫其占据上风,只在迈出门槛的一瞬间,转头瞅向唐隐,笑靥如花道“好吗,唐隐。” 第36章:买地 唐隐这名字他从不示人,村里人都只知他姓唐,并不知他名字。 她一个村妞怎知他叫什么? 唐隐下意识的朝着桌角上的诗看去,匆忙展开纸张一看,落款是唐隐。 ?她识字? 唐隐双手掐着纸张两端,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他将诗揉成一团,丢进竹筐里,把脸埋进双手中,暗暗自喃“妖女。” …… 凌罗走出大门口,越想越觉得唐隐这人有点意思,表面抠门小气一碗粥也不舍得给自己喝,其实背后里竟借了王家十两银子,其他时候还不乏接济王家。 所以凌罗有点想不通这人性子,可一瞬间又仿佛想得通了,可能这就是外冷内热,死要面子吧。 凌罗刚一出门,就碰见了端着药罐子从后院进来的宋妈。 宋妈是唐隐的做饭仆从,照顾唐隐饮食起居的。平时没少替唐隐背黑锅的去接济王家。 “呀,这不是二五姑娘吗?”宋妈上前一步,冲着凌罗笑道。 凌罗也没见过宋妈,只能对着她礼貌的微笑。 “呦,不记得我了。”宋妈上前一些“我是这家的管事,你叫我宋妈就成。” “宋妈好。” “这姑娘落水后就啥也记不得了,可惜啊挺好的姑娘。就变成傻子了。”宋妈是个实心肠,实在的有点心直口快。言语毫不避讳。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凌罗刚要走,却被宋妈一把拉住了手。 “别急,姑娘啊,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呢?你知不知道再过几日,那柳家就来人接唐地主来了?唐地主要进县城去了!” 那挺好,兴许他一进城,一高兴,忘了拿欠条,债就不用还了。 “恭喜啊~” “什么恭喜不恭喜的,你原本与唐地主打算私奔,这事,现在不算数啦?” 私奔。好硬核的信息量啊。 “不能够,我一个良家女子,怎能做出这等事来?”凌罗笑笑,忙冲着宋妈摆摆手,赶紧摆脱这种嫌疑。 “诶呦傻姑娘啊,这两人要是有情的啊,哪在乎那个,唐地主年也十九了,为啥不娶亲?与那柳员外家的大小姐是订了亲了,为啥不娶人家?那是因为他心中有你啊!” 有点懵,有点乱,缓缓,缓缓。 “不是宋妈这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哎?听谁说的来着?”宋妈伸手搔了搔头,一拍脑袋道“对了!王二有和田氏夫妇说的!” 宋妈又道“那田氏可是大嗓门,保不齐全村都知道这事了,所以你要是真想与唐地主双宿双飞,就尽快,要是不想,就赶紧将自己嫁出去,摘干净,要不然你头上再扣个屎盆子,可就更难嫁出去了!”宋妈语重心长,满脸都替凌罗犯愁。 这事明眼人一看,就是在给她身上泼脏水,王二有夫妻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还能不诋毁一番? 不过凌罗倒也没将此事放置心上,她满脑子都是玉帝给的任务,要是七天之内无法得到一亩地,任务就作废,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的仙种就无法打开了啊。 于是望着眼前的宋妈岔开话题问“这药是谁的?” “唐地主的。” “他病了?” “没,日日都是药汤不离手,身子虚着呢。”宋妈叹气道。 这不得了,她再怎么挑男人私奔,也不能挑个虚的吧?王二有夫妇脑子有泡,泼脏水也没个根据。 “对了宋妈,跟你打听一下,这山上的地,都是唐家的吗?” “都是唐地主的。” “有没有一亩不是他的呢?” 宋妈想了想,一点头“也有。北山下一片荒山,都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都是官府的,荒山没人要,官府年年管着,你想要的话,出钱就能买到。那的山没人稀罕要,一两银子就能买一亩地。” “得嘞,谢您啦~”凌罗得到这么有力的消息,忙朝外奔去。 她要进城!她要去买一亩地,荒山也是地,买来开垦不就成了,怕啥。只要有了地就是完成任务。 于是越想越兴奋,也不回家了,顺道拦了一辆过路的马车,朝着城中衙门行去。 买地就需要进县衙开凭证,签字画押。 毕竟这是公家的地。 凌罗进城,跑了好几处,又是户籍司,又是土地司,连跑了好几趟地方,总算是用一两银子,买到了北荒山上的一亩地。 临走时,那县丞还不屑的道“一亩地地盘不大,你可别将超出了一亩地范围,要是超出,超一寸也得再按一亩地算钱。” 都成。只要这一亩地到手。 凌罗攥着着官府文书与地契,满心乐呵的回了家。 今天太晚,就不去荒山了,家中正在盖房子,自己一整天不露面可不行,先回家,再跟玉帝交个差,明个一早去荒山看看自己的土地。 在路口的拐角处,凌罗利用精神力将乾坤葫芦剩余可开启的几米空间打开来。 乾坤葫芦果真还是可以开启的,只要不触碰仙种,剩余那几米的空间,还可以如往常一般利用。 凌罗便从空间中,将侄子铁驴子提拎了出来,在铁驴子还没回过神来时,从后脖颈子给了他一记手刀,叫铁驴子躺在柴火垛里晕了过去。 一困他两天,也算是给了他教训。 凌罗不知,她走后,那草垛里的二赖子与陈三斤正穿裤子。二人都觉得晚上约会不安全,商议之下,干脆白天约,反正王二四白天晚上都不着家,一个样。而且晚上玩厌了,换个气氛,也还挺得劲。 陈三斤扭着扣子出来,伸手搂了搂凌乱的头发,一钻出草垛,就看见了铁驴子。 凌罗给铁驴子的一记手刀也不重,这会都醒了,正双眼空洞的看着陈三斤以及正提裤子的二赖子。 二赖子首先一惊,血凉了半截。而后盯了盯陈三斤同样惊慌失措的脸,突然心生一计,对着铁驴子脑袋后伸出手指道“铁驴子,你回头看看,那是啥?” 铁驴子刚从乾坤葫芦里出来,还很懵,人家说什么他就按照指示做什么,于是恍恍惚惚的顺着二赖子的手指转过头去看。 二赖子眼疾手快,一记手刀敲在铁驴子脖颈子上,铁驴子两眼一抹黑,再晕了过去。 …… 到家的时候太阳偏西,这一折腾下来凌罗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早上去唐隐家吃个粥都没吃上。 到家,老远就看见房子大变样了,整齐又结实,房顶上有木林子密密的磊了一层,边角处都用卯榫衔嵌,院落中也码了一条石板小路,从大门口直通屋门。 大门与窗户也换了新,窗户上崭新的油纸也糊好了,房子这么一变,凌罗还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家。 外屋内正摆宴席,摆着满满一桌吃食,虽说没什么硬菜,但也显示出了冯兰对于大家的诚意。 桌子,是今天的工匠新打出来的,结实美观,连木屑味还没消散。 凌罗掀开门帘进屋,众人便见到她,都追问“这姑娘,干什么去了?大家都找你呢!” 凌罗嘿嘿一笑,想不到自己还挺受关注。 外屋吃饭的都是男人们,女人们多在厨房边上站着,等着盛饭上菜,还有一些女人也在屋内炕上坐着。而此刻,冯兰与葛祖母就在炕上坐着,相谈甚欢。 而弟妹二人则站在门口,不声不响的呆着,脸上的神情与众人反之,十分不悦。 听闻凌罗进来,冯兰忙冲了出来,对着凌罗招呼“二五!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娘担心死了!” 言罢,拉着凌罗的手,叫凌罗进了里屋。 里屋内,见葛祖母正盘膝坐在炕头,而地上,竟然还站着葛顺。葛祖母满脸堆着笑意,葛顺则是满脸通红。 凌罗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37章:说亲 葛顺就在地上站着,见凌罗进来,忙殷勤的朝后退了两步,羞赧中带着喜悦,给凌罗让出地方。 葛祖母见到凌罗后,满脸的笑容更加灿烂,笑起的皱纹布满了眼周与嘴角。 “二五啊,你可回来了,我和你娘,正谈论你的事呢。”葛祖母拍拍身旁的炕席,示意凌罗坐到身边来。 凌罗听话的坐到了葛祖母的身边,就见葛祖母将视线推了出去,望向了站在地上的葛顺。 “你葛顺大哥,今年25岁了,因为前一个婆娘不安分,就将她休了,这不,休妻也有些年头了,便也没再找到合适的娶。” 葛祖母意味深长的对着凌罗一笑,随后又伸手将凌罗头顶一缕头发别好,面容慈祥的道“二五啊,你觉得你葛顺大哥这人咋样?” “是个好人。” 凌罗瞅了一眼地上的个葛顺,身材样貌都是一般人,为人老实,干活下力气,要是跟着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日后也苦不了她。 “你葛祖母的意思你是没听明白。”冯兰上前一步,羞怯的伸手扯了扯凌罗的衣袖,近一步,低声又惊喜道“人家的意思是,要是要你俩成亲过日子,你欢喜吗?” 凌罗是个很注重眼缘的人,要是心里不喜欢,宁愿一辈子一个人过也不想搭伙过日子。 再者说,自己一个人潇潇洒洒的,想赚钱就赚钱,想吃吃,想睡睡,如是嫁了葛顺,那就是别人家的媳妇,要按照人家的生活方式过日子。 对于不喜欢的人,凌罗做不到。 “娘,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葛顺大哥是个好人这有目共睹,我呢,现在只想好好的种地,不想其他的。” 这话一脱口,屋内三人的表情都惊在脸上。 葛顺自是不必说,他的脸本来就红,听闻凌罗这话后,有些挂不住,朝着地面又垂了垂头,但通红发紫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的表情。 至于葛祖母,原本慈祥的脸顿时拉了下来,随后有些不悦的别过头去。 凡间的老太太要是些厉害的,当家做主的,就容易生气,她们在家当家做主的惯了,就喜欢去别人家做人家的主。 冯兰也懵了,她还以为昨日凌罗去找葛顺上县城,是因为她喜欢葛顺,又见凌罗回来的时候,披着葛顺的褂子,便以为她是默默接受了葛顺,只等家长们一提婚,这事准成呢,谁料这孩子竟然不是这么个想法。 冯兰懵,也懵在凌罗的性格转变上,在落水前,王二五是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可是这孩子跟人家村长退了婚已经是犯了大错,现在有这么好条件的家庭能接纳她,还是做正妻,她也不肯吗? 那她想找什么样的呢?她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呢? 她就是个农女,没有身份背景,没有才貌双全,还是被退婚了姑娘,又葛顺这样的人家对她好,一辈子不愁饿死,不挨打,就是顶好的事了,再挑,就老了。 至于她原本的身份,冯兰想起了压在箱子底下,16年前随着她来的那块玉佩,虽然那玉佩成色品相都十分上等,可能也只能说明她不是农女,并非天之骄子,起码是16年前她被送到这家开始,她就是农女,被送来的那一刻,天注定也好,亲爹娘对她的人生造就也罢,都意味着她再也走不出这山沟,要一辈子在大山中生老病死。 冯兰又怎会不爱她?这是冯兰力不从心,原本以为指给村长家的三狗子,就算是抱上了大腿,可惜人家半路退婚,也是命。 冯兰处处为她打算,早就将她的命与自己的捆绑在了一起,哪里还分什么亲生还是抱养,无论哪一步都是为她做了最好的打算了。 想必当年那穿着锦衣华服的女人将王二五包在襁褓中送来的那一刻,也为其选定了命运,就是农女。 思起往事,冯兰眼角湿润,这些都是她没告诉凌罗的,这么多年来,家里的糟心事她尽量不叫凌罗知道,她了解女儿是胆子小的,所以尽可能的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五年有16,如是再不嫁人,就要被唾沫淹死。自己不能为女儿张罗婚嫁,莫要说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王二子,就是对于她的亲生父母,也同样心怀有愧。 冯兰摇了摇头,对于凌罗给出的答案,有些失望。 凌罗也苦笑三分,对于冯兰安排的这桩亲事,感到既无奈,又心酸。 “我知道二五妹子看不上我,我年纪大,还休过妻子,我也没想求着二五嫁给我。”葛顺将头埋进两只大腿中间,一直瞅着地面,声音小小的来了一句。 葛祖母不同意了,只见其将脚盘在身下,对凌罗也不再是和蔼的面目,反而嗤之以鼻,又振振有词的拍着炕沿对凌罗警劝“二五啊,实在不是祖母说你,你说,你也年有16了,该懂的人情世故也都懂了,你是退了婚的女人,是不干净的女人!我们家葛顺能要你,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若是不懂得珍惜,这山望着那山高,那你可就毁了,完了啊!” 凌罗听闻这话,心中五味杂陈,要说葛顺大哥确实是个好心的人,但感情这事强求不得。 再加之葛祖母这一番话,叫凌罗十分不爽,便更确定了,这桩婚事,决不能成。 “既然葛祖母的意思是葛大哥‘屈尊降贵’的娶我,那我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我怎忍心叫葛大哥娶了我,白白叫葛大哥受了委屈?所以为了葛大哥,也为了葛家声誉着想,这事就此打住,葛家的门,我们高攀不起,王家的门,你们来,我们当客欢迎,你们走,我们好言相送,但绝无可能有儿女联姻这事,请葛祖母断了念想,也消消火气。炕头太热,叫您心火都燥了,挪挪身子往炕梢靠靠吧。” 凌罗的态度十分坚定,叫葛祖母大发雷霆,她自认为自己是个长辈,她有心怜悯王家,叫大孙子娶了她,那是为她着想,怎么这王二五竟然不领情?而且她一个小辈,怎能如此对长辈不敬说话?要不是葛顺非要求着她来说亲,她会看上王二五? 一个被退了婚的女人,还有脸站在她面前,哪成体统! 不识好歹。 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僵硬了下来,显然外屋的人们也竖着耳朵再听。 冯兰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悄悄的擦了眼泪,凄凄切切的对着葛祖母身前一鞠躬,恭敬道“葛婶子,是我们二五不配,是我们王家不配,您别生气,大人有大量,我们给您赔不是,我们没这个福分。” 正这时,门外传来高声一叫,只见大门口来了两个人影,一看竟然是王二有夫妇,正东瞅西看的打量着新修葺的房院,不断啧着嘴,就进了屋。 “田大辫子,王二有?你们怎么来了!”二六下意识的拎起了烧火棍,对二人满怀敌意。 田氏在当院转了一圈就顺着小石板路进了屋,打眼一瞅外屋桌子上这么多的菜,顿时双眼放亮。 “这邻里邻居的住着,你们家修房子,我们能不来帮忙吗~”说着,就拽着王二有,一屁股坐在了空位上,对着二七招呼“去去,给我俩拿两副筷子,小妮子没眼力见!将来还想不想嫁人了!” 第38章:捕风捉影 二七冷哼着没动身,还是冯兰听到动静走出外屋来,给二人找了两副筷子。 来的就是客,街里街坊住着,又没出啥大矛盾,即便明明心里讨厌,也不能表现出来。 尤其今天还是刚修完房子的大喜事。 二人没脸没皮的就往桌子上戳了戳筷子,开始搂菜。 吃了个满嘴油光,又倒了两杯酒溜缝,下肚后翻出一个饱嗝,这才对着冯兰露出笑意“冯嫂子,我这不是来给你道喜的嘛~” 二六更直接,他走上前来,对着田氏一伸手“道喜得拿钱来,你的贺礼儿呢?” 田氏见二六上前,先是下意识的一闪身,见二六不是拎着砍刀,这才放心下来,将二六的手打掉,笑称“看你这孩子,我也没说是来贺喜修房子的事啊。” 此间,葛祖母与葛顺也听到了声音,掀开里屋的门帘,走了出来,瞅着田氏。 “哟,葛婶子也在啊~”又装作讶异的瞅向葛顺道“呀,葛顺也在!” 葛祖母没搭话,她瞧不起田氏,葛祖母又辈分大,家庭条件好,她想不搭理田氏就不搭理。 倒是葛顺,对着田氏“哎。”了一声,见葛祖母冷脸,便退到了葛祖母身后。 田氏见,果然葛家人在这,葛顺也是从里屋出来的,那一定就是来给王二五说媒的。 近期有人给她钱,叫她诋毁王二五清白,一两的银子呢!她美滋滋的接下了这美差事。她来的正好,她才不能叫这事得逞。 于是更来了劲,提了提嗓门,对着全屋的人道“呦,你们还不知道啊,不是说,咱们二五与唐地主有了婚约了吗?” 这话又是一记石子敲开了平静的水面。 “你!你胡说!你听谁说的!”冯兰扶着额头,险险昏过去。 “还用听谁说嘛,人家都传开了,唐地主要跟王二五私奔,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你是怎么做娘亲的,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装不知道呢!” “你!你凭什么诋毁二五!”葛顺听不下去了,满脸通红,上前一步,质疑田氏。 “我们无冤无仇的,我诋毁她有啥好处,我这不是以为二人有情有义要定亲了,特别来道喜的吗。”田氏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垂头不语的王二有,王二有得到暗示,立马跟着点头附和,连连称是。 葛顺还要上前一步理论,却不料被葛祖母一声大喝,叫住了。 “呀,咋?难道这事是讹传?”田氏往嘴边夹了一筷子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满脸震惊。 “当然是讹传,我们家二五,与唐地主清清白白,人家唐地主有订婚的姑娘,咋会跟我们二五私奔呢?” 冯兰将唐地主订婚的事也提了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将二人私奔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听说,今个一大早天还没亮呢,二五不就跑到唐地主家去了吗?” 那田氏说着,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不对啊,要是天还没亮就见她从唐地主家,莫不是……莫不是二五昨个就在唐地主家过了夜?” 这话叫众人都是一激灵,这种事就是想也不敢想啊,那田氏竟敢公开的说出来。 冯兰的眼前一阵阵泛黑,她已经又气又惊,说不出话来了。 凌罗再怎么淡定,也不能不作解释,只是觉得此事真是荒唐至极,于是她兀自低笑两声,上前告知“我今日确实去了唐地主家。不过去唐地主家,是去买地,结果他不肯卖给我,因为我的银子不够,所以我下午跑了县城一趟,买了官家的一亩荒山,所以这才晚回来一阵。” 凌罗说着,还将买地的凭证掏出来给大家看。 村里有认识几个字的人仔细看了凭证,纷纷为凌罗做主“是啊,这确实是地契,喏,这时间和日期正是今日啊!” 田氏见凌罗拿出证据,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提溜着眼睛转了一转,心底有点发慌。 凌罗续道“田氏,我有几个疑问想问请你解答。一来,如果我真要与唐地主私奔,我还买地作甚?难道不该变卖家财,收拾细软,跟他走吗?二来,如是我真与他有私,他干脆给我一亩地,算我买的,还至于叫我进县城买了一块地皮?三来,他共有五百亩地在清水村,要是一走了之,岂不是不要家产了?一个地主,为了一个村丫头,可以放弃全部家产,他有那么不精?” 他当然没有那么不精,早上想喝他一碗粥还算计呢,莫要说变卖了所有土地,带着她私奔了。 “田氏,你的话百般漏洞,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有力的证据拿出来了,田氏哑口无言,她一想,自己要是搅不混这趟水,那雇她诋毁王二五的人,还能付钱给她吗? “无风不起浪!你要是真想买地,为啥不先经过村长,再带着你去地主家看地?还不是为了有单独的相处机会!” “地是唐家的,谁家的地,我就找谁,换言之,你若是地主,我买地难道不该直接找你吗?”凌罗言辞有序,对着田氏试问。 田氏被凌罗呛得说不出话,她见众人都瞅着她,八成是要被看穿了。于是也不管不顾的使出了泼妇们都会用的杀手锏——开始撒泼打赖。 “你就是与唐地主有私,我这双眼睛跟明镜似的,一看一个准,你俩指定得有事!” “凡事得讲理讲证据,你要是只想进我家白吃一顿,就来,也不用为了白吃一顿饭,非得往我身上泼粪吧。” 王二有端起酒杯,听到凌罗这话,酒也不知要放下,还是要送进嘴里。 “你!” “好了!”此刻葛祖母突然发了声,喝止了无理取闹的田氏。 “这事没证据,你别想泼脏水,还不快滚回家去,小心大家伙都在这,真的揍你一顿!”葛祖母板着脸厉声道。 葛祖母也并非真的向着凌罗,可这屋子里头,她是最尊长的,所以她得发话,做个总结。 田氏没了话,狠狠一跺脚,甩了甩胳膊,就拉着王二有走。 临走,她嘴欠的还来了一句“别叫我抓到你与唐地主的证据,否则!” 话还没说完,就见二六抄起烧火棍,结结实实的照着她的腿给了一下子,她也不敢躺在地上讹人,她怕自己往地上一躺,那王二六能将她打死。 王二有更是个窝囊废,竟然在她挨揍的时候,先行一步,利索的翻墙,屈膝,跳跃,一个转体全旋,稳稳落在自家当院,小跑的回了自己家。 这事一出,葛祖母竟然不再逼迫凌罗,而是唤着葛顺,对着冯兰严肃道“这事蹊跷,无风不起浪,我们家是干净人家,你们家姑娘怕是跟我们家家风不合适,他俩的婚事,日后再说吧!” 冯兰还能说什么呢?她无奈的点点头,含着泪送别了二人。 葛顺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即便已经年有25岁,万事却还是凭着葛祖母做主,即便他心有想法要留下来,想要跟凌罗在一起,可他不敢说,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凌罗,跟着葛祖母乖乖的走了。 看着葛顺走了,凌罗暗自松了口气,今日还多亏了那田氏来闹一闹,否则自己真就与葛顺定亲了也未可知。 她实在不喜欢葛顺,也不能欺骗葛顺过日子。 只是自己与唐隐之间的误会,恐怕是一个更大的麻烦。 他们二人走后,村里的人也陆续走了,剩下冯兰与弟妹收拾残羹剩菜。 见冯兰的身影又消瘦了一圈,走路时,双手还在打颤,凌罗心里滋味难受。 她上前一步,想要劝慰冯兰,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冯兰转身,见凌罗为难,叹了口气,良久,声音嘶哑道“没事,这个不行,娘在给你找,就不信了,这世上男子如此多,竟没有看上我们家二五的!” 凌罗一点头,也喜笑颜开,这就意味着,冯兰不会去求葛家了。 “但,二五,那唐地主,你得跟娘保证,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咱们沾染不起。” 第39章:狼群 繁星遍布,星河烂漫,又是深夜。 凌罗睁大眼睛,躺在炕上等待了许久。 这期间,她也无数次揣测冯兰的话,又无数次想忘记那人的脸,却挥之不去。 唐隐,这个人还真奇怪,越是不去想他,他的音容笑貌,就使劲的往脑子里钻。 可是冯兰说的对,他是定了亲的人,自己要与他少接触,距离越远,对自己来说,就越安全。 正沉思中,却见墙上一道紫光从天而降,随即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双手揣进袖中,打着长拖拖的哈欠,就出现在凌罗面前。 “古德以吾宁。”舒华伸手揉了揉眼睛,马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道“斥候仙君为您服务。” “你果然来了!”凌罗惊喜中带着十拿九稳,她是明白玉帝的性子的,今晚一定会派斥候仙君来验收成果。 “嗯,玉帝特意去寝房揪我,不敢不来~”舒华揉了揉太阳穴,一抬头,又露出一副客服式微笑。 “有劳有劳。”凌罗道“是这样,玉帝命我七日内拥有一亩属于自己的田地,喏,这是地契,你请查验。” “稍等。”舒华还没接下地契,马上就伸手在冯兰与弟妹眼前拂袖一挥,随即三人便睡的更沉,保证不会突然醒过来。 随后,舒华将宽袍睡衣在手腕处朝着手肘处推了推,地契接在手中一观,又是满脸假笑的对着凌罗道“任务没通过。” “啥!为啥!”凌罗将地契一把夺过,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土地面积、地契拥有人等。甚至官府的印章都看了一遍,全无遗错,这才又将地契搁近在舒华的眼前道“您仔细看了否?” 地契都糊在舒华的眼珠上了,舒华却还露着一张迷人的唇形,保持着微笑道“任务没通过。” “理由!” “任务你仔细听了否?” “听了啊。”凌罗将玉帝的圣谕又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并口头赞赏了自己的好记性,将圣谕记得一字不落。 “原因不在于此。”舒华打了个长哈欠,眼角挤出眼泪来,又保持回了笑意为凌罗解释“圣谕上说是田地,你这荒山也不算田地啊~” “怎么不算?”凌罗反问。 “算吗?”舒华反问。 “不算吗?” “算吗?” “不算吗?” “算吗?” “不算吗?” “那你去种地试试啊,我保管你什么都种不出来啊。”舒华微笑道。 这,凌罗倒是没注意,自己买的这亩地是荒山,荒山一般都是野草大树或者硬石,难道舒华已经去考察过了那荒山地,他觉得那地种不出种子来? 凌罗疑惑的瞅向了舒华。 舒华回应“你觉得呢?” 那便是了。 “你还有6天时间,要是努努力,也没准能开垦的出来,我看好你。”舒华躺进了墙里,对着凌罗摆一摆手“古耐~”一道紫光从天乍现,倏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墙面归于平常。 舒华走了。 凌罗越想越难受,自己花了一两银子买的地,竟然不能种植? 也是了,寻常土地唐隐都卖三两银子一亩,起初凌罗还以为是他黑,哪想到竟是官府黑,那破地界也能卖一两银子。 凌罗坐不住,睡不着,与其辗转反侧,还不如亲自去看看情况。 反正她记得路途,远是远了点,但一个时辰也能到了。 于是下地,穿好鞋袜,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几件厚衣裳,这才冒着寒风上了路。 临走前,她将宁玉给的簪子也带上了,虽不知有无用途,但有备无患。 一道上,凌罗都在摸索着前行,她还以为山路没有自己想象般难走,就抄了个近路,走了条无人走过的路径。 达到北山的时候已经用了半个时辰,从荒芜的北山去往自己的一亩田地,还得需要半个时辰。 至于凌罗为何知晓自己田地的位置,因为那地契的背面还有地图,按照山形来看,不难找出自己的地界。难走就难在地上矮灌木丛众多,还有不少扎人的枯草蒿子,加之碎石与沙窝子,简直是一步三跟斗,摔得满身蒺藜刺。 扶着一块大石头起身,坐在大石头上歇息了一阵,借着月光眼望之下,这地界全是扎人的灌木居多,马上就快到达自己田地的位置了,要还是山穷水尽疑无路,那恐是真如舒华所言:那你去种地试试啊,我保管你什么都种不出来啊。 从腰间掏出皮囊,蹲在山间灌起水来。 幸而有先见之明,怕是拔山攀岩一路就口渴难耐,便在家中灌了凉水,这阵正好用上。 刚将皮囊搁置嘴边,还没痛饮,却看见眼前三丈以里,两道绿光正闪耀。 凌罗一惊,第一想法就是,难不成是哪路神仙下凡来寻自己? 正这么打着好算盘,却见那两道绿光之后,又有数道绿光闪耀出来,在寒冷的冬夜,显得冷冽阴森。凌罗觉得自己要不是神仙,真的只是寻常农女,这会子早就吓瘫了。 不过寻常农女谁大半夜的翻山越岭来冒这个险? 那群绿光越发密集,而且越聚越近,正层层叠叠的,以缓慢有序的姿势,朝着凌罗蔓袭而来。 凌罗还坐在大石头上,举着皮囊搁在嘴边,一边喝水,一边斜眼打量那片绿光。 难道是百鬼夜行? 怕吗?怕啥,若真的是鬼魂野鬼,倒是还好说了,自己一个神仙,怕鬼不成。 “嗷呜——” 这声音来自那片密密麻麻的绿光之中,这一嗓子不要紧,带的周围一片绿光中,接连发出无数的嚎叫声。 这声音带着贯穿性,在一片空寂的荒山野岭响彻,格外空灵。 这是狼吧。 凌罗在仙界的驯兽司里见过这玩意。 【狼,哺乳动物,外形像狗,面部长,耳朵直立,毛黄色货灰褐色,尾巴向下垂。昼伏夜出,冬天常聚集成群,性暴躁,吃野生动物和家畜,有时也伤人。】 ——来自百度星君典籍库。 “这玩意,吃人的吧。”凌罗想起了自己在仙界时,被楚断强迫打扫兽圈中的粪便时,问过一嘴。 当时楚断将手中扫把背在肩膀上,转身给了凌罗一个背影,留下一句“不会~狼温顺极了,你将脑袋塞进他嘴里,他都不会咬你。” 说完,还给了凌罗一个邪气凛然的侧脸,灿然一笑道“傻妞~” 第40章:召唤仙君 反正在仙界的时候,楚断是这么说的。 但是现在,面临众数狼群的时候,凌罗恍惚了,他们越迫越近,龇开锋利的牙齿,眼冒绿光,喉咙里发出慑人的低嚎,时刻准备着扑上来。 此刻身为人类特有的求生欲望正在劝诫她,这玩意她惹不起,它们不仅吃人,而且会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 跑! 快跑! 撒丫子跑! 凌罗不是傻子,深知这副身躯没有仙界的法力,无法硬刚,至于乾坤葫芦?她现在的精神力只能打开葫芦里几米见方的空间,也就意味着,只能装下几头狼,可眼前这大片狼群足有数十,要是真的去贸然装下几只,剩余几只不会被震慑,反而发起猛攻该如何? 不能拼,快走! 凌罗朝后退了两三步,脚下的石子已经纷纷朝着狼群滑落,她却还没转过山头,迈出狼群视线。 粗略观察下地形,背后十几米处就是断崖了。再一看周遭,全无路了。 难不成,是要逼她跳崖吧。断崖上挂着一个歪脖子树,要是有幸能在跳崖的时候挂在歪脖子树上,也算苍天怜悯。 明知前方是断崖,可她也得转身就跑,后面的狼群包围了四面八方,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个歪脖子树。 凌罗拼命的跑,用尽全力猛奔到断崖前,还是本能的刹住了脚。脚下有从断崖下席卷上来的阴风,那风呼啸着抽的脸疼。朝着断崖下望,断崖下一片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 背后狼群已经席卷式的奔袭上来,狼属于猎人性格,你越跑他越追。 狼群中有一头体型较之群体更加硕大的狼,是头狼。 头狼匍匐着上前来,匍匐了一阵后,没从凌罗身上嗅到没有任何危险,终于站起修长的四肢,干脆张开口,朝着凌罗扑了过来。 这一瞬间凌罗想起了楚断。 “楚断是驭兽仙君,要是他在,自己定当有惊无险!”凌罗盯着面前各个准备扑咬上来的群狼,而抬起脚跟朝后面的断崖迈了半步,再落下脚跟的时候,半个脚底板都踩空了。一个踉跄,忙借着身体摇摆的惯力朝前扑了个趔趄,这才保住没掉下悬崖。 后面着实没路了。 却这时,见袖口处一道金光闪烁,光芒灼灼,璀璨四射。透出的光芒,照亮着袖口的棉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是簪子,那宁玉给的簪子正在发出光芒。 簪子上的仙鹤突然啁啾高啼,仰天长鸣,随即一只通体金色仙鹤自簪子中盘旋而出,翅展流光,尾带金华,围绕凌罗身周旋绕一周,而后飞天而去。 天空之中发出通天拔地的光束,随即只见天空之上一道烫金阵纹熠熠华光,阵纹之上,一行大字闪耀其中:召唤大道穹天司命统灵驭兽仙君楚断金仙驾到。 一息之间,那道阵纹之中一只盘踞空中,翻云踩月的龙影出现,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巨龙,头尾相距十余丈长,正呼啸着飓风,探出龙头,咆哮在夜空碎星之中。一摆尾,拍碎了北山的山尖。 “黑曜龙!”凌罗认得那只龙,亦是仙界的巨兽。 被凌罗一呼唤,那黑曜龙一顿,从口中发出呜咽,不断的左右扭着头打量,寻找着凌罗较小的身影。 “这里这里!看过来看过来!”凌罗站在黑曜龙脚趾头下,伸出双手欢呼雀跃的吸引黑曜龙的注意。 黑曜龙的动作一停,最后朝着身下看去,这才发现正在召唤他的是一个小黑点。 眼神锁定了凌罗,黑曜龙的头竟听话的缓缓低下来,足有一间房子大小的脑袋,低至凌罗跟前,喘出的两道鼻息,如风暴一样,吹得凌罗头发根根竖立。 而那巨龙的一双眉须之间,一道人影呈现其中,那人影眼神灼灼,散碎的头发被咧咧夜风吹得遮挡了面目,只有一双红色瞳仁在夜色下格外明亮。 只见这人影手持短笛横在嘴边,而后一道美妙的声音在那人嘴边流传而来。 笛音很快传播数里,那人脚下的狼群,正听了笛音的干扰后,各个俯首帖耳,将前爪搁置头前,后腿绷直,五体投地的趴在地面之上。 原本嚣张凶猛的狼群,瞬间如同一只只温顺乖巧的猫咪一般。 那人是驭兽仙君楚断。那短笛是他驭兽驾畜的宝物。 今天楚断没有将长发高高束起在头顶,而是懒慢的披在肩头,而他身上的黑衣,也只是寻常内衫,并非在仙界时那副一尘不染的锦衣华服。 甚至于他的脚上也没穿着鞋袜,还赤着足。光着脚,立在黑曜龙的一片鳞甲之上。 那狼群被楚断的笛音彻底征服,萎靡不振的瘫倒在地上,没了任何攻击性。 至于那只头狼,原本他是最具有杀意的,此刻也沉醉中笛声中,晃晃悠悠的走至凌罗跟前,用头蹭着凌罗的脚腕,还不时伸出舌头来,温顺乖巧的舔舐凌罗的小腿。 凌罗倒是也见怪不怪,平日在仙界中看到楚断驯兽也不是一日半日了,连原本纵横在三界中霍乱天地的黑曜龙都能征服为自身座驾,所以这些小狼群,都是家常便饭。 叫她此刻惊异的是,这簪子竟然能画出阵纹来召唤楚断? 凌罗惊讶的握着簪子,那上面的仙鹤已经不见了,因为它变为实体去天宫报信了。 凌罗瞅着簪子,越看越开心,最后咧嘴一乐,喜不自胜。真是宝贝啊! 却正乐得欢实,被当头一棒打醒,那楚断从黑曜龙的头顶跳下来,直直的伸出拳头,一拳就揍在了凌罗的脑门上。 凌罗捂着脑门,双目忽暗忽亮的将楚断的人影清晰又浑浊,浑浊又清晰,缓了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楚断才不会怜香惜玉,在他眼里凌罗就是一个生命体,甚至女人都不是。反正凌罗是这么认为的。 “啊哈,忘了你现在是凡人之躯。”楚断倚在龙唇上,皱眉提起唇角笑。 凌罗却知道此人本性恶劣,不是好鸟。什么忘了她是凡人之躯,看他就是因为记得,这才故意下黑手给了一老拳。 “你打我,干甚!” “你召唤我?干!” 二人的话几乎是一个时间点脱口而出。二人从来都是这样,所以凌罗讨厌他,老爱抢话。而更讨厌的是,楚断也因此讨厌她,就因为彼此有这般默契,二人竟然被仙界标榜为模范小两口? 二人每日的例行厮杀,看到其他仙君眼中就成了打情骂俏,打是亲骂是爱。玉帝还称二人是心照不宣不谋而合,在凌罗看来,就是踩狗屎,从见到楚断第一天起,她的仙生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粪坑里。 呕——呸。 凌罗忍住满身的讨厌险险就吐了楚断一脸,要是真有模范小两口,凌罗宁愿与三狗子比翼双飞,琴瑟和谐。 但此刻,毕竟也将其召唤来了,救了自己小命,怎么也算在人间历劫的半个恩人,所以凌罗还是狗腿了冲着楚断笑笑,露出了一个不怎么想笑的表情。 不过看楚断说话时那个戾气重,便知他是在正睡得好的时候被召唤而来的,再看他穿着打扮并不华丽,还赤着脚便知。 他是个急性子,有起床气,可不比人家斥候仙君舒华,即便是大半夜的接任务也不会有半分不悦。 “这么说,你不是自愿被召唤来的喽?”凌罗一觉踢开正贴在自己脚腕发出猫咪般呼噜的头狼,对着楚断指了指天空中正明灭发光的阵纹。 “哊,下凡不到几日,连笑话都会讲了?”楚断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双手抱在怀里,津津乐道‘我’会管‘你’死活?”楚断咬字清晰,尤其在你我二字上,更加突出这句话的意味。 也对,您是谁,您不管,您牛逼。 “这么说~”凌罗捏着下巴踱步道“簪子是强制将你召唤来的了?” 凌罗想起了自己在狼群围攻的时候,说出了一句:要是驭兽仙君楚断在就好了。随后那簪子就发了光。化为仙鹤冲上天,马上阵纹闪现,楚断就驾龙而来。 再回头一想,这簪子是伺典籍仙君的宝物,伺典籍仙君是掌管仙界户籍的仙君,各个仙君的地理位置她都了如指掌。而这簪子又是仙鹤,送信使者。莫不是这簪子就是一个召唤神明的宝贝吧! 凌罗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大为震撼,一脚踢开紧贴小腿蹭脸的头狼,回头去问楚断。 “呼呼——”楚断躺在大石头上已经睡着了,一只手臂枕在脑袋下,一只握着短笛捂在胸口。散碎的刘海被风微微掀起,好看的轮廓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精致的眉宇,天工雕琢的棱角,脖颈上高高凸起的喉结,还有大小适当的胸腹肌,都给这厮带来不少诱惑力。 这要是一般女子,见了楚断这般容颜,怕是早就看呆了,发狂了,生扑了。 但偏偏凌罗不吃他的颜,在凌罗眼里,楚断也只是一个没有性别之分的生命体。认识千八百年了,竟然从未对其有过非分之想。 那句老话咋说来?就是脱光躺进她被窝里,凌罗都能照样无误的呼呼大睡,甚至还能不顾形象的闷出几个屁,以及磨牙打呼噜翻跟头这些睡觉恶习也照常无误的进行。 为啥,因为心中无君,当君为冷空气。 而后,凌罗一脚丫子糊在楚断脸上,将其踹醒,兴奋的指着这簪子道“这簪子!这簪子!” 楚断睁眼,看到簪子,眼睛睁大。 猛地坐起,盘膝,将簪子从凌罗手中轻松夺过,捏在手里观察了一遍,后表情惊愕道“宁玉向你求亲了?” “啊?”凌罗双目茫然,不知楚断所云。 却见楚断的眼神一瞬间敌意四起,继而眉宇微立,盯着手里的簪子神情专注的喃喃自道“这样的蠢女人,他也要抢?” 这簪子凌罗不识,楚断可是识得,那是宁玉的母亲伺典籍仙君的宝物,那簪子,是宁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名为——唤仙簪。乃是宁玉的祖奶奶传给太奶奶,太奶奶传给奶奶,奶奶传给伺典籍仙君的。 即是,传给儿媳的宝物。 第41章:找人 但到宁玉这一辈儿被截了胡,也没经过伺典籍仙君层层筛选而出儿媳妇的最佳人选,就被宁玉丢给凌罗了。 要是被伺典籍仙君得知,自己的世代家传宝物被宁玉给了凌罗,怕是要找凌罗论论道了。 “你啥意思?”凌罗一懵,没听懂。 楚断捏着簪子,仰头,透着星光又观察了一番,这簪子非比寻常,可以召唤仙界神仙出现帮忙,且还是不经过仙君准许就强行召唤而来,显然是个神通,而这等神通之物,宁玉竟然给了凌罗,不是求亲是什么? 宁玉又不是不知道这簪子对于宁家的意味。 哈!哈!哈!哈!楚断仰天勾唇,心中大笑。 真替宁家悲哀,宁家世代聪慧过人,姣姣之仙,自己的孙儿英明神武,人中龙凤,却就找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孙媳妇。 楚断怎能容许这等荒唐的事发生,再不济自己与宁家也算有八竿子能戳到的交情,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宁玉自甘堕落,更不能看着宁家毁于一旦,于是他挺身而出。 …… 夜半,冯兰醒来,伸手一摸,人头不对,怎么少了个人?点灯一瞅,凌罗不在。 于是披上褂子出门,在屋前屋后转了一溜,没见人影。 “这孩子,又去哪了?” ……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楚断故意卖了个关子,扶着身后的黑耀龙鼻子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这簪子是个宝贝,但你最好少用,被伺典籍仙君看到,万一收回去哪成啊。” “我倒也是这么想。”凌罗还想多留这簪子一阵。 “对了,你可做完玉帝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了?”楚断怕凌罗再问这簪子宁玉为何给她,于是忙转移了话题。 凌罗走上前来,与楚断并排,伸手指了指自己那一亩田地的方向。虽然那亩田地距离脚下还有一段距离,但她相信楚断能凭感觉看到。 楚断负手俯瞰身后一片荒山,啧啧称奇“牛啊,都有自己的山头了!” “倒不是。”凌罗又朝前走了两步,掰住楚断的脸,往自己田地的方向扭一扭道“看到没?” “我瞎了。”楚断自是看到了那块小如指甲盖一般的土地,他才这般放言讽刺。 “别笑,总算是完成任务就是。”凌罗明白楚断的意思:这点小地界,还不如他撒泡尿的地方大。 “所以,任务完成了?” “倒也不是。”凌罗回答。 听闻此话,楚断故意将嘴角狠狠一提,显示自己对于凌罗的讥讽。 “北山是荒山,全是灌木与石头,老儿要求我七天之内完成开垦。”凌罗蹲在地上,装模作样的抹了两滴眼泪,娇滴滴的哭诉“我是农女啊,我又不是神仙了!试问哪个农女能完成这般艰巨的任务?” 凌罗试图用她狠命挤出的两滴黄豆泪煽情,以此装弱小,博同情。或许楚断一心软,能帮自己开垦也未可知啊。 楚断哪会在乎凌罗的眼泪,显然凌罗是用错了招式,她越是哭,他越是兴奋,最后干脆从衣兜里掏出一包蜜饯,边看边吃,边吃边笑道“揍性。” …… “二六二七!”冯兰慌慌张张的回屋,招呼着弟妹起床。弟妹揉着眼睛发困,却又见冯兰表情焦急,便惊慌中醒了过来,睁大眼睛等着冯兰发话。 “你二姐不见了!”冯兰急的掉出了眼泪,哀哀凄凄的瘫在凳子上哭道“会不会是黑心的大哥大嫂给偷去卖给青楼了啊!” 二六起先反应过来,道“娘别急,要是真来家里偷人,他们没这么大的胆子,再说二姐就睡在旁边,咱们也能听见动静啊!” “那,她大半夜的能去哪?”冯兰眼睛霎时红得如烂桃。 “有没有可能是去找唐地主了?”二七揉着小眼睛,着急的问。 “不可能!你二姐是个懂事的姑娘,她怎会大半夜的去找唐地主!”这不合乎礼数,这万万不能。 “二姐自打落水醒来后,主意太正,怕是自己有什么事要找唐地主商量,就去了!”二六道。 “那,那咋办?”冯兰急了。 “娘,我去唐地主家看看情况,你也在村里转转,别声张,二七搁家里等着,兴许二姐干什么去了,一阵就回来了。” “好!” “好!” 于是三人分出三路,各自行动起来,二六跳下炕,扎紧裤腰带,提上鞋,小跑着奔出了大门。 这阵子叫起夜的王二有看了个正着,他悄悄看着王二六奔出去,便进屋匆忙唤醒田氏与儿子王大山,三人商量着,跟着冯兰与王二六,悄悄看看这一家子搞什么鬼。 …… 凌罗见哭没用,便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竟然要装哭博取同情,那可是楚断,那不是人。 于是拍拍屁股起身转身朝着田地走“我去耕地,回见你勒。” “不求我?”楚断在后一喝。 “有用吗?” “兴许吧。” 听闻这话,凌罗又一个反身折了回来,走至出楚断跟前时已经露出了八颗牙齿,拍马屁道“您有招?” “我且告诉你一件。”楚断随性的坐在大石头上,敞着双腿,双臂搭在膝盖上。对着凌罗勾勾手指,又指了指自个的大腿。 凌罗马上会意,双拳握起,在楚断的大腿上敲起来。 “玉帝给你的任务中有一件隐藏任务你知道吧。” “知道。” “我知道隐藏任务是什么,这对你或许有帮助。”楚断得意道。 “放屁吧,你能知道隐藏任务?”凌罗一撇嘴,她不信。 楚断猛劲一曲大腿,膝盖正好顶在凌罗的下巴上,凌罗一个垫舌,咬住了舌头。 疼! 楚断顺势薅住凌罗的衣领子,用高耸的鼻峰压住凌罗的鼻尖,耍狠道“你敢质疑我?” “不敢不敢。”凌罗忙认怂。 在仙界的时候,还能与其动武,可在凡间,就只能隐忍。 “我之所以知道隐藏任务,是因为隐藏任务就是我出的主意。” 这点舒华倒是说过,玉帝下达任务的时候,楚断也在一边参与讨论了任务题型。 “那隐藏任务是?”凌罗不信楚断能有那么好心,真的透题给她。 …… 此刻的二六已经到达了唐隐家,在门口张望了一阵,见唐家的灯点着,便知他还没睡,只是不知二姐到底在不在这里。 巡夜的长风正好发现了二六,还以为是小贼,便三拳两脚将其拿下,捆了带到了唐隐身边。 唐隐正在书房之中埋头练画,见是二六,便吩咐长风松绑,询问其深夜来访缘故。 “你来何事。咳咳。”唐隐握拳搁在嘴边,咳得双唇泛白,有气无力。 不过几日不见,二六发觉,唐隐的气色很差,憔悴不少。 二六满脸焦急,在书房内环视了一圈后,不见凌罗,便哭音道“二姐丢了!” 唐隐正握笔伏案,用朱色的墨画着一副美人图,听闻二六的话后,手中笔杆顿时断成两截,狼毫落在白纸上,晕染上了一大片的鲜红。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最快的方式告诉我。”唐隐眉心紧皱,这么一着急,又牵动胸口剧烈疼痛,咳嗽起来。 二六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唐隐,唐隐侧眸,一记眼神,便叫身侧长风得令。 “先去查,村里的二赖子,王二四、还有王二有、村长,都彻查。” “是,主子,如是他们几个真的将王二五绑架或者……”或者什么,长风不敢续说下去,并非长风胆小,而是关乎王二五的事,他不能有丝毫伤害性的言语出现,因主子听不得。 “如真伤害了她。”唐隐起身,站至二六身后,伸出双手,严实的捂住了二六的耳朵。 二六不知唐隐说了什么,只见长风一垂头,奔出门外了。 二六虽不知唐隐说了什么,但抬头望着唐隐的下颌,仰视着他的喉结滑动,唇形微张,而那唇形的意思是:都活剐。 …… “隐藏任务是相应七日内,怀上大胖小子。”楚断在凌罗耳边认真又玩笑似的道着。 “怀上大胖小子!谁的?”凌罗惊愕道。 “谁的都行,但必须是大胖小子。” “几斤?” “八斤。” “七斤九两行吗?” “少一两弄死你。” 凌罗心想坏了,玉帝是个软耳根,楚断是个坏人精,要是真的听了楚断的谗言,为了增加戏剧性,隐藏任务给设置成:怀一个孩子,那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凌罗怒了,非常怒了,她抬手准备朝着楚断的脸上呼一拳,却心有余力不足,挥出的拳头被楚断轻而易举的接下。而凌罗的腰也被楚断的胳膊箍起,这下莫要说捶他了,就是逃命都够呛。 可说在仙界的时候,没觉得楚断有多大的力气,现在自己成了凡人,竟连楚断的一根指头都掰不开。 凌罗被楚断环抱,正弯腰躲避楚断迫人的眼神,眼角朝外一飘,竟然看到了唐隐。 唐隐正站在身前,不足两丈的位置,瘦弱的身形迎着山风萧瑟,发抖。 第42章:约会? 情况是这样。 半个时辰前,唐家。 长风被派出去后大概过了一刻钟,他归来站立在唐隐面前,摇摇头。 “回主子,都不是。没人见过王二五。” 以长风的侦查能力,唐隐是相信的,如是他都查不出凌罗到底去了哪,那一定是很秘密的失踪了。 此刻当院内,冯兰也来了,她也是在村子里找了一大圈,不见凌罗,便急匆匆的来到的唐家。 这种大事面前,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唐家,因为每每关键时刻,都是唐地主挺身相救。原本她是不想再亏欠唐地主了,可她实在没有它法,她也没头绪,只是单凭预感,就来找唐隐了。 冯兰一进当院,就碰到了端药的宋妈,宋妈见是冯兰,便打听了情况后,招呼着进了。 唐家的仆从们都知道,对待王家必须毕恭毕敬,她可不敢怠慢。 冯兰被带进了书房,刚一进屋,哐啷就跪在了唐隐脚下,紧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二五啊,我不能没有闺女啊!” 冯兰哭的伤心,叫宋妈也在一边擦眼泪,王家命途多舛这宋妈比谁都清楚,要不是唐地主暗中帮助,怕是早就撑不过这苦日子,一家子都走了。 “我知道。”唐隐将冯兰扶起,自己也因积郁过度,嘴角泛白,转身咳出一口鲜血,又攥紧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血迹擦了下去。 “别急,我们四处打探,看谁最后见到她。”唐隐气息弱了些,声音也轻了不少。 但最后一面见到凌罗的人,只有冯兰一家,大晚上的都睡了,即便凌罗真的出现在外面,可谁又能看到她呢? 被这么一提,宋妈哎呀一声,将药罐子搁在桌角,拍着大腿道“想起来了,她会不会是去那了啊!” “哪?”唐隐眼神如风,盯向宋妈的眼睛要答案。而后用拳头堵住泛白的嘴角,胸口一起一伏的憋下了咳嗽。 “今天早上我遇到二五姑娘了,叙旧一番后她向我打听哪有可以出卖的土地,我告知她官府有地,但要在北荒山上,她会不会是去北荒山看地了?” 唐隐想起早上凌罗要买地,自己不打算卖地给她,难道她真的固执到去官府买了一块荒山? 这傻妮子,到底为什么这么执拗! “对对对!她是买了一块北荒山的地!”冯兰也在混乱的脑袋中想起了此事,还将凌罗的地契一事告知。 “可是大晚上的,她怎么可能独自去北荒山呢?这太不可能了!”冯兰摇头,滴着眼泪否认,她不相信一个16岁的姑娘家胆敢一个人进北荒山去,更不能相信那人就是她的二五。 “无论如何,先朝着北荒山去找。”唐隐最后发号施令,唤着长风。 要搁在以前,唐隐也不相信凌罗能干出这事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凌罗落水再醒来后,像是换了个人,换成了他完成不熟悉的样子,而且他曾亲眼看到凌罗在王二四家门口,一拂衣袖,两只大鹅与铁驴子都消失不见了。 虽不知现在的凌罗到底是何方神圣,也或许是什么山精树灵,可在唐隐心里,她就是一个女子,深夜一个女子去了荒山,他如是不找到她,他睡不着。 于是,几人就驾车冲着北荒山准备进发。 宋妈端着汤药紧随唐隐其后呼唤“唐地主,药,先喝药,注意身子啊!” 跨出门槛,却不见唐隐其踪,宋妈知道但凡与王二五有关的事,唐地主就如上弦的箭,一触即发,别说顾忌身子,命都可以不要。 在大门口,几人碰到了村民们,葛顺冲在前面,见唐隐出来,迈步上前满头大汗的问“有下落了没?” “你们在村里好好找找。”唐隐没隐瞒大家,毕竟这事已经出了,再隐瞒恐怕有鬼一样。但也没叫葛顺他们也去北荒山,毕竟他自己人手足够,进北荒山,他的力量足以。 万一那王二五现在是什么妖怪,被大家看到了,岂不是害了她? 于是唐隐将村里的任务分发给葛顺,葛顺带领大家在村中寻找。毕竟凌罗也不是一定就在北荒山,大家在村里找,也能加快进程。 唐隐与手下们一起进了北荒山,进山之后,仆从们分别行动,而长风知晓这一带有狼群,不放心唐隐安危,定要跟着。 就在刚刚的岔道处,长风听闻有狼群的声音,便调头朝着声音寻去,而唐隐,则听到了巨大的山风均匀,有规律的从侧路传来,山风中带着腥气,他便觉的蹊跷,朝着这边行来。 行至数百步后,他仰头一看,脚下一顿,抬起的脚尖便定在了地面,不再上前。 他看到了眼前,凌罗正被一个陌生的男人亲密的抱着腰,二人的脸距离几近贴合,两张薄唇在融融月光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而这打情骂俏的两人身后,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山峰。 不,不是山峰,因为它睁开了硕大的眼珠,在黑夜中,如两盏红灯笼,忽明忽灭。 那东西如洞穴般的鼻孔中,呼出了剧烈的山风,山风带着腥气,腥气扑脸,粘稠潮湿,如要下雨之前的空气。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条巨龙。 王二五,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北荒山,与一散发赤足的红瞳美男搂搂抱抱,身后还有一条巨龙做电灯泡。 眼前的画面,常人难以接受。 凌罗虽不知唐隐到底看没看到身后的巨龙,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看到了自己与楚断的‘亲密行径’。 即便她与楚断的本意是撸胳膊挽袖子揪领子,啐唾沫的厮杀一顿,可只要看在第三方眼里,那一定是空气中飘着粉红泡泡的打情骂俏现场。这一被动技能,是凌罗与楚断打娘胎里就自带的,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凌罗想假装没看见唐隐,现在要是开口叫他,恐怕他要失心疯。 但唐隐忍不住先开口了。 “王二五,你,买地是为了约会,还是养龙?” 凌罗不得不佩服唐隐的心理素质,即便是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诡异画面,在他的大脑消化处理后,反馈出的语言却还是那么条理清晰,处变不惊。 “我……”凌罗刚一开口,却见楚断在面前倏地消失,继而一瞬间从唐隐身后出现,绷直一拳,哐啷一下,敲在了唐隐脑壳上。 唐隐晕倒了。 凌罗大吃一惊,指了指唐隐,又指了指楚断,示意:搞什么! 楚断自若的收回手,一边按揉手腕,一边状似无意道“诶呀,忘了他也是凡人之躯。” 吹吧,这能忘? 凌罗忙跑至唐隐跟前,蹲下身小心的试探唐隐的呼吸。 还好,只是晕了,被‘楚黑手’来了一拳,竟然没死,看来唐隐天生命硬啊。 第43章:龙涎与缚仙锁 唐隐大半夜的来到北山找自己,怕是家里人已经得知自己不在,此刻已经急疯了。 不然也不能劳动唐隐来寻了。 所以凌罗并不十分讶异唐隐为何出现在此。 凌罗望着唐隐泛白的嘴唇,发觉他喘息虚弱,又想起宋妈说过他体虚,突然心疼了一下。 “噗——”猝不及防的,已经昏迷的唐隐口中喷出一柱鲜血。 原本就体虚,被一吓,内火攻心,加之楚断神拳在外一催,怕是活过今晚都够呛。 “他身子很不好。”凌罗背对楚断,幽幽的道。 “嗯,这样虚弱的身子,可不适合跟你生大胖小子。”楚断也捏着下巴,转圈的打量唐隐。 凌罗的意思是唐隐身子很虚,需要赶紧送他回家医治,谁承想楚断竟然说的又是另一个意思。 “你这厮见人垂死竟还有心情开玩笑!果真不是人!”凌罗给了楚断一个白眼。 后又问“你说的隐藏任务到底是真是假?” “我撒谎吗?”楚断指着自己的脸,一脸不屑的丢给凌罗一个眼神,容她自行体会。 凌罗见楚断也不像是开玩笑,那隐藏任务可能真的是生个孩子,于是深呼一口气,解开了唐隐的衣裳。 却被楚断一把狠狠的攥住手腕,语气生硬道“你要跟他生大胖小子?” 楚断一声冷哼“你这厮见人垂死竟还有心情跟人家生大胖小子!果真不是人!” “你说了,跟谁生都行。”凌罗面无表情的回应。 “对,谁都行,他不行。” “为何?” 因为楚断看他不顺眼,原本以为凌罗就是找个三狗子啊,葛顺子啊什么的,却不料她找了个唐隐,这个人,造成了他心里的极度不爽。 “我改主意了。”楚断拉着凌罗的手腕,朝着自己身前一拽,凌罗就跌进了楚断怀里。楚断顺势又箍住凌罗的下巴道“隐藏任务必须是找仙君生,你跟他生也没用。” “这么说。”凌罗眨巴眨巴眼睛寻思了一番,做了个郑重的决定道“我要召唤宁玉帮忙了?” 楚断一伸拳头,一拳齑粉了身侧的歪脖子树,震得黑曜龙一抬脖,呼出一口浓郁的腥风,吹得二人衣衫瑟瑟。 由于他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凌罗,死不想承认,于是憋了个大红脸,最后咬牙切齿的回应“宁玉是本仙君的!谁抢,杀谁!” 凌罗鼓起腮帮子,实在没忍住,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宁玉美若惊鸿,气质羞煞这世间一切男儿,及女儿,他可以是女人的,也可以是男人的,但起码得是人的,楚断不是人。 凌罗吐得难受,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楚断的脸。 楚断切齿,抬手揪掉了凌罗的一根睫毛,并命令“睁眼。” 凌罗睁眼。 “看爷。” 凌罗看向楚断。 “你是不是有病?主线任务没做,就想着做支线,有用?” “主线任务我无能为力。”凌罗指了指远处的一亩荒田,又指了指脚下垂死的唐隐,幽幽道“生孩子可比开垦荒田容易的多。” “未必吧!”楚断抬脚,踢了踢唐隐的身侧,唐隐受到外界压力,忽而又呕出一柱鲜血。 “就这体格,能生孩子?” “能不能的,先试试看吧。总不能两个任务一个都做不成吧。”凌罗不再搭理楚断,而是专心致志的去解唐隐的腰带。 楚断一口闷气咽回胸口,从胸口憋出一个巨大的饱嗝,最后拎起凌罗的后衣领子,认真道“我帮你完成主线任务,你不许跟他生!” “你有主意?”凌罗茫然的望了望荒田。 “废话!”楚断没好气的回应,又眼望荒田道“还记得你在仙界的金锄头吗?它就搁在玉帝的寝室里做痒痒挠,要是能将它偷下来,点石成土,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主意是好主意,只是,谁去偷呢? 凌罗将求助的眼神瞥向了楚断,楚断一咬牙,闭眼道“爷知道了!” 舍他其谁?他不去偷,要是宁玉得知这事,也会帮凌罗去偷,到时候风头都被宁玉占尽了,在凌罗心中,他还有啥地位? 正这时,远处传来二六的呼喊声,楚断知道自己该走了,只是他还不放心一件。 “你可不许偷着跟他生。” “成,但是你得再帮我一个忙。”凌罗眯起眼睛,笑的有些猥琐。 “说。” 凌罗探了探唐隐的鼻息“他虚的不行,没有仙药怕是就得死在这,你有保健的丹丸没有,给他一粒。” “不想给。”楚断面无表情的回应。 “别不要脸,以往我在仙界种出的三阶仙粮淬炼出的丹丸,你吃没吃?” “吃了。” “那现在,给我一粒!” “不想给。”楚断说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也没有过意不去的样子。 但见凌罗不悦,他也不想太决绝,于是摊了摊手无奈道“并非我不想给,现在仙丹也不多,我身上也并未带着,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是还有一法子可救他。” 说罢,跑到黑曜龙的嘴边,接了一捧口水,也不顾凌罗惊愕的眼神,直接蹲下身,捏住唐隐的鼻子,将手心的黑曜龙的口水喂进了唐隐的嘴巴。 又伸手点在唐隐的胸口处,将龙口水帮其顺下肚。 “我有一个呕吐,不知当吐不当吐。”凌罗一阵犯恶心。 “这是黑曜龙的龙涎,具有延年益寿的保健功效,时常吃可吊命,黑曜龙是吃你仙粮长大的仙兽,他的龙涎自然更加具有治疗的奇效。” 楚断又道“无事时我还与宁玉沏茶喝,这等仙药,我还不舍得给他一介凡夫。”楚断垂眼不屑的盯着唐隐看。心中暗笑:吃吧,补不死你。 凌罗猜想宁玉定是不知道这茶是龙涎沏的,否则,早就提剑斩了楚断。 楚断并非一介莽夫,他对唐隐还留了一手。 他的黑曜龙脚上,有一只缚仙锁,此物可根据被锁者的身形来幻大幻小,可将被锁着牢牢束缚起来,无法施展任何威力。 临走,他取下这只缚仙锁,留在了唐隐身上的隐晦部分。如是唐隐受不了身上燥火,想对凌罗动什么歪脑子,这缚仙锁就会烫他。 “6天内,我来找你,静候佳音。我只告诉你一件,唐隐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他的身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别傻兮兮的被人家算计了。”楚断说着,听着二六的声音渐行渐近,一跃跳至黑曜龙的脑袋上,驾龙飞入阵纹之中,走了。 随着楚断离去,那阵纹自行关闭,那只通体金色的仙鹤也飞回唤仙簪之上,一切都归于平静。 只有一群狼,正围着凌罗撒娇。 凌罗再去看唐隐,唐隐的胸口处隐隐有金光闪耀,而他身体的内的经脉与血管,也显示出金色的纹路,整个人如同透明的一般。 唐隐身上的温度也高了起来,那龙涎正在体内发挥作用。 果真是奇效,吃了凌罗的仙粮,那黑曜龙的龙涎都能做仙丹。可见凌罗的仙粮淬炼成的仙丹,效果又是怎样的神通。 此刻二六与长风的声音越来越近。 凌罗不能叫此刻的唐隐露面,他的血管还发着金光,被他人见到要吓死。 于是伸手去抱唐隐,准备将其先藏在乾坤葫芦中。 至于楚断给的暗示,她不是不明白,早她也想过,一个地主,俊美倒也说得过去,温婉柔情也行,只是,不该会读书。会读书就罢了,而且看似弱矜矜的,力气还不小,倒像是练过的。这就奇了。 难道说不会读书的练家子不是一个好地主? 所以唐隐的真实身份还有待考察。 将唐隐藏匿进葫芦里后,凌罗则站起身,走至高处,对着来寻的几人挥了挥手。 …… 第44章:苏醒 二六看到凌罗,满脸的焦急终于得到了缓和,竟破涕而笑。 长风左顾右盼,最终将疑惑的眼神定在凌罗脸上,问“我家主子呢?” 若说没看见,怕是长风还要携人在山上找一夜,于是凌罗顺着身后瞎指了一下,道“我见他路过,说是进城去了。” 所以说凌罗撒谎的功力还得勤练,大半夜的,唐隐会从北荒山进城?除非他脑子吃坏了。 倒是长风听闻此话后,略作思考状态,后微一点头,表示理解,对着身后赶来寻找的其他家仆一弯手道“撤!” 家仆们准备撤了,凌罗也跟着二六在长风等人的护送下,下了山。 这次,凌罗更加确信了唐隐身份的神秘,要真的是寻常人,还是拖着个病怏怏的身体,进了北荒山不见了,长风竟也放心的带人离去不找了? 显然长风是有什么秘密,他在为唐隐隐瞒秘密。 凌罗也没空细挖唐隐有什么秘密,跟自己无关。 而凌罗等人走后,藏在灌木丛后面的王二有夫妇及其王大山三人终于钻出来透了口气。 王大山早就因为跟踪累的不耐烦,躺在地上闭眼睡起来。至于王二有与田氏,二人终于得到了些蛛丝马迹,那就是:唐隐与凌罗约会的地点,便是北山。 日后再想抓二人之间的不轨证据,就来北山埋伏。 而北山中,狼群晃晃荡荡的游荡到了王二有脚下。由于楚断对它们的控制力还未消失,此刻还处于萎靡状态的狼群,竟然照着王二有的脚丫子,讨好的舔了起来。 王二有还以为田氏在这荒山野岭上来了情趣,嘴角微微一抽,低声乐道“别舔,别……啊~” 却这时,王二有照着脚丫子摸去,摸到了满手的毛。 再一低头细看,满身周都是狼群,盯着他,舔着他,亲着他,还有发情的狼正前爪扒在他的肩膀上,从背后要侵袭他。 王二有吓得大叫,正要呼喊田氏与王大山,却不料山脚下两个小人影正撒丫子跑,渐行渐远。 那两个身影一边跑还一边道“娘,爹咋办?” “不管,以往我有事,他也就会跑!” “娘,我看那狼群好像并不咬爹,就是那啥爹。” “那啥你爹?咋个那啥?” “就是晚上俺爹那啥你一样的那啥!” 田氏一瞬间噎住,但却卯足劲,跑的更快了。她心下想,只要孩他爹不死,被那啥就被那啥吧,反正是狼,又不是人。只要得到有利情报,那柳家大小姐就承若给她钱,这是正经事。 二人一溜烟跑没了影,身后被狼群包裹的王二有只听到儿子最后传来一句“娘,俺爹会怀狼崽子吗?” …… 唐隐再睁开眼,已经是五天后了。 这几天陷于昏迷状态迟迟未醒,凌罗将其搁置在乾坤葫芦中大概五日,这么日日看着他,也算是悉心照顾。 唐隐因是肉体凡胎,服食了黑曜龙龙涎后多有不适应,体内燥火太旺,无法泄出,导致其只能每日嗷嗷吐血,将燥火顺着吐出的血中排出体内,才勉强保住小命。 即便没体虚而死,却又险险被补死。 就在昨晚,唐隐在乾坤葫芦中有了苏醒迹象,趁他眉毛微动,开口喊水的功夫,凌罗忙将其从葫芦中掏出来,趁夜,将人甩在了唐家大门口。 长风等人听到动静闻声赶来,先是飞檐走壁的攀上屋顶搜寻了一阵,并未发现敌人,一低头,这才看到了全身赤裸的主子正趴在门口人事不知。 对于主子为何五日未归,长风并未显出任何疑惑,对于主子为什么会全身赤裸而归,这是一件大事。于是忙解下上衣披在唐隐身上,眼眉一立,对着身后人严肃道“此事关乎主子名节,莫要走漏任何风声!” “是。”家仆们统一有序的背过身,不敢再看主子的身体。 而这一切,都被田氏看在眼里,转身赶着驴车就进了县城,将此事报告给了柳如云的贴身丫鬟春来。其实这驾车送信的活应该都是王二有的,奈何他从北山上下来后,就患了痔疮,行动颇有不便。就换成了田氏。 其实关于唐隐为何光着身子,很好解释,在乾坤葫芦中,他燥热不安,将手抓挠在胸口,衣裳已经被撕扯成了片缕,穿在身上又难看,又影响散热,索性凌罗便帮他脱了。 凌罗活了上千年了,什么没见过,还真就没见过美男的赤身,要说凌罗见到唐隐赤身啥反应,凌罗觉得,自己可能也吃了龙涎,浑身燥热了。 可凌罗却在唐隐的身上发现了那只缚仙锁,缚仙锁锁在唐隐的身体部分,莫要说唐隐主动对她人产生冲动,即便是她人对唐隐主动产生冲动,也会被狠狠烫一下。 凌罗收回了被缚仙锁烫红的手。凌罗被烫,纯属意外,为唐隐脱衣裳的时候,那缚仙锁不小心刮擦到了手指,也竟有这般威力。 由此可见,楚断,果真是狠人。 …… 这天临近黄昏,唐隐才睁开了眼睛。 睡了数日的他,只想喝点清淡的粥水凉快凉快。 “唐地主,你醒啦!”眼前,是宋妈端着托盘走进来。 唐隐慵懒的支起身子,他感觉脑袋如同一团浆糊,伸手捂住脑门,发丝就从脑后倾斜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我睡了多久?” “哎呦,自打昨晚回来,睡到现在。”宋妈眉开眼笑的道。 “只睡了一天一夜?” “是啊!” 唐隐不信,要是只睡了一夜,怎么会做了那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王二五丢了,自己进去北荒山找人,然后…… 然后梦见了王二五一副仙人模样,与平日大相径庭,正和一个红瞳男子卿卿我我,身后还有一只巨长的龙。 最后自己好像吃了一把黏黏的腥臭的东西,只感觉浑身燥热,被装进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王二五,王二五伸手解自己的裤子,被自己的身子烫到了。 这都什么梦,看来近日自己是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 唐隐捂脸,对自己做的春梦不春梦,噩梦不噩梦的,表示很乱。 见唐隐脸色红润,宋妈也跟着开心,盛了一碗粥递给唐隐道“今天上午柳家打发人来啦!柳大小姐身边的春来姑娘得知你不好,一早来探望。” “嗯。”唐隐没好声气的随意敷衍着,他不想听到关于柳家的任何消息,原本这亲事就如同玩笑一般,还被柳家上纲上线了,没品。 “可是说也奇怪。”宋妈满脸疑惑道“早上我见您脸色潮红,便去打水为您洗脸,留下春来姑娘一人在房间,可我回来的时候,见春来姑娘脸色苍白,手指竟然被烫伤一大片,还渗出了血,看样子是烫的很严重。” 烫死她,跟他有什么关系?唐隐微微一闭眼,啜了口凉茶,感觉浑身上下都舒服多了。 “我是奇怪啊,咱们屋子里也没有啥东西是烫的啊,也没有开水又没有暖炉,她怎么将手指烫成那样?”宋妈高呼“你是不知道啊,那水葱似的手指上多了一溜大血泡,看样子那手是落下疤了,好好的姑娘家,伤了手,丑了!” 本来脸也不好看。唐隐悠哉的喝茶,没当回事。 “对了,二五姑娘早早就来了!”宋妈又道。 “在哪?”唐隐终于听到了感兴趣的,忙抬起头来。 “在咱们家后院的田地里耕地呢。说是要工作还债,您看看这二五姑娘可是真犟,要是给您撒个娇服个软,叫你娶了做小妾,那银子不是就不用还了!” 第45章:卖身契 唐隐穿好鞋袜,头发也没精心束起,衣裳也只是披在肩膀,就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他想马上见到凌罗,马上见到。 凌罗今日还是老样子,暖洋洋的黄昏下,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为方便干活,头发用挽起木簪子挽起。 可看在唐隐的眼中,感觉她好像变了样子,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心跳。 凌罗正蹲下地上,认真的工作。 她正在研究土质,这土质下层水分充足,虽是松软,却也容易因为潮热而伤作物的根,所以应该翻土后,好好晒晒日光,并将土地中的石子全部翻出丢掉,避免石子覆盖锁水才行。 凌罗站在脚下松软的土地中,盯着脚下的石子拾起,朝后一丢,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唐隐的脑壳上。 “嘶——”唐隐吃痛,习惯性的去捂着胸口咳嗽,这回竟没咳出来。 原本咳嗽的老疾,竟然从做了那个怪梦后,没再犯。 凌罗也闻声朝后望去,还没看清是谁的脸,就一脚踩在光滑的石子上,一个大劈叉,摔倒在地,伤了脚。 脚底板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水肆意的流淌下来。 凌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却感觉身子一瞬间失重,马上,就被唐隐横抱了起来。 凌罗的脚底板钻心的疼,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反正也没人看见。 唐隐抱着凌罗进了房间,裹在被子里。凌罗抬眼一看,就能看到他眉心都藏满了焦急。对于她,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容易牵动情绪,凌罗有时都会觉得,这么好的男人,会不会是原主的……亲爹? 唐隐轻柔的抚摸着凌罗的脚底,凌罗又疼又痒,想哭又想笑,最后咧嘴斯哈斯哈的哭笑不得。 “你把表情放聪明,有利于我更快的包扎伤口。”唐隐不怒不喜,盯着凌罗的伤口查验。 “可我疼。” 唐隐没说话,无声的从怀里抽出一本《新婚夜话》,随手丢给凌罗,淡定补了一句“34页,3行起读。对你有帮助。” 凌罗捧起书本一瞅,不仅心中啧啧,这不就是黄嗑吗?还以为是治理伤口的知识点。 “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可以致麻,所以,你可以先沉醉一下,暂且忘记疼痛。” 唐隐叫凌罗先看书,自己则进了外屋端来一盆清水及一碗酒,还有新撕成条状的棉布。 “为你包扎伤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唐隐蹲下身来,将凌罗的脚放在了双腿上。 “但说无妨。” “你是妖怪?什么妖怪?” 凌罗将书本啪的一声合拢,感觉唐隐提着自己脚趾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顿时笑道“妖怪会受伤吗?我是王二五。” “王二五是农女。”唐隐反驳。 “我就是农女。” 唐隐又抬眼打量了凌罗一边,为掩饰尴尬,也或许是害怕惹怒凌罗这个妖怪真的吃了他,竟干笑了两声,后道“你会解梦吗?” “那要看什么梦了。” “我梦见,有一对男女不知廉耻的在山上搂搂抱抱,身后还有龙,有人喂我吃一把粘稠的粥,有人解我的亵裤,还将我赤身扔在家门口,你猜是为什么?” 凌罗见唐隐说话间细心又麻利的将伤口包扎好,忙将脚缩了回来,指了指手边的《新婚夜话》,道“少看这些,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凌罗嘿嘿一笑,唐隐也附和着一笑道“王二五大字不识半个,你竟然能读懂这书?” 凌罗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摊了摊手道“我确实不认识啊,不过恭敬不如从命,你叫我看书,我如不看,就博你面子。不过我对书上内容挺感兴趣的,要不。”凌罗将书本扬在手中哗哗作响,冲着唐隐灿然一笑道“你给我读一段,34页,3行起读。” 唐隐何许人也,他能对着王二五耍流氓,开玩笑,完全是因为王二五一听这话就会脸红,可如今凌罗比他还流氓,他就怕了,起身端着洗脸盆,红着耳尖道了声“妖女。” 凌罗笑笑,要下地穿鞋。 这会子是黄昏,该归家了。 “呆在床上,别——动。”唐隐警告,随后端着洗脸盆去换水。 临走,还留下一句“我只一句,你是妖怪也好,是农女也好,总之,无论你是谁……” 唐隐的眼神灼灼泛光,较之原本的眸光炽热了很多,叫凌罗看到出神,竟有一丝迫切他继续说下去。 “无论你是谁,都得将欠爷的十两银子悉数还上,欠人还钱,天经地义,不知你们妖界是否如是,但这是人间。”唐隐伸出手指点在了桌角上,淡定认真道“这是规矩。懂吗?” 懂你个锤子哦,还以为你要说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话,看来那些什么私奔啊,暗恋啊的话,都是假的,这男人,根本就不可能谈情说爱啊! 但凌罗面上微微一笑,道“明白,意思叫我无论如何都要还钱,即便我是妖怪,也得还?” “得还。” “倘若有这么个情况呢?”凌罗将手肘撑在下巴上悠然道“我就是不还呢!” 唐隐将洗脸盆搁在脚下,不知从哪拽出一张契约,上有凌罗未干的脚趾头印记。带着血迹。 “这是你我二人刚刚打好的卖身契,你请自看。”言罢,将契约呈上,交给凌罗细看。 契约上写:王二五欠下唐地主银两一千两,以此凭证卖身为长工,卖身契奏效时期为:某年某月某日,正是今日,而那签字人上的脚趾印记,就是凌罗的。 这男人竟然趁着凌罗脚上有伤,将血迹按在凌罗的大脚趾上,按下了卖身契。 最不要脸的,是他竟然将十两的欠款写成了一千两?这男人没长脑子吗?一个农女,干什么能欠下一千两的钱? 可唐隐倒是十分惬意,美滋滋的将卖身契收起,揣入怀中。 “为什么要打卖身契?”凌罗不满。 “我是地主,得保证自己利益,你要是哪天跑了死了或拍拍屁股嫁人了,我找谁要钱去?再者说,万一你被那红眼儿妖怪拐跑了,我坐瘪子?”唐隐将手揣在胳膊袖子里跟凌罗掰扯理论。 红眼儿男妖?他说的是楚断吗? “可我脚伤了,不适合耕田,再者说,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耕田还不如你买头牛得力。” “买牛不得花钱?”唐隐坐在椅子上,上身朝着凌罗面前欠了欠,勾唇笑的温柔“老实呆在我这,如是叫村里人得知你是妖怪,将你抓去,我会心疼。” 凌罗刚要感动,却听唐隐有一句“心疼我那银子。”这一句,差点噎死凌罗。 “那也不该是一千两啊!” “处理伤口用的洗脸盆、酒、井水、棉布统统算下来,就得一钱,劳驾我的人工费,不得九百九十九两九?”唐隐从怀中掏出一把算盘珠子,扒拉下来,摸了摸眉毛仰头细思后道“不对,酒是一两银子,应该……” 凌罗忙按下算盘制止了他,生怕再算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我如是耕不了地,帮你做家务吧,也算是长工的一种。”凌罗寻思,做家务,总比以凡人之躯耕地要轻快的多。 唐隐挑挑眉,端着洗脚水呆愣在门口,想到凌罗为他洗袜子缝内裤的样子,不禁心生得意,跳动眉毛淡淡一笑,道“也行。”话毕,便走。 此刻凌罗的心中幻化出一个唐隐的虚影,在内中将唐隐噼里啪啦的一顿揍,这才将将缓解了心中的愤怒。 一个活了千年的堂堂掌田仙君,被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地主小子欺负了。这谁能忍? 反正凌罗是忍下了,因为人家说的句句在理,不忍也没招。 正这时,凌罗瞧着窗外,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暗色的阴影遮天蔽日的袭来,瞬间遮盖了整个房间,房间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窗子被大力的怼掉,一只赤色的龙眼探了进来。 凌罗来不及惊愕,就差点凝滞了呼吸。 那是黑曜龙,光天化日的,楚断来了。 来就来呗,非要乘坐黑曜龙来,多扎眼啊! 楚断哪管那个,他在仙界奉行的原则就是,爷就是要我行我素,越扎眼越酷炫。 “脚伤了?”楚断站在窗棂上,一脚踢飞了窗户,跳到凌罗面前。 “还行。”凌罗弯曲了几下脚趾,虽然还有点疼,但至少已经不流血了。 “没事,一口龙涎保证你伤口痊愈。”楚断朝着窗口的龙唇行去。 “我不喝!”凌罗狠劲一喊,嗓子都破了音。 “外敷!”楚断丢给凌罗一个白眼,将一把龙涎敷在凌罗的脚上。 凌罗刚刚被唐隐包扎好的脚瞬间被楚断蛮横的扯开,并为凌罗敷好龙涎后,告知凌罗“走吧。” “去哪?” “今日天庭聚餐,爷在他们的酒里下了药,估计都能睡上一个时辰,时间不多,我们得赶紧去偷金锄头。”楚断按揉着手腕,对着凌罗一歪头,示意凌罗赶快。 见他大张旗鼓的来,还以为得手了,搞了半天他还没偷到金锄头。凌罗给了楚断一记蔑视的眼神。 “你的金锄头,除了你与玉帝之外,谁也碰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楚断为自己没能独自拿到金锄头感到羞愧,咬了咬牙,憋红了脸。 “你确定我一个凡人之躯,还能再回天庭?” “凡人之躯自然是回不去。”楚断话毕,从胸口捏出一只小白兔,递到凌罗面前道“这是神兽司圈养的仙兽,你夺舍其身,便可与我驾云回天。” 因为凌罗此刻的身子已经是凡体,如是原神出窍,单凭灵魂也无法进入南天门,所以只能夺舍了原本在仙界的仙兽,这才能回天去。 凌罗点点头默许下来,道“可我并无法力在身,如何夺舍?” “我助你。” 楚断话毕,凌罗只感觉浑身一热,灵魂出窍,而自己原本的肉身顿时软趴趴的倒在了床上。 凌罗借助楚断的法力顺利的进入了兔子体内,蹦蹦跳跳的转了个圈,看着没了生命气息的肉身道“身子咋办?” “我们早去早回,不耽搁多久。” “可是,如是唐隐回来,看见我死了,怕是要吓坏了。”凌罗伸爪戳了戳倒下的肉体。 “这点你大可放心,他在门口的时候已经被我一拳撂倒了。”楚断鼻音一哼,似笑非笑,似不笑,又唇角勾的厉害。 “你能不能少揍他!” “心疼啊?” “不行啊。” 听闻凌罗的话,楚断气结,空打了一拳空气泄愤,最终也默默无声下来。 “将他抬到床上吧,大冷天的,别凉坏了,再说,在门口突然晕倒,会吓坏其他人的。” 楚断不情不愿的扛起晕倒的唐隐,将其摔在了床上。 “来,跳进我怀里。”楚断敞开衣裳,露出胸口,凌罗便钻进了楚断的怀里。 楚断这个人脸很臭、语气很臭、衣裳却是清香的,也挺温暖的。 “走了,回天宫。” 外面风云骤起,楚断驾驭黑曜龙一飞冲天,直接飞向了九重天之上的仙宫。 凌罗从天上看向唐隐家被黑曜龙破坏掉的窗子,不知唐隐醒来发现窗子碎了,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第46章:回仙界,偷东西! 凌罗还是第一次进入兔子体内,别说,这样子挺轻便。 上了南天门,并未有结界拦截,本来兔子与凌罗与楚断三人都是天上的东西,没什么不妥。 在进入凌霄宝殿一看,众数仙君都以醉倒不省人事,大殿之上,一股陈列的酒香四溢开来,大家都中了楚断的迷魂药,估计要睡上些功夫了。 不过众数仙君都在此了,只是并未见到宁玉。 正纳闷,却见宁玉一袭白衣翩然而至,落在楚断面前,轻冷声色道“楚断?” 宁玉发丝高高竖起脑后,身着一身白衣,眉宇昂然,却又少了男人的粗犷,多了几丝莞尔柔情。但别看其样貌温情淡薄,杀人灭门,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血溅三尺,也只是他睫羽扇动之须臾,碧波湛蓝的瞳仁里,目之所及,处处肃杀。 宁玉清冷如砖石,面若无暇美玉,就好似一块泛着盛芒的寒冰,得不到,触不得,但叫人看上一眼,便是胸中万千风景涌动,波澜恣肆,浮想联翩。 他一皱眉,三界众仙女心神不宁,心跟着提起。他一弯眸,九天仙蛾神魂颠倒,心情舒张,这心态的起起伏伏之间,多得还是对于宁玉的向往与得不到的不甘。 宁玉左手提剑,右手拎着一只白团,细看才知,那是玉兔。 宁玉上前一步,楚断便后退一步,将怀里的凌罗抱紧一些,道“怎么?你没喝酒?”众仙君都被他迷魂药给放到了,要是宁玉没晕,那自己与凌罗可是倒大霉了。 宁玉严谨,如是得知楚断助凌罗重返仙界来偷金锄头,怕是此事绝不姑息。 宁玉面无表情,只盯着楚断怀里的兔子,盯的凌罗发毛。好在楚断将衣襟整了整,遮住了凌罗的视线。 “这话该我问。”宁玉道“你想做什么?” 宁玉的目光疏离淡漠,总是带着一股子冷静与透骨的寒意。 “我……”楚断搂紧了怀中的凌罗,见凌罗将头埋在胸口,身体发抖,却立了立腰板,邪笑道“喂兔子,管得着吗?” “兔子?”宁玉微不可查的皱眉,眼风扫过楚断怀里的‘兔子’,缄默片刻,拎起身边被教训的七荤八素的玉兔,音色平缓,却不失威迫道“不是祸害人的兔子,便好。” 言罢,拎着玉兔的尾巴,离去。 宁玉绕开了凌霄宝殿,索性没有再去检查醉倒成片的仙君酒里是否有何怪异。也不知是他大意,还是刻意为之。 凌罗与宁玉的身子擦肩而过,她有点不懂,一向谨慎刻板的宁玉为何突然间粗神经,竟然没有检查楚断,就放行了。 而楚断却明白,宁玉放行不在于他,而在于怀中这只蠢兔子,凌罗不明白宁玉为何可以为她,改变自己的谨守刻化。正如她不明白楚断为何要为她铤而走险,放倒天庭众仙。 如是说这是三人修得千年的交情的话,楚断嗤之以鼻。 交情?交情个屁?光凭交情能帮这么大的忙? 光凭交情,宁玉能将唤仙簪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凌罗,给个傻子? 光凭交情,宁玉能为了她擅离职守?为个傻子? 光凭交情,他可以不顾玉帝震怒降下天罚,也要陪她闯上九重天来偷盗? 仅凭这一件,日后凌罗要是不乖乖求着喊着的嫁给他,为他做个乖巧温顺的小媳妇,伺候他衣食住行,她都不是人! 此刻望着宁玉的背影渐渐远去,凌罗深呼吸口气,缩在楚断怀里悄悄拱了拱楚断的胸口,低声问“宁玉是不是故意放行啊?” 楚断闷哼一声,带着不爽道“是。” “那为啥呢?” “交情。”楚断淡淡道。 与宁玉浪费了些时间,二人直奔玉帝的寝卧,玉帝正在呼呼大睡,要说玉帝可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怎么也喝了楚断掺了迷魂药的酒,一觉睡过去呢? 凌罗也不管他此番是否有诈,只想先拿到金锄头再说。 “你找锄头,我看门!”楚断丢下一句,便警惕的出了门,在玉帝的寝殿门口巡逻起来。 凌罗则直接奔进了玉帝的寝卧。 不过绕着偌大的寝卧转了一圈,将犄角旮旯最保密的地方都转过了,也并未见到金锄头。 楚断说自己的锄头就搁置在玉帝的寝卧里当痒痒挠,怎么此番却不见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正郁闷,却见寝卧上方,正两个大字标识着:在这。顺带还有个剪箭头指路。 凌罗顺着箭头看去,果真看到自己的金锄头,就在玉帝老儿的头顶。 凌罗蹦蹦跳跳的绕过玉帝的身子,跳上他的玉枕,准备拿下金锄头。 谁料偏偏这时,玉帝醒了。 玉帝微微睁开眉目,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凌罗细看。 凌罗一颗小心脏吓得怦怦乱跳,一只前爪正踩在玉帝半敞开的胸口上,另一只前爪正触碰金锄头,这时候伸回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这回恐怕,是要碰到玉帝老儿的逆鳞了,如是他再降一道圣谕,将自己打到凡间,永世不可再进仙界,一想到这一层,凌罗的冷汗就涔涔的往外冒,片刻,将满身的兔子毛都打湿成缕。 凌罗强装镇定,目不转睛的与玉帝的眼神四目衔接。 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看错了,凌罗总感觉,从玉帝的眼神中,看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玩味。 不过好在玉帝好像并未看出兔子里的是她,只见玉帝伸了伸手指,将高处的金锄头轻轻一推,便砸在了凌罗的头顶。 “呜——”凌罗吃痛一闭眼。 再睁开眼一看,玉帝翻了个身,片刻,传出细密的呼吸声。 难道是又睡着了? 凌罗没时间寻思,只将金锄头连忙收起装进乾坤葫芦中,一蹦一跳的离开了玉帝的寝卧。 只是她不知,她离开后,玉帝便翻过身来,望着她的身影,神态悠然的欣赏着她四条小腿逃命时猛蹬的模样。 此刻,玉帝寝殿内,一道黑影正从地面盘旋而出,这黑影一路从南天门突破结界上来,直到玉帝跟前,露出一口锋锐的牙齿,想要趁玉帝大醉,吞噬玉帝的魂魄。 黑影的口中发出贪婪的呜咽,他已经修炼上万年,此番前来,打破九天结界,来取玉帝性命。 却见玉帝一翻身,便将黑影散碎为粉末,化为一道浓烟消散。 “玉帝老儿,你竟然装醉!南天门结界不严,竟是你故意狡诈为之!”浓烟之中,一道虚影浮现,它哀嚎着,仿佛从地狱传来阴森与嗜血。 玉帝转身,将头慵懒的靠在白皙的手臂上,眯眼瞧着眼前的一滩黑色粉末中的那道虚影,嘴角提笑,眼中却发出一道锐利,声色平淡,毫无起伏道“想杀玉寡,你还得练。玉寡为何装醉?一为给小白痴放行,二为,给你送死。” “奸诈的老东西!”那黑色虚影顿时消散的无影无形,如同一滩乌烟,缓缓飘散。 那虚影觉得,仿佛他修炼万年,他所向披靡,他在下界叱咤风云,在地狱搅动狂澜,他万年来的厮杀与战斗,胜利与进化,野心与谋略,以及能够翻手覆掌间可叫万民血崩为河,尸山为城的力量,都是为了最终归宿泯灭在玉帝的指尖之下。仿佛他活了万年的滂沱戾气,都不曾被这三界之主,看在眼里,付之一笑。 他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资格。 而覆灭了这万年老妖,不过是玉帝抬指落指之间。 老妖并未死全,它残存一丝余魂,最终找到寝殿外凌罗的兔子身,暂时借着兔子身,跟随凌罗一道出了寝殿大门。 凌罗刚一逃出寝殿门口,却见一团白色的身影袭来,猛地扑到凌罗娇小的身子上,奸笑两声,露出两颗小虎牙桀桀道“哇哦哇哦哇哦,这不会是掌田仙君吧~怎么,竟然也如在下一般,变成兔子了?” 真是冤家路窄,凌罗没去找他算账,他倒是欠欠的来了。 要不是他毁了自己的仙田,哪至于被贬下凡? 眼瞅着罪魁祸首压在自己身上狞笑,凌罗就窝火,伸出一只小腿,啵的踢向了玉兔的臭脸。 玉兔被凌罗突如其来的耍狠一惊,而后伸出两只前爪揉了揉两腮,笑嘻嘻道“小兔子,仅凭你的力气,还能撼动你祖爷我的力量?” 按照凌罗现在的兔子身份,还真得管玉兔叫声祖爷。 言罢对着凌罗的屁股一拍,嘻嘻坏笑道“干脆留下来,怀上你祖爷我的孩子好了,跟祖爷老婆孩子热炕头,如何啊~” 凌罗早就知道玉兔很贱,却不知他竟然这么贱。奈何自己现在没有什么力量,不然早就拎着他的前腿,摔死,然后吃肉! 却这时,一道剑光划破虚空而来,速度之快,力量之强,不可估量。剑气将南天大门打穿一道裂缝,而后身后云朵被震裂细碎,再观南天大门,也如下雪一般,齑粉空中。 玉兔的尾巴,也因为这股力量,烧没了毛。 玉兔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吓破了胆,这力量除了那杀人不眨眼的玉剑仙君,还能是谁? 偏偏这宁玉就是与自己八字不合。每当自己欺负凌罗的时候,他都得横插一脚,叫兔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他又不能反抗他。所以玉兔决定,自己好好养生,苟且度日,终有一日,等他活过上千万岁,在岁数上活过他,熬死他!嘿嘿! 玉兔的尾巴上冒着浓烟,刚要闪,却被谁一把提拎了起来,扑腾着四条爪子转头去看,卧槽!是楚断! 对于玉兔来说,宁玉与楚断都是死神级别的人物,各个惹不起。但宁玉虽仙法高强,可却是个讲理的人,只要不招惹他,都能给条生路,可楚断,算了,他不是人。 楚断拎着玉兔冒烟的尾巴,攥的大手的骨节咯吱咯吱作响。 玉兔瑟瑟发抖,最后放出狠话“楚断,我告诉你……” 啪叽!楚断将玉兔狠狠掷在地上,随后高高抬起大脚,重重落地,践踏在了玉兔身上。 “拿到了?”楚断一边朝着凌罗打听,一边用脚跟狠狠碾着玉兔。 “拿到了!” “咱们走。”楚断蹲下身来,对着凌罗敞开了胸口。 “好!”凌罗猛一点头,跳进楚断的怀里,楚断踩着玉兔被虐的半死不活的身子,又朝着九重天下扎去。 第47章:误会啊! 二人落至一重天,楚断便将凌罗从怀里托了出来。 “迷魂药药效不长,为不引起怀疑,我得赶回去,接下来,就全靠你自己了。” 凌罗点点头。 楚断眼中放出不舍的光,最后,将凌罗托在掌心,轻轻亲吻了凌罗的额头。 这是二人千年以来鲜有的几次真正的亲密行为。 凌罗脑袋一懵,脸一红,感受着楚断这不可多得的温柔,怎么感觉,并不反感,还挺心痒的。 还不得凌罗细细品味这个吻,就见楚断扭了扭膀子,将凌罗攥紧在手心,用力的将胳膊抡圆了好几圈,把凌罗甩下了凡。 凌罗被大力的一甩,直接从仙界甩进了王二五的体内,猛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 而自己那把宝贝金锄头,也已经完好无损的搁置在葫芦里。 至于原本被玉帝打散的老妖残魂,竟然夺舍了兔子之身,在半路逃跑的无影无踪。只不过凌罗并未在意到。 自己此刻在哪?凌罗打量着四周,好像还是在唐隐家。 在天庭一上一下折腾下来,天也漆黑如墨了,细算时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身边没有唐隐,想来他已经醒了。 但愿唐隐没能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直没了呼吸,否则一定要吓死他了。 凌罗想着耽误不得,得抓紧进山,将荒地用金锄头耕为可以种田的田地。索性也没时间告知唐隐自己醒了。 在天上折腾一圈下来,连晚饭都没吃。凌罗饿了,抓起搁在桌子上的一碗粥喝了,收拾收拾就去了山里,前脚刚一离开房间,后脚唐隐就匆匆带着大夫赶了回来。 此时候的唐隐双眼布满血丝,眼中深邃的如探不到底的无底洞,从无底洞下锁着一只几近挣脱而出的猛兽,马上要挣脱而出叫其失去理智。 唐隐不相信凌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能叫凌罗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是自己没保护好她,该死。而那要了她性命的人,也需碎尸万段,再一同下地狱。 唐隐携着大夫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点灯照亮,并没见到凌罗。 唐隐的心弦一瞬间绷的更紧,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预料发生了什么。此刻他脆弱到一丁点坏消息都不想听到。 原本躺在床上气息全无的凌罗,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唐隐在心里将这事默认为好消息,或许王二五真的就是妖怪,刚才死了,可此刻却活了,下地跑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刚刚她王二五还躺在床上,身体硬邦邦的,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体温,连心跳也没有,一刻钟前,唐隐急疯了,并未使唤长风,而是只身去寻自己安插在下村的大夫前来诊断,这一路又惊又怕,将牙都咬碎了吞进了肚子里,就担心她有半分闪失,却满怀悲痛的赶回来进屋一看。 人没了。 鞋没了。 连搁在床边的白粥也被喝光了。 医生跟着唐隐进了屋,他也不犯生,好似自己家一样的倒杯茶喝了口水,这才走至床前,立在唐隐身后道“怕是唐地主口中这位‘重要的病人’已经痊愈,自己下地走了。” 原本,唐隐被楚断的一拳撂倒后,中途醒了,见凌罗躺在自己身边,正老脸一红,不知所措,却在意识的触碰凌罗身体的时候,发觉凌罗冰凉,最后一探鼻息,唐隐险险晕厥。 于是来不及悲伤,马不停蹄的去上村寻找大夫,这一刻,才赶回来。 唐隐不信,这王二五可是他试探过鼻息的,前一刻钟真真是没气了,可这一瞬,人影又没了。但转念一想唐隐又不得不信,她可是妖怪啊,她什么做不到。 于是微微拧了拧眉,对着院外呼唤“长风!” 长风没进来,倒是宋妈打着哈欠进来了。 “呀唐地主,您醒来了!” “她呢?”唐隐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床铺。 宋妈看了眼床铺,随后抿嘴一乐道“我看见二五姑娘出门去了,哦,长风也随后悄悄跟去了。” 唐隐心下有一根弦,在快要绷断的时候,听闻宋妈的话后,终于放松下来。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 原来她真的没死。 夜已深,宋妈也是被动静折腾醒来看一眼,这会正困,宋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最后对着唐隐砸吧砸吧嘴,她有心提醒唐隐几句话,又觉的自己没资格,还是别在老虎面前惹腥的好,于是微微一垂头,自行离开了。 倒是唐隐身边的大夫,一把掐住了唐隐的手腕,原本隐隐担忧的脸,却震惊无比。 “早我诊断你绝症将至,不足两年必毙,却不料,你脉搏平缓有力,看样子,竟好了!” 大夫又细细的把了把脉,后十分惊喜道“你吃了什么药?” 他什么都没吃,甚至为了这个绝症,连遗书都写好了,哪能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的身子真的就康复如初,一切都好起来了。 “我的事不要紧。”唐隐松了口气道“我担心的是她,还以为,她这次真的死了。” 唐隐有些奇怪,如是她没死,这阵子又去哪了呢?但略作思考后却也见怪不怪了,她若是妖怪,她来去自由,自己又怎能看的住她呢? 只是,只要她活着,怎样都好。 却这时,大夫眼尖的发现,床上有一滩血迹。 “这血……”大夫走近一观,不禁细问“谁受伤了?” 要说受伤,那便是凌罗此前脚上受伤了,可是看褥子上血迹的位置与血痕大小,倒不像是脚上的血迹所致。 难道她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却此时,隔着窗户框,宋妈的脸再次出现在二人跟前,对着唐隐满脸严肃道“我虽知这句话不该说,但我也知道唐地主你光明磊落,自己犯下得错,还得自己承担才是,要是今日之错,我宋妈没能将原委告知,得真相却不说真相,那我便是恶人了!” 唐隐一拧眉,语气冰冷道“说人话!” “唐地主啊,我今日从窗外看到,你与王二五姑娘在床上搂搂抱抱,你走后,二五惊醒过来,就吓跑了,你说那摊血迹,会不会是……落红啊?” 一句话,叫唐隐的双眼倏地睁大,呼吸声也短暂的戛然而止。 …… 凌罗此番摸清了进北荒山的道路,且又没有狼群阻拦,所以走的格外顺利,不足一个时辰,便到达了荒地。 站在荒地边上的大石堆上遥望自己的一亩地界,夜风瑟瑟,那片荒地显得格外荒凉。 凌罗顾不上小跑了一路的口干舌燥,吞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的从葫芦里掏出了自己的金锄头。 好伙伴,又能并肩作战了! 金锄头是上品灵石淬炼而成,力量自然不容小觑。 凌罗伸手点在泛着金芒的金锄头上,金锄头得到凌罗的精神力操控,顿时从三寸大小,幻化为四尺之长,飞入一亩荒地之上,散发出的光芒更加盛旺,照亮一片夜空之下,如朝阳初升般,光芒四射大地。 金锄头发散出的金芒,变为点点星辉,如同萤火虫般飞落入荒地之上,马上,那片荒地上的石块与虬龙老根被软化,滩散成肥沃的土壤,一亩满是嶙峋坚石与古藤老根的荒野地在金锄头的作用下,几息之间,竟然肥沃松软,掬起一把黑土,手感细软如棉,蓬松湿滑。 此刻,一亩的不毛荒地已经变为膏腴之地。 之所以不能将整个北荒山都变为肥沃土地,是因为凌罗的精神力还不足以支撑金锄头的全部功效,来日方长。 这是凌罗要将这片荒山变废为宝的第一步。亦是她在凡间重新开拓土地的里程碑。 田地刚一开垦完毕,舒华温润的笑颜便从身前浮现出来。 “斥候仙君为您服务~” “舒华,这次任务可顺利通过了?”凌罗的脸颊上还占着一抹黑土,却呲牙对舒华笑着,胸口处藏着澎湃的期待感。 舒华面带微笑的伸出食指,在凌罗面前晃了晃。 完,白忙一场。 却见舒华喜笑颜开道“凌罗仙君接圣谕:你这厮不仅完成了主线任务,还完成了隐藏任务:偷金锄头。获得任务奖励一阶种子水稻仙种一颗,获得隐藏任务奖励:一丝精神力。可将乾坤葫芦的可利用空间扩大两丈。” 凌罗目瞪口呆,真想不到,可喜可贺,竟然任务通过了。且隐藏任务竟是偷金锄头,明知自己这会子正缺金锄头,简直雪中送炭啊!可以说是玉帝老儿有心恩宠了~ 将圣谕交代完毕,舒华也跟着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只是临走前,舒华看向凌罗身后,挠了挠头,最后还是决定告知“掌田仙君,你来月事了哦~裤子上有血迹~” 凌罗忙了一整天,都未发觉自己来了月事,伸手一摸,呀,还真是。 舒华笑眯眯的从双掌中展开一条月事带,声音柔婉不失激情的道“舒华牌月事带,轻柔透气,薄如蝉翼,超吸收锁水,由神兽司仙鹤绒羽秘法制造而成,是您居家旅行,上天下凡的不二之选~” …… 唐隐听过宋妈的话后,真是大吃一惊,脸色比较原本更加苍白。 他在心中将这件事残缺的情节脑补完整:即是,他与凌罗不知为何就抱在一起欢好了,而凌罗因为受惊害怕所以身子僵硬,呼吸停止,他以为凌罗死了,出去请大夫的功夫,凌罗醒了。醒来后一见自己身下的落红后,吓跑了。 嗯,一定是这样。 所以说,她之前的死亡状态,就是假死? 唐隐有点慌,只是他阅书无数,书中描述男女欢好情节的时候,并未说过女子初次欢好,还有假死的征兆啊! 虽然他身边站着大夫,可他没敢问,这事关乎自己的男人尊严,万一是自己哪个环节出错了,才叫她会假死,这事叫大夫知道,不得嘲笑他连‘人事’都不会,岂非沦为笑柄。他还是先不说为妙。 但还有一件事他闷在心中,他自诩为正人君子,从未欺辱过任何女子,就连自己莫名其妙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也从未碰过任何一个指头。 但如今他竟欺负了她? 他一生为使命要保护的她,发誓哪只狗胆敢碰她一指头,就活剐了的她,竟被自己欺辱了? 唐隐无措了,他活了十九年,从没沾染过任何姑娘的边,就连纾解都很有规律的定为七天一次,他是个讲规矩的人啊,怎能不知不觉的与她行了周公之礼? 他将略显茫然的眼神盯向了身边的大夫。 大夫毕竟懂啊,他靠近褥子查验了一番‘落红’血迹,又至唐隐身侧,小声问“你的身体感觉如何?” “哪部分身体?” “阳……咳咳。”大夫望了眼立在窗口听好奇的宋妈,虽说宋妈是个过来人,虽说大夫对这等事不忌讳,可为了顾及唐隐的尊严,不想说的明目张胆,于是给了唐隐一个眼神会意。 唐隐自然明白大夫的意思,如是叫他说说看自己的身体哪里不对,那还真有不对的地方。 最近他感觉身体的阳部位,有点紧。 他将症状说与大夫听,大夫一点头,郑重其事的告知唐隐“大概,你与这位姑娘,真的行了房事了。”说罢,将声音收了收“剩余的事,你就自行解决吧,是娶亲,还是灭口,都依你。” 大夫说完,背起医药箱就走。 他深知唐隐的心狠手辣,惨绝人寰,如是他真的侮辱了不喜欢的女子,怕是能反之将那女子灭口。 于是他脚底抹油,还不等唐隐再叫他,已经驾着马车,奔逃。 第48章:仙种打开 唐隐自然不知道他身体某部分感觉到紧,是因为缚仙锁的缘故。 他以为,自己真的与凌罗行了房事,毕竟他身为童男子19年来,第一次感觉到那部分与平常不一样,有点紧。 而凌罗可能也因此吓跑了。 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感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唐隐将手抚平在褥子的血迹上,眉心皱着,心跳却如打鼓。 开心,还是难过,他已经分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在4年前接到一个任务,任务就是来到清水村,保护村中一个12岁的女娃娃。 女娃娃到底是谁?不重要,谁给的任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一生都必须与女娃娃的命运绑定在一起,护她安全,好好活着。 如是她伤了,丢了,死了,那他就别想再得到解除体内剧毒的解药,从而体虚而死。 可是现在他恍惚了,好多年的守护一夜间变成了伤害,而体内因保护她种下的剧毒,竟被不治自愈。 这世间的事都来的太过蹊跷,他不是地主,王二五也不是农女,这原本就是一个大秘密。现在,王二五莫要说不是农女,就连人都不是,而且还很有可能被自己破了身子。 今夜的信息量有点大,唐隐站在没了窗子的窗口,望着淡淡的月色,冰凉的夜风,缓缓。 “谁将我窗子拆了?” …… 老妖夺舍了兔子,跟着凌罗下凡后,便拖着兔子之身来到了一片荒山之上。 他万年的法力陨灭在了玉帝的指尖之下,他的魔身也破碎成了齑粉,再也无法挽回。 但他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他就能再修炼数万年,总有一日,他要吞噬掉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将他变为自己腹中餐,化为一滩粪便。 妖兔抖了抖浑身的毛,今夜晚风猎猎,月光流华,很冷。 这是他成为兔子,下凡的第一夜。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因为就在他不足半米的位置上,有一对男女,正纠缠在一起,他们赤着身子,嗯嗯呀呀的声音穿进妖兔的耳膜,叫其无法聚精会神的练功。 妈的,要是搁在以前的魔身,谁敢在他面前行欢爱之事?且大晚上的跑到荒山里欢爱,定是偷情不错了! 此刻妖兔气结,叼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扔在那狗男人身上。 此刻,二赖子与陈三斤正练就‘欢合之功’,被一块天降石子打在屁股上,顿时菊花一紧,那啥一软,萎了。 “咋了?”陈三斤见二赖子今日不在状态,有点不满。 “我好像被啥东西打了!”二赖子紧张兮兮的四处瞧看,生怕被王二四逮着。 “出息!就这胆子,还敢在老娘身上醉生梦死!”陈三斤啧嘴。 “嘘!”二赖子一把捂住了陈三斤的嘴,朝着斜后方看去,他看到了一只兔子。 妖兔也正盯着二赖子瞅。 “妈呀,今晚还能加个野味!”二赖子兴奋了,也不顾身下的陈三斤,提起裤子,就要追捕妖兔,吃兔肉。 可惜妖兔虽没了魔力,但四条小腿还算矫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有宏图霸业,他还要翻腾三界,所以眼下,不跟一个凡人一般见识,就撒腿跑了。 妖兔大概跑出一里开外,就累的气喘吁吁。虽说身子是兔子的身子,可魂魄还是老妖的,老妖原本魂魄就残存不多,拖着兔身一刻未歇息的奔跑下来,也累到瘫痪,于是找了个背风坡,躺在枯草堆里,气喘吁吁。 埋伏在北山必经之路上的王二有已经迷糊了一觉了,田氏叫他死守在这,可他也并未看到凌罗经过此处,也没见到唐隐前来,于是又饿又困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泼屎憋醒的,他见四下无人,便蹲在背风坡的草窠旁,酣畅淋漓的解决了起来。 解决完毕,他原本是想顺手抓一把枯草擦屁股,结果从枯草堆里薅出一团柔软的东西,而手却下意识的擦向了屁股。 等擦完了屁股,这才一愣,将手上攥着的东西搁在眼下一看,是一只累瘫的兔子。 可别说,兔子毛擦屁股的感觉还真得劲,不扎的荒。 于是王二有盯着妖兔,妖兔盯着王二有,四目相对间,一个是心中窃喜,一个是杀心四起。而后……王二有抄起兔子,又搁在屁股下擦了几下。 嗯,触感不错,纵享丝滑。 擦干净了,这才放走了妖兔。 妖兔携带着满身臭味,一溜烟就顺着草窠跑了。 妈了个逼的,今晚出师不利啊,妖兔狠狠的一吐痰,他觉得自己今夜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被玉帝一指头灭了上万年的修为,他坚强的存留了一丝魂魄,借着畜生的身子,苟活下来,顽强的意志力告诉他,要好好的活着,要重新再来。 可他越是坚强,就总有天意故意折磨他叫他崩溃,先是被一个贱民追着落荒而逃,而后是被一个贱民当做擦腚纸!他活了万年,从没受过这等侮辱与委屈,他胸口的杀意欲将喷薄而出,他血腥的瞳仁几欲滴出恶魔之血来,可最后,都化为胸间的戾气,他想吼出胸口的怒意,仰天长啸一声,没发出声来。 他哭了。就连此刻的身体也与他作对,毕竟,兔子是不出声的。 还有比刚才发生的一滩事更惨的吗! 有。 就在下一秒,那边的凌罗已经将荒地开垦出来,金锄头四散开的金芒散落下来,将坚硬的荒山变为松软的土壤,那金锄头是金属性的法器,妖兔体内的魂魄是暗属性的,最怕光与热。 金锄头散落下来的金芒,绽放如点点火花,有那么一颗就掉落在了妖兔的身上。 妖兔的灵魂毕竟是黑暗的妖魂,被金锄头散落的星辉一烫,顿时将最后残存的一缕妖魂又折损了一半,妖兔口喷鲜血,垂垂将死之际,他看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农女,正围着一亩田地欢呼雀跃。 人的感情是奇怪的,妖亦然。他们的恨意始终不会滋生在将他溃败的人身上,而是滋生在压垮他最后一丝力量的人身上,显然,对比玉帝,妖兔此刻更狠的,就是凌罗。 妖兔的意识逐渐昏迷,但他清醒的在心尖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他是恨透了这个农女,无论她是谁,他誓杀之! 凌罗将荒地用金锄头翻成了松土,而下一步,就是从乾坤葫芦内,拿出水稻的种子。 凌罗自掌心托出乾坤葫芦,用精神力进入葫芦内中乾坤,探寻出一个已经打开结界的一阶水稻仙种。 仙种散发着幽幽的光辉,如同一粒星星握在手心。 看着掌心那粒一阶仙种,凌罗此刻倍感安心。 终于可以种种子了。 只是种种子之前,她还需要一晚上的时间,将手上这颗母种培育出许多种子来。 没错,从乾坤葫芦中拿出来的种子,都是母种,想要种地,还需要将母种培育成苗,结出可以种地的小种子。而那些母种上结出的小种子,是没有母种作用的,他们无法作为母种培育出仙种来。 寻常种子结出的粮食,可存留下来一批作为下一次种植的种子,可仙种不行,他们只能种植一批,再想种植,还需要从母种上再结出需要种植的种子。 也就是说,母种永远只有仅此一颗,无法靠种植来延续或者增多母种的数量。 不过培育母种结小种子是不费时间的,此刻的精神力,只需一晚,便可收获无数小种子种地了。 凌罗用精神力滋润了母种,母种马上破开种芽,吐出两片嫩叶,缓缓生长成一株小苗。 凌罗将小苗在乾坤葫芦中放好,马上归家去了。 天色太晚,等在地里又饿又困,她得回家吃饱喝足,规划一下明日都要做的工作,种地所需的水源、肥料、人力、光照等、且等明日一早,种地。 第49章:浇地 次日一早,炊烟袅袅,雾霭蒙蒙。 冯兰刚起熬了一锅稀饭,凌罗已经洗漱完毕,准备进山了。 “二五啊,你真的进山去啊?”冯兰手里的水瓢还没放下,便拉着凌罗进了屋。 “娘,我在北荒山买了一块地,我要去看看地。”凌罗笑答。 北荒山都是什么地,冯兰比凌罗可是再清楚不过,那地方就是善于耕田的壮汉也无法开垦,都是坚石与扎埋在地上的老树根,要是想将那地方开垦出来,至少得许多人力开垦几年的时间。 且不说开垦出来能不能种粮食,就是种仙人掌都有待考察。 那地界缺水,要是赶上好几年不下雨的烂年头,就得旱成沙漠。而原本山下的地,至少可以引用河水灌溉啊。 那地界背山荫缺阳光,长时间得不到光照,作物得光照不足,如何长势好?能不能长出幼苗都难。 那地界山路难走,肥料也无法靠牛车运至上去,人力背运肥料,那可是一场大工程,简直难如登天了。 这样的地界,连官府都不要,她一个小姑娘瞎凑什么热闹,好好的在唐地主家耕地不好吗? 女孩子家,折腾什么,反正日后都要嫁人,嫁个好婆家才是正经事,自己再怎么努力,最后也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不对吗? 这是冯兰的心里话,却没敢当面说出来,因为她一来不想,二来,她面对斗志满满的凌罗的时候,竟然不知要说什么了。 于是将满腹想表达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二五,今天有人来家里相看你,所以你不能走。” 相看?意思是相亲吗? 凌罗笑笑,拉着冯兰的手道“娘啊,今天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必须进山里,至于相亲的人,你好菜好饭的招待人家,之后就说我是被退过婚的女人,不会相夫教子,不会烧火炊饭,聘礼要一百两,他要是同意,就留下来过夜哦!” 说着,不等冯兰从震惊的表情中反映过来,就端起桌上的稀饭干掉,大步奔出门,对着冯兰挥了挥手离去。 “二五,这孩子啊,咋整啊!”冯兰将水瓢撇进锅里,狠狠一叹气。 二六从房间揉着眼睛出来,瞅着凌罗的背影,又看向冯兰,蒙蒙道“娘,早上吃啥?” “哎,叫你妹妹吃饭了。”冯兰背过身去,揪着衣袖默默的擦了擦眼眶里的眼泪,瞅着锅里冒泡的稀饭,再次陷入了呆愣状态。 凌罗不是不知道冯兰的顾虑,如果她只是一介农女,她定也不能进山开垦荒山去,奈何她有宝贝,可助她种植期间万事无虞。 土地用金锄头耕过后,土壤方面是没了问题,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合适的水源。 这几天在北荒山上来回跑,倒是叫凌罗发现了一处山泉。 山泉清澈甘甜,没被人类污染过,山泉跟前有不少虬龙老树,还有些稀有花果,看来这山泉很是滋养作物,相比较之山下的水,更叫仙种喜欢。 可是山泉虽好,但是距离自己的土地却有几里的山路,要是想用山泉水滋养仙种,就得搬水。 莫要说凌罗一个人完成这巨大的工作量,就是村里的汉子们都来帮忙,也是一件不可完成的巨大工程。 好在,做成了隐藏任务后,乾坤葫芦的可利用空间扩张了几倍,要是用他来装水,怕是十分得力呢。 说干就干,凌罗迅速跑下山头去。 一眼山泉水迎着朝阳泛着粼粼波光,正卡在断崖缝隙中,缓缓流淌,细流如银蛇,观两侧山形险峻,是无法以常人之力打到泉水的。 此刻,乾坤葫芦正好派上用场,凌罗调动精神力,将乾坤葫芦打开,乾坤葫芦得到控制,自行吸收山涧中的泉水入肚,马上,足有三丈大的空间内吸饱了山泉水。 将乾坤葫芦带回田地,利用精神力均匀的浇灌一亩田地。 由于接下来要种的是水稻种子,所以这一亩田地需要浇透,田土湿润成稀泥状态,再将水淹没田垄三寸高地,便可。 用乾坤葫芦装了三趟水,也便将水田里所需的水,充裕了起来。 水田初步规模已经形成,接下来,她要寻的是——肥料。 最简单的肥料就是大粪。 现在,她要去寻找大粪。 但是大粪说起来人人都有,人人都不想要,可是凌罗需要的是猪粪,猪粪在这个时代有多难找,猪肉难卖,所以农家小家小户的几乎没有人家养猪。猪粪也便难得。 凌罗家里倒是有一头母猪,只是病怏怏的饿的要死,强行要它提供大量猪粪,有够为难她。 所以想要找到猪粪,就得先找到养猪场。 至于养猪场哪有?凌罗忽然想起了唐隐,他是地主,这地界他比自己熟,所以想着还是去咨询他一次。 于是揣好乾坤葫芦,便朝着山脚下回去。 …… 凌罗不知,她家中还真来了个人,这人是一名屠户,在县城里砍肉的汉子,年有30,带着三儿一女,家境嘛,还算优渥,毕竟能在县城里活下去,还带着四个孩子,定是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而且人也品貌端正,除了皮肤糙点,黑点,体型壮点,胖点,年纪大点,孩子多点,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村里的媒婆四婶子乐呵呵的带着人进了屋,冯兰正好刚收拾完家务,这才一大早,这汉子就等不及了,非要早些来相看门楣。 汉子今天穿戴很整齐,衣裳上没有平日砍肉留下的油渍,头发也精心的竖起一个黑揝,脚踩一双黑靴子,手拎一盒云片糕,这就笑盈盈的进了屋。 二六二七见到此人一进来,又见其笑的满面春风,便知这人是来干什么的。于是二人对接眼色给了彼此一个暗号,便对冯兰称要去拾牛粪,二人侧着身子,擦过堵在门口的汉子,嗖嗖跑走了。 汉子由四婶子带着进了屋,四婶子一进屋就开始打量院落,不断夸赞“看看人家孤儿寡母的却能将日子过好,真是好家庭啊!” 汉子哪里有心情打量院子,反倒是一进屋,就看是东张西望的瞅,寻找着凌罗的身影。 第50章:对她是甜的 二六二七二人小腿奔跑的快,不一会就到了唐隐家大门口,气喘吁吁的拍着大门呼唤家仆。 宋妈拉开大门请两人进来,便道“不是你们二姐又出啥事了吧?今早咋没看见你们二姐来做工呢?” 二六也没时间解释,一个高蹦过门槛,就进了唐隐家门,至于二七被宋妈抓着八卦,暂时是走不了了。 二六一进屋,唐隐正缠着被子,左手捧书,右手端粥,坐在床上发愣,心思既不在书也不在粥。 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与王二五做过欢好之事。 做了?没享受到啊! 没做?她流血了啊! 要是真的做了,他是不是也要离死不远了? 上头的任务是命令他保护王二五,他这个护卫确实竭尽心力的暗中保护了她四年,四年时间,叫村里人都不敢对其做出过分之事。 只不过自己将她从女孩保护成了女人,这算不算是失职呢? 上头会做掉他,换来新的暗卫吗? 想着,自己如果死了并不觉得可怕,可换了新的暗卫,会尽心护她周全吗? 还是说,将她从女孩保护成女人,上头会褒奖他有功呢? 正精神萎靡的想着,却见二六冲破房门直接走了进来。 唐隐的身子藏在被子里动也没动,只斜着眼睛打量微微气喘的二六“这是我家,不是集市,你硬闯进来好吗?我还不是你姐夫,就不会惯着你。” 却见二六根本也无心听唐隐嘚啵嘚,上前一步严肃道“家里来相亲的了!” 唐隐的眼睛顿时有了神色,对着二六打听“什么样的男人?是不是红眼儿?” “啥红眼儿啊,又不是兔子,就是一个屠夫,杀猪的!” “多大?” “30!” “家庭情况。” “县城户口,死过老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 听闻这话,唐隐些许安心,只要不是红眼男妖,他都有信心比过,他一个仪表堂堂青春年少知书达理的美艳地主,还比不过一个目不识丁年过三十的粗糙鳏夫? 相信她王二五还不瞎。 “唐地主,咱们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看样子我娘很喜欢他!” “你娘喜欢,就叫你娘嫁吧,反正你们也缺爹。”唐隐有意逗逗二六,却见二六一脸吃瘪,马上换上满脸严肃,轻咳一声,拉开被子下地。 “穿鞋。” 二六一挠鼻子,不情不愿道“哪有这道理,我又不是你家长工!” “你姐是我家长工,她今天胆敢没来做工,这工是不是得你替代?” 这话没毛病,至少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六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蹲下身来为唐隐穿鞋。 “喂饭。”唐隐又眼神瞄了瞄桌子上的饭碗。 二六忍下额头爆起的青筋,最后竟然真的端起粥来,喂饭。 “小咸菜。” 二六夹起一筷子小咸菜。 “口太大了,我又不是猪。” 二六将咸菜挑了挑,又夹起一小口喂到唐隐嘴边。 “口太小了,我又不是鸡。” 二六焦急,受不住他这么折磨,将筷子哐啷一身掷在着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哎哎哎,你就是这么当小舅子的?” 闻听这话,二六又折了回来,只要这厮能做自己姐夫,他受点委屈都不是问题。 “咱们得赶快,再不快点,怕是我娘要跟他们定下二人的亲事了!到时候看谁后悔!” “激将法?”唐隐挠了挠下巴“我还真就吃这一套。”说罢,穿好外袍,对着二六道“走。” 说走,他也不走,站在地上不迈腿。 “走啊!”二六急的直咬牙,他急啊,二姐要是真嫁给那屠户咋整?倒不是怕屠户条件不好,而是怕二姐不喜欢屠户,做弟弟的就是希望姐姐能幸福,他能看的出来,唐地主这人虽然缺点不少,刻薄小心眼尖酸小气爱卖弄喜欢用些琐碎的事折磨人,可,他是真心对二姐好,最要紧的是二姐也对唐地主有意思。 “且慢,你可知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见二六一脸茫然也听不懂,唐隐摇摇头道“一家子,就没一个读书的!好在我要娶了你姐,可以教你读书!” “然后呢?学的跟你一样酸?”二六斜楞了唐隐一眼,不厌烦他酸,只厌烦他磨磨蹭蹭。 “此言差矣,我是对人不对事,对你是酸,对敌人是心狠手辣,对你二姐……”唐隐勾了勾嘴唇,隐隐笑道“那是甜~” 言罢,进了书房,将那张卖身契揣好,这才掰着二六的脑袋朝前看,用二指推了推二六的后脑勺道“带路。” 二六便忙跑出门先回家,二七也挣脱了抓着她听八卦的宋妈,跟着二六身后跑起来。 二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唐隐不跟着去。 二七跑到半路道“哥哥你知道不?宋妈说唐地主一定会娶二姐!” “她咋这么肯定?”二六疑惑。 “她说二人已经行了周公之礼,唐地主要是不娶了二姐,她第一个不干!” “啥,啥叫周公之礼啊?”二六更加疑惑了。 二七一溜小喘后,呼哧呼哧的道“我猜就是拜把子了吧!” 之后,三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家里奔去。 …… 凌罗好不容易下了山,累的满头大汗,内衫已经湿了,粘稠的糊在身上,带着些许汗味,叫凌罗想着,一会要在山上挖个坑,灌上山泉水好好洗个澡。 一下山便来到了唐隐家,敲了敲大门。 宋妈正淘米,见凌罗来,比唐隐表现的还兴奋。 “二五啊!你快来,宋妈问你点事!” 凌罗怕宋妈拉着她八卦,所以一进屋,她就拉着宋妈的手热络的先发问“宋妈啊!你快来,二五问你点事!” 宋妈是个热心肠,一听凌罗有问于她,便搁下手头活计问“啥事啊?” “你知不知道哪有养猪场,我需要两吨猪粪。” “诶呦,这我还真就不知道了,要说养猪场,一般都得是经济好的村子里有,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谁有钱养那么多猪啊!” 宋妈这么爱打听事的人都不知道,那想来还真就不好找了。 凌罗有点棘手。 “二五啊?你找唐地主吗?”宋妈道“他不在家啊。” 那他不在家,就走吧。 凌罗转身刚要走,就被宋妈一把攥住了手腕。 “二五啊,宋妈问你,你昨晚是不是……”宋妈瞅了瞅凌罗的裤子,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是不是那个了?” 凌罗还以为宋妈的意思是是不是来月事了,便回应“是啊。” “哎呦,这姑娘,说的这么干脆,还真不避讳!”宋妈一巴掌拍在凌罗的肩膀上。 来个例假,有什么好避讳的。 宋妈还想拉着凌罗说些什么,奈何凌罗忙的紧,便敷衍几句后推脱掉了宋妈,忙跑了。 她可不想在家长里短上耽搁时间。 原本想跟唐隐打听关于猪粪的事,想来宋妈不知道,唐隐也并不知道。 算了,既然猪粪难寻,便先去寻其他的,正好进县城一趟,先收集肥料所需的第二材料——猪骨头与鱼骨头,还有足量的淘米水。 顺带就能找找看养猪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