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比拉索魔法学院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陆茜很自然地对站在讲台上的新班主任兽人，那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红色大老虎一见钟情了。
那迷人的大猫肉垫，一耸一动的毛绒虎耳，还有讲解到这学期魔法课程安排时，红克老师他那在半空中挥舞的柔软肉球，它们都让陆茜心跳不己。
可正当她想和对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她一向沉默寡言的系统，却突然向她颁布了一个任务。
-引起阿希尔德·法兰特的注意-
阿希尔德·法兰特。
——这谁？
陆茜顺手打开摊在课桌前，比拉索学院的校园引导手册，第一页a字打头的赫然便是对方的立体魔法简介。
【阿希尔德·法兰特，比拉索光魔法系，三年级学生会会长。】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众男神，他，既有高贵的家世、又有良好的教养，他，成绩优秀运动万能性格温柔亲切，长期占据帝国万千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
o1……】
——这是能写在新生手册第一页的东西？
——这学校不会完蛋了吧。
陆茜“啪”地一声合上手册。
“怎么叫‘引起他的注意’，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她在脑中问系统。
系统告诉了她答案。
陆茜若有所思。
她的视线不再盯着台上的兽人老师，而是看向了自己的指甲缝隙。
——里面有些许新鲜泥土，是早上去后山挖新一批圣约翰草留下的，但除此之外，她左手的食指指盖已经泛起不详的灰青色。
这是她身体开始衰败的标识，时间就在刚刚。
除非能量耗尽，她的系统为了维持陆茜的身体运转，总是尽量处于休眠状态。
一旦它开口说话，必定是急缺能量，而补充能量的方法，便是完成它要求的任务。
陆茜忍耐住从座位一跃而起，去找这个阿希尔德给他一拳引起他注意的冲动，“他在哪儿？”
系统：“……”
系统：“他就坐你后面。”
陆茜：“我后面？”
黑发黑眸的少女下意识转过头，和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对上。
她看到了一个令阳光也会忍不住眯起眼，标准王室出品美貌的金发蓝眸男生。
耀眼夺目的短发，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帝国的第一王子殿下。
一瞬间，和他有关的不愉快记忆全部涌入陆茜的脑海。
一年级，向他来告白的女生故意踢翻了她的魔药瓶；
二年级，他在炼金术期末测递材料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肘；
三年级，他竟然还坐自己的后排！
“……”
这已经是令人忍无可忍的地步，犹记得刚升二年级得知这个座位安排时，陆茜强撑着不适向去年的班主任申请换座，却得到对方的拒绝。
天知道换座位这件小事放她身上，实施起来居然如此困难。
陆茜转回头，她忍不住吐槽，“我认识他。”
系统：“……”
你们同班了整整三年，他还一直坐你后面，不认识那才叫见鬼了。
陆茜缩起脖子，因为刚才的转身，她感到了一阵不友好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
全校男女生的公认常识是，王子是大家的。
所以没人能和他离得很近，他的前后左右绝不可以是很美丽的异性，陆茜之所以能稳坐他的前桌三年，是因为她是魔女。
——传说魔女不老不死，性格阴沉孤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都看不见她漆黑兜帽之下的真容。
虽然陆茜很想辩解魔女也会死，她戴帽子是因为皮肤很容易被太阳晒伤，但没人想听，所以她就不说。
系统见陆茜好像又开始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发呆，它不禁催促：“你快点引起他的注意啊，我们时间不多了。”
陆茜的视线恋恋不舍从那摇来晃去的毛绒长尾挪开，“你要我和他搭讪吗？”
系统：“快。”
勇敢的魔女不惧怕任何困难。陆茜再次转身，她低声呢喃，“王子你好，请借……借我一根羽——”
“殿下，可以请您借我一根羽毛笔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陆茜的发言。
陆茜下意识长舒了口气。
她偏头看向发声源，是个女生。
对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晕倒了，却仍然保持仰慕者的良好素质，她结结巴巴，“我的笔没水了，如果可以……”
“请用。”
身材纤细修长的金发男生从抽屉拿出一根崭新的羽毛笔，他的动作很优雅，连递笔姿势都显得格外完美。
“谢谢您。”女生激动地双手接过，她对身后踮脚围观的群众比了个大拇指，看起来她们连今天谁能和偶像搭话都是预先排好顺序的。
很快，王子抽屉里那满满的一盒羽毛笔全被借光了。
陆茜在第一道下课铃响起时，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对话。
“还是这么受欢迎啊，阿希尔德殿下。”
说话的是王子的室友，三年级学生会武体部长霍克斯，和王子关系不错。
阿希尔德殿下很好脾气地回他，“你去死。”
……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流走了。
涉及到自己的生存危机，陆茜倒是好几次想和阿希尔德说话，引起他的注意，可惜直到中午快放学，红克老师来发三年级的新魔法袍子，她都没能得到任何机会。
系统比她更着急。
“这该死的，为什么他不是在拒绝女生（还有男生）的告白，就是在帮任课老师发东西跑来跑去！”
“不然这样，待会他去洗手间，你跟上，把他堵在门口——我就不信他的粉丝会一路追着他去那里！”
陆茜用力点了下头。
她捏起刚发下来的三年级魔药系长袍边的刺绣。
到了三年级，每个学生都要选择适合自己的学院，专精那个专业的内容，但不论哪个学院，上面都会绣着代表帝国第一魔法学校的黑狮鹫校徽。
——她好不容易才一路念到了三年级，忍过1-2年级令人满头雾水的基础魔法学，忍过不得不和人肢体接触的基础武技，还有最让她头痛的小组合作基础炼金术，总算得到了魔药学院院长的认可。
熬到这一天她是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生命就在这里止步！
想到这里，陆茜猛地站起身，吓了周围的人一大跳。
——魔女和她的座位仿佛是连体婴，如非有必要她从不离开席位，这是同学三年大家的共识。
连先她一步起身的阿希尔德都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王……希德尔！”
陆茜在他身后喊道。
她从没试过这么大的声音讲话，霎时间，教室里的热闹骤转安静，人人都将头扭向那个第一次在班级里开口说话的魔女，他们窃窃私语着。
“是我幻听了吗？魔女竟然说话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哑巴。”
魔女其实感到头晕目眩。
自打她出生，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会看她，她此刻仿佛是一只阴沟里的魔鼠，快被这强烈的视线给灼伤了。
她人几乎要昏死过去，但面上却是一派的冷漠。
“给我一只羽毛笔，”她说，“否则我就把你堵在厕所门口。”
全班同学：“？？？”
不仅说错了殿下的名字，还气势汹汹问他打劫。
魔女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的竟然是这？！
……
在教室仿佛被寒冰魔法冷冻结霜的片刻后，出身高贵，性格完美的皇太子殿下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从桌上拿起一根的羽毛笔，递给浑身颤抖、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恶黑势力魔女。
“给。我只剩这一只，是用过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另外，”他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绘制的天使，奇异的是，她竟然有一对漆黑的翅膀。
“我的名字是阿希尔德，我坐你后面三年了，希望你下次能记住，陆茜。”
……
……
勇敢的魔女在那天之后一周没去学校。
她在独自居住的森林沉默地抓了一周的呲呲蝉。
她把它们晒干后碾成粉末，然后面无表情地抓着手上那只拼命挣扎吱吱乱叫的土耗子，和蝉的粉末一起丢进快变色的沸腾坩埚里。
耗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吱！”
魔药十分钟便煮好了。
陆茜准备将制好的浓绿魔药晾一晾，一凉透就喝光它。
系统一觉睡醒，看见那汩汩冒泡的诡异绿药水，它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药？你要做什么！”
陆茜满脸决绝，“我要把自己毒哑。”
——她早知道，魔女不该开口说话，也不该和人交流。
因为一旦开口，她就会说出招人讨厌的话，让原本讨厌自己的人更加反感。
系统：“但那又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和你说清楚的。”
“我当时的意思，是让你跟着他到洗手间，把他堵在洗手间门口——不说这个了，你的指甲好点了吗？”
系统关心地问。
在那天之后，它获得了任务完成相应的能量，便陷入休眠。不得不说，来自优质对象的能量补充就是不错，它感到自己的统生第一次容光焕发起来。
“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我需要告诉你。”
系统仔细检查了陆茜的手指，发现没问题，它才放心地说道，“过去遗失的记忆，我已经基本全回想起来了。”
陆茜正摸魔药瓶的手不自觉停止动作，“你想起自己原本的主人是谁了？”
“那不重要，”系统撇撇嘴，“反正她已经死了。现在关键是你，和我绑定的你，想要活下去，你必须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需要攻略阿希尔德·法兰特——”
“？？？”
第2章 第2章
啪嚓。
那瓶一口气能毒哑十个魔女的魔药瞬间从桌子上滚落，摔了个粉碎。
尽管如此，陆茜却没心情去管它，魔女那不带一丝血色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我下辈子也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同窗三年还记错了人家叫什么，因一时紧张竟在班上闹了那么大一个乌龙，那天的回忆对一个社恐来说太丢人了。
“由不得你选。”
系统的语气却变得严肃正经。
“你知道我至今以来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收集能量吗？我一直以为是通过资料收集，做任务，但在迷迷蒙蒙的睡梦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它义正言辞，“我，是个恋爱攻略系统。”
“我的目标，就是帮助宿主找到她终生心仪的对象，”系统说，“听起来很浪漫，实行却略有困难，因为那个对象必须非常优秀，要找到这样的人有时会花宿主十年的时间。”
“但幸运的是，他就坐在你的后座。”
陆茜：“我不要。”
她倒不是完全隔离于世的那种魔女，恋爱什么意思是能听懂的，她坚持道，“为什么非要是他，我更喜欢红克老师。”难道没有能攻略老虎的路线吗？
“可他是你的老师，他还圆滚滚的，毛乎乎的！”一点都不符合英俊完美这几个字。
“我就喜欢圆滚而且毛多的生物！”
“……”她确实如此，系统败下阵来，“那要不这样，反正你已经开启了阿希尔德·法兰特的任务，你先走他的，要是实在不行，我会耗费更多的能量为你换一条线路。”
陆茜其实并不想妥协。
但她知道系统很珍惜它的能量，浪费一点都会心疼得跳脚，把它惹急了她也吃不到好果子，于是点点头，“那先这样吧。”
她和王子之间的差距任谁都知道，系统早晚会看清。
等阿希尔德像她的同学那样总冲她厌恶地皱眉头，多回避她几次，系统就会放弃了。
魔女如此这般笃定地想到。
--
时隔一周，陆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去学校。
她就是这样的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反正在班级她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想必也没人会关心尴尬的后续。
可当她一推开教室的门，班上同学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陆茜全然不知所措。
三年级的走廊道上开始流传令她大吃一惊的谣言——
“喂你听说了没有，a班那个魔女上次在班上放狠话，说要把阿希尔德殿下堵在厕所里玩羽毛笔！”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不说殿下对哪个女生的表白都不接受吗？还有玩羽毛笔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不懂，就是一种暗语，跟我读：羽-毛-笔、堵-厕-所，懂的都懂了！”
“明白了明白了，真没想到魔女玩得还挺大。”
……
诸如此类的八卦弥漫在整个学校，托此事的福，本来好歹一天还会去一趟卫生间的陆茜现在完全不去了。
魔女蜷缩在位置上，她搞不懂这一切究竟缘何发生，其实道理很简单。
——永远冷静稳重，对人颇有距离感，入学三年以来几乎都保持零绯闻状态的王子殿下，突然被古怪冷漠，没有感情的魔女搭讪。
他清楚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这无疑是整个学院开学以来最劲爆的事件。
再者说，魔女一般都会住在远离喧闹人群的郊外，深山，森林，偏僻的湖畔边，或者干脆住在山洞里。
很少有魔女会主动接近人类，她还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女巫，陆茜的身上本就覆盖着一层神秘气息的谜团。
现在人人都亢奋地摩拳擦掌，想知道这两人后续会如何发展。
……
陆茜本来不想和阿希尔德说话的，尤其是在当下的众目睽睽之下。
但系统说她应该和他道歉。
“不觉得叫错别人的名字，又问别人要东西很失礼吗？”系统说，“又不是彼此很熟悉的关系，你们完全是陌生人。你应该送他一些表达歉意的礼物。”
“当然，千万别送土耗子干！”
“……”
陆茜右手一顿，放回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东西。
这玩意儿她饿了就会吃一些，又可以制药，它还毛茸茸的，天下没有比土耗子更好的小魔兽，她撇撇嘴，“我知道了。”
于是第二节占星课后，她趁着教室人少，把一瓶颜色粉红到诡异的魔药瓶放到王子的课桌前。
“对不起那天我太紧张不小心念错你的名字了还有谢谢你的笔，这是谢礼。”
难得嘴皮子溜一次的魔女飞快说道，“这个，喝了能治疗胃下垂。”
又拿出一瓶还在冒蓝色气泡的。
“有痔疮困扰可以考虑它。”
最后是一瓶乌漆麻黑，喝掉它起码要用十颗屠龙勇者心脏的承受能力，“止泻药。”
“……”
阿希尔德看着转回去的小小斗篷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霍克斯拼命朝他使眼色，做口型。
【别收！这！一！定！是！魔！女！的！媚！药！】
阿希尔德：“……”
他只能礼貌收下，对前面的人允诺道，“谢谢，我室友一定都用得到。”
原本在看热闹的霍克斯：“……”
知道身后的两人都在看着自己，陆茜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下头。
系统表扬她，“做的不错！”
“前期的阶段，你只要像刚才那样，每天和攻略对象说说话，刷一下存在感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
解决了心头大患，陆茜再次变为无视周遭一切环境，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女状态。
这让想看两人摩擦出些火花的同学们遗憾地叹了口气。
陆茜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她从仿佛什么都能掏出来的书包里，掏出一只没印象用过的羽毛笔，准备开始默写上节课的占星星座表。
——魔女是很看星星走势的职业。熬煮一锅魔药，在群星璀璨的前半夜，或者暴雨滂沱的后半夜，魔药熬出来的效果迥然不同。
她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和心思在学习上，才能成为更优秀的魔女。
所以她不知道的是，后座的王子殿下盯着她的背影，男生淡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
直到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他才挪开视线。
……
艰难的一天就这么熬过去了。
下了课，唯一会和陆茜聊天的系统在夕阳的余晖下缓缓醒来。
它刚醒，陆茜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它。
“我今天和阿希尔德说了三次话。”
一次送药，一次捡笔，还有一次递试卷。
——这下系统能量总该涨涨涨了吧。
“真乖，”系统笑眯眯道，“那待会晚饭准备吃什么？”
它和这个魔女小姑娘共处了许多年，知道她缺乏一些基本的人类常识，比如攻略对象帮忙捡个笔是不会增加好感度的；有些事它得对她多些耐心，于是语气无比自然地转了与攻略相关的话题，“还吃食堂吗？”
天色近晚，陆茜抬头看了看天空，如魔法焰火般燃烧的橙云，颜色是她憧憬的章鱼小丸子，她点了点头，“走吧。”
陆茜一路朝食堂的方向走，遇见了不少魔法生徒。
——魔族学生的标识是尖尖的长角，圆滚的兽耳是兽族学生的特征，还有些身高不足半米的小矮个头，骑着炼金术制作的机械长鼻象在校园里灵活穿梭来去，他们是矮人。
人类的领土往往不会出现太多其他种族，除非像比拉索这样的地方，它是法兰大陆全境最知名的综合性魔法院校，这里的学习氛围非常不错，对少数种族也很友好。
起码食堂永远有魔女最爱的食物，还是免费的。
“你是有多喜欢吃糖。”
见陆茜将被当做调味品的白糖块往碗里倒了大半碗，系统有些绝望，“会蛀牙的，你才十六岁，吃甜食还是克制一点啊！”
陆茜夹了好几块魔兽排，她吃得脸颊鼓鼓，闻言面无表情地嚼着糖块摇头，“伟大的魔女不会得蛀牙。”
今天食堂的菜质量不错，陆茜很想再打一份，可那需要三铜币。
她站起身拍拍袍子。
回家。
--
陆茜住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魔沼森林。
虽然想住校，然因囊中羞涩，还有不论换几个室友一听说是和魔女合住，就都哭着要回家等种种缘由，她目前便借住在了这片森林深处的一个山洞里。
听说这片森林是有主人的。若是遇见对方，陆茜自然会给租洞费用，有了这个打算，她目前倒是住的心安理得。
陆茜很喜欢这片森林，这里魔虫多，但同样有很多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惜长相可爱能养来当宠物的几乎没有，所以捉来大部分都成了魔女的口粮。
“你有考虑过可爱的小动物压根不会往这种到处是魔沼气息的黑暗森林跑吗？”
一到晚上，系统见陆茜挽起袖子，又是一副气势汹汹要去抓她的“毛茸茸宠物”，它止不住地叹气，但也不阻止。毕竟这是小姑娘在学习之余仅剩的乐趣，“不要再抓土耗子了，家里的土耗子皮快要堆成山了。”
“可是土耗子”陆茜想为它申辩，却听系统不耐烦打断。
“听我的，今晚不抓土耗子！”
“……好吧。”
夜晚的魔沼森林沉寂幽暗，刮过的风也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猩红的月亮被乌云遮住，魔女光脚踩过零落铺地的树枝，咔嚓一声，仿若是人骨被掰碎的脆响。
系统不禁抱怨，“为什么又不穿鞋子。”
陆茜随口回答：“这里有沼泽，鞋会被弄脏。”
她们一路说话一路走，收获不算丰盛，起码陆茜没看到什么长着大尾巴的松魔鼠。
——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搞的，稍微胆小的魔物都藏得很深，仿佛这幽暗的深林有什么来了，它要接近了，于是聪明的生灵纷纷四处逃窜。
沙沙——
一个身影突然飞速地掠过丛林，从她们身边绕过，系统正要说话，陆茜竖起食指，“嘘。”
魔女火红的眼瞳在黑暗之中熊熊燃烧。
它们能刺痛所有谎言，看到隐藏在虚假背后的真相。
陆茜看见了，那是一只在暗林中鬼魅般穿梭奇行的鼠形魔物，它长着毛茸茸的蓬松尾巴，头顶恶魔般的弯弧尖角。
四肢敏捷，奔跑时发出如猫科动物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当陆茜小心翼翼地踮脚跟上后，祂仿佛饶有所察般转过头，和她的目光对视。
“……”
那上百只黏着在鼠躯之上、密密麻麻的血色红眼——
它们一瞬间，全集中在了她的脸上。
第3章 第3章
陆茜上次面对这样恐怖的一幕，是上学期期末的炼金术考试。
需要两人合作，三人为佳，但没人愿意和魔女组队，只有王子殿下愿意当她的搭档。
但当他刚举起手，班里的男女生瞬间疯狂踊跃——
最后是一个贵族男生带着爽朗的笑容加入了他们，他开始时对陆茜很亲切。
可当实验中，用来称材料的天秤坏了，王子去换新的，那贵族男生就趁机眉眼弯弯笑着对她说。
“知不知道殿下只是同情你啊，像你这种恶心的魔女还是死了好。”
“一直靠卖可怜让别人同情你，你真的很碍眼。”
陆茜当场就面无表情将手里的实验溶液泼到了他的脸上。
……
那时那个男生被硫酸腐蚀的脸，也像现在这鼠形魔兽一般血淋淋的吓人。
陆茜一把抓起了这只浑身魔眼的毛绒尾小怪物。
有血从它的眼睛里渗了出来。
她像是对着系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带回去炖汤怎么样。”
系统也无所谓：“随你开心吧。”
天已经沉到了深夜，被她捉住的这只鼠形魔物很是安静，它并不挣扎。
陆茜把它夹在胳膊里，一路又抓了几只小魔兽，实在没手拿，就把其中的一只叼在嘴巴里。
系统：“……”她还真不嫌脏。
回到魔女的山洞，陆茜单脚踩了踩在岩石上绘好的魔法阵眼，深蓝的魔法阵一圈圈扩散开来，如涟漪的水波，只听噼里啪啦几声，山洞的门开了。
陆茜弯腰走进去。
被她捉来的几只魔物刚进去便虎躯一震：这是怎样诡异的魔女住宅！
——狭小拥挤的岩洞廊道，整栋山洞不过十来平，蜘蛛网结痂的石墙摸上去湿漉漉，散发着一股发酸的臭气。
墙上挂满了死不瞑目的魔兽皮，部分保留了狰狞头颅，那是看一眼晚上会做噩梦的程度。
凌乱的实验台堆满没洗干净的破烂烧杯、废弃试管，上面挂壁的鲜红粘液像蛛母吐出的丝，这实在不像是人能居住的地方。
陆茜倒不知自己的家正被如何评价，她把新来的魔兽依次捆好，揉了揉困倦的眼，“我要睡了，食材们你们也晚安。”
说着她就缩在实验台上的一角，双手合十地睡了。
“……”
那只鼠形魔物见她睡着，祂才慢慢地坐起身。
魔化后，祂的视线会变得扭曲，图像是颠倒的。
室内的倒影印在祂眼里，仿佛是一副抽象诡谲的恶毒油画。
但奇异的是，当靠近这个少女，祂的心竟然沉静了些，不再咆哮着杀戮与毁灭，理智和本能仿佛回归母巢，神智又重新被自我掌控。
魔物静静凝望自己畸形的犬齿和指甲。
如果此刻祂向陆茜自我介绍，她一定会十分耳熟，因为那是系统成天在她耳边念叨的名字。
——阿希尔德·法兰特。
他是身份最高贵的法兰特血统之子，被皇帝施以厚望的帝国下一任储君。
但这样的他却被一只魔鬼诅咒，成为了对方在人间散布血腥的祭品。
——服从魔鬼的命令，抛去良心肆意杀人，他便能够恢复正常。
但至今为止，阿希尔德从未屈服于魔鬼对自己的诱惑。
那只魔鬼不满于他的不驯。于是每月这个时候，阿希尔德便会被魔鬼变成山间最下贱的野兽，孤身游走于森林的边缘，强忍肉体被撕扯裂开的剧痛，像一个见不得光的肮脏怪物。
于是他便躲在怪物应该待在的巢穴，静待诅咒的失效。
这样的等待总是煎熬又漫长，每一秒都需要忍耐着熬过。
阿希尔德慢慢地仰起头，看着毫无装饰的枯燥洞顶。
他就这样看了一夜。
……
第二天，陆茜惊讶发现，她的早餐竟然自己在锅里坐好了。
“还是第一次，”她垫了垫颇有重量的魔药精铁锅具，“会有食材主动跳进来，它是把这里当床了吗？”
系统没有睡醒，陆茜习惯了自言自语，“既然你这么自觉，那我也不客气。”
她正在把锅子点燃，就在此时，沉睡的魔物徒然睁眼！
每当处于这种形态，阿希尔德总是万分警惕周遭的一切。
他其实从不主动攻击人，但他感受到了陆茜身上传来的敌意。
于是无意识的。
下一瞬，少女白皙的脸被利爪刺破，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
陆茜还没有什么反应，那只魔物倒像是被自己的行为惊呆了，它在原地怔愣片刻，才拔腿而逃。
陆茜没有去追。
因为刚醒的系统叫住了她，“才五点半，你不困吗？”
被系统一说，陆茜确实觉得没睡醒，她揉了揉眼，不甘心道，“它把我的锅都弄脏了。”还敢逃跑。
“反正是你自己昨晚忘关门的嘛，”系统说，“到上学的点我会叫你，现在再去睡一会吧。”
“也行。”
听了系统的话，魔女干脆又重新爬上实验台，准备睡个回笼觉。
--
这次诅咒发作的时间，似乎又比上次长了。
回到宫殿的阿希尔德由仆人换了装，重新梳洗后，他赶去学校。
变成魔物的时候，他尽量不去伤人，总是一个人躲在幽暗的森林里，但昨晚他实在太痛了，于是无意识便闯入了魔女的巢穴，还弄伤了对方。
一上午，阿希尔德都坐立不安，他蓝宝石般剔透的眼眸不时会望向门那边，希望能看见一个全身罩着斗篷的娇小身影。
连好友霍克斯都发现了他的异常，“你昨晚又没回寝室，是不是和哪个女生，嘿嘿……”
出身武技世家的霍克斯有着他在严酷训练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聪慧能干，但为人过于八卦，阿希尔德非常不满他这点毛病，他命令道，“去给我买些治疗魔兽划伤的药膏，要地精亲手做的那种。”
霍克斯立马垮下脸，他那对随时会放电的多情桃花眼变得闷闷不乐，“可是地精开的药店离学校有几万公里！殿下，我——”
“少废话，”阿希尔德冷冷道，“你不是会飞，飞过去买。”
平日的皇太子殿下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为人很好相处；可一旦他动了火气，连霍克斯这种没心没肺的厚脸皮也只能认栽，他甚至不敢问对方为何需要那东西。
“是殿下，我现在就去。”
鹰兽人张开他那双褐蓝色的羽翼，有几根掉毛落下，不小心落到班级女生的脸上，见对方脸红，他得意一笑，接着从十八层楼高的窗户一跃而下。
烈烈阳光之下，化作雄鹰的同班男生展翅高飞，看着神气十足。
陆茜慢吞吞从教学楼走进去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会飞真好。”她憧憬道。
“魔女不是也会飞吗？”系统打了个满意的哈欠，因为陆茜这几天能量供给充足，它昨晚睡得不错。
“我的扫帚坏了。”
她回答。
陆茜站到作用等同于电梯的红色魔法阵眼上。
一般来说，蓝魔法是守护，红魔法是运输，黄魔法是攻击，一二年级学了那么久的基础魔法学，她只记住了这么点。
她一进门，阿希尔德的目光就紧紧锁在她身上。
陆茜一整节魔法史课都感觉如芒在背。
“不会是吃我给的魔药拉肚子了吧”她小声嘀咕。
在王子殿下的不耐烦濒于临界点时，霍克斯挥闪着翅膀回来了。
“地精真会做生意，”霍克斯把爪中的两盒药膏递给阿希尔德，“买二就送一块白糖蛋糕，它们是怎么想到把甜品店和儿童医院开到一起的。”
“你去儿童医院买的？”
“就在学校的初等部，咱们之前的校区，”霍克斯挠挠头，“我想着给人买药还是尽快。”
阿希尔德说了句谢谢，他收下药膏。
现在药膏拿到了，唯一的问题就在怎么送出去。
他又开始紧盯少女被斗篷罩住的后颈。
……
十五岁之前，阿希尔德和霍克斯都在比拉索的初等部念书，学习帝国的基本文化常识课程，那里不教魔法。
直到十五岁考上中等部，他们才开始正式学习比拉索四大学院的课程。
——魔法学，炼金术，魔药学，魔武技。
一般也在这个阶段，他们会遇到各种各样奇葩的、从大陆各地由学校特招来的学生。
有些背景相当神秘，比如他前桌这位女士，同学们口中的怪胎魔女。
阿希尔想起他第一次注意到陆茜这个人。
那是一年以前的事情。
当时的他刚开始承受魔鬼的诅咒，千刀万剐的痛楚凌虐肉身，他无法站立，整个人跌倒在魔沼森林的深处。
这片森林，连同比拉索的整座后山都是他的储君领地，在这里发作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尽管如此，因为受了伤，他被魔兽袭击，几只嗅血而来的魔犬争先恐后地抢食他的一只手臂。
它们贪婪地咀嚼，咬碎筋肉，阿希尔德发出无人能听见的哀嚎声。
直到有只饱食的魔犬去召唤其他同伴来分食，它奔跑的肉爪不慎抓伤了一个雪白小脚背。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躲在密林之中的他抬起头。
黑发黑眸的魔女单手拎起那只被捏碎了头骨的魔犬。
她朝他走来，然后仿佛没看见他一般，和他擦肩而过。
她当时嘴里正叼着什么一蹦一跳的东西，阿希尔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模糊视力，确认了那是条活鱼。
他看着那少女一口把鱼吞了。
魔犬一哄而散，他在寂静的深林喘息极久，才挣扎着离开了那里。
思绪回到现在。
阿希尔德思索着该怎么把这份药膏送出去。
幸运的是，今天有炼金术实验小测。
为了以防作弊，连神秘的魔女也不得不摘下她的兜帽，否则实验试卷会被记零分。
阿希尔德听见魔女咒骂了一声。
他极为罕见地，看见了她噘着嘴露出脸庞的模样。
——绝对不是年级中流传“能手撕巨怪的魔女肯定长得也和巨怪差不离”的相貌。
但魔女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流露表情。任何时候，她的神情都是漠然，仿佛这世间万物都和她毫无瓜葛。
阿希尔德看见她又掏出了他送的那只羽毛笔写名字。
这么说，阿希尔德松口气地想，她并非是那种抗拒他人任何好意的别扭性格。
他拿起桌上两盒药中的一盒。
魔女果然也不关心她脸上的伤口，只是用最粗糙的纱布胡乱贴上，因为要做实验，她的兜帽又被摘下了一点。
她左脸缠着雪白的纱布，因为刚才称金属块的动作太大，弄破了伤口，有血从上面渗出来。
没有人在意她的伤。
也没有人问一句，“你的脸怎么了。”
对他这些同班学生来说，同学受伤了是值得关心的。
但魔女？
想到上学期唯一一次和她合作，刚拿完新天秤回到小组的他，站在不远处听见那个男生的对她的抨击。
“魔女什么的死了才好！”
“……”
前桌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操作水晶瓶，却偶尔会因为石英的美丽结晶眼神明亮——
和他在森林看到的惊鸿一瞥，她叼着鱼满脸雀跃的表情重合。
这样的女孩子受伤了也没关系？
这样的人真的死了更好吗？
一道奇怪的感觉突然划过阿希尔德的心口。
这感受让他兀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4章 第4章
王子殿下从他的坐席站了起来。
然后他又坐了回去。
阿希尔德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关注，突然起身，当然会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
连站在讲台上的炼金术老师都抬起头，她推了推眼镜，“法兰特先生？”
“我没事，老师，”阿希尔德坦然自若地说，“只是帮我的搭档拿东西。”
被指名的霍克斯同样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阿希尔德姿态优雅地重新坐好，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次只是被众人注视到和他说了句话，她就抗拒的整整一周没来学校。
如果他贸自再送她什么东西，或许会再度平添她的烦恼，与他原本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决定徐徐图之。
似乎已经摸到魔女性格规律的阿希尔德决定把这件事交给他人来办。
于是金发男生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的朋友身上轻拍了拍。
“霍克斯。”
“！？！”
霍克斯简直受宠若惊。
——殿下平时不是最不喜欢别人碰他，或者被人碰到嘛！
而且他今天心情貌似挺差的，蓝发男生连忙转头，“随时恭候您的吩咐？”
阿希尔德失笑。
“别这么夸张，我只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用了拜托。霍克斯背后的尾羽都绷紧了，“您说，您说。”
“看到这两瓶药膏了吗？”
在霍克斯“那还是本鸟冒着大太阳去买的，毛都被晒掉了一大撮”的内心腹诽下，阿希尔德说，“想办法把它们送给陆茜。”
其实还有一块白糖蛋糕，但阿希尔德认为魔女不会爱吃甜食。
“那谁是陆茜？”
霍克斯就这么理所当然地问了。
阿希尔德长指指向前桌，“她。”
霍克斯惊得差点没从位子上摔下去。
“她！？”
……
直到这节小测打铃，霍克斯都没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他皱眉想了想，左眼皮长着颗泪痣的蓝发武技部部长，朝一个站在教室墙角发呆的兽人女生勾勾手指。
“萝比，对，说的就是你，你过来。”
女生胆怯地走过来，她小心翼翼问，“大人您叫我？”
霍克斯一般不欺负像这样性格胆小的家族扈从，但他实在没人可选，换个高点的人去，魔女可能会以为他在挑衅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交代了对方自己被殿下交代的事，他并没有觉得浑身一轻。
相反，他愁得那张精明的俊脸都皱成了一只丑鹰。
——殿下居然会开始关心那个魔女，难道真是中了她的魅药？
那身为第一贴身侍从的他该如何是好？！
那可是能一口吃掉巨怪心脏的魔女，万一殿下日后被魔女诱惑到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某天她突发奇想又想试试帝国的英勇侍卫，他霍克斯·格林的雄鹰之心的味道……
霍克斯突然感觉自己的鸟生前途黑暗一片。
--
萝比在被霍克斯下达那个命令后，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但不可以，萝比不可以倒下！你的家族之所以能安稳的存活，你的弟弟妹妹之所以都能来比拉索接受教育，都是托了霍克斯大人和他家族的福！！！
这样在内心给自己打了一千遍的勇气，萝比终于迈出颤颤巍巍的第一步，她堵在了魔女的面前。
“喝！止步！”
“？”
“魔女大人请请请您止步……”
“？？？”
陆茜看到一个身高不到她膝盖的小人儿挡住了自己回家的路，她朝她张开了小小的双臂。
这好像是她的同班同学，矮兔兽人萝比。
矮兔兽人是矮人和兔兽人混血的种族，她们容易受惊胆小，但性格勤劳肯干，种的蔬菜水灵灵且口感脆甜。陆茜内心默背完《法兰大陆的各种族图鉴》，她低头问道，“你有事吗？”
萝比浑身战栗。
“魔，魔女大人……”
“叫我陆茜。”
“陆，陆茜大人……萝比，萝比有东西要献给您！”
陆茜的手上被塞了一袋东西，明眼人便能看清里面的两盒治疗伤药。
“就是今天上课，”软萌的小兔子羞红了脸，她说，“萝比看到，看到您脸上受伤了！”
“所以，萝比就想着，或许您需要这个东西！”
她通红脖子一口气说完。
事实上这些话都是霍克斯的交代。
——因为不会有人胆敢凝视魔女的脸超过三秒，听说会被诅咒七窍流血而死。
可萝比并不害怕，相反她只觉得骄傲。
她虽然说得磕磕巴巴，但大人的吩咐她一字不差，她在天国的爸爸妈妈若看见这一幕，他们一定会感动得泪流满面的！
而且，妈妈说过和人说话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做兔的基本礼貌——萝比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刚说话时她努力去看了魔女兜帽下的眼睛。
——超过了十秒，但什么坏事也没有发生！
——这说明魔女谣言1号是假的！
于是萝比更激动了。
要知道，班上谁不害怕魔女啊！！！
——她能手撕神像那样高大的巨怪，朝刻薄的贵族脸上泼硫酸（虽然立刻用魔药治好了），魔女孤僻冷漠，魔女任性自我，魔女不懂得人世的一切美好情感——她们的内心只有邪恶的欲望。
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起码，萝比惊讶地看见了。
当她把膏药递给魔女的时候，对方怔愣片刻后，竟然脱下了漆黑的兜帽，她对她露出了一个苍白却浅淡的笑容。
【谢谢你。】
魔女这样说完，她抬脚离去，只留下愣住的萝比，她在原地站立了一会。
矮兔兽人那粉白的小脸忽然绽放出奇异的光采。
……
魔沼森林，洞穴。
陆茜捧着第一次有同学送给她的东西，她有点不知所措。
“我建议你最好丢了，”系统说，“虽然看起来是人畜无害还很好吃的兔子给的，但是，【善良的东西往往最邪恶】，这句话你不要忘记。”
陆茜认为系统说的不无道理，曾经她也相信过他人，但对方并没有给她同等的信赖回报。
“那就丢掉吧，”她点了点头，“但是这根胡萝卜，我可以留下吗？”
胡萝卜自然是矮兔兽人的自作主张。因为家里种的胡萝卜真的很甜，不自觉就想让魔女尝尝什么的，萝比将它也“不小心”塞进了袋子里。
“哦，”陆茜今晚不知为何，她看上去有些兴奋，“这里面还有一盒白糖蛋糕，她知道我喜欢吃糖，她应该不是坏人。”
系统：“……”
它不想再和陆茜讨论这个话题。它问道，“今天和攻略目标进展的怎么样了？”
每天系统都会给陆茜布置任务，因为是非常基础的“引起他的注意（1/1）”、“和他眼神对视（1/1）”，而且这才第二天，系统对陆茜其实没什么要求。
“第一个月，只需要你每天和他说说话，很简单的，”系统感慨道，“回想我之前那个宿主，她每个月要和七个任务对象交流，还得注意让他们不发现彼此，啊，那真是处处修罗场。”
“你又有前主人的记忆了？”
“那倒也没太多。”意识到差点说漏嘴，系统不再吭声了。
它默默看着陆茜开始做今天份的魔药练习。
陆茜将前几日摘的圣约翰草洗净，再加些茉莉，小苍兰和薰衣草，将它们磨均匀，花香和新鲜草叶的香气，这是学校里的同学都很喜欢佩戴的祛体温芳香包。
兽人居多的地方，动物体味会比较大，陆茜一般会拿这种香包练手，然后再拔高难度。
她一年级来到比索拉入学，就想过和同学交上朋友的时候，可以递一个这样的香包，毕竟是自己的拿手绝活。
但当时没人和她搭话，于是这些香包就只能卖给学校附近的村民，再由他们卖给偶尔会出校下山的学生。
有时候，她会看到班里有同学举起这个香包，夸奖它真的很好用，那时陆茜往往得忍住走过去告诉对方、说出“这是我做的哦”的强烈欲望。
一旦说了，对方就可能把它扔掉——那会很可惜，对那个香包来说。
因为错的不是它，错的是魔女而已。
陆茜做完今天的练习，就准备睡觉了。
系统照常向她说晚安，“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不要紧吗？”
“嗯，”陆茜头枕在新做好的一个香包上，它看起来比平时做的大一些，像是适合送给谁的礼物，“明天早上会有好吃的蛋糕，所以今晚就不吃了。”
“这是什么原理？”
“这样明早起来它就会变得更好吃一点的原理。”
陆茜说着，她闭上眼睛。
很快，那个枕着香包的小脑袋上，传出女孩子睡觉时均匀的呼吸声。
--
新的一天来临了。
陆茜觉得，今天似乎会过得非常顺利。
因为一大早，刚来到教室，正忙着用尾巴卷起擦黑板刷的班主任红克老师便和她打了招呼。
“早啊，陆同学。”
红克老师的右眼有一道刀疤，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那张英俊至极的帅气脸庞，火红大老虎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他打扫教室的身影看上去精神十足。
陆茜立刻就脸红了。
“早上好，红克老师。”斗篷里的魔女闷声说道，她满脸通红坐到位子，老师走了好久还双手托腮，沉浸于【喜欢的人刚和我问好，他是不是喜欢我】的幻想里。
“我发现你更偏爱混血的兽人族。”系统倒也研究过她的癖好，“但我要同你讲清楚，纯血种族的实力要强盛一些。”
混血种族是指异种族之间生下带有两族特征的孩子。例如纯粹的虎兽人从头到尾都是老虎，而混血虎兽人只有脑袋耳朵尾巴等范围特征，身躯是人形。
陆茜摇摇头，“智慧的魔女不会歧视混血。”
“倒不是说歧视不歧视什么的，”系统嘀嘀咕咕，“算了，随你的便。”
又过了会，它小声说。
“看你的斜后方。”
“我斜后方怎么了？”
转过头的陆茜，她的黑斗篷突然被一根硬硬的物什戳到。
“？”
“魔女大人早上好！这是我今早在家里田地摘的胡萝卜！还很新鲜！泥我擦干净了您趁热吃！”
一口气说完上面那番话的小兔子双手高举胡萝卜，待陆茜接过，向魔女上供完毕的她便满脸兴奋地朝对方鞠了一躬，然后蹦蹦跳跳地回教室后排的座位。
系统：“看来你多了个小迷妹，以后每天你都有新鲜的蔬菜水果吃了！”
陆茜：“……”
第5章 第5章
第一节铃声响了十来分钟，魔法炼器鉴赏课的玛卡老师才急匆匆捧着一大堆五光十色的魔法宝石走上讲台。
他一站稳，便将怀里捧着的名贵宝石噼里啪啦全倒在面前，“今天这节课谁回答对了这42种宝石对魔力增幅和抑制的具体不同效用，下课就可以从里面挑一枚拿走！”
他的话音刚落，全班都沸腾了。
“玛卡老师说的是真的吗？如果谁能说对，都可以任意挑走一枚宝石？！”
“随便挑？真可以随便挑？我第一次知道魔龙是这么财大气粗的种族，耶太棒了我想要那颗黑钴尖晶石好久了！”
难得向来讲究冷静礼仪的三年级a班教室此刻像炸开了锅，看到孩子们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额生两角的魔龙老师满意地点头，他抬起左爪拍了拍讲桌，很快教室又安静下来，他强调道：
“不过有一点事先需要申明：你们可以查阅课本资料，也可以上学校论坛讨论——但绝对禁止作弊！”
“至于什么是作弊，”他乌紫色的长指指向教室里坐姿最优雅的那个学生，“你们不可以问法兰特先生任何问题！还有法兰特先生，”老师的目光挪向班里最优秀的尖子生，“您能向我保证不打扰这场比赛的公平性吗？作为奖励，您也可以得到一颗宝石。”
阿希尔德的视线从那个似乎很为这场无聊比赛雀跃的兴奋小斗篷上移开，他礼貌颔首，“当然。”
看他心情。
王子殿下不能参加这种比赛的理由谁都知道：身着金白色打底的魔法学科院长袍，戴雪白手套的他——袖口，胸针，肩章。流苏，领结，佩剑。还有那和眼睛同款颜色的美丽胸链，项链戒指，上面都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效用的名贵宝石。
论起对这些工具石的了解，想必在座的学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所以每逢有这样的鉴赏课，他都会被任课老师客客气气请出赛道。
至于为什么并不爱美的他会戴这些东西——它们是为了抑制他过于强大的魔力。
高魔力的人会给人压迫感。阿希尔德虽说只有十七岁，但已经是必须得佩戴的魔力降幅器的年龄了。
在其他同学为了一块魔法石头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王子却在为他身上过多的沉重宝石而叹息。
“听你这么形容，”仇富系统说，“突然好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陆茜撇撇嘴，她要求道，“帮我作弊。”
魔女没有可以一起讨论的同学，却有系统。两人通力合作，很快便在课上的第三十分钟，查出了40种宝石的具体功效。
“还差两种，蓝珊瑚兔石和灰犀牛龙石，”大概是教室讨论的气氛太火热，身上开始不停出汗的魔女摘掉了斗篷，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她，“你也不知道，”她自言自语，“那不得不使出最后的绝招了。”
魔女最后的绝招是当然是魔药。她打算在向老师讲述宝石功效时，往自己身上喷些可以混淆人神智数秒的魔力药水，届时哪怕她说这两种石头是用来搓巨怪脚泥的，玛卡老师也会相信。
“不用那么麻烦。”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亮低沉的少年音。
“我告诉你，”那声音徐徐道，“蓝珊瑚兔石的作用是抑制28光魔法；灰犀牛龙石则比较特殊，你查不到是正常的，因为它是用来提高龙息概率的罕见龙宝石。”
魔女转过头去。
金发男生蔚蓝色的眼睛分外清透，他朝她打了声招呼，“早上好，陆茜同学。”
--
阿希尔德很满意地看见魔女用了他的药膏。
但看见她苍白消瘦的小脸，阿希尔德又觉得，她每天早上的早餐应该再加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王子殿下彬彬有礼地询问道，“你吃早餐了吗？”
如果没吃，他可以让霍克斯去外面买。
如果不吃，那这段对话便可以直接结束。
“……”
陆茜被突然向自己搭茬的后座惊得全身僵直，一瞬间很多他会同自己主动开口的奇怪猜测迅速流过大脑，造成她暂时的思维凝滞。
怎么搞的，开学第三年，第一次早上有三个人（加上系统是四个）主动和她开口说话。
她这是要人气翻身了吗？
好一会，魔女才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有一块白糖蛋糕了。”和两根胡萝卜。
现在教室热火朝天，没人注意他们俩在说话。
陆茜从她什么都能掏出来的书包里将她的丰盛早餐拿出来，叠放在课桌上。
“你看。”
她向王子示意。
阿希尔德看着桌上多余出来的那两根胡萝卜，他回忆着今早自己吃了什么。
大概是一碗奶油蘑菇汤，两块香草焗牛扒，几片黑胡椒恰巴塔——实际上都是加了魔力营养剂的药膳，它们并不好吃。
但不吃的话，那些服侍他的宫人会被父亲事后惩罚鞭刑，所以他全部吃光了，说实话现在胃里还有些犯恶心。
“我以为你会爱吃鱼，”王子露出沉思的表情，“会活蹦乱跳的那种森林鱼。”
“嗯？”陆茜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怎么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她迷迷糊糊地回答，“鱼我并不讨厌，但我更喜欢吃糖。”
“这样。”
于是顺利的对话就突然结束了。
原因是快到了下课时间，玛卡老师的身边已经堆了一群嚷嚷要回答宝石问题的学生，陆茜毫无犹豫也站起了身。
穿上斗篷前，她没忍住回头看，一举一动就像画出来、她气质高雅的后桌正好整以暇地半支着头望着她。
“加油。”他对她说。
陆茜摇摇晃晃地走上去。
魔女站着的周围自然出现了一圈真空。
但这也有好处，她并不需要排队，前面的人就自动苦着脸给她让行。
“啊，我们排了二十分钟，你让她过去干嘛？”
“那你站我这里，离她近可以早排到你。”
“艹我不要！”
陆茜在学科老师的面前站定。
她回避着周遭的任何眼神交流，抵触的，好奇的，打量的，开始像报菜名一样依次说出各种宝石的作用。
“黄橄榄石，明亮视野；海蓝宝石，水魔法变形；沙弗莱石，让小动物更加亲近你……”
她声音细如蚊吟，好在魔龙天生听力极佳，魔法炼器鉴赏课老师花了大概五分钟听完她的陈述。
他惊讶地赞美道，“很棒！陆同学，你做到了全班第一个全对！”
伟大的魔女并不会因这等夸奖骄傲自满。
陆茜像一只企鹅般沉稳地抖了抖自己的斗篷，她朝魔龙老师伸手，“老师，那么我要紫巫水女晶——”
“切，”一个不屑的喷鼻声自身后传入耳，对方像是在和自己的同伴闲聊，又像是故意说给陆茜听，“不就是召唤了邪灵之类的卑鄙巫术作弊嘛，有什么了不起。”
陆茜摘掉斗篷，扭头看向他。
男生并不敢和她对视，他把脑袋偏到一边，“怎怎么了，我难道哪里说错了！”
“没有。”陆茜淡淡地说。系统确实帮了她大忙。
拿到魔龙教师给的课堂奖励，她想要走下去，可右脚尖原地顿了一下，陆茜忽然偏头朝男生举起了左手。
那只左手正拿着那块宝石水晶。
男生下意识抬手肘护住自己的脸。
“看到这块魔法宝石了吗？”魔女纤细雪白的手腕摇了摇，“我的，不给你。”
男生：“……”
“哼汪，”他其实已经害怕，但还故作不屑，“反正你就是要用它去做些邪恶的坏事，跟我炫耀有什么了不起！”
“哼嘁，”陆茜睨他一眼，下一秒，她张口血盆小口，把那颗宝石吃进嘴巴里。
“嘎嘣嘎嘣”
宝石被咀嚼时发出的脆响声令男生目瞪口呆，占了上风的魔女傲慢扬起下巴，“吃进我肚子里，也不给你。”
男生：“………”
大概是盯着魔女的时间太长被诅咒了的缘故，男生的毛发从脖颈开始一路发红，他梗着脖子，“你牙口挺好啊魔女！”
朝座位走去的陆茜压根不理他。男生站在她身后双手叉腰，“喂，我叫道格·肖！”
--
陆茜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又遭遇了萝比。
今天这只兔子看起来似乎没那么惧怕魔女了，她先是小心翼翼和陆茜打了声招呼，然后跟上她，探头问道，“大人，您或许比起胡萝卜更爱吃南瓜？”
她家里的田地除了胡萝卜，其实还种有许多南瓜，如果魔女需要，她可以每天再摘一颗过来。
“胡萝卜就很好。”陆茜回答。南瓜多重啊。
“那大人，请问您喜欢吃甜食吗？”
甜食？是指萝比送她的白糖蛋糕？
想起那软绵细腻的口感，陆茜点头，“我也有回礼给你。”
“——魔魔魔女大人给我的回礼？！”
“叫我陆茜，”陆茜皱起眉，又很快放松，“你喜欢祛味香包吗？”
于是小兔子得了一枚有她兔脑袋那样大的香包。
她感动到都差点忘了下午霍克斯大人突然提来的那一袋沉甸甸的金币，以及他沉甸甸的命令。
“陆茜大人，既然你喜欢吃甜食，让萝比请你吃好不好？萝比知道有个地方做的甜点非常美味！”
……
陆茜跟着萝比穿过几座含有尖顶的渐变橙色房子。
比拉索魔法学院的中等部建筑物是橙，高等部是黑，这很好区分。两人路过到处都有供奉的女神像时，萝比停驻脚步，她虔诚合上眼，念出那句法兰大陆人人皆知的祷告词，“女神在上，请保护萝比和萝比的弟弟妹妹，和萝比在天国的爸爸妈妈。”
陆茜也合上眼，“阿巴阿巴。”魔女不信宗教。
“其实萝比老家也有女神庇佑的兽人神殿哦，”萝比同陆茜讲起人烟沸腾的乡下小镇，那种载满了鲜红玫瑰和粉蔷薇的平静村庄，“萝比以前一直和家人住在那里，话说，大人您住哪儿呢？”
“山洞里。”陆茜简洁回答。
“……”呃，萝比本以为会听到女寝103，或者女寝306之类的答案，就算是魔女，住山洞也太离谱了，她岔开话题，“我们到了！”
第6章 第6章
陆茜和学校里第一个送她东西吃，又愿意请她吃东西的女同学走进一个开放式的花园餐厅。
这里是比拉索第三食堂，又名贵族食堂，是只有贵族生徒才消费得起的地方。
陆茜仰头看这周围充满格调的高级装潢，她哇了一声。
萝比也哇了一声。
她俩都是初次来这里报道。
“据说每天下午五点半，全法兰大陆最好吃的油炸巧克力糖饼会在这售卖。”萝比头也不回地说，“而且我猜我们一定会撞见同班同学，毕竟咱们是a班，很多同学都是贵族！魔女大人，您看看那个人，他像不像咱们班的霍克斯·格林？”
第一次做这样事情的萝比极度心虚，背完上面的话，她两只粉嫩嫩的兔耳都羞愧得缩成了一团。
可这是霍克斯大人的命令，他也许是暗恋魔女大人不可自拔，于是给了萝比一袋金币，让她每天下午放学带陆茜来这里吃饭，顺便和他偶遇，还嘱咐她们的点餐得有白糖蛋糕。
“天啊，他朝我们挥手了，一定是看见我们了！”
萝比那浮夸的演技让另一端的霍克斯丢鹰脸到捂眼。
陆茜被小兔子拉住手腕往前走，她很惊讶这么丁点大的小人儿竟然有力气拽动自己，系统在一旁告诉她，“毕竟她是矮人和兔兽人的混血。”
“这两个种族哪个力气大？”
“都不，”系统科普道，“但矮人的祖先是龙。”
这涉及到了魔女的知识盲区，但陆茜眼下还真没心思关注这个。
走到亲切向她和萝比热情挥手的男同学身边，一个晃神，陆茜发现王子也在这里。
陆茜当然不知道格林家是皇室的第一侍从家族，她只是意识到王子原来有这么要好的朋友，他俩连放学都不分开呢。
“又见面了，陆茜同学。”他还是那么彬彬有礼。
“你可以叫我陆茜。”陆茜说。
“好的，陆茜。”
阿希尔德从善如流，“既然来了，不如加入我们。”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坐下一起吃饭了。
这是十分神奇的一幕：王子，魔女，和两个在围观人群眼中存在意义为零的
pc——不断有人经过这里，发出低低的惊叹声，关于魔女给阿希尔德殿下下魅药的传闻终于到了由不得你不信、势如破竹众人皆知的地步。
甚至有人站在闻讯不断来人的第三食堂门口，和每一个冲进去看现场的吃瓜群众推销。
“嘿要魔女魅药吗？20金一管，买三管送一只王子和魔女定情的羽毛笔！！！”
这种人毋庸说，必然是精通做生意的地精学生。
陆茜对自己周围的喧嚣流动不算毫无察觉，但她正好奇盯着面前的油炸巧克力糖饼。
“这是什么？”她问系统。
“和白糖很像又很不相同的另一种甜食，”系统今天给她科普到底，“你可以吃吃看，我猜你会喜欢。”
陆茜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用叉子插了一小块，喂进嘴里，她不知自己流露出的、那如小动物第一次见到蓝天般的惊讶表情，吸引到了同桌的几个食客。
连霍克斯都忍不住旁观起她那因震惊食物过于美味而睁圆的猫儿眼，他看得目不转睛。
“魔女会吃巨怪心脏以外的东西——”过了会，他侧头小声对萝比说出了他的观察报告。
“大人她还会笑呢！”
小兔子发出痴汉般的嘿嘿声。
坐在主座的阿希尔德托腮看着陆茜，他莹白的手指在桌上随意敲了几下，“你还想吃些什么？”
陆茜又咽下一块巧克力糖饼，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她说话。
——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边吃东西，又无比自然地和学校最受欢迎的存在聊起天了？
社恐魔女再单纯也知道这一定是对方引导的，看来王子是个好人。
“章鱼小丸子。”于是她大胆说出了自己一直很憧憬的食物。
——章鱼小丸子，据说是女神倪下最爱吃的零嘴，但因为是神的偏好物，只有神殿的人才知道它的具体配方。
“哦，”王子不动声色，“那个倒是没有。不如下次一起用餐，我让神殿的人做些送上来。”
于是几人下次的约饭也定好了时间——明天。
……
回到山洞的陆茜沉浸于“和同班同学一起用餐了，对方还说明天见”的兴奋情绪里。
“他说明天见，”魔女很会抓重点，“这就是说明天我就能吃到章鱼小丸子了，我听妈妈说那个是圆的，系统你吃过吗？”
系统摇头，“没有。”
“那等我吃到，会和你描述它的口感，”她像每一个春游前的小学生一样亢奋不己，“我先做魔药练习吧，做完了我们再聊。”
再怎么兴奋，陆茜还是沉下心，花了两个多小时，制作了一款非常精细复杂的练习魔药。
等她制作完毕，系统叹息着开口。
“其实这个章鱼小丸子的背后有个凄美的故事——和我的前一位宿主有关，你想听我讲讲我她那些波澜壮阔的经历吗？”
那个搅动各大陆洲风云涌变，让当时七大种族的最强者都为她神魂颠倒，最后将七大陆合并为一个法兰大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虽然她最后还是死了。
系统叼烟一阵叹息。
“不太想。”很难得吃饱了肚子，又进行了长期集中注意力的魔药练习，所以眼下已经开始犯困的魔女摇摇头，“我想睡觉，晚安。”
系统：“……”
不是说好要和它聊天吗？果然兴奋劲过后的小女孩最不靠谱了！
一夜浅过，第二天如约而至。
一进教室，陆茜又体会了把被众人注视的感觉。
但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比一周前进步了不少。
原来人就像弹簧一样，越有压力便越会适应。况且若说上回的注视还带着针扎般的敌意，这次大部分就是完完全全的讶异混杂着敬佩。
毕竟她让那个皇太子殿下和自己同桌吃饭，据说两人还相谈甚欢，光是这点班上的学生就无法再装作魔女不存在。
不同视线从那个斗篷身上划过。
陆茜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今天的早饭，一边准备早读一边吃起来。
灰黑的斗篷一动一动。
“我猜她在吃东西。”
“你猜对了，我耳朵尖，听见那里面有什么嘎嘣嘎嘣的。”
“魔女吃的肯定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嗯？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烤胡萝卜的味儿？”
这时，有几个外班女生鬼鬼祟祟跑过来，目标明确就是魔女本人。
“看来她名气都传到别的班了。”
“不会是殿下的粉丝团来找她算账的吧！”
趁阿希尔德还没到校，几个被认定是阿希尔德太太粉丝团的女生搓着手，她们露出一副没买到演唱会门票只能找二手黄牛的尴尬表情。
“魔女……我是说陆同学，那个药你还有吗？”
“什么药。”陆茜稳当当地坐在她的位子上。
“就是……”一个女生用小指头勾起烫好的长发，“让阿希尔德殿下对你神魂颠倒……的魔女魅药，如果有，我们这边希望长期大量订购！”
“啊对对，价格也好说！”另一个女生摸了把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
“你们稍等。”第一次有同学找她订购魔女制品，陆茜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羊皮纸，很认真地记下了对方的要求。
魅药、能让对方欲火焚身、最好还能增加体力。
……
“她们的意思是我给阿希尔德下了药？”待那几个女生离开后，陆茜问系统。
“咩？”系统还有点没从昨晚的打击中没恢复过来，“你给攻略目标下药了？”
“这个绝对不会。”陆茜神色郑重，“我发过誓，会当一个善之女巫，不然死后我的灵魂会下地狱。”
“那不就结了。”系统打哈欠道。
“但她们找我买药。”
“不就是魅惑人类男性的药嘛，”系统无所谓，“是个魔女都会做吧。你控制好剂量，不伤人的那种，雄性嘛，他们只会感谢你，不会诅咒你下地狱的。”
——那就是喝了让体内荷尔蒙飙升的爱情药水了。
对情爱一窍不通的魔女从那些女生和系统的话里总结出了她们想要的东西。
那种东西确实大街小巷都有卖，但陆茜有自信她的成色要比任何小贩卖的都好，想到这里，她的神色从淡漠变得跃跃欲试。
终于！
来到人类世界上学的第三年，不仅有同学请她吃白糖蛋糕和巧克力饼，还有同学开始信赖她，找她买魔女的秘药了。
或许这都是托了那个王子的福。
陆茜下意识眯了眯眼。
“我跟你讲，”系统好似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你的攻略进度似乎有点落后啊，对方对你的好感度还停留在不到21的【萍水相逢-对你有点关注的普通朋友】上，换我另一个宿主，这会已经上三垒了，你要加油知道吗？”
“嗯！”
陆茜回答的信心满满，但系统怀疑她压根没听懂它的话，不禁有些心塞。
怎么不通情爱的小女孩这么难教啊，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促进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呢？
……
陆茜的第一笔校园生意，就在“魔女把殿下迷得神魂颠倒”的风言风语下做成了。
往后的几天，陆茜白天上课，放学后偶尔会和新交到的朋友萝比（当陆茜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个词，萝比激动地哭了“魔女大人居然把萝比当朋友了！萝比以后一定什么都听魔女大人的话！”）去第三食堂吃饭。
她们会遇见也在那里用餐的阿希尔德和霍克斯，这个时候，第三食堂往往会非常周到地准备一份章鱼小丸子，一份白糖蛋糕，和一份油炸巧克力糖饼。
而对只吃生肉的霍克斯，只吃胡萝卜的萝比，以及几乎什么都不碰的阿希尔德来说，这甜腻的零嘴并非他们的意向，于是最后都会进到陆茜的肚子。
感受到了他们的好意，陆茜一直想着该用什么回报，但她这段时间忙着制造爱情魔药，她决定等魔药制作完成后，专门空出一天时间来答谢——知恩图报的魔女从不辜负友善之人。
终于，经过一周左右的制药，那几个女生订制的爱情药水做好了，不过对方拿药临走前，陆茜还是秉着负责任的态度，劝告了对方一句。
“这种迷情药最好用在和你原本就有暧昧关系的人身上。用在阿希尔德·法兰特身上，或许并不妥当。”
“啊？”那几个女生一脸懵逼，“谁说我们要用在殿下身上了，不不不，这是你误会了，你千万别这么想。”
“我们怎么敢亵渎阿希尔德殿下，我们要下药的对象是我们心仪的一位女性。”
“……”
这回轮到魔女说不出话了。
第7章 第7章
魔女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闯了什么大祸。
但既然这大祸还未临门，并且她特意把魔药制成了极为刺鼻的亮粉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效用，她暂时把这事落回肚子里。
比拉索学院实行帝国高等义务教育制，每月曜日至金曜日（周一至周五）正常上课，土曜日至日曜日，也即是双休日放假。
放假的魔女自然不能厚着脸皮赖在学校，萝比也告诉她，自己要回家照顾弟弟妹妹（“就是喊那群懒鬼起床！”），一个人回到山洞里的魔女正好趁此机会，制作起用来感恩的回礼。
“你采摘了很多迷迭香，甘草，还有柠檬马鞭草，”系统时常对她做魔药的步骤充满好奇，“是要做什么？”
魔女一边耐心清洗许久不用的蒸馏瓶，一边道，“精油，和香水之类的。”
“听上去就不像是魔药。”
“但效用其实和魔药差不多。”
制作完成，陆茜难得下了山，去附近的村镇买了专门包装礼物的可爱盒子，因为是面向学生的商店，产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陆茜在选完一根蓝色，一根粉色和一根金色的缎带后，有个小男孩指着她，“妈妈，是魔女诶！”
小男孩的妈妈连忙把孩子抱起来，“不许拿手指着别人，我们快走！”
系统打了个哈欠。
“你是毁灭了世界还是怎么地。”
“我没有那个能量毁灭世界，”陆茜一板一眼地回答，“确实有魔女毁灭过世界，但我和她不认识。”
给这些昂贵的盒子缎带，加上新搅拌棒、不得不经常购买的一次性手套、还有鼻涕虫消毒水结账一共用了2枚银币，陆茜在老板的热情推销下，又购入了一条扎头发的银绸发绳，上面系有漂亮蝴蝶结。
“来自东方的柔滑丝绸最适合您这样的美丽小姐，”与魔女做成了初次生意的地精老板站在店门口冲她鞠躬，“期待您的下次惠顾。”
魔女抱着这些东西回到森林里。
她精心地制作，精心地期待，到了月曜日（周一），一等到下课，就迫不及待地把东西塞进了相关人士的抽屉里。
——在大庭广众表达对他人的好意是社恐人士办不到的难题，但趁教室没什么人时，把它们送入抽屉还是她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担心和别人送的礼物弄混，陆茜在系成蝴蝶结的绸带上塞了小卡纸——也是她自制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第一个狂奔来向她表达谢意的是萝比。
小兔子真的很容易被感动，“您送了我迷迭香磨牙饼干，您发现我最近在磨牙了呢！！！”
“……”
魔女突然感到脸上突然有个湿漉漉的苜蓿草香气，再一抬头，三瓣嘴的小兔子已经满脸雀跃、弹跳力惊人地跑了。
“啊啊啊爸爸妈妈，我收到了魔女的礼物！”
第二个发现的是霍克斯。
他在阿希尔德“不要随手扔掉别人送你的东西，这种没礼貌的人不配当我的侍从”的平静注视下，他忍辱负重地收下，“谢。”谢。
“不。”客气。
两人和和气气地对视了一眼，尽量用最简单的文字交流完毕，继而立刻彼此移开视线。
而第三个……
阿希尔德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首先——“谢谢”，他礼貌地问道，“但为什么我会收到这样的东西呢？”
陆茜送给他的感恩谢礼，是一瓶小小的绿色柠檬马鞭草粉末，据说效用是提高振奋精神，放松神经，帮助促进消化——怎么看也不是合乎他情况的礼物。
阿希尔德把那句“我看起来是像你这样整天没精打采吗”的话咽下，不管如何，王室经年累月的教养让他不能拒绝女士的好意，他转换了话题。
“那今天你想吃什么？”
“诶？”
——今天他们也要一起吃饭吗？
……
现在的情况，还是四个人——阿希尔德，陆茜，一兔，一鹰，他们就这么坐在第三食堂的二楼，靠窗户边的位置。
这里会有舒爽的夏风吹拂，经过一周多这样的固定组合配置，围观群众已经把这一幕当做了第三食堂的日经。
但偶尔会听到楼下有人感叹。
“好羡慕那个魔女！”
“我也希望能和殿下坐同桌吃饭~~”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谈恋爱？”
说最后那句话的人往往会被群殴。
陆茜倒无所谓。
魔女的食谱广度惊人，她们几乎什么都吃，甚至有一种暴食之魔女的胃袋能吞下整个异空间。
收到礼物的几人说作为回礼，她可以随便点自己想吃的东西，最后这单由霍克斯请客。
霍克斯：“……”
“我吃章鱼小丸子和红糖手指饼，”魔女决定客随主便，“萝比？”
萝比不敢擅作主张，“霍克斯大人呢？”
“……”霍克斯早就生无可恋，“殿下吃什么我吃什么。”
于是最后又绕到了阿希尔德的身上。他神态坦然，“食堂的任何食物都让我没有胃口。”
就是肠胃非常娇贵，所以他不吃了的意思。
陆茜点点头。
“那你试试在食物上撒点我刚给你的药粉。”
“或许会有惊喜。”她说道。
恰好这时端来了一盘很常见的魔兽排，见阿希尔德没有动手的意思，陆茜脱下斗篷，她拧开药瓶。
“尝尝？”
霍克斯连忙说道，“我馋我先来！”
蓝发的泪痣男生一口咬下了被撒上诡异绿色粉末的肉排，接着，奇迹的事发生了——
他眼里划过一道惊奇，“好好吃！”
霍克斯在总结的同时又切了一块，他丢进嘴里，“就有种……让人胃口大开的感觉。”
两人倒没有强迫阿希尔德去试吃的意思，但王子殿下向来是善解人意的性格；况且，阿希尔德心道，如果他今天吃魔女的药吃出了毛病，最近就不用回去吃那些药膳了，可以理所当然说在学校受到了攻击胃部的黑魔法伤害，自己需要休养。
他也切了一块，优雅地送入口中。
“怎么样，殿下？！”霍克斯着急地问。
“好像……”阿希尔德眉头蹙起又舒展开，他声音很低，“我吃到了肉的味道。”
霍克斯满头雾水，萝比也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阿希尔德是中意这份浇满黑胡椒酱汁魔兽肉排的，于是又跑去要厨师再做一份——除非有特别想吃的东西，贵族食堂的食材都要提前预定，现吃现做。
餐桌上只留下阿希尔德和陆茜，金色头发的男生目光扫过那瓶巴掌大的魔药，此刻，他才领悟了魔女这份礼物的意义所在。
他说，“你很用心，谢谢你。”
只是和他坐在一起吃了几顿饭，便察觉出他吃不出来任何食物的味道——只能从食材的外观判断口感。
这件事连整日和他待在一起的霍克斯都一无所知，不过阿希尔德其实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晓它。
“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魔女眨了眨眼。
——她能说和他吃完第一顿饭，自己就觉察到了吗？
在她曾经的生活环境里，有不少像他这样情况的病人，魔女的身份之一其实是药剂师。
小孩喝了不洁净的水，会拉肚子发烧，成人得了魔疟浑身长满又红又肿的大包，哀痛难忍在地上打滚；在陆茜小时候，曾跟随她的父母游历各地的不同村落，看他们为那些穷苦没钱去求医的生病村民治病，将他们治好，然后得到感激的泪水和拥抱。
那里没有人会鄙视她的身份，大家都很喜欢魔女的存在。
甚至比起神殿，他们更会信仰魔女。
“就是，一看便知，”陆茜说，“我也很谢谢你，你给了我药膏和白糖蛋糕。”
“……”阿希尔德忽然怔住。
“萝比已经告诉我了，”她慢慢地说道，“说药膏是霍克斯让她送的，但霍克斯那么讨厌我，他应该不会关心我，所以我想，可不可能是因为你的要求……”
她越说声音越小。
“那药膏好用吗？”
阿希尔德突然问。
陆茜点点头。
“那天偶然看到你脸受伤了，所以我，嗯……”阿希尔德难得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微笑，“明天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好。”
魔女对第一次朝她绽放出真心笑容的王子，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第8章 第8章
魔女该是由什么构成的？
原本阿希尔德一直以为，她是由孤独，森林鱼，和那件永不从身上摘下来的灰黑色斗篷组成的生物。
现在却稍微洗刷掉了过去的想法。
——她很沉默，和人说话偶尔会紧张，不太敢看自己的眼睛，又愿意珍惜别人的好意。
——她被同学忽视，排挤，却自得其乐地生活。
阿希尔德认为他难以用简单的语法构造，去描摹这样的一个矛盾体。
最初，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像自己一样的异类。
阿希尔德的身份是法兰帝国的下任继承人，所以他做事总是在尽可能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并不尊重对方，而是以满足自己的探究心和欲望为第一动力。
他想要接触魔女，虽然对方害怕，他也不打算放弃，于是换了个方法。
魔女说爱吃甜食，他很好奇，就找了个理由把她带到自己面前，看看她吃东西的样子。
一切就是这么的简单。
只是觉得女孩子瘦成这样有些不健康，所以会偶尔投喂。
可收到她礼物的那一刻，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
……
阿希尔德抬起头，凝望天空中的三轮红月。
每月到了这个时间，魔鬼的诅咒便会席卷他的全身，刺骨的冷，健全的四肢一点一点被撕裂开来的痛；很快，他会从正常的人类躯体异变为畸形丑陋的魔物，然后整夜躲藏在瘴气四溢的沼泽魔林。
他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幼狼，蹒跚着磕磕绊绊向前行，在浑浊骚腥的炼狱游荡，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那只魔鬼便会在耳边轻声诱惑。
【杀】
【祭品……】
【杀！】
【快去屠杀！】
【用他们的鲜血……来抚平你的痛苦……】
“啊……”
阿希尔德重重地喘息着。
身体的剧痛，精神的崩裂，完美无瑕的面具被狠狠踩碎，上回好像比上上回更痛，这次又更痛了。
没有谁在这样的折磨下，能够保持身为人的尊严。
他不自觉望向了那个山洞的附近。
阿希尔德天然地抗拒那里。
不是所有怪物都想要恢复正常。
他并不乐意在这种时刻靠近魔女。
——因为她会让自己头脑从混沌变为清醒，让自己想起他分明是谁，却沦落至此，这样可悲的自己，难道保持着无知无觉的沉沦不是更好吗？
但是，这一日比一日剧烈的折磨，让他在痛感到达极致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就朝着那个地方跑去。
他看到了魔女。
她正在做什么？
--
陆茜正在钓鱼。
昏暗的天空无星无云，带着淡淡腥味的凉风吹拂着这片荒凉之地。
充满异域风情的三轮月亮悬挂于天，远远地望去就像渐变的调色盘，自左往右，从褚红到深红，旁边晕染着浅色的环，在黑暗中闪耀着独特的光辉。
法兰大陆每月都会有这样的一个三晶日，这一天的晚上，头顶上的月亮会变成三个。
既然夜晚变得格外明亮，就很适合出来野外钓鱼，抓魔鳅，还有受魔法元素扩张影响，特别亢奋到处乱飞的土耗子。
“我真的会谢，”系统直接告辞，“下辈子希望不会再遇到一个喜欢抓土耗子的宿主。”
它睡了。
陆茜不理它。她鱼钓半天没钓到，刚光着脚到处跑，抓了通土耗子和魔鳅一顿猛吃，舒服了之后，她觉得嘴里有些渴了。
于是丢开自制的粗烂鱼竿，她趴到湖里喝水。
正从后面缓缓靠近她的阿希尔德多希望此刻他能开口说话。
——如果能开口，他一定会告诉陆茜，湖里的水是不能乱喝的。
果然陆茜喝完就开始吐。
“啊，”她跑到很远的地方吐完，擦了把嘴，“倒霉哦，这湖里居然有小蛇。”
阿希尔德：“……”
见陆茜收拾器具准备回去，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并不打算像那晚一样，吸引她的注意。
魔女居住的森林，森林的最深处，当你夜晚抬起头，会看到美丽神秘的银河，有的时候，天空还会下流星。
尤其是像这样三颗红月一同现身，散发着强烈魔法元素的天体让整片法兰大陆发出轻微地颤抖，有滚烫的什么东西落到了陆茜的头顶，把她的黑发烧出了一个小洞。
“下流星了。”她抬头，双手合十许愿，“我明天想吃章鱼小丸子。”
今天是土曜日（周六），又一个休息日快过去了。
陆茜加快回程的脚步，魔女不会说出她最近开始渴望上学，渴望上学见到朋友的这件事，所以刚才向流星许愿时，她也用腹语说出了这个愿望。
马上要钻回山洞，就在这时，陆茜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正细碎摩擦着粗糙的森林土地。
转过身的魔女，和被流星砸得直想叹息的阿希尔德眼神正面交流。
“又是你，”魔女说，“那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小东西。”
……
看到什么毛茸茸的动物就抓是魔女的传统。
但是，被抓到具体会怎么样，这得看魔物的运气，一般不可爱的会被拿来做魔药实验，或者直接被吃掉。
可爱的会养起来，介于中间的，则看她的心情。
陆茜单手抓着鼠形怪物那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进了山洞就把它丢进唯一空着的那口魔药锅里。
“似曾相识的场景哈，”陆茜搓了搓手，她声音清亮警告小魔物，“不要再挠我，否则……”
她突然摸到了手心里的血。
“你又受伤了呀。”
得知对方像上次那样受了伤，她倒也失去和它计较的意思，干脆大大方方地闭上眼睛，躺在实验台睡了。
不过这回她记得把自己的坩埚垫了几个防液体渗漏的垫子。
小魔物：“……”
所以也没有善良的魔女捡到可爱（划掉）小动物，把它抱在怀里治病的待遇流程吗？
——而且这垫子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什么它的模样令它充满了既视感？？？
第二天清晨转瞬即来。
陆茜一睁眼，便发现，有什么血腥味很重的东西正在流血，她揉揉眼睛，不敢相信那小魔物的血竟然能流一整夜。
“你是，”她略迟疑地说，“来月经了吗？”看来她给它垫卫生巾真垫对了，“我再给你垫一片吧。”
魔女哒哒哒地跑到老旧的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了一包东西。
小魔物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地精出品-呵护女性卫生健康】的字样。
阿希尔德：“……”
他简直不愿再睁眼了。
“原来你是雌性，但这应该不可能……”陆茜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了一阵，垫好后，她随手拿抹布，擦掉地上这小魔物流出的血，“先让我看看你的性别。”
小魔物猛地睁眼，“！”
——似曾相识的场景一触即燃，鼠形魔物腾空一跃！！！
身姿灵活的魔女机敏性极强地用捕土耗子的魔兽网将它网住。
“嘿！”魔女笑眯眯道，“我抓了十年的土耗子，论逃跑，你还不是我胃里那些小东西的对手。”
鼠形魔物：“……”
于是，尊贵的帝国第一继承人，皇太子阿希尔德殿下，就这么被一个年幼无知的小魔女，摸了蛋。
“你是男孩子啊。”
“……”
“也就尾巴长得还算可爱。”
“………”
“不然你留下来给我当宠物吧？”
“…………”
——这真是失礼，失礼至极的魔女！！！
小魔物万念俱灰。
小魔物落荒而逃。
——最后当然是被捉回来了。
这次陆茜可没忘记锁门。
她往小魔物身上的伤口倒了许多药粉——原来那天她看到的密密麻麻的东西并不是眼睛，而是不知被什么割破划开的圆弧状细小伤口，大概有上百道，正是它们让它浑身发红流血。
抹完药，她不再招惹不知躲到哪里生气的小魔物，只是高声提醒道，“你今天最好在我这里躲一下，”魔女苍白的手指了指外面混黑的天空，“【夜走百鬼】会很危险。”
三晶日的这几天，因为空气中过于充裕的魔力，各种在平日不会出山的鬼魅魔物，甚至连巨龙都会出来晃晃。
这并不是适合弱小生物出门的好契机。
那只小魔物看得出是有智力，能理解人言的，魔沼森林这么大，这种智慧型魔兽的数量不在少数。
但它看起来还是幼崽模样，应该是在森林里和妈妈走散，所以才经常受伤，还不幸撞到了魔女的地盘。
陆茜进一步向它解释，“【夜走百鬼】的意思是会有最少一百只鬼出门，你很弱，出去就会被它们一口吞了。”
小时候每逢这几天，妈妈都不让她出门，但会给她做好吃的白糖蛋糕。
想起妈妈，魔女干脆趴在山洞前，她静静地发起了呆。
“……”
【夜行百鬼】，刚才她说的这几个字，是三晶日的东方叫法吗？
奇妙的东方语言，总是蕴含着独特美感的音节韵律，听说有些字符还具有强大的魔力。
原本正憋闷的鼠形魔物见魔女托腮发呆，好似在回忆着什么，表情变化丰富极了，它不由观察着她——
她不时会忧郁地叹一口气，但不时又会突然露出笑容——阿希尔德注意到，原来她笑起来会露出一对可爱小虎牙。
这是他在班上从来没见她流露出的陌生模样。
魔女好像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偶尔被人冒犯，会露出有些生气的样子；最近能看见她小小弯唇，可那微笑也是转瞬即逝。
阿希尔德想，听说魔女大多会游荡于荒野郊外，她们出没在暴风骤雨般的夜晚，漆黑寒冷的雪山脚下，伴着凛冽决绝的飓风，它刮起她们毫无温度的湿灰兜帽，从那帽檐下冒出几缕神秘的黑发。
这些都只是传说。
真正的魔女，独自住在隶属于他人的领地，她没有家，也没什么朋友；她会自由自在地在湖边玩耍，然后玩累了躺在山洞的石板床上酣睡，会因为想吃什么东西，就虔诚地闭上眼睛向流星许愿。
她很快乐，但也很寂寞。
虽然她从未向任何人表达过寂寞，但看着她站在湖边沉默望着天空的样子，令阿希尔德莫名想到了他自己。
他也学着对方深深叹了口气。
而这口叹气声终于暴露了他的所在地。
下一秒——
“哈！”陆茜一把抓住挣扎中的小耗子（bushi），“你居然藏我放内衣的柜子！这下被我抓住了嘿嘿！”
小魔物：“……”失察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上药，总不能一直流血啊？”
她会这么好心？
“从哪里开始呢？嗯，就先从这条蓬松毛茸茸的尾巴开始吧！”
小魔物：“……”果然。
于是，一人一兽就这么度过了愉快（？）的宅家周末。
到了月曜日，来到班上的陆茜总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瞪着她。
她拿起一块待会武技课要用的附魔石头，小声跟系统说，“感觉我耳朵后面凉飕飕的。”
“活该啦，”系统打了个长长哈欠，它睡足了整个周末，“谁叫你跑到湖边玩，那里湿气重，你肯定是感冒了。”
它话音刚落，陆茜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果然是感冒了——”系统的话还没说完。
但紧接着，令人料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捂着嘴巴的陆茜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鼻腔流下，铁锈味的血正一滴两滴从她手缝中滴落。
她流鼻血了。
第9章 第9章
魔女她竟然流鼻血了。
这个爆炸性新闻从出生到轰动全年级只花了不到半个钟头。
下课后，三年级走廊里的学生两两群聚，他们表情夸张，七嘴八舌议论着新鲜出炉的魔女秘闻，“据说是她昨晚为了获得黑暗能量献祭去杀人了。”
“我丢，不愧是魔女！”同伴又害怕又兴奋，“那她杀了几个？”
“我听说是十个。”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一百个。”
“啊不是一千个吗？！”
“据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学校后山那个万人坑，就是她挖出来的。”
“！！！这也太邪恶了叭！”
……
被全校学生尽情脑补的邪恶魔女正捂住自己不断向下淌血的鼻子，陆茜本来想直接回家，但恰好这节是班主任红克老师的课。
对方一进来鼻头先在半空中敏锐地嗅了嗅，随后便走上前诧异掀开她的斗篷，两只大虎掌像对待小婴儿那样把她抱了起来。
他对班上的同学说，“这节自习，班长管一下纪律。”
陆茜小脸通红地被自己暗恋的老师一路抱到医务室。
那里的值班医师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眼疾手快给她打了一剂强效抑制针。
“这孩子魔力突然爆溢了，很危险的情况啊。”
“是的，”有多年班主任经验的红克伸出肉垫，摸了摸班上女学生滚烫额头上的冷汗——流鼻血以外，魔力爆溢的典型症状就是发高烧。
他沉吟道，“是我失察，没想到三年级就开始有魔力爆发的了。”
“这不正常，”值班医师说，“很多孩子到高年级都不会有这种情况。”
“上一个还是……”
陆茜在两个成年老师的讨论声中睡着。
醒来后，她看见病床边不远处站着一只不到人膝盖高的小兔子，是萝比。
她正在给陆茜拧换敷的热毛巾，见陆茜醒了，她连忙跑过来，“您感觉好些了吗？”
陆茜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她点点头，“我好了，谢谢你。”
她刚想从床上下去，却因药效浑身无力，差点一屁股坐到冰凉的地上，萝比连忙给她垫了一下，却几乎没感觉到魔女的重量。
她好轻，她原来这么轻，小兔子在心中想到。
“学校的老师们都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突然流鼻血，阿希尔德大人让宫廷御医来给您看病，查出您突然魔力爆溢是因为……”
萝比尽量撇去眼中对魔女的怜爱，“您最近吃的东西太有营养了。”
……
“可以说说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吗？”
在陆茜住了几天学校的医务室出院后，某个放学下午，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一群推推搡搡、脸蛋陌生的同学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里面大部分是当初嚷嚷着“魔女肯定是杀了上百号的人受到反噬才流鼻血”的学生，经过一周左右的谣言反转发酵，他们一次次失望地从校医老师那里听说，原来魔女不是因为献祭黑魔法，而是因魔力爆溢住院的。
至于魔力爆溢的理由，说来可笑，竟然是因为魔女最近吃太好了。
——那她以前究竟都在吃些什么东西啊！
对魔女谣言说的有鼻有眼眉飞色舞的，结果被打脸成这个样子，现在几乎成了班上笑话的这些人实在无语；说不服气也好，好奇心也罢，总之几个胆大的酝酿了一下勇气，就号召其他人跑过来直接问魔女。
“总不可能真吃巨怪的心脏吧。”其中一个女生小声嘀咕。
那东西也没什么营养啊！
“……”
陆茜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关心她的饮食。
她的第一反应是像从前那样，拿沉默搪塞过去，但最近的频繁开口磨练了她的勇气，于是她勇敢地回答道：“我吃土耗子。”
“哦——诶？”
这群家境大多不错，以贵族居多的学生面露震惊，“土耗子！？”
——魔女竟然吃那种脏不溜秋到处乱爬的鬼东西！？？
“就是一种毛茸茸的黄毛小魔鼠，”以为他们不认识的魔女算是耐心地解释，“我有时候也会在森林钓鱼。”
“！”钓鱼？？
“但刺多的我不吃。”
“？？？”她还嫌鱼刺多！？
“……”
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之后，这些学生看陆茜的眼神已然变了。
——被传闻杀人不眨眼的三年级怪咖之首，魔女陆茜，光是和她有关的各式灵异谣言便有
个版本。
什么不要和她目光对视不然会被诅咒、别踩她影子否则会有东西拉你进去、只要得罪她的人一定会变得不幸又倒霉……
年级里还真有不少人考试考砸了、或者早上没注意摔了一跤，会骂一句“肯定是那个魔女刚从我身边走过，擦到了我的袍子”，然后下回没好气地避开她。
但此刻正站在这里的这些人，却听见魔女说出“我平时的主食是小耗子干和湖里的鱼”，这样闻者落泪听着伤心的话。
这让完全不是出于好意来找陆茜问话的学生们哑口无言，如果她没有撒谎的话。
“那，”有个男生仍不满意，“是因为身份是魔女……”仿佛说出这个词都有点弄脏他舌头，“所以你就偏爱这种，这种……”
不正常的东西。
恶心的东西。
普通人都无法下咽的东西。
他嫌厌地皱了皱眉，“这就是你的理由了？”
“……也不算偏爱吧。”
正试着做对话练习的魔女当然意识到了，这个人话语里对她饱含的歧视与恶意。
但她让自己想着萝比雕刻的笑脸胡萝卜、和阿希尔德的黑椒味章鱼小丸子回答。
“我也喜欢食堂卖的魔兽肉排啊。”
显然它的味道比土耗子好吃多了，就算是魔女，又不是没味觉的生物。
“可是那个一份根本吃不饱，多加一份又要再花三铜币。”
言下之意是聪明务实的魔女根本不会被虚占肚子的魔兽肉排套娃。
男生：“……”
陆茜忽然盯住对方的眼睛，“我也有个问题。”
她看着这个立马移开视线的男生，魔女的表情带点困惑，又其实已经了然，“你们到底是想要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那当然是——”
“我说说我的猜测吧，你想得到的答案，压根和我本人毫无关系。”
“因为只要是对你足够猎奇，刺激有趣，能证明我是个异类，你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对吗？”
陆茜并不客气地打断对方。
“我……”男生一怔。
她……好像说的也没错。
他们这帮人确实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那我没什么可回答你的了，”魔女说，“你们可以走了。”
“可是！”
那个男生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闭上眼睛的魔女一句“我诅咒十秒内还站在我面前的人，这周周考全挂科”吓得落荒而逃。
“十、九……二、一。”
陆茜放开捂眼的双手，眼前空荡荡一片。
——虽然这是帮讨厌的家伙，不过有能锻炼和陌生同学说话的机会，倒也不亏。
“你胆子变大了。”系统戏谑道，“以前这种时候宁愿忍着回家哭一顿，也不敢这么做的，是谁给了你勇气呢？”
陆茜默不作声。
她有时候觉得系统有点讨厌，但看在它和自己一样，没什么人可以说话的份上，她便宽容不和它一般见识。
而且，它一直只有她可以聊天，也就是说它只有她一个朋友。
而她的朋友是它数量的三倍。说不定以后还会更多。
所以谁会和系统这样的可怜家伙计较啊。
……
放学后，陆茜又吃到了上周末心心念念的章鱼小丸子。
捐赠人来自善良的王子殿下。
就是对方今天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如果你很想冲一个人发火，她却可怜兮兮的，让你有火发不出来，你会怎么做？”
第三食堂的二楼，阿希尔德支着额头，他问吃得正香的陆茜。
陆茜擦了把脸上的酱汁。
“我会给他做很苦很苦的魔药，让他苦到哭出声。”
阿希尔德若有所思。
“这世上有你不愿意吃的东西吗？”例如什么很苦的食物。
“当然有，”陆茜对像是在和她闲聊的阿希尔德尽情说出她的魔女秘闻，“我不吃巨怪的心脏。”
“噗！”
正埋头喝茶的霍克斯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第10章 第10章
魔女开学的第一个月，就这样平缓和煦地度过了。
系统在最后一天为陆茜统计攻略情况：“嗯……进展，不好不坏，37的【小有所成-对你还算亲近的友人】，你是不是对男人不太擅长啊，宝贝？”
陆茜皱起眉，“叫我陆茜。”
她当然有喜欢的男人！
想起那天红克老师结实有力又毛乎乎的手臂，粗糙的硬毛刮在她手腕上的鸡皮疙瘩触感，她不禁脸红，“也许你该让我换个目标？”
“嗯……”系统仍是懒洋洋的，“确定了攻略对象就不能换人了哦。”
“不是可以更换线路吗？”
“那能量不够我也没办法呀。”
“……”
面对系统这样近似耍无赖的回答，陆茜不吭声了，见她和自己赌气似的不理它，系统此刻倒也不好向她开口知会另一件事。
——【阿希尔德·法兰特，隐藏线路已开通】
算了，系统想，这个秘密就暂时由它保守。
……
三年级学期的第二个月起，陆茜终于能开始专精魔药科目的学习。
这是比拉索魔法学院的独有特色：开头一个月一口气学完该年级必修的全部课程，考完试，余下时间便可以自由地专注你的院系课程。
陆茜在上学期期末通过了魔药学院院长的首肯，以及相关的二十多门魔药考试——统一拿到了a+的水准，她无需再在初级魔药学上花功夫，而是可以直接专攻中级魔药科目。
这对魔药学以外的学科都学得一窍不通的魔女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虽然她现在没有太排斥需要四人小组合作的炼金术课了（哪怕是霍克斯也会臭着脸加入），但吟唱魔法是她的弱项，而且魔女真的很讨厌天天上体育课。
所以得知可以整天沉浸在魔药那迷人香气的海洋，听着瓶瓶罐罐碰撞的清脆声音时，露出明显幸福表情的陆茜，让宣布这个消息的红克班主任都惊讶地挑了挑眉。
“原来这孩子也会有开心的时候嘛，”大老虎下课后尾巴举着保温杯，和其他任课老师在办公室闲聊，“我女儿高兴的时候也是那样的。”
“毕竟都还是些小孩子。”另一个老师赞同道。
说完了好处，坏处自然也是有的：对于混在一起快三年的a班学生来说，以后除非选了同一院系，进行走班制学习的学生们从此只能在一周两次的晨读班会、基础武技（体育课）和户外实践课（还是体育课）见到彼此了。
同理三年级的其他几个班，b班，c班，d班……情况也是一样。
如果这个消息换作一月前，陆茜并无所谓，可当下她有些小忧郁。
要和才刚新交到的朋友们分开了啊。
陆茜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上面又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牛奶。
她：“……”
最近似乎流行起了这样的一种趋势，就像投喂会伸爪咬人的小动物似的，学生之间流行起投喂魔女的游戏。
于是每天，陆茜一到校，便能看见自己的课桌上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也许是之前那帮嘴碎的学生把她的饮食习惯散播出去的错。
陆茜没有表情地皱着眉想道。
大部分情况，警惕心颇强的魔女会将桌上不知是出于恶作剧还是真心实意的食品放进书包里——她仿佛能装下世间万物的书包，准备等以后再作打算。
但今天这瓶牛奶……
她拿起看了看，背后的小卡纸上酣畅淋漓写着【道格·肖大人赠】。
道格·肖，这不是那天宝石鉴赏课和她对呛的那个男生吗？
既然是同班同学给的，那应当没有问题。
能一口气背下班上32名同学名字的陆茜摘掉斗篷，两下将它喝干。
不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兴奋的汪叫。
萝比一进教室便跑到陆茜的面前。
“大人早上好！”小兔子似乎总是那样活力十足，“给，这是刚从我家地里□□的胡萝卜，趁热乎吃——还有还有，您已经选好了去哪个学院了吗？”
大部分人都犯有拖延症的毛病，不到最后一刻，他们决定不了去哪个学院进修，故而许多学生都是前几日才终于做好选择。
但对陆茜来说，这是她几乎一出生就决定了的事情。
她给萝比看自己深绿色的魔药科长袍。
“您去了魔药学科院！哦，这真可惜……”
萝比神采奕奕的表情顷刻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我是炼金术科，当然啦，这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种的胡萝卜南瓜太多没地方放，爸妈和我只好把它们雕刻成各种东西拿去集市买，最后双手不得不变得灵巧起来——都怪我那群懒鬼弟弟妹妹不怎么干活！”
她气鼓鼓地说。
萝比似乎逐渐在她面前放得开了，不再动辄一副害羞脸红的样子，“但是我们还是能经常见面的吧？每天上大课，还有放学，萝比都会在老地方等您。”
萝比说的老地方，是她第一次将魔女拦下的教学楼走廊拐角。
想起那个地方，初见面小兔子颤颤巍巍朝她张开的双臂，魔女还颇有些怀念。
继而她豁然开朗。
对啊，她和萝比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的意思是，哪怕分开，哪怕离得很远，也会因为思念彼此而时常联系。
“嗯，”魔女露出笑容，“我也会等你。”
“大人！原来您有小虎牙啊！”
萝比星星眼，她合并前肢的两个绒毛兔爪，第一次大着胆子蹭了蹭陆茜的斗篷，哦我的兽神它真是像魔女本人一样软和，“那就这么约定好了！萝比先走了！我要去快点领袍子！”
风风火火的小兔子在陆茜的视野里消失。
陆茜在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顿了顿，她转过头。
后座金发蓝眼的男生，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正随意翻动着手里的精美魔法书，哪怕从陆茜的位置，也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隐约紫罗兰，青玫瑰和露百合的香气。
感受到有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他抬起头，随意向陆茜问了声早安，“早。”
“殿下的衣服每天都会有侍女拿最新鲜的花朵薰好”，陆茜脑海里适时传来霍克斯无不怨念（仇富）的解说音。
“早。”
刚才和萝比约好的高兴喜悦，在想到以后一扭头再也看不到这个人后，又一下子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阿希尔德主攻光明系魔法，他自然要去魔法科学院，认识新的同学。
也就是说，像这样和她每天相互问安、一起上不同的课、小组合作、下午约好吃饭的情况，大概就会变得越来越少见。
陆茜有点后悔他们邻座快三年，从前竟没说过几句话——现在分开，估计以后上大课她也不会和几百人竞争挤破头坐到他身边。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在某一天因为不经常说话，不经常联系，从此便慢慢疏远。
陆茜从包里又掏出了几瓶魔药。
“这个撒在主食上能闻到香喷喷的烤面包气息”
“这个滴两下在牙刷上口齿能保持一周左右的清新”
“这个喷在太阳穴就能连续看20小时的书不会疲劳，会感到很精神”
……
阿希尔德见小魔女还在一瓶瓶往外掏，偶尔会说一句“这是给霍克斯涂翅膀的，涂了不掉毛，如果他不要就扔掉”，他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我去的是魔药科院，以后上课我们大概不经常见面了。”
陆茜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所以给你们做了些魔药，有备无患。”
阿希尔德扬了扬眉毛。
——她这是在向自己表达不舍吗？
“没人告诉你，”沉吟了片刻，金发男生弯了弯唇角，他像是漫不经心说道，“我四个院校所有科目都全能呢？”
第11章 第11章
四个院校所有科目都全能。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阿希尔德愿意，他可以去任何一个学院的任何中级以上精修课程学习。
甚至如果考试都通过，普通学生毕业只能拿到的一本毕业证，他可以一口气拿四本。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阿希尔德对魔药学科感兴趣，陆茜便能时常在中级魔药的小课堂看见他。
——正如阿希尔德所言，在一节《蒸煮性魔药的坩埚选择-中》的课上，陆茜又听到周围新同学的叽叽喳喳声。
“哦女神在上那是不是阿希尔德殿下？！”
“早知道他会来上这节课我早上起床就洗把脸了！”
温柔高贵的王子殿下对几个痴望着他脸颊飞红的仰慕者笑了笑，陆茜惊奇地发现，他的座位竟然又在自己的身后。
“早上好，陆茜。”
金发男生表情正常地同她打招呼。
“早。”魔女目光一扫，他身边正坐着满脸苦闷的霍克斯。
他冲自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茜回了他一个大拇指。
明明是武技院却不得不来上这破魔药课的霍克斯：“……”
更郁闷了。
三年级的第二个月就这样，以一种令人心情轻飘飘的状态展开了。
但课程内容却并不轻飘飘。
中级的魔药课程，绝不是像去年前年魔药基础那样的简单轻松，课本也从明亮轻薄的软皮本进化成了单手都握不住的大部头。
魔药科的学生们在今年不光要学习魔药制作，更有草药精细鉴别，细化制药实验步骤，魔药战斗学等课目（天知道两个药剂师站在原地互丢粪瓶是件多么令人尴尬的事）。
陆茜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接踵而来的繁重课程压垮了她的小小身躯，有那么多东西要学，有时饭也顾不上吃，半只土耗子干就凉水一灌，便可以继续温书了。
她好不容易有点轮廓的小脸蛋又瘦了一圈，让系统看着直摇头：“你小心又营养不良。”
“我每天都吃萝比给的胡萝卜。”像只小松鼠般腮帮子鼓鼓的魔女嚼着肉干说道。
这天，她抱着怀里的《魔药入门-中》，《1000种毒草的辨别方法-上》；《如何在后花园种植魔药而不被龙鸟吃掉-下》……等快把自己淹没的堆成山的课本，急匆匆赶去上下一节课，突然和一个足够结实的温热身躯撞上，她怀里的书霎时散落一地。
“抱歉抱歉！”
在校园里跑太快结果撞到别人的小麦色皮肤女生一怔，连忙蹲下身体帮忙捡书，她飞快地帮陆茜把东西重新整理好，“你去哪个教室，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谢谢。”
“哎呀你别客气！”
小麦肤色的女生冲她爽朗一笑，她看起来有一米八五，或者更高，“大家都是同学嘛！”
“……”
不太会拒绝他人好意的魔女只能让她跟着自己一路走到魔药教室。
“这不是巧了，”陆茜刚入座，就感觉身边有个热乎乎的身躯也坐了下来，是那个小麦肤色的女生，“原来我们还真是同学，你可以叫我阿瑟。”
银发银眸的女生笑容明亮地朝陆茜伸出手。
“……”这种自来熟向来是魔女的天敌。
陆茜在她手上艰难地碰了一下。
“陆茜。”
“哦，茜茜！我很高兴认识你！”
“……”怎么办，她就是憋不出‘我也是’。
这节课就在魔女向上天乞求“快开课吧求求了”的心声下开讲了。
她身边的女生，对方自我介绍叫瑟奇拉（鬼才叫她阿瑟），一上课就无比自然地进入了入睡状态，整堂课四十五分钟陆茜都能听见她小小的鼾声，而台上的老师刚走，她仿佛是被定了什么自动雷达器般地瞬间睁开眼——
“到中午了么？能吃饭了么？”
“……”
陆茜注意到她连睫毛根也是银色的。
她尚未张口，不知何时坐到了瑟奇拉另一侧、一位陌生女同学温柔问道，“阿瑟大人您饿了吗？”
身着武技院骑士制服的银发女生点了点头，“有饭吗？”
“有的，是我们亲手做的便当。”
接下来的一幕，让魔女震惊地睁圆了眼。
只见高挑的银发女生一口气拆了十盒相同精美包装的便当，然后把里面的食物统统直接倒进嘴里。
——没有听见任何咀嚼声。
周围的女生闪着星星眼看着她这样进食。
直到她满足打了个嗝，“今天散了吧。”
似乎是她粉丝的女生们听话地乖乖告退，她们应该不是这个班的，送完便当就离开了。
这回连系统都忍不住冒头说话了，“宿主，你可千万不要看上这样的饭桶啊，咱攻略了也养不起！！！”
“而且我们是异性恋系统，不搞百合的。”
陆茜琢磨了一下百合的意思。
“这个女生……”
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魔女像是突然忆起了什么，她不太确定地歪头：“她好像在我们学校挺出名的。”
这标志性的银发银眸，宛若月亮女神般完美耀眼的容貌——
“呃我想不起来。”花了五分钟回忆对方是谁的魔女老老实实摊牌了。
系统：“……”所以你的小脑袋瓜里就只有煮魔药和土耗子吗？
陆茜作弊地再次翻开比拉索学院的校园引导手册。
第六页s字打头的是对方的立体魔法简介。
【瑟奇拉·斯里维尔瓦奇，比拉索魔武技骑士系，种族混血银龙，性别女，爱好女——】
陆茜：“……”原来这就是百合的意思。
她不太上心地阅读着，匆匆跳过什么“她是全校唯一后援团女生数量比男生多的校园偶像”、“她能一口气吃光三千个炸巧克力麦圈”之类无效的信息，直到看见【她和阿希尔德殿下齐名，两人的关系据说‘不清不白’】这一条。
陆茜手指点开那个‘不清不白’的备注框。
蚂蚁般细小的注解如下：
【有人曾亲眼见到瑟奇拉大人把阿希尔德殿下堵在学校后花园的墙角，传闻她正是阿希尔德殿下的未婚妻。ps此条是小道消息，真假尚未得到官方确认。】
“……”
“那她就是你情敌了！”系统立刻萌生了危机感，在许多宿主攻略的期间，总会出现这样的一个恶毒女配角，她们往往正是攻略对象的正牌未婚妻！
它催促魔女，“打起精神，好好跟她说说话，这是你了解对手的一个绝佳机会！”
但魔女却若有所思。
“哦豁，”她想，“原来这就是阿希尔德喜欢的类型。”
……
在陆茜调查她这节课的同桌是何方神圣时，吃饱了的银龙同样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陆茜。
“……”她扫了一眼被对方随手放在桌上的羽毛笔，那只笔上的羽尾。
——羽尾并不起眼，颜色是淡淡的金，但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凤凰的雏羽，即为它第一次涅槃落下的羽毛。
因为凤凰会反复涅槃重生，这种写字笔理论上可以用到世界毁灭，这是只有高贵的皇室子弟才用得起的奢侈物什。
那家伙居然把自己贴身之物送给了这个看着并不起眼的小魔女。
伴随着魔药课讲师令人昏昏欲睡的背景音，瑟奇拉拿胳膊肘戳了戳陆茜。
“嘿茜茜，介意我打扰你一下吗？”
陆茜扭头看她，“叫我陆茜。”
“陆茜，为什么你上课也要戴着斗篷呢？”
瑟奇拉飞速改口，她对此倒是真心有些好奇，“这样你的视线不会被遮住看不到黑板嘛？”
“不会遮住，我斗篷上有两个小眼。带斗篷是因为我很容易被晒伤，哪怕在室内。”
陆茜从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阳光会从窗户射到我的脸上，形成紫斑，擦药也消不去。”
大概是魔女天生畏光，陆茜的妈妈，她同样是魔女，小时候和她走在街上，除非是下雨的日子，否则母女俩常常是大斗篷牵着小斗篷一起走，她爸爸说从后面看，她们就像两只摇头晃脑的胖企鹅。
“原来如此。”瑟奇拉若有所思，“你这是对紫外线过敏吧。”
“紫外线是什么？”
“一种光线，大量直接照进你的眼睛会致你失明。”
“听上去好可怕。”
“就是有那么可怕唷~”
女孩子和女孩子似乎很容易搭上话，她俩就这么聊起来了。
“其实你的问题，我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瑟奇拉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看看这个！防晒专用！”
陆茜定睛一看，那是一瓶亮晶晶的雪白药粉，是她从未见识过的魔药。
魔女眼前一亮。
“想要吗？”竖瞳微眯的瑟奇拉露出一副坏笑，晃了晃手里的药粉；她知道自己会和这个小魔女上同一节课，所以早就刻意备好了它。
“这是我小时候每天出门都会涂的东西，可以涂抹脸和身体，它防日光的效果不错。”见陆茜不明白，瑟奇拉解释道，“我是在戈壁沙漠里长大的，我们那边紫外线可毒了！”
距离法兰特帝国的王都，‘女神首饰’的边陲，靠近国界的地方，有片一望无际的西海沙漠，银龙一族就在那里定居。
那里太阳确实很大，而瑟奇拉的皮肤只是有些微微焦糖色——一定是这瓶神奇魔药起了功效。
魔女对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新鲜魔药永远无法拒绝。永远。
来自神秘沙漠一族的魔法秘药。
陆茜呼吸急促，她瞬间渴望起这个东西。
魔女禁不住诱惑接过，“我要。”
“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啊宿主！”系统在一旁痛心疾首，“而且像这种新上线的恶毒女配，她送你东西的目的肯定是想让你毁容！！！”
陆茜对系统的话充耳不闻。
但她知道对方必有条件，“我需要拿什么来和你交换？”
“……”
瑟奇拉正要开口。
上面的任课老师却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斯里维尔瓦奇女士，请你起立回答一下复方马头草的七种作用。”
陆茜手速飞快在纸上写好了答案，推给她。
孰料瑟奇拉看也不看，她竖瞳微眯，站起来的高挑银发女生懒懒倚着课桌，她的手指在上面敲了几下。
“什么意思啊咪卡咪卡老师，您明知道我不会还叫我回答问题，是故意想吸引我的注意吗？”
“……！”
班上的学生一阵哗然。
果然，刚才她一站起来，他们就有些不妙的预感。
——不像品学兼优，性格沉稳的阿希尔德·法兰特，同样作为年级风云人物的银龙瑟奇拉·斯里维尔瓦奇，她的招牌就是嘴欠，还有喜欢搭讪同性。
尤其是青春靓丽的适龄女性，只要长得漂亮，据说连那位女精灵校长也曾被她搭聊过。
讲台上的年轻女猫人老师憋住怒火，她翻了个白眼。
“知道自己不学无术还不认真听课，”起码谈过四五个女朋友的成熟女教师自然并不吃她这一套，“你说说你来学校到底是做什么的！”
银龙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脑子里瞬间划过吃饭和睡觉两行字。
龙向来诚实，于是她有一说一，“睡觉，吃饭，还有看漂亮姐姐和可爱妹妹。”
其他同学：“……”
见台上的老师气得嘴唇乌紫，她耸耸肩，“是您先问我——”
“斯里维尔瓦奇你给我下课立刻滚来教职工办公室！”
讲台上的猫人女讲师气到浑身炸毛，她猛拍了下桌子，“现在，全班下课！！！”
……
老师都被气走了，这节课自然上不成了。
但肇事者银龙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下课铃响起后，她和又跑来找她的几个女粉丝随口聊了几句话，便从座位里面单手撑臂一跃而出。
系统一脸不屑，“她是想在你面前装x呢。”
它现在已经摸清了，这个银发的新家伙不光是魔女的情敌，同样也是魔女那个攻略对象的情敌，一席两吃，不愧是贪婪的巨龙，它们向来如此。
动作无比敏捷的银发女生冲陆茜抛了个东西，“那这个先给你了，我们下次见面再聊哦，小魔女！”
陆茜下意识一把接住。
“……”
待到对方走后，陆茜眨了眨眼，她还真没见过活得这么恣意的女孩子——
学校里的贵族学生多讲究仪态，很多女生都娇娇弱弱的，说话也轻声细语，有些连拿稍微烫手的试管烧杯都要仆人来帮忙。
但瑟奇拉显然不一样。你很少见会到这么英气满满的女生，连说话带着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
她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似乎察觉到了陆茜的动摇，系统连忙又告诫道，“牢记她是你的情敌，而且看样子还想泡你，你千万不要随便对她放松警惕！”
“泡我？”魔女困惑，“是要在魔药水里泡吗？”
“……”系统正要解释，刚才下课来找瑟奇拉的那几个面生女生突然围了过来。
系统立刻要素觉察：完了，恶毒女配的攻势第一波！来自她后援团队的嘲讽打击！！！
它跃跃欲试，要知道上次面对这种场景还是上次，为了保护宿主，它今天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
孰料对方只是握住它宿主的袖子，一副很同情的样子。
“虽然是魔女，你也要倒大霉了啊！”
系统：“？”
“千万不要再靠近瑟奇拉大人，我们不是要求你的意思，但相信我们，这样对你最好！”
“当她的追随者很辛苦的，是超乎你想象百倍的辛苦！”
系统：“？？？”
见魔女一脸懵懵懂懂，那些女生表情更同情了，她们七嘴八舌说道：
“喜欢上瑟奇拉大人是件很苦闷的事，因为每天都会这样看着她勾引新妹子，甚至老师也不放过——你的心会发痛，可你也无法束缚龙的天性。”
“龙真的很好色，而且贪吃，特别贪吃！！！生活费都用来给大人买零嘴，这个月的新粉饼小裙子我都买不起了。”
“你是魔女吧？如果有断绝情爱的好药请快点服用下去，趁没有深陷赶紧逃跑啊！”
系统：“……”
——它宿主这是认识了什么不得了的爱情女骗子吗？？？
第12章 第12章
托那瓶神奇防晒粉的福，哪怕在系统的千挠万阻下，陆茜仍是很快和银龙熟悉了起来。
——毕竟欠人情确实不是魔女的长项，用了别人的东西，有时上课对方坐到你旁边，或者在校园路过和你打声招呼，和人聊上几句也是理所当然。
况且瑟奇拉帮了她一个大忙。
陆茜拿手腕涂抹对方送的防晒粉做实验，实验成功得令人震撼——她一碰烈阳便会发肿的手腕，竟然没有长出紫斑。
于是，魔女终于可以在炎炎夏日脱掉那身不透光的厚重黑斗篷了！
……
“我早就想说，”系统至今还在耿耿于怀，“你明明会做那么多复杂精密的魔药，为什么这种简单的药粉反倒成为你的难项？”
“难的不是制作方法，”花了一整个周末，不眠不休研究这瓶药成分的陆茜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而是配方，这种药需要用到三百年以上的老银龙胡须，你在市场上是买不到它的。”
“……”
系统恍然大悟。
如果只是龙鳞龙血，都不是很难入手，只要你有钱，但龙须这种东西是你有多少钱也换不来的。
因为龙是一种非常在意外表形象的臭美种族。你偷走它们的黄金宝石，刺穿它们的逆鳞，罪过都比不上拔它们一根胡子——如果不是为了不让晚辈在沙漠里晒成黑炭球，未来找不到对象，老一辈说什么也不可能下痛心拔掉他们养了上百年的美丽小胡须的。
也难怪这种秘药只在银龙内部流传，不对外销。
想必每一瓶防晒魔药的背后，都流淌着一只银龙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为了崽崽流血受伤的老龙心。
既然破译出它的配方也无法量产，陆茜怀着珍重的心情将剩下药粉抖回瓶子，然后抹了一点在脸上。
“脖子，脖子也抹一点！”系统提示，“脖子也是很容易晒伤的部位！”
“哦对。”没有任何护肤经验的魔女又抹了些在脖子上，然后她深深呼吸，一气脱掉了那件黑斗篷。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系统难得情绪激动，“冲啊！”
魔女小跑着冲了出去。
然后她又缩了回来。
她一走出山洞，就被刺目的阳光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样灿烂明亮的日光下，将自己的脸、身体整个的暴露出来了。
她微微抖动着肩膀，牙齿不自主打颤，“外面好亮，我会被融化掉……”
系统鼓励她，“你不会化的，只有巧克力才会被太阳一照就融化，哦，还有奶油冰淇淋。”
魔女再次深呼吸。
她开始蠕动着从山洞口匍匐前进——虽然初次挑战失败了，但或许换种方法可行，“奶油冰淇淋……那是什么？”
“也是一种甜品，和白糖蛋糕，油炸巧克力糖饼差不多。”
“……”
紧张到顾不上说话的魔女，她的右手指尖挨到了第一缕光线。
好亮，好烫，感觉这只手指快被烫熟了。
“手涂没涂防晒粉？！”系统突然想到，它匆匆说，“手部护理也很重要！”
魔女使劲点了点头。
第二次去斗篷出门花了陆茜大约四个小时。
她特意挑了这样阳光灿烂的晴天，直到头顶的日光渐渐没那么刺眼，才整个人宛若新生般走出了山洞。
“……”啊，是太阳，是像金色糖果球一样的太阳呢。
魔女抬起一只手，她半眯着眼，望向天空那个耀眼夺目的火球。
本来以为它对自己也没什么重要的，但此刻，这种心情令人难以用语言描述。
她振奋精神，一口气走到常来钓鱼的湖边。
“……”
从来只在傍晚才来此地的陆茜，第一次看见阳光折射出耀目彩虹色的半透明湖水，它是一种混着金的波光粼粼的湖蓝色，美得令人心醉。
还有在太阳的照射之下，泥土的味道，风的味道，水的味道……各种属于大自然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魔女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白天的森林。”她说。
“现在感觉到阳光的重要性了吧？”系统说，“光照在身上，它是不是暖洋洋的？”
“嗯。”的确暖洋洋。
同样很热，而且也很晒。
——努力了一下午，她渴了。
银龙的胡须可以防水，同理制出的药剂也能防水。中级魔药课学得很精通的陆茜屏住气跳进湖里，她这次很注意，只是浅浅地喝了一口。
“啊呸……有蝌蚪！”
下一瞬，魔女阴沉着脸，她从湖中游出来。
但心情仍是雀跃激动得不行。
湿漉漉的魔女回到山洞，今天直到很晚很晚才睡着。
--
银龙的秘药用了都说好。
脱掉斗篷的魔女轰动了整个年级。
可时限仅止步于一天。
第二天，魔女又穿回了她的斗篷。
系统奇怪，“你是怕那只银龙的药不够用吗？你可是魔女，有的是好魔药跟她交换。”
“我只是觉得自己像只在给人表演的愚蠢猴子，还不收费，”不乐意承认习惯了没存在感，一被众人惊奇盯着看就想找条缝钻进去的陆茜说，“回家了我会脱掉斗篷的，每天都会坚持晒太阳。”
晒太阳可以长高，这个热知识不论哪个种族的小孩都从小听到耳朵起茧。
魔女早就嫌自己矮了。
“呵，”系统忍住嘲讽，“那你倒是少吃点糖，今天的武技课多跑跑吧！”
……
陆茜慢吞吞地走到武技课的练武场。
除了外出捉毛茸茸外，她真的很讨厌运动，讨厌上体育课。
但哪怕三年级分了院校，武技课依然是比拉索全体学生直到毕业都每周必修的课程。
毕竟学校可不想学生一个个娇弱到还没毕业就晕倒在炼金实验室或法师塔。如果不上武技课，还会被强制扣学分。
而且为了避免意外事故，排课的年级负责人——占星课的哈奇老师，他甚至会用占星术算出接下来哪几天是绝不会下雨的烈日晴天，然后专门把体育课集中排这几天。
“……”
陆茜看了眼自己手心的附魔聚气石——待会跑步捏紧它，她能跑得更有劲儿，这是萝比在中级炼金术课堂上做出的第一个成功炼金产品。
她们约好今天下午放学一起去第三食堂吃胡萝卜味的奶油冰淇淋，陆茜左右张望，却没见到理应来上课的小兔子，甚至阿希尔德和霍克斯的身影也没有。
系统陪她一起找，“你还真是喜欢那只兔子。”
早知现在它就不该上来给陆茜选择能量兑换比例最高的攻略对象，随便找几只仓鼠兔子、猫猫狗狗什么毛茸茸的糊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混过去。
“……”穿着骑士装束的瑟奇拉恰巧看到四处摇晃的魔女，银发女生瞬间眼底放光，“茜茜！”
她撇开正缠着自己撒娇的女生，朝她跑了过来。
瑟奇拉的眼尾下面像是涂了一层银色眼影，亮片般闪闪发亮，非常闪耀，实际上那是她的鳞片。
“你们a班也是这节武技课？”
瑟奇拉同她打了声招呼，像是被月光浸湿过的美丽银发，在后脑勺扎起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女骑士屈膝友善地拍了拍魔女的斗篷尖。
她比陆茜高整整两个半头，有时和她说话不得不微微弯下腰。
“……”魔女下意识把作弊用的附魔石藏到背后，她飞快点头，“嗯。”
“别紧张，”系统在她脑海里不屑地喷鼻，“她没发现——选完院系的三年级体育课剩得都不多了，你们向来是三个班一起上的，这事我不信她不知道，只是没话找话又来找你搭讪罢了。”
陆茜还没见系统对谁像对瑟奇拉这样敌意满满过。
她在脑中问它，“你最近为什么突然这么精神？”
道理来说，从前因为能量不足，系统一天要睡二十个小时以上，才足够维持她的基本健康——有时遇到她生病不舒服，痊愈后它甚至会睡上一整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但最近它醒来的日子变长了，话也随之变多。
有时她正在听课，就会听它吐槽一句“这小年轻讲的魔纹波动简直龙屎不通，现在的老师真是一届不如一届”，让正集中精力听课的陆茜吓一跳。
“我有活力不是好事？”
系统说。
让这个单纯没经验的小魔女去搞定那么难搞的攻略对象，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将他拿下。
但它身经百战，有它助力，说不定毕业它的cp就能直接结婚了。
“听我的，还有离这头花心渣龙远一点，你就可以快速脱单了！”
魔女：“……”
她转头看向似乎有事找她，脸上略微带着些烦躁的瑟奇拉。
——她好像正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
“看到我身后的那个女生了吗？”
武技课在老师的一声哨响下开始。
让学生们先跑几圈似乎是所有体育课的惯例。
瑟奇拉和陆茜在练武场的深红色操场上慢跑着，他们附近是一块绿茵茵的巨大草坪，上面可以任凭一只巨龙打滚，青草丛上还有些晶莹露珠。
空气里传来草叶露珠特有的清新气息，那是它在大口呼吸。
就像魔法扫帚和魔法玻璃，比拉索的校园草坪往往也是活的。
身为体委的瑟奇拉课前已经跑步热了身，这会说话都带着一股飓风般的气息，她向魔女倾诉起自己的烦恼。
“那是个二年级的小学妹，我只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见她，夸她飘在空中的姿态很优美，她就说对我一见钟情，自那以后一直缠着我，我半夜在宿舍唱军歌她都躺在我枕头边不走！”
因为频率不同，龙的歌声在人耳里是非常难听的，和十根尖锐指甲同时刮擦黑板的差别不大。
魔女觉得那个二年级学妹实在深情，而瑟奇拉的舍友都很倒霉可怜。
“最关键的是她还在我吃的东西里下强效魅药，浪费我的食物，让我吃不成饭，我真是要发疯了！”
这也是受欢迎的校园人气偶像需要困扰的常态——总有痴缠不休的狂热粉丝。
对银龙来说，整件事对她最大的困扰并非对方喋喋不休的迷恋，而是影响到了她吃饱肚子，否则她这会只会洋洋得意而非愁眉苦脸，“她是幽灵，不是我歧视亡灵系，但她们能穿墙的能力实在作弊。”
她走哪儿都甩不掉她，这不，连亡灵根本不需要进修的武技课她都跟来了。
陆茜在阿希尔德前面坐了两年，对这种场景早已屡见不鲜，“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呢？”
——瑟奇拉定期给她太阳长高粉（魔女对防晒粉的称呼），而且她从来不收费，光这点就足够魔女欠下对银龙的大量人情。
于是当对方要求她在课上帮个小忙时，魔女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你先假装我女友吓唬她一下。”瑟奇拉说。
“……”
魔女一脸冷漠地转身就走。
瑟奇拉：“……”
“看看这个，”绕到她面前的银发女生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瓶味道极为刺鼻、但也非常令人眼熟的亮粉色魔药空瓶。
“这就是那个小学妹给我下的强效魅药，她把它偷偷倒进我吃饭的盆里，幸好我抗魔能力高，不然第一次就中招了——这是不是你做的药水？”
瑟奇拉掏出来的魔药瓶，瓶底印着【魔女制药-高品质保证，有问题请联系比拉索三年级魔药系a班陆茜-无条件退货】的字样。
这是陆茜担心第一批药水有问题，一张张手工写好后亲手贴上去的，现在成了她无可抵赖的绝对罪证。
陆茜：“……”
她早该想到的！
第一笔生意卖出的爱情药水最终流向了谁，和瑟奇拉认识之后，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结果。
“我要求不高，让她知难而退就行了，”瑟奇拉的亲卫队倒也在旁边，但那帮女生都说这是她天天到处乱勾搭人犯下的错，难得狠下心让她‘享受’这份自作之孽。
“你只要帮我把她吓走就行。”
“……怎么吓？”
被人情和卖迷情药被苦主找上门绊倒在原地，魔女愁眉苦脸地问道。
“你可是魔女，还需要我想办法吗？”
银发的苦主同样无精打采地回答，她都饿了好久好久了，再不吃点东西，操场上正跑步的学生们在巨龙眼里都开始变得美味难捱，香气逼人。
“……”陆茜踮脚看了看那边正虎视眈眈，从上课起就一直盯着她们跑圈的幽灵二年级学妹。
对方正飘在半空，眼神勾丝缠绵地望着心中英姿俊美的银发女神。
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一个偷窥狂的绝妙姿态。
“我先帮你试试能不能叫她离开。”魔女朝那边走了过去，顺便问银龙，“她叫什么名字？”
“西翼翼。”银龙说，“她死的时候是一只蜥蜴人。”
……
见陆茜靠近，二年级学妹西翼翼表情僵了僵，继而她示威般膨胀身体，将魔女整个人裹了起来。
“你也是来拆散我和瑟奇拉大人的？别做梦了，就算你和大人在交往，我也只会来加入你们——”
“不是，”魔女果断否认，“我和她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女女关系。”
“你好西翼翼学妹，”陆茜自我介绍，这叫先礼后兵，“我是魔女陆茜。”
她寄希望于对方听到这里就能像年纪其他女生一样，被吓到花容失色，继而离去。
“哼，”孰料西翼翼不屑地冲她做了个鬼脸，霎时，她的分叉长舌从嘴里掉了出来，差点砸到陆茜脸上。
“……！”反倒是魔女被惊得后退了一步。
“你魔女，我还幽灵呢！”
西翼翼重新将落了一地的刺状鳞片捡起，在身上贴好，“谁怕你！我问你——你一晚能吓唬几个小孩？”
“？？？”
在魔女愕然的表情下，幽灵学妹骄傲地宣布道，“我一晚上就能吓哭整整两百个！”
第13章 第13章
拿魔女的身份去威慑学妹的计划失败了。
对方说了她最高一晚的吓人纪录，那个数字令魔女也瞳孔地震，然后学妹便得意洋洋地飘回天空当偷窥气球，不再搭理女神之外的凡人。
魔女沮丧地回到了银龙的位置。
对于油盐不进的固执追求者，你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她们热情消散，在此之前能做的很少。
“但我真的很饿，我没在开玩笑。”
银龙没有感情的竖瞳微微眯起。再不去觅食，她第一个下口的就是身边看起来就很鲜嫩多汁的小魔女。
“哦豁，她要巨龙化了。”系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躲远点，小心她尾巴抽到你。”
不用系统提醒，陆茜掉头就跑。
系统：“……”搞攻略是不会搞的，但论干饭和逃跑你永远是第一。
正在带领学生跑步的武技课老师一看情形不对，他也立刻吹起哨子，让学生们聚集过去。
“斯里维尔瓦奇，你吃饱记得回来销假！”伴随着层层扬起的沙土，眯着眼的老师大声喊道，巨龙吃不饱肚子有可能一周都不会回来，“请长假要去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他话音落下的后一刻，魔女猛地闭上眼睛。
这时，明明还在朗朗晴日的上午，天色突然变黑。
随后，一只巨大的身影从地面腾飞而起。
“瑟奇拉大人的龙化姿态还是那么英武！”
有魔族的男生捂着通红的脸，羞涩地翘起尖尖恶魔尾。
“上次看到她龙化好像是和阿希尔德殿下身边的格林打架，她把人鸟毛都薅秃了，”另一个女生捂着耳说，“我好久都没看见他俩同框出镜了，真遗憾。”
“……”
闪闪发亮的银色巨龙从他们的上空咆哮着掠过，她的身姿看起来英武又美丽——
“我会亿点点龙语，”系统帮忙翻译，它上个宿主攻略对象里也有只龙，“她在说姥子好饿，姥子要饿死了，王八蛋阿希尔德最近不让她去附近的魔沼森林觅食了，害得她只能绕远路。”
系统的关注点永远清奇。
而陆茜却蹙起眉，她着看那只幽灵气球，它在这狂暴飓风中被吹得很远，也不知道是主动跟随，还是被动飞起。
直到她清楚地看见，巨龙摇摇欲坠的尾巴上像是缠了几圈气球线，线缠得还死紧。
“……”魔女收回想跑过去拽绳线的念头，她低头认真整了整自己的袍子，重新回到a班的队伍里。
很快，整理好外表仪态的老师和学生便无比自然地继续上起体育课。
陆茜也继续跟在a班学生的身后继续慢跑。
从别人的话语里，她终于知道了这节课没看到萝比的真相。
告诉她的人是一跑步就偷懒变成只黑白边牧犬的道格·肖。他是个纯血的犬兽人，同样也是三年级学生会新闻部的副部长。
他跟在魔女的后面，边跑边说：“好像是斯里维尔瓦奇一见到阿希尔德殿下就会巨龙化，所以为了避开她，不制造纷乱，殿下从不在有她的场合出现。”
被她主动搭讪的修狗先是有点受宠若惊，随后他认真解释道，“一年级的时候还不会这样，二年级就开始了；上次他们不小心在走廊撞见，龙化后的斯里维尔瓦奇直接毁了一整栋教学楼。”
学校会传闻两人有婚约关系显然和这件事有关。
龙只有在情绪极度激烈的情况下，才会控制不住自己龙化，比如饿了，再比如见到自己喜欢的人。
显然瑟奇拉非常仰慕阿希尔德，一见到他就激动异常。
但他们又见不了面，哪怕是在同一个学校，彼此的扈从也向来跟随主人，所以瑟奇拉才会勾引一堆女生排遣寂寞——道格基本把陆茜错过的校园论坛bbs热帖全给她讲到位了。
“不是，”解释完后，道格又有点无语，“你真在咱学校待了两年多？”
陆茜：“……”
以前她从来不关心自己周围的事，只是埋头学习，成日躲在山洞里做魔药，也错失了很多东西。
错过别的还好，但错过八卦太可惜。
“我以后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个重磅新闻。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会拿能护理毛发的上等魔药和你交换的。”
魔女的神态郑重极了。
“噗！”正跑着步的边牧犬被她的严肃表情乐得差点原地瘸拐。
他支棱起菱形的耳朵，露出满嘴獠牙哈了几下，第一次发现魔女这家伙挺好笑。
——怎么说呢，她就像一只在你面前努力绷着脸的小猫咪，但说话时总发出呼噜呼噜的紧张喘气，狗狗对这种清澈又可爱的东西向来没辙。
他忍不住拿鼻头蹭了对方的袍角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鼻头很湿，又后悔地收回，“呃抱歉，汪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袍子的。他只是一时激动。
魔女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其实很想摸他狗头吧？”系统说，“大胆地摸，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我又不是人类。”魔女语气失落。
“狗狗是魔女最好的朋友。”系统立刻换词。
“真的吗？”
在系统无比笃定的肯定后，魔女下了一个决定。
下次，下次她一定要摸到修狗的脑门。
……
一节信息量满满的武技课终于下课了。
比拉索的体育课往往会连着上，下午一节，下午还有一节，没办法，课表就是这么排的。
第一节跑完十圈操、还原地做了青蛙蹦五十个的魔女已经筋疲力尽，但为了不扣学分，她还是咬牙赶往第二节的另一个大操场。
“扣学分会怎么样啊，”系统倒是把这茬忘了，“是要开除你吗？”
“不会开除我，但下学期学费加倍交。”魔女气喘吁吁地跑着回答，“多扣一分，就要多交100银币。”上次买礼物花光了包括卖爱情魔药赚的钱，她兜里现在连1银币都掏不出来。
“这是学校让你们这种穷鬼多锻炼啊，财富和健康，好歹占一样。”系统感慨。
不幸的是，今天的第二节体育课，是户外的野生实践课。
顾名思义在室外上，内容是采摘雨后的狮鹫羽毛尖落下的第六、第十六、和第六百六十六滴水珠。
这绝对不是可以站着和同学边笑边说，“啊，看，是那只漂亮狮鹫，正好又下雨了，咱们去摸一把它的羽毛，就有满手的雨水可以采集”——绝不是如此轻松的实践课。
上课之前，陆茜涂好了太阳长高粉，然后慎重地摘掉斗篷。
让魔女都不敢在室外戴上兜帽斗篷的课堂，那是可以料想的苛刻严酷。
只要是被狮鹫啄过一回就会永远铭记住那个教训。
--
“现在开始分组，四人为一小组！”
皮肤黝黑的实践课老师喊道。
像这样的大班课，往往是几个班一起上，但真如道格所言，陆茜看到了远处正朝自己拼命招手（“魔女大人，快来和萝比一组吧！萝比眼神很好使哦！”）的萝比，站在她身边打哈欠的霍克斯，还有被一群追星族包围的阿希尔德。
如果手上恰好有只羽毛笔，他此刻一定在给别人签名。
那一片都是a班的学生。
但瑟奇拉应该在的b班，不见她的人影，甚至也少了一小部分的b班学生。
——某两股势力泾渭分明，蠢蠢欲动，陆茜自己都好奇她是怎么在这样暗潮涌动的环境下，毫无觉察待了几年的。
系统：“谁让你那么自闭。”
陆茜：“……”
陆茜站的地方是吃瓜c班，她听到有人说：“银龙又没来，果然，你永远无法在我校看到人气偶像
o1和
o2同框~”
“那几个扈从也都没来，果然贵族就是排场大。”
“没办法，身上有主人的烙印气息，他们也不想的。”
“话说我只见过瑟奇拉大人的龙化，阿希尔德殿下的龙化我还没见过，那是什么样的？”
“那会让你看到？不过我猜个头应该比银龙大很多倍，起码半个比拉索的规模，毕竟他可是纯血黑龙啊！”
“……”陆茜默默走到萝比的那头。
她一直还以为身后的后座就是个普通耀眼的人类男性。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只黑龙！
“想想看，我会让你随便攻略什么猫猫狗狗，兔子仓鼠吗？”系统的声音听上去得意洋洋。
“和烂大街的混血龙比起来，纯血龙可是万年难出一头。人类和混血龙族交配，生下的孩子大概率都是混血——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出生就是帝国储君？”
系统说。
“法兰特女帝虽然不花心，但政治需要也有好几个非王夫所出的联姻子女，我可是从你入学就开始仔细做各种调查的，你以为我一直在昏昏欲睡吗？”
“……”
陆茜不喜欢系统这种说话口吻。
——它的语气，就好像瑟奇拉，阿希尔德他们的价值仅在于血统身份，没了这个便什么都不是。
“我还是传说能毁灭世界的魔女呢，”她刚强地怼回去，“不照样一年级被人故意踢破了魔药瓶也不敢说话？”
系统：“……”是谁给了你为骄傲这种事的资本？？？
陆茜和系统难得为一个不同观点有了争议，他们罕见地不搭理对方了。
“你是阿希尔德的扈从吗？”前头的老师开始安排任务的时候，陆茜用气音问萝比。
站在前排的金发男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啊，”萝比也用气音回答，“萝比是霍克斯大人的扈从，霍克斯大人是阿希尔德大人的扈从，所以萝比也是阿希尔德大人的扈从！”
“……”魔女被绕晕了，他们这些贵族还真复杂。
三个班级四人组分好后，实践课老师从不远处牵了一批狮鹫。
看起来它们年龄都很小，每头不过两人半高，应该是学校专门散养的帝国骑兽，老师先是依次喂了这些小兽一遍，才挨个分发出去，告诫学生：
“把你身上的黄金宝石都脱掉，它们看见会发狂去啄；草食兽人的同学施个祛味咒……用那个香包也行，不然你会被当成好吃又没营养的饲料；还有，不要冲它吹口哨，我最后强调一遍——不要冲他们吹口哨！”
有个刚听完老师的话，就忍不住冲自己队伍里的狮鹫吹了声口哨的男生，被抬起后腿鄙视看他的狮鹫尿浇了一脸，铺天盖地的腥臭味让他的队友纷纷捏着鼻子离他而去。
“艹！”
“皮科你真臭！”
“啊尿也溅到我身上了…皮科你这头猪！！！”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老师挥挥手让这几个狼狈的男孩回去，每年都有这样的奇葩。
他告诉其他看热闹的学生，“现在可以让你们团队里的造雨师工作了。”
……
能造雨水的一般是魔法师。
按照现在学生的魔力水平，他们可以在自己的上空制造出一团小小乌云，足够采集雨滴。
陆茜和萝比，霍克斯，以及阿希尔德一组；她是魔药师，萝比学炼金术，霍克斯武技，阿希尔德自然是魔法师。
金发少年当仁不让吟唱起魔法。
于是令众人万万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户外实践课的操场，上一秒还晴空万里的草地，下一秒，空气仿佛吸饱了水汽，黑压压的乌云骤聚，紧接着，一阵声势浩大的滂沱大雨突然倾盆泄下！
“……”
原本路过教学楼城堡的一只白鸽，它的两只翅膀仿佛黏上了胶水般厚重的雨水，沉得飞不起来，白鸽落到地面，发出“梆”的一声脆响。
方圆十里的瓢泼大雨让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都变成了落汤鸡。
“…………”
众人默默无言以对。
“哦，糟糕，”被淋成一头湿漉漉黑豹的实践课老师猛拍了下额头，“我刚忘了叫法兰特先生别摘掉他身上的那些宝石了。”
第14章 第14章
比拉索下了一场经年不遇的大暴雨。
这场雨持续了足足一整夜。
第二天，一道百年来罕见的巨大美丽彩虹从学校的后山架了起来，久久不散。
路过的学生都惊呆了。
“听说没有，昨天阿希尔德殿下打了个响指，这雨就下了整晚！”
“我有印象！我下课转脖子坐颈椎操，当时一抬头天都黑了！”
“我还想着又是巨龙出来找吃的。”
“我以为是恶魔大军攻城了呢！！！”
……
众人对此各有想法。
至于事件的主人公，其实他并不是因为不想费眼去数那些臭烘烘狮鹫身上的雨滴，还得用手去摸它们沾了尿液粪便的羽毛，才刻意制造了这么个情况。
——从上个月开始，阿希尔德身上的诅咒不再是有规律地靠近三晶日，有时候也会像今天这样提前发作，白天魔力暴动，只是施个雨咒便把学校淹没。
——夜晚则整夜整夜游荡在森林，他尽量避开魔女。
但没想到，金曜日的夜晚，魔女会出来夜游。
……
……
“又是你啊，会自己搓爪子的小家伙！”
看见老熟鼠的陆茜眼前一亮。
那是因为鼠鼠我指缝里沾了泥块。
学乖了的小魔物转头就跑。
“啧，”追上它的陆茜一脚踩上那条萎靡的毛绒尾巴，灰袍小女巫啧啧惊叹，“你竟然还会两爪直立跑步。”
鼠形魔物：“……”他说是人形时习惯了她信吗？
于是，怪物王子就这么又被喜好猎奇的魔女倒拎着尾巴带回了山洞。
更准确说是山洞外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凸据点。
“因为前两天下雨，我的家被淹了，”魔女解释，“最近天气开始变凉，我晚上正想找个毛茸茸的暖和东西捂肚子，你就出现了。”
前几天阿希尔德施咒下了大暴雨，天气一直没太放晴，空气中水汽充足，哪怕有细碎阳光也让人觉得呼吸湿湿的。
为此陆茜出去捉一些肚皮暖和的小动物，晚上一起睡，也就今天刚出门，她便又遇见这小东西，说明他们之间真的很有缘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今晚轮到你陪我睡觉。”
陆茜一边说着，一边把山洞里的东西往外搬。
还在淅淅沥沥飘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外袍，小姑娘将袍子脱下来，小心叠好放到一旁，她抱起一口坩埚，动作轻盈得像只林间山野的小精怪。
不时还哼着自己原创的曲子。
“夕阳西下的魔沼森林，伟大的魔女在闪闪发光；肥老鼠和胖蜘蛛，这些可爱的小东西都是熬煮魔药的好帮手；割下它们的舌头，丢进浓郁的魔药汤汁，你会得到一个惊喜……”
可爱的小东西：“……”
其实它此刻真的很想掉头走掉。
但继上次划破对方的脸，它又把人家的家淹了，这铺垫盖地的愧疚感，让它无言叹了口气。
小魔物咬开浅绑着自己的绳子。
变成魔物时，它的指甲和牙齿都会变长，大概是为了方便杀人——他浑身上下不论哪一点，都是魔鬼精心设计出来的杀戮工具。
鼠形魔物晃了晃脑袋，它停顿一下，然后用这双可以瞬间割开任何生物喉咙、让它们喷出血浆的尖锐双爪，迅速在地上刨了起来。
“……”
陆茜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扯了一下。
“嗯？”她转过身，背后的岩石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可以躺下两个自己的巨坑。
坑的旁边是数捧潮湿的新鲜泥土。
见她注意到自己，鼠形魔物当着她的面，它摇摇晃晃地叼起一只被淋湿的烧瓶，将其丢下巨坑，继而抬起后肢踢踏几下，将飞扬的尘土盖在那个烧瓶上面。
“是要我把东西都放到这个坑里的意思吗？”
陆茜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不然等她晚上睡着，这些稀奇古怪的制药物件可能会被好奇心很强的森林小动物们偷走。
而且随便摆在露天的据点并不安全，万一哪里再吹来一阵巨风，她那些玻璃材质的脆弱器皿便要面临五马分尸的结局。
于是一人一兽齐心协作，很快就搬完了山洞里那些遭难的物什。
搬完后，陆茜双手撑地，她慵懒随意靠坐在巨坑的旁边。
“这风吹得真舒服，”独处的时候，魔女的神情总是轻松惬意，浑然不见有他人在场时的绷紧模样，不光动作，她甚至话都变多了，“我喜欢下雨后的冰凉空气，就像冬天你闻到的第一缕雪花的气息。”
她一把抱起身边不会说话的沉默陪伴者，随意捏了捏它那两枚圆嘟嘟的蛋，又仔细观察了下它的肚皮。
“嗯，看来今天总算没有和人打架流血。”她奖励般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真乖。
“……！”
本来正凝望着天空发呆的小魔物浑身一僵。
它先是哆嗦了几下，随后，气恼般地给了对方重重一击，又咬牙切齿从她怀里退出去。
“咕噜噜！咕噜咕噜！”
它生气地冲她咆哮道。
——都已经知道他是位男士了，这位魔女小姐到底有没有被教导过，异性的某些地方是她不可以随便乱摸的！！！
这回陆茜倒是及时躲开了。
魔女惊讶挑眉，“你害羞啦？”
小魔物：“……”
将脸深深埋进爪心的小魔物羞愤难当，像一头被占了便宜的愤怒野兽，它冲陆茜发出一声羞恼的怒吼，随后扭脸就跑。
……
当然，这次它是自己主动回来了。
虽然口上说不出抱歉，但这周末，阿希尔德一直没有离去，他帮着魔女一点一点重建她的山洞。
哪怕偶尔会被对方占便宜，他也尽量忍耐，除非实在不耐烦，才会给对方一爪子。
他用自己身上最干净蓬松的毛茸尾巴，认认真真擦洗那些被雨水和泥土弄脏了的制药工具；将山洞地面蓄积的脏雨水用小爪子捧起来，跑到外面丢掉；每当感觉身上脏了，就会跳进魔女常去钓鱼的那个湖，把自己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搓洗干净，再去擦那些器皿。
只要靠近她，他的意志便能保持理智，所以这两天他几乎没有休息过，哪怕陆茜在睡觉的时候，也沉默地干着活。
从小被培养责任感的王储殿下勤勤恳恳，终于赶在日曜日完成了这项艰巨工程。
而这一天，不眠不休，甚至没吃什么东西的它发起了高烧。
……
夜晚，陆茜给突然流血不止、身上像被无形刀刃割开了数道口子的它上了药——陆茜抱着这只身体格外滚烫的小魔物，心想他这个症状，既然不是和其他的魔兽打架造成的，那应该是中了什么诅咒。
就像小时候妈妈给她讲过的《魔女与野兽》，那只被咒语困住了的可怜毛茸茸。
无非是一些爱恶作剧的小魔鬼所为，魔女决定试试能不能帮它解开。
她打开自己的书包——其实没人知道，这个东西外形看着像背包，实际容量有一整间教室那么大的空间。
这是魔女最值钱的物件，她制作完成的魔药，坏了的扫帚，平日穿的斗篷，还有许多小时候妈妈的咒语书都放在里面。
陆茜从里面抽出许多本封面看起来就很黑暗危险的旧册，正想研究哪本和魔鬼的诅咒有关，这时，整整两天没搭理她的系统总算开口说话了。
“别费劲了，它一定是得罪了炼狱里那位最邪恶恐怖的魔鬼大公，炼狱里就属祂人品最差劲。”
陆茜早就不生它的气，但先开口的人是输家，如果魔女有尾巴，这会一定翘起来了，“魔鬼大公？”还是人品最差的那个？
“没错。其他魔鬼嘛，虽然诡计多端，恶毒狡诈，喜欢诱惑生物的灵魂堕落，但好歹还有点鬼情味。”
系统说。
——它才懒得跟小女孩计较，这几天不开口只是在升级准备新任务，但这件事就不必告诉魔女了。
“那个魔鬼大公，可能是自己的老婆死了吧，这几万年祂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兴趣了，但死又死不了；于是祂当下就靠着折磨伤害自己，和摧残和祂契约过的生命取乐，以对方的不幸痛苦为食粮。”
“一旦得罪了这样的大魔鬼，生生世世都会被祂纠缠，哪怕是巨龙也逃不过。”系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这咒我敢断定，除非让女神复活，否则你解不了。”
陆茜若有所思。
——堂堂魔鬼大公竟然会以折磨小动物为乐，真不知道祂图什么。
“那该怎么办？”她想让这小魔物轻松一些，它看起来真像是要难受死了。
系统沉思几秒，随后它说道：“那你给它一个亲亲吧。”让攻略对象感受到人间有真情有真爱。
“？？？”
——让她亲一只浑身是血的野生小魔兽，这真不是系统还对他们的争吵耿耿于怀，蓄意报复？
系统：“人……小动物都需要温暖的嘛。”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陆茜点头：“好吧。”
……
于是陷入昏昏沉沉中的阿希尔德突然感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他的额头上轻碰了一下。
这柔软的触感接近于他童年第一次吃到的奶油小蛋糕。
“睡吧小家伙，”有人在他毛茸茸的尾巴上拍了两下，又搓了搓，“睡着就不疼了。”
“……”还有温柔的声音，如果不搓他尾巴就更完美了。
阿希尔德迷蒙中想起，在他七岁之前，向来忙碌的母亲似乎也曾这样抱过他几次。而那个永远对他严厉冷漠的父亲，也曾经摸着他的头，夸他非常聪慧懂事。
“这样乖巧可爱的希尔值得一个樱桃味的小奶油蛋糕。”母亲如此说道。
于是他就被允许得到了奖励。那时候他的味觉还没有被各种毒药麻痹，小小的金发男孩小心翼翼捧着那枚宫人微笑递给他的小蛋糕，他舔了一口，舌尖划过柔软的甜美触感。
“真好吃。”他满足地向爱着自己的父母说道。
一行泪从小魔物的眼角滑下。
……
魔女的祝福之吻有一定的疗伤作用。
它会让人们入梦，梦见自己曾经最幸福的过往记忆，以此治愈心灵的伤口。
“它哭了诶，”陆茜趴在实验台边，她眼巴巴望着——‘来自魔兽的悲伤眼泪’，这是一味药材，“我想收集，可以制药。”
“人家正伤心着呢，做个人吧你！”系统制止道。
“行叭。”
于是魔女把怀里热乎乎的小魔物放在冰凉的肚子上，也闭上眼睛睡觉了。
……
又一个愉快的周末过去了。
带着假日也有毛绒小动物帮忙修整山洞的愉悦心情，魔女刚迈进教室，准备和萝比分享自己的周末趣闻，却突然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红克老师，他竟然已婚了！！！
第15章 第15章
事情是这样的。
今早，一个和魔女同样喜欢毛茸茸——同样喜欢英俊温柔兽人班主任的女生，她周末喝了几瓶小妖精酿的酒，大概是后劲太足，月曜日一大早便冲到学校。
“那酒里肯定有什么致幻剂之类的。”该女生在事后说，“当时我的一切不受控制。”
在酒精的驱使下，她向翘起尾巴正忙着擦洗教室黑板的红克老师激情地告白，却得到了下面的回复：
“抱歉，”高大的虎兽人摇头拒绝道，“老师是有家室的虎，我已经结婚了。”
“……！！！”
女生闻言捂脸痛哭奔走。
但更难以消化这个事实的，却是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心碎的魔女。
——她暗恋的老虎兽人，班主任红克老师原来早就结婚了，并且家庭幸福，还和恩爱的妻子有一个三岁的孩子。
她面无表情地大受打击。
连系统都被她惊讶到了，“这件事给你的伤害这么大吗？？？”
它可是能检测到宿主情绪的。
“……”小姑娘把脸埋在双臂里不做声。
她第一次喜欢一只虎，初恋竟然以失败告终；今天她不再是骄傲的魔女，而只是一个伤心断肠巫！
“既然失恋了就买点酒，”系统建议，它倒是一副比人类还懂的样子，“酒可消万愁。”
“那哪里有卖？”
“你问问你同学。”
“你知道学校哪儿有卖小妖精酒的吗？”陆茜扭头问飞得高看得远，对附近地理算是百问百知的霍克斯。
和魔女向来不对付的霍克斯抬起正刷学校论坛的脑袋，这家伙气息怎么嗅着生无可恋的，“你要酒干嘛？”
“我失恋了。”
昨天才在校园论坛补充和有关自己的版块资料，郑重申明自己憧憬的女生类型和魔女完全相反的霍克斯：“？？！”
——她不会暗恋他吧！救命！
他像是寻求援助般地望向阿希尔德。
“……”
王子则挑眉看着正郁郁寡欢的魔女。
这家伙是毛绒控，前几天被玩了那么多次尾巴，再迟钝他也品出来了。
“你喜欢红克老师？”他问。
前桌的小斗篷精神萎靡地点了点头。
霍克斯瞳孔地震。
魔女的品位居然是一只胖乎乎的中年老虎！
“那这个东西送你。”
无视陷入萎靡情绪侍卫的王子殿下从后座塞了一枚黑晶石项链过来。
它亮闪闪的，很像王子平时会戴的魔力宝石降幅器，“我在上面做了特殊的视觉幻影附魔，你戴上后，看什么人他身后都会冒出一根尾巴。”除他以外。
“你就当是上次那些魔药的谢礼吧。”
这是阿希尔德昨晚回去后连夜制好的魔法产品，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下次在森林撞见魔女，她应该不会再抓住他的尾根猛搓了。
孰料魔女没有收。
“只是看看过不了什么干瘾”，魔女的眼里写满了这句话，“我非得上手揉几下不可”，这是后句重点强调的意思。
阿希尔德：“……”
——看来有关他尾巴的命运，真是前途未卜了。
--
有关失恋，尾巴，小妖精酒的话题先搁置一边。
更严肃的事此刻正摆在陆茜的面前。
“第二个攻略月到了，之前一周看你挺忙，我就没告诉你。”
系统说。
“攻略任务升级了。”
系统说罢，它的声音突然停止，几秒后，一个洋溢着积极热情的陌生机械音响起：
【新的一月，新的攻略征程！在未来的30天内，请宿主您做到以下几项：
1，和您的攻略对象拉上小手；
2，和您的攻略对象来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
3，和您的攻略对象接一次甜蜜的亲吻
4，和您的攻略对象来一次火辣辣的床……
】
那富含感情的声音一共报了十个任务，越往后它的内容越限制级。
听完后的魔女声音颤抖：“我要十选一？”
【以上任务十选四，或者十选三，请务必在月末结算时完成，届时会由恋爱系统进行督查。】
陆茜：“……”
除了前三个还算人类行为，后面简直就是人畜不分，所以前三以外，她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你没有心。”她冷冷指责系统。
“宝贝你看，”把语音换了个ai读的系统回来了，虽然这些东西正是它精心准备，但此刻它必须撇开关系，“我的声音没那么嗲，那些任务都不是我发布的。”
陆茜：“……”
“好吧，就算换成没结过婚的单身红克老师的语音——”
“你觉得我能完成里面但凡一个吗？”
换了个摆烂角度，她诚恳地发问。
系统：“……”
“还有，之前不是眼神对视，说说话就可以获取能量？”
肉眼可见丧了起来的魔女疑惑道，“是阿希尔德已经对和我说话感到厌烦了，所以才不增长能量了吗？”
——应该不会啊，他今天上午才邀请她去吃食堂研发的新口味魔兽肉排，还说那个口味是甜的，她肯定喜欢。
“那倒不是。”
系统这会给她解释倒是耐心十足。
“因为初级的任务你已经做满了——这就像玩游戏，1级的你可以靠杀死1级的小怪获得能量升级；但10级的你再去杀1级的小怪，效果便会甚微。”
“小怪？”游戏她倒是听系统提过。
“小怪是哥布林，你这样理解。”
“哥布林……”
听见魔女喃喃着什么“哥布林屁股上的毛确实可以入药，但一定要满月拔才有效”，系统深吸口气，它谨记着和小女孩说话需有耐心，不被她带偏，“总之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吧？你要做的那三件事：牵手，拥抱，接吻。”
“那么为了你的生命着想，请宿主这个月加油努力了！”
……
看来只能这个月等死了。
魔女在心里想道。
倒不是她如系统所说，决定直接放弃摆烂，而是除了给阿希尔德下十倍剂量的媚药外（是媚不是魅，一字之差效用区别极大），别说拥抱亲吻，她连碰到他的手都难度巨大。
这其中深有缘由。
霍克斯在一次食堂聚会时曾趁阿希尔德离席，给萝比，顺便给魔女讲过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事关王子殿下的洁癖。
“刚开学那会，殿下的入学不是轰动了整个学校吗？比拉索只有四人寝室，我俩分到了男寝105，还有另外两个极幸运的男生——能和帝国最有名气的人物住一起，他们荣幸又激动，想着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还送了我不少鹰嘴豆特产。”
“但是见了面，未等我警告他们别随便碰殿下，其中一个便拿出十万分的热情笑容，他的手搭在阿希尔德殿下的肩上打招呼，‘您——’”
然后，霍克斯露出个被巨怪踩了一脚的表情，“向来最讨厌被人碰到身体的殿下，转身便将那个男生从正好打开的窗边丢了下去，我们当时住男寝二十楼，要不是我及时飞下去把他捞住，他直接就没命了！”
“虽然殿下不是有意的，但在那之后，也没人敢随便和他有肢体接触，这件事学校人人知道，没多久，那两个男生就退寝了。”
“所以！”蓝鹰伸出一根食指警告兔子，履行他身为第一侍卫的职责，“哪怕你（他看了眼魔女）再怎么倾慕殿下，问他借笔羊皮纸都随你，绝不可以碰他。”
小兔子冲陆茜挤出一个“谁喜欢臭男人啊我只喜欢胡萝卜和魔女大人”的吐舌表情。
回忆到这里结束。
魔女摸了摸开始发青的手指，她弱小无助地抱住了自己。
在新一月份的任务发布之前，她只觉得阿希尔德有洁癖这个特点，很符合他的高贵身份。
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将成为挑战他底线的人。
那么，她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在不被施死咒的前提下，得到这个月来自阿希尔德的牵手，拥抱，和亲吻呢？
不通人间情爱的魔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第16章 第16章
魔女是任何事都不会过夜的性格。
第二天一早，她精神满满地起床了，还叫醒睡蒙了的系统，“听我说，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系统迷迷瞪瞪，“你终于要放弃善之魔女的称号，给他下药了？”
“其实你真的可以给他来点狠的，”系统清醒之后，它兴致勃勃给她乱出主意，“让他对你惟命是从。我曾经那个宿主就很有点子，她从恶之魔女的手里买了几盒效力超强的媚药，是用黑龙的左心瓣膜做的。听说它们能和配偶一口气交配一整年——想也知道这药效有多猛吧？”
“不用了，”陆茜摇头，“我只是想到，既然正面进攻有难度，或许我可以利用技巧。”
“技巧？”
魔女很快让系统见识到了她的天才操作。
平日一到校的魔女，在早读的时候，她总是趴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哈欠，有时候会边看书边咀嚼土耗子干作为早饭，最近多了各种蔬菜水果，还有同学偶尔投喂给她的牛奶。
但今天，她难得神采奕奕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从外面搬来了一张经过红克老师许可借的桌子（现在和他说话，陆茜还是会有些稍稍的心脏绞痛）。
再加上自己的那张课桌，她把它们进行拼接成了一张很长的长桌，准备进行女巫的快手占卜。
——也就是水晶球占卜，这是小时候妈妈教过她的看家本领之一。
陆茜在桌上摆好占卜需用的物件。
“会不会有人来呢……”她有点忐忑，但也没关系。陆茜自我安慰，就算班上的大部分同学无视她，但总有阿希尔德，萝比会主动和她搭话聊天，同她问候早安。偶尔霍克斯也会说出“一起去吃烤肉，魔女”，这种振奋人心的话，所以陆茜倒是并不担心没有客源。
况且她本身的醉翁之意就在阿希尔德身上。
只要他能来，这个摆摊计划就算成功。
想到这里的魔女又定了定心。
“有水晶球吗？”系统问，它怎么没看见。
“水晶球在这里。”
陆茜说完，她低头揉了揉眼睛，有什么水晶质地的东西叮叮咣咣从她的眼角掉了出来，是几十颗非常圆润的红珠子，它们堆满了一桌。
魔女把这些质地柔韧的小珠子搓揉在一起，成了一颗可以单手捧着的深红色球状物，“看，我的眼睛就是我占卜时用的水晶球。”
“魔女真是浑身是宝。”系统飞快地说了一句。
……
am8点，魔女的营业开始。
am8点十分，魔女的营业结束。
“……”
——果不其然，没人肯来。百般无聊的魔女趴在桌上，嘴里咬着一颗占卜需用的塔罗香茅，它可以刺激人的神经，营造一些神秘气氛和幻觉，陆茜昨晚为了今天的占卜，她特意去森林摘了很多，同样堆在桌上。
“早上好，陆茜大人。”
这时一颗粉色的小脑袋从面前冒了出来，“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呢？”
“三分钟水晶球占卜，可以实现你最近最想实现的愿望。你想试试吗？”
萝比点了点头。
陆茜神经一振，太好了，终于有第一个客人了！
她还以为自己要这样枯坐一整个早读呢！
陆茜动力满满地让萝比坐上为客人准备的椅子，这样她就和桌子一样高了。
“萝比要怎么做？”小兔子问道。
“先伸出手。”
兔子伸出被粉毛覆盖的小兔爪。
陆茜一把抓住。
“嗯……”她另一只手转动水晶球，不少早就升起好奇，但认为这是魔女的邪恶营生，不愿参与的班上学生不禁扭着脖子向后瞅，还有的干脆从座位起身跑到陆茜的摊位旁边，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招。
“看，那个水晶球悬空了。”他们中有人小声说道。
“请想象你的双脚正踩在结实的胡萝卜树上……胡萝卜是长在地里的？哦，那就请想象你的双脚正踩在结实的土地上，和地下的植物根须牢牢系结，源源不断的能量正涌入你的身体1……我看到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球梆一声落在桌上，魔女收回抓紧客人的手。
她将两只手在水晶球的上空做了个旋花。
“你是双子座，你手工很好；你种的速速胡萝卜，铠甲南瓜2都曾在村庄里的农作物比赛中获得头筹；你还会挤盐牛奶，做山羊奶酪；你一紧张就习惯去摸自己的毛绒尾巴……”
她闭上眼，说出自己在水晶球中看到的客人信息。
“双子座的你，今天的幸运数字是77，幸运物是胡萝卜，在学校的田地可以摘到。摘到之后，请你手持幸运物在这里站上七秒，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再原地转七圈，你就能实现它。”
“听明白了吗？”陆茜问。
萝比用力点头，“懂了懂了！”
——胡萝卜她有现成的，根本不用摘。于是按照陆茜的要求，萝比举起手里的东西，先大声许愿，再转圈。
“我想换一个新的炼金机械臂！”
炼金机械臂是炼金术院学生的必备工具，但她之前的那个被弟弟摔坏了，买新的需要二十金币，是萝比远远付不起的价格，所以只能将就用旧的。
但既然魔女大人说她一定可以实现愿望——
萝比决定今晚去家里的萝卜田里刨刨土，万一能挖出金币呢！
……
在萝比转圈圈许愿的时候，一个站在不远处，正等着她们出丑的男生转头冲同伴挤眉弄眼，“你看，魔女又在装模作样了。”
说着他就要上前。
同伴一把拉住他，“行了吧，你想被诅咒吗！”
“怕什么，”男生满不在乎，“你在这里看着。”
男生吹了声口哨，用它吸引了正在转圈的萝比。
“嘿，我说那个连炼金手臂都买不起的穷鬼兔子！”
萝比转头瞪他。
男生嬉皮笑脸，“光转圈圈还不够吧？你还得冲魔女扭七下屁股呢傻瓜！”
“滚！”萝比随手抓起胡萝卜，使出吃奶的劲儿砸向他。
这是她早上从地里发现的，有三斤多重的胡萝卜，是她最近发现个头最大的一根。
想着魔女大人最近刻苦学习瘦了许多，可以吃这个补身体，萝比就一路辛苦地背到学校。
她气愤地说，“干你屁事，你这头蠢蛇！”
和萝比对骂是个蛇兽人男生。
“我说实话而已，你干嘛朝我扔东西~”
蛇兽人男生嬉皮笑脸回嘴。
不过他体重轻，要被这么个东西砸到身上，那可不妙；于是，那东西飞来的下一秒，他随意地扬起蛇尾，那根笨重的胡萝卜被他一击，飞到了教室的天花板上，发出声轰隆隆的巨响。
“咣当！咣当！”
几块镶嵌着灯晶的天花板从头顶掉了下来。
正站在下面的学生连忙躲开。
蛇兽人男生嘻嘻哈哈，“这下你还要赔天花板的维修费……”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瞬——
无数闪耀着无比动人光泽的团块状物什，从那破开大口的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我没看错吧，”有个学生仰起头喃喃，“那上面掉出了很多……”银块？！还有金块！？！！
班上的学生们目瞪口呆。
那个一尾巴击穿了天花板的蛇兽人怔愣在原地。
……
十分钟后。
“我的天啊它还在掉！”
“女神在上，我眼睛都快被亮瞎了！！！”
发出哗啦啦巨响的金银块像是永无止境地落了十来分钟，直到堆满了小半个教室，它才终于停止。
这个过程让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因为你实在很难从源源不断组建起来的金银山上移开你的视线。
这时，匆匆赶来的红克老师将大致情况看了一眼。
“哦，看来咱们教室楼层高，这不是没好处的。”
他说。
众人：？？？
原来这件事和a班教室的位置有关。
十八楼的a班教室，它是这栋教学楼的最顶层，虽然平时被很多学生吐槽太高了很麻烦，但万万没料到，顶层也有顶层的好处。
——因为它上面竟然有座吐金蛛的巢穴。
吐金蛛，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能吐出金银财宝的独巢型魔兽。
“上面的巢穴落了很多灰尘，那只吐金蛛应该很久之前就飞走了，大概是嫌这里空气闷，不靠海吧。”
红克老师发挥身为教师的职责，向学生解释了来龙去脉，但任谁也想不到比拉索的教学楼竟然连这么罕见的濒危生物都有。
“那么按照被谁的东西砸到，这些财富就归谁的比拉索第七十七条校规，”——总有些学生手贱，喜欢拿泥块去砸学校的魔法玻璃和校舍动物，得来玻璃的口水和动物的粪尿‘财富’，“这个砸了天花板的幸运物，是属于哪个幸运儿的？”
红色的大老虎竖起尾巴，毛茸茸的尾尖儿从地上卷起了一根看起来颇有重量的胡萝卜，他挥挥肉垫，将它变成一只自动胡萝卜魔偶，一边用它清点这些意外之财，一边问道。
“……”
在一片死死盯着她的炽热目光下，小兔子颤颤巍巍地举了手。
“是，是我，红克老师。”
“那么按照校规，”她的班主任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
“……！！！”
萝比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第17章 第17章
魔女的占卜摆摊在红克老师抱着萝比离开后瞬间被淹没。
“魔女！魔女同学！求你也给我占卜一次吧！”
“我我我家里也有很多胡萝卜，还有巧克力！只要你给我占卜，我请你吃十年份的零食！”
“前面的滚开，我先来的！”
“魔女你给我算一卦，我送你一套房子！”
……
在陆茜摊位前拼命向前挤的不光是她本班的同学，更多的是刚听到这边的响动，好奇跑过来看的其他班正上早读的学生。
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的社恐魔女瑟缩了一下，她将求助目光投向了正走进教室的阿希尔德。
阿希尔德向旁人问了缘由。
“就是魔女在搞什么聚宝盆的占卜之类的……”
“谢谢。”
他礼貌道谢后，径直朝魔女的摊位走去。
原本叫喊着的众人下意识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没想到殿下也信这一套……”
“你忘了他和魔女的关系……”
“请问我可以插队吗？”
阿希尔德先是彬彬有礼地询问了周围人的意见，得到一致点头后，才伸出手，说出自己的愿望。
众人都好奇地竖起耳朵，谁不想知道帝国第一皇太子的心愿？！
阿希尔德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平静从容地说。
“那么，我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魔女每天只给一个人占卜一次。”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人最好是由我指定。”
“——！！！”
他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哗然一片。
“殿下这不公平！”
“殿下您这种愿望完全是作弊！”
大着胆子开口的学生全被阿希尔德无视了。
“请问魔女小姐，”阿希尔德无视周遭的喧闹，他问道，“我的这个愿望，您可以实现吗？”
……
坐下后的王子平视着陆茜。
他个子很高，接近一米九，在男生里算是拔尖，但和同学说话从不俯视他们，有时和萝比那样的兔矮人说话，他还会蹲下来。
“你这个攻略对象确实非常不错。”系统在一旁点评。
“……”陆茜此刻只想把自己的脸藏进斗篷里。
她许久不给人占卜，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地步，萝比占卜结果造成的轰动令她倍感无措，“我试试看。”
和刚才相同的步骤被魔女磕磕绊绊地做完。
“你是处女座，你冷静稳重，聪慧博学；地位崇高，但为人很有教养，从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你的爱好是没事望着天空发呆；如果有空，你会很乐意打扫自己的房间；你的出生日期在8月23日—9月22日；你喜欢……”
“……处女座的你，今日幸运数字是0，幸运物是女巫的水晶球，它就摆在这里，拿起来捏破它，你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陆茜一口气说完。
阿希尔德拿起那颗手感意外还不错的红水晶球，他确实很博学，“直接捏破会不会伤害你的眼睛？”
“不会。”
于是阿希尔德照做。
周围发出阵阵哀叹声。
“……”
水晶球捏破后，陆茜眨了眨眼，现在她能看得很清楚了。
——其实刚才她看什么都很模糊，颜色非黑即白，因为色彩是占卜时魔女献祭的东西；而如果今日占卜次数超过两次，她还会短暂性失明。
这也是阿希尔德知晓的事情。
“谢谢，”听到脑海传来系统提示【任务一牵手已完成（1/12）】的声音，陆茜这才松开他的手。
她发现从这场占卜里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学生陆陆续续退场，终于放松了些，“不好意思摸了你的手，你快去洗一下吧。”
“没关系。”
人人都知道他有洁癖，但他的尾巴都被她摸过那么多次了，他此刻再计较倒显得矫情。
人群散去后，他像是随意了一点。
“为什么要摆这个占卜摊呢？”
阿希尔德和陆茜走在学校的操场边，他们附近是一块令人眼熟的巨大草坪——它正是上次因阿希尔德降下的大暴雨彻底被淹烊了的可怜家伙，现在大概是被施了恢复魔法，又变成它曾经青翠欲滴的活泼姿态，不时会张开大嘴呼吸。
a班，甚至旁边离得近的几个班的学生都被放出来上户外实践课——破了大口子的a班教室天花板需要重修，或许互挨着的这几个教室，上面整块的天花板都会被学校砸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吞金蜘蛛的巢穴，万一有就赚翻了；学校也很羡慕萝比这个天选之子学生。
吞金蛛用心血酿出的金银巢块，值钱不说，魔力含量也很高，如果能复刻出上午的奇迹就好。
可惜正晕着的萝比感受不到这份羡慕。
听到阿希尔德的问题，陆茜几乎没怎么犹豫，“我想和班上的同学说说话，想和他们彼此交流。”
这确实是她的理由之一。
阿希尔德静静地听起她的叙述。
“最近，有人给我送了牛奶，还有饼干，”因为不怎么和人说话，魔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但是发音非常可爱，她吐字总是一个字接一个字的，会因为想不到说什么而临时卡顿，听着有些慢吞吞，“我一直以为来人多的学校上学，就能遇到可以接触到同龄人，和他们说话，互相抄作业，吃好吃的点心……”
于是她鼓起勇气无数次，终于离开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家。
失去了父母的魔女，来到了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这是一次大胆的全新挑战；她希望自己能交到不同的朋友，她希望自己不要再那么孤单。
可是她不知道，原来像她这样不起眼的，连说大陆通用语都会结结巴巴的人，即使鼓起勇气来到人类社会，也没有人会愿意搭理她。
“一年级刚开学那会，有次魔药课上，我和一个女生搭档，她问我试管该怎么处理，我对她说‘滚’。”
“其实我当时想说的是‘滚一圈，加热后气泡受热会更均匀’，但是我没能说完，她就转过头了。”
彼时的陆茜因为长期不使用声带和舌头，说话不灵活，她让那位同学误会了自己。
而这误解一天天加深，很快班上的人都开始说魔女真的很恐怖，不仅总面无表情的，而且没有礼貌——你和她说话，她会让你滚开。
陆茜起初想要辩解。
说话已经在和系统天天出声练习了，表情什么的她也会对着镜子多加努力。
那天，她想和那个自己不是故意伤害的女生道歉，可刚走到教室门口，却听到她和自己的朋友抱怨，说魔女果然没礼貌没教养，魔女什么的去死算了。
而那个朋友点头认可了他们对她的厌恶。
后来他又在某次的实验课上，向她重复了一遍这番话。
“你真恶心。”
“你去死吧。”
“……”
魔女垂下了头，从此她放弃了和人交流，一个人独来独往。
“其实我就是，”陆茜慢慢地说，“最近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好像自己也能和人相处得很好了，比如萝比，再比如你。”
“我就想要试试看。”
她虽然性格丧丧的，但其实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子。
于是，一方面是为了做任务，另一方面，开始收到同学礼物的魔女，她伸出了一个小触角，想靠近这个曾经被她憧憬的世界。
……
阿希尔德沉默地听完魔女的自白。
“我羡慕着你。”陆茜说。
一个好像不需要做什么，就有那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招人喜欢的家伙。
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谁是阿希尔德·法兰特，也知道对方一直坐在她的身后，她只是装作对他完全不认识，仿佛这样就能稍微自我欺骗了。
——系统让她去接近一个耀眼的好似太阳的人，就仿佛阴影般的她不会被日光灼伤。
但是，魔女想，原来接近阳光，才会发现它也是温暖的。
……
“我或许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阿希尔德说，他浅金色的睫毛微微眨了眨，像一只会魔法的金色蝴蝶翩跹飞过。
日光阴影投射在他完美无缺的深邃脸庞，他低声的耳语只有自己能听见，“很不一样。”
“嗯？”
“但这个问题，我们先放置一边，如果你真的很想和人交朋友——我们先来聊聊这个。”
身为魔女的朋友（应该是了），他认真地为对方思考着。
“首先，你应该多冲别人微笑。”他建议道，笑容是卸下人们防御的最好武器。
“啊，那有确实为难到我。”魔女回答。
阿希尔德：“……”真是个冥顽不灵的魔女。
阿希尔德觉得，她把那对小虎牙露出来的那个甜美笑脸，其实就很不错，他可以试着引导一下。
他沉吟，“你……”
“？？？”
阿希尔德又一语不发起来。
突然忘了她有虎牙这件事，只有魔物形态的他知晓。
毕竟她从来没当着他的面怎么笑过。
王子殿下感到了为难，原来给人提意见也需要天赋。
“其实，”他想了想，“我认为就算你保持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陆茜抬起头看他。
阿希尔德静静回忆着过去的两年，在他记忆中印象并不深刻的陆茜。
——为什么能在森林里笑容明朗的魔女，却总在班级里面无表情？
知道了背后的真相，他却并不为此轻松。
“我们每个人都戴着自己的假面具活着，”阿希尔德说道，“这是一种被逼无奈的让步，一种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做出的身份迎合。”
很少有人能摘下自己的面具，无拘大胆地生活。
大部分人只是把它戴到脸上，从此便和皮肉缝合在一起，哭泣的时候会笑，然后渐渐便只会微笑了。
而唯一用纯真对抗这些虚伪的魔女，却被孤立，人性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
“能欣赏你的人，自然会乐意给你时间成长，至于那些讨厌的家伙，”阿希尔德最后皱着眉说道，“没必要冲他们献媚真心，他们并不值得。”
“……你听懂他话的意思了吗？”陆茜不耻下问问系统。
“他的意思是说，”系统，“他就喜欢你这样的。”
陆茜：“……”
“总之，你愿意接受我遭人厌恶的一面，而我也会这样做，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你是这个意思？”
陆茜试着总结着他们的对话。
她忍不住在斗篷里偷乐了一下，颇感这次心理谈话沉甸甸的收获，现在加上萝比，她不仅有两个朋友，还有两个好朋友了，“这样也不错。”
“……”或许是被那个“遭人厌恶”讶然到，沉默了一会，阿希尔德微微点头。
他们的确是接受彼此另一面的“朋友”。
“你可以这样理解。”
……
阿希尔德被实践课老师有事叫走了。
“他对你的好感度又上升了诶。”在他走后，系统诧异开口，它像是看到倒数第一突然考了年级前十，而且还不止一次，“明明是他在话疗你，人类的情感真是奇妙！”
“但不要太骄傲哦，”系统说，“现在你们牵了手，还差拥抱，和亲吻，希望你在月底能做到……”它正絮絮叨叨，魔女却又被另一件事勾走了兴趣。
“他们那边在干什么？”
陆茜指着操场另一边，也就是阿希尔德刚被叫去的方向，一大堆学生围在那里，他们满脸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她走过去。
几个男生正讨论得如火如荼：
“莱德彭科老师说天花板要维修一上午——所以他待会要带我们去魔沼森林探险，刺激！”
“听说那到处都是恐怖的魔物魔虫，森林深处还有人面狮身女怪的老巢，她们的眼珠子有一颗巨怪头颅那么大！”
“哦对了，据说还有魔女住在森林里——我们学校是不是有个魔女来着？她在几年级？咱们待会去问问她是不是真住里面！”
“你傻了，就算是魔女也是人，她怎么可能会住在遍地瘴气的森林，瘴气可是有毒的！”
“……”
学生们一边准备出发，一边兴致勃勃地聊天。
系统幸灾乐祸，“哦豁，他们要去你的快乐老家了！”
“一帮精力四射的小崽子，只会给人添乱，你最好趁现在开始祈祷，他们不会发现你的山洞！”
陆茜：“……”
她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
第18章 第18章
学生大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然后他们满脸悲剧地回来了。
“啊啊啊怎么会！”有个女生郁闷到原地打滚，她头上的两只毛绒猫耳朵都气得飞机耳了，“怎么会！该死的三晶日！！！”
原来是这个月的三晶日提前了。
以往的三晶日分明只会在夜晚降临，以三轮血月的升起和红色流星雨为标向，但这次似乎格外异常。
不久前，在这帮学生蓄势待发准备冲进魔物森林探险的时候（魔女当时脸垮得非常明显），明明还阳光灿烂的天色突然变黑。
这熟悉的既视感令人颇感不妙。夜晚的三晶日随后跟来的往往是群游的巨龙。
于是豹人老师不顾学生们的大声抗议，强行把他们往学校的方向走。
随后，预感果然成真——一道道遮天蔽日、层层叠叠的黑影彻底盖住了学生们头顶的天空。
接到校长魔法传讯的实践课老师表情变得凝重。
“您确定吗？从龙岛飞来的十几头雄性巨龙正在朝这边飞过来？！”
“老师，是群龙出岛！！！！”
学生们突然惊恐地指着瞬间变黯的蓝天。
有人话音刚落，便见一头深紫色的巨龙从他们的上空咆哮着掠过，再然后，是一头赤红色的火龙——
那一道道巨影遮蔽了天空，学生们的眼前瞬间昏暗一片，他们的长袍被狂风刮骤掀起，操场上的飞沙碎石灌进眼睛，耳朵，鼻孔，巨龙们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震天嚎叫！
“吼——！！！”
这剧烈的震荡简直能撼动整个王都，绝非一只龙带来的小小飞沙，而是犹如地震般的地动山摇。有承受能力弱的学生耳膜直接出血了。
上半身是男人，下半身是豹子模样的户外实践课老师，莱德彭科冲学生们长啸一声：
“快！立刻进防龙洞！”
学生们跟在极速奔跑的他身后，像群无助的小鸭子跟着鸭妈妈逃难。
“靠我不懂了，群龙不是只有晚上才出来游街吗？为什么它们白天也会出现？！”
“别废话了，不想受伤就赶紧跑！”
豹人老师吆喝着带领学生们有序撤退。
“小体型学生先进，矮人优先，大体型兽人后进；再说一遍，小体型先……艾莉芬，等等你先回来，你不是小体型！”
陆茜在关键时刻被霍克斯托到了背上。
他仗着有翅膀，顺风直接冲进了防龙洞。
“谢，谢谢……”
落地的陆茜拼命咳嗽，从喉咙里咳出了一堆沙子。
草坪里沙土多是没办法的事情。
“是殿下让我优先载你进来的，”霍克斯说，收起翅膀后，他好奇地挑眉，“怎么你的小斗篷不能防沙吗？”
陆茜瞪了他一眼。
身为三年级学生会长的阿希尔德正忙着帮老师运输狼狈不堪的学生们，他手上不时会释放几个治愈光魔法。
此刻他正帮一个断了腿的男生接鼻子——一只蓝龙卷起飓风的同时，他的鼻子倒霉地被一块碎石给砸烂了。
“我要去龙岛投诉那只毁我帅脸的龙！！！”男生万分悲愤地说道。
这些学生都是今天有武技课、野外炼金术实操课，以及户外实践课的倒霉家伙——只能说算他们不走运，比拉索教学楼的防护魔法很好，能顶住任何大型生物在上面打滚撒泼；哪怕像今天这般，巨龙异常地白天就集体出岛，他们也能安然无事。
可偏偏他们在户外上课，又偏偏巨龙不正常的周期性活动，于是今天只能遭殃。
防龙洞里一片唉声叹气。几百个学生缩在光线昏暗（因为头顶的巨龙还在飞）的狭窄室内，有个女生哭了。
“为什么偏偏赶上今天，我真的好想去魔沼森林……”
女生哭哭啼啼，“我武技课练好久了，本以为这次能戳死几个巨怪的！我调配的机械手就差一颗巨怪的坚硬牙齿了！！！”
她旁边的男生：“……”
“那些龙还有多久走啊，在这里一直待着我会发疯！”
“起码两小时起步。”
有人回答上面的人。
不安的情绪在学生们之间弥漫开来。
“是不是真像亡灵预言的，要世界末日了。”
“闭嘴吧，破杂志上说的你也信。”
拥挤黑暗的防龙洞一时间嘈杂又沉寂，有人还搞不清怎么回事，有人已经开始跪地祈祷。
“女神在上，保佑我这学期炼金术先考过金院长的机械爪课再死……”
陆茜问豹人老师要了一口紧急坩埚物资，和一个炼金术制作的无限续杯。
正好身上带有上次给萝比他们熬制礼物剩下的几种精油草药，她熬了一小锅能安神让人情绪稳定的快手魔药汤。
“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做一些特别简单的东西。”
系统说。
“因为我发现人们其实就喜欢魔女做些简单的东西。”陆茜回答，“起码不要是毁灭世界的亡灵龙之类的。”
阿希尔德感到身后有一根小指头戳了戳他的袍子。
“嗯？”正站在高石头上清点人数的他耐心回头，“你也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陆茜踮起脚，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个魔药能安神，喝了会让同学们心情舒坦些，你可以找人发一下。”
阿希尔德蹲身接过，但当陆茜扭头要离开的时候，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袍子。
“你就留在这里帮我发。”
魔女疑惑地仰起头看他。
“不是说要和同学交流吗？就从今天开始。”
金发男生的大手拍了拍魔女头顶的小斗篷。
第一次，终于摸到了。
手感挺不错的，他想。
……
魔女熬制的魔药，有可能是见血封喉的致命毒药。
但被困在这昏暗无光、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还人挤人的阴暗狭窄洞穴里，浑身都疼，又渴又累，几乎没怎么迟疑，这些学生就从那个斗篷下接过了魔女递来的温暖毒酒。
——起码能缓解被沙灌后的喉咙痛。
“谢谢你哦小学妹。”有几个高年级女生很有礼貌地向她道谢，把装着安神魔药的无限杯双手捧着还给她。
“嗯不客气。”陆茜红着脸接过，朝她们鞠了一躬，然后立刻逃走。
她小快步跑向另外几个挤在一起不停地互相说话、不让自己恐慌起来的同学那边。
喝了魔药的学生们确实感觉好多了。
有一种从脚底板升起的温暖舒适，从小腹，胃，心脏一路传上来，不少人肿痛的喉咙也好了许多，有个女生喝完没一会，她忍不住问魔女，“请问我可以再来一杯吗？”
另外几个也在发物资的学生会的干部适时给她递上一杯。
像这种专门防震救灾的炼金术制品是很有必要多备几个的。
那几个学生会干部边忙边小声讨论，“我感觉魔女还挺厉害的。”
“这种魔药的制作难度都到中级了吧？而且她材料也有限。”就只有精油和洞里长的马尾草。
“我上次无意间看到她魔药科目成绩，我去，一水儿的a+，院长好像都夸过她。”
“怎么说呢，这就叫人家的种族天赋吧。”
他们心有戚戚地点头，“匚匚院长的魔药课真是太难了。”
……
大概三个多小时后，头顶的一片昏黑终于撤去。
大概是离巢的那些巨龙终于达到了出巢目的，或者是没能达到，但被护城的王都魔法师强行驱走，具体的过程是这些被困者暂时无法知情的。
巨龙没多停留，就从法兰特王都——女神的首饰依次盘旋着离去。
站在洞穴门口的学生们仰头看着这一幕。
“……”
一头头巨龙挥动着庞大的双翼，形成一阵向上的强大旋转气流，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一瞬间，好像要离开这个世界，飞向遥不可及不可知的未来。
这过分震撼美丽的景象，使他们几乎忘记呼吸，好一会，陆茜才理了理自己被乱风吹起长长的黑发。
她的兜帽早在龙来的时候，就被风吹走了。
莱德彭科老师匆匆宣布，“待会按年级次序，高年级先走，低年级跟着我最后走。”
他要把年纪小的孩子送回他们的教室。
学生有序地开始排队，平时巨龙同样也会出没，虽然不像今天这么嚣张，但只要没被吃掉就是幸运。
想缩回a班队伍的陆茜被阿希尔德按在了原地，学生会都会留在这里保持秩序。
“别到处乱蹿了。”他说。她个子实在不高，稍不注意就被埋没在人群堆里。
于是陆茜只能僵着脸，忍耐着陆陆续续从防龙洞的学生们从她身边路过，不时好奇地看她一眼。
“这个是刚才给我们喝魔药的那个魔女吗？”
“她好白！好小只！”
“长得挺漂亮哒，为什么要带兜帽把脸遮住呢宝贝。”
“那么苦的药竟然是这么甜的小女孩熬出来的，哦，姐姐我可以了！”
……
敢直视她的脸，开口说话的都是高年级的学姐学长，他们表情随意，并不怎么惧怕所谓魔女的谣言。
人群匆匆从她身边流过。
大家都赶着回去处理身上的问题。
有几个学生互相搀扶着出来，嘴里还在抱怨，“真他爹的倒霉啊我今天……”
那边的教室天花板已经修补的差不多了，红克老师用传声魔法通知班上学生回去，这时阿希尔德才松开手，他问陆茜，“一起走吗？”
刚跑出去把斗篷捡回来的陆茜摇头，“我去看看萝比。”
萝比就在她上次的那个医务室睡觉，阿希尔德颔首，“那边有点远，你刚站了几个小时没休息，让霍克斯送你过去吧。”
霍克斯：“……”殿下您干脆把我鲨了给魔女煮汤您看怎么样！？！
待阿希尔德走后，他一脸无语地在陆茜面前再次蹲下身，“上来吧。”
兴奋的魔女骑了上去。刚才的一闪而飞她没能好好体验。
“所以让你去修扫帚啊，你又不去。”系统无奈，“修个扫帚能花多少钱啊，撑死了几百金……”
陆茜随口报了个修扫帚的数字。
系统：“！！！”
“因为我的扫帚是被人为折断的，”魔女说，“核心损坏90，而且这只是修帚身的价格，如果算帚头，那会更贵。”
系统：“……”
它整个统都被那个修理扫帚的数字惊到了，几百年前法兰的物价明明不是这样的！
——接近一百倍的通货膨胀了，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真是的！
--
霍克斯一路把陆茜送到位——医务大楼的正门口窗台，他正想走人，却被陆茜拉住了翅膀。
哦豁！
魔女面无表情，却在内心震惊，除了猫科毛茸茸，小鸟的羽毛原来摸上去也可以这么柔软！
“你要干嘛？”蓝发男生倒没计较她抓自己翅膀，他凶巴巴地回头，“别跟我说你又不想看要回去。”
“你左边的翅膀也受伤了吧？”陆茜认为阿希尔德不会随便让霍克斯来送她，应该是看到他的伤口了，“进来让人给你包扎一下。”
“小口子而已，不需要！”
霍克斯不耐烦想走。
但魔女对认定的事是很执拗的，她扯着对方的手臂，把别别扭扭的鹰兽人拉了进来。
见老师不在，大概是都去忙龙降日受伤的学生了，她干脆自己帮对方上了药。
“紫龙刮的沙风一般有毒，不涂药你的伤口会化脓发炎的。”
“……”
左眼皮下点了颗泪痣的蓝发男生耳根发红，见她蹲在自己前面帮忙缠绷带，搞定后，他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声谢谢。
“你倒是对这些很有经验，”想起今天在防龙洞，也是她第一时间判断出心神塌方的学生们需要喝点安神镇定的东西，马上熬煮了非常实用的魔药，“你在哪儿学会的？”
“小时候学的。”陆茜没多废话，她弄好就起身，“要一起去看萝比吗？”
霍克斯小心地收拢起涂好药的翅膀，跟在她的身后走。
走着走着，他开始盯着她的背影看。
——确实是小小一只的魔女。
但她会熬煮喝了让人浑身暖洋洋的魔药水，帮助年级的同学，也会蹲在明显不喜欢自己的人身前，给受了伤的对方认真地涂药。
让原本对魔女充满负面认知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性格不错的家伙。
想到过去他对她的种种偏见和误解，霍克斯忍不住对自己撇了撇嘴。
也怪她太内向了，明明长着一张超可爱的脸嘛。
干嘛非要遮起来。
“其实你这人还可以，就是这件斗篷太碍眼了，”手贱的鹰大咧咧地伸爪，“不如你换个新形象，先从脱掉这件黑黢黢的——”
“啪！”
魔女扭头阴沉着脸，把他的手拍开。
“别随便碰我，和我的斗篷。”她阴恻恻地警告道。
霍克斯：“……！”
被吓得直接原地起飞的蓝发泪痣眼男生，他在半空用力抚了抚胸口。
——明明萝比可以摸，殿下也可以摸，为什么她总是只对他这么凶啊！
霍克斯现在是真委屈上了。
第19章 第19章
萝比在医务室的107床。
陆茜和身后情绪委屈巴巴的霍克斯，两人一路走过人满为患，呼痛声响彻不绝的其他病房。
这次受那些巨龙的影响，不少学生都受了伤。
因为老师忙不过来，受了龙灾厄后的学生们互帮互助，药剂科的给上药正骨，炼金术科的做外部手术。
武技科的学生力气大，他们负责把站不起来的人抬来抬去，魔法科则想办法扩宽有限的病房容量；他们吟唱起还略显生涩的空间魔法，让更多的人能有床位，好好地休息一下。
一旁的几个老师忙碌的同时，也在旁边仔细观察：
“这个孩子吟唱魔法的速度很快。”
“那个包扎手法很熟稔。”
“组装医疗臂？这是她自己的点子吗？”
“很聪明的做法。”
走到107房门前，陆茜敲了敲门，里面的萝比已经醒了，“请进！”
小兔子睡的地方只有一个成年人从脚跟到膝盖那么宽。
她住的是这间医务室的迷你床，大概是为了填满空间，她的隔壁还有一张象鼻兽人的大床。
它们并排摆在一起，像乒乓球和足球场，看着格外神奇。
见兔子要走了，那只正躺在大床呻吟的象鼻兽人抬出一根脚趾，想放到萝比的床上，“我这太挤了，能让我放一会吗？”
萝比点头，“请随意。”
她一觉睡醒，活力十足地跟着陆茜离开了。
……
走在路上，霍克斯忍不住回头观察和魔女说话闲聊的萝比。
——她看起来倒是非常平静，没什么特别亢奋的表情，蓝鹰敏锐地察觉到，萝比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欣喜情绪。
怎么搞的，人暴富之后不都会狂喜来着？
总该不是被巨龙吓坏了，都忘了自己发财了吧？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
……
针对萝比得到的那份意外之财——大概等价于整整八万多枚金币的购买力，学校在统计清楚后，给她负责任地全部存到了地精银行的未成人账户里。
但因为她的父母已经去世，这笔钱是可以由萝比自由支配的。
于是第二天的学校八卦，除了讨论昨天的恐怖巨龙群是怎么来的，学生们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萝比·兔会怎么花那笔钱。
“如果我是她，”最经典的如果我是亿万富翁出现了，“我现在立马退学，帝国一个普通三口家庭，一整年收入也就几十金，有这么多钱我还上什么学！”
直接财富自由，全大陆旅游走起！
“你想得倒挺美，”有人反驳，“但她是格林家族的跋扈，仆人的财富起码要上交给主人一半吧？再加上这种意外收入的必缴纳税，剩下的也不够什么环游世界了。”
“要我说格林也看不上这点小钱，他跟着殿下有的是肉吃。我上次看见他连侍卫制服的领口上都镶嵌了20多颗金子，啧啧，”说话的人啧声摇头，“龙就是壕啊！”
“他那么有钱吗？”
“废话，殿下可是安菲王夫的唯一孩子！以后全帝国的财富，以及黑龙一族的积累全是他的！”
于是大家聊着聊着，八卦话题又转到阿希尔德·法兰特的父亲，那个带着上万座令人惊叹的龙藏宝洞（每个洞穴还都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罕见珍宝），嫁给法兰特帝国皇帝的传奇王夫，黑龙安菲·法兰特身上了。
……
学校的流言蜚语向来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几天，有关萝比的热度便慢慢消散下去。
但巨龙群留下的影响依然存在。
据小道消息称白昼出没的巨龙群跟瑟奇拉关系匪浅，但她尚未回来，此事只能暂放不提。
对陆茜来说，这两件事的可怕后遗症却尚未结束。
首先是，已经习惯了悄无声息走进校门，默默无闻站到魔法电梯的魔女，她的脚刚踩在红色阵眼上时，有人会开始热情地同她搭话。
“魔女早上好唷！”——这是打招呼的。
“你能给我算一卦吗？我也是东方人，我看你就很亲切！”——这是想套近乎占便宜的。
“实不相瞒我家最近破产了，要是你能给我占卜，我愿意&￥”——这是套完近乎就直接图穷匕见的。
其次，是她在三年级的走廊，如往日那样阴影般游走时，有人会突然叫住她。
“魔女，听说在你这买的爱情药水药效特好，我和男朋友那方面最近有点冷淡，你能卖给我几瓶吗？”
“不卖爱情药也可以，”对方继续说，“我朋友说喝了你的魔药汤她一下子精神百倍，那种药卖给我，我用一用，看看到底是哪个男朋友出了问题。”
最后是那种莫名其妙的。
“魔女，听说你长得还不错，斗篷摘下来让我看看呗？”
对于这些人，魔女的统一回答是——
“……叫我陆茜，谢谢。”
她筋疲力尽地走到了教室门口。
小兔子已经习惯了趁早读的时候来和她说话。
“大人大人，你跟我过来一下。”
但今天她有点神神秘秘的。
陆茜被暖融融的兔兔爪牵着手，她跟了上去，萝比带她来到她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然后，她递给了陆茜一袋金币。
“这是……？”
陆茜惊讶地问道。
“嘘！”小兔子长耳朵嗖地立起，对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大人收下就是了，这是萝比的心意。”
陆茜打开了那袋金币。
“……”
然后她沉默了。
“你……”她皱了皱眉，陆茜原本以为萝比是为了感谢她的占卜，所以分给了她一些。
但她没想到，萝比并不是分给了她“一些”。
——她是将自己得到的所有金币，把它们全部取了出来，然后装进了这个魔法空间袋里。
“总之就是有很多很多吧，萝比没有细数，”小兔子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算数太差了，所以干脆让地精掌柜一股脑都倒了进去。”
“当然，我取走了其中的二十枚，”小兔子解释，“因为萝比当时的占卜许愿是‘想要换一个新炼金机械臂’，希望唯独这点大人不要见谅。”
“……”陆茜沉默了一会，她问，“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
——既然是客人占卜得到的报酬，那么这些财富就该归客人所有。这些天，不是没人阴阳怪气问她明明是她占卜出来的钱，全归了别人是什么感觉。
陆茜的回答是她挺高兴的。
她认为这就是萝比应得的东西，在她心里毛茸茸又善良可爱的害羞小兔子，她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给她白糖糕和胡萝卜的人——她完全值得这些。
“我不要。”魔女把魔法袋退了回去，她发现上面还绘了一只兔子和一只斗篷挨在一起的可爱刺绣，应该是萝比的炼金手艺，心里那股热热的感觉让她整个人身体都变轻了，“但谢谢你的好意。”
“如果魔女大人不要，那萝比只能扔掉了。”
小兔子抛出一句令陆茜震惊的话。
“？？？”
——这又不是什么不义之财，难道萝比对它的来历是嫌弃的？
“当然，这只是夸张说法！我不是讨厌这笔钱的意思！”谁会嫌钱多啊，萝比连忙补充道。
在陆茜的面前，小兔子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紧张到她想从怀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咀嚼再咀嚼，她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对方是不会收下的，所以她认真地清了清嗓子。
“请听萝比说，为什么萝比认为这些钱并不属于我，”她说道，“大人可以把您的几分钟借给我吗？”
魔女立即站直了身体，“你说。”
萝比深深呼了口气。
“如您所见，萝比是矮兔兽人。我们矮兔兽人的家一般都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兽人村庄，家里有一块能种蔬菜的田地便足以，虽然过得不一定富裕，可是我们和家人往往都知足常乐。萝比也曾过着那样的生活，和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天天待在一起，那也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但兔子的寿命是很短的，我十二岁的时候，爸爸老死了，然后是妈妈。他们都是很普通的兔兽人，没能遗传到矮人的长寿，于是妈妈只来得及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她就去世了。”
“我和部分的弟弟妹妹虽然遗传到了幸运的基因，可以多活些年，但没了顶梁柱的家，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哪怕来到帝都后，也是在霍克斯大人家族的庇佑之下，才过上了能吃饱肚子的生活。”
说到这里，萝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光靠着别人的同情，怜悯和体谅，一只兔是无法立足的。萝比深知这一点，所以拼尽办法也让弟弟妹妹们都上了学。”
“那之后我们自食其力，在五年内还清了欠下的所有债务，还在王都的郊外有了自己的小房子，田地，每天都能丰收不少的果实——连学校也经常向我们矮兔一族购买蔬菜水果。虽然曾经失去过，但依靠自己的努力，萝比又过上了曾经那样幸福的生活。”
“所以大人您明白了吗？萝比身上的每一根胡萝卜，它们都来自萝比每周勤勤恳恳在家园农地里的劳动结果——我播下种子，锄下每一铲土，给它们雨露，阳光和汗水，所以我才能得到这些甜美的果实。这是生活予以我的真诚回赠与祝福。”
“而从天上掉下那么多财富，它虽然令兔惊喜，但经历了这么多的萝比比谁都清楚，这些金钱，它们不属于萝比——因为我摘下的每一个果实，上面都应当有名有姓，刻着【萝比·兔今天也在努力】，总之它绝不该是那样‘轻飘飘’从天而降的东西。”
……
说给魔女的这番话，萝比在家里斟酌了很久，还好写在纸上背了数十遍，直到弟弟妹妹都举起兔爪，认可语言流畅没有问题，她才特意怀着忐忑的心，跑来向陆茜说明她的理由。
当然，其实她也有别的选择：比如把这笔钱献给霍克斯大人的家族，或者捐给学校，可是——
就怪萝比是只护短的小气兔子吧。
当那天照顾魔女大人的时候，得知她在家里没人照顾，很小开始便一个人生活，很多时候都是靠吃土耗子干度日时，萝比回家后就偷偷的哭了。
哪怕在她家里那么困难、几十口兔全靠她一个人支撑的时候，萝比也有邻居的兔奶奶给她送的新鲜蔬果，水灵灵的胡萝卜，和她鼓励的拥抱和亲吻。
但是这么善良，这么温柔的魔女大人，她得到过这些东西吗？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私胆小的萝比却选择了逃避，整整两年对她视而不见，和班上的同学们一起霸凌这个什么错事也没做过的女孩子。
于是斟酌了很多天，她最终做下了这个选择。
她想，反正起码有了这笔钱，大人就不用再吃那些土耗子了！
回忆起年级里前段时间又开始新流传的魔女谣言13号——
“你知道魔女最掉价的一点是什么吗？她竟然吃耗子干！哈哈我笑死！”
“……”
一帮只会在背后说人长短的讨厌鬼！
萝比气愤地想，有了这笔钱，让你们见证大人顿顿吃胡萝卜烤肉、吃一锅扔十锅的眼红日子就到了！
到时候集体抱头嫉妒痛哭去吧！！！
第20章 第20章
被小兔子软磨硬泡，就差泪眼婆娑，陆茜最终还是收下了那笔钱。
她实在不是一个擅长拒绝他人好意的魔女。
这个拎着轻飘飘的魔法空间袋，却藏着小兔子沉甸甸的心意。
连系统也忍不住抹泪：“终于！这下你再也不用吃那该死的土耗子了！！！”
陆茜：“……”
她是真不懂了，土耗子这种东西明明可爱又适口，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它？
拎着这袋金币回山洞的陆茜难得陷入了纠结。
她从父母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这么一大笔的钱财了。
因为是魔女，陆茜早期的生活颠沛流离；有时候住莴苣田地（莴苣是让女巫魔力提升最高的植物），有时候她就住在农舍的鸡房，害怕被农民发现的她往往第二天凌晨会带着一身鸡毛离去。
这样的生活她过到十四岁。
某天，下山拿魔药和村民换鸡蛋的魔女听见镇上很热闹，好奇之下跑去看——原来当地在举行一个十分钟内熬好36种魔药汤的药剂师比赛。
她没忍住花了半铜币报名参加，继而一举夺冠，正喜滋滋顶着周围人看异类的目光，抱着怀里的奖品、一只毛绒小魅猫想回山上时，突然被一个声音雌雄莫辨，穿着奇怪斗篷的药剂师搭讪了。
对方问她“想不想去一个每天都可以学怎么熬煮魔药，而且很多毛茸茸同学”的地方上学。
害怕和陌生人说话的陆茜一开始拼命摇头拒绝，但对方却跟到了她当时住的洞穴。
祂脱掉自己深紫色的斗篷，陆茜才发现那个斗篷里空无一人。
“我是比拉索综合魔法学院的魔药学科院院长匚匚，你可以叫我芳芳老师，我的种族是自然精灵，我没有样貌身体，而是由数种自然元素组成的生物。”
这是陆茜和比拉索的初次结缘。
芳芳老师一般不住学校，祂四处游荡，以发现新元素，带回来研究为乐趣，大概每十万年才会回比拉索待上10年左右的样子，也因此挖掘出了魔女。
于是年幼无知的小魔女被骗到学校好好念书，而不是在人间胡乱游荡，说不准哪天就黑化灭世了。
为了让小女孩信赖自己，从宇宙爆炸起便存活于世的魔药院院长还大方地让魔女给祂占卜一次，得到的结论是：因为在星座们诞生前祂就有了生命，所以她什么也占不出来。
“希望下次见面你已经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魔女。”芳芳院长帮陆茜垫付了第一学期的学费后离开，但祂忘记告诉这孩子来上学是要每年都交学费的。
于是贫穷的魔女在习惯比拉索的生活之后，她不得不为了来年有钱继续读书，节省一切吃穿用度，不仅住山洞，连大部分制好的魔药都拿去卖掉，换来一些铜币，和铜币攒着。
魔女是真的已经赤贫了很久了。
她身上的这件兜帽斗篷都是祖传的，上次见到这么多钱，还是魔法炼器鉴赏课的玛卡老师捧了一堆金币银币铜币来上课，用它们研究不同硫酸宝石的最高沸点，最后金币都被蒸发了。
陆茜当时在台下看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所以，她一定要珍惜萝比的这份心意。
……
直到天黑，山洞里透不进一丝光亮，陆茜才从自己涂涂写写的羊皮小本上抬起头。
她想好该怎么花这笔钱了。
“你不会是要用它全买鼻涕虫消毒水吧？”
系统忍着不打扰她许久，但已经给她计划好了每一分：“你听我的！首先，你要形象改造，小姑娘成天没精打采的像什么劲儿——我老早就想说了，你知不知道真正的魔女是什么样的？”
陆茜摇摇头。
“她们一口烈火红唇的吐息，就能勾引无数男人为她们发疯癫狂；轻轻地魅惑一笑，就有数不清的名誉财富，你想要得到攻略对象，要往性感！女神方面发展！光是可爱……你在翻腾些什么？”
早在系统讲到中途就失去兴趣的陆茜，从书包里抽出了那根被人折断了的扫帚。
——竹帚头乌漆嘛黑，木帚身破破烂烂，勉强骑上去连洞顶都飞不上去，魔女摸了摸它满是伤痕的坑洼身体，它冲她很努力地抖动了一下。
“噗嗤，噗嗤嗤噗”
“嗯你也晚上好。”陆茜回答了它的问安，虽然受了伤，这也是一把很有礼貌的魔女扫帚。
“……你难道要将钱拿去修好这扫帚？就为了能飞一飞？”
看见她们互动的系统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立刻大声反对，“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几万金币听着多，但花在魔法道具上可就不剩多少了，这笔钱只要省着到毕业她都花不完，为什么要为了一把破扫帚前功尽弃？
——这跟把金币全丢进龙胃里有什么区别！
“我不会浪费的。”
不顾系统的嚷嚷，陆茜回答道。
一铜币一铜币给自己攒过学费的人，当然知道金钱来之不易，魔女不会无的放矢——她已经想到如何利用这把扫帚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你这次听我的，我说修扫帚，那就必须修。”
陆茜语气坚定地说道。
……
人们都说幽灵是很固执的种族，但很少有人知道，论对一件事认准了执拗的程度，魔女比幽灵更加死心眼。
就在瑟奇拉返校的第一天，魔女也骑着那把新出炉的扫帚登场。
“现在你满意了吧？”
——花了五万金币重新驱动扫帚魔核，又花了两万多修整头貌，这把曾经不堪入目的魔法用具霎时变得令人眼前一亮；连系统都不得不承认，帚尾处那对漆黑的羽毛漂亮得让它也移不开眼，虽说它仍在内心诟病魔女乱花钱，“这是你平时薅那些魔兽掉的毛织成的？”
难为她一撮一撮地收集起来，再自己编织成翅膀，果然精于制药的魔药师往往心灵手巧，“但怎么都是黑色的？”
系统有些疑惑。
“其实魔沼森林大部分魔兽都光秃秃的，没什么毛，”正享受空中低旋的魔女擦过一颗桃金娘灌木丛，她抬高帚身往上飞，风拂过她的脸，带来一阵甜津津的野果香气，“这些毛不少是从那只小魔物的尾巴上揪下来的。”趁它睡着的时候。
意外的，那只小东西的脾性火辣辣硬邦邦，但毛毛却非常柔软。
“……”系统失语了。
——如果哪天攻略对象真被她薅成秃子，想想那个画面……
它细思极恐，连忙转移了话题。
“那你打算怎么向别人宣传你的外送服务？”
找工匠修补扫帚的时候，魔女向它解释了自己的动机：她维修飞行工具是为了送外快赚钱。
这是一项可以长期稳定发展的好业务，每个魔女在贫困潦倒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的干过这行。
——哪怕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也绝对曾看见过这一幕：当你夜晚抬头仰望星空，有什么如流星小尾巴般的东西披星戴月从夜空划过，那必然就是正忙着打工的送货魔女。
——如果此时你大胆朝她招招手，或许她还会飞到你的窗口，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送的东西。但大部分人没有这个勇气。
“我还没想好，”陆茜老实地回答，她认为这种时候没有撒谎逞能的必要，“最近有很多人主动找我说话了，有低年级的，也有高年级的，”魔女忽视了这些人大多是求她一夜暴富占卜、或者来找她买能一次性药倒十个肌肉猛男魅药的，“我会向他们一个个的宣传。”
她飞得快，还飞得高，收价又便宜，会有很多顾客惠顾她的业务，这份生意甚至能一直做到毕业，或者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可以先继续干这行——如此一箭双雕的想法从魔女的心中划过。
但此刻的她没有考虑社恐的自己敢不敢和那些同学说话超过三句，或者顶着心脏跳出胸膛的惊恐向他们宣传打广告。
人，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往往会高估自己的能力。
系统听完她的讲述，决定先冷眼旁观一阵她的失败，“随你。”
终于修好了扫帚，陆茜很是自在地在天上徜徉了许久。
直到系统提醒“哦对了今天周一你要升国旗！”，她才慌慌张张地朝学校的大操场那边飞去。
……
另一边，比拉索国旗台上的瑟奇拉正在做全校检讨。
前些日子，她因觅食时不慎飞到了某个偏远龙岛，让那里三晶日正出门的野生巨龙嗅到气息，还和对方打了场群架，一路被尾随导致前几日异常的巨龙群在校园上空暴动，造成许多学生受伤。
作为惩罚，她一回学校就被带了嘴套，在月曜日的比拉索升旗仪式上进行全校通报批评。
“你还要赔偿那些被巨龙群弄伤的同学，他们的所有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银色的巨龙被校长米索希卡用咒语捆在法兰特帝国狮鹫国旗的旁边，下面黑黢黢一片的学生都仰头踮脚好奇朝上看——难得看见学校出了名的刺儿头被脾气如春雨般的温柔校长如此严厉地惩罚，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的一幕。
“现在，对你造成的不良后果，向全校师生道歉，并承诺自己以后不会再犯第二次。”
女精灵米索希卡的声音铿锵有力，她看着还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实际年龄大概和建校历史已不可考的魔法学校有的一拼。
“哦。”银龙示意旁边的人把她的嘴套摘下来，摘下来后——
“快捂耳！”
系统突然极为仓促地提醒正偷偷摸摸骑着新扫帚想趁乱蹿进班级尾队的魔女。
“——！！！”
在其他人甚至是校长都聪明地捂住耳朵，避开巨龙作检讨那震耳欲聋的龙吼时，陆茜此刻却腾不出手。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听着连尾巴都被绑在升旗台的巨龙，咆哮出她昨晚连夜写好的检讨信：
“第一，我错了各位！我不该因为那几个臭雄性挑衅我，就扭头回去跟他们打架，让他们一路跟着我回学校，我会下次注意直接半路打死他们！”
“第二，因为我受了伤的同学，先说句对不起！损失我都会赔偿！尤其是女孩子，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第三——”
“啪嗒——！”
就在巨龙吼出那个第三时，苦苦支撑着扫帚、但最终还是被巨龙的大嗓门震得从半空摔下来的魔女，她恰好连着自己的飞行工具一起摔进了银龙那正大张的獠牙龙口。
又恰好顺着银龙张开的食道，直接跌入了巨龙的胃袋之中。
第21章 第21章
“……”
全场静如针落。
在陆茜跌进龙口之后，原本正在台下窸窸窣窣、各做各小动作的师生们顷刻间安静了。
随后，议论和震惊爆炸般在人群炸开。
“天啊那是谁，她居然掉到斯里维尔瓦奇嘴里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听说龙的消化液十分钟就能消化掉一只魔豚，怎么办，谁来想想办法！”
台下队伍闹哄哄的，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上看，还有人卷起袖子想飞过去帮忙。
连原本站在教师队里闲聊嗑瓜子的几位老师都不禁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要不要去帮那孩子一下？”有老师问。
“那倒不用，她可以自己飞出来，”另一个老师回答，“算了，给人女孩子留点自尊心。”
几位老师讨论完毕，告诉学生不必恐慌，又开始继续嗑瓜子。
而当得知对方的身份后，学生们则活跃爆棚，讨论声大到连纪律委员都压不住。
“有人说她骑着扫帚，我知道了，那个肯定是魔女！”
“显然是魔女！还有谁能有这酷炫的出场方式！”
“简直帅我一脸！”
“我也是！”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扫帚，怎么讲，就感觉魔女终于有点魔女的样子了！”
“……”
五分钟后，像点样子的魔女总算从巨龙湿哒哒的胃袋里奋力蹬了出来。
她左手小指勾着一枚几乎要被消化掉的幽灵气球，身下骑着被袍子裹好的扫帚，站在鼻子痒得想打喷嚏的银龙鼻尖上，面对下面闹闹哄哄的亢奋学生，她大脑一片空白。
手一松，气球还飞走了。
“……”满身龙胃粘液的魔女更加无措了。
——那么现在她该做点什么？
——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爬下去可以吗？
精灵校长米索希卡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这位小同学，”她的声音如沐春风，“以如此别具一格的方式出场，你是特意要来宣传什么的吗？”
“……”
惊慌失措的魔女看向自己被胃液烧出了几个大洞的破烂袍子。还好扫帚头是防腐蚀的，它没事。
她下意识举起了扫帚，“我——”
对于没惹怒她的学生，已经连任了700年比拉索校长的米索希卡向来脾气和蔼宽容，看着对方手里举着的东西，她恍然，“需要我给你几分钟？”
米索希卡对这个学生倒是有点印象，很优秀的魔药科特招生，据魔药院长说是位年轻但才华横溢的天才小姐，也是祂见过灵魂最美丽无瑕的魔女。
难得那位挑剔的同僚都评价甚高，所以她愿意给对方一点机会。
她微微后退一步，“请。”
陆茜：“……！”
她简直想要后退十步！！！
其实她被校长询问的大脑正抽搐个不停，而被这么多人紧盯着，头皮处甚至有种被烈火灼烧的感受。
神经也绷紧到像有只滑腻腻的响尾蛇，顺着她止不住颤抖的脊椎往上蔓延。
——别说全校师生面前的国旗下讲话了。
上次只是在班上向阿希尔德的第一次搭讪失败，魔女便无言以对，翘了整整一周的课。
“我……”她嘴唇蠕动着想拒绝，但好像看见人群之中有颗金色的脑袋，它似乎近在咫尺。
对了，每个a班都会站在年级的第一列，而阿希尔德永远会站在第一个。
那个金发蓝眼的男生又用口型对她说了句加油。
还有萝比，也冲她做了个打气的姿势，她似乎一时情绪激动，竟僭越爬到了霍克斯的翅膀上蹦跳起来。
“大人冲啊！”
“……”
明明站在这个位置，她是绝对看不清他们面孔的。
是用了什么奇妙的放大魔法吧。
因为她一直不吭声，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小声地质疑。
“魔女怎么站在那里不说话啊？”
“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听到下面的声音，陆茜想，她现在应该在这两位充满对自己鼓劲的好朋友面前怯弱，然后像从前那般逃走吗？
魔女对自己摇了摇头。
于是几乎是无意识地、仿佛灵光一现，她鼓足勇气地开口，真给自己打起了广告——
“大、大家好！我是魔女陆茜，和我对视不会感冒发烧！但你发烧了我可以治好！”
“我我我除了魔药售卖以外，近日还开展了宅急便业务，有需要可以到三年级a班找我！”
“我的扫帚飞得比鹰还快、如果魔药吃了拉肚子也也也无条件退货！！！”
……
一紧张就结巴大概是所有社恐的本能。
陆茜以为她在歇斯底里的咆哮，实则是轻声细语垂着脑袋、满面通红说完了上述的话。
旁边的校长认真竖起一只尖尖的精灵耳，很勉强才听得清魔女自以为堪比龙吼的喃喃低语，听完的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小同学有勇气能站在这里宣传自己的优点，是件好事，不过下回还是要看看场合，你的声音也要更自信一点哦。”
“……”
校长说完，她悠然地打了个响指，下一秒，阵阵鸟儿扑闪翅膀的声音响起，几千片被剪碎的草叶顷刻化作精灵羽毛，它们依次钻进台下众人的耳朵里。
“我是魔女陆茜”
“魔女陆茜——”
“近日开展了宅急便业务，我的扫帚飞得比鹰还快”
“比鹰还快——”
“有需要可以到三年级a班找我”
“找我——”
“………”
显然校长是用了什么扩音魔法助力宣传，而这广告效果炸裂到爆，堪比刚才一步到胃的魔女。
国旗台下的几千号人，他们轰隆隆的讨论声是她声音的百倍——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她的广告！
低年级的还在震惊。
“这是可以在升旗仪式上做的事吗？”
“魔女好刚！”
高年级则纷纷挑起眉。
“现在的小学妹胆子挺大啊。”
“真比鹰快？吹龙，改明儿我就下个订单试试！”
“……”
扩音魔法结束，陆茜迷迷瞪瞪地看校长朝自己微微一笑。
精灵的笑容真是美到令人不敢直视。
“斯里维尔瓦奇，你带她下去，还有尽快去领你的惩罚。”
在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天旋地转中，魔女被读完检讨信的银龙一口含住带下来。
毕竟月曜日的升旗典礼不是围着她俩转的。
不管是当众挨批，还是当众打广告，都只占用了师生几分钟的时间，气势凛然的黑狮鹫帝国旗和校旗飘扬后，忙着唱校歌或念女神祷告词的学生们就不再关注这两人，而是又各干各的了。
下来后的瑟奇拉恢复了人形。
她长吐一口气，“谢谢你了小魔女！”
——帮她那么费劲转移了注意力！！！
刚在全校人面前丢了个大脸的她，这会是真心感谢魔女的意外解围，不然下个季度学校新闻部报刊、论坛热门八卦必然全是她的倒霉头条。
而且魔女的味道实在不错，属甜类，她一定很爱吃糖。
系统再次淡定关闭了他人线开启的提醒。
“抱歉刚差点消化掉你，”银龙是第一次对咽下口又不得不吐出来的食物感到抱歉，而非暴怒，“你身上有伤口，要不我现在抱你去医务室看一下？”
处在状态外的魔女下意识摇摇头。
“那后续有任何问题，你随时找我，我也会对你负责的！”银龙拍拍胸脯向她保证。
急于去教务处销假顺便领罚的高挑女生脱下她身上的骑士服，抛到魔女怀里，“还有你后背露出来了，遮一下哦宝贝，我先走了！”
“……”
龙的胃液腐蚀性很强，陆茜倒是没有受太多伤，只是腿上有几个小口子，这点伤对她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魔女抱着银龙的外套随便坐到了某个角落，静静发起了呆。
她其实压根没听瑟奇拉在那叭叭的任何一句。
魔女还沉浸在不久前被全校师生注视的热烈气氛中不可自拔，连系统好几次的出声都没听见。
“我刚才——”
“我刚刚——”
好一会，反应比许多人慢半拍的她，才缓缓地蹲到地上，捂住自己的双颊，耳根都红了一片，她不敢置信，“我刚刚是不是做了很丢人的事情？！”
系统想要开口，但似乎这次是完全被魔女给屏蔽了。
“没有没有，”过了一会，陆茜又摇晃脑袋，她若有所思，“我其实是做了一件很……”
“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事情！！！”
趁着周边没人，魔女大声地自我肯定道。
——一跃从龙口逃生，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传自己的新生意，伟大的魔女竟然完全没有怯场，她从来没有这么为自己骄傲的时候。
第一次，她做到了！
而且是在全校人的面前！
——这意味着只要好好干，今后她永远不会发愁客源了！！！
想通这一点的魔女美滋滋地抱着沾满粘液的扫帚毫不嫌弃用力亲了几口，她乐颠颠地回到山洞，重新换了条干净袍子，又处理了伤口。
系统：“……”
自我洗脑居然也能行？
——有时候这个小魔女确实好哄到出乎它的意料。
等陆茜收拾好自己，再来到学校，被一个高年级学姐搭话，询问宅急便业务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毕竟这门生意才被给予了最爆款的好流量。
但令系统惊讶的是，这次魔女倒是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跟人讲话总躲躲闪闪，她似乎有了一些新改变。
“您好，我的扫帚送1kg以内的物品收费30铜，载100kg以内的生物收费30银，1公里以内5分钟必定送达。”
陆茜口齿流利地说完，还难得自信地补充了一句，“超时会赔您50的佣金！”
看样子前几日是真的好好算过该怎么搞钱。
“这么便宜？！”
随口朝小魔女问价的高年级学姐为这比炼金机械臂载人还廉价的价格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这个学姐倒也不是什么歧视魔女的存在，不如说对她蛮好奇的，于是没怎么犹豫便说要试试。
“那我下一个订单，请你送我回宿舍。”
她早上睡过太急，出门忘带魔药课本。
“一共30银，承惠。”
陆茜示意对方骑上扫帚，她表情镇定地说。
对方却不吃她这一套。
因为飞了一路，魔女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发抖。
——头一回做生意，她太激动也太紧张了。
路上这位羽人学姐搂着魔女的腰，她背后的雪白羽翼微微撑开，把两人护住——她有些担心小学妹一时掌控不好将她们摔下去。
见前面的小姑娘肩膀不住颤动，却还尽量保持平衡，学姐安慰道，“你是不是很害怕呀？心噗通噗通跳得好厉害，万一摔下去有我，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好的客人。”陆茜冷静地瞪大眼睛答应，握着扫帚头的左手却更用力地抖了几下。
“噗！”学姐被紧张成这样的小妹妹逗乐了。
陆茜送她到高等部的黑尖塔教学楼后，对方又鼓励道，“小学妹，你其实已经飞得很好很稳了，不像我，我就总横冲直撞的。”
临走前学姐对她比了个加油的心。
“还有上次三晶日你熬煮的魔药汤，我也要谢谢你，喝了后我心里暖洋洋的，请你继续努力哦！”
“……”
陆茜看着她多给自己的5银币小费，心情澎湃到甚至想像萝比平日那样蹦跳起来。
——来比拉索上学的三年零二个月，她不仅做成了生意，还被善良的陌生顾客用心鼓励了！
这比刚才站在国旗台下众人瞩目的成功打广告更令她雀跃到想咧嘴微笑！
“……不就赚了30多，至于这么高兴嘛。”系统在一旁嘀咕。
陆茜一路骑着扫帚重新朝中等部的教学楼飞去。
从上空可以更清楚地看见学校里各种精巧复杂的宏伟建筑物，尤其是围绕着比拉索的厚实外墙，那由无数蕴含浓烈魔力的尖晶石墙面堆砌而成，坚固无比，据说全法兰大陆的巨龙依次撞上去都无法撼动它。
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一起去上课，不时从侧面有深红色的亮云张开涡口，通向不知名地点的魔法通道，不断有魔法系的学生从里面钻出来，往往先是一只勾勒魔纹金线的长靴，然后是两条长腿，它们稍不注意就会被身旁横冲直撞的炼金傀儡象给撞到。
“闪开！我控制不住它了！快闪开！”这是骑在上面的炼金系矮人学生惊恐的叫喊声。
陆茜绕过吵吵闹闹的地方，她学着那一次霍克斯从十八楼的教室一跃而下的模样，抄近路从建筑的最下层扬起扫帚直挺挺地往上飞去，迎面灌来的凉风舒服得人直眯眼。
“你翘了前半节课，这会他们还在上课。”系统知道她现在心情好极了，大概是那种开学第一天老师不检查暑假作业的心情，“萝比在1711教室，你对象在8602教室……嗯，他就坐在你往上飞两米的窗户旁边，要不要和他去打声招呼？”
它真是无时无刻不尽忠职守，感动法兰大陆的恋爱攻略系统说的就是它了。
“……”陆茜本想直接冲去找萝比的动作一顿，既然阿希尔德就在楼上，如系统所说，和他打个招呼再去找萝比也不错。
但……她疑惑，“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重要定语？”
“哎呀那不重要。”系统回答。
陆茜眨眨眼，她骑着扫帚往上飞了两个单位，然后抬起手腕。
……
《论光魔法第三阶段的聚力过程》课堂上，原本正垂着睫毛走神的阿希尔德，他突然听见自己的右侧有什么“咚咚咚”的轻敲窗声。
他转过头。
第22章 第 22 章
骑着一把镶嵌着漆黑翅膀扫帚的魔女正用力朝他挥手。
她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人散发出神采和雀跃，令人见之也忍不住微笑。
阿希尔德凝神看她口型：“要-我-载-你-出-去-玩-吗？”
陆茜的意思是指下课后，她可以载着不会飞的好朋友们,在学校的上空、甚至是女神首饰的上空飞来飞去地兜风。
听说王都的名称之所以叫‘女神的首饰’，是因为从上往下看，它正像是一位淑女的裙。
阿希尔德挑眉，“现在？”
未等陆茜反应,便感到身后徒然一沉。
她猛地转身,便和一双天鹅绒般的宝石蓝眸对上视线。
陆茜：“？”
阿希尔德：“？”
两人一齐对彼此歪了歪头。
“哦,”魔女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以为我让你马上出来？”
她目光朝教室里那个假人阿希尔德望去,不得不说年级第一的魔偶术精炼纯熟，连上头让人昏昏欲睡的讲师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你拿什么变的？”陆茜好奇道。
同体积的魔偶才能更精准的模仿本人，但教室里并没有和他身形接近的参照物。
“首先,”阿希尔德低头看小女巫的袍子,她换了件新的,闻起来有股草药的淡淡清香，“你要把一只羽毛笔膨大，其次……”
陆茜听得似懂非懂,好一会才意识到他们俩维持这样的姿势在半空许久了。
“既然已经出来了,”陆茜晃动了一下扫帚头,“你抱紧我,这样飞得更稳。”
“……”阿希尔德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靠近她的腰,将手轻轻放在那里。
见他照做,魔女有点小窃喜。
任务一的【牵手】用每日占卜给糊弄过去了,本来她还在发愁任务二的【拥抱】该怎么办,谁能想到修好的扫帚就这样帮了大忙——魔女在脑中对系统夸耀自己，“我变得好聪明！”
她真的很聪明！
智慧的魔女果然做什么都能一举成功！
系统：“……”误打误撞而已，不过这种行为值得鼓励，它赞同道，“你最近的确变了很多。”
它是指往好的那一面变化。
其实在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她们往往只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向世界表达渴望，比如曾经从不开口说话，也从不和他人交流的魔女。
系统记得不久前，她还是个一害怕就想把自己毒哑，总将自己蜷缩在阴暗角落里默不作声、浑浑噩噩的小家伙。
但幸好，人是能改变的，任何人都可以，只要她被允许改变。
“抱紧我哦，”它又听见魔女对身后的男孩子说，大概是担心任务做不到位，“要抱得很紧，我刚才有顾客就差点摔下去了。”
系统：“……”
——看，眼下她不仅变了，甚至为了泡男孩还开始学会了转移话题。
系统幽幽点了根烟。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沧桑感是怎么回事？
……
陆茜载着阿希尔德绕着学校飞了一整圈。
其实真正适合骑帚飞行的时间是夜晚，不过偶尔白天也不错；你会穿过天边流淌的云朵，夏日的绚烂飞鸟群，鼻息尖间嗅到漫山遍野盛开的花儿。
清风轻柔地从阿希尔德耳边滑过，因身份高贵而从未乘坐劣等交通工具的王储殿下，第一次敢于坐上这种毫无任何保险的三无产品，一丝微妙的刺激感从少年心口溢出。
“以前没见你骑过扫帚。”他说。
“萝比把她从吐金蛛得来的金币都给我了。”陆茜回答他，“我用那笔钱修好了扫帚，怎
么样，它是不是像你一样闪闪发亮的！”
“……”知道对方是个很单纯的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没有别的意思，但阿希尔德还是为她的话抿了抿唇。
“还有这对黑色羽毛……”不知为何，它们看着令他分外眼熟。
“哦，这个，”魔女爱惜地摸了一下，说道，“是我养的一只小动物身上的毛毛，它的尾巴很蓬松很可爱，改天我把它带来学校给你们介绍。”
魔女是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和朋友分享的性格。
阿希尔德：“……”
明媚的阳光打在两人肩侧，渐渐顺着耳廓，一直蔓延到耳尖，晒得他两颊发烫。
陆茜算了算时间，第一节课要下课了。
将阿希尔德送到他的下一个教室门口，她告诉他，“以后想兜风或者送东西随时找我，不会对你收费的。”
如果没有他和萝比今天在台下的鼓舞，她应该不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有勇气开口。
一旁找了阿希尔德整整半节课的霍克斯终于知道他家殿下被谁拐走了，他冲过来，“陆茜，你待会也载我一次！”
上午她的虚假广告打得他啧啧称奇，他还真不信魔女的扫帚能比雄伟的帝国之鹰更快，不过这必须由他本人亲自打脸，“我应该也不用收费吧？”
他都跟魔女这么熟了！
陆茜目光瞥向他。
“你可以办卡，办卡九折。”
说完，她抱着比自己高了半个身的扫帚，转头就走。
霍克斯：“……”
--
魔女的宅急便生意经由校长背书一战成名。
从那天起，雪花般的无数订单从天而降——这是做梦。
但托此之福，起码她顿顿吃魔兽肉排的生活暂时是可以负担得起了。
而且有句话叫主产业推动副产业链，继魔女不仅和王子混得好，还能从贪婪银龙的胃袋毫发无损出来的惊爆头条，也让人们开始格外迷信魔女的魅药。
他们总在下单时顺嘴要求带上一瓶，或者十瓶，这件事大大困扰到了陆茜——如果再遇见瑟奇拉和西翼翼那样的情况她无法处理好，故而魔女不知道多少次摇头拒绝：
“不如你们找地精买吧。”
“再做我会被巨龙吃掉。”
但依然有学生很执着，甚至有小情侣拉扯着彼此来到她面前：
“你说对我没兴趣了，我不信！”被分手的魅魔男生眼圈通红，他哭得妆都花了，“那你当着我的面喝一管她的药，如果喝下去尾巴还是对我硬不起来，我从此放你离开绝不纠缠！”
陆茜：“……”
诸如此类的闹剧每天都在上演，还好她不怎么在a班待着，大部分时间都是流动小班制上课，不然真会头疼到晚上睡不着。
但对魔女来说，来自他人的温暖馈赠，让她的生活正一步步地变好。
最近每晚，陆茜都会载着萝比回家，送她到郊外的胡萝卜地。
萝比的弟弟妹妹原来真的是一堆白白嫩嫩、她可以一口一个的小小兔子，每当她们飞到田地的上空，陆茜便能看到一茬接一茬的长麦草像是随风而动，这是兔子在里面打洞干活。
有时候它们勤恳地锄肥，有时候浇水除虫，有时则在偷吃刚长出来的嫩绿苜宿枝丫，但当听见姐姐回家的动静，它们便会长耳朵立起，蹬着后腿快乐地朝姐姐奔来。
三瓣嘴的小兔子们叽叽喳喳，围着萝比转圈，“姐姐！噗呼噗呼，欢迎你回家！”
有几只嘴里还咀嚼着刚偷吃的嫩草叶子。
魔女往往这时会在扫帚上和萝比挥手作别，偶尔也会被邀请进小兔子们的南瓜窝棚里喝一杯暖融融的草药茶。
一盏茶后，她便放长扫帚——大概放到足够挂上这几十只雪白小兔的长度，带着它们出门去兜兜风，感受夏夜天空特有的凉爽。
她们会掠过幽暗湖泊，穿过陡峭山谷，和四处游荡的巨龙险险擦肩而过，继而欣赏雾海之下的王都——有许多正闪着星星颜色的光点明明灭灭，那是夜晚居民为晚归的爱人孩子亮起的燃灯，它在安静等待他们归家的身影。
灯盏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它们柔美地点缀在这座王都城的角落，虽然不够耀目，但也足够温暖。
……
陆茜回到山洞。
“我能感受到你非常想留在那个兔子窝睡觉，你喜欢他们，”系统说，“可是，那毕竟是你同学的家，不是你的家。”被邀请进去喝杯茶是可以，但一直留在别人家就不礼貌了。
“我知道。”
回来后就又做了两组魔药练习的陆茜将今天赚到的钱币收好，又把袍子口袋里被某只小小兔子塞进来的南瓜糖果放进抽屉，她说，“我知道我的家在这里。”
……
但事实上，夜晚躺在冰冷的实验石台，努力回忆着晚上愉快兜风记忆入睡的陆茜，她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山洞其实只是她借别人的地盘暂住，包括这片森林，它似乎也是属于他人的领地。
她一直没有家。
“……”
那么，就在未来认真地活下去，努力攒钱，攒很多的铜币，和更多的银币，给自己一个家吧。
魔女合上眼睛，睡觉。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个月的开头,魔女过得可以说一切顺利。
对她来说，这个学期绝对是个崭新的开始：交到了好朋友，吃到了油炸巧克力和章鱼小丸子,学业上也卓有成效；因为很努力地学习，她从未考过a+以下的分数。
魔女每天骑着扫帚在学院飞来飞去、载着睡过头的同学急急忙忙冲进教室的勤奋形象，也稍微洗刷了过去遭嫌的阴郁气质。
除了失恋是小小败笔，她的人生仿佛未来的一切向着美好迸发,连班上最近连主动和她打招呼的人都增加了不少。
因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众人强调自己的名字,现在大家不会叫她魔女,而是都开始喊她陆茜。
“你为什么总这么刻意强调自己的名字？”
霍克斯很好奇。
今天的每日占卜,魔女终于圆满完成了任务一,和攻略对象十二次的牵手达成，她心情很不错。
“你最近要小心银色的标枪，还有不可以吃马头鱼尾怪兽。”陆茜向一旁的金发男生宣布占卜结果,一边思索着如何答复小鸟这个问题。
“经常被叫‘魔女’,我就会‘消失’。”
“消失？”
魔女不舍地放开王子这只养尊处优的手,它摸上去凉凉的滑滑的，像是一块漂亮的雪白玉石——因为第二月的攻略能量充足，她现在连跑步都更有气力,不需要拿着作弊炼金器了。
“死去的强大魔女可以通过世人的名号呼唤,附身到现世的魔女身上,我还很弱小,一旦被她们四处游荡的灵魂发现，我的身躯就会被占走。”
陆茜回答。
“这么严重吗？”霍克斯闻言肃了表情,他想了想,“那光叫名字不保险吧,万一有重名……要不要我们给你取个小名什么的？”
“？”
“叫‘茜茜（qia
-qia
）’怎么样？”正闭目养神的阿希尔德悠闲地建议。
——他近日正在修学一些东方语言,是时候可以将其派上用场。
“？？？”
“好可爱的名字！”萝比捧心惊叹，她点头赞同的速度比一旁魔女拼命摇头的速度还快，不愧是行动敏捷的兔子，“这么可爱的风格真的非常合适大人！”
小兔子又跟着学了一遍那个的发音，“那以后我可以这样直接称呼您吗？茜茜大人！”
陆茜：“……”你这不是已经叫上了。
她不会拒绝兔兔，也不好拒绝王子，但愤怒的目光已然移向一脸自信的蓝鹰。
“要我给你做个占卜吗？”
“好啊！”
蓝鹰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继而被魔女恶狠狠地揪了根羽毛。
“……嗷！”
——他们都是握手，你为什么就偏偏挠我翅膀！
霍克斯受伤的悲愤声音在a班教室回荡。
--
有了卖魔药和跑腿挣来的小收入，很多事都变得简单多了。
比方说，陆茜身上的这件兜帽斗篷，她穿了许多年，虽然时洗时新，但也难免有补丁破洞。
魔女以前时常会听见有人吐槽她的旧衣服，在去年和前年申请宿舍的时候，就有同学聪明地避开了种族歧视，说“不是我拒绝和她住，但她袍子上老有股味儿”，于是今天的魔女下山后，又去了那家地精商店。
她看上了一件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浅色长袍，它轻轻的，软软的，摸上去像天边松软的云朵。
“这件衣服的魔纹是一种叫毕方的东方神鸟吐息而出的烈焰织成的。”
一旁的地精老板微笑着说明，看见魔女满意的表情，仿佛听见银币叮当落入爪心的声音。
陆茜冲他点
了下头，“这件我要了。”
买完衣服，在回学校的路上，魔女难得没骑扫帚，而是第一次乘坐了狮鹫缆车，以游客参观比拉索的视角从校区的上空巡视这片神奇的土地。
由法兰特帝国教育部直属，位列“986超一流学院和212一流学科”的比拉索魔法学院坐落在离王都稍稍偏远的女神崖海峭壁。
它四周环山，校区分为初中高等部，有比护城魔法更高级的牢不可破护校魔法，据说每任校长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加固。
涵盖校内的十三座山脉和森林湖泊数不胜数，光是学生上学通勤的教学楼、图书室、演武场、舍寝等便占地九万余亩，这里交通方便，学生入校后不分种族和贵族平民身份，待遇相同吃住不拘，但禁止食人。
她的学校宛如点缀在苍蓝大陆上的珍馐明珠，繁盛美丽，可陆茜的眼睛却只盯着那些尖尖橙塔颜色的中等部校舍看。
“你说……”陆茜将脸贴在冰凉的魔法玻璃上半天，直到玻璃害羞地回亲了她一口，才收回视线，她小声道，“如果我现在去申请宿舍，会有人愿意和我一起住吗？”
为了让各大种族学生融入校园生活，只要住校，不管多有钱有权的学生都是三人一寝，这些硬性要求来自校方希望学生能多交朋友的善意初衷。
但第一年和第二年，陆茜的宿舍申请都失败了。她找不到另外两个愿意和她同住的女生。
“我只是担心下次有一堆人闯进魔沼森林，”她举出上次户外实践课的例子，要不是被三晶日的巨龙群打断，很有可能住在森林的魔女将被人们发现，“那样山洞的主人肯定会来找我，问我要住宿费。”
她在那住了两年多，细数下来租洞费用肯定不少，她不是不还，只是忽然想起，除了住洞外，她还吃了人家许多的魔兽，摘了魔药，钓鱼采果……这些费用算下来着实不是个小数字。
总得有个慢慢攒钱的时间给她。
“你可以去申请一下。”
被问到的系统当然舍不得魔女离开山洞，那里能遇见攻略对象，还是容易刷好感度的黑化状态，但它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统。
让一个小女孩成日独居在冰冷黑黢黢的洞穴里，天上下雨还会漏水，半夜湿漉漉的凉气顺着缝隙钻进来刮人骨头，连它看着都觉得冻飕飕的。
“嗯，”陆茜揪了下新袍子，她嗅嗅手腕，“那我待会就去，反正我现在身上没什么味道了。”应该不会再有人用这个理由拒绝她。
哪怕有一个人愿意试试，她也心满意足，会和对方保证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干净的。
其实她常常去湖里洗澡，斗篷袍子也用太阳坚持晒的，只是做魔药难免会沾上香料和药味。
担忧某天住的山洞真被踏平，这件事被魔女以最快速度提上了章程。
陆茜的申请很快通过，但针对和她同舍的对象，却令学校犯了难。
这倒不是没人响应，让校方惊讶的是另一件事：实在有太多人想和魔女一起住了。
而这其中大部分以高年级的学姐居多，她们最近似乎在组建什么和魔女有关的特别联盟，非常乐意地响应了这份申请；也有低年级的说“如果和魔女住她会给我占卜，我想知道什么时候我能一夜暴富！”
魔女这出人意料的受欢迎程度让校方思考了几日，最后递给她一份名单。
“你可以从里面随便选，这些都是有意下学期想和你同住的学生。”
——那名册厚厚的一叠，因为是未来室友，大家把自己的详细资料写得很清楚，包括尾巴的周期掉毛情况，手心长了几颗肉球等等。
“……！”
魔女看得气血澎湃，她连回教室的脚步都轻飘飘的。
“没想到你
现在这么受欢迎了。”系统感慨。
她是它带过最苦手的一任宿主，她一路的进步与努力它都看在眼里，就是现在路走得有点歪。
“你随便挑一只有肉垫和尾巴的室友差不多得了，千万别变成像那条银龙一样的渣女，勾引一堆女生，”了解她的系统警告道，“搞百合是得不到任何能量的，不要顾此失彼。”
系统说到瑟奇拉，陆茜突然想起她前些天从银龙胃袋里扒拉出来的幽灵气球，她当时看上去半死不活。
事实上，社恐的魔女其实也考虑过不如申请和熟人居住，女寝b栋701正是瑟奇拉和西翼翼寝室，她们还空缺一人。
但听说因为巨龙群的事，这两人被惩罚打扫学校公摊面积一个月，最近看不到人影。
“你说她是怎么被瑟奇拉吃进肚子里的？”是死缠烂打追逐彻底惹恼了银龙吗？
系统当然知道缘由，却鼓励她大胆和新同学开麦：“别问我，这是你下午的搭讪话题。”
于是下午的小班课，陆茜试着问了班上的一个学生对这件事的看法。
——是她从来都没说过话的男生，对方和她都是魔药科系的，课上其实常常碰头见面，魔女对他经常在课上一耸一动的圆滚猫耳很眼熟。
当被魔女搭话时，男生绿幽幽的猫瞳徒然瞪大，他很是受宠若惊的模样：“你是在和喵说话吗！”
“……”
魔女点点头。
“不好意思我激动了，”男生搓了搓肉球，嘿嘿笑了两下，“但真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话诶！”
他显然很是兴奋，胡须都微微抖动，像是撞了什么大运似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发言，然后主动领导起话题。
“那个，你想不想吃小鱼干？我们一边吃小鱼干我一边告诉你好不好？”
猫人男生从抽屉里掏出了一袋子闻上去香气扑鼻的小鱼干，在魔女面前晃了晃。
陆茜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过了。
“我叫酷咪，听说你喜欢钓鱼，那应该也爱吃鱼干，”酷咪边说边大方打开袋子，“来吧来吧不要客气，这个是学校专供猫人族的小卖部买的，香死了，我每天都要干掉五袋！”
……
《如何在后花园种植魔药而不被龙鸟吃掉》课上，陆茜和这个叫酷咪的猫男生坐在后排，一起吃起香香脆脆的小零食，同时八卦学校最出名的风云人物之一。
一袋小鱼干下肚后，陆茜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原来是为了捞回三晶日风暴天气下被吹走的气球学妹，瑟奇拉才会不慎闯进龙岛，被一堆兴奋发情的雄龙追逐。
“喵觉得这次算斯里维尔瓦奇倒霉，但这都是她平时太不正经的错，总是享受女生们的追逐和小零食，却从不付出，要知道这世上哪儿有免费的喵餐！”
酷咪显然对这个绰绰有余能在论坛hot三天的话题兴趣不大，他的兴趣在别的地方，因为说完后，他就将毛茸茸的猫猫尾巴凑到陆茜面前，随意甩了甩，“我可以和你拍一张合照吗？”
“……”
魔女瞪着那条上面有雪白绒球的尾巴，她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你喜欢我的尾巴？”酷咪观察到了这一幕，他大方地递过去，“那你可以摸一下。”
陆茜摸了一下。
“还可以再摸一下。”
“……！！！”
魔女的心脏怦怦胡乱直跳，下手的那一刻，她仿佛投身于一个迷离奇妙的世界，眼前好似绽放出数朵绮丽灿烂的花朵。
猫人男同学让她摸完，便和魔女合拍了一张魔法照片，继而他上传到比拉索校园一个标着深紫色斗篷图样的论坛贴。
新楼主：咪呀咪
跟帖楼标题：她好可
爱~！！！
跟帖楼内容：[图片][图片]今天和她坐一节课，她吃了我的小鱼干
酷咪发出这个帖子之后，他的楼里迅速被占满。
1楼：啊啊啊小魔女，让姐姐撸一把~
2楼：呜呜羡慕，今天的扫帚我也没坐上，是谁抢了我的首座[怒龙喷火jpg]
3楼：好好奇斗篷下面是什么样子，想伸出触角探探！
4楼：(尖叫)(扭曲)(阴暗的爬行)(蠕动)——我真的会爱上一些做出这些表情包的人，未免和我们魔女俱乐部的主推形象也太接近了！
第24章 第 24 章
酷咪发帖的地方,正是某个在比拉索校园论坛近日盛行起来的魔女粉丝俱乐部。
俱乐部以论坛帖为形式，会特别收录一些和魔女的日常，酷咪也是无意中发现,结果越刷越上头，甚至成了里面为数不多的元老成员之一。
楼主-咪呀咪：她好像很喜欢我的尾巴，还专门摸了两下喵！！！
43楼：喜欢你尾巴？怎么喜欢的仔细说来听听！
44楼：我也有尾巴，不过是骨质的呜呜
45楼：楼上先冷静,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她只喜欢带毛的尾巴！
……
针对“魔女是不是毛绒尾巴控”这个话题,开的新帖被涛了几百楼。
不过因为刷帖子的人数不多,所以最后结论不了了之,但星星之火已经种下。
许久之后,这个帖子再被扒出时，人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魔女喜欢的东西，在这时就已有征兆了。
--
话题说回魔女。
此刻的她着实遇上了一个大难题。
第二个月的一大半过去,她的任务一【牵手(12/12）】和任务二【拥抱(10/10）】顺利做完,但任务三【和攻略对象接吻(8/0）】却始终没能开始,看着还遥遥无期，系统开始着急了。
“不是不让你好好生活的意思，但十选三已经是最低线,你总要有能兑换不同元素的好感度能量供给我,我才能维持你的生命。”
系统催她想想路子,“前面几个任务完成后,你也体会到了浑身能量的快乐吧？那种焕发新生、精神充沛的感觉！”
魔女之所以时常无精打采，死气沉沉,除性格因素外,实际上跟她容易生病的体质关联更深。
在系统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前,陆茜便经常处于“明明吃饱了肚子但还是很饿”、‘明明充足休息依然困得不行’——这样亚健康的状态。
而自从开始攻略阿希尔德,上个月直到这个月能量充沛的顺风顺水，让她精神好得简直过了头，连晚上熬夜做魔药都不怎么困了。
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同样清楚的是，牵手和拥抱还能用技巧骗骗，阿希尔德只是对待朋友额外真诚，他并不傻，任务三绝没有前两者那么容易做到。
“我现在有好多银币了，”她严谨地提问道，“那个亲吻能量可以拿银币换吗？”
有钱等于万能几乎是任何种族的共识，魔女也不例外。
“不能的宝贝，”系统的口吻颇有种它和魔女同时上了贼船的忧郁，“我毕竟只是个恋爱系统，能量只能依靠好感度来兑换。”
它大部分的运行能源都来源于那个有两幅面孔的金发少年对宿主的好感增长，但伴随着正常路线难度的提升，打招呼，日常相处，聊天谈心这些能薅到的能量越来越少了。
至于隐藏线，这倒是能骗到两口亲亲，可是它的分数取决于宿主在森林巧遇对方的次数，充满了随机性还具有风险。
“要不你真的考虑给他下点媚药吧。”
系统说，“如果月底你完成不了，就不是手指发青那么简单，下个月骤然缺失三分之一的能量元素、没有过渡的衰败身体反应特别痛苦，你是绝对忍受不了的！”
“善魔女不能伤害他人。”
做坏事死后下地狱就见不到父母了，陆茜坚持地摇摇头，继而她灵机一动——
“不如我强吻他？”
系统百分百肯定她这个念头是从最近邮购的几本亡灵出版的女性向杂志上学到的。
魔女最近一直在学习一些女孩子喜欢聊的话题，每晚积极背诵，为下学期积攒和舍友的共同语言做准备。
“千万不要，就算他现在已经把你当朋友，对一个洁癖严重的人做这种事风险还是很大，万一你俩动手你打不过他。”
系统一票否决了她的要求。
--
和系统讨论后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陆茜倒是又积极投身生活，沉迷学习和跑腿赚学费去了。
系统这头却急得干瞪眼，它甚至睡都睡不着，整夜整夜担心月底的能量结算。
与这个小魔女待在一起越久，不知为何，它越有种养崽的老父亲感觉。
但不论它怎么担心，该来的还是来了。
……
第三个月的开始，能量不足的陆茜果然生了一场大病。
——发烧到脑门可以烤熟十颗龙蛋，浑身的骨头像被碾碎一样，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
等胃里吐到呕不出什么东西，她小小的身躯便蜷缩在不宽的实验台上，一个劲儿地打着冷颤，陆茜感觉身上哪儿哪儿都很痛，她已经病了一整天。
“我好饿……”此刻的魔女低声抱怨，令系统既同情这小孩，又有点无言以对。
道理说，缺了三分之一的能量会极速削减身体三分之一的微量元素，这种时候人体是极其不舒服的，有人会疼得大喊大叫，痛不欲生；有人会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也只有她全神贯注在胃上……
——不愧是她。
不过无语归无语，它还是心疼的，它心想，“要是我有个身体就好了”
起码可以帮她去打点猎，弄点野果子什么的。
系统正愁得直叹气，这时候，不久前修好的飞行扫帚划着圈探头过来，见主人倒在实验台上一动不动了一整天，它终于忍不住冲魔女叫了好几声。
“噗嗤嗤！嗤嗤！？”
系统眼睛一亮：“乖宝宝，你去帮姐姐弄点吃的来好吗！”
它太过着急，忘了自己的声音只有陆茜能听得到，也只能和她一人交流。
但扫帚不愧是魔女的扫帚，它见主人顾不上没有应声，便蹦跳着出了山洞。
过了一会它回来了，帚身竟然真挂了一串看上去香喷喷的小魔兽。
“！！！”
原本半死不活睡在实验台的陆茜立刻睁大眼坐直了身体。
这完全令人惊喜！
——没想到扫帚竟然能和她心有灵犀，一定是它听见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
在扫帚的帮助下，陆茜费力地坐了起来。
这些小魔兽简直活蹦乱跳地令人垂涎欲滴，她抓起它们，虚弱地一口一个。
等吃下东西再喝些恢复药水，她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一点。
头脑清醒后的魔女边咀嚼边想：如果第三个月，她每天都要经历一遍这样的折磨，那要不然还是去强吻阿希尔德，再挨他一顿狠揍好了。
等她默默走神吃到第十只的时候，系统突然高喊一声，“等会！”
“？”
“你先喝口水再吃，”系统语速飞快，“我怕你噎着。”
“……”魔女闻言吐掉手里正奋力挣扎的小脑袋，听话地又喝了口苦涩的止痛药，这才重新准备继续填饱肚子。
可正张开嘴准备将最后的食物一口闷的时候，高烧下眼前模模糊糊的她，突然发现这小动物的轮廓好像似曾相识。
于是她眯着眼，迟疑地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蛋蛋。
这熟悉的手感是——
“是你！”
命运般的邂逅语被魔女再次重复，她惊讶又开心，“你是听扫帚说我生病了，特意来探望我的？”
对方：“……”
它不发一语。
“……”话音落下的魔女也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对
它干的事，于是她立刻不自然地擦掉嘴角边的口水，还佯装着打了个哈欠。
“我没有要吃你的意思噢，”她解释，“只是想更仔细地看清你可爱的脸1。”
确实是出于对魔女请病假的担心，所以明明还没发作，也特意喝了变形药水，以这幅丑陋但令她眼熟的姿态跑来森林找她的阿希尔德：“……”
停，装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别以为他不记得，他们每次在魔沼森林里的重逢，都以她想将他丢锅蒸煮的期待为始点。
——这次更是连温情脉脉的魔药坩埚都不出现了，直接就上嘴了是吗？
阿希尔德无言地闭上眼睛。
第25章 第 25 章
生病躺尸的魔女终于有人照顾了。
虽然照顾她的对象,是一根勤勤恳恳不知道正埋头干什么的魔法小扫帚、和一位被她抱着毛茸大尾巴死不撒手，挣扎不能的同班后座。
魔女趴在主动上门求被睡的它肚皮上呼呼大睡，小魔物比上次看见又长大了一些，之前如松鼠般的纤细身躯,现在可以枕下她巴掌大的雪白脸蛋。
少女的呼吸一起一伏,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因为生病,她平时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染上莹润，莓果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
被她抱着睡的阿希尔德感到自己的身躯僵硬得仿佛能被立刻敲成一块块殿柱的坦桑石碎片。
几个呼吸令自己沉寂下来，他终于能垂眸冷静地望着她。
多奇怪,阿希尔德想。
当每月的诅咒发作，不靠近她时,他浑身疼痛难忍,剧痛如毒箭般贯穿了五脏六腑,心中只怀有对魔鬼的冰冷恨意。
可当这样靠近她，神智清醒后，他却觉得仍有一个地方开始发胀、涨得愈发难受——那是他的心。
属于怪物的那颗心脏不仅汩汩燃烧,还狡诈地试图汲取他身为人类的情感与养分。
两人的距离太近太亲密,哪怕此刻的他只是一只丑陋的、令人恶心的肮脏小东西，不再有那些冠冕堂皇的伪装光环，她仍是这样抱着他,毫无嫌恶——在学校里的她，和在森林里的她其实一个样，总寄希望于能从他身上汲取些热度。
因为自己很冷，所以便放肆想从别人那里不管不顾地得到温暖。
——狡猾且贪婪,或许这才是魔女的本貌吧。
魔物如波纹碎裂般的深红眸静静地凝视着睡得四脚朝天的少女,第一次,它没有靠着发呆度过夜晚，而是陷入了连自己也说不清的迷茫情绪里。
……
魔沼森林的清晨总是来得很轻盈。
首先是鸟儿的啼叫，小型动物的锐爪摩挲土壤的梭密，随后是驰骋在林间擦叶而过的有翼生物，那巨大的羽毛划过山洞顶部的碰撞声，让搂着怀里毛茸茸睡得正香的陆茜勉强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系统，“我居然不疼了？？？”
好神奇！原来睡一觉会有这种功效！
“……”系统实在不好说出真相，关于魔女为什么会恢复健康，只能说这跟将脸埋在小魔兽肚肚上睡觉关系匪浅。
它随口转移话题，“你先看看你的山洞有哪儿不一样了！”
“嗯？”陆茜疑惑地扬眉，她抬起头，然后忽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
——她的家，这个原本黏黏腻腻、满墙脏蛛结网的破烂山洞不知被谁大刀阔斧地清理了一通，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明亮的新家气息。
——脏乱摆放的魔药器皿被神奇地分类摆置好，连沾满了陈年血迹和污渍的地面都被拖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不再是那种脏兮兮乱糟糟、连坩埚都只能放在枕边的狭窄拥挤环境，而是变得整齐洁净，让人见之眼前一亮。
“这是谁的手笔？！”
惊喜像暴风雨般猛烈砸在魔女身上。
“噗噗！”
一旁将自己挂在倒钩上晒晾的扫帚得意地挺了挺胸，它昨晚被施了效力很强的清洁咒，魔力等级大于7（清洁咒普通是1~2），顿时浑身动力十足，于是当了整夜的卫生小马达干了个爽。
“谢谢，你真是太厉害了！”
魔女立刻喜悦地飞奔扑向扫帚，狠狠蹭了它几下，向它保证，“我会买最好的能量石喂你的！”
“……”
阿希尔德在魔女下实验台时微
微吐了口气。
他甩了甩被拽了整夜、已经酸得动一下就疼的蓬松尾巴，深藏施咒者的功与名。
二年级魔法咒语学就不及格的家伙真是不会打扫卫生，看来他下次过来也要帮她清理山洞了。
--
为焕然一新的家喜悦过后，三月开头，能量不足让身体濒临崩溃的痛苦，让魔女下了好好做任务的决心。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关于如何攻略阿希尔德，得到他的好感，而不再像之前那样随便含混过去了。
“你再摸鱼下个月会更难受的，”系统刻意说道，它扫了一眼魔女怀里的小魔物，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这个主意说不准能帮到它的宿主！！！
于是它迫不及待地开始引导，“趁你今天不用上学，我们来好好聊聊这个话题吧！”
见它一副打起精神的认真态度，魔女也肃起表情，她开口，“好的，聊什么？”
魔女的声音在安静山洞里响起，这透不进多少光线的洞穴里，一个小姑娘坐在墙边自言自语的模样有些渗人，不过魔女就是这样的性格，被她搂在怀里的小魔物也早已习惯，直到他听见少女的下一句话——
“第三个月，我的任务还是得到阿希尔德的亲吻吗？”
“……”
他原本平稳的呼吸声兀地停住。
可对方却毫不给他思索的空间，她一句句地说下去：
“必须得到他的好感度，你说了很多遍，我知道的，我已经在努力了。”
“上个月和他交流，握手，拥抱，真的很难很难，可是我都做到了呀。”
“嗯你不用再提醒我，需要什么我很清楚，那几个吻我一定会想办法，再也不想像这样不舒服了。”
“……”
她好似是在和谁交流，而那必然是个无比真实的对象——因为魔女的话听上去绝非疯癫的呓语，她的发言有条有理，甚至话语间富含逻辑感，看得出是在神智正常地和人说话。
阿希尔德越听越惊讶，到后面，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掀起轩然波浪——
回忆伴随着魔女的话语烫开他不经意间掠过的处处细节：
-同班两年都视他于无物，连实验课不慎碰到她手指，都会被瞪一眼的自己。
-突然在开学的那一天，主动靠近打招呼借笔，还送他许多魔药，甚至向他道歉的她。
-那之后明明和他说话会止不住发抖，仍然每每大胆凑过来，渐渐和他成为了朋友。
-占卜时会特意轻拂过他的手，骑扫帚时让他紧搂着后背，偶尔抱怨的“次数还不够啊”的低声少女呢喃。
……
阿希尔德拧紧了眉毛。
这么说，他冷冷地想到，原来她的每一次接近，都含有目的——
海水淹没般的窒息感蓦地涌上他的心头，那颗昨晚变得柔软而茫然的心脏突然疼得发紧。
“……”
这种被重要朋友背叛的感受，好似七岁那年，做完魔法检测的他被发疯的父亲用浸了毒的刀锋刺穿全身，父亲嘶吼着说既然他是个继承不了家族血脉的废物，无法让母亲满意的东西那死了最好。
于是他被锁在宫室内，直到眼泪和血都流干了，身体渐渐变得冰冷，也没有一个人来帮他开门。
回忆到糟糕的过去，有股被愚弄的怒火顺着小魔物的背脊爬上来，密密麻麻的愤怒充斥他的胸膛——
原来她一直都在玩弄他！
阿希尔德正想挣脱出魔女的怀抱，却听见她说，“只有得到他的爱，我才能活下去，这我知道。”
“但是，”她接着说，“这件事起码对阿希尔德是不公平的。”
因为如果是这样，他在一开始，就彻底失去了得到她真心的机会。
小魔物愣了一下，它没能挣脱。
……
系统没想到魔女是如此big胆。
它只希望她能在攻略对象在的场合卖卖惨——男人嘛，对美丽可爱的异性总有怜惜，包括少年也不例外。
它本想通过今天的机会，让攻略对象知道宿主很不容易，只有得到他的好感才能活下去——这种“全心全意我只能靠你了”的少女的无助依赖感，没有男人能拒绝。
然而它计划归计划，却忘了这次的宿主有多奇葩，想表达的还没传递出去，它就又因为观念不同和魔女吵起来了！
“得了吧，这对他有什么不公平的？！”它大声说道，“你付出精力和时间，骗他付出点感情，恋爱不都是这样的！？”
“……”陆茜捏着那只后座送给她的羽毛笔一声不吭。
这只羽毛笔很神奇，似乎从来不会没墨——就像系统，它总能用花里胡哨的数不尽说辞争服她。
但她不能再重复上次的错误，光靠嘴，只能让系统继续把自己当小孩子！
陆茜开始记录三年级以来她和阿希尔德的每一次交往情况。
她不吭声地抱着毛茸茸的小魔物写道：
【1月7日，我第一次主动和阿希尔德说话，但一时紧张记错了他的名字，他却说很清楚我叫陆茜】
【1月8日，阿希尔德看见我的脸受伤了，于是让萝比送了我药膏和白糖糕，在他之前，从来没人在意我哪里不舒服】
【1月16日，阿希尔德请我吃了我梦寐以求的章鱼小丸子，很好吃，这是我最想吃的东西】
【2月5日，我因分院很伤感的时候，他说我们以后也会经常一起上课，他还坐我身后，他没有说谎】
【2月17日，萝比晕倒的那天，我们一起在操场走路闲聊，他夸我这样就很好，不用理会闲言碎语，他也愿意等待我的成长】
【在防龙洞里，他告诉我想要和人交流就要先当那个主动的人】
……
“你看吧，”陆茜一笔笔记下后，她说，“你看看他是怎样对待我的！”
阿希尔德很温柔，对朋友又非常真诚，如果说她的生活正逐渐变得美好，他在其中究竟占了多大的一个分量，在列下这些记忆后，没人会比陆茜更清楚。
看完了那些文字的系统没有开口。
作为见证人，它知道这都是真的。
“可是——”
“而我却恰恰相反，我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他，”陆茜叹了口气，打断了它的诘问，“我多希望能再有一次和他的相遇，”如果一年级的时候，她没有那么内向，那么自卑就好了——“不掺杂任何虚伪，我想和他真心真意的做朋友，告诉他我很喜欢他！”
“所以呢？”系统想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意思，“但你现在也不可能放弃攻略了！”
“我明白，”记录完的魔女认真回答道，“所以我决定了一件事。”
“你说！”系统洗耳恭听。
“我知道只有他爱我，我才能得到活下去的能量，这是我没办法选择的事情，我想活着，”陆茜将羽毛笔小心放好，“但是，我也想要像他对我一样，真心真意地对待他。”
所以她决定，在‘攻略’阿希尔德之前，她要去了解他的一切。
“而在了解他之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会喝下爱情魔药，由我先去爱上他。”
“我要这份公平率先降落在他身上。”
——这是一个魔女能对她的朋友付出的，最简单、却也最热烈的真挚与真诚了。
陆茜并不响亮的声音在空荡荡
的山洞回响，此时此刻，阿希尔德浑身的血仿佛一瞬间冲到了头顶。
第26章 第 26 章
一个普通人想爱上谁实属不易,取决于时间，场合，对方的外貌种族人品等等不确定因素。
但对魔女来说，确实,几瓶简单的爱情魔药便能解决这一切。
系统为一个小女孩在这方面的较真态度而感到惊讶。
说实话,它以往遇到的宿主大多没有这份善意,毕竟恋爱游戏只需对方掏心掏肺,自己付出感情那是万万不行——当需要能量时，他们会将攻略对象召之即来，游离于爱慕者之间刺激嬉戏,没用后便将人弃之如履。
攻略对象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他们最终全身而退,证明了自己魅力无穷,也常标榜这才是世间常理。
和那样的宿主相处久了,系统都快忘了真心是要用真心来交换的，魔女能说出这番话，一定源于她曾有过很想要保护和珍重的人。
或许对于爱的独特嗅觉和判断,令这孩子早早就有了自己的思考与理解。
陆茜将系统的沉默视为同意她的选择,“那我会努力的！”
于是生病的第二天，在和系统的热烈讨论下，魔女终于决定了第三月的攻略方针——多做几瓶恋爱魔药给自己喝。
这本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继大病痊愈后又制定了新的征程,陆茜满意地回头，准备继续揉搓一会小魔物的尾巴打发过今天。
——她很少请假休息，因为掏了昂贵的学费，所以从不翘课,难得有一天能放松,魔药也不打算练习了,她决定将其全部花在毛茸茸的享受上。
但不知为何，当她刚将脸蛋埋进小魔物温暖的肚皮上时，却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度袭来。
“！”陆茜连忙摸向它的额头，“你发烧了？”
连原本应该湿润的鼻头都变干了，被她柔软的手指拂过身体后，它的心脏也跳得格外剧烈——高烧，鼻燥，心速过快，这可是小动物生病前的不详征兆！
魔女慌张地把它从桌上抱起来，她问系统，“是那个魔鬼大公的诅咒又来了吗？”
系统的答复很微妙，“或许吧，”一副问它它也不懂，又不是专业人士的态度，“但它身上没有创口，嘶，这回应该是被你生病给传染了！”
它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孰料刚说完，就见魔女立刻下实验台穿起袍子。
“你要去哪儿？你身体还没好全呢！”
系统连忙问。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以后能量不够的时候我多睡觉就是了，”陆茜捞上快晾干的魔法扫帚，用力抖了抖水，她右胳膊夹起浑身滚烫、正用一双水汪汪红眸盯着她看的小魔物，“我现在先带它去看看医生，它可能是沾了我的口水才会发烧的！”
“……”系统真恨自己嘴贱，但既然已经如此，只有任由她去了。
魔女的扫帚一路急行。
十分钟后，她到达了学校初等部的附属儿童医院。
——这里连空气中都藏着一股甜甜的香气，是因为医院的门口开了多家地精糕点店的缘故。
一进门，有什么绿莹莹的光点在半空中游来游去，它们是小妖精护士，大概只有人食指第二关节那样的大小。
陆茜随手叫住一只任对方停在指尖，她向它缴费了半枚银币，给小魔物挂了号。
“家属的姓名？种族？病情？”
对方语速飞快询问道。
“它没有。”迟疑了一下，魔女不想给人乱取名字，“种族我不知道，但它中毒发烧了。”
“好的。”小妖精护士爽利地递给她一份写着【患者姓名-空白；种族-未知；症状-病毒性感染发热——挂光魔法治疗科室】的浅蓝色病例，“请您去那边排队。”
它尖尖的长指甲指了指大厅
某一头黑魆魆的队伍。不知为何，医院总是月曜日（周一）的时候人最多。
陆茜道谢后拖着衣角走了过去，一边用力扯了几下袍子。
她刚跑过来太着急，连新买的漂亮袍子都穿反了。
……
在等待看病的过程，小魔物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蜷缩在魔女的怀里。
它几乎一动不动，只有魔女偶尔拨弄他尾巴的时候，才配合地微微转过身体，模样非常乖巧。
从陆茜说出那番气势磅礴的发言之后，阿希尔德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恍惚状态。
被魔女带到医院的一路上，他一直心跳如擂鼓，平日甚少波动的情绪竟失了控，他难以自抑地一遍遍回忆着她说过的话，每回忆一次，就好似从前沉淀在内心深处的阴霾，痛苦，恐惧都被什么击碎了一样——
这种感觉于他太过陌生，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被谁这样强烈地珍爱着，重视着，这份过于温柔的感情使他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常理来说，他本应立即恢复原形向陆茜道歉，告诉她自己没有生病；或者干脆转身逃跑，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
可是阿希尔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刻的他一点都不想离开。
缩在少女怀里装病的他就像个无耻的懦夫，明明这绝不是绅士所为，他该感到羞愧，却又莫名觉得心安。
他凝望着她的身影。
漫长的排队似乎没有尽头。无聊的魔女很快就又开始‘自言自语’，但他已经猜到她是在跟什么东西说话，说完后的她剧烈摇头，“不可能，我不会有蛀牙的！所以我死都不看牙医！”
“……”埋在她怀里的小魔物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那个在跟她说话的对象令阿希尔德好奇，对方为什么执着于让魔女获得他的爱，为什么得到爱她才能存活。
他迫切地想知道理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帮助她。
但是秘密往往要用秘密交换。
于是此时的阿希尔德作下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大胆决定。
他要赌一次，用自己此生最大的秘密，交换对方的——
秘密。
第27章 第 27 章
陆茜一大早就在系统的催促中起床。
被她当枕头的小魔物不见踪影,大概是喝了昨天医生开的药，烧退后就偷偷溜走了。
但以防万一，魔女还是按了按自己的肚子鼓不鼓，检查牙齿上有无血痕和黑色毛毛,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舒心地松了口气。
“快去洗脸刷牙！”系统在当闹钟报时器这方面向来非常好使,“今天是火曜日,你上午有两节课，有一节还是必修的室外机械爪实操，金院长的课,你不想挨罚就早点去排队领爪子！”
“！！！”
差点睡过头的陆茜听得头皮发紧，她立刻动作起来——比拉索四个院长里魔女最喜欢匚匚老师,最怕的则是炼金术院的金院长,她性格冷若冰霜,一向对学生非常严厉凶狠，陆茜从不敢在她的课上迟到。
昨晚带小魔物看完病，在系统的恐吓之下,她害怕自己有蛀牙或者得了糖尿病,最后还是去看了牙科，牙齿倒没什么问题，也顺便做了其他体检,回来的比较晚——令人惊喜的是，她长高了，体脂率也健康了许多。
原本一米六不到的魔女跟只猫儿似的，走路轻飘飘,光脚踩在森林土地连脚印都很难留下,霍克斯有次单手就将她托了起来。
但近段时间被各路人投喂,胡吃海喝，还时常拿赚到的铜币在食堂大口大口地吃肉，她原本穿着总松松垮垮的魔药科袍子能稍微撑起肩膀，脸色也明显变得红润许多。
魔女在镜子梳起睡得毛毛糙糙、卷成一坨的长发——这是她经常用来练习表情的魔法镜子，对方教她如何打理才能让发量看起来更多，就像平日教她怎么向别人微笑一样。
“别扎高马尾，松松地缠一圈即可。”镜子说。
陆茜照做。
她拿出一根银色头绳绑头发，它还是那次给阿希尔德他们选礼物盒子的时候顺手买的。
镜子看着黑发少女，她有着柔嫩到几乎能掐出水的奶白色皮肤，玫瑰般的嘟嘟唇，还有令人很想掐一把的婴儿肥脸蛋，一看便知她最近的伙食很好，镜子夸奖道，“我觉得你今日看着格外美丽。”
“谢谢。”
魔女戴上乌黑的兜帽，穿好自己买的漂亮浅色袍子，她最近还买了一双圆头小皮鞋，很适合新袍子。
系统又催她，“上学！快点！！快点！！！”
“噢！”
陆茜急急忙忙骑上扫帚。
到学校匆匆过了早读，阿希尔德不意外地没来，王子并不是每天都会来学校的，同理他的侍卫霍克斯，于是陆茜和萝比坐在一起，早餐一人啃了几根胡萝卜。
“茜茜大人，我们来比赛谁吃得更快吧！”小兔子给枯燥的早餐例行提议，“谁赢了待会机械爪课排第一个给金院长展示操作！”
“……”那这绝对不能输，丢脸能早一会是一会！
陆茜点点头，她摘掉了兜帽，撸起了袖子，“我不会让你的。”
魔女的特色之一便是吃饭吃得飞快，而且很香，她仿佛不会觉得任何东西难吃似的；看她吃东西真是非常有趣的事，连她们前排的道格·肖都转头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生骨头，他边吃边啃，看得津津有味。
坐在萝比身后的猫人男生兴致勃勃，说想和正吃胡萝卜的魔女合照，系统突然意识到宿主周围好像被她最喜欢的毛茸茸同学们给包围了。
系统：“……”
难怪她最近总偷着乐，早上刷牙还蹦蹦跳跳的，系统想，她好像不需要魔法镜子教，也越来越会微笑了，甚至是笑得露出那两颗小虎牙。
但是很快，金院长的室外机械爪实操课就让这些孩子乐不出来了。
“马上就是四大学院赛，就你们这样松松
垮垮的样子，是要第一次参赛就给自己的院系丢脸吗？！”
四大学院赛在每学期的期中开展，顾名思义就是比拉索的四个学院，魔法，魔药，炼金和武技之间会相互比赛，举行富有院系特色的活动打擂台，最后评分最高的院系奖励丰厚，但只有三年级含三年级以上的学生才能参加。
伴随着日期越来越近，陆茜偶尔也能看见预热宣传，今天校内已经开始有四处飘舞的彩带气球，但她对这种人多的活动向来不感兴趣，如果萝比和阿希尔德参赛的话，她一定会买魔法爆米花坐在观众席去给他们捧场。
被骑在一只炼金机械虎背上的紫发紫眼小萝莉老师痛骂了一通，来上课的学生各个怏头怏脑，尤其是动作总跟不上大脑的魔女，她垂头丧气地去还爪子，恰好撞见了正懒洋洋打扫走廊的瑟奇拉。
被惩罚的打扫校园公摊面积很大，魔女最近好像在哪个角落都能看见她和西翼翼忙着干活，陆茜主动和她打了声招呼，“你需要我帮忙吗？”
她可以用扫帚帮忙扫一遍地，她的扫帚什么都会，“只需五十银币。”
正想拒绝热心善良好心人帮助的瑟奇拉，“……”
——和她几天不见而已，原本单纯可爱的小魔女竟然成了钻钱眼的市侩商人！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不用啦，我有仆人，”听见对方这么说，陆茜才注意到，银发过腰的女生身边还站了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他有一头额外显眼的深红头发，穿着禁欲系的深色帝国军装，宽肩窄腰大长腿。
是个面容俊美的成年骑士，那高大的身躯，淡漠的神情无不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压迫感。
“这是斯特恩，”瑟奇拉见陆茜好奇，她随口介绍，“因为我惹了祸，家里派人来看着我的，他是我的扈从。”
银龙命令道，“喂，这是我很喜欢的同学，你去和她礼貌打声招呼。”
“是。”斯特恩丢开手里的清洁用品，他走到魔女身前跪下。
高大英俊的红发男人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她的手，行吻手礼，“您好。”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温柔而不失礼节的告白，令人心生悸动。
“在下斯特恩·斯里维尔瓦奇，”他说，“很高兴认识您，魔女阁下。”
第28章 第 28 章
“我是陆茜,也很高兴认识您。”
魔女刚回握住对方的手摇晃两下，顿时眉头一紧,冻得连牙齿都哆嗦了一下。
这个男人的手掌很大,一只大手便能包住她两只手。而且他的体温非常寒冷，呼吸间仿佛也带着浓烈的雪气，这不太正常,于是陆茜以药剂师的隐秘视角探知了一下对方的脉搏。
没有耳朵尾巴翅膀，眼睛是犬类的魔红色,但有呼吸，不是亡灵种——
他还真是个神秘人呐！
陆茜有点好奇,但法兰大陆千奇百怪的种族数不胜数,这属于别人的隐私,她不能多问,而且问了可能会挨揍，这位骑士先生长得就是一副很会揍人的凶悍模样。
她抽回手，扭身问瑟奇拉，“499银币，可以把这里全部拖一遍，效果保证干净如新。”
银龙：“……”
你以为便宜十铜币我就会心动吗！
“不需要！！！”
“……那再见。”
向倒霉的受罚同学又尝试着推销了一下自己的扫帚业务，再次遭到对方无情拒绝后,魔女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人了。
她不知道的是，深红发的男人在她离开之后,一直凝望着她离去的那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瑟奇拉瞟了他一眼，哼哼两声,她抱胸没有说话。
斯特恩名义上是她家族的人,但实则却是那个恶毒男人派来的手下,是个监视她一举一动是否合乎贵族规范、如果不符便会告状的混账狗腿子。
——这臭男人冷得像块冰，平日不苟言笑，言行举止也一板一眼无趣得很，但刚才对魔女的吻手礼却是他难得一次的温驯模样，果然再冷漠的男人也敌不过可爱的小猫咪吗？
“……”
银发女生随手丢开黏糊糊的拖布，她摸了摸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似的，突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
陆茜回到教室后，系统难得像个发春少年一样在魔女的脑子里尖叫起来。
“哇哇哇，那可是制服骑士！冷面忠犬！！而且帅得我一脸掉渣，胸肌也好大！！！”
“他有二十五岁吗？！应该有吧！这种男人真的好帅！！！”
它无不扼腕，魔女现在的攻略对象的确不错，但只有十六七岁，太生涩了，还是个青春期少年。等他长成腹肌邦硬，充满雄性荷尔蒙气息的真汉子不知道要等多久。
而熟透了的斯特恩更让身为看遍无数攻略对象的老色批系统喜爱，可惜魔女看上去对他完全不感兴趣。
“你怎么想？！”
它语气激动地询问宿主。
“啊？”陆茜当下想的事情很简单，“你说瑟奇拉的那个扈从吗？”
她思考了片刻后回答，“他看起来不太像霍克斯，他好像缺少某几样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系统以为是粘人，愚忠，八卦等蓝鹰特有的狗腿扈从风格，却见魔女非常耿直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她不清楚对方的种族，但刚在好奇心驱使下，魔女纯黑色的双瞳悄悄变红了一瞬。
“他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除心脏以外的器官，全部都被挖走了。”
魔女说道。
……
魔女对魔药和毛茸茸以外的东西兴趣都很浅。
所以哪怕是在学校又引起了一阵轰动，迷倒不少年轻女生的“帅哥忠犬骑士”的登场，于她也没有任何心跳波澜，她现在只全心全意期盼着阿希尔德快来学校上学。
“让我看看，制作爱情迷魂汤剂需要的东西……”
整个下午，陆茜都在默写已经背过几千遍的魔药配方，“两大勺罗文莎叶、一捧香水茉莉百合、整块的美丽龟麝壳……”
这都是非常好买到的药材，可以说随时可见，但是——
“还需要对方1/3根的眉毛，睫毛根处的1/6，头发一小撮、”
“再加上汗水十又七分之四滴，血液三滴、”
“最后泪珠半颗，打哈欠流下的眼泪不知道能不能算……”
当向系统夸下海口时，陆茜没考虑到这些材料有多难获得，哪怕是当初瑟奇拉的迷妹们收集时，想必也花了不少的心思和时间。
但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胆小魔女了，爱情开始的第一步，不就是要主动当那个更勇敢的人吗？
“来吧阿希尔德，”陆茜搓搓手，她此刻充满了能量，魔女斗志昂扬，“我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了什么？”
一个如草叶露珠般的清澈少年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
那头阳光也会输给他的金色短发主人是谁不必多说，男生微微俯身，沉浸式默写的陆茜根本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从教室前门进来的，他问，“你在写什么？”
魔女，“………”
从金发少年的身上传来了很好闻的花香，他今天的熏香应该是红薄荷、蓝杜松和薰衣草，葡萄酒酿好的薄荷加野草莓可以熬成困困魔药，每天喝一勺能治失眠——
等等现在不是考虑魔药配方的时候！
少年自身后拂过的呼吸，那微痒感令魔女紧张极了，她猛地扑向桌子上，试图用自己娇小的身躯遮盖住这罪恶的一切，“没，我在，在，在……”
陆茜心脏快跳到嗓子眼里，她必须赶紧辩解出声，但这就是当善魔女的制约之一：她无法和人撒谎。
因为一开口她就会卡壳，舌头像个坏了的爱丽丝钟表般原地打转。
于是魔女干脆摇头沉默。
“‘计划第1步：我要得到他的头发，该怎么做呢？嗯，不如趁他不注意，先从他的袍子上偷偷摘下几根，想必就算是王子也会脱发的——’”
站在她另一侧，鹰眼范围极广的霍克斯非常轻松便扫到了羊皮纸其中的一角，念了一遍后他顿时心升警惕，“喂陆茜，你要殿下的头发拿来干什么？”
说着他便要去拿抽那张纸，他这回还真不是好奇手欠，头发可是很隐私的东西，好坏用途颇多。
这是为了时刻守卫主人的安全，霍克斯身为侍卫的职责所在。
陆茜却不让他抽走。
“给我！”
“——”不给！
“你给不给？！”
“——”不给不给就不给！！！
“……”不管对方有多执着，涉及到自己的未来计划，魔女都倔强地誓死不从。
两人争夺之下，陆茜手忙脚乱将那张不算薄的羊皮纸连同羽毛笔使劲揉搓成团，莽撞地塞进嘴巴，用力咀嚼后将其一口吞下。
“我吃掉了！”她大声说完，并表情轻松地打了个响亮的嗝。
霍克斯：“……”
——艹，她又双叒叕来这招！！！
魔女平时不是没有和人发生冲突的机会，但她选择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是把问题吃进肚子里。
比方说平日他们在第三食堂吃饭，争论到底是哪盘菜味道更佳，上升到吵架时，魔女就会一口气扫光桌上的所有东西，让他们争无可争。
“你又作弊！”霍克斯气得火冒三丈拍桌子，正想拎起魔女把她刚吃的东西抖出来，阿希尔德制止了他。
“行了霍克斯。”他说。
金发男生表情镇定地在魔女的身后座位坐好，“坐下，别再碰她了，没看见她都快哭了吗，别总惹女孩子嫌。”
霍克斯：“……tat！！！”
非常肯定殿下必然是被魔女迷了心智的蓝鹰顿了顿，最终仍是老实地收起一时激愤从后背蹦出的尾羽。
——身为好友他担心阿希尔德的生命安全，身为侍卫他需要尽忠职守，但绝不会忤逆主人，这正是扈从的本职。
见可怕的敌人被灭了火，魔女舒了口气，她真的很不擅长和人吵架。
这时阿希尔德从背后戳了戳她，“没有哭吧？”
“没有没有，”陆茜在霍克斯愤慨的瞪视下转过头，涉及到阿希尔德，她和小鸟的关系大概永远是时坏时坏了。
她干脆趴在阿希尔德的桌子上向他剖白，用很认真的语气向他说明，“那个，可以不和你说我在写什么吗？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
“好，”阿希尔德也干脆地点头应允。
魔女大概不知道，她对他的最大伤害，其实在于她老爱揉搓和拔弄他的尾巴，使他严重掉毛。
霍克斯的反应过激并非没有理由。身为法兰特的第一王储殿下，阿希尔德在小时候经常蒙受宫廷阴谋的戕害，周围人总是对他保护过度，但真正伤害他的永远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比如亲自给他下毒的王夫父亲。
“你需要我的头发，要几根？”
他问。
金发王子比他的侍卫眼神更好使，他早早就简单扫完了魔女列下的制药名单，刚才两人吵架时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制止，是因为乍一见到魔女，当时的心跳太快，他需要平复一下。
阿希尔德已经本来做好了来学校会见到陆茜，和在山洞里见到她是两回事的心理准备。
可是刚才一看见她，他原本冷静的大脑好像又一下子沸腾起来，惯于摆出一副优雅姿态的王子殿下突然变得有些迟疑，总觉得自己还有哪里没准备妥当。
——比方说制服上的扣子，他每一颗都扣对了吗？
——还有宝石，经常被她提出带的太多，他今天特意缩减了不少，她有看出来吗？
——而且发型好像也有些凌乱，宫廷里的魔法镜子在他路过时提出了这点，他尽量去纠正了，但是……
种种的这些问题困扰着他的神经，他其实站在魔女的身后好一会，看她埋头咬着笔思考怎样能得到他的唾液，他的睫毛，他的眼泪，一副我在正经做题的可爱模样，于是他便不知该如何开启他们今天的第一句对话了。
他不愿打扰她。
直到被霍克斯用奇怪的目光望过来，阿希尔德才下意识出了声。
“我只需要一小撮，”陆茜一点都不奇怪阿希尔德为什么不好奇她想要他的私人物品，学校里仰慕他的人太多，各有各的收藏怪癖，人人都问一句为什么要签名，为什么要头发，他哪儿有那个功夫，“你真的愿意给我？”
阿希尔德在蓝鹰心痛至极的目光中随意地割下一撮，他递过去，“其实我不怎么脱发。”
“哦！”陆茜喜悦地伸出手，只顾着兴奋的魔女根本没听他的话。
——这是迈出制成爱情魔药的成功第一步，有了第一步，很快她就可以爱上阿希尔德啦！
但等魔女那只很会梳毛的柔软小手伸向他时，金发男生却突然又收回了手。
他说，“给你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
“我们来交换吧。”
“……”他凝望着她，金发少年那蜜一般浓稠的眼眸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热度，“你也给我你的头发，我们彼此交换，养成好习惯。这样才公平，你说对不对？”
第29章 第 29 章
阿希尔德明亮的蓝眼睛好像一束燃烧的美丽蓝火。
尤其是微笑的时候,男生浅金色睫毛闪动着别样的光辉，他长得特别受女孩子欢迎,难怪这么多人成天追着他跑来跑去。
没怎么犹豫便送出一小把头发的陆茜想,据说对方的魔法立牌在学校已预售到10年后，她不再为此感到奇怪了，因为这是善良与美貌并存的王子殿下。
心愿得偿的魔女真心夸奖道,“今天的你格外耀眼。”
系统说想让攻略对象增加好感度，就得多夸夸对方,但魔女认为她的这句话完全出自肺腑。
“……”阿希尔德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也察觉到：从前的小魔女缺吃少穿，现在吃饭有了营养,运动量充足,她的气色明显红润许多。
烦心事于她向来维持不了一天,睡眠质量也尤为香甜,脸蛋上有了淡淡的红晕，她看起来非常甜蜜。
他轻咳一声，“今天的你也……格外可爱。”
两个人都对自己的彩虹屁很满意。
“……”
只有一旁的霍克斯酸得牙快掉了！！！
一下午的课就这样飞快溜走，魔女虽然吃下了羊皮纸，但已经牢牢记住了她的每步计划。
第三个月的期中考试没有打乱她的步伐。这次成绩出来后，连魔女都很意外：除了照常门门优秀的魔药学，她其他科目的成绩竟然也并不差,起码分数比前两年考得都好上许多。
“身体素质对一个人的影响非常大,”系统告诉她，“你念不出更高级的咒语,跑不动步，操控机械爪没有劲儿,都是因为你过去既没魔力,又没体力。”严格来说这都是它的锅。
“其实你很优秀,宿主，”系统在魔女做得好的时候，从不吝啬夸奖，“你的攻略对象说得很对，你没发现？现在有很多人在期待你的成长了！”
“……”魔女被它夸得一瞬间简直要爱上它了，幸好系统没有毛茸茸的尾巴，“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
“你很棒。”系统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恋爱攻略拉胯，但其他方面她真没的说，这小孩每一天都活得努力又拼命，它没有见过比她更珍惜所拥有的的一切，并无比热爱生活的人。
还好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它救下了她，没选择对她视而不见。
它问道，“有没有考虑搞定阿希尔德后，再选哪个男人？有中意的早点告诉我。”
陆茜对它的话大为震惊：“你说什么！”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度总有阚值，阚值满后基本就无法再攀升了，亲爱的。”系统不奇怪她不懂，因为它没考虑过她会推线推的这么快，所以从来没和她讲解过这些，“而且像这样骄傲的人，他不会喜欢你超过他自己的。”
——或许还会变心，毕竟是最会见异思迁、虚情假意的男人嘛。
第三个月的中旬，【阿希尔德·法兰特】正常线的进度喜人，甚至到了系统不用强制发布贴贴任务，每日好感度都飙升惊人的状态。
68的【恋人未满-他对你的关注已逐渐无法遮藏】——即使在喜新厌旧的人类里，这也属于很喜欢对方才会有的数值了。
毕竟谁会百分百爱一个人啊，那不是变态吗？
“你难道还想和他结婚？他可是有未婚妻的。”
“……”话题一下子被系统拉扯得太远，陆茜才隐约想起学校里的流言，有关瑟奇拉和阿希尔德的八卦，传闻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这不是谣言？”魔女完全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粉红的氛围，而且这两人从不见面，“瑟奇拉一直在和不同的女生谈恋爱，她每周都换人。”
如果有很喜欢的人，银龙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必须保护喜欢的人的心情，起码魔女是这样认为的。
“这不也很正常吗？”系统说，“他们贵族就是那样啦，各个乱七八糟花心得很——反正你多多考虑一下，选好心仪对象，我这次一定早点为你谋划！”
自从见了大胸肌红发骑士后，系统不愿承认它已经变心了，不过说归说，在搜刮完现在这个攻略对象、他所能搜刮到的全部好感度之前，它不会再提这件事。
今天专门提出，也是担忧魔女会对攻略对象动心，才刻意提醒她。
终归，只是喝下虚假的爱情魔药并无所谓——因为即便喝下，那份爱也是虚假的，如同人鱼用嗓音换来的双腿，一旦被血淋淋的真相刺破、喝下解药后，那份化为泡沫的爱意就什么也不是了。
可怕就怕在如果爱变成了真的。
那它单纯的小魔女今后该怎么办呢？
每当想到这点，系统就不禁深深地忧虑发愁，所以它不得不提早谋划起来。
……
系统的提醒给了陆茜很大的三观震撼。
怎么说，原来攻略对象的爱不仅不会长存，还会渐渐变少乃至消失，这让习惯了爱情像她的父母那样忠贞长久的魔女很不适应，但这事依然没能在她的心里停留超过一夜。
第二天一睡醒，魔女就无视了它。
——要是她还没爱上阿希尔德，便要担心他的变心无情，那她也太没魄力了；而且现在八字没一撇，她还在发愁怎么弄到他的睫毛呢！
王子殿下那些长睫毛亮闪闪的，非常挺翘优雅，像会翩翩起舞的鎏金蝶翼，那是她认为他身上最漂亮的部位之一，令他望向自己的神情总是饱含温柔。
可是它毕竟不像头发那样好获取，她也不能对他说，“请低头，朋友，让我拔一根你美丽的眼睫毛”，这太古怪，魔女现在也是讲究自我形象管理的人了！
陆茜为此忧愁地叹气，这会连盘子里的魔兽肉排她都吃得不香了。
“你在发愁什么？期中成绩吗？”
阿希尔德习惯性地坐到她对面，第三食堂每天都有他们的身影，学生们不止见怪不怪，还会顺手拍照，发到校园的论坛贴议论纷纷，讨论他们到底是不是在约会。
萝比并不是经常来一起吃饭，而一旁紧紧跟随的霍克斯常被无视。
“没什么。”魔女回答。
期中她考得很好，总分是班上的第六名，还拿到了班主任奖励的珍贵礼物，一盒酒心小鳄鱼糖。
现在看到红克老师，她的心已经不再揪揪地为他抽疼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渐渐淡去，原来时间真能消磨一切，“今天我们交换些什么？”
她问。
阿希尔德用小半月的时间为两人养成了这个好习惯。陆茜不想回答自己在觊觎他美丽器官的事情，于是果断转移了话题。
她拿出交换礼物，“我是……”
“这个是黑龙的秘药，一天一粒，”金发男生率先朝她推来一个可爱的炼金小药盒，是扫帚形状的，“不用涂在身上，吃下去就可以防止阳光对你的侵扰，这盒可以吃一整年。”是用他的鳞片做的。
陆茜：“！！！”
魔女本来每天都很期待这个环节，她非常喜欢为朋友准备礼物、令对方瞬间雀跃的感觉，所以送的都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可是以后不论她送得再好、也比不过阿希尔德今日的交换礼物了，“对不起……”
“嗯？”阿希尔德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魔女蜷缩了下脑袋，“我今天只有小鳄鱼糖，对不起。”
——最近她为睫毛的事殚精竭虑，吃不好（但睡得着），对交换这件事不太走心，没有想到阿希尔德却这么为她费神。
银龙的秘药有多珍贵她一清二楚，而且是出于为后代着想，银龙一族才炼制出那样独特的防晒魔药。
可阿希尔德所隶属的黑龙群族一直住在王都，王都天气有宫廷魔法师掌控，向来万里无云，和煦晴朗，根本不存在烈日灼烧的天气情况。
这肯定是他为了她才用心制出的东西。每天把大半心神花在研究魔药上的魔女太清楚做出一款这样的药剂，需要耗费多大的心神了。
魔女泪眼汪汪地缩回手，想把不够礼貌的敷衍礼物收回去，却被另一只大手轻轻按在桌上。
“没关系的。”阿希尔德说着，他从她手里抽走那盒形状圆滚滚的小鳄鱼糖，打开后吃下一颗，舌尖便突然蹦出了一只原地转圈圈的醉酒小鳄鱼。
“咕咕~”喝醉了的小鳄鱼愉快地在男生的舌尖跳舞起来，“哒哒哒！”
金发少年微微展颜一笑，“你看。”
魔女凑近看，发现它跳得还是一首热情桑巴！
王子殿下微微吐舌的模样是难得一件的俏皮，和他平日那过于沉稳典雅的高贵仪态对比悬殊，有种令人会心一笑的感觉，“这个不是很有趣么，我很喜欢你今天的礼物。”
他又吃下一颗，示意身旁的霍克斯，“你吃吗？”
霍克斯好奇接过，他们的班主任老师最擅长魔偶炼金术，亲手作出的这个东西确实有趣。
“哦豁！”吃下糖后的霍克斯一双放电的桃花眼睁大，“看，它在跳草裙舞！”
被吸引了的魔女兴致勃勃，于是忘了刚才的沮丧，以及红克老师说这个糖后劲儿大，一天不能吃太多的仔细交代。
她也来了一颗，“我的是芭蕾！”
三个人跃跃欲试，你一颗我一颗，很快就埋头把这盒酒心糖给吃光了。
“……”
吃完后，阿希尔德和霍克斯还好，前者看着完全没事，依然如往日般冷静；后者走路倒是没问题，只是飞起来后鹰尾瘫软了一半，于是阿希尔德让他先回去。
而从来没沾过酒的魔女已然大醉，她完全骑不动扫帚了。
阿希尔德陪她从学校慢慢走回家。
他们吃的本就是晚餐，从第三食堂出来，夜已降临，顺着校园湖的小石子路，几条林荫曲道蜿蜒通向深不见底的魔沼森林。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因为要扶着身边正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人走路不摔倒，阿希尔德不得不牵着她的手朝前迈步。
——好像每一次他和女孩子牵手，对象都正好是她。
“对不起哦，”吃糖吃醉了的魔女杏眼盈着一层水雾，她开始垂着脑袋自我检讨，“今天和你交换的礼物是我随便从山洞里拿的，没有认真选；而且我又摸了你的手！”
“这次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魔女非常诚恳，几乎看不出来是大脑停止转动的眩晕状态，她可怜巴巴说着格外嚣张的话，“但以前每次我都是故意的——抱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噗。”
憋笑的阿希尔德忍住摸摸她小脑袋的冲动，他温柔地说道，“好，我知道了，原谅你了。”
“谢谢你！”于是魔女开心了。
“你明天还想要什么？”阿希尔德绝不会趁异性醉酒的时候占对方任何便宜，比如去抚摸她此刻淡粉的柔美面颊，饱满可爱的红唇，那绝非绅士所为。
但他希望能在明日也能为她带来快乐，“你最近似乎很烦恼的样子，能和我说说原因吗？”
“你真的愿意帮我？”
“当然。”
“那你把头低一些。”
“……”阿希尔德眨了眨眼，随后，他听话地微微低头，“这样？”
“还是太高了，再低一些！”
“……”
两人的身高差距颇大，阿希尔德调整了好几次，才达到了魔女预期的高度。
于是她微微踮起脚，捧住这颗金色的漂亮脑袋，和他目光对视。
“眼睛，不要眨哦。”
“嗯？”
“不要眨眼。”
“……嗯。”
在确定对方真的乖乖地一动不动后，魔女一口咬住了对方的睫毛，“啊呜。”
“………！！！！！”
第30章 第 30 章
湿润的唇瓣,女孩子特有的、柔软好闻的气息萦绕于呼吸之间。
而伴随其来的，是左睫根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如果是普通人被她这么一咬,这只眼睛大概就不能要了,一时惊异后，冷静下来的阿希尔德无比镇定地想道。
因为魔女是几乎什么都能吃的生物。看着柔弱无力的娇小身躯，却拥有着能轻易咬断任何生物颈椎的锋利牙床,经常看她一口一只小动物的他对此再了解不过。
眼睑的部位传来灼烧般的疼痒，火辣辣的血流了下来,不光是睫毛和眼睑，似乎连眼球的部分都被咬穿了。
不过这点痛意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和魔鬼的诅咒相较可以说微乎其微,反倒是黑龙的体液含有腐蚀性猛毒,她无意识咽下了他的血,现在肯定很不舒服。
他凑过去，“很疼？你先让我看看里面。”
“……”魔女双眼饱含热泪地张开嘴，“啊——”
龙好难吃，她再也不吃龙了，陆茜此刻整个人都有种被灌下一桶硫酸溶液的生不如死感。
她现在是一点酒鬼的模样都没有了，不仅非常听话地任凭对方拨弄她的口腔，还很配合地描述病情,含含糊糊地说道,“我的上颚、舌头、喉咙，它们好像爆炸箭一样嗖地炸开……”
如果阿希尔德是眼睛流血,她就是整个嘴都烂了。
魔女疼得很想哭泣，但是此时捏着她下巴的阿希尔德整只左眼没了睫毛,不似他平日那副优雅贵气的模样,看着有点傻傻的,这使得她又想笑，于是又笑又哭。
忙着给她先施些治疗魔法的阿希尔德都被她逗乐了，他手里的蓝光一颤，“在笑什么啦？”
“你不疼吗？”
“还好，你不疼吗？”
“疼，但你的样子好好笑。”
“……这是拜谁所赐？别抖了，你一乱动我看不清楚伤口。”
最后两人互相搀扶着去了中等部的附属医院。
大晚上的，这里连小妖精护士都没有几只，等治愈的温暖光魔法从身上落下，又喝了几瓶高等治疗恢复剂，魔女才感觉嘴里火燎火烧的热度消退了点。
阿希尔德一直没管他流血的眼睛，直到魔女催促，他才随便找了个医生看了看。
“您的眼球伤得很浅，已经没什么大碍；但睫毛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好，”给他治疗的医师谨慎地说，他今晚真是幸运，值班居然能撞见阿希尔德殿下和他的小女友——
呃，是仇敌还是女友，看这模样他也无法区分，“还有这位小姐，您的喉管还未痊愈，最近一周最好都不要再进食，喝些流体营养魔药冲剂就……”
魔女大受打击：“什么？！”
——她这几天都不能吃饭了？？？！
“呃，”医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对方突然一副被他刺中心脏的模样，他谨慎地看了皇太子殿下一眼，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我，我去给您开些魔药。”
他说完飞快地夹着尾巴溜了。
“……”陆茜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此刻分外低迷的情绪，现在她最应该做的不是关心自己。
——她让容貌美丽的好朋友破了相，所以接下来几天她要好好照顾他，承担起责任，直到他恢复振作，“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阿希尔德：“……”
这句话似乎应该由他来说？
不过他从善如流。
一路骑在扫帚上，他欣赏着小魔女明明非常沮丧、却还要努力装出雀跃的流浪小狗表情，她甚至还给自己讲了几个完全不好笑的笑话，似乎想逗他开心。
“给我指一下你住的宿舍方向，”陆茜哄他，“我送你到房间窗口，这几天每天早上都来接你好不好？”
——这样会有更少人看见他左眼没有睫毛的样子。魔女也是出于王子的自尊心考虑。
“……”坐在她身后的阿希尔德轻笑一下，他尽量做出一副被打击到了的伤感样子，果然骗到了单纯的她。
“好。”
他说着，微微扯动了一下她的那顶小兜帽。
魔女浓密如海藻般的乌黑长发从中倾泄而下，可能是酒意总算发挥了效用，他终于没忍住，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滑过。
——如同最上等的宫廷绸缎一样，它摸起来令人心头软乎乎的。
但他不喜欢她的发绳颜色。他问道，“明天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你不穿兜帽斗篷来学校的样子了？”
“啊这个……”
魔女有些为难。
瑟奇拉对她很大方，太阳长高粉她会定期给她补充，她也一直用那个在森林里享受阳光，最近真的长高了01公分左右。
但是，把自己的脸大大方方露出来让同学们点评，她目前还做不到这点。
除了体育课之外，魔女向来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斗篷，因为她并不习惯把表情展露在外。
可若这是他的请求——
“好吧，”陆茜最终保证道，“明天我来接你，我会用扫帚头敲你的窗户三下，所以明天你就别睡懒觉啦。”
……
魔女回到山洞。
她先是小心地把今天拼了命才得到的收获——阿希尔德的几根眼睫毛放好地方后，这才将自己的沮丧情绪流露出来。
“啊啊啊啊啊！”她在实验台愤怒打起滚来，“我明天也想吃饭，我想吃白糖味的魔兽肉排和新鲜小耗子！！！”
什么滋味都没有的流体营养魔药冲剂那能叫饭吗！
不能！！！
系统哄她，“其实只要拥有攻略对象的能量，你甚至可以不进食，都能精神满满。”
但显然这安慰没什么用。
于是大半夜的，睡不着的魔女又去捉她毛茸茸的‘宠物’去了。
她一口气捉了很多只，还特意装满了好几个笼子，“今天是水曜日，所以这是我下周三要吃的，”她嘀嘀咕咕，“这是下周四要吃的……”
系统无语地看她发癫。折腾了一个小时她才肯睡觉。
第二天一到，既然答应了别人不戴帽子，陆茜也没准备推脱。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谨慎地决定先试试，吃下一粒阿希尔德送她的魔药之后，碰到阳光的手臂没有起紫斑，魔女却罕见地并不开心，她叹了口气。
她这幅样子让系统看了都难受，“既然这么不想脱斗篷和兜帽，那就算了呗！”
“不不不，”魔女摇摇头，她叹气不是因为帽子。“其实关于一件事我思考了很久，现在想和你讨论一下。”
她很意外地和它用了比较正经的口吻，“你要听嘛？”
“那你说吧。”系统回答。
“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学校和班上的同学讨厌我，是因为我是个魔女，”她说。
“而人们对魔女有误解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不清楚我不是恶的那方，我不会毁灭世界，也不会主动害人。”这事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可是他们又不知道这点。”
魔女分为使用白魔法的善良魔女，和使用黑魔法的邪恶魔女两种，陆茜是前者，不过后者的数量在法兰大陆同样不少见。
“可最近开始，我又觉得……”她轻声说道，“有这样想法的我，是不是太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了？”
“？”
系统不理解她话的意思，“责任推卸？错的不一直是那些嘴碎爱说你坏话的人吗？”
“以前我也是那样想的，但是，现在我突然换了一种思考问题的角度。”
魔女此刻空灵灵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哲思的意味。
“比方说吧，因为一年级的那次误会，我在那之后，就再也不和班上的同学说话了，是因为感觉自己说话会令人反感，不想继续更遭人厌，所以我才不开口的。”
“但换作班上同学的视角，看见一个成天阴沉寡言的家伙在身边晃来晃去，她还总一声不吭的，你难道不会觉得这样的人既奇怪又可怕吗？”
系统咽了下口水，“好像……”
还真是这么回事？
它不是活着的生物，只是一堆集成数据，不太能体会生物的喜怒哀乐，可此刻觉得魔女也没说错。
“甚至，她每天都戴着看不见脸的黑色兜帽和斗篷，在你身边走来走去，走去走来的；你无法观察到她的表情，到底是高兴还是烦恼，是生气还是忧郁；换作我，我也会害怕她的。”
陆茜说。
“而人在害怕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勇敢起来，直面令他恐惧的东西，便会编出一些和那个东西有关的各种谣言——其实是在告诉自己：别怕，别慌，她也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说流言蜚语到了那种地步，两年以来，大家一直都在传我的坏话，我以前非常委屈，不能理解，可是现在想想……”
魔女歪着头，“是我自己先把门紧紧关上了，我遮起自己的眼睛，捂住耳朵，然后，又去抱怨别人为什么不快来敲我的窗——”
她总是一个人住在远离世界的森林里，盲目地在家里空等着，等着，一边等待还一边抱怨生气，觉得自己不被人理解。那些人都很过分。
可是，大家都是平等的，为什么不是你主动向别人伸手，而非要等对方向你伸手呢？
“果然魔女是盲目又任性自我的生物。”她下了对自己性格的观察结果，关于这点，人们对她的总结也没有错，“幸好我想明白了，多亏了萝比，她愿意第一个来敲我的窗户。”
——能够遇见她，还有阿希尔德他们，甚至连最孤独的时候也有系统陪在身边聊天，实属她的幸运，她比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运气都要好得多。
想通了这点，魔女刚才之所以叹气，只是在为从前那个懦弱胆怯、又不愿为懦弱胆怯负责的自己叹气罢了。
“虽然很喜欢妈妈给我留下的兜帽和袍子，但是，也该到了向它们告别的时候。”骑上扫帚的魔女想道，“因为，现在我要去敲别人的窗户了。”
第31章 第 31 章
一个人吃饱睡好实在太重要了。
系统想。
这不,连魔女这种单细胞生物，在每日摄取的蛋白质营养充足之后，大脑都开始变得灵光起来。
不仅说出了一番她这个年纪这个阶段本说不出的颇有哲理的话,还跃跃欲试地准备去实践它——不是谁都有勇气承认自己有所不足,再去积极挑战改变的。
这很魔女,也确实是她的做事风格。
系统问，“你有这些打算非常不错,既然准备将五官露出来，那能不能以后坚持每天先洗个脸再出门？”
陆茜奇怪于它的说辞，“我每天都有认真洗啊？”
系统：“……”
——小姐，只是把你的脑袋往湖里搁三秒再甩甩头，连擦都不擦的这个行为,这还真称不上‘认真洗脸’！
系统想立刻纠正她的想法，但魔女已经穿上她最喜欢的那件毕方鸟长袍，哼着歌走出了山洞。
系统：“……”
算了,教育她来日方长。
--
今天似乎连天气都对魔女格外温柔。
一大早,平流层并没有过于明媚的阳光,空气闻上去也湿噜噜的,魔女的扫帚擦过云层,习惯用帽檐遮住面容的她,第一次体会到气流全部浇打在脸上的凉爽感受,觉得特别新鲜。
“早啊可爱的小姐,”这时一只灰鸽从她身边飞过,应该是位正赶路的魔法师,它扑棱着翅膀向她问安,“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谢谢,你也是！”
她大声回答。
掠过校内的山脉和湖泊,浅橙色的男生校舍近在咫尺，陆茜用余光数着阿希尔德昨晚告诉她的宿舍楼栋，学校都是三人一寝，但因王子洁癖得要死，只有霍克斯能忍着种种憋屈和他住校。
霍克斯其实也没那么正经，他经常趁阿希尔德不在注意吐槽他的主人。最经典的莫过于一年级开学，王子将一个碰到他肩膀的同舍男生从二十楼上反射性摔了出去，还有他偶尔会夜不归宿。
每当聊起这些八卦，霍克斯简直兴奋到脖颈的那圈羽毛都在发亮。
陆茜突然想起这件事，但并不觉得自己有冒犯过这位洁癖的朋友，她很有心得地说道，“还好我每次摸他之前都会跟他道歉。”
回想起她昨晚种种张狂行为的系统：“……”
她开心就好。
陆茜停在男寝a栋的门口。
她本来说好是去敲阿希尔德的窗户，约好敲三下，他就会推窗出来。
但骑行到宿舍楼，魔女的目光却一下子被吸引比拉索中等部的校舍给吸引了过去——两年以来她无数次从这路过，因为觉得自己没可能住这里，所以也没有特别了解过。
可今天想到这就是她未来要入住的‘新家’，一时无法压制内心的激动，陆茜就从扫帚上一跃而下，趁约好的时间还没到，她边走边参观着。
比拉索的住宿环境很优美，学生的寝楼周围处处栽种着青翠欲滴的绿植，鲜树繁花的开放式魔法小花园就在不远处，被一排高大茂盛，枝叶繁密的精灵树长廊围绕，它不时冲路过的学生招招手，欢迎他们进去喝杯下午茶。
浓绿的植被带来湿润的清新空气，回宿舍的路上还有洁白萤华的魔法长椅凳，它们时而伸长脖子，时而倒立，吸引着下课回来的学生们驻足停留，坐在上面伸个懒腰小憩片刻，刷会校园论坛。
尤其是图书馆也离学生的宿舍楼很近，到了春日，顶楼上的许多花朵会盛放，草木吐出新芽，纯净的香味盈盈绕绕，能让坐在露天阅读室里学习疲倦的学生得到心灵的放松和安宁。
“……”看到这
一幕幕令人期待的场景，魔女兴奋地都快握不住扫帚了。
以前她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即将从那个又潮又湿，布满了灰尘和霉味的山洞搬走，却并没有什么实感；直到当下亲眼所见，她才意识到这里真就是她未来要住的地方。
这多好！
这简直太棒了！
“系统你看，好漂亮的地方，我等到下个学期就可以搬进来住了！”她还会拥有长着毛茸尾巴的新室友！整整两只！
魔女很高兴地对系统说。
“以后就可以找人抄作业，你的魔法历史课有救了。”系统也觉得这事不错，它想趁机再和她聊一下有关洗脸的话题，却突然发现远处有群人指了指魔女之后，他们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于是它提醒道，“看看那几个男的，里面好像有个学生会的男寝舍管长，你和他解释一下只是来宿舍楼找人的，马上就走。”
“我不可以现在直接飞走吗？”魔女问。
“你不是每天都要来接阿希尔德？”系统回答，“那估计会经常撞见他，早点解决了事。”
“……”
要用没戴帽子的样子和陌生人说话了，魔女习惯性露出一副皱眉抗拒的表情。
——但这幅畏畏缩缩的姿态其实很难看，如果不戴帽子斗篷她就这样了，那脱掉和继续戴着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陆茜直起身体，她自言自语，“不能这样，我不能再这样。”
于是她干脆站在原地没动，抱着扫帚等对方过来。
要和陌生人说话真的令她很紧张，这十几秒的时间对魔女竟然漫长到像是一世纪，她一直小声默背系统的交代，等那几人一到，怕忘词的她马上开口，低着头飞快复述：“无意打扰无意打扰，我来找人的找到我立刻飞走——”
“你好小学妹！”
为首的那个男生却一脸‘发现小美人，这漂亮妹妹是谁啊我怎么从没在学校见过’的惊喜表情，他十分讨好弯下腰，向她询问道，“小学妹你真是过来找人的啊！”
“？？？”
“你说说找谁？男朋友？还是你哥哥？他叫什么名字种族是什么？说清楚我们都可以帮你找到！”
他指了指身后那群种族样貌不一，但都顶着一脸“为漂亮妹妹服务我超荣幸！”的兴奋男生，拍着胸口保证道。
刚才他们几个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发现这个跑到男寝来的落单少女——一头秀美如瀑布般的乌亮黑发，白瓷光泽的象牙色皮肤，还有粉粉嫩嫩的柔软嘴唇，她眨着一双澄澈干净的黑瞳，四处好奇张望的样子，在晨间阳光的照射下，简直就像天使一样美丽又可爱！
怎么可以有女孩子每一个点都长在人的心巴上，她还充满了神秘感，来比拉索上学五六年了，他们就没见过这么一个人，于是讨论没两分钟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搭讪。
“小学妹你是哪个年级的？二年级？一年级？不会还没入学？”
“你是校外来参观的学生吧，怎么自己走到男寝了，你的哥哥也太不负责了！”
“我是七年级的特鲁，豹兽人，要不要骑我身上参观一下学校？我跑步速度很快哦！”
陆茜：“……”
被这帮陌生学长热切地包围着说话，她忍了一会，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做出一个拉扯斗篷的姿势：
“我是三年级a班的魔女陆茜。”
——前不久还在月曜日升旗台宣传过自己的生意，这些人总不会不认识她吧。
“……！！！！！”
一瞬间，刚才热火朝天的气氛顷刻安静了。
魔女心满意足地想，这下，他们总能被吓得尖叫离开，或者皱着眉走人，让她安安静静去找阿希尔德了。
谁知道这几个男学长只静了不到两三秒，脸上便露出比刚才更加狂热的表情：
“什么？魔女！小学妹你就是那个超超超级无敌可爱的小魔女吗？！经常在学校上空骑着扫帚飞来飞去的那个！？！”
“啊啊啊我这次居然见到真人了！你比我想象中还可爱！！可以给我签个名嘛？！或者让我摸一把你的小扫帚！”
甚至还有人说起土味情话：
“小魔女！你在国旗台惊鸿一面我就记住你了！你当时好勇敢呢，我那时候就在想，你一定是砂糖之类制成的小甜点，你是我心上的奶油小饼干！”
“你来找的人不会是阿希尔德吧？他就那么好吗？听说你喂他喝了爱情魔药，呵！那种无趣的男人！——你不如来看看我啊！我尾巴有毛还会翘哦！！！”
陆茜：“…………”
她面红耳赤地垂着脑袋，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异性表白，她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最后只能挨个道歉：“对不起！我很抱歉！但你们都是好人！”
然后骑着扫帚飞快地溜跑了。
……
等接到阿希尔德之后，她的脸还是红通通的，耳朵也肿得发涨了，这令王子殿下很担心：“是不带帽子不适应吗？要不然还是回去取来？”
“……”陆茜觉得难以启齿，刚才的一切让她感觉自己像钻进了魔法万花筒一样翻滚，眼下她头还是晕乎乎的，但她不清楚怎么向对方说这件事，于是干脆不提。
“我没事，不戴帽子挺好的，反倒是你，你的眼睛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金发少年半搂着她的腰，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体温异常的高，呼吸也很滚烫，一副紧张得被碰一下都会吓一大跳的样子——果然还是他太过着急了。
阿希尔德只是觉得，这么单纯善良的小魔女，她却总把自己藏在沉甸甸的斗篷里，畏畏缩缩不敢暴露在人前，她面无表情自卑的样子令他心疼，所以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优秀，有多可爱。想让同学都能认可她。
但是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自私想法。他未曾考虑到她会有怎样的心情。
阿希尔德突然觉得非常难受。
金发男生紧抿着唇，眼里闪过一丝的懊恼和后悔，“对不起，陆茜……”
一定是他昨晚吃了那些酒心糖的缘故，他再次慎重道歉，“真的对不起。”是他仗着她总对他很温柔，过于肆意妄为了。
于是他脱下自己的白色制服，柔软的唇绕过她后颈，但谨慎地没有碰到她的皮肤，“来，你穿上这个。”
“……”魔女被他突然靠近的气息惊到，“？”
“如果害怕阳光，就先用这个挡一下，等回去再换你的小斗篷。”
男生带着淡淡花香味道的温热制服被盖到肩上，没有阻挡视线，但避开了大半逐渐开始灿烂热烈起来的日光。
“……”他今天身上的香味是鸢尾花，东方崖柏和柠檬马鞭草。魔女轻轻地想道。
而阿希尔德此刻在想另一件事：也许她是在刚才遇见了什么人，他们又对她说出很难听的话，所以她的情绪才一下子变得这么激烈。
于是迟疑了片刻后，虽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少年还是认真地开口道：
“你别总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对你说了什么。”学着霍克斯平时对班上那些女生的语气和口吻，他慎重又小心地说道：“至少在我的心里，你的形象……嗯，你就像是金灿灿的小肉蔻，溢满香气的雪茉莉，以及雨后彩虹色的海珊瑚。”
“咳，”说完他红着脸咳嗽了一声，强调道，“我是说真的。”
第32章 第 32 章
金发少年的话音落下,魔女扫帚便猛地抖了一下。
“……”因为陆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不自然的潮红证明她心绪波动极大——而魔女的情绪往往会影响她的魔力输出，扫帚被她此刻颠三倒四的指挥方向给弄晕了。
——它现在到底是该向上飞,还是向右飞？
——它不懂了。
于是下一秒,扫帚硬生生地翻了个头,直接把两人游吊在了空中。
“……”
“……”
“哎呀！”系统大喊道，“有没有点出息啊你！”
——被人夸两句就激动成这样！
“真是学艺不精,你赶快冷静下来！”
“知道了！”被质疑专业素养的魔女手忙脚乱托住身后的顾客，“别怕，”以免对方慌张，她笨拙地安慰，“只是一点小失误,我马上就好！”
“嗯。”
阿希尔德和她那只伸过来的手十指交握，他无声地念出了一个难度极大的悬浮咒，这咒语足以让他们平安无事。
本来说完刚才的那些话,他觉得既尴尬又害羞,可见她比他更害羞,他突然自信多了,甚至还能向她解释说明起来,“你知道什么是金灿灿的小肉蔻吗？”
“？！”
“肉蔻一般是……”阿希尔德说完这个,又起了个新头,“再想想,我为什么觉得你很像雨后彩虹色的海珊瑚？”
他自顾自地讲解道,“因为——”
魔女：“……”
——男孩子在这方面真是太讨厌啦！！！
--
陆茜度过了一个刺激又惊心动魄的早上。
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这还只是脱掉兜帽的第一天,但毕竟是聪明又智慧的魔女,她很快缓过神来。
趁着上午课中半小时的休息,陆茜偷偷躲到卫生间，她看着面前的几样东西：
-交换礼物的立誓之日，得来的一小撮阿希尔德之发；
-大把他的金色睫毛，它们依旧挺翘，但她却为之付出了一周不能食肉的沉重代价；
-一根神奇眉毛，小小巧巧，得到它的时机正是早上天旋地转的那一瞬，只能说当时药剂师的手速经过了考验；
“那么接下来还剩……”
魔女蹲在某个间室的一角，她掰着手指头数道，“阿希尔德的唾液，血液，他的汗水，以及眼泪。”王子殿下也会哭吗？
她想要的每一样，获取途径想必都会充满艰辛，为了能制作出爱情魔药，她不光要认真学习，每天骑扫帚接送客人赚钱，现在又加上了这个变数最多的复杂目标。
没有人可以轻松简单地活着，大家各有各的苦恼。
“但我可以做到的。”她对自己说，“如果爱能轻佻的得来，那便不叫爱了。”
魔女挺起胸，收好这些东西，她推门而出。
继而一抬眼，她就看见了那个红发男人。瑟奇拉的新扈从。
就是系统最近时常嘴上念叨“胸肌大到可以来头公牛撞一撞”的成年骑士，两人的视线仿若微微一触，身形壮硕的男人立刻站起身，他将手里的抹布放置一旁。
“陆茜小姐。”他低下头，骑士如冰冻过的大提琴弦般的声音滑过耳蜗，低沉音色有种酥麻的感觉。
他魔红色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蒙上了一条黑绸布，却依旧认出了她，“打扰您了，十分抱歉，我正在这里清洁地面，没有偷看任何女士。”
斯特恩干脆地说。
一个高大男人在女厕打扫卫生，眼睛被蒙上，还不得不面对进进出出的异性……这些手笔一看就是爱恶作剧的银龙搞出来的，“你不能
使用清洁魔法吗？”
陆茜看了眼他脸上好几道鲜红的巴掌印和指甲刮痕。
“这是主人的命令。”他简短地回道。
“这样哦。”陆茜跟他不熟，两人没什么好寒暄的，上次惊鸿一面的印象也早就烟消云散，魔女不是好奇心旺盛的生物。
但放任他这般跌跌撞撞地蹲在地上，眼睛又看不见，一点一点跪着拿用具擦洗地面，估计天黑都擦不完。
而学校到点了会锁门，如果出去晚了会被关在教学楼，明明干了一天的活，还得饿着被困在这里待上一晚，吃不了饭——魔女类比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觉得好心帮帮他也没什么了。
于是她礼貌地问他，“你有钱吗？”
——她需要钱？
斯特恩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金币，恭敬地递过去，“这些都可以给您。”
“不用那么多。”
陆茜从里面掏出一枚，又找了他50银币，法兰大陆的金银兑换是1：100，生意人魔女现在口袋里随时都装的有银币和铜币，这是为了给同学找零钱。
她撸起袖子，问他要了一块抹布——谁来卫生间会带扫帚啊，“来吧我俩一起干！”
深红发的男人微微一愣，“这么脏的事情，怎么可以让您……”
“没事，你出钱我出力，”她说，“你已经打扫几个厕所啦？还剩六个？哦，那我左边三个，你右边，我们尽量快点，我下节课还要去跑步呢！”
……
于是，继早上的扫帚惊魂后，魔女课间也没闲着，帮斯特恩打扫完又花了不少时间。
这在她看来只是件小事，而且从头到尾她也没摘他的眼罩——上面用了定死的凝固魔法，得当施咒人过来检查妥当才会给他取下，否则拿火烧都弄不掉。
“不是我说，既然你魔力也在成长了，”系统也没指望她能帮忙它男神解咒，“好好锻炼一下魔法课的咒语练习嘛！别的不提，像清洁咒啦、悬浮咒啦，你真的很需要！”
早上那个情况就是，没有阿希尔德强大的悬浮咒语，指望当时大脑一片浆糊的魔女，他们分分钟就掉下去了。
“可是太难记了。”陆茜解释道。
“到底是哪里难记了？”
“一个稍微复杂的咒语就有上百个单词，”魔女说，“就算有速读魔法，但你还要考虑咒语幅度释放的存量、不同模块的魔力比例率分配……”陆茜说了一大堆，让系统听得头晕脑胀，几百年前感觉真没这么复杂，现在的魔法教育界真是越来越卷了。
“那你请阿希尔德辅导一下？”系统想了个妙招，“正好可以用这个得到他的各种体液，别的不说，你们学习学累了，他总会出汗吧？”
“是个好主意。”魔女点头赞同，她原本的计划是在接下来的四大学院赛，绕着肯定要参加各种比赛项目的王子团团转，学习他那堆狂热的粉丝，给递水递毛巾；如果他受伤了，比赛输了，她也可以第一个冲过去，帮他治疗，顺便收集他伤口处的血，和赛项失败时流下的悔恨泪水。
“我要好好学习一下治愈咒，”她站起身，习惯性地拢了拢袍子，却发现没东西可拢，悻悻地又放下手，“不说了，我去找萝比一起上武技课。”
--
实际上，现在a班的学生已经很习惯看见魔女和兔子整日厮混在一起，但今天的那一幕却让他们非常吃惊。
——不到人膝盖的粉毛兔兽人，只有脚板略大，其他地方都很袖珍，她平日总是一蹦一跳地像跟屁虫一样跟在那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小斗篷后面，或旁边。
看得出她们关系极好，起码，有汪酸酸地想，魔女伸手去摸那毛绒兔子的脑袋时，她可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但
今天一大早，萝比兔子居然罕见地跟着一个黑发黑眼的眼生漂亮小美人走进了教室。
而更令班上的学生们困惑的是，那个黑发小美人，她竟一屁股坐在了平时只有魔女敢做的位置——其他胆敢坐在阿希尔德殿下前桌的人，都会被嫉妒者的恶咒淹没，除了向她施恶咒会被反弹十倍的魔女——
所以她到底是谁呢？
“总不可能真是魔女吧？”一个男生口吻迟疑，“虽然我记得她也是黑头发黑眼睛，嘶……”
“我觉得绝对不是一个人，”他的同伴回答，“如果真长成那样，她干嘛天天遮着自己的脸不让人看？”
“也对，虽然我不太敢看魔女的脸，但她应该是长得非常丑，听说和巨怪很像……”
“不过话说也不可能太像，毕竟她体型看着还蛮娇小的，能在扫帚上飞来飞去体重应该很轻，”话说到这里的人蓦地流了一身冷汗，不光是发色瞳色，那女生的身材也未免太接近，“不会她真的是——”
“我艹！”
“我屮艸芔茻！”
两人惊愕地对视彼此，同时齐声开口：“她不会真是魔女本尊吧？！？！！”
……
没眼力见的男学生还在讨论魔女的真面貌究竟如何，而聪明的则早已摸到了魔女柔软的小手。
阿希尔德已经知晓魔女之前为什么总摸他的手指，触碰他的身体，并根据“需要几次固定的接吻次数”推测出了她前两个举动应该也有指标数量。
所以在完成固定次数后，小魔女就犯懒不怎么给他做水晶球占卜了。
武技课上完，大家都很累，换作以前，陆茜早就累瘫了，但眼下她依然很有活力。
——就是肚子一直很饿。喝了流体食物虽然没有咕咕叫，但对每天光是土耗子干都能吃一大把当零食的魔女而言，这份苦行似乎连第一天都快熬不到头了。
为了尽管遗忘掉那抓心挠肺的饥饿感，她提议，“我来给你们占卜吧？”
阿希尔德第一个响应伸手，“好啊。”
“……”慢他一步的霍克斯背着王子做了个鬼脸。
萝比对占卜这个事热情一直很高，但她随时随地只要想摸，就能碰到魔女，还能抱抱亲亲，所以也并不在意，她兴致冲冲地问，“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旁边数只各式各样的耳朵同样竖了起来。
如果换作以前，也只是这四个人在小范围地闲聊，但今天不少大胆的班上学生已经从萝比的口中（“哼！魔女大人就是最漂亮的！你们羡慕了吧！”）得知了黑发美少女的真面目。
——他们不可思议！
——他们万分震撼！
可目前没人有那样厚的脸皮，只是因为别人脱下了一层斗篷，就巴巴地跑来搭讪，全然忘记以往的不愉快过去，所以他们只是默默盯着她脸蛋发呆。
“快看，她在揉眼睛耶！”不远处黑黢黢的人群传来这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可爱，原来魔女占卜是要揉眼睛吗？”
“听说那颗红色的水晶球就是她的眼珠，”懂行的人回答道，“好神奇，嘘，仔细看，她握住殿下的手了！”
“殿下好像从来不会甩开她！我以为他应付女生的方式就是一条龙的给签名和借羽毛笔呢！”
“笑死，换你你舍得？”
“……你们看她好认真啊，表情好乖，呜呜，我也想要魔女捧着我的手给我占卜了！”
同月内的占卜内容其实没有太大区别，陆茜重复着上次的话，“你最近要小心银色标枪，”说到这里，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拖地骑士，瑟奇拉那一闪而过的雪银长发在魔女的脑海一闪而过，“并不要吃有三颗眼珠以上的生物。”
“知道了。”
阿希尔德淡定地说，但却没有收回手，“早上的事还好吗？”
因为掉扫帚的意外，他没来得及问她到底是为什么心情难受，但冷静下来想一想，再结合班上的男生们今天这幅表情，他便了悟：也可能她并不是生气伤心，而是被哪个男人粗鲁没礼貌地搭了讪，所以受到了惊吓。
这种念头当然不怎么令他愉快，可既然是他让胆小的魔女摘下斗篷，就该为她受到的种种情绪负责。
“我给你施个快乐咒吧？”王子说，同时握着她小小的，软软的手，这咒语需要如此，并非他刻意想这么做，“六级以上没有任何副作用，并且会令你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其实魔女此刻最想被施下的是能让她不再胃里饿得发慌的咒语，但她知道特殊情况没有符合的，于是点头，“好。”
“快乐咒要想着最近心里最高兴的一件事，再将它说出来，”阿希尔德提醒，并捏起她柔软的小爪子，她的每根指头他都轻轻地揉了一下，“有什么开心的过往，快想一想。”
“……可能是我们一起吃糖？”魔女歪着头，“但是萝比不在，嗯，那也没那么快乐了。”
想了一会，她突然知道了是什么。
“前段时间，有天晚上我生病了，非常不舒服，但是有一只可爱的小魔物，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只，”魔女舔了舔唇，“它特意来山洞看望我，还让我抱着肚皮睡了一整夜，晚上我住的地方冷冰冰的，但因为有它火辣的小肚子和尾巴，我那天睡得很香。”
而且一起来所有病痛都不见了，那真是愉快的一夜，魔女回味着说道，“真想今晚再见到它，想亲亲它——”陆茜指的其实是再给对方一个祝福之吻，以承其恩情。
“……”但魔女还未说完，一旁的霍克斯却发现，他家殿下的脸忽然全红了。
第33章 第 33 章
有时候,魔女会说出像这样过于可爱的话，阿希尔德想。
而他却总是反应过度，这是他的问题,不能怪她——若你拾起一颗小软糖,喂进嘴里,应当理解她本就是甜滋滋的。
“……”金发男生呼了口气。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心中默念起快乐咒的咒语,很快，一阵明亮的光从他指尖耀出，继而流入魔女的每根手指尖。
下一瞬，陆茜便看见许多摇来晃去的柔软长尾，以及胖乎乎的粉色肉垫,它们在她的大脑里荡漾起来。
“……”她惊叹，“酷！”
这画面在她的心中荡起梦幻般毛绒色秋千，于魔女而言,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快乐咒语不愧其名,真是令人浑身洋溢着幸福和高兴,一下午的所有课程,魔女都傻乐着度过了。
……
就这样,阿希尔德的六级咒帮助魔女无痛熬走了需禁食的一周。
直到本月三轮红月的时刻悄悄来到,她的喉咙总算完全长好,可以正常进食。
于是今天下午铃声一响,陆茜便迫不及待如一颗出膛的子弹般想要狂蹿向食堂,她正迈开步子,却被她的后座突然摁在了教室里。
“等一下。”
“？”
陆茜回过头,她态度十分积极地说道,“已经放学啦阿希尔德,咱们今天也一起去吃饭吧！”
“我今晚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金发少年摇了摇头。
说着，他递来一根漂亮的新头绳，它的模样看着就很昂贵，“给，你忘了今天的交换礼物。”
他的睫毛也基本长好了，此刻像金色蝶翅般微微地翘着，无论看多少次都漂亮至极，“你身体刚康复，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哦。”
“好的哦！”魔女满口答应。
阿希尔德：“……”
啧。
看她这幅反应，已经非常了解她性格的王子殿下转头命令他的侍卫道，“霍克斯，你也跟去。”
霍克斯非常不情愿，“殿下你就相信她吧，她是魔女，我撑死她都撑不坏的！”
“少说废话。”
“……”他的主人忽然冷下脸的表情让霍克斯立刻闭上嘴巴，他举翅投降，“我去我去我去。”
陆茜则压根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正心不在焉地重扎头发——如果喜欢别人的礼物，当场使用它便是对那人最好的回报。
能解封胃袋的这一天已令她期待已久，现在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让她在意了。
魔女匆匆从她什么都能掏出来的书包抱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忍痛把她的宝贝往阿希尔德手里一搁，“那祝你也有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走了。
急得像胃里有只小耗子在跳踢踏舞的魔女，她身后跟着满脸憋屈的霍克斯和单爪扛着机械臂的萝比，小兔子待会吃完饭还要去炼金室做实验，这三人一起离开了教室。
只有阿希尔德被他们留在了原地，见陆茜走了，金发男生颇为担心地皱起眉头，“……”
真是不巧，他诅咒的发作偏偏是今天。
如果不是此时心脏开始被撕扯裂开的剧痛让他止步，阿希尔德一定会和她一起去食堂——可能是以前经常饿肚子，魔女对食物过分执着，只要面前有东西吃，而且没人管着，她总要把肚子塞到撑不下为止。
这并不是健康的进食方式，阿希尔德又看了眼手中的交换礼物——
她今天赠予他的是一大瓶的马鞭草药粉，不透光的瓶装厚玻璃材质，很耐保存，它重的魔女必须两只手才能抱
起，也足够他喝一年的份，真不知道她做这个偷偷做了多久。
而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毛绒球装饰挂坠，是用他的尾巴毛制成的。
难怪她刚才送给他时表情一脸的不舍。
——上上上次喝了湖水里的蛇，她吐得非常严重；上上次她病好后一顿吃了过多扫帚串回来的小魔兽，去医院看牙齿医生却给开了大量胃药；还有上次……
这回没有他看着，忍耐了一周多的她又会怎样地胡吃海喝？
“……”
握紧手上的毛绒挂坠，王子殿下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度秒如年的感受。
--
另一边，狂奔到平民食堂的魔女，她开始了心无旁骛地补货式进食，解封后的她吃得非常爽快。
经过这些日子的露脸，比拉索的学生们大多习惯了黑发小魔女的存在，他们不会再刻意从她身边路过，猛烈激增的飞行业务订单也回归到正常水平，不过你很难将目光从一个吃饭吃得这么香的小姑娘脸上移开。
“今天的食堂菜有那么好吃吗？看她吃得我都馋了！”
“我突然不想减肥了，呜呜突然肚子好饿！”
“她的食物和她都让我看着好有食欲！”
“咱们待会也去买份肉排饭，坐她旁边吃完再走？”
“……”霍克斯本来有点担心魔女这么一直吃下去，他劝不动，如果劝了自己又要挨她的揍，纠结得连盘子里的半块生肉都没啃完。
可当陆茜吃到第四块时，食堂的魔兽肉排就彻底卖空了，厨师提前下班，想要续盘也没得续，这让他大松口气。
看魔女遗憾地放下刀叉，蓝鹰满脸轻松地说，“你不吃了？”那他总该可以回去了吧？
“你着急可以和萝比一样先走，”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魔女才说，“我这才开始呢。”
“？？？”
魔女让霍克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才刚开始】。
三年级的中等部一共有三个食堂，第一和第二食堂是普通平民学生经常去吃饭的地方，而第三食堂专供贵族，这里还特别售卖全大陆最香脆的油炸巧克力糖饼（近日也上架了白糖蛋糕和各种口味的章鱼小丸子）。
听上去这数量少了些，但比拉索还有初等部和高等部，甚至加上教师食堂，学生也能进，数量上便翻了六倍，所以说魔女的选择其实非常广泛。
加之今天好不容易能解放胃的束缚，她特意带上不久前从红发骑士那里得来的那枚金币，1金币=100银币=1000铜币，普通食堂一块魔兽肉排售价3铜币，贵族食堂翻了两倍，也勉强在魔女接受的范围内；她今日的目标就是在这几个食堂之间游走，争取把这块金币花光。
魔女一边吃，她的大脑一边高速运转着，思考接下来要去哪个食堂。
霍克斯都快疯了，“啊啊啊不行！你不许再吃了！！信不信我真告诉殿下！？”
魔女根本不惧怕小鸟的威胁，“我俩拉钩，你不告诉萝比和阿希尔德，我明天就给你梳毛！”
霍克斯：“………”
他实在无法制止魔女，并非全然因为梳毛的理由，更多的是她不戴斗篷就溜得飞快，在放学后人山人海的拥挤校园食堂，身材过于娇小的她令霍克斯根本逮不住。
两人像老鹰抓小鸡般在各种食堂乱飞乱蹦。
“……站住！陆茜你给我站住！！！”霍克斯大口地喘着气，他跑得胃都开始痛了，与此同时，魔女则抱着盘子躲在某个人群堆里大口大口地吃着肉。
“……”蓝发男生的表情从(`皿)过渡到(t＿t)也不过是几个钟头的功夫。
直到魔女吃饱，充满异域风情的三轮月亮已然高悬于天际。
连教师食堂都因货空早早歇业（厨师：“今天老师们的胃口意外都很好呢”），魔女也觉得吃得差不多，系统这时才开口。
“现在去医院开消化胃药吧，”它说道，语气带了点经历了太多次这样事故的沧桑情绪，“吃完了早点睡，你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陆茜“嗯”了一声，“我先把霍克斯送回家。”
将身心疲倦的尽职尽责男同学送回了男生宿舍，来这里一回生二回熟，陆茜干脆在魔法自贩机又买了一大袋丢丢鱼卵当最后的夜宵。
这是在法兰深海三万米才生长的一种盲眼鱼，它会把自己产的卵丢到敌人脸上当作武器攻击。所以叫丢丢鱼。它的卵嚼起来的口感很像固体麻薯，香软嫩滑。
魔女边走边吃，一口五个，这回连系统也直摇头了，“你也不至于这么饿吧！”
“其实换以前不会有什么感觉，”魔女回答，“可是从能每天吃饱后开始，突然有一天又吃不饱了，我就会变得很焦躁，很痛苦。”
所以今天一解封她就不停地吃，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慌，图个心里安慰便一口气吃了很多东西。
“我明天就不这样了。”她保证道。
……
哪怕去医院开了消化胃药喝，回到山洞的魔女因吃得太撑，半夜自然没能睡着。
她躺在石洞翻来覆去地烙饼，系统都被她吵醒了，它打着哈欠道，“算了，你别睡了，去抓你毛茸茸的宠物去吧！”
“那好，”魔女利落地一个翻身滚下去，“今天是三晶日，我去看看它有没有来。”
“去吧，”系统知道她说的是谁，“不要来了就又把人家塞锅里就行！”当然再塞嘴里也万万不可，但今天魔女吃得够饱了，它倒不太担心这个。
其实偶尔，系统也会犹豫要不要告诉魔女那只小魔物的真实身份是谁，但是无数攻略记忆的前车之鉴告诉它，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陆茜穿上皮靴，少女轻巧的猫步踩在被猩红之月遮掩的深夜森林之上。
“这次终于知道穿鞋了。”系统夸她。
魔女没有回答，因为她现在有好几双靴子，一双脏了也可以换另一双穿。
漆黑不见光的林野丛传来嗖嗖的阴森风声，突然从角落里蹿出来的小动物都被善良的魔女一一放过，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不知道那只小魔物叫什么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又该怎么把对方唤来呢？
那就先给它起个昵称，他们这么熟悉，都一起睡好多回了，它应该记得她的声音。
“咪咪？”于是魔女喊道。
系统：“……”
——女神在上，它多希望攻略对象这会尚未前来！
可是死去的女神是无法听见系统呼唤的，魔女不过呼喊了几下，她的身后便传来了什么东西在地面爬行游走的可疑窸窣声。
“……”
哪怕变成魔物，因为担心从来不肯听话的魔女吃多了不舒服，阿希尔德强忍着痛苦，他已经在她的山洞前等待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久到每一寸的呼吸都带着灼痛——但他想见她，他怕她一个人昏倒在山洞，像上次那样无人来访，一个女孩子孤孤单单地生着病，这是他不能允许的事，他要确认她没事才能离开。
所以魔化后的阿希尔德这次努力蜷缩着身，他尽量避开附近打架的野兽魔兽，小心地将自己埋在土堆和叶片里，一直等啊等，她却迟迟不归，直到刚才，他才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
——她终于回来了！
小魔物萎靡的精神一振，它冲刺般地朝有她声音的地方奔了过去。
“我在这里！”魔女蹲身，她抱起这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
魔物，它又受伤流了许多血，多可怜呐，一定是它受了魔鬼的诅咒，所以它的魔物父母干脆都不要它了。
那么从此刻起，这只没人管的小可怜魔物就由魔女来接手，它将归属于她，“今天开始你就叫咪咪了！”
作为它的新主人，魔女率先给他取了一个毛茸茸气息十足的名字。
第34章 第 34 章
今晚是个值得隆重纪念的日子。
系统想。
来到比拉索上学的这几年,大多数睡不着或饥饿的晚上，魔女都会出来夜游寻找宠物，一般情况是边抓边吃,偶尔也带回去暖暖肚子,一夜情后将对方放走或藏进胃里。
这是头回，她抓到的宠物有了姓名。
按道理说系统自此便可大舒口气，人一旦给动物取了称呼,便意味着将其视为家人,系统也不必担忧某天它一睡着再睁眼，就发现攻略对象被魔女吃掉，甚至每晚都不敢睡太熟。
可咪咪太过俗套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完全配不上身份高贵的攻略对象，“你看,它显然不喜欢你取的名字！”
它强调，“你得给他换一个更高级的称谓！”最起码得是摆脱猫猫狗狗级别的安东尼之类的吧,系统想。
“是吗？”魔女不以为意,这是只鼠形魔兽,她本来想了几个更贴合的,和小动物爽口的毛皮，馋人的叫声紧密关联，但她绝不能给宠物取听起来太美味的名字,会发生不详的事。
“那我给它换个。”她并不纠结这些。
小魔物刚才甩着蓬松大尾巴朝她冲过来的那一幕很像狗狗，于是魔女高高举起了怀里的它。
在这阴风森然的漆红之夜，万籁俱寂的魔沼森林,将身影匿于深暗的黑发魔女,她的红瞳微微亮起,向爱宠许下以古老东方咒语为盟的新契约。
“与吾同住，食吾之物，你便要随我的姓。”这是她家乡的规矩，嫁猪随猪嫁狗随狗，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陆汪汪，这正是汝之新名，卿尚可喜欢？”
阿希尔德：“…………”
--
魔女是言而有信，说到便会做到的生物。
既然向小魔物许诺了只要跟着她就有肉吃，将它一路抱回山洞后，惯常给它治疗了伤口，敷了药，陆茜便将它推到前些日子她抓回来的那一笼笼的魔兽面前，她打开了其中一屉，很自然地说，“你随便吃吧！”
连系统都为她这慷慨的手笔震惊了，“我头次见你这么豪爽！”
魔女不会说这些抓来已经不太新鲜，放着再不吃会臭，但丢出去她也不舍得的话，“它受了伤，”她虚伪地大方着，“也该让它补补身体。”
说着，魔女伸出她柔软白嫩的小手，从笼里抓出一只挣扎哀嚎的魔犬，轻轻一捏碾碎它的头骨，魔犬彻底失了呼吸。
“来，汪汪趁热吃。”
“……”
阿希尔德扭头便钻进了她的柜子里。
“你不想吃魔犬？”犬科魔兽的肉质确实太柴，小魔物还是幼崽，牙幼啃不动；她想了想，又从笼子里掏了半天，找出一只湖里捉的小癞蛙，蹲在柜子前展示道，“那吃这个，这个口感弹爽！”
她说着捏了一把小癞蛙的雪白肚皮，小癞蛙发出一声濒死的孤寡。
“吃吗？”她举着二号食物问。
空荡荡的山洞只有她一个人说话的回声。
“你就像我认识的一位高傲的王子殿下，跟他一样的洁癖又挑食……”陆茜无奈摇头，随口把小癞蛙塞进自己嘴里，鼓着腮帮两下吞掉。
看来她明天不得不去学校图书馆查阅一下它的食谱，以往小体型的魔兽全在她的猎食范围，所以她不太关心这些森林魔兽都吃些什么，只关心如何吃到它们。
说起来，这只小魔物好像每次都在长大，第一次见到它只有巴掌丁点，头上还顶着两只奇形怪状的弯弧恶魔尖角。
但今天，它蹿得都快有一只中型魔兽的大小了，模样与其说是鼠，其实更接近猞猁魔猫的外形。
身上的伤口也随之扩深，原来只是浅浅割开小道，
如百目怪的眼珠；现在更像被刀刃一块块剜掉身上的肉，看着就非常疼——如果不是遇见她这样的魔女，能给它及时用上好的魔药治疗，它会不会在这幽暗的森林流血而亡？
“……”
她陷入思考，不再逼他吃东西，没有她在一旁像小麻雀般叽叽喳喳，已经累到极致的阿希尔德慢慢合上了眼皮。
——其实从奔向魔女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已然崩溃瓦解。
逐渐溃烂的病痛身躯实在太过消耗体力，亲眼确认她无事，紧绷一夜的神经便突然松垮，后续的事他都迷迷糊糊，只是跟随身体的本能行动。
小怪物垫着自己的毛绒大尾巴，在魔女的陪伴下，他很快地睡着了。
“……”
听见它平稳下来的呼吸声，陆茜将睡着的它从柜子里抱出来，查看了一下它刚结痂的几个伤口，重新撒了点被蹭掉的药粉。
随后，她将它小心地放到山洞最干净的那个魔药坩埚里，盖上挡风被子，为又开始高烧不止的小魔物献上一个主人的祝福之吻。
“请乖乖睡觉，明天我就去查你吃什么东西。”大概就是野果小跳鼠之类的？
这个坩埚以后她都不开火，就留给汪汪做窝吧，魔女想。
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处理好了新得到的小宠物，没有被子的魔女蜷缩在山洞一角，她习惯性地和系统聊起天。
“那位魔鬼大公的诅咒真的很难解开吗？”她随口问道。
“你应该知道方法吧，毕竟活了那么多年。”
系统当然是知道的，但它不愿意让魔女在此时耗费精力，这个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已经涨得差不多了，就差临门一脚，它的宿主随时可以换人。
至于帮阿希尔德解咒，沾上那个大魔鬼永远不会有好事，只会变得不幸——系统不想让她冒险，它的小魔女这辈子已经够倒霉的了。
现在她正拥有着愈加光明的未来，不能被绊在这些琐事上。
“我真不知道，我不会对你说谎的。”系统撒谎后轻巧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的爱情魔药什么时候能制好？”
“最晚学院赛第三天，”魔女回答，她对此很有信心，“而且我感到……”
她说出了最近的心里话，令系统吃了一惊，“我好像已经越来越喜欢阿希尔德，不太需要那个药了。”
“？！？”
像每一个青春萌动的年轻女孩那般，魔女耿直地向系统诉说她的少女心事，“那天他在扫帚上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便突然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他夸我的那些话，也让我非常动摇！”
然后她查了查校园论坛的情感帖版块，上面说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难道爱情真的需要魔药来作弊吗？”从未陷入过爱河的魔女询问系统，她一再确认，“当我们遇见一个对的人，他的容貌，声音，微笑，都会令你怦然心动；似乎也不需要外力的作用，只是因为他的美好和温柔，在日常的相处中，你便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我看论坛里都是这么讲的。”
“那么，”系统此刻无比冷静，它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你对萝比不也是这种态度？”
“？”
“看到她的时候，你难道不会开心雀跃？想到她的时候，心里就像泡在温暖的水流里，”系统是能时刻感知到宿主情绪的，“你喜欢萝比的心情，应该和喜欢阿希尔德是一模一样的——我是专家，让我来告诉你，你这只是对朋友的好感罢了。”
它的语气既轻描淡写，却又说得斩钉截铁，连魔女都不禁怀疑，“是这样嘛？”
“都说了我不会对你撒谎。”系统语气淡淡地回答。
“……行吧，”魔女有点纠结，她就是随口一问，
现在连听见系统告知她阿希尔德对自己的好感度数值波动，她都会下意识地紧张屏住呼吸——似乎是意识到这点，系统现在也不说这些事了，“他也是像喜欢朋友一样喜欢我吗？”
“是的，当然了。”
魔女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继续问道，“那是我超过了他，还是他超过了我？”她希望是前者，“我肯定要更喜欢他一些，我觉得。”
毕竟，阿希尔德那么优秀完美的人，却总是发自真心地帮助照顾她，生活上的点点滴滴无微不至，连和她说话的语气都越来越温柔。
虽然知道他的性格本质如此，但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男孩子？
她能回馈的就是对他更热烈一些的好感度，于是央求系统，“麻烦你查一下。”
“……”系统很快告诉她答案，“我查完了，是你更喜欢他，也是你更在意他。”
“太棒了。”继而它不意外地从魔女那里听见她感到很满意，并发誓道，“等我喝下魔药，我一定会更喜欢阿希尔德的！”
——变成一个为爱发疯痴狂的魔女！他值得！！！
“……祝你未来可期。”
同样熬了一晚的系统也困了，它不想聊了，于是让她快点洗洗睡，再去休息一会，“离天亮还有三小时，你明早还要上课。”
“……”
魔女点了下头，她把陈放着沉睡小魔物的坩埚轻轻抱到实验台上，就搁在她的枕边，然后躺上去。
不过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好想快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
如果爱情魔药明天就能制作完成就好了。
第35章 第 35 章
伴随着魔沼森林熟悉的兽啼和鸟鸣,阿希尔德发现他似乎已经习惯在魔女的怀里醒来。
但当下，他的蓬松尾巴上正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被什么东西咀嚼的湿漉漉触感，小魔物轻轻一动,脸枕在尾巴旁边的陆茜便瞬间翻了个身。
——此刻的魔女不仅与他面对面,她的嘴角边还黏着几根淡黑色的尾巴毛。
阿希尔德：“……”
嚯，又一次的人赃俱获，原来她就是这么薅他尾巴的。
似乎他的魔物形态足够柔韧,既能给她当靠枕,又能帮忙解馋。
他叹着气地将毛绒大尾从她嘴里拖了出来——从不见她对他本人有对他尾巴如此巨大的热情和兴趣，毛绒控的魔女还真是令人心生挫败。
“……”
这时魔女突然砸吧了两下嘴，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好像在梦里她也过得很快乐似的。
这样看着她,原本有点无奈的阿希尔德也微微地笑了。
好吧，虽然他承认这一幕确实非常可爱,但当下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转过脸不再看向魔女，小魔物神情严肃地蹙着眉望着自己的尖锐双爪。
如果拿这双杀人利器去碰她,它一定会弄伤她。
于是顿了顿,它利落地咬掉右爪子的几枚指甲,不少血珠登时冒了出来——有些刺疼,不过把爪子上的尖长指甲拔掉，它就可以随意地触碰她，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掐去锐甲的冰冷爪子先依次先拂过魔女的肚子,再脸颊，最后是额头，光点从爪心溢出,阿希尔德检查得尤为认真。
——还好,她的小肚子没昨晚鼓得那么吓人了。
她身上毫无生病迹象的魔法纹路,就证明她身体无恙。阿希尔德知道霍克斯拿魔女没办法，一定是没看住让她吃了很多。
小魔物吐了口气，确认完魔女的健康之后，一瞬巨大无比的倦怠感便涌上了全身。
“……”
那位魔鬼大公的诅咒日渐苛刻，这两年以来，他在祂的次次杀戮引诱下坚守心智，已让祂感到无趣腻烦，手段便愈发狠辣。甚至开始以撕扯他的灵魂为乐。
疲乏至极的小魔物重新合上眼皮，它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离她不近也不远，刚好能让她够到它的尾巴。
睡吧，阿希尔德对自己说，若只有靠近她才能感到安心的话，那么他无论休息多久也是可以的。
--
陆茜今天是在系统闹钟的连声呼叫中非常痛苦地醒来的。
“时间到了，你快点起来上学！别迟到！”
“哦！”魔女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检查小魔物的身体状态：“嗯……尾巴很有光泽，爪子有点受伤，但依旧锋利……我放心了！”
——它昨晚烧得很重，血也止不住地流，好像还一直在做噩梦。所以魔女不得不把它抱在怀里亲了好多次，祝福得她都困了，统共睡了不到1小时。
“好困，我的头快疼死了，”魔女揉揉眼睛，但也没想翘课，她向系统询问，“我再眯十分钟行吗？”
“不行！”系统回答，“你今天有提突院长的课，这是千万不能错过的！”
“提突院长？”陆茜一愣，“他不是月曜日到金曜日都要出去找同族交配，从来都让副院长代课的吗？”
魔女一边扎头发，一边把同样刚睡醒的小魔物夹在胳膊弯儿里问道。
女孩子第一次养可爱小宠物都是这样的，她们哪儿哪儿都稀奇，恨不得连刷牙上厕所都带着宠物一起，陆茜甚至想今天把它带到学校给阿希尔德他们看看，她答应过王子两次这个事了。
但只能先等她和小魔物彼此更熟悉了再说，
它现在对山洞都还很陌生，更别说出魔沼森林，于它而言，这一切仍需要慢慢习惯适应。
“他可能要和你们嘱咐一些学院赛的事，”毕竟提突是魔法学科院的院长，“上学期的擂台赛不是有两个拿魔杖捅穿了对方的下巴来着。”
系统比她还清楚学校发生过的事故，“我说宿主，如果你不喜欢那个红头发骑士，其实院长老师也不错呀！”
昨天晚上小魔女那番傻乎乎的爱情表白幸好没让攻略对象听见，系统后怕了一整夜，早上起来就决定潜移默化，摒弃了那个慢慢来的念头，要开始给她寻找下一任攻略对象了，“你不是更喜欢比你年龄老很多的男人吗？”
“……”
忘性向来很大的魔女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明白系统说的是红克老师。
她摇摇头，“我现在对阿希尔德一心一意，我很认真的，你先不要提这些过去了。”
系统：“……”
——说得好像你真和那只胖乎乎的中年老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似的！
而且那个金发小子这会可正听着呢，不能再让他再更得意！
于是系统立刻闭上嘴巴，这之后它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魔女抱着她的小宠物去湖边洗脸。
因为系统不吭声也不挑刺，她这次1秒就解决了战斗，眼看还有时间，便上树掏了窝嘟嘟鸟的鸟蛋，又捉了几只毛茸茸的黄毛小魔鼠——也就是土耗子，给她的新爱宠当早餐。
虽然它不喜欢吃魔狼和小癞蛙，但万一呢，毕竟这可是非常美味的土耗子！
“这是你一天的口粮，你先将就吃些吧。”
魔女说完，把很乖一直趴在她身上不乱动的小魔物揪进魔药坩埚——它的新家里面，它眨着水亮亮的红眸看着她。
陆茜知道它什么都能听得懂，它会捂脸害羞，生气了还会挠人。
她养了一只能听懂她说话的小宠物，真好。
想到这里，魔女临走前又摸了把它的蛋蛋，好软乎，“嘿嘿嘿。”
小魔物：“……”
——真是的，魔女什么都好，但她能不能改改这种奇怪的癖好！
在陆茜去上学后，阿希尔德也并没有离开。
昨夜等了她太久，灵魂被一寸寸割开的疼痛使他还是很累，虽说白天会比晚上好些，但身体无法复原，他就不能离开魔沼森林。
与其在森林里浑浑噩噩地游荡，不如待在魔女的洞穴，躺在她还残留着温度的被子上，小魔物呼了口气，将整个脑袋埋在了里面。
--
陆茜到学校才发现阿希尔德没来，霍克斯说他有事，魔女有些庆幸。
“你没跟他和萝比说我昨天吃很多吧？”她问。
“嘁，”霍克斯不屑喷气，他才不告诉魔女昨晚殿下又没回宿舍，让他找不到人告状，“我是那样的鹰吗！”
“好吧小鸟，你没有违背我们的誓言。”
魔女很喜欢信守承诺的人，因为她就是这种人，“梳子我带了，上午课中休息的三十分钟都给你梳毛，你看行不行？”
“先不急，等待会提诶院长的课下了再说。”
霍克斯此刻正忙着拼命活跃筋骨——院长课他不能翘，今天殿下又没来，魔法课上左右都避不开那个瑟奇拉·斯里维尔瓦奇……
——真是讨厌的银龙，她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对他家殿下的深深爱慕吗？
“萝比，你帮我拿一下制服外套和鞋。”他命令一旁的小兔子，把身上的衣服除了裤子全部脱光，不然待会都会被巨龙抓得破破烂烂的。
萝比身为他的小跟班，自然清楚他为什么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和霍克斯大人都是阿希尔德殿下的扈
从，身上有主人的烙印气息，会让嗅到的银龙激动上头，继而疯狂攻击他们。
但一般来说只要有殿下在，就算几人倒霉撞见，阿希尔德也能压制住斯里维尔瓦奇的暴走——虽说为了省事，他们还是尽量能避开就避开。
但今天殿下恰好不在，院长的课又不能不去，所以霍克斯的这顿打他是挨定了。
“那你处理完和她的纠纷，身上还有毛可梳吗？”魔女问这话绝无半点坏心的意思，“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可以不回答。”
霍克斯：“……”气死他了她绝对是故意的，“你放一万个心，我羽毛多得很！”
说罢，他气鼓鼓地去另一头热身等挨揍了。
其实有关王子和银龙的这个八卦，陆茜早就听过好几个版本，都是道格告诉她的：瑟奇拉一见到阿希尔德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有人说是她对阿希尔德爱得深沉，有人说是恨得深沉，但无论如何，这听上去都是她的问题比较大。
因为瑟奇拉光是平日在课堂的表现就非常随便：她上课吃东西，无视课堂气氛大睡特睡，还喜欢调戏女老师——除了被武力值更高的人（校长）压制会老老实实打扫卫生，嚣张和高调确实是她一贯的作风。
“不过只是看见阿希尔德的脸而已，又没有被他偷走银币，为什么她的情绪会那么激烈呢。”
魔女对此表示不理解。
“龙向来是随心所欲的生物哦，茜茜大人，”萝比摇了摇她的小兔爪，“只有它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份，我们只能承受。这就是强者和弱者的区别。”
像每个月的三晶日也是如此。那些群龙说出来觅食就觅食，为了追逐一只雌龙，甚至可以追到未成年孩子群聚的学校撒野——从来没考虑过弱小的生物会不会只是因为它们的一个翅膀风刮过就死去。
萝比说得很有经验，身为一只矮兔兽人，想必这就是她的亲身体验。
那伟大的魔女一定要成为一个永远不会践踏任何弱者的强者。陆茜想道。
今天的魔女又从朋友那学到了新的道理，“你很厉害，萝比。”总能说出让她颇有感慨的话。
“……也没有啦，谢谢您的夸奖！”萝比害羞地抱紧了霍克斯的衣服，兔耳朵抖了抖。
现在魔女不戴她的斗篷，表情经常展露于人前，萝比更能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读到依赖和认可，这使她激动高兴，而且来自朋友的赞美，也令兔子比她们刚认识时自信多了。
魔女开始发光，也让她的朋友变得更好。
“不说了茜茜大人，快上课了，我们要赶紧去看霍克斯大人被揍的有趣热闹、——去上院长的室外魔法课，不然赶不热乎的上前排了！”
兔子兴高采烈地说道，因为过于雀跃，一时忘性将自己对此事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
提突院长站在魔法演武场的正中央，他要演示十三种这次学院赛的绝对违禁魔法。所以罕见地来学校授课。
身为魔法学科院的头牌，四大院长种的唯一男性，他的样貌着实英俊，但凡见过他的女生都对他深有印象。
不过魔女一见到他的面就失望了：她隐隐记得院长是魔族，头上自然长了两只恶魔的大尖角，在魔族这是实力的代表，但除此之外，他连尾巴都是骨刺的，毫不柔软。
“……”
于是只看了一眼，魔女便移开视线。
不过他的角倒是令她眼熟：那对形状过于奇异的弯弧尖角，和她的小魔物头上的恶魔角差别极小呢！
听说院长是魔族大贵族，学校里好像没几个魔族同学长了这种款式，于是她细心地用羽毛笔将它画下来。
既然系统不知道如何解咒，那么她可以去问问更博学的魔
法院长，顺便弄清小魔物到底是什么种族。
——太好了，今天又多了一个收获！
陆茜收好羽毛笔，下一秒，熟悉的飓风从身边强烈地刮起。
“……！！！”
她和周围的同学半眯着眼睛，不让沙土卷进去。
有什么东西渐渐将其庞大的影子投射在地面，遮住了阳光，学生群传来一阵惊呼，站在最上面的提突院长脸上浮出一丝饶有趣味的表情。
只要不涉及生命安全，比拉索的教师从不参与这种学生之间明里暗里的斗殴，包括各种欺凌拉踩，因为魔法师们毕业后的人生也向来是强者为尊。
“……”他低声施了一句咒语，保证了这只是一场课间的观赏性表演，不会有人受伤。
学生们则兴致勃勃地抬起头：只见一条巨硕无比、大到几乎可以用尾巴将整栋教学楼都缠绕起来的银色雌龙，它发出一声狂叫，正发疯般地追逐一只可怜兮兮的蓝色雄鹰。
虽然霍克斯没说过，但他应该是一只纯血的鹰兽人。
看热闹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斯里维尔瓦奇太狠了，她这是多恨格林，每次都要把他一大半的羽毛都薅秃！”
“我第一万次好奇她和殿下的关系，总觉得不止未婚妻那么简单！！”
“她会不会是中了什么诅咒啊？就算再激动也不至于夸张成这样？！”
最后这个人说的话让魔女若有所思，“……难道瑟奇拉也中了什么大魔鬼的诅咒吗？”
——就像她的小魔物那样？
“是的。”一个如冰窖般寒冷的男低音突然在魔女身边响起，让她吓了一跳。
红发的骑士站在她的身边，因为他身上的冰冷气质，周围人不自觉都远离了他们所站的位置，“大人并不是患有他们口中的癫痫或者为爱恨痴狂，她只是被一位魔鬼大公诅咒，蒙受其害，才不幸如此。”
“就像她同母异父的亲哥哥那样，她只是生病了。”
因魔鬼的诅咒几乎无路可解，这场病只会越生越重，直到肉体被吞噬，灵魂被摧毁殆尽，但魔鬼依然会纠缠不休，斯特恩想到。
而想要破解魔鬼的诅咒，则需要一味“药”，它既简单又复杂——
爱。
第36章 第 36 章
“那位魔鬼大公名讳我不能提到,不然会被他在人间的使徒听见。”
仿佛像是总算逮到一点可怜的和魔女拥有共同语言的契机，陆茜甚至没有问，斯特恩就擅自开口说了下去,“但大人和她的兄长都因这诅咒病痛多年,而至今连王宫的御用大魔导师也无法解决，只能任其越发严重。”
斯特恩的本意是想劝魔女千万不要涉足其中，连一丁点的好奇心都不要有,其他学生激烈的讨论,在猎奇兴趣的驱使下去送死也和他无关，可一开口竟就点到关键真相的魔女让他十分忧心，“您是怎么猜到这与魔鬼的诅咒有关的？”
陆茜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爱？”
——是谁想要爱？他又想要谁的爱？？？
魔鬼可不是善良的仙女教母,会白白赠予南瓜马车和漂亮裙子，祂们比恶魔更邪恶,比龙更残忍，比人类更狡诈,所有一切的行为都出自利己。
陆茜向系统问道,“能解开那只魔鬼大公诅咒的方法,不会是当被诅咒对象被谁深深爱上,拥有真心的爱情之后，他们就能重获自由吧？”
“你在想什么美梦呢！”系统乐了，“魔鬼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慈善？看着别人得到幸福是最能令祂们痛苦的事情了！”这种常识连三岁小兽人都懂。
魔鬼大公想要的当然是老婆的爱,这是祂活着的意义，也是祂仅剩的唯一的渴求。
但女神既然已死，这并不贪婪的渴求就变成了奢望的空谈。
哪怕她存留于法兰大陆最后的一口气息寄存于系统身上也无济于事。因为它终日躲藏在这只小魔女的心脏里,绝对让对方找不到。
说是苟且偷生也好,颐养天年也罢,平时养养崽陪陪聊，系统的小日子过得多舒心，它怎么可能会去自投罗网！
斯特恩告知了魔女同样的答案，“那位大公想要的‘爱’，我想大概谁也给不起。”
现在诅咒的源头已经解开，不过瑟奇拉为什么会被诅咒，以及她受到的诅咒怎么会让她对阿希尔德发疯仍令魔女感到好奇——等一下！
陆茜徒然睁大眼，“不会阿希尔德就是瑟奇拉的……”
“嗯，他正是大人同母异父的兄长，”恋爱脑的红发骑士并不认为这样心地善良纯洁，性格温柔可爱的少女会到处乱传王室的秘辛，所以他回答得快而果断，“受到魔鬼的诅咒后，男人会变成‘怪物’；而女人，则会变成追逐着‘怪物’的‘猎手’。”
“追逐着怪物的猎手？”
“魔鬼一向热衷让关系亲近的人互相残杀的戏码，所以千万别靠近和祂有关的东西，那一定会使你变得不幸。”
“……”魔女深呼口气，今天她真是知道了许多不得了的大秘密。
“谢谢你的真挚告诫，”她对红发骑士说道，“我刚才也只是随口一猜，以魔女的心脏起誓，我不会把这些悄悄话告诉任何人。”
不过说了也没人信，法兰特帝国的下任继承人竟被一只魔鬼诅咒，身份高贵的公主也没逃脱这等倒霉的命运，还有她的小魔物，他们三个真是……
斯特恩微微颔首，他当然信任她，不然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被诅咒的男人又会呈现什么状态？”魔女才见过疯狂的银龙，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好友，“他也会发了疯似的追逐谁吗？”
“‘怪物’不会这样，”红发骑士回答，“他只会被随机变成面目可憎的丑陋魔兽。”
说到这里，斯特恩突然想到，他来比拉索也待了不少时日，听说魔女这样美丽可爱的小姐对待魔兽会凶残地一口一只，他绝不相信这种污蔑他人的谣言，“但不论变成哪种魔兽，他的头颅上因为有了诅咒的印迹，都会生出大魔鬼才有的两只
恶魔尖角。其他森林魔兽无论如何都不会长出这种东西的。”
因为这是被诅咒之子身为魔鬼的仆从、被对方奴役灵魂的最有力证明。
骑士将诅咒的内容也解释得一清二楚。
——恶魔般的尖角？其他魔物还从不会长？
陆茜：“……”
听完斯特恩的话，一股诡异的第六感忽地涌了上来。这使得魔女的心在一瞬间突然跳得极快。
她不自觉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塞进去的羽毛笔，和那张照着提突院长临摹的、绘有小魔物之角的羊皮纸。
“你看看角是不是长这样？”
她将东西递过去。
“没错，”斯特恩匆匆一览，表情徒然变得严肃，这似乎同阿希尔德殿下魔化之后，那两只诅咒之角的模样分外接近！
将羊皮纸还给她后，他急匆匆地问道，“您是在哪里见过这对角吗？”
“……我我我在森林好像见过。”
魔女不知怎么了，沉默片刻后，她讲话忽地结巴起来。
“……或许，或者是我画错了，不如你再确认一下？！”
“不必确认了！”
——近乎一模一样的角，他曾在安菲王夫递来的画像上见到过，绝对是阿希尔德殿下的没错！
这真是今天的意外惊喜，斯特恩想道。
于是他气势磅礴地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地，语气分外恳切地拜托道：“请您务必告诉在下是哪片森林，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不像性格大胆张狂，我不舒服就要全世界都清楚这事的银龙公主，低调稳重的王子殿下发病时，他会偷偷躲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跟随他，总是独自默默地忍过去；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霍克斯至今都不清楚他被诅咒的事。
斯特恩名义为银龙的看护人，实则是王夫安菲派来盯着这两位殿下的帝国卫戍骑士，身为隶属女神荣耀骑士团的首席骑士长，他同样肩负着看护和寻找被诅咒状态皇太子殿下的重担。
“……”魔女沉默着一语不发。
红发骑士以为她是顾忌旁人，于是又敏捷地站起来，周围人的视线早已被那边打得正激烈的龙鹰大战吸引，他轻声说，“不如我们去那边？”
他手指向另一边休息用的魔法长椅凳处。
“不必，我忽然想到我其实没见过。”
过了好一会，魔女才用有些空灵且空洞洞的声音回答了他。
“您……”
“但我好像吃过类似的，”今早她才把对方丢进了自己的魔药坩埚，“还吃过好几次。”
——可恶，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干脆炖了了事，魔女在此刻不禁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斯特恩，“？？？？”
“所以既然我都吃进肚子里了，”魔女面无表情地说，“连胃里都消化得一干二净，那应该不是你想找的东西，这幅画也是临摹提突老师的角，今天完全是个误会。”
魔女随口打走了看上去仍然很不甘心的大胸肌红发骑士。她站在原地愣愣地发起呆。
系统在一旁看热闹，“我说宿主，你……”
“你给我闭嘴，”她冷冷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是吧？”却一直不告诉她！
系统顿时噤声。
有一说一气场全开的小魔女还蛮吓人的，它现在完全不敢说话了。
……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魔女感到自己像一只飘荡的气球幽灵。
没有一节课她听见了老师在讲什么内容，身边小兔子的闲聊，还有打完架疯狂掉毛的霍克斯在抱怨什么，那些声音也从未流入她的大脑。
以往，她也会享
受给小鸟梳毛的快乐，可今天，手里抚摸着鹰羽丝绸般的触感，她却什么快乐都没有了。
某天，魔女在森林里，她遇见了一只小魔物。
陆茜想。
小魔物长得很丑，但尾巴毛茸茸的十分吸睛——它的性格火辣害羞，但又很温柔乖巧，总以副一可怜巴巴的受伤模样，来她的山洞附近旅游玩耍。
于是一时不忍心，魔女便将它留在了自己的家，抱着它睡觉，给它梳尾巴毛，上树掏鸟蛋，下湖捞会游泳的小耗子——多方的呵护和宠爱，还给它取了好名字，她就差在三晶日有流星雨的夜晚许愿他们永远陪伴彼此，一直黏在一起。
但现在，隐藏的魔法消失了，小魔物露出了它真实的姿态。
——那、竟、然、是、
——她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王子殿下！
“……”一路快要晕厥过去的魔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了。
回去还是逃走，魔女想了又想。
但最终她想到：那可是她的家，她的地盘！
就算事况到了如此千钧一发的地步，也断无她为一时震惊恼怒而搬走、而欺骗了她的对方却能安然无恙地留在山洞的可能性。
反正要走也是他先走！
魔女气鼓鼓地思索着回去该如何逼问，并发誓只要一回家，若看见他还躺在自己的宝贝魔药坩埚里呼呼大睡，她就立刻点起火吓唬他！最好能把他吓走！
回到魔女的山洞，陆茜单脚怒踩深蓝色的魔法阵，待山洞的门一开，她就如颗即将爆炸的炮弹般冲了进去。
“……！！！”
她和正勤勤恳恳指挥着扫帚帮她清理骨头垃圾、同时忙着动爪打扫卫生的小魔物对上了视线。
小魔物两爪直立朝她奔来，它熟稔地用蓬松尾巴勾了勾她的腿，和她打了声招呼，“咕噜噜。”欢迎回家！
打完招呼，它又淡定地去忙着做自己的事了。
陆茜：“……”
于是接下来，魔女尽量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她眼看着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总是在眼前令人烦恼地晃悠摇摆——
小魔物拖地累了，它垫着自己的大尾巴坐下，呼呼的休息了一会。
见她一动不动，小魔物以为她上学累饿了，于是去认真搓洗两只爪子后，抱了一堆果子来吃。
小魔物饭前向女神平静地祈祷。
外面开始刮风，大概今夜要下雨，小魔物帮她去收回重要的晾晒草药。
毕竟借住别人家，从小被教育要懂事的王子殿下很懂得礼貌。
——虽说这个山洞，这个森林，这片领地其实都是他的储君地盘。
陆茜：“……”
于是到最后，魔女仍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山洞外下起磅礴大雨，她指着因凉气顺着缝隙钻进来刮人骨头、感到寒冷靠过来的小宠物的脑袋，郑重声明道：
“你已经是只成熟的汪汪了，你也有床，今晚我们分房住！”
阿希尔德：“……”
对自己已经掉马毫不知情的王子想，今早她明明还热火朝天地抱着他的尾巴猛吸，要去上学都舍不得丢手，现在回来却是这幅冷冷淡淡的态度——
魔女还真是一种善变的生物！
第37章 第 37 章
魔沼森林,深夜。
“我睡不着。”
傍晚时的泼天骤雨浇满了乌綴深空的山洞洞顶，这是第一次，向来沾枕即倒的陆茜精神抖擞地躺在实验台的一角几个小时,在数完两百只小魔狼后，她语气幽幽地‘说’道。
“我好困！”
“……是么？”
系统感慨道,“原来你也会失眠啊。”
它以为就算整个法兰大陆被炸毁沉海的危机关头，都不会影响到这位魔女小姐那过于甜美的酣梦质量，看来还是它不够了解年轻人。
“小孩子要多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系统再次向她喂下定心丸,“我都说了不用担心，”她第一天养宠物对方就掉马的感受它懂,“我在你睡前就告诉过你了,他变成魔物后是失忆状态,恢复之后什么也不会记得的！！！”
这当然是又一个谎言,但对魔女应该有效？系统不确定地想。
“你好好考虑一下：一个正常人突然浑身的骨头融化碎掉，身躯变成巴掌丁点的荒野小动物,连脑核也只有你指腹那么大——”
神智因诅咒浑浑噩噩含混不清，失去记忆自然也很正常,计划通！
“但它现在长大了很多,”魔女却强调道,她昨天还摸到它爪子上的几颗小肉垫了呢,“而且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她已经开始不太信任系统了。这是陆茜没说出口的事。
系统之前对她不明说阿希尔德的情况就是故意隐瞒，不管源头是为了方便攻略还是为了她‘好’,凡是成功撒谎一次的人，必会越来越惯于说谎,她十分清楚这点。
“不过你放心吧,”魔女意兴阑珊地说道,“我根本不会去问他的。”
“……！”
这下轮到系统惊讶了。
它本认为以她的性子绝对憋不出这么大的事，今晚的隐忍都是为了明早的大爆发，它还在想怎么说服她呢，“为什么？！”
——什么时候这小魔女变得如此懂事了？
“因为显然他不想让我知道啊，”在想要质问对方的那股滔天怒火冷却之后，大脑冷静下来的魔女回答得很是简略。
她其实此刻最郁闷的，就是她在山洞里说过的每一句话，它们可能全被阿希尔德听到了——什么她要攻略他，她好喜欢他，还有她那些行为举动，比如摸了他的……
一忘皆空一忘皆空，魔女默念道。
她整晚辗转反侧睡不好的理由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虽然不太相信系统说的他会失忆，陆茜仍是不停祈祷着系统这次没有撒谎——否则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不过……或许他真不知道呢？她心虚地想着，毕竟在学校的时候，阿希尔德从未表现出对她冒犯过他的不满与怒火。
他一如既往地对待她温柔体贴，没有施恶咒也没揍她（换她肯定会泼对方一脸腐蚀性最强的魔药），这是不是就能侧面证明阿希尔德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必须是一定是！
于是陆茜觉也不睡了，在等待明天的最终论证前，她不停地祈祷，反复地祈祷着。
“什么叫他不想让你知道啊？”
系统着实有点犯贱的本领。
她要追问攻略对象，它得拦着；但现在她不问了，它又抓耳挠腮地好奇起来，“你怎么觉得他就不想让你知道了？”万一他想呢？
“你没听见当时斯特恩是怎么说的吗？”
魔女理所当然地问。
“我忘了。”
系统老实回答。
“……”好吧，反正祈祷之外她也无事可干，她干脆又在脑中和它唠起嗑——这种感觉真是
久违了。
“我记得斯特恩的原话是——‘他发病的时候从不允许任何人跟随、接近’，这是不是很奇怪？”
魔女说，“换作你，若被魔鬼诅咒，变成丑陋的怪物，浑身流血高烧不止，甚至还会发疯失去理智——你能冒着生命危险，沉默地一个人躲到森林里隐忍到天亮，所有的巨大痛苦都一个人无言承受着吗？”
系统当然不会，它会选择绑定一个幸运的宿主帮它承担疼痛，“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阿希尔德·法兰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她说，“再怎么绝望崩溃，他都不会乐意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这比遭受诅咒更能打击到他。
“那么假如你骗了我，他其实对魔物化后的自己深有印象，”魔女总结，“我去问他，就是故意戳他的伤口了。”
所以她干嘛要这么做，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心，便去专门伤害朋友？
“而如果你没有欺骗我，他真的会失忆……”
女神在上女神在上，从来不信宗教的魔女诚心祈祷着，她毛茸茸的小魔物一定不能是高贵的王子殿下！
“既然他都不记得了，我再毫无大脑地跑过去对他说：早上好啊阿希尔德，知道你昨晚在森林里变成了什么样？和你平时在学校差别好大——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系统顿时理解，“那你可千万别那么做！”
她做了一定会疯狂掉攻略对象本来快满了的好感度的！
现在这个攻略对象对宿主的在乎程度极高，就差一点点，便可以刷到正常人的喜爱满值度，系统不希望在这要紧关头出任何查漏，让她一切打回重来：“你不要伤害他，男人都是脆弱的。”
“你安心，我不会的，”魔女说，“我其实很理解他的做法。”
因为她也有绝对不想说出口的过去，她将它深深埋了起来，不愿被任何人发现和知晓。
“我妈妈曾对我耳提面命过很多次，说当魔女要和别人‘将心比心’，意思是不要去勉强别人你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
哪怕这次出于意外，她不慎得知了阿希尔德拼命想要藏起来的不幸秘密，魔女想。这时候，她要做的也不是去揭破对方的伤口，向他炫耀自己的傲慢与幸运。
她应该让它继续地不为人知，尽快沉入冷寂幽暗的海底深处，在寂静森林里重归于沉默。
“所以……”
魔女将食指竖在唇边，听着山洞里另一个正在沉眠的平静呼吸声，她说道，“你，我，嘘——”
对他的秘密，我们什么都不说，好吗？
--
颇为关键的第二天很快来到了。
今天是双休日，正好有的是时间让陆茜试探那只魔物究竟如何，到底是失去记忆的单纯小动物，还是她的后桌本尊。
于是一夜未眠的魔女先是灌了口提神魔药，然后很有精气神地撸起袖子——露出她雪白如藕的两条细胳膊，“冲！”
她这阵势让系统紧张又想笑。“你至于这么正式吗？”
“当然，”陆茜表情变得正经严肃，“他有没有记忆，这决定着以后在森林里再见到它，我究竟是给它治好伤后立刻绕道，还是治好伤后直接抱回家——”
不能捏蛋了很可惜，但如果它没有记忆，那她偶尔再摸摸那条蓬松毛绒的大尾巴总该是可以的吧？
“因为尾巴是无罪的，”魔女深沉地说道。
——它没有做错任何事，哪怕有一丝丝可能性，便绝不该失去被疼爱的机会！
系统：“……”
经过一整夜的慎重思考，陆茜认为不能让阿希尔德发现她的试探，她必须委婉且迂回。
而不论最后真相如何，她都要比他
更用心地维护好他的秘密。
她想，就目前的结果来看，小魔物的种种脾性其实都和王子对得上号，毕竟在那小小的躯壳之中，藏着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年人灵魂。
但它是否对自己的身份有印象这点，尚且需要仔细考证。
于是——
“早呀！”
当小魔物从睡梦中醒来后，魔女像是忘了昨天的冷淡，她极为友好地同它打招呼。
见魔女又恢复了平日对待自己的热情，小魔物和她问了声早安，“咕噜。”尾巴也不禁欢快地甩了一下。
它眨了眨眼，见蹲在魔药坩埚前的陆茜左手正拎着一串活蹦乱跳的小动物，仿佛是尽量咽去自己的口水，她热情地问道。
“汪汪你吃吗？这是我早上刚去采摘的，它们还很新鲜。”
——身份测试之食物陷阱，魔女想。
这是她经过反复思索后，针对阿希尔德的性格精心设计出的最有效测试。
其他的智力测试、语言测试、情感测试等等，他都可以伪装出优秀成绩，但对一个洁癖严重、于食物格外挑剔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这种试探更加有效了。
上回病着的他没食欲很正常，但今天，若一只没生病的小魔物在一大早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饭，身为一只饥肠辘辘的魔兽却能拒绝营养，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更何况为了严苛考验，这串小动物陆茜特意心机地没有清洗，有几只屁股上还沾着排泄物。连她都不会吃这种玩意。
来吧小魔物，只要你摇着头一脸嫌弃地拒绝，或者冲她翻个白眼，随随便便就能照出你的真面目了！魔女额外振奋地想到。
……
刚睡醒的小魔物若有所思地看着魔女望向自己充满期盼的目光。
“……”它眉头蹙起又舒展开，它在想，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每当诅咒一发作，他便越来越习惯于来到这个森林，无比自如地来到她的身边。
——生病的魔物长相丑陋，浑身流着脓血，看着就令人憎厌无比，再不是学校里那个仰慕者无数的阿希尔德·法兰特。这幅模样的他，任谁见了都会恶心地移开视线。甚至，他曾经也有过数次这样的糟糕体验。
——可唯独魔女不一样。
她不仅愿意认真地照顾生了病的自己，他仍记得带他去医院的那一次，她急得连袍子都穿反了。
哪怕是在深夜，他神志不清高烧躲进她柜子里的那一晚，她仍充满耐心地蹲在柜前试着哄他。甚至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他吃。
而他则是不停地拒绝她。不停地拒绝。
他抗拒着她过于热情的面孔，一开始每每避开；他对她投喂的食物嗤之以鼻，嫌弃食物的不洁，一次又一次。
或许是在被魔女用真诚热烈的情感灌溉后，他便得意忘了形，以为在她面前，自己还是那个高贵的帝国第一王子，受人喜爱理所应当；而非真的变成了这个总躲在幽暗森林的畸形怪胎，是她频频的在意和热切的关心，让他忘了被诅咒后的种种痛苦。
可是，当和她对视，透过她干净清澈的黑眸凝视着她眼里的自己，阿希尔德却突然意识到：美丽的是她，而丑陋的仍然是自己。
当想明白这点后，阿希尔德便希望自己能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于是打扫了她的山洞，但却没见她有多高兴。
昨天她回来之后便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不似以往对他的热情，身上却沾着不少霍克斯的羽毛，宣布分房睡后晚上便一个人背对着他躺在实验台，哪怕他试探着摇着尾巴晃了好一会，她也并不投来一眼注视。
身体不适没去上课，他不知道她在学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法猜测到魔女多变的心思，没有读心术的王子一整夜同样
没能睡好，只是后半夜太困才浅眠了片刻。
在昨夜难以入睡的夜晚，自卑感铺天盖地袭向了阿希尔德，他一遍遍地想，是不是自己太丑陋了，终于让魔女意识到不对劲。
而今早，她又对他露出了只有当他是阿希尔德时，她才会展露的笑颜。担心他饿肚子，还又一大早跑去给他捉了食物。
而他如果再对这些食物皱眉的话，她会不会从此就不再在意他了？
——他想，不就是一只四肢沾着泥土、背生肮脏羽毛、闻上去还有恶臭尿液粪便的小魔兽吗？
既然留在这里，便要接受自己的身份转换，现在的他并不是阿希尔德·法兰特，那个过于高傲的王子，而只是森林魔女的陪伴者，她的爱宠魔物。
于是，顿了顿，小魔物冷静地闭上眼，“……”
它从魔女那串食物里挑了一只看上去最干净的，强硬地拧断颈椎塞进口中，学着她那天咬自己睫毛的样子，啊呜一口，它咀嚼了起来。
魔女：“！！！”
第38章 第 38 章
“看把这孩子饿的！”
系统感叹道。
它心想果然好感度接近巅峰,就是攻略对象开始对宿主百依百顺的第一步。
这一幕百年前它已看过不下数回：不论是原先多么桀骜不驯的巨龙，高傲孤僻的精灵，甚至连恶毒莫测的魔鬼大公；当陷入让自己逐渐融化崩解的疯狂之爱,他们都会从强大到无可匹敌变得患得患失，乃至对宿主卑躬屈膝,予取予求。
可矛盾的是，当他们放下一切傲慢，倾其所有地去爱宿主,就也意味着不会被她所爱——因为无法再向她提供更多能量。
他们成了食之无用弃之可惜的鸡肋,还会在宿主攻略新人的时候过于碍事，惹她烦恼。
——攻略对象与宿主这如矛盾螺旋般的死循环,真是不论看多少次都令系统啧啧称奇。
它说,“看来你真是幸运,住在森林也能捡到失忆的同班同学！”
有着恐怖洁癖的王子殿下,他曾因抗拒户外实践课上臭烘烘的狮鹫，宁可用一场瓢泼大雨淹没整个学校,让老师上不成课也不愿采集那些狮鹫羽毛——起码十分了解他的霍克斯这样说过。
那么拥有着记忆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伪装咽下如此粗鄙之物,还吃得热情似火呢？这简直逻辑不通（计划通）！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没对你撒谎了吧？”它问。
“我知道啦！”
魔女匆匆地回答道。
小魔物狼吞虎咽的样子,早令她的怀疑和试探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但此刻的陆茜没空搭理系统。话说着,她就将一只正被咬了两口的食物从它嘴下救出,“汪汪松口。”
“……”阿希尔德立刻松开了嘴巴。
他想，果然吃下这些臭烘烘的食物是对的,她现在看上去很高兴。
而魔女则想道，看来这一定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希尔德。因为从来只有他让她对食物松口的份。
“你和我在学校认识的一个同学很像,”再次笃定自己想法的魔女大着胆子,她试着抚摸了一下已经超过16小时17分左右,未能触碰的那条毛绒大尾——哦呼就是这种手感！就是这种感觉！！！
“他也很可爱，只可惜没有你这么可爱的尾巴。”
“……”
被小魔物用尾巴尖勾住手腕，她指了指山洞角落里那堆瑟瑟发抖的动物说道，“这些都没洗干净，你吃了会拉肚子，所以我刚才让你停下，你明白吗？”
她悉心地教导着它。
见对方点点头，她才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的。”
——成为魔女爱宠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在这偌大的魔沼森林里，知道什么只能吃一口，什么还能吃很多口。
像焕发了新生般的魔女意气风发，“走吧汪汪，我这就带你去看看我打下的天下！”
……
双休日的两天，魔女带着一只能在林野间鬼魅般穿梭奇行的猞猁猫魔，它长着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头顶弯弧恶魔犄角，拥有一双能轻易撕裂任何生物的利爪，和一双血红般的宝石碎裂眸。
这一人一兽所到之处生灵涂炭，鸡飞狗跳，令近日森林里的魔兽们苦不堪言。
在系统看来，这是小两口在度愉快的周末蜜月；在陆茜心中，她是在帮助小魔物寻找心中的野性，今后便于它捕猎，而在阿希尔德看来——
这真的太有意思了！
永远被父亲要求一言一行必须符合宫廷礼仪规范，举手投足都要彰显出高贵身份的他，从未尝试过如此之多粗鲁没有教养、但非常刺激好玩的事情。
例如，他被魔女抱着扑通一声跳进湖里，在湖中随心所欲
地游泳，甚至边游边抓魔蛙，两人比赛谁吃得多……这种行为哪怕换作几天前，他都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竟能干的出来。
阿希尔德还做了许多自己曾经绝无可能犯下的失态之事：
——他跟着魔女，他们赤着脚在阳光明媚的土地上全速奔跑，目的地是森林最中央的精灵神树，跑输了要偷一片它的叶子，后果是会被精灵藤绑起来打屁股；
——他在空旷的林野中肆无忌惮地咆哮嚎叫，同她一并在沼泽地附近打滚，发泄心中的压力和不满，不必担心被任何生物看见，因为观众仅有几只稍后便入肚的小魔兽；
——他被她载着飞到一群兔子住的南瓜窝棚，那是他在学校没什么印象的矮兔兽人同学的家；明明很抗拒接近一堆陌生雪白的小东西，但他最后还是进去舔了一杯暖暖的薰衣草茶。
……
在森林度过短短几日，诸如此类的经历，让活了十七年的少年突然开了窍：有种模模糊糊，还不太清晰的感情正占满了他的脑海，但这种感受绝非是他习以为常的冰冷与痛苦。
总之和她在一起，不论做什么他好像都很快乐呢，阿希尔德想。
——只有她能让他满腹好奇，又让他柔软甜蜜，还让他温柔怜惜。
从未有一个人给予他如此之多的愉悦，哪怕日曜日的夜晚，恢复原貌的他不得不偷偷离开，回到宫廷，他依旧时而会想起她。
时而又会想起她。
“……”
金发少年合上手中的书，这本诗歌是一位外国诗人的杰作，写得不错。
他用着和她同款式的金尾羽毛笔，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句诗下，划出一道赤金痕迹的笔记：
‘——熊熊火焰升起的情感，你将不会消失。’
--
法兰特宫廷。
“阿希尔德，你前些天又去了哪里？！？！”
一个身着高贵华美的繁复宫装，头戴黑纱，容貌极为艳丽的男人示意仆人拦住经过长廊的王子，他语气尖锐地问道。
“父亲。”原本沉浸在自己所思所想的金发少年看见眼前的美艳男人，他微微颔首，却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淡淡打了声招呼，“您贵安。”
他说就要继续向前走，今天是月曜日，学校要升国旗。
“你放肆！”
安菲气而给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让周遭原本沉寂的空气越发凝滞，几个老宫仆习惯性地退得老远，不参与父子的官司，“你还敢走，先回答我的问题！”
站在阿希尔德面前发怒的男人，就是法兰特帝国的第一王夫，黑龙安菲·法兰特。
他有一头鸦羽般赤黑的逶迤长发，几乎接近腰部，他的无上美貌、巨大的财富，和他暴虐任性的脾气一样举国皆知，“我都说了多少次，让你三晶日不要乱跑，每日报告行踪——你现在龙翅硬了，我说的话也敢不听？！”
“还有你那个贱种妹妹，”安菲继续骂道，“天天在学校丢人现眼，举止轻佻，果然混血龙都是些废物！”
“管好她也是你的职责，我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她同你一所学校！”
“她就不该出生，不该活着，”阿希尔德淡淡回答，“您的下一句是这个吗？”
“……”安菲诧异于儿子居然敢用这种不敬的口吻和他讲话，“阿希尔德，你瞧瞧你自己，你对你的父亲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居然敢嘲讽他，这还是他向来乖巧顺从的儿子吗！
“我的态度始终是，”金发的王子彬彬有礼地说道，“您有空在这里生气，不如去管管母亲的床上现在睡着谁——听说她最近很喜欢特里海国新送来的几个雄性人鱼歌手，不知您可曾知晓此事？”
“你说什么？！”安
菲顿时横眉直竖，“这该死的，怎么没人告诉我！”
他说罢便怒气冲冲地揪下脸上的美杜莎面纱——这是最近宫廷贵夫们盛行的流行，他将其一把碾碎，右臂原本纤细的胳膊青筋暴起，隐隐有纯血黑龙鳞的纹路，看上去极为狰狞可怖，“气死我了，一群没用的东西，居然都瞒着我！”
他要立刻去撕了那条野人鱼！
安菲顾不上再训斥儿子，生怕再晚去一步，他的陛下床上就睡了哪个野男人，他必须敢在陛下睡他之前将那贱货撕碎并吞下肚。绝不能让陛下瞧见那血腥的一幕。
于是他不耐烦地向儿子叮嘱将他拦下的理由，“你给我看好你那妹妹，别让她再像去年前年那样在比拉索的校庆赛上闹事，给我们王室丢脸！还有，如果你的……你的诅咒程度又加重，时间再拖长了——”
“忍不了你就用贤石，”哪怕四下无人，王夫依旧说得尤为隐晦，“贤石我已放到斯特恩的身体里，和他的心脏融于一体，你若有需要，就先用它镇压一下。”
“……”阿希尔德深深皱眉，他绝不会用那种邪恶至极的东西，“不必了父亲。”
美艳的王夫冷嘲般地看了眼儿子，他冰冷的灰色竖瞳像一条僵死不死的蛇，“哼，”这股过于正直的倔气倒很像他母亲，这也是王夫眼中儿子唯一的优点了，“反正痛的不是我，随你。”
他甩着急不可耐、想立刻赶去杀鱼的长刺黑龙尾，由几个重新凑上来伺候的宫仆抱着他沉重美丽的裙角，趾高气扬地从儿子身边走过。
待他一走，阿希尔德身边的几个仆从立刻递上白手绢，“殿下，”他们小心地说，“您的脸……”
“没事。”
阿希尔德抬手一摸，因为王夫做了很漂亮的长指美容，他的脸被父亲划破了好几道痕迹。
但他拒绝了仆人的手帕，黑龙爪子上的剧毒最猛，父亲留下的伤口连用光魔法也暂时好不了，他干脆不管，“我该去学校了。”
……
坐着飞狮鹫车一路到了学校，阿希尔德特意在一个经常能看见魔女的老地方等待——第一食堂的门口，如果在森林没抓到什么好东西，或者起晚了，她都会来这里吃早饭。
果不其然，等了五分钟，小魔女的扫帚便从不远处的高空极速下沉，阿希尔德见她双脚一蹬，停在自己面前。
“嗨，阿希尔德！”
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看上去她的心情也极好，少女细腻雪白，沾着微微水珠的湿润脸蛋一定是早上来不及洗脸，所以直接往湖水里一砸便抬起来，她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可爱，他心想。
“早啊茜茜，”他语气自然地打招呼，“还有半小时才升旗，一起去吃饭吗？”
魔女抱住她的扫帚，“好啊我请你！”第一食堂的饭菜都不贵，“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豪气地说道。
“感觉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嗯，周末和一个小朋友痛快玩了两天，挺有趣。”
巧了，他也是这么想的，阿希尔德心道。
金发少年走在她的右侧，于是在聊了两句后，魔女很快发现了他脸上的痕迹，“你这里怎么受伤了？”
而且伤口还有些发紫，像中了毒，药剂师魔女扯住他胳膊，“你低头我看看。”
阿希尔德唇角微微翘起，他半垂下头，“看起来很严重吗？”
“有点，你这怎么弄的呢？”
“早上我坐狮鹫车图凉快，没忍住朝窗外伸脖子吹风，结果被不认识的藤蔓挂到了。”
魔女：“……”他怎么这么幼稚啊！
阿希尔德随口扯了个理由，只是为了让魔女那柔软的小手抚摸过他的脸——这种感觉仿佛和他是魔物时又不
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好像更让他心脏激烈地跳动，好像死了又活了过来，看到她，他整个人都像被点燃，他在燃烧，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的感情正涌了上来。
“……”
清晨的阳光照射身上不滚烫，已入秋的风涌动着，带来校园四处种植的浓郁花草香气。可这都比不过小魔女身上那股淡淡的微苦药味。她比它们都要好闻多了。他想。
那种模模糊糊，还不太清晰的感情正占据着阿希尔德的脑海，令他努力思索着那到底是什么。
“算了，我们不去吃早饭了，你这个我没法处理，先去医务室看看，”魔女从袍子口袋掏出两只土耗子干，本想递给他一只，又想到这种东西他不会吃，美丽尊贵的王子是挑食大户，“走吧快点，待会还要升旗呢！”
“给我一只。”孰料她刚往嘴里塞时，金发少年却冲她伸出手，他长睫微眨，“我也要。”
“……”陆茜震惊，“你怎么啦！”
但看他说的认真，没有丝毫敷衍或虚假的意思，她还是递过一只，“不喜欢吐出来，不要浪费哦，”她一边咬着自己的份例，一边想，今天统共就带了这两个零嘴，他不要，她洗洗还能吃嘛。
“噢。”少年随口地应了，然后他将那土耗子无比淡定地吃掉，魔女看着他吞咽下去，“味道真不错。”他说，“还想再来一只。”
“！！！”
魔女感到一层鸡皮疙瘩攀上了她的手臂，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
“我是说真的，你还有吗？”
“……呃，我今天就带了两只，没有多余的啦。”系统不喜欢她吃这东西。
“那，”阿希尔德很绅士地跟在她一步之遥的位置，慢慢悠悠地走着，他边走边说，“把你手里那只给我好吗？”
“？”
男生蔚蓝色的眼眸闪着过于明朗夺目的光采，他蔷薇色的唇微微张开，“给我好吗？我很想要你……想要你的那一只。”
——他非常想要她和属于她的一切。
这个念头乍然在他的脑海如燃烧的烈箭迸裂四散，伴随着阿希尔德此刻看似平静的表情，彻底令他的大脑轰鸣一片。
仿佛理所当然，他忽然明懂了自己的这份强烈的情感究竟归属于何处。
想想看，他的视线会长久地停留谁的身上；他总是时刻关心着谁，注视着谁；学生们走在路上，他从不在意，但却会特意仰头看着天空某处，等待有人直直地朝他冲过来。
那么为什么他会有这些想法？
显然，这是出于他隐秘的内心深处，对魔女生出了一种情感。
他本以为那是和知心朋友相处时的轻松愉悦，是他痛苦人生中极少数的一小撮快乐美满。
可若那不是快乐，也并非美满，这种情感是否还会顺着它的纹理，如藤蔓般衍生出另一个名字？另一个故事？
——例如，爱。
——例如此时此刻，他正爱着她的这件事。
第39章 第 39 章
月曜日惯例的升旗仪式结束。
魔女很失望地听校长米索希卡宣布：下个月将开始四大学院的正式预选赛,欢迎同学们，尤其是刚升上三年级的学生踊跃报名。
女精灵那姝丽到令人迷离的浓绿长辫从面前一闪而过，魔女小声嘀咕：“……一个月都不上课,学校应该退我点钱。”
“您说什么？”旁边的小兔子歪了歪耳朵。
“没什么。”陆茜随口敷衍过去，“校长的辫子好好看。”
——比拉索每年学费（对她）极为高昂,但也就只有短短小半年的课程，其中学院赛和各类考试还占了大半时间。
虽说明白这是为了在实战中检验学生的学习情况，掏了一大笔银币的她还是觉得很亏。
强买强卖绝不可取,像她做生意就不会这样,魔女不自觉地想到。
……
从升旗台的队列回到班上，陆茜翻阅起《九十九种攀藤植株,教你怎么躲过巨苞笼草的钓性腐蚀》的课外读物,试图从里面找出把阿希尔德脸刮伤的罪魁祸首。
她指着鲜丽的悬浮植物样本,边翻页边问他,“是这个吗？还是这个？”
有可能是伪装成植物的魔兽。她让他形容当时被挂到时的感受，“是像挠痒痒一样,撕裂还是刺痛，你具体说清楚我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对阿希尔德脸上的那几道爪痕,光魔法也只能稍微愈合伤口,喝了三瓶最高级的治疗魔药（贵）才消肿——她还没见过这么剧毒的魔法植物,作为未来会红遍帝国的魔药大师,魔女感到自己被成功挑战了。
“……”
阿希尔德还沉浸在一种“啊原来我喜欢她”的豁然开朗情绪中。
此时听见她又像小鸟般在耳边啾啾说个不停，他下意识抬起眼,修长的手捂住她的嘴，“停。”
——她现在让他心太乱了,他得先独自整理一下。
“？”
“茜茜,你该去上课了,”阿希尔德指了指倒垂在教室天花板的调皮鬼时钟。
它正伸出一条血红的滴水大舌头，推着每个到点了还磨磨蹭蹭的a班学生快去各自的移动教室，这是吐金蛛事件后红克老师弄的新奇玩意儿，“你下节课是不是金院长的课？”
他问。
“嗯，在7号教学楼。”不像萝比，陆茜对炼金术一向兴趣不大，但是她很怕这门课的严厉老师，于是立刻站起来收拾课本，“那你呢？”
“我和殿下是拉喇骨院长的课，在后面的骑士训练场！”一旁霍克斯替阿希尔德回答了问题。
他嘴上说着不会用魔女的任何魔药，看来还是偷偷用了，不然仅仅几天功夫羽毛恢复不了这么浓密鲜亮的程度。
忙着和周围女生炫耀上周与银龙搏斗经验的他这会非常嘚瑟。
“斯里维尔瓦奇一爪子把我拍到占星楼，我疼得差点吐血，”蓝鹰夸张地张开两翼，“我的羽毛当时像漫天飘舞的白雪一样，”他都被又美又惨的自己帅哭了，“继而我逮到她失神的空隙，猛地往她身上用力啄去……”
“啊啊啊你怎么可以啄瑟奇拉大人！”一个女生听到这里，她狠狠地一拍桌子，“格林，你给老娘说清楚，你到底啄了她哪里？！”
霍克斯：“……”
见其实没几个女生真的关心他的英勇经历——她们都只是想从他身上打听斯里维尔瓦奇还好不好，到底有没有受伤，他气得直翻白眼，干脆闭紧了鸟喙，“你们这群叛徒！”
一群只看脸的女人！！！
他转头找真正能懂他的人安慰自己。
“殿下qaq……”
阿希尔德刚刚接过魔女今天的交换礼物。
她说，“尝尝这个，是会说话的圆头柿哦”——那个语气，简直可爱到他快要不能坐稳了，“你怎么了？”
盯着陆茜离去还未太久的教室门口，金发少年心不在焉地问。
霍克斯委屈巴巴，“斯里维尔瓦奇……”她打他，挠他，还发狂薅他的帅鸟毛——虽说那之后她也向他道了歉，赔了他好几个质量不错的鸟窝（王都的兽人巢穴一邸千金），但他依然觉得很憋屈。
“抱歉，”霍克斯是代他受过，银龙在诅咒发作时无法控制自己，不杀人已经是她最大的克制，对于这点，阿希尔德比谁都清楚，“我最近会说说她的。”
“哦。”霍克斯也不敢要求太多，反正他是扈从，这是他的本职。
他抱怨完了委屈，就又开始心生好奇，“殿下，您为什么不直接跟斯里维尔瓦奇摊牌——说您不喜欢她，也不会和她结婚不就得了！”
在八卦的蓝鹰眼里，银龙次次针对自己，必然是为爱痴狂到极点，她以前还有点可能性，但现在阿希尔德殿下心里有了旁人；他耿直地说，“您不是喜欢魔女嘛！”
阿希尔德一怔，“你都看出来了？”可是他也不过是今天才意识到的。
——这还需要看？
您那一天到晚只对她充满爱意的宠溺目光，简直过于耀眼，霍斯克扶额，“把我煮了给你俩助助兴，您看行不行。”
阿希尔德：“……”
--
金院长的课永远是座无虚席，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会每节课都点名、如果迟到，缺课，或者答不出课堂问题都会大扣学分的老师。
在可以任由一只蓝龙脑袋打滚的宽阔阶梯教室里，数枚互不干涉的炼金元素球如彩虹带般穿梭在上空悠荡——此刻的学生们正在进行随堂测验，因为是开卷考试，如果想不出答案，可以随手抓一只元素球查阅，上面有这学期的全部教学内容。
但几乎没人敢这么做，偌大的教室只有安静的呼吸，和羽毛笔唰唰写字的声音。
紫发紫眼的小萝莉正骑着一只雪白天鹅的身上，在周围悬浮监考，金院长她从来不自己下地走路，永远骑着最新的炼金术成品，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
“我看有些人过了个周末就忘了上一周的学习内容——菲克斯，说的就是你！考试还敢打盹！”
“待会交卷你若写错了一个公式，我就割下你的脑子，用天秤称称里面的脑干是不是连1g都不到！”
“……”被点名的幽灵学生吓得顿时不敢再走神，他立刻抠下自己的眼珠，放大试卷上每一行字开始认真检查。
考试时间一到，紫发小萝莉幼嫩的双手便拍了拍身下的白天鹅，天鹅载着她落地后开始疯狂下蛋，每颗蛋在瞬间孵化成了一只丑丑的小灰鸭，小鸭子嘎嘎地撅着屁股满教室乱跑，迅速地叼走了考生们桌面上的每一份试卷。
当试卷被收走后，陆茜和一旁的萝比对起答案。
“1a2c3b，前三题，”她说，“对吗对吗对吗？”
“大人，”萝比用茸毛小爪子怜悯地握住魔女紧张到冒汗的手，看来她的理论炼金知识还有待加强，“是1d2e3f。”
“……”魔女沮丧地垂下了肩膀，完了，她向系统抱怨，“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如果它开口起码能帮她改对一个，“系统？”
系统依旧没回答她。它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和她怎么闲聊——以前它偶尔也会这样，因为能量不足一睡睡一天，那时候她就只能不断地自言自语。
现在魔女多了很多朋友，有时候她还偶尔会忘记系统的存在，“你是怎么了，”她关心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但此刻金院长已经抱起书本，开始扎实地利用后半堂的时间继续
上课，于是陆茜只能闭上脑嘴，她认真听起来。
“当下我国主流的交通工具，贵族和魔法师一般是魔法传送卷轴，魔法马车，狮鹫骑兽，但那些都过于昂贵；幸而普通人可以乘坐我们的炼金产品，比如像这样的飞龙艇。”
两只脖颈交缠的复杂机械飞龙如幕布般展示在学生们的眼前，“由一对魔龙牵引，一个来回可以拉5000名左右的乘客，二十万公里以内只需3金——价格廉价到堪比魔女扫帚的一次代飞。”
金院长说着。有学生听到这句话，不禁纷纷扭头望向坐在教室后面的陆茜。
“……”害羞的魔女连忙趴到桌子上，尽量用袍子遮住自己的脸。
“还有这种采用最新蒸汽引擎设备的新式动力核飞船，它不需要任何魔力即可驱动，是非常了不起的创新，”一个带着巨大螺旋羽翼的动力飞艇缓缓从她手心绽出，“对不懂魔法也没有钱的普通平民来说，炼金术是对他们而言最方便的东西。”
“而我说这些，是希望同学们记住：你辛勤学习的每一门学科都会有它的作用。魔药，炼金，魔法，武技……我们掌握知识，并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是为了体会这门科目本身的美丽，以及用它帮助你身边有需要的人。”
“下课。”听到打铃的金院长又拖了十分钟堂，她才宣布，“60分以下的到我这里来一趟。”
刚才的随堂考试卷已经被小鸭子们批改完毕，陆茜被一只翘屁的灰鸭子领到了金院长的面前，接过她59分的不及格炼金卷子。
金院长对魔女说，“不要总偏科，”训哭了前一个男生后，紫发小萝莉锐利的目光巡视了后面一圈哆哆嗦嗦等着被批评的学生，她又说道，“但最近你的成绩进步很大，我看到了，其他老师也都看到了，这很好。”
泥瓦匠贫民家庭出身，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女院长对魔女说道，“你只需要再加把劲，继续努力，等你变得更加优秀，所有人的目光就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他们就算再无视你，讨厌你，也会不得不佩服你的，小家伙。”
……
金院长对女生一向比对男生温和许多，而且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她只罚抄陆茜默写一遍了炼金魔纹便罢。
于是魔女被她放走后特别激动，“系统，你听到了吗！”金院长表扬了她诶！
系统曾说过，身体素质对一个人的影响非常大，它说——她念不出更高级的咒语，跑不动步，操控机械爪没有劲儿，都是因为她过去既没魔力，又没体力。
现在她有了魔力，也有了体力，只需要再多些用心和刻苦，魔女想。
“多亏了阿希尔德，”她很少被匚匚院长以外的老师表扬（虽然她没及格，但金院长刚对她明显是赞美大过批评），“等攻略完成后，我能把这一切都向他托盘而出，和他道谢吗？”
“可以。”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系统终于回答了她。
它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像是大舒口气，又像是突然变得非常惬意，不似以前那样总是紧张兮兮，“你喝下爱情魔药，和他谈一场惊女神地泣魔鬼的恋爱，这些我都是支持的——”
“不过，”它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谈完之后，他该怎么办呢？”
“呃……”魔女的脑子还考虑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情。
其实她觉得像阿希尔德那种人不可能会喜欢自己，也不会和她谈恋爱。她配不上他的，和他同学三年，对这点魔女倒是有自知之明。
甚至他目前为止累积的好感度，陆茜想了很久，那到底是怎么来的，直到发现了他身上的诅咒，她才恍然大悟。
——都是因为善良的汪汪帮助了她！
她救下了魔物形态的王子，小魔物对她是真爱。妈妈说得对，果然好
心的魔女有好报。
至于喝下爱情魔药，只是她向阿希尔德许下的一个单方面承诺；而需要对这承诺负责的人也只有她自己，不过这些她通通都不想告诉系统了。
系统是一个不懂得爱的存在，她逐渐发现了这个新秘密。
“你可以给我讲讲有关那个诅咒的事吗？”她问。
魔女走出教学楼，迎面而来的是秋日的暖阳，她眯着眼睛晒太阳，尖尖的小脸被阳光照成金色，像一只慵懒的小黑猫。
“只要你告诉我，”她对这个和她处于共生关系的伙伴说道，“我有一个你非常想知道的东西，它所在之处的重大线索。”
系统很好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今天早上，它热泪盈眶地听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恭喜，阿希尔德·法兰特正常线路已满值】的提示音。
这让它激动得狂喜乱舞，为期整整四个月，终于，潜伏在黑暗的它终于看见了黎明的到来。
——攻略对象总算爱上了它的宿主！！！
哪怕她践踏他的爱意，踩碎他的尊严，再摧毁他的一切。
这个叫阿希尔德的攻略对象，他都会毫不迟疑地挖出心脏，亲手碾开他的自尊，向她展示一个毫无保留的卑微的自己，只为乞求她那一点点的怜爱和垂怜。
它本以为少年的爱也不过如此，撑死不过80就会停滞不前，但——
【100——他喜欢你，喜欢到若缺了你如氧气般的关心，他会立刻死去】，这俗套的好感度定义描述平淡无奇，低低诉说却是一颗已抛下一切，不顾所有献祭而上的少年真心。
所以他没用了。系统想。
不过暂时还有一点能量残余，它此刻心情轻快极了，而且在不做声的这段时间，它已经默默筹划好了该如何让它的小宿主摆脱掉对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系统又兴致勃勃地问了一遍，它现在对小女孩简直充满无限的耐心。
“知道啊，”陆茜回答。
她肚子饿了，带来学校的零食却被阿希尔德全部吃掉，上了两节课，开始觉得饥肠辘辘的她只能忍痛去附近的魔法自贩机买吃的，“啧，都好贵。”
想起早上亏损的学费，犹豫了一下，陆茜还是买了性价比最高的丢丢鱼卵，里面一袋有两百颗，就算分享给别人也绰绰有余，不会心痛，“你想要贤石，也就是贤者之石——我说的对吧？”
她说得十分随意，却令系统瞬间失去了理智！
“你知道它在哪里？？！”
“我知道它的线索。”魔女回答了它，声音似诱惑，也似许诺。她毕竟不止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宇宙诞生又毁灭，而魔女在这期间一直存活，她们不死，她们不灭。
“告诉我阿希尔德的诅咒如何解开，我就告诉你，能让你恢复身体，恢复记忆的方法。”
魔女说道。
第40章 第 40 章
魔女最后话里的漏洞,令系统沸腾的大脑瞬间冷却下来。
嗤，这小鬼头，小滑头,它心想，学校老师夸她夸得没错，她现在脑子还是真的好使多了！
一瞬间系统以为它老倒霉蛋了的一切过去，已全部都被魔女知晓了。
但转了个弯，稍稍冷静后，它才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在故意套它的话。
她想知道它是否真有身体,有记忆，甚至还拿出贤石这个能诱惑到任何人的万能灵药当饵钩——系统确实很需要它,理由暂时不表，但这种东西绝不是一介年轻魔女能掌握的存在！
她肯定是在诓它，既然小魔女被逼得开动了脑筋,那么礼尚往来它也能不客气。
“口说无凭，”系统激将法问道，“首先，孩子，你究竟清不清楚什么是贤者之石？它到底长什么样？”
贤者之石，它名为“贤”,实则“恶”——是要靠挖出上万活人的五脏六腑,以此作向魔鬼祭祀的材料，才能练出仅仅拇指大小成品的罪孽之物。
连一些智慧的老年魔女都对此知之甚少,她怎么会可能了解这种被神也遗弃的邪祟东西？
“教科书上我曾见过它的魔法例图。”陆茜不慌不忙地回答,金院长说这是完全不懂炼金术的蠢货才捣鼓出来的垃圾玩意儿,这其实和魔女的想法如出一辙。
她从系统镇定下来的口吻中嗅到了自己疑似失败的试探,但伟大的魔女从不气馁，她再接再厉道，“我知道它很稀有。”
“不过，我最少见过它的现身两次，所以我不会认错。”
——善魔女从不说谎，所以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两次？！”连活了几百年的系统也只见过一次而已，它有点不敢置信，“你一个小女孩怎么会……”
陆茜紧跟着它的迟疑，将贤石的特点、使用方法一一说出，那详细的描述，似乎这孩子曾亲眼目睹它是如何被炼成的，这下连系统都不得不相信了。
“所以你要和我交换信息吗？”魔女问。
她好像真有点东西啊！纠结于性价比的系统顿时陷入了疯狂犹豫之中。
有一说一，它当然想要那如鸽血般鲜红的魔力石头线索，这是它能让心爱之人复活的唯一途径；但若顶住压力，继续洗脑宿主放弃前任，让她开始寻找新的攻略对象，获取能量，这个方法好像又更保险一些？
系统迟疑着不说话。
而魔女还在逐渐加重天平的筹码。
“只要得到了贤石，‘就算你没有身体，它也能让你拥有身体；就算你没有灵魂，它也能让你拥有灵魂’，”这就是贤石令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理由——因为它无所不能。
“你，心动了吗？”
魔女问。
系统“……”
陆茜当下的劝诱语气，如果心神大乱的系统仔细去听，便会发现这和她向同学兜售扫帚骑行业务最近在打折时，那背诵广告词的语气别无二致。
“心动了就好好考虑一下，在我制作完爱情魔药前，最迟最后一天，我要听到你的答复。”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陆茜收回步步紧逼的姿态，生意人有生意人的头脑，以退为进这招，现在没人比小魔女这套更纯熟！
“为什么要在制作前？”系统问她。
但她没有回答。
——这倒不是再故弄玄虚，只是魔女有点不好意思回答罢了。
她之所以要等到那时候，其实是因为，待魔药完成的那一天，她同时也会喝下那瓶药，变成一个为爱发疯痴狂的魔女。
而那个时候，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太喜欢阿希尔德，不向他全盘托出这一切。
况且哪怕是现在……
魔女想，她已经快要忍不住，想要快点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原来比起别的，等待这种情感，就是最更让人辗转反侧的事情了！
陷入纠结的系统忙着考虑利弊，暂不做妖，于是，第四月的攻略月圆满地结束。
伴随着秋季微微凉爽的风，以及这个季节特有的各种好吃小魔兽的大量繁殖，比拉索的校园运动会也正式开幕。
因为被金院长鼓励，现在的魔女很有学习干劲，哪怕是在开幕式当天，一大早站在a班的队伍里，她都抱着书啃埋头苦学，努力背诵公式，根本不看上头热火朝天的场景。
“水晶矿和蜡石可制成小型影魔法召唤阵，但水晶需先析出杂质结晶，不然召唤出的从者影子上的腿毛会过重……”
“粪粪蟑螂，它的粪球六十恒星日会更替一次，如果要制药必须等它换完粪球，否则它会绝食……”
“还有呱屁鼠，它放的屁是粉红泡泡，一定不能捏，不然……”
一旁b班里正听校长和几个院长讲话的瑟奇拉连打了五六个百无聊赖的大哈欠。如果不是被那个恶毒男人勒令必须参加运动会，而且不能丢王室的脸，刚养好伤的她好想回去再多睡几觉！
这时，耳尖的银龙突然听到魔女的轻声碎碎念，被她自言自语的模样所吸引，于是顶着还猩红点点（被鸟啄）的脸，她跑到她身边站好。
“你在干嘛？”瑟奇拉随口问道。
“我在背书呢！”
魔女斗志昂扬，这学期就算了，她下学期一定要拿到比拉索的全额奖学金，然后用这笔奖金请新室友吃饭！
她们此时正处于学校最大的比赛运动场台下，连银龙这么高挑的个头也只勉强看见这宏伟建筑物厚实高墙的一部分，瑟奇拉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食，她头顶飘着一只幽灵气球，“欸，小魔女宝宝。”
她说。
瑟奇拉嚼着嘴里的南瓜派搭讪，看魔女这么专注的样子，她指指上头，“待会那金毛家伙要在全校面前致辞，你不听听看他说什么废话吗？”
瑟奇拉口中的“金毛家伙”自然是指阿希尔德。
“你不担心他会紧张？”
“？？？”
陆茜扶了扶骑在她两肩上兴致盎然看开幕式的粉毛兔子，完全不清楚瑟奇拉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
小矮子萝比向来喜欢这种刺激场景，早就沉浸在了赛前激动人心的师生互动里，她不时挥舞着短小的前肢打气，偶尔会站不大稳，需要朋友手动帮扶。
魔女奇怪道，“他致辞又不是我致辞，只要我不紧张就行了。”阿希尔德演讲跟她有什么关系。
瑟奇拉“……”
——啧啧，真是个好冷漠的王子小女友！
这比她每届分手时甩她耳光骂一句“渣女”的女朋友都要狠心呐！
谈过多场恋爱的银龙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魔女和那家伙某种特殊关系，才在最开始决定和魔女混熟。
而最近，通过骑士的暗中禀告，她又发觉他们的这种关系在逐渐加深，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那个万人迷的哥哥在这段关系中占据的竟是被支配地位！
而且目前为止这件事只有她知道。
——嘿。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银龙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略过这一茬，“那你肚子饿吗？”
“饿！”魔女响亮地回答。
早和瑟奇拉混熟的她并不客气，蒙对方邀请后，从她怀里拿了一块奶油塔，“谢谢，”她也分享出自己的土耗子干，“来一口吗？”
怕它太受欢迎，她今天还特意带了很多。
“……不了不了。”瑟奇拉摆摆手，龙虽然什么都吃，但也有接受不了的东西，这玩意闻着就恶心，估计换她那个洁癖亲哥，看到都会直接吐出来。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
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最后一个致辞讲话的魔武学科院院长，拉喇骨走上前台。
红骨骷髅举起她掺着惨白肉渣、不时还掉落些肉块的血手，从脖子一直到脚踝都皆为骨连肉架子的院长大声道“骑士们，给我冲，擂台赛获胜的人我大有奖赏！”
下面的魔武学科院学生们“……”
实际上，因为拉喇骨院长送给自己学院赢了比赛的学生的优胜奖品，是每人奖励一套毒打，所以每年的学院赛，魔武学院的分数都是均分最低的。
当她走下台后，在她身后上来的阿希尔德谨慎地绕过地上的那摊血水——学年第一兼学生会会长的发言是老常例了。
阿希尔德甚至给靴子上施了一个防护咒，确保没沾上那些黏腻还耸动的血红肉块。
好臭。好想快点下去。他尽量不让自己皱起的眉头表露出来，同时从走上这个礼台后，就再也不呼吸了。
少年有着一头宛若阿波罗神般完美耀眼的金发，头戴橄榄枝冠；他的五官柔和而精致，如天使般美丽，但那不是一种成年男子的英俊，而是少年人的俊美。
他向喉结处施了一个扩音魔法。
“在这金秋已至，秋高气爽的季节，我校迎来一年一度的四大学院赛，”年轻的王储语速飞快，他言简意赅致辞道，“我代表全体学生宣誓不会舞弊，彼此公平竞争，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好耶！！！”
他的话音落下，下面密密麻麻站满了各年级学生的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谁都不喜欢啰里吧嗦长到令人睡着的冗长发言，不愧是代表学生群体的王子殿下，说话就是简短又有力度！
——不明真相的学生们如此想到。
不过王子殿下在不同学院的学生群中人气都很高，很多学生挥着手里的帝国小旗，看他真要下去，便激动地嚷着脖子，让他再多聊两句。
“殿下您穿白色长袍很英俊，但是我希望能看到您穿其他袍子的模样！偶尔换个风格您觉得怎么样？”比如不穿袍子！
“请问殿下您真的在和魔女谈恋爱吗？拜托告诉我她用羽毛笔对您做了什么？！”
“我是土狗我先认！说说您和斯里维尔瓦奇的事叭！请问您到底要选谁！还是两个都要！？！”
……
……
一开运动会，孩子们便会开始荷尔蒙分泌旺盛，各个都变得格外大胆，活力十足，比拉索的老师们也向来不会在这种时候约束学生。
下面吵吵嚷嚷，人头耸动，拥挤又热闹。阿希尔德一概无视，但听到人群中不断的提到魔女的名字，本来想立刻走下去的他，目光随意找了找，便很快对焦上了对方的位置。
“……”
阿希尔德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在人群中第一眼看见她的身影了，哪怕那真是小小的一团。
见对方此刻头也不抬，八成是对自己的致辞不感兴趣，他扬了扬眉。
“各位请抬头。”阿希尔德说道，好似是在对所有学生提议，但仅有少数人一清二楚他此刻的指向是谁。
扩音魔法从最上方层层往下传，人海里一阵骚动的抬头，听到周围的声响，魔女抬起脑袋，“？”
随后，她只见金发少年从袍子抽出他几乎从未使用过的法杖，诵念了一句魔咒。
顿时，淹没一切的明亮光芒吞噬了所有人——一阵无味浓烟滚滚而出，在烟雾的衬托之下，从天空上突然垂下一只巨大的，充满绒毛如蒲公英的蓬松雪白长尾！
“咕噜~”这条毛茸茸的尾巴尖处发出一声娇软的嘤咛，它抖了抖毛，从学生群最边缘的角落一路轻轻地扫过孩子们的脸。
“好可爱！！！”
“好舒服！！！”
大尾巴像只荡秋千般的毛茸茸大摆钟，划过脸颊时那如同天鹅绒般的柔软触感，被它拂过后，呼吸间还有股清凉透爽的感觉传来，令每个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叹息。
“啊啊啊不愧是殿下，好强，这可是七级的光治愈拟态魔法！可以用来提神醒脑耶！”
“好有礼貌的尾巴哦，它还冲我点头，呜呜我宣布我被魅惑了！”
“观察了下，它在三年级a班停留的时间最长！可恶，这一定是身为殿下同班的福利，我承认好嫉妒他们！！！”
“……”
实际上，观察规律的学生答案错误，其实这条毛茸茸的尾巴也并未在a班停留太久，严格意义来说，它只是在一个人身上反复地滑来滑去。
“嘤~”尾巴绕着魔女悄悄打转，好几个来回，像是在给她撒粉似的——
但不必撒粉，魔女的脸蛋就已经变得红扑扑，她的意志已被这条蓬松大尾摧毁；它的触感像奶酪般，魔女不时抓住又偷偷跑到自己旁边的调皮尾巴尖，抓着它在手心蹭弄几下，“……”
——嘿嘿！她发现了，它好像特别地喜欢她！
“……”
而在礼台上用放大魔法看到这一幕的阿希尔德，他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魔女的表情总是很好读懂，一看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此刻就站在她的身边，那么阿希尔德一定会告诉她
是的，那条尾巴喜欢她。
它特别特别地喜欢着她。而且，在这一时刻，以及未来的更多时刻，它也特别地希望……
——她能够开始知晓这件事了。
第41章 第 41 章
阿希尔德想要向魔女表达他的心意。这是他经过缜密思考后,最终做下的慎重决定。
他甚至考虑好了如何向她告白的那幕浪漫场景——绝不要以人形这般青涩孱弱的弱小躯体，而是以他强大美丽的龙之身形。
他想，他那时会把对方蜷进自己的尾巴蹭一蹭,先热烈大胆地向对方求爱；再准备许许多多她爱吃的小魔兽堆满窟穴；最后将自己龙藏洞中的所有财富都送给心爱之人，以博她欢心，令她惊喜。
这是黑龙一族求偶的惯常姿态。虽说俗套，但千万年来的经久不衰证明了它的实力与智慧——
当那闪着璀璨光泽的成堆金银珍宝出现在被求偶对象的面前，很少有人会拒绝黑龙，艰难地对它们说不。
为此阿希尔德还借鉴了霍克斯的诸多点子，也查阅了各种相应情感类书籍,背诵女性喜欢的浪漫词句，甚至在睡前在脑中一遍遍构思其步骤。
但他却暂且不能这么做。
他十分遗憾地想到。
——自己身上越加严峻的魔鬼诅咒是一方面,不能让她和一个早晚变成疯子的怪物在一起，得尽快对它想想办法，这是其一。
不过最首要的倒不是这个。比起他的诅咒,还有另件优先于一切的事，那就是有关她秘密。他必须率先探听到它，继而帮她解开那个诅咒。
——是的，阿希尔德认为，他的小魔女，她应当也是被“诅咒”了。
而“诅咒”她的对象,或者说,“寄生”她的对象，经过他这一个月默不作声的冷静观察,彻夜在图书馆寻找相关资料,四处调研,阿希尔德终于确定了那天他意外听到魔女和某个东西对话——那个东西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那是一只存活于魔女心脏处、以自身的虚弱之躯源源不断吸取她的养分、还时刻干扰着魔女思维认知的亡灵小偷！
亡灵这种没有实体的种族可以寄生于任何生物的体内,里面尤以性格最顽固的幽灵居多，强大的魅惑型亡灵甚至能篡改对方的思维认知；尤其是魔女对这个种族有着纯天然的吸引力，她们更是被屡屡碰瓷。
比方说上一位歌谣被传遍了整个法兰之海的灭世魔女——这份资料仅存档于法兰特皇家图书馆的最机密阅读室甚少有人知道，其实她的那头为了魔女无恶不作的邪祟亡灵兽仆，和拯救了九大种族、那头忠心耿耿、作为代表女神光辉形象的九尾狐坐骑是同一只。
——这也意味着灭世的邪恶魔女，和救世的神圣女神，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这个真相事实在这片大陆几乎无人知晓，但恰巧法兰特帝国的未来继承人，阿希尔德·法兰特便是其中之一。
……
推测着这中间或许有什么关键之处，而这关键便为弄清一切问题的正解答案，阿希尔德一边思考，他一边步履平稳地从席台上走下去。
他认真地思索着，只要知道了事关如何解决那只无耻寄生亡虫的方法，自己一定会毫无迟疑地第一时间将祂驱赶，对祂绝不姑息。
——因为这只该死的亡灵不知出何理由，竟让魔女以为她必须得到一个人的爱才能存活，然后逼迫她去接近那个人，诱惑那个人。
先不提这种轻慢他人的感情，将真挚爱情视为儿戏的做法非常不妥；再者，万一祂选中的那个人恰好不是他呢？
“……”只要想到这里，金发少年便忍不住会烦躁起来，他总为此感到既庆幸又生气。
万一不是他，这件事本身比亡灵的恶意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是每思及一次，他都觉得简直不可饶恕。
不过，不论怎么说，毕竟是祂让魔女与自己结了缘。
所以在解决掉祂之前，阿希尔德此刻冷静地想，不论如何，他也该先向对方道一声感谢，再将对方杀死。
——这也是他对那只亡灵小偷的最后礼貌了。
王子殿下从礼台上离席后，那条毛茸茸的蓬松雪白大尾也随之消失，很多学生顿时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其中最遗憾的当属魔女，她对系统发誓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锻炼魔法课的咒语练习！”争取有天能变出这样火辣可爱的大尾巴！
“嘁，”系统现在对得不到能量的攻略对象态度很是冷血，它嘀咕道，“……取悦小女孩的把戏……”不就是一条尾巴嘛！它以前有的是！
不过陆茜这会也顾不上它的情绪，说好了要在学院赛得到阿希尔德的体液——汗水，泪水，唾液，血液，制作爱情魔药这四个内容缺一不可。哪怕今天能得到其中的四分之一于她也足够振奋精神了。
勤奋的魔女先是远远谨慎旁观了一下已经开始的各大系预选赛——班委并不敢强迫陆茜，要求她参加运动会的任何项目，于是她无事一身轻。
但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身负重担的年级偶像兼学生会长，光魔法系的王子殿下要参与的内容有很多。这也意味着她的机会绝对不少。
魔女十分期待能在第一天就得到摩多摩多的体液，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来到魔法科院系的比赛场地，来围观阿希尔德掉眼泪——运动会首日是各院系内部的擂台赛pk，不同系比赛方式也相当迥异，魔法系为单人车轮式的1对多，获胜者直接晋级，参加明后天的混学院比赛。
“输吧阿希尔德！”魔女在其他情绪激动的观众为喜爱选手打气的时候，她在心里偷偷默念，“接你哭哭啼啼时的魔药瓶我都带了呢！”
她无比地盼望着阿希尔德能立刻输掉，然后收集他的汗液和悔恨的泪水。
王子殿下作为第一个参赛选手站到了台上。四周看台站满了无数的热情观众，他们多都是冲他来的，这里是所有擂台赛关注度最高的地方。
看见魔女居然也来了，阿希尔德有些惊讶——他以为这对运动会毫无兴趣的小懒鬼会在必须出席的开幕式完毕，就直接回山洞睡觉呢。
“茜茜，”于是趁其他选手如临大敌赛前热身的空隙，他走到看台的旁边，蹲下来，伸出修长手指勾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你在这干嘛呢？”
“……！”
“听说看，看你挥魔杖很帅气的，”魔女立刻心虚地后退一步，她捂住耳朵回答，“于是我就来了。”
不知为何，阿希尔德最近有点对她喜欢动手动脚的，她想着。因为撒谎实在不是魔女的专长，她开始结巴了，“反正你加加加油吧，我又不是来看你输输输比赛的！”
阿希尔德“……”
哦，他懂了。她是想看他输掉，然后趴在朋友肩膀上‘抽抽噎噎’大哭一场来着。
记忆力超群的王子殿下瞬间回忆起了那张皱皱巴巴羊皮纸上的内容。
犹记得上面有要得到他眼泪的具体步骤，虽然趴在她肩膀的行为听上去很不错，但是他没打算让她再乱做什么爱情魔药了，稳妥起见；反正她只是需要他对她的爱，而那种东西他有的是。
而且，“我可能输了也不会哭哦。”
向来举止过于沉稳成熟、几乎不像个十七岁孩子的金发少年罕见地耸了耸肩。
他以一副很悠然的自得口吻说道，“因为以我的人生经验来说，很遗憾，魔法方面能打败我的同龄人都没能成功地出生。”
陆茜“……”
——可恶他好拽！这幅拽样她也好想学！
“那你慢慢看，等我比赛完，我们就去吃章鱼小丸子和马卡龙。”每逢运动会总有这样那样的小吃街入住学校，算是给学生们的一重娱乐活动。
阿希尔德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才起身，而他的手没意外被对方拍开了——
就算是他，十次里有五次碰了魔女的头也会被拍的，他理解地叹了口气，“炼金术系那边开了有趣的小摊，有躺上去就能做美梦的枕头，”每个系比赛的方法都不一样，“稍等我半个钟，解决完这里，咱们就去那边玩。”
“……”
见他一副非常有自信的模样离开了，陆茜虽然想不屑地撇嘴，但眼下有一件更让她好奇的，“什么是马卡龙，系统？”又是一种她不了解的甜食吗？
系统“……”
——就不能有一次，一次都行，你能不先惦记着吃的东西么！！！
魔法系的比赛真的很无聊，魔女想。
一堆花里胡哨的各色魔法对垒完全不如制作魔药那么有趣丰富，激动人心；更别提上面各色光圈动不动乍然大亮，大白天的竟刺得人眼睛发痛，新闻部还在一旁不停地取材拍照，画面更是闪得魔女头晕眼花。
再者，因阿希尔德死活输不了，谁上去不到几秒都要被他击晕抬下去，一旁他粉丝的尖叫声也十分热闹，看台一片吵吵嚷嚷；尤其是在比赛第十分钟，他的长袍因一个咒语后四分五裂，不得已露出了里面的雪白衬衣——
顿时，整个会场彻底沸腾了！
那一瞬，旁边观众们激动的高喊简直要刺破她的耳膜。
“我的天这比赛好好看啊！幸好我来了，脱！给我继续脱！”
“这飞旋咒招用得妙！就是这样，宝咱们再加把劲，争取把他衬衣也给飞了！”
“为什么都挑战第十七轮了，一群辣鸡，还没有一个能脱掉殿下内裤？爹的搞快点，别逼老娘亲自上！”
“……”
魔女站在台下，她双手捂住耳朵，没再坚持五分钟就不想看了。
——看来今天注定是收集不到失败的眼泪了，而且没人能让阿希尔德哪怕动一下位置，那汗水也不可能有，魔女想。只能耐心等明天。
系统这会倒不嚷嚷着让她遵守约定，不过它还是习惯性说，“你有没有点毅力啊，”它嚷嚷，“连看你对象比赛连五分钟都坚持不来，真是的！”还天天张口闭口说喜欢人家喜欢的不得了，果然魔女都是骗子！
它示意陆茜去另一边的魔武技院系的擂台赛，“那头也有好多不错的男人！”
虽说关于贤石和诅咒到底挑哪个，它还在考虑中，系统仍是打定了注意，要趁这次运动会群英荟萃，再不论如何帮魔女选个优质备选二号出来。
但魔女既然不喜欢魔法乱飞的咒术决斗，那更不会喜欢血肉横飞的真枪实练，她和阿希尔德留了一道传讯魔法，说自己去了魔药科院看比赛就走了。
来到魔药院系的擂台现场——赛项内容很简单，一小时制出6种不同浓度的困困药水。魔女沉迷地在那里看了一个多钟，她心道，这真是太有趣，太精彩了！
空气里传来红葡萄酿好的蓝薄荷清香，拥有这种迷人香气的魔药比赛才是学校运动会该有的合格风范几百个药剂师安静地守在自己的实验台，手速飞快地进行嗅选、研磨、蒸煮、制药——这精彩程度令她看得不舍得眨眼，甚至好几次呼吸都差点忘了。
直到身旁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对方身上难得没传来什么花香，而是一股白糖章鱼小丸子的味道，魔女转过身，她热情地抬起脸打招呼，“阿希尔德，你比赛结果怎么样？”
说着，她动作无比顺畅地伸手去够对方手里的零食碗，“闻着好香哦，这是你刚去买的吗？”
看他换了身深色系的新袍子，但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陆茜就知道他肯定赢了。
“赢了。刚去买的。”金发少年语气自然地回答。
他不提那群想撕他袍子、却被他还之彼身的狂热选手，顺便将手腕微微抬高，不让她够到，“还很烫，晾一下再吃。”
“好的。”眼见食物第一时间无法入嘴，现实的魔女又转过头，她屏气凝神，万分投入地重看起在阿希尔德眼里寡味至极的魔药比赛。
就是把一些东西磨一磨，另一些再碾一碾……怎么在她眼里就那么有趣，他想着，难道比和他说话更有趣吗？
他随手扎起一只其实晾得差不多的小丸子，喂到她嘴边，“吃吗？”
忙着看比赛的魔女心不在焉，“谢谢，”感到唇边的热气，她无意识地张开口，甚至没意识到究竟是谁在喂她东西吃，“嗷呜。”
“……”
阿希尔德就这样耐心地一颗颗喂完了她一整盒。
这种感觉很像在魔女的山洞，他想。她一只只地将小魔兽捏断颈椎，然后递到他身边，试探他会不会吃。
如果他不吃，这是大多数情况——她就会脾气很好地丢进自己嘴里，一点不见生气的样子。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当两人身份角色对换时，她却是那个完全不挑食的人，太容易取悦，有时也就意味着不容易取悦。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不舍手边的最后一颗。
“茜茜，张嘴。”
“嗷。”
等最后一场魔药比赛结束，陆茜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是今天的交换礼物吗？”她有点惊奇地问他，“你每天都有全新的花样，”又是黑龙秘药，又是不会断的头绳，又是会让擦掉文字变成蜂蜜的橡皮——她真的完全打不过，“你厉害。”她甘拜下风。
阿希尔德却觉得，既然她已经对这个习惯如此烂熟于心，那么是时候可以推进更深层次了。
“偶尔也要有一些非实物的交换啊，”他说，“比如，今天我喂你吃东西，向你了我的娱乐价值；那么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让我满足对你的好奇心。这正是我们情感上的交换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呀！”魔女爽快地点头，她的秘密很多，不论如何他问到的都会是最无关紧要的那几个，“你随便问！”
“……”她答应了，但他得小心。阿希尔德淡淡地想，绝不能让那只亡灵小偷察觉到他的探听。步步为营才是上策。
他很清楚，虽说亡灵偷走了她的视野、她的认知和思考，但它却偷不走她的记忆，她的过去与经历——也因此她能够时常保持着对事物正确而敏锐的嗅觉。
这样的魔女在一个错误的情况下绝会不付出自己的真诚，而面对一个正确的人，她总是怀抱以热情和善意；这么聪明的她，应该会明白他话里的暗喻，“告诉我，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从三年级开始，你会不会像我一样，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
“像你一样？一个声音？”
“嗯，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我，”金发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好担心陆茜今天有没有吃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小魔兽，去湖边呕吐；她早上出门是不是又忘喝黑龙的秘药，身上晒出斑点；明明是土曜日还迷迷糊糊地骑着扫帚来学校，结果发现铁门锁了，扫帚也忘了喂能量石骑不动了。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你有像我这样，脑海里不断地注意到一个人，继而重复和她有关的种种事，一遍又一遍，”少年向来优雅温柔的声音此刻带着带一点微微的沙哑，“好像是被谁控制了一样，不由自主，但却会因为主动地想起她而觉得高兴，因为她好久没有出现而感到沮丧失落——你有那个声音吗？”
“……”魔女听到胸腔里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一下，又一下，它好像快要长出一双翅膀，飞向一双蔚蓝如海宝石的眼眸，她轻声呢喃，“我好像有——”
会魔法的金色蝴蝶眨了眨翅膀，“真的？”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想听清她细如蚊鸣的声音，但唇角却不慎碰到了她微微发烫的耳垂，“嗯？原来你也有那个声音？”
“那告诉我祂是怎么说的。”少年的舌尖微微舔过那个地方，这里的手感和触感一样好，但不确定，好想再尝试一次，“我们秘密交换秘密。”
“它说，”魔女此刻的脸颊烫度惊人，她晕晕乎乎地回答道，“它说——”
第42章 第 42 章
“我觉得阿希尔德刚才是在向我告白诶。”
运动会第一日结束,回到山洞后，魔女跟脑海里的系统说，“你觉得呢？他有这个意思没有？”
“男人的花言巧语,信了才有鬼！”系统不屑地冷言道，转瞬又十分惊奇，“但你的意志倒是很坚定！”
它感慨地想，她方才心都跳得快成那样了，在大脑发热的紧要关头，连它都以为她要一时激动全盘托出的时候，魔女却仅仅是冷静地拿几句话随口打发了少年,“我还以为你会告诉他攻略和能量的种种呢！”
这小魔女还真不是个恋爱脑，这很不错,系统想。
“和你有关的事，那怎么能随便乱说。”魔女已经不再相信系统的话了，她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她想,刚才那个浓稠到黏腻的剖白气氛，阿希尔德望着她投入热烈的眼神，都好像在说他很喜欢她。
可正如系统所言，他又像是想用几句简单的甜言蜜语，来交换还不到时机的成熟果实，“我是想告诉他来着,”特别想,“但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把你摘出去。”
她回答道。阿希尔德的身份毕竟很特殊。
——所以萝比的做法就很不错，先写好稿子再多背几遍,她也准备这么做。
“我不会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就作出任何暴露你的决定,换位思考,你也是信赖我才肯帮助我的,我不能害你。”
“……”
小魔女的这几句回答让系统热泪盈眶，它想，它真是没白为她成日的殚精竭虑四处搜刮好男人！她值得！！！
“不过，”魔女又说，“我对你好，你却骗了我两次，这是事实，这点我没说错吧？”
“？？？”系统迷惑，“我什么时候骗了你？”——还两次！？！
“你不承认？”她讶异道。
这时一阵风吹来，山洞帘布挂着的装饰小骨棒叮铃当啷地互相击打，它们发出真相只有一个的权威之捶声
“第一次。”
魔女举起一根手指头说道。
“你发誓自己对如何解开魔鬼的诅咒一无所知，但当我说要用贤石的消息和你交换，你迟疑了，”这就证明系统之前所言非真，“你明知道怎么解开诅咒，但你却说不知道。”不管出发点是什么，这就是在欺瞒她。
系统“……”
——看来她脑子还真是越来越好使了，这她都能记得？！
“至于第二次，”矮个子魔女站了起来，她努力地踮起脚，将怀里她和阿希尔德在炼金术摊逛买的零碎小东西放到高柜子里收好，“你说我对阿希尔德只是朋友那样的好感，对朋友那样的喜欢，是吗？”
“那是因为——”
抓耳挠腮的系统试图为自己辩解，“你的确……”
它哑口无言，能随时感知到宿主情绪的系统，当然知道这小女孩对学校里的金毛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但是它此刻就是不想说出口！
“你都承认了吧？那么，既然你骗了我两次，所以我现在得让你知道两件事，”小姑娘伸出两根白白细细的手指头，在空中随意一划拉，“作为对你的惩罚。”
“第一件事是，因为说谎是很不好的行为，”魔女其实对此特别困惑，怎么会有人不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朋友，那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拥有的宝贵存在，“直到你想办法重新赢回我的信任为止，你以后说什么我都当你在骗我，或者你没把实话讲完！”
“我暂时是不会相信你了。”
自食恶果的系统“……！！！”
“至于第二件事，”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陆茜想，阿希尔德只是为了知道她的一个小秘密，便一口气对她说了那么多肉麻的甜言蜜语，他还亲了她的耳朵——像学校里那些轻浮的男生一样，他们都是那副样子。
但她却为此心跳失常，又不是夜巡一口气抓到了五六十只绒毛小魔兽的丰收时刻——她何必激动到如此？
陆茜在比拉索的校园情感论坛也混了不少时日，她甚至有个固马叫爱吃小魔鼠，于是此刻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提点，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便摆在这里。
“我喜欢阿希尔德。”这并不是像对待朋友或者同学那样普普通通的喜欢，她思索着说道，“我想我喜欢他，就像一只旱天跑到精灵树下跳祈雨舞的小耗子一样喜欢着雨水；一想到他，我会像只求偶的小癞蛙翻白肚皮那样，在床上来回的翻滚；而一看到他……”
“就好似看到一条肥美的大尾巴在我眼前摇来晃去！”
形容词十分汇量丰富的魔女生动形象地比喻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哎！”但奇异的是，说道这里也不知为何，这小女孩居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听到山洞外传来耳熟的窸窸窣窣，她飞快地跑出去，“汪汪！”
——奇怪，今天不是诅咒发作的三晶日，陆茜举起它，摇了摇它的尾巴，“你怎么来了呀？”
只是和魔女分别了不到两小时，便迫不及待喝了变形药水来找她的阿希尔德并不开口，它埋头在对方怀里不做声，由着魔女把它抱进去。
魔女则继续向系统诉说她的少女心事。
“虽然意识到了我喜欢他，”她说得正上头，一时半刻闭不上嘴巴，“但他太会勾引人了，”甚至比瑟奇拉更熟练的样子，两人不愧是亲兄妹，“如果不是因为黑龙的体液有剧毒，他又那么受欢迎，我想他早该交了很多个恋爱对象！”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系统“……”
小魔物“……”
魔女忧心忡忡，“你之前说得对，哪怕就算我喜欢他，他也真的喜欢我——爱也会消失，因为他的三心二意，”阿希尔德的情话竟然张口就来，说随便亲人也亲得下去，这令魔女冷静下来后无比吃惊。
想想之前他牵她的手都是一副无比熟稔的模样，未来的他肯会和瑟奇拉一样花心的！
“算了，”还是金院长的提醒靠谱，“男人什么的随便了，我要好好学习。”
魔女把一脸问号的小魔物放到头顶上，从书包里掏出课本，说完那些话，她就真开始认真学习了。
……
——爱情魔药的完工明明近在咫尺，陆茜却发现自己不再需要这种东西，因为她已经喜欢上了攻略对象。
——可是，对方却是个会用漂亮的长睫毛和柔软性感嘴唇勾引女性的花心预备，这令她预感不妙，魔女可是对爱情很忠坚的生物。
等帮阿希尔德解除诅咒后，陆茜想，她会立刻向他把一切剖白，顺便诉说出自己的心意，他拒绝倒还好。
但要是他答应了——
她必将说清楚，如果他敢出轨，两人恋爱期跟其他人勾勾搭搭，她一定会先打断他的腿！
第43章 第 43 章
不知为什么,分明是和平时一样的夜晚，阿希尔德却能感到魔女睡觉也气鼓鼓的。好似在为什么莫须有的事情恼火。
不过翌日一大早，她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全然忘记了昨夜的烦扰,神采奕奕地起床了。
……
“早安汪汪！”
在这雾气氤氲的幽暗之林,伴随着晨曦的轻阳从洞口稀疏照入,陆茜元气十足对着怀里的毛茸茸尾巴一顿猛吸。
随后她就利落地一轱辘跳下实验台，去洗脸刷牙吞药了。
“咕噜。”小魔物也打了声招呼，爪子对着她的方向摆了摆。
看着魔女忙里忙外的准备,阿希尔德却没动弹。
第二日的运动会开在下午,身为怪物的王子此刻也无需讲究仪态,于是他只是懒洋洋趴在被还带着魔女余温的被子里,一边随意地甩着蓬松的大尾巴,一边好奇他的前座早起后都会干些什么,他歪头朝她望去。
在魔女洗漱过后，他们先是一人吃了只她捉的几只小癞蛙（这个口感鲜嫩，最适合早上开胃），和一块硬的像石头、不得不先泡泡热水才能食用的黑面包（大概是她贪图便宜买的过期产品）。
尔后她又去摘了些只有在上午才出没的植株。阿希尔德见魔女聪明地用晾衣夹子，夹住不同草药的根茎,把它们倒着晾晒,这样能在不暴晒的情况下将草药上的水分尽量阴干。
因为不着急去学校,忙碌处理完新鲜采摘的药材,接着，她就在山洞勤劳地做起今天份的魔药练习。
洗漱、晾晒药材、制作魔药……
阿希尔德认真地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在了心里。
狭窄的山洞很快响起咕噜咕噜冒着浓紫色气泡的声音，陆茜将小型捕虫网上的几只绿蚂蚱一一摘下,用手挤出它们的汁液,又将碰过虫子的手消毒干净。
她心无旁骛,神情严肃地操作着，似乎制药于她是一件非常神圣、需要专心致志的事情。
——而对王子来说，魔女投入学习的表情分外迷人。于是他也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练习魔药、温习功课。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
直到数个小时过去。陆茜正专心阅读着一本边缘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的黑皮咒语书。
她不时用羽毛笔在上面涂涂写写，还轻声默念；这时，仿佛被谁提醒了似的，魔女才像是如梦初醒地站了起来。
“中午了？哦，难怪我肚子又饿了。”
看了眼时间的她恍然说道。
于是她放下笔，一溜烟跑到小魔物的身边，抱起被自己忽视许久的它，摇摇它的尾巴，“汪汪，你午餐想吃什么？”
“反正他下午也要去学校，”魔女边问边在脑海对系统说，“不然我载他过去，去食堂吃点好的吧？”
说到这个，她不禁又思考起昨晚因恼火阿希尔德的花心、被自己一时遗忘的问题：为什么明明不是三晶日，她的山洞门口却又出现了小魔物的身影。
——难道是他的诅咒还会日益加重？
而且她从未看见阿希尔德由人变为魔物，抑或反过来时的姿态——今天妈妈的咒语书她看了大半个上午，也只是囫囵吞枣，但有关魔鬼诅咒的地方她都重点做了笔记。
上面反复强调道，比起一盘散沙的笨蛋恶魔，精明强干的魔鬼们哪怕再狡诈，也会遵循等价交换的基本原则。
——所以一定是你从祂那里拿走了什么东西，祂才会让你付出相应乃至更多的代价，现在的问题是，阿希尔德到底从那位魔鬼大公那里索求了什么。
“你到底和他交换了什么呢……”
魔女轻声问道。
陆茜在思考正经之事，而此时的阿希尔德却像是被她的声音突然惊醒了。
他迷茫地眨了眨鲜红的破碎眼瞳，“……”
——透过逐渐炎热起来的森林日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盯着她着魔般地看了一整个上午，旁的什么也没做。
我和父亲越来越像了，阿希尔德若有所思。
在他的小时候，就经常见父亲拖着长长的黑龙刺尾，跟着忙碌的母亲到处跑，直到母亲说这种行为不成体统，禁止父亲这么做，父亲才悻悻地不敢这么干。
但是他比父亲幸运得多，他喜欢的人还不知晓真相——她只将他当成一只迷了路的森林幼兽，对丑陋的他也充满了照顾和偏爱。
尤其是昨晚，他还亲耳听见她说她喜欢他。
——她，说，她，喜，欢，他。
“……”
有多少人在清晨朝阳一睁眼，便能在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怀抱中醒来？
这已经是于普通人可遇不可求的美梦了。他想。
小魔物用爪子捂住自己的两腮，揉了揉。
它感到此时此刻，自己正陷于美梦之中。
--
陆茜下午来学校，就感觉阿希尔德怪怪的。
不仅不去比赛（问他就说全比完了），她走哪儿他都还跟着她——
大概是昨天被狂热粉丝撕袍子撕怕了吧，魔女想道。
就像她，在这样人山人海的场合，她也会戴着兜帽才敢到处走。
不过她也就是随便逛逛，看哪个学院有白送的一些小礼物，去蹭蹭而已。
像这种竞技比赛需要火热人气的时候，很多赛项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只要你去看几分钟，都会送你些不错的东西：
如魔武院会送拳头大的美味炭烤巨怪肉，炼金术有的摊位能白得一根金属痒痒刮，用它可以轻松地剖开一头魔熊的皮。
花里胡哨的魔法院送了形状不规则的魔法泡泡糖，嚼几下牙齿能变成彩虹（华而不实的东西，但免费的她还是拿了）。
而最棒的魔药院，他们送的是非常朴实耐用的实验手套、白铜天秤、黄梨木勺——甚至鼻涕虫消毒水也限量免费领取！！！
……
“运动会好好玩啊！”为了多领一次鼻涕虫消毒水，爱占小便宜的魔女专门摘下了兜帽，这会儿领完第二次，她边戴好帽子边感叹道。
往年低年级不大参与，她还以为就是无聊的比赛呢，“你不去和霍克斯一块儿参加那个拳击赛吗？”
她问阿希尔德。
陆茜说的是魔武技院的重量级项目，刚才她遇见了一脸雀跃的瑟奇拉，对方才从那边回来。
银发女骑士甩着满手的血（都是别人的血），还说那个很有意思，可以临时报名，别院也能参加。
“必须义务参与的，我已经都完成了。”
阿希尔德甩了下猫猫尾巴回答道。
看到银发蠢龙的那一刻，他非常庆幸自己下午做的这个决定。
跟着魔女，一方面是他还不想离开她，另一方面，“那里到处都是灰尘和汗液，”他皱眉道，“实在太脏了。”
为了避免追求者动不动上前搭讪的麻烦，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黑猫，趴在了她的兜帽里。
“好吧。”魔女并不强求——她喜欢阿希尔德，也喜欢猫猫，所以并不介意跟他待在一起，继续再混一个下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那边。”小黑猫伸出粉粉的肉垫指了指方向，收回时轻柔地戳了下她的小脸，刚才他用探知魔法聆听了四周。
“那边看比赛送一块汉堡肉。”
“好耶！”魔女拽起帽绳，秒速冲过去。
他们两人硬生生把运动会变成了庙会，就这样逛了一下午。
……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阿希尔德都如此度过了今年的比拉索四大院系赛——
白天轮到自己比赛的场合，他尽量五分钟内搞定，其余时间都围着魔女打转；
晚上则故意装作诅咒发作的样子，痛苦地在魔女归家的山洞前打滚抽搐（这样她便不会奇怪地问他怎么又来了，而是忙着给他喂恢复药顾不上考虑其他）。
一月余的运动会过半，沉浸在和喜欢的人每日贴贴的阿希尔德过得十分满足。
只是偶尔，听见魔女和那个亡灵小偷的对话，却会提醒他之所以做这些事的根本目的。
是的，长于宫廷的王子殿下其实非常敏锐，他早就从那天魔女随口打发他的谎言（她真的一撒谎就结巴）听出：那个亡灵小偷当下为她所庇佑，她似乎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那般看待，所以不会轻易告诉他任何和小偷有关的事情。
于是在反应过来之后，他便迅速换了一个试探她的方法。
而从魔女不时和对方闲聊漏出的信息，这些天他总结出了以下的结论：
1原来魔女需要他很多的爱才能有足够的能量，去供奉那只躲在女性身后的卑鄙亡灵；
2如果他的感情分量不够，该死的亡灵小偷会令魔女逐渐生病，甚至死亡；
“……”
那么他明白了，阿希尔德心道。
他想，其实这件事的解决方法非常简单：比他一并在考虑的、事关如何破解诅咒要容易万倍。
显然，虽说他现在已经非常喜欢陆茜，但是，对她来说，他的爱意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他必须更加努力。更加地努力去爱她。
——那究竟该如何从你本身就十分爱慕的异性身上，挖掘出她更多的闪光点呢。
他思忖着。最终有了一个答案。
……
就在今夜，变成小魔物的他趁魔女睡着的时候，他悄悄地拿走了她平日用来绑头发的头绳。
“……”叼着女性的私人物品，狂奔出山洞，小魔物感到此刻的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他第一次犯下如此罪行。
——我可真变成了一个无耻之徒！他不由得想道。
擅自拿走女性的东西（虽说这是他送给她的），这种只有下等小人才做的肮脏行为，简直彻头彻尾地违背了他从前追求完美的道德原则。
哪怕在今天之前，王子殿下都没想过自己会作出这等卑鄙行径。这是他人生的头一回。
但是，霍克斯推荐他的情感类书籍上说过：想要更喜欢一个女孩子，你就应该随身携带她的私人物品，让自己不断嗅闻她的味道，回忆她的美好，使她在你心中的痕迹更重，更深刻。
——偷盗是不对的，但这样我就会更喜欢她了！
握紧偷得来的发绳，阿希尔德一边冷静地深呼吸，同时更加大胆妄为地，他考虑着另一件最近他愈加想做的事情。
他想到每天一早，在魔女怀中醒来的时候，那头顶闷不透气的山洞壁都令人感到黑暗和阴冷。
哪怕洞口有一丝丝的光照，也很难大面积地进来——
而那样美丽可爱的魔女小姐，明明已病痛痊愈，她却无法得到阳光落下来的第一束亲吻，祝福她拥有灿烂美好的一天，这真是个不公平的遗憾。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阿希尔德专注地考虑着，他希望能在靠近上面的地方开几扇能透光的小窗。让这位令阳光也会眷恋她的小姑娘，能够得到一个光辉灿烂的清晨。
——而且说实在的，有时候夜间他较忙，去得晚，魔女就会忘记给它留门，直接关闭了魔法阵眼，会让它不
方便地等待许久。
但有了窗户，以魔物之躯钻山洞就方便得多。
想进喜欢的人的家里，他也随时都可以进去。不用在外面苦等了。
“……”
将偷来的少女私物剪成两半，一半缠在看不见的肘部，另一半藏进袍子的深处时，金发少年心道——
等明天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先想想办法，用魔法炸几个容易爬进去的小窗。
还有，偷别人的东西绝并非君子所为，所以他仅会做这一次。
阿希尔德此刻在心中对神明认真地起誓着。
第44章 第 44 章
为了不令魔女发现,阿希尔德当晚就将另一条新头绳作为替代，连夜悄声无息地运了回来。
其实商店里适合她的款型，只要是金色和黑色的他全都买了,抽屉里堆了几百条绸带等着送——他想,但一向粗心大意的小魔女应当不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陆茜果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只是在第二天起床嘀咕了一句,“好像我的发绳变得紧了些？”
于是她将发绳缠在手腕上，今天干脆不扎头发出门，系统最近又开始整天睡觉了,眼下它迷迷瞪瞪地问,“你要去上学了吗？”
“是啊！”魔女回答。
她最近忙得颠三倒四,白天要去运动会赛场薅羊毛,晚上回来调查和魔鬼诅咒的相关书册,到深夜还要等着小魔物摇着尾巴地来找她睡觉——
“你又开始能量不足了？”她问道。
“废话,”系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不都是因为你对象！”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互相僵持着：系统不想让魔女跟目前的攻略对象绑死，只想看他被诅咒纠缠越陷越深，早点发疯，好让她换人；而魔女也不松口告诉它贤石的具体位置,宁可自己没日没夜地查资料找线索。
不过,系统很有自知之明,就它这幅要身体没身体,要力量没力量的虚弱模样，哪怕知道了贤石在谁身上，它也只能求着魔女去帮它获得。
如果它不休眠节省能量,剩下的这些最多只够他们混完这个学期了。
“我多休息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
它嘟嘟囔囔的话,陆茜权当没听见。
她死了系统也会死,她不舒服它更不适。
——所以它休息同样是为了它自己，说什么都是为了她，魔女想，我可不傻呢。
“咕噜。”这时小魔物从它的坩埚床跳下来，用尾巴蹭了蹭魔女的小腿，和她进行了一个早安的贴贴。
“真是够黏人的家伙，”看到这一幕的系统阴阳怪气地说，“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缠着你！”
自从在阿希尔德身上薅不到能量，这只无情系统的嘴脸就变得非常快，一改曾经对他热情四射的谄媚模样，它简直恨不得立刻告诉魔女这个金毛小子的真面目。
但是它此刻尚且还有理智，不知为何，系统想，阿希尔德·法兰特的正常线已经满值，再也从他身上挖不出血肉；但是，他那条看不见数值的隐藏线路却依旧在零星地涨，每天或多或少都能收获到一些——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这很奇怪，但它知道因此便不能这么扔掉他，既然他还有用处。
“宿主，你在学院赛没看见什么大帅哥吗？”它问，“我记得你们学校武技系有不少身材极好的帅气男同学！”
“好好找找，说不定里面会有你喜欢的男人！”
它苦口婆心地劝道。
“啊可是，”魔女揉了揉眼睛，她弯腰从地上抱起小魔物，回了一个贴贴，“运动会我又没有比赛，去不去都行，我现在去学校只是为了见阿希尔德呀！”
说着，她高高举起长得越来越像猫咪的小魔物，深情执起它的两只肉垫——左边一只，右边一只，仗着小动物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傻乎乎模样，她嘿嘿乐道，“阿希尔德，我好喜欢你，你知道吗！”
“……”
陆茜将猞猁猫魔抱在怀里，原地在山洞转了几个圈，又抱着它跳起去年期末舞会的交际舞——因为当时没有男生愿意和魔女跳舞，所以她学了舞步后，偶尔会在山洞抱着扫帚自娱自乐。
“阿~希尔德，你~亮晶晶，”魔女哼着自己原创的曲子，“我~喜欢你！”
“好土的歌词！”系统捂耳大喊，“你能
不能不要再唱了！”
魔女才不理它，等唱过了瘾，她才换了袍子去学校。
……
比拉索三年a班教室门口，那里正站着一身雪白魔法骑装的高挑金发少年。
他正在跟人说话，站姿如以往般完美，神态晏然自若，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情绪有所动摇。
“殿下，今年的混学院比赛，相信您一定可以为魔法科院夺得桂冠，”围着他的几个男生一脸热切，“还有我们会……”
同对方微微前倾的热情相反，阿希尔德的态度隐含漠然，仔细看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根本没将心神放在当下哪怕一秒。
随口打发走了这些男生，他继续等候在这里，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张深邃美丽的冷漠面庞才微微露出一个笑意。
“嗨，阿希尔德……哎呦！”
因为匆匆从窗户飞进来没把握好距离，急急刹车的陆茜一时没控制好自己，本来脑子和身体就不怎么配合的她脚崴了一下，直接撞到了金发少年的身上，把对方撞飞到了墙上。
“哈哈哈哈哈！”系统颅内狂笑，“创死对方，这就是你表达喜欢的方式吗！”
“……”阿希尔德揉着额头站起来，“一大早的你真热情，茜茜。”
同样一屁股坐在光滑的尖晶石教学楼走廊地上魔女捂着脸，“对不起啦，”她耳根都红透了，沮丧地说，“你就当我是一只跳跳蛙吧！”
从不需要人扶，她嘟嘟囔囔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起来，“我上次还轻松地滑进来了……”
大概是能量真的不太够了，她想，以前她都能精准落地的。
“摔得袍子上全是脏东西，每次都这样，”依然是刺目到耀眼的美貌金发男生按住她扭来扭去的肩膀，“等会，你别乱动。”
他蹲下身来给她拍后面弄脏的地方，和头发上沾的灰尘，顺便检查她有没有哪里摔痛，这会倒一点也不讲究自己高雅的洁癖了，“下次要小心点，撞到头你会变得更傻的。”
“你才傻。”魔女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啦，”蹲在地上的金发少年仰头看她，顺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在上面亲吻了一下，“我傻。”
阿希尔德对上她是真的一点点脾气都没有，魔女酸酸甜甜地想，那他也一定是喜欢我！
——可不可以现在就向他告白呢？
魔女思索着最近从那些咒语书得到的信息，她试探着问，“阿希尔德，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习惯了魔女思考问题总是跳跃性的，不着边际，你永远猜不到她会说什么。站起身的阿希尔德同样在思考另一件事，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她，“我最想好好地睡一觉。”
“好好地睡一觉？”
“嗯。”
习惯性地牵着她的手朝热闹的比武场走去，两人十指交握，魔女晃来晃去——她现在走路有些不好的习惯，喜欢学蹦蹦跳跳的兔子，所以他只能作为基石，走得更稳妥些。
他回忆着道，“我三岁的时候，被父亲命令必须背完《魔法全咒》，那时候睡眠完全不够，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所以就非常想休息。
而《魔法全咒》里面有五万多条咒语，为了讨母亲的欢心，向她展示自己是个优秀的继承人，他没日没夜地背诵，花了三个月终于背完。
但是因为考核的时候太紧张，他那天临时背错了几条，没比过母亲另一个优秀的私生女，回来后就被怒气冲冲的父亲用尾巴抽了一顿，浑身青肿，饿着肚子关了三天。
“好吧，”阿希尔德不太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展露他黑暗的一面，但他认为两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于是他告诉魔女，“我小时候
最希望的事情，其实是希望我的父亲早点死去，我母亲能快点和她那个比父亲待我更温柔的真爱情人再婚。”
“当时的我每天都在祈祷这件事的发生。”
“……”
魔女若有所思。
——她听别人讲话有个坏毛病，那就是从来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
比如现在，阿希尔德向她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就是伟大的法兰特帝王，奈·法兰特，继位几十年在民众眼中兢兢业业政绩完美，和黑龙王夫恩爱广为流传的她，居然有真爱情人！
但对别人家八卦毫无兴趣的她直接跳过了这点，甚至一点都没有探究的意思，“那你的愿望有没有一个实现？”
她问。
“显然后一个没有，”系统闲闲地在她脑海说道，“安菲·法兰特不光没死，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据说安菲那家伙每年要花大概法兰特帝国税收的百分之一，用在保养那张万年不会变老的脸蛋上，“那个老窑男！”
不过系统倒很好奇，“黑龙一直保持人类的模样也是会衰老的，”但安菲那老窑龙活了几百年，好像模样都没变，“你说他究竟是用什么办法保持自己青春永驻的呢？”
“自然一个都没有。”阿希尔德随意地回答了她的话。
不论是好好休息，还是母亲的真爱上位——前一个，直到每晚去她的山洞，被她搂在怀里睡觉，没有魔鬼的侵扰，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舒服的安眠。
而后一个，十年前，瑟奇拉的父亲就被他的父亲亲手杀死了。
“我——”觉得这个沉重话题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阿希尔德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被踮起脚的魔女捂住了唇。
“等会，你先等一下，”魔女此刻的模样似乎有些苦恼，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又在对谁说话，“你也等一等。”
在那双蔚蓝色眼眸疑问的注视下，她向金发少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接着她对系统说，“你别开口了。”
“你们俩个人同时在我脑子里说话，我反应不过来！”魔女诚实地说道，“刚才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清，现在头晕目眩的，你们先一个一个地说！”
阿希尔德微微挑眉——他们？一个一个说？
系统：“……！！！”
——这个小笨蛋！
——她全都暴露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系统真是要被这成事不足的小魔女气死了。
它有过掉马的决心,也行动过，之前还是它主动引诱魔女，当着攻略对象的面和自己说话——
当时的它急于求成,想让对方知道宿主只有得到他的好感才能活下去。
但那之后它就很少在攻略对象在的场合开口了。
毕竟多说多错,万一骗骗小魔女还行的“恋爱攻略系统”,这个假身份借口一朝败露,大隐隐于市的自己很可能被那只讨厌的魔鬼发现。
婨奈尔死后，那家伙已经彻底疯癫了，不仅杀光了她曾经的所有情夫陪葬,还跑来人间四处惹祸,甚至和贪婪的恶龙勾结,祸害小朋友。
它可不要陪祂玩,它还有要紧事做,没那个闲工夫呢！
系统无奈地想道。
但是,魔女刚才的一番话——却等同于直接等于告诉了它和她以外的第三者，它是只在她身体里苟且偷生的寄生生物，体态还非常弱小的事实。
而知道了这件事的金毛小子，恰巧，他是个随随便便就能使出七级清洁咒、六级快乐咒、高级悬浮咒变形咒……等等强大魔咒的有为后辈——
小黑龙的嫩尾巴还没长出多少刺,但身为安菲那老窑龙的唯一倒霉崽子,系统并不愿轻看他的实力。
甚至一开始,它让魔女绑定他为第一个攻略对象,也是看中了他的优质聪慧，但如果再令他继续深入，找到将它强行拖拽出魔女心脏、这个快乐老家的方法……
想到那样的后果,系统突然一个激灵。
它吓得某条尾巴都开始打结了,“宿主！宿主！！！”
“……”
陆茜这会却没空搭理它,都说了一个一个来，魔女只有一只，别急。
“所以，”缓了好一会，她自言自语地总结道，“明明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但……”
——阿希尔德仍是被魔鬼给诅咒了。
那么很显然，是有人拿他作为祭品，换取了那个人想要的东西。
那他还真可怜，魔女心想。
不知自己已然暴露的魔女光顾着同情别人，她思索着，既然如此，究竟是谁，使得他不得不付出那个“等价交换”原则的人是谁？而且他交换的“索求”又是什么？
——必须尽快弄清这件事，她有预感，搞清楚它就是解开阿希尔德被诅咒的关键！
……
而阿希尔德同样在想，原来陆茜的脑子时而不灵光，偶尔像刚才那样傻乎乎的撞上教学楼，竟还有这个理由。
可怜的小魔女啊，阿希尔德心道。
换作自己，脑子里总有只该死的寄生虫在喋喋不休，跟他没完没了地说话，他或许也会把生活过得稀里糊涂。
幸而她现在有了他。
所以现在解决那只虚弱的亡灵之前，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弄清她和它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对我感到很好奇，”他说，“以后我会慢慢将我的所有过去都告诉你。”
但今天就聊到这里，以免她变得更傻里傻气了。
金发少年修长的手在她嚷嚷着转不过来的小脑袋上按揉了两下，这次没被拍开，运气不错。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场台。”
--
比拉索运动会两周过去，大半的学生都在这次校赛体验到了热血激情，丰收和竞技的快乐。
唯独魔女对它的最大印象，是四个学院对比下来，炼金科院因摊位最多，能白得的小礼物也最丰盛。
魔药院系虽然也不错，但因多次冒领药水被认出，要求归还部分，狼狈不堪的魔女立刻逃走，随后她被禁止一周入内。
一走入到处是人的比赛会场，陆茜到处找寻着今天的炼金系将摊位摆在哪里——
他们的比赛场地时而在天上，是一只胖嘟嘟飘在半空的热气球；时而深藏于地下，位于兔子打的洞窝里，每次想找到还不容易。
从这个角度说，炼金术是个可以很浪漫的学科。
四处张望的魔女很快找到了正确位置——他们今天是架在一座彩虹桥上，很多机械爪臂正从桥头桥尾的两端伸出，露出肱二头肌，大力驱赶着附近的白色云朵，以免遮住选手和观众的视野。
找到了目标，准备去蹭点东西的她偏头问阿希尔德，“今天你是变猫猫还是小狗呀？”
阿希尔德正想变成黑猫缩进她的兜帽里，不过还是习惯性问她意见，“你说呢？”
“小一点的动物吧，我今天没扎头发，你可以藏进我的头发里。”
“好。”
阿希尔德答应了。随后，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只背生爱心斑块的粉色花栗鼠，“吱~”
花枝鼠在魔女的双手上转了个爱心形状的圈圈，然后冲她抛了一个飞吻。
“……好可爱！”
——而且看上去好好吃！！！
魔女立刻捧着他毛乎乎的小尾巴撸了一把，忍住没亲上去，她将对方小心地塞进自己的长发，愉快地准备继续逛运动会。
系统：“……”
平时对这种小两口打情骂俏的场景，它一向以白眼嗤之，但今日放下身段，仔细观察后，它居然越看越心惊——
不对劲啊，它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就算是纯血黑龙，也不该有这样过于精纯的具现魔力！
从前看他袍子上的那些胸针，肩章，领结，流苏……挂那些闪亮的魔力降幅器宝石，就显得过于坠余，看着奇奇怪怪了。
而现在——
这可是没喝什么作弊变形药的情况！
它想。
纯粹靠自己从人形变成动物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这应是非常成熟的魔法师才具备的素养技巧，需要对魔力的极度精准操控才行。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若说常见的猫狗变形是课堂知识，熟能生巧多练练也能学会；但要知道，想将人相对巨大的骨骼，塞进一只小小耗子的身上，绝不可能是一件很舒服很轻易的事，阿希尔德却能说变就变。
——似乎他有着一股深渊般庞大的无限魔力，随时供他使用。
系统张开嘴想告密，“宿主……”
话刚开口，它却浑身猛地一哆嗦，“！！！”
与此同时，魔女突然捂住自己的脑袋，“阿希尔德！”
——它竟然拿小爪子敲她脑壳！男孩子真幼稚！
“……”小花栗鼠自然地收回小爪，“吱。”抱歉。
正如森林里的野生花栗鼠在发现一枚果仁时，会先敲敲探探，看它能否被储藏进颊囊，是好果仁还是坏果仁——他也在用魔法试验那只亡灵平日和魔女说话的具体位置。
可惜没找到，它好像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和陆茜交流的，阿希尔德遗憾地想。
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
而系统意识到它某条连接魔女大脑的狐狸尾巴差点暴露后——
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它立刻收回了那条火红的毛绒绒幽灵尾尖，它今天再也没有出过声了。
--
随后的几天，系统安静地像个真幽灵一样，只有在王子和小魔物皆不见身影的时刻，它才敢偶尔出来说句话。
但这样的时候毕竟是少数，习惯了和魔女没事逼逼叨叨，它简直快要憋坏！
直到运动会的混学院赛正式开始，身为魔法系代表选手和三年级会长的阿希尔德忙得脚不沾地，它才终于能抒发自己满心的吐槽，甚至连掉了马的事都抛到一边（反正暂且没事），整日在魔女脑海夸夸其谈，口若悬河。
——太寂寞了，它想，没人说话可太寂寞了！
——一定要早点解决那个金发小子！！！
它想。
……
这天魔女晚上回家，她发现自己一直住的山洞多了几个手臂粗的爪痕深口，刺穿了洞穴的表皮，光线从外面漏了进去。
“啊，森林里的魔怪巨鸟来这边打架了，这是它们爪子挠出来的吧！”
看到这一幕，陆茜很自然地联想起上次暴雨彻夜搬山洞的经历。
“以后下大雨肯定会漏水，我得先把它们堵上！”
说着她把书包丢进洞里，从实验台捏了一把培养土，撸起袍子就准备爬上去。
系统却知道这几个洞哪怕被魔女塞东西补好，也八成还会再有——
哈！终于被它逮到机会了吧！这洞八成就是那个金发小鬼干得好事！！
“我看这更像是魔法的痕迹哦，”它又开始没安好心地诱导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破坏你的山洞？”
它满心地希望魔女能因为山洞被人损毁的事，晚上大发雷霆，吓唬吓唬那行动越来越过界的混蛋小子。
——可恶的尾巴贼，竟然随便破坏山洞，这可是它和魔女的家！
它要先给他一个教训！
“是吗，”魔女看着地上洒落的大片棕黑羽毛，这明显是飞行魔兽打斗时遗留的残迹，她想了想。
“但这又不是我的山洞啊。”
她说。
“不是你的山洞？？？”
“是啊。”
堵好了那几个手臂粗的爪眼，魔女“嘿咻”一声跳下来，跺了哆靴子上沾的土。
“怎么不是你的了？”系统困惑，“这里不一直都是你住嘛？”
“你看咱们住太久，不光是我，连你都忘了，”魔女认真地纠正它的说法，“这是别人的地盘啦，我还从来没付过房租。”
说着她俯身拾起一枚羽毛，在自己袍子上蹭掉灰尘，又蹲在地上把它们都捡起来。
——魔怪巨鸟的羽毛煮沸加热，熬出来的明目魔药能缓解雪盲。这个一枚在药店能卖不少银币。
想到银币，魔女忽然叹着气问系统，“咱们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系统皱眉数了数，“算上你给人跑腿，大概有十五枚金币零四十个银币，”铜币她总是忍不住花掉买小零嘴，“怎么，你想找到那个森林的主人，给他交住宿费？”
系统同样不知道这座魔沼森林是谁的领地，往往森林都是有主人的——这点它很清楚。
但是，反正对方也没跳出来辱骂魔女无耻，说她偷占了他的山洞，两年都不掏一分的在这里厚着脸皮，白吃白喝。
她下学期就能去比拉索的学生宿舍住了，干嘛管这些呢！
“没事，你都快跑了，不用给他交钱。”系统怂恿，“他这两年都没来找你的麻烦，”八成这个森林的主人是个贼富有的臭精灵老头，精灵有时候闭眼冥想一觉，整个世纪就过去了，“你安心啦。”
“本来我的确没想给他交钱的。”左右看了一下，见周围没有人，魔女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话。
因为她很快就会搬进自己憧憬了许久的地方，从那以后，她早起再也不必跑到远远的湖边，冬天也得用冷水洗脸刷牙了。
多好！
她已经提前考察过了：女生宿舍里有干净的水龙头，一拧开就能冲水，甚至可以控制冷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免费柜子，
可以随便放你的衣服和东西，而且最关键的是——
那里有床！有躺上去软软乎乎的床！她终于可以睡床了！
更别提还有两个香喷喷的俏尾女孩子一起住，宿舍对陆茜简直是天堂。
“快结束吧这学期，”魔女前段时间还总是心中默念，“我想搬走，我想住宿舍。”她连晚上做梦，也总会梦到自己已经搬家了。
……
“可是，”现在的她却想着，“如果我就这样搬走了——”
那么诅咒发作时、需要她祝福之吻的那只小魔物，等他三晶日闯进空荡荡的山洞，却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时候的他又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去女生宿舍挨个敲门找我吧，”魔女说，“它连我住几栋几零几都不知道呢！”
第46章 第 46 章
“所以你就不打算搬家了吗？”系统问。
“暂时不了,”但她早晚会搬走，魔女想，起码是解决了阿希尔德的诅咒之后,“所以我当下必须时刻多凑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本来两个月后，等期末考试一结束，她就可以赖掉山洞钱悄悄溜走了（小声）。
届时哪怕森林的主人出现在这里,为痛失的东西撕心裂肺捶胸顿足,发誓要抓住那个窃贼小偷,她也并无担忧。
“但是我现在走不了,”那么等对方突然来了，她就得先缴一大笔房租,“还有下学期的学费,肉排费，新袍子费……”她掰着手指数起来。
——还好羊皮纸和羽毛笔不用花钱，是学校免费发的，魔女算着算着，这才惊觉平时不吭不响的零嘴是一笔多大的开销！
她决定以后要少吃几袋多多鱼卵了。
系统对金钱没太多概念，它都多久没花钱了。
“既然资金紧张,你不能问先阿希尔德借点吗？”
“问阿希尔德借？”
“是啊！”
系统回答。
毕竟渴望搬家的小魔女留在这里等待被催债,都是为了那个金毛小子，“信我，黑龙都富得流油呢！”
起码它认识的黑龙找到对象,各个靠得都不是那拖得老长的长刺龙尾，而是狡猾的金山银山。
听系统这么一说,魔女也心动了。
她记得连霍克斯的领口都绣了好多金子,阿希尔德应该是很有钱的,“那我先写个借条吧。”她想了想，“就借一百金币，”朴素的小魔女感到这已经非常多了，全部还完估计要到四年级。
哎，她一般是不会愿意向人借债的，这多少丢伟大魔女的脸，但她现在手头确实有点紧。
“阿希尔德喜欢我，他肯定会愿意借我一点钱。要是换作是我，我应该也会，会会借给他……”说到这句话，魔女的舌头突然像打了结。
于是她匆匆掠过这茬，只顾着低头写欠条。
“魔女陆茜，滋今日于山洞向汝借款100金……本人立誓明年的今日，必将……”
--
翌日，天尚未明亮起来，昨天用培养土填上的爪洞便被一阵滂沱秋雨打湿，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到她的脸上，将魔女惊醒了。
天色也阴沉沉的，透过那些稀稀疏疏的爪眼，她隐约看见了一只蓝色的巨龙摇摆尾巴，在云层之中咆哮着穿梭飞过。
魔女擦了把脸，她跟系统说，“今天是三晶日诶。”
……
下雨和三晶日也影响不到学生们对混学院赛的热情。
弥漫整座运动赛场的火焰墙壁围绕着比赛场地，烟火时而从这些大雨浇不灭的巨焰中腾空射向天际。
陆茜刚走上观众席，一大群的粉色小妖精从天而降，向此刻正坐在位子上吵吵嚷嚷的观众们撒下酒心动物糖和可丽甜心饼等免费零食，饮料，甚至是帝国旗帜（咬一口可以变色），哄抬气氛。造成一阵热闹性质的哄抢。
“嘿，那瓶小妖精酒是我的！”
“你放龙屁，明明是我的小指头先沾到它的瓶口！”
这些东西全由阿希尔德的父亲，安菲阁下赞助，包括外场的火焰、绽放在整个赛场的昂贵魔法烟火，燃燃升起的烈焰大多是一个女人的头像，或者是她骑着一头黑龙的骁勇姿态，许多人一看便认出了这位女士的真实身份。
“这不是奈·法兰特陛下？”
“她那双雪蓝色的眼睛和阿希尔德殿下好像！”
“英雌配美人，她和安菲王夫简直不能更般配了！”
一大早，各大赛场就坐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年级学生老师——白色的沙漠，
深蓝的海洋，茂密的雨林，如轮转沙盘般按照不同的次序，选手们在一片欢呼声中依次上台。
魔法系往往会对上魔武技系的学生，讲究的是擂台赛pk对战；而炼金术则对上魔药科的学生，他们不打架，只是比赛拼装/制药的精彩程度，谁能吸引更多观众投票——更受欢迎的当然是前者。
毕竟，大部分人屁股都坐在了这里，手里还抱着桶魔法爆米花，看魔影大片的架势都做出来了，当然想看的不是温温吞吞的表演秀。
“我的天，今年真刺激！”
陆茜原本空着的旁边，坐下了一个大口喝着魔法泡泡胶饮料的狼兽人男生。
一口灌完这瓶饮料，男生顿时从鼻孔吹出一个硕大无比的彩虹泡泡，他的牙齿也变成了彩色，“阿希尔德殿下对上瑟奇拉大人，上来就是黑龙对银龙，可以看猛龙之间的魔法厮杀和残酷武艺决斗——”
“这简直太酷了！酷毙了！！！”
男生搓着两只狼爪，表情激动地说道。
像这种角逐打斗向的比赛，最需要的就是旁边坐着的人也能和自己热情讨论，于是他积极地转头，“同学你怎么看？！”
“……”
陆茜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但还是回答了他，“我坐着看。”
男生：“……”
“咦，你不是那个，”顿了顿，被怼回去的男生，突然嘴巴张成o型，他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狼爪，因为一时惊讶，头顶冒出了两只雪白的绒毛狼耳，“呃……”
他努力挠头回忆着对方的称呼。
“魔女琪琪！”
他恍然大悟。
“人家叫陆茜！你这白痴！”
随后他的头顶突然挨了一拳。
一个漂亮狼人小姐姐坐到了他的旁边，她看起来和狼人男生的关系亲密，“对不起哦，我男朋友看着像狼，其实他是头从来记不住别人名字的大笨狗！！！”
说着，小姐姐赔礼似的递来一桶新出炉的魔法爆米花，是陆茜很想吃但因为最近要省钱没买的观赛零嘴，“你吃吗？”
“谢谢。”魔女也很自然地拾起一粒，“月光味的？”
她吃出来了。
“嗯，我最喜欢这个口味。”小姐姐命令满脸尴尬的男友和她交换位置，她坐到了陆茜的旁边，随口便和她聊起天，“你今天没带扫帚呢！”
……
“你现在也成了和你对象一样的校园大红人了啊，”系统感叹，“随便两个不认识的其他年级学生都叫得出你的名字，还知道你随身携带扫帚，”它啧声问，“你猜待会会不会还会有人让你签名？”
系统如平日那般啰嗦闲聊，但此刻的魔女却陷入了比来看比赛的任何人都要振奋的情绪里。
因为今天她认识的同学都有晋级项目（萝比他们是很优秀的a班学生），除了不参与任何校园活动的魔女，大家身上各揽各的任务，她只能随便找了个离第一场阿希尔德赛事位置最近的地方坐。一个人来看混学院赛。
——结果入座没多久她就和旁边的陌生同学先说上了话，还接受了对方女朋友的零食，甚至品出了味道，大胆地讲出它的口感……
这一系列的操作令社牛也会叹为观止，要知道几个月前她还是个社恐呢！
“我成长了啊，”魔女想，原来人的成长转变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甚至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阿希尔德的比赛快开始了，第一次要看见他的黑龙本体，魔女还有点小激动。
于是一边和隔壁毛绒绒的狼人女生聊天，她一边等待着第一场的开局——
就在这时，沙盘演武场上刮起了大风，上一瞬还
阴风阵阵的天色徒然光芒炸亮，一刻不停的雨水像是被一只黑龙爪猛地攥住，这一时刻，没有任何人感觉到那连绵不断的雨打落在身侧，反而脸上升腾起某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一个拥有神赐般无瑕美貌的金发蓝眸少年，在众人眨眼的下一秒出现在赛场，他站姿挺拔，如用精确量尺验出的标准贵族仪态，一寸不多，一寸也不少。
陆茜顿时听到旁边的狼人小姐姐破音叫喊道，“啊啊啊啊啊阿希尔德殿下！！！！”
和她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不同区域观众席同时发出令人耳晕目眩的尖叫，它们震撼着观赛众人的耳膜。
随即，当长银发的英武女生一身深色的骑士制服，她打着哈欠，扛起一把银色的标枪出场时，很多观众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甚至有人被那浪潮般的刺耳尖喊震击到面容都扭曲了。
“……”
早就在之前看阿希尔德参赛的时刻尝到了教训，陆茜在狼人男生眼球暴突，无力地伸出一只狼毛茸爪，一副被音浪吼得要现场晕倒的时候，无比淡定地拔下了一枚困困耳塞。
她绕开满面赤红、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在发出高分贝音量的狼女，将那枚困困耳塞向狼男递过去，“聊有胜无。”
“呜呜呜谢谢！谢谢你！魔女小姐你是个好人！”
对方流着被刺激出的眼泪，分外感激地接过。
过了好一会，台上的观众情绪安静下来，尖叫声终于暂歇。
赛方赶紧趁此时机，开始一一介绍选手，等得不耐烦的瑟奇拉正随手把玩着她的标枪——今天虽然用不着，但带着它总能给她带来胜利女神的光辉。
尤其是面对阿希尔德，银龙想要获胜、想把他那张高高在上的态度踩在爪下的欲望更是旺盛！
“啧，阿希尔德，”她痞笑说道，“一看到你这幅碍眼做作的乏味姿态，我就又快忍不住要巨龙化，想把你像虫子一样给碾死了。”
虽然笑着，女生那冰冷的银色竖瞳里面却没有多少感情，“听说你最近也开始忙着寻找【爱】了——这个过程有趣吗？”
说着，银发女生的皮肤上隐隐凸出鳞龙的纹路，这正是诅咒开始的标识，不过她毫不在乎。仍是吊儿郎当地说，“真好奇小魔女知道了真相的表情。”
“……”
然而阿希尔德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搭理她的赛前挑衅。
站姿端正的他其实从头到尾都在走神。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没有陆茜在身边的每一刻都变得越来越无聊，从早上的准备到现在的校赛，整整四个小时的空白会面，一切都无聊到他快要无法忍受——如果这场比赛能像之前那样简单解决就好了，他想。
但学校不会刻意安排他们两人打斗，这应该是出自他母亲的意思，大概想看看他们二人的实力各自如何。
“……”
于是阿希尔德一语不发，他皱着眉脱掉外衣，终于显露出总被袍子遮掩的健壮漂亮肌肉线条，“别废话了，”金发少年此刻的表情甚至有些隐隐不耐烦，“要打赶紧打。”
平日总是礼貌文雅的王子殿下，此刻却露出了脱瘾患者戒断时的烦躁感，一股漫不经心的冷漠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黑龙异化的鳞片刺穿了他的皮肤，“你老实挨揍五分钟，”他对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说道，“我尽量避开你的脸。”
“哼，”瑟奇拉微微一笑，“你确定你想赢我啊？”
“今天那个男人可也来了，你是要让他看见你把我打得半死不活，令他在比完后骄傲地扑上来，叫喊着‘我亲爱的希尔小宝贝你真棒’嘛！”
想到那恶心做作的那一幕，两人顿时都不禁皱了下眉头。
“而且，”银发女生
伸出一根狡黠的手指，她晃了晃，“我有过很多恋爱经验——想要成功和女人表白，你就要先狠狠打动对方；比起送她胜利女神的平庸桂冠，你伤痕累累的柔弱灵魂更能令她心动。让她知道在她心里你原来那么重要，看见你受伤她会心疼，这样才会无往不利。”
“所以，你怎么选择？”银龙问。
“……”
听见后一个答案，阿希尔德认为他甚至不需要选择。
“那你别打我的脸。”他语气简短地说道。
第47章 第 47 章
阿希尔德话音落下的下一瞬,从沙盘的演武场徒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比拉索整个运动场都发生了剧烈的震荡！
怒吼声擦过空气震入胸腔,令耳蜗一阵阵嗡鸣,赛台周围的学生们纷纷抬头望去——
但那道黑色的磅礴巨影彻底遮蔽了天空，他们什么都看不清楚。
“啊啊快快快，明亮视野的火把咒语搞起来！”
“哪里？哪个方位？！具体魔法坐标报一下！”
“我看到了,呜哇,龙干架就是凶狠！”
两龙打斗落下的滚烫热血泼洒在观众席上,生怕被龙血腐蚀,众人立刻一阵躲闪，视网膜前闪过忽明忽暗的奇异斑点,担心错过了精彩的厮杀场面,有人甚至将放大魔法叠了十倍的精准度。
“这是谁的血！这么多！到底谁赢了啊？！”
“黑龙明显占优势，我赌阿希尔德殿下！！！”
“骑士科的一向皮糙肉厚更耐打，我赌斯里维尔瓦奇！！！”
片刻后，无需旁人再继续争论，胜负很快分明。
只听“砰”地一声，先是一条鳞片闪闪发光的银色巨龙从高空跌落,狠狠砸在演武场诺大的空间赛台；随后,另一条黑龙才缓缓落下，化形为人。
“嘁！居然输了！”
用手肘粗暴擦了把唇角的血，输掉的英武银发女生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这洁癖又爱讲究优雅脸面的家伙不会被她几句话说服,但他那一瞬间的迟疑还是令她记在了心里。
“你演我是吧？”瑟奇拉接过裁判送来的高级恢复剂，喝下,这才逐渐恢复血色,她啧啧两声,“还说什么不要打脸……”装出一副愿意挨揍的样子！
结果转身就一爪将她腹腔差点切开，果然男人的小心眼最多了，“这叫兵不厌诈？”
重新将自己打理得体的阿希尔德本来不想开口，裁判刚宣布完结果，他正急着离开。
听到对手的质疑，顿了顿，他回答道，“我没想骗你。”
他确实被她的提议打动了几秒，但——
“你的诸多经验好像并没有教会你，”阿希尔德对给别人上课毫无兴趣，他像是随意一提，“喜欢和爱的真正区别。”
能在自己做噩梦流泪的时候，忙着蹲在旁边用魔药瓶收集泪滴的魔女，应该不会为他的伤痕累累而感到揪心；或许她还会眼前一亮，毕竟黑龙腐蚀性的剧毒体液是令许多药剂师热衷研攻的挑战性课题。
但——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够给她带来的全都是快乐，而不是别的什么。”
若说喜欢是肆意妄为，那爱就是小心翼翼。
阿希尔德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旁听到的银龙则直接被他酸倒了。
——真是可怜的小魔女，就被这么要命的家伙缠上了，果然男人都是恋爱脑！
恋爱脑的男人要不得啊！
幸好她的性取向无比坚定，此刻的瑟奇拉不禁在心中如此庆幸道。
--
阿希尔德在比赛完的第一时刻就去找了陆茜。
虽然他在瑟奇拉的面前摆出一副不奢求心爱之人怜悯的高傲姿态，但其实在刚才的比赛中，他因一时疏忽大意，还是被她划破了脸上的一个口子。
而龙的自愈能力很强，再晚点这小口就要愈合，阿希尔德在送出的发绳上施过追踪魔法，此刻的他轻而易举便在茫茫人海，找到了四人座上，正偏头和身边人说话的小魔女。
见到那头阳光也会输给他的耀眼金发，观众台上正在为刚那场精彩比赛争得面红耳赤的看客们一阵惊讶。
“咦！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估计是随便找个地方来看比赛的？？？”
不明所以的学生们交头接耳，但拥挤的人群很快如摩西红海一分为二，给王子殿下腾出走过去的空间。
“……”
陆茜正听着那个看完比赛情绪激动的狼人男生一阵专业角度输出——他似乎是校新闻社的，魔女对他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她对血腥暴力的东西一向没什么兴趣。
她专心地咀嚼着小鳄鱼糖，怀里捧着一大袋子的零食，这些很多她都是第一次吃；是善良的狼人小姐姐投喂给她，她们还交换了校园网id，狼女的固马叫【训狗达人】。
“茜茜。”熟悉的声音令陆茜回头，是阿希尔德，她让出旁边的座位。
阿希尔德在坐下后立刻施了一个防窥魔法，他其实不喜欢被人用视线无时不刻盯着议论。
“恭喜你赢了，比赛看着很顺利？”
魔女随口问道。
阿希尔德一坐下就忍不住想牵她的手，但哪怕施了屏蔽魔法，四人座还有另两个碍事的陌生人，于是他嗯了一声，只是离她坐得更近了些。
他和她袍角挨着袍角，一起看接下来的混学院赛。
……
至于另两个不认识的碍事家伙，此时他们的内心则是——
“……！！！”
“居然是阿希尔德殿下！啊啊啊他坐到我们旁边了！”
狼人小情侣看着心中高高在上的完美偶像居然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这如同做梦一般的梦幻场景，让两人忽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狼女小姐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右手死死掐住男朋友满是毛的粗壮手臂，甚至掐出了一块青紫！
而对此毫无知觉的狼男，他原本轻快摇动的尾巴顿时僵直在半空，毛茸茸的雪白狼尾完全炸开，像一株盛开的蒲公英，甚至开始紧张到掉毛。
他的大脑正疯狂转动：自己该和殿下说些什么？拍他龙屁？说自己是校刊的记者想求个采访？？如果他说想聊聊刚才的精彩比赛，殿下会搭理他吗！？！
狼男内心的想法千变万化，却见对方坐下后，第一件事是向魔女指了指自己的脸——
殿下他的脸怎么了？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哦，原来上面有道细细的血痕——真是好迷你的伤口哦！比在宿舍不小心被裁纸刀划到更加迷你呢！
此时一并摇晃着毛茸尾巴的狼人小情侣不禁同时想到。
“茜茜你看，”阿希尔德则认真告诉魔女他受伤了的这件事，“这是瑟奇拉刚用尾巴抽的。”
听到他的话，专心吃东西的魔女连忙放下手里的糖果；黑龙的体液腐蚀万物，紫龙刮的沙风含有脓毒，至于银龙——
“现在伤口还在流血吗？”
她问。
“我不知道，你仔细看看。”
“好，那你低头哦。”
听到小魔女的命令，阿希尔德听话照做，为了她采集方便，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撒娇般地蹭了蹭，“茜茜，我好疼。”
隔壁围观的小情侣：“噫——”
骗狼！明明那个口子都要愈合啦！
而关心则乱的魔女皱了皱眉，“很疼？”
银龙是难得没有剧毒的龙，但他说伤口疼，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脏东西混了进去。
瑟奇拉是不是比赛前没有认真洗爪洗尾巴呢，她想。
魔女今天是来看比赛的，玩乐为主，身上没带什么解毒恢复魔药，于是她迟疑了片刻，对阿希尔德说，“你变成猫猫。”
阿希尔德甚至没有问为什么，他已经很难抗拒魔女的任何要求。
于是在狼人小情侣的震惊注视下，他变成了一只
经常藏于魔女兜帽里的挂件猫。
但今天他刻意将体型变大了一些，接近于一只挪威森林猫的体格——它们拥有比其他猫咪更蓬松厚实的浓密猫毛，和粗壮美丽的毛绒绒巨尾。那大尾巴几乎能盖住魔女尖尖的小脸了。
“喵。”大猫用注视几只跳蚤在它头顶撒野蹦跶的威严目光，淡淡扫视了一眼隔壁两条试图勾引魔女的毛绒狼耳，引起对方阵阵发抖。
它似乎在说有我在，尔等不过是屑。
——变成魔法生物后，阿希尔德的性格似乎也会随之些许改变，这是上次花栗鼠敲脑壳时就被发现的事实。
没注意到这小小官司的陆茜正捧住大猫的脸，在它头顶蹭了几下，但怕力度不够，随即，她又在猫猫的脑门涂了点口水——蜻蜓点水般地多亲了几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知道对方洁癖严重，她说，“等起作用了就立刻给你擦掉。”
魔女的吻有一定的疗伤作用。可以驱散噩梦，治愈伤口。此刻健健康康的魔女试图将自己的祝福传染给对方，“这样就不疼了吧？”她说，“先应付一下，马上比赛结束再回去喝点解毒药！”
“……”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的大猫咪乖乖点了点头。
此时的阿希尔德心想，这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总是只有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呢？
明明他也想抱着她，亲她，吻她，把她吻得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头晕目眩，胸口发胀，甚至不受控制的耳内响起一阵轰鸣。
他要和她耳语厮磨，指尖先拂过她红润饱满的嘴唇，再咬吮她奶油般细腻的皮肤，使她浑身上下都沾满他的气息。
他要让这只散发着淡淡甜味的糖果，会变成总是诱惑食物来捕猎的小魔女偶尔也大吃一惊。
阿希尔德想着想着，在她舒适温暖的怀抱里，他逐渐眯上了眼。
好舒服，大猫想，如果一辈子不离开她就好了。
……
等到比赛结束，急着回去喂药的魔女抱着猫咪，和狼人小情侣打完招呼，她就走人了。
而被留下的两只狼从阿希尔德殿下来到这里，到他和魔女离去，一直都保持着=口=的惊愕表情。
直到狼女僵硬地同说着“下次再见”的小魔女告别后，等对方的纤细身影在视野里消失，她突然满脸兴奋地转过身，一把揪住男朋友的尾巴。
还沉浸在“我喜欢的高贵殿下是个白切黑，为了和女友撒娇他无恶不作”震撼情绪的狼男：“……莎莉！都给你说了我尾巴很敏感的，之外的地方你别老扯它啊！”
他嘟哝了一句。
“先别抱怨了，你先听我说！”被称作莎莉的狼女小姐姐满面红光，和男友同是新闻社普通成员的她此刻激动万分，“我好像找到了以后我俩写稿能爆火的方法！”
“什么方法？”狼男好奇地问。
狼女撸起袖子，“那就是，”她格外亢奋，“写阿希尔德殿下x魔女的纪实同人小说，再发表在比拉索的校园情感论坛——”
“他们这么甜，以后我俩随便写写，就一定会有很多人点进来看的！！！”
狼女振振有词地说道。
第48章 第 48 章
阿希尔德带着眩晕般的美妙感觉回到了宫廷。
他的狮鹫骑兽绕过一座高大壮丽,富丽堂皇的奢华城堡，高耸的彩耀石尖塔穹顶直冲云端。
在秋日暖阳的照耀下，堡外无用但造价高昂的各色宝石墙熠熠生辉,这些都出自喜好奢靡的王夫阁下亲手败家的设计。
走进宏大的城堡内部,因地毯过于华美厚重，靴子踩在上面几乎留不下痕迹，宫廷总管迎面走来,他接过王子殿下递来的外袍,朝主人深鞠一躬。
“殿下。”
他恭敬地问候道。
阿希尔德走神地唔了一声,随后,少年头也不回地继续抬脚上楼。
由整块黑钴尖晶石雕琢而成的城堡云梯深不见顶，这过于骇人的高度,令人抬眼望去便会头晕目眩。
城堡的主人归来,厅内的魔法壁炉适时发出更响亮的噼啪燃烧声，华美的黑金烛台摇曳着明亮光火。
“陛下今日也回来了，她说要与您一同进餐。”
“我知道了。”
传达完皇帝的命令，总管两步跟上金发少年，他准备随时服侍小主人的沐浴——这是对方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一回家必先洗个澡。
当然这也包括出门前先洗澡、晚睡时洗个澡、有时候饭后也要洗澡——
说是吃的东西有味道把衣服薰脏了来着,哪怕那只是一盘无辜的蔬菜沙拉,总管想。
“温泉水和香薰鲜花已为您备好，更衣室的新浴袍也……”
“我今天先不洗了。”
阿希尔德说道。
“……！”
阿希尔德的答复令正保持完美人形的宫廷魔龙管家差点没绷住刺尾——这怎么可能，一向洁癖的小殿下竟然说他今日不洗澡？！
被魔女亲过,他全身都是香的，怎么能洗澡再被脏水染臭。
今晚也不洗了,一定要带着她的香味入睡,阿希尔德心道。
而总管为小主人罕见的“不讲究”诧异了片刻。
不过震惊过后,他依旧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什么都没问，只是一路送王子殿下来到他的寝宫，继续自己贴心周到的服务。
走进阿希尔德的房间，入眼是一个非常明亮宽敞的大客厅，罕见的吐金蛛骨架制成的沙发上，堆满了各种他最近查阅亡灵和魔鬼诅咒相关的书籍，许多摊开了半本，封皮大写着一个【秘】字。
但不管是哪本，上面都夹满了密密麻麻，优雅工整的笔记。
一个精美茶几上正放着手工制的什么可爱东西。
“对了殿下，”看到这一幕，总管像是回忆起什么，他连忙说道，“您隔壁的三号储物间也堆满了，新买的那些长袍已经放不下了，您看是不是……”
总管想，长袍都是适合年轻小姑娘穿的，还有增幅魔力用的宝石耳坠戒指、跑起来像长了翅膀的轻盈靴、一整套最昂贵的水晶制药器皿——
这必然是小殿下买来要讨好学校里某个女同学的礼物吧？！
“那新的放四号，”阿希尔德自然不会好心为总管解惑，“对了，五号房间你也尽快清理一下。”
这些堆在他备用房间的东西当然都是未来要送给魔女的交换礼物。其实它们还远远太少，他想，因为不够完美的必须扔掉，他一定要从中挑出最完美的礼物才能给她。
回神过来的阿希尔德见总管还殷勤地候在一旁，他随口说，“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下去了。”
“……是。”
怀着满腔的疑问，魔龙总管止住他不该有的好奇，恭敬而不失礼貌地退了下去。
……
金发少年在总管离开后轻轻挥手，厚实的华丽大门自动
关合，发出一声主人心情显然很是不愉的巨响，“砰！”
母亲难得回来一趟，不去向她请安是不可能的，所以又要有半天见不到茜茜了。
为了打发这荒废人生的煎熬时光，阿希尔德坐到那个茶几旁的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可爱物件——
这是只不依靠任何魔法、为她准备的纯手工绒毛魔物布偶。
此刻的王子殿下思念着心爱的魔女，他专心致志地缝制起来。
--
因为山洞那几个魔鸟的洞爪痕，魔女又经过了漏水漏雨的一夜。
“我讨厌巨怪魔鸟，”这下就连魔女都忍不住发脾气了，这几天是三晶日，巨龙在天上飞来飞去，夜晚她不敢出门；白天还一直在下雨，补洞也补不过来，“它们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山洞上面打架呢！”
她不满又奇怪地问。
“……”
正为此纠结的小魔物听到魔女的抱怨，它浑身一僵。
这件事实际是自己没有考虑妥当。
所以它昨晚跑来之后，半夜都没有睡觉，一看到上面滴下来的水珠就用火魔法将其烧干，熬得原本就鲜红的眼眸更红了；但还是有些漏网之鱼滴到了她的脸上。
“咕噜噜。”它心虚地蹭蹭魔女的脸颊，得到一个爱的回贴。
“乖宝你别急，我马上就放你出去。”
魔女习惯性地打开阵眼，将每天早上都要离开的小魔物放了出去。
“……”被放跑的小魔物回头看了她一眼。
今早他确实要赶回去和母亲共进早餐，不能陪她吃土耗子，不过，阿希尔德想，很快了。
最近日夜不休将时间花在寻找诅咒解开的线索上，他已经找到了或许能够破解它的办法。
而等解开诅咒，他会立刻向魔女告白，向她求婚，订婚后两人便可以搬出去同居——
她就不必再住这个破破烂烂的山洞了！
甚至毕业两人结婚后，她去哪里，他都会跟她一起，他们再也不会分开，这是多么美好的未来！
在山林间奔跑的小魔物此刻充满动力地想到。
其实人生的前十七年，阿希尔德一直对解除诅咒这件事漠不关心，身为帝国第一继承人的日子无聊透顶，生活于他不过是戴着一副假面，在人群中浑身戴着镣铐翩翩起舞罢了。
他内心的那个嗜血怪物一点点的吞噬着他，他总以为它总有一天会破笼而出，彻底摧毁自己苦心经营但不知有没有意义的这一切，奇异的是当时的他并不在乎。
但他现在有了魔女。有了自己的归属之人。
不过有趣的是，他想，分明他对陆茜的印象曾经非常浅薄，也未曾对同学口中能“手撕巨怪”的东方女巫有过太多注意。
直到三年级，他们因她的主动而终于有所接触，又因他的好奇牵扯越深——
奔跑中的小魔物深深思念起今早少女抓着他畸形丑陋的毛茸尾巴，痴迷摸来蹭去的模样。
那甜蜜的一刻，她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阴沉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姑娘满脸通红，抱着他在床上打滚的可爱样子。
“……”
回忆到那里的阿希尔德因一时情绪雀跃，他差点没抓稳树枝，从几十米高的精灵树下滚落下去。
好险。阿希尔德眨了眨眼。看来以后赶路不能走神——不能再想茜茜了。
--
法兰特宫廷。
变回人形的金发少年任由仆从拉开餐厅的奢华长椅，他优雅地坐下，“母亲。”
少年礼貌向这里身份最高的雪发女人致以问安，而周围所有宫仆则毫无例外地垂首，没人胆敢抬头。
能让一只龙族幼崽在上
面打滚的长长餐桌对面，那里坐着他数月也难得见面一次的母亲奈·法兰特。
法兰特帝国的皇帝。
“希尔我的孩子。”对面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女声开口，“怎么不见你妹妹，她眼下人在哪里？”
“陛下，这是您最喜欢的东方茶，我特意督促仆人拿来的！”
王夫安菲·法兰特正站在皇帝的身边，拖着黑龙刺尾为她侍候，没人命令他这么做，一切出自他的自愿。
他那如同天鹅绒般冰凉湿滑的声音响起，语调充满了撒娇的意味，“瑟奇拉那个小……小朋友，我知道她在哪，她在——”
“安菲，”奈淡淡制止了丈夫的继续开口，“我问的是希尔，我没有问你。”
“但我就想回答！”没怎么伺候过人的安菲王夫，他显然被盛满滚烫热水的东方瓷器烫得手指一僵。
可他强行忍住那份烫伤娇嫩皮肤的疼痛，音色带着一丝任性，“她在学校！正睡在某个女生的床上，那女孩的名字是——”
“……”
听到黑龙喋喋不休开始数落他认定作风不检点的继女，奈明显地皱了皱眉。
她无名指轻轻敲桌两下，顿时，除了这高贵的餐桌主人以外，餐厅里的仆从都暂时地失去了听力。
而安菲动了动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这意味着女王起码是个大魔导级别的高深法师。
“行了，”她说，“先坐下吃饭。”
……
“我吃饱了，母亲，父亲。”随便吃了两口没滋没味的早餐，阿希尔德适时放下手里的刀叉开口。
母亲在吃饭，而父亲在看着她吃饭的场景痴迷地下饭——对眼前的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他此刻急着赶紧去找魔女，“我去上学了。”
阿希尔德前脚刚离开餐厅，他怒气冲冲的父亲就拖着尾巴跟了上来，“阿希尔德·法兰特，你这小崽子你给我站住！”
安菲做了美甲的尖锐长指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见四下无人，他才小声开口，“混账崽子，我最近晚上总找不见你，你是不是也开始学你那浪荡妹妹，在外面和人厮混了！”
显然安菲对这件事毫无所谓，他语速匆忙地说完，重点是下一句，“我都说了让你去找斯特恩，问他要贤石，你真不怕彻底变成怪物吗？！”
安菲让儿子找的人是一直跟随在瑟奇拉旁边监视她言行举行的帝国卫戍骑士，身为隶属女神荣耀骑士团的首席骑士长，斯特恩·斯里维尔瓦奇，在瑟奇拉的父亲死后，银龙一族的领头羊也早就更换成了安菲。
“是不是他不肯把贤石交出来给你？”他语气急躁地问，就知道银龙一族都不是好东西，斯特恩居然敢违背他的命令！
“父亲，我已经说过很多遍，”阿希尔德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父亲时，心情是和他母亲一样的疲惫烦躁，但他不可能像母亲那样用魔法直接让他闭嘴，“我是不会使用那种邪恶的罪孽炼金术产品的。”
那块贤石在第一次出现在父亲的手里时，就令年幼的阿希尔德心生反感：它是十多年前由某个信奉魔鬼邪/教的自治领土小国公爵经一次仪式意外制出，公爵听说王夫到处在搜集如何保养容颜的秘法，便大胆谄媚献上的恶毒之物。
听说为了制出这小指甲盖大的一块，那个公爵献祭了一整个村的几千号无辜村民，借口说他们得了治不好的魔疟瘟疫，怕传染就命令手下将他们屠戮而亡。
这件事爆出后母亲气到吐血，亲自去了那个地方待了半年，回来后她的头发彻底白了，直到现在任何魔法都无法痊愈。
爱护子民的母亲心痛至此，那么身为她的丈夫，也应爱民如子的王夫呢——
阿希尔德冷漠地想，他却没有将那块贤石毁掉，而是
声称以黑龙秘法销毁，随后藏起来自己使用，以保青春美貌。
而且，为了保持它的活性，父亲不敢在母亲的眼皮底下拿宫人随便实验，仗着那几年母亲彻查类似案件，很少回家，就将贤石偷偷放进年幼的他、和失去父亲无人保护的瑟奇拉身体里，导致了他们过早的魔力爆发失控。
尤其是他，七岁那年原本应该毫无差错的魔法检测意外失败，他几乎成了个失去魔力的废人。
急病乱投医的父亲生怕成为废人的儿子令妻子失望，于是立刻用自己的大半寿命和力量，同一个口碑极差的下位面魔鬼进行了交易——反正父亲也只想活到身为人类的母亲死去的那一刻，阿希尔德想，这笔买卖对父亲当然不亏。
而那被困在下位面的疯癫魔鬼在得到了黑龙那漫长的万年寿命，和强大到足以毁灭一个帝国的强大魔力的那一刻，祂却并没有急着凭借这股力量来人间肆虐，而是露出了玩弄人心时的恶毒表情。
“不够，我想要的，你们给的还远远不够。”
魔鬼没有信守承诺。祂诅咒了奈·法兰特皇帝唯二的两个孩子。
……
如无意外，安菲也只剩十多年可活，所以他已经不太在意自己，只是经常耳提面命让儿子不要被魔鬼弄成疯子——起码在奈·法兰特去世前不可以。
毕竟妻子到现在还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成功向她瞒下的事，“你不要让你母亲操心，”拥有一头拖至脚跟黑色长发的安菲教训儿子，“她已经够忙够累的了，你知道她连续两个月，每天都只睡了三个小时吗？！”
美艳的男人说得感觉自己都心疼了，他扶着胸口，“你这个孩子，我辛苦生你是为了什么，就是想让你替你母亲分忧，你要多心疼心疼她！”
而听到对方的话，阿希尔德只是表情淡淡地偏过了头。好似是嫌弃父亲的口水喷到身上。
安菲：“……”气死他了！个不孝子！！！
不过，这小崽子肯定是最近谈恋爱了，脾气都变软了，安菲冷冷地想，以往他说他几句，他便会不耐烦，装出一副礼貌的态度使劲怼他几句，现在居然站着听他说了一分钟的话！
既然他难得有点耐心——
“先别急着走，我跟你说说它怎么从斯特恩心脏取出来！”
安菲仍是不放弃让阿希尔德使用贤石压制诅咒的念头。他逼着儿子听完了使用方法。
要维持这么一个庞大帝国的运转，母亲当然很累，阿希尔德想，但想必母亲最大的心累应该是有这么一位丈夫。
“你听明白了没有？”安菲问他，“告诉我你的想法！”
阿希尔德将刚才的心中所想语气平静地说出了口，“您太聒噪了，我想这才是母亲忧心的最首要来源。”
“……！！！”
黑龙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用尾巴抽死他！
“你这个小混账崽子，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母亲明明对我可有耐心了！”
想到刚才妻子用魔法把自己嘴给缝上那一幕，他嘴硬道，“方才只不过是她担心我不好好吃饭，饿瘦了而已，你根本不懂她对我的爱！”
“……”
在父亲的尖声辩解中，阿希尔德连敷衍对方的兴趣都没有，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告诉父亲的是，等下个月，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他其实有一个打算——
才成年的黑龙，他们的魔力会伴随着日月交替的魔法达到一生中的最巅峰。
而在那一刻，阿希尔德想，他确实会按照父亲的教导，将那块魔石从斯特恩的心脏取出。
继而将它彻底摧毁。
“……”
毕竟，那种由无辜之人的血
与泪诞生的恶毒之物，它本就不应该存在与世上。
阿希尔德从诸多宫廷骑兽中选了看着最干净的那头狮鹫，他骑了上去。
--
系统被魔女一大早又蹲在门口，等着那金毛小子过来的行为弄得非常无语。
“至于嘛，”它说，“不就是去操场那两步路，反正接下来的一整天你俩都要黏在一起！”
“你说错了，”魔女摇摇手指，“去卫生间的时候我会自己去。”或者偶尔叫上萝比。
系统：“……”
“对了，我有话要问你。”
系统好久没在白天醒着，或者就算醒着，它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也不太乐意开口说话。
于是魔女抓紧时间询问它，“你还是不想和我交换情报吗？跟你说，你再犹豫就会败北！”
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大致的诅咒解除方法了！
“什么方法？！”
系统颇有兴致地反问——就几本破烂的魔女祖传书而已，她又能从里面找到什么！
“我可以用贤石。”
本以为魔女只会说出些错误答案，孰料，她却说出了令它大吃一惊的话。
“邪恶的东西向来能吸引邪恶，诅咒阿希尔德的那位魔鬼大公是下位面的生物吧？”
祂的真身由于法则限制，是不能降临于世的，但祂毫无力量的影子却可以。
那么想把对方的影子引诱出来，也只能用这种笨方法了，魔女说完就捂住自己的脑袋，因为系统突然在她脑里大喊起来。
“不要！你千万千万不要——！！！”
“不就是不想让那金毛小子每个月继续难受痛苦吗！还有别的方法，我可以统统告诉你！”
系统语速极快，“但不许你去联络那魔鬼！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绝不能让祂知道贤石、或者我的存在，不然你一定会——”
“一定会？”
这时阿希尔德来了，魔女眼前一亮，于是也顾不上系统，直接朝他小跑过去。
“好耶，你终于松口了！”
魔女朝喜欢的人跑过去的同时，她对系统得意洋洋地说道。
——她可是魔女，她当然不傻，非常清楚和那种魔鬼生物沾上边会有怎样的倒霉下场。
刚才不过是诈诈系统，这招之前用过一次便觉得很好使，故而趁最近系统心神大乱的时候（又是早上刚睡醒），魔女一招直中它的咯吱窝。
“那咱们说好了，不能再对我撒谎，今晚我有事，明晚我再跟你聊哦！”
系统：“……”
——果然不能小瞧看似恋爱脑、实则人间清醒的恐怖小魔女！
今天是三晶日的第二天。陆茜想，也差不多到了阿希尔德诅咒发作的时候，于是一整天她都跟紧他，避免他突然在哪里发作，没有依靠。
但令她意外的是，阿希尔德今天一天的表现都很正常。
魔女想了想，她还算聪明，所以很快就得知了其中的缘由——
平时阿希尔德之所以会诅咒发作，根据她这些天苦读各种资料（看得眼睛都疼了，必须有毛绒尾巴搓揉）的答案，这跟他平时必须压抑身体里那股过于庞大精纯的魔力有关。
因为受到诅咒的他是一个随时会溢出过剩魔力、但不得不压制的状态，抑制狠了，就会集中在三晶日这样魔法元素膨胀过剩的时刻爆发而出。
变成丑陋魔怪是那只魔鬼的恶意操作，但下位面的生物影响毕竟有限，系统说过，他身上无数被切割而出的伤口、错乱崩溃的精神状态，都是一种无意识用自我发泄的表现——而这些发泄的源头，就来自于他无法控制的强大，所造成的身体周期性紊乱。
就像
能伤害自己最深的人往往是自己，或许阿希尔德一直以为在他身上肆无忌惮损害他灵魂的是魔鬼的诅咒，但实际更有可能一直在伤害他的，是他越来越接近成年，也变得越来越暴虐肆意的庞大魔力！
但近日运动会的各种暴力比赛发泄比斗，让他被压抑到极致的魔力稍微向外流动，以至于明明已到了三晶日的第二天，他还是能正常地维持人形。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胡乱攻略猫猫狗狗的弱小对象，”系统的话适时划过魔女的脑海，“和烂大街的混血龙比起来，纯血黑龙可是万年难出一头！他真的很强！”
“……”
原来如此，魔女想，其实就算不使诈逼问系统讨要答案，这些天努力的成果，原理她已经基本掌握，现在差的就是实践了！
——
又是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夜晚到来。
三轮血红的明月悬挂于天，远远地望去就像渐变的调色盘，或者说，月饼。
一边幻想着妈妈曾描述过的那种糕点，骑着扫帚的魔女一边和挥动着巨大鱼翼的水母鱼擦肩而过——
除龙以外，她偶尔也会见到这样的魔法生物在三晶日的夜间翔于天际，张口大口疯狂吸收附近澎湃的魔法元素。
“你真是为爱勇于冒险，三晶日的晚上都敢随便出来。”系统抱怨了一句，但随后便安静了，因为知道魔女在今夜要做一个重大实验。它尽量保持着旁观者的缄默。
“咱们说好了，”它提醒道，“待会看到龙来了就要马上飞走！哦，除了你家那头黑龙——”
“它来了。”悬在半空一动不动的陆茜突然开口，动作和四个月前毫无差别，她竖起食指，“嘘。”
“……”
系统立刻噤声。
魔女火红的眼瞳在黑暗之中熊熊燃烧起来。
——它们能刺痛所有谎言，看到隐藏在虚假背后的真相。可太用力瞪人会累，所以她们偶尔会偷偷懒。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偷懒！
于是陆茜看见了一只伤痕累累、模样却高贵矜持的毛茸茸，它正动作鬼魅般穿梭于魔沼森林之中。
那耀眼夺目的淡淡浓金色，正是少年那令人无比眼熟的美丽灵魂，它所散发而出的轮廓模样。
“还自带尾巴呢，毕竟是龙，我第一次居然没注意到！”
魔女小声嘀咕着。
“大概是因为他老坐我后排，我之前连他名字都记错了，更别提是灵魂……嗯，这个是我的失误！”
——等下次上魔法史课无聊了，她就让他把小尾巴抱出来给她看看。
她想。
说完这句话，魔女抖了抖扫帚，告诉它，“我们现在去接汪汪。”
扫帚兴奋地抖动了一声，它在阿希尔德日常的魔力浇灌中，似乎逐渐展露出了些许魔法生物的稚嫩智慧。
“噗嗤嗤噗！”
——接汪汪！
魔女冲它点了下头，说着，她便朝那只四肢敏捷，目的无比明确向他们漏雨漏风的山洞极速狂奔，不时急躁地甩下蓬松大尾巴的金色毛茸茸俯冲而下。
“阿希尔德——！！！”
她喊道。
第49章 第 49 章
缱绻缠绵的法兰之秋向来多雨,连雾气弥漫的三晶日魔林也不例外。
雨滴落在阿希尔德的身上，带来微微的冰凉痒意，但他顾不上甩掉,而是爪履匆匆地朝前跑。
最近在运动会大量地消耗魔力后，今日发作便没有那么疼痛,神智也还算清醒，这和他近日大量研究的结果无不吻合——那就是魔鬼尽管掌握了他的【真名】,祂对自己的操控力，却并没有之前他认为的那样无所不能。
毕竟是下位面的生物,阿希尔德思忖道，以血誓为盟的诅咒无法轻易解除，可若能从那位魔鬼手中夺回自己的名讳,再寻找一个信得过的第二任“主人”予以托付，他或许便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而那个令他能够信赖的对象，只能先让霍克斯试试了。
“……”想到那个极不靠谱的家伙,阿希尔德叹了口气。他真是急病乱投医。
但这种关联甚大的事,也只能告诉从小一起长大的蓝鹰侍卫更安全,这样想着的阿希尔德，他刻意忽视了脑海中的一道倩影。
“……”
——绝不能告诉茜茜，当开始恋慕于她，整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才知道从前所谓“秘密交换秘密”的坦诚念头有多幼稚。
阿希尔德自嘲道：没什么比向喜欢的人展露自己丑陋笨拙的一面更愚蠢的做法了。
即便她无法像他这样，一天比一天地更爱她,他也不能让在她心目中温柔完美的“阿希尔德”有半点瑕疵。
因为，哪怕她只会为这个迟来的真相有一点点的反感,望向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的抵触和厌恶……
他恐怕也会因此而彻底发疯癫狂了,他想。
--
“阿希尔德！阿希尔德·法兰特·克劳德特里安！！！”
骑在扫帚上的魔女俯冲而下,迎着呼啸而来的夜风，她大声地念出了被诅咒之人的【真名】。
解除人们被魔鬼诅咒的第一步，就是在诅咒最浓烈的时刻，以箴言之势大声唤出这个人的名字，然后迅速掠夺、扭曲、最后偷走这个名字——陆茜想。
因为在魔法的世界里，生物的名讳拥有着非同凡响的力量。例如死去的强大魔女可以通过世人的名号呼唤，附身到现世的弱小魔女身上。
而若谁掌握了一个人的【真名】，就能够指使对方，使其绝对地服从自己，像是那只任意操控阿希尔德变成怪物的魔鬼大公。
“不过这样一来，诅咒被松动的话，”系统老早就放弃了挣扎，“它可能就会从没有记忆的小魔物，变成恢复记忆的你对象了！”
——虽然从来就没丢失过。它拼命憋住内心的吐槽，继续说，“这事的风险很大，万一他恢复了记忆，清楚你得知了他最大的秘密……”
想想那金发小子平时在学校优雅拽上天的高傲姿态，和它在洞穴里那副笨拙狼狈的舔狗模样，这反差程度，连系统都要深深同情他了。
“你会狠狠碾碎一个少年人全部的高傲自尊！”
它聒噪地最后提醒了她一遍。
唉，随便了，系统想，它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好感度别掉——呵！想得还挺美！肯定会掉的！
系统冷笑，这次不掉个10、20反倒不科学，男人各个爱面子如命；或许能趁着此次机会，让宿主看清那小子的真面目呢！
“此一时彼一时啦，”而魔女说。
谁让事态总是发展变化的。陆茜也记得自己之前的认真许诺，她要对阿希尔德的秘密缄口不言，“可是，”她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万能的两全之法嘛！”
难道阿希尔德恢复了记忆，想起她摸蛋告白的一系列行为，她就不会尴尬？
系统为什么总
认为阿希尔德的脸皮薄，而她的脸皮更厚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魔女摇了摇头。
但魔女就是这样充满了勇气的性格，决定了的事她就一定会做好，而且从不见犹豫，也不会有半点迷茫。
“阿~~希—尔—德——！！！”
于是她又冲着下面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呼唤、忽地两爪直立僵硬在原地，继而突然疯狂向前狂奔的小魔物喊道。
“阿希尔德！”
骑着扫帚的她一路俯冲，同时尽量躲开从天而落的滚烫‘雨滴’——
这是在三晶日最常见的魔法元素，红色流星雨。用真实之眼“阅读”到阿希尔德镌刻在灵魂之上的名讳后，为了唤出他的【真名】，陆茜浑身倾泻而出的浓郁魔女气息强烈地吸引了它们。
于是这些滚烫的流星像长了腿似的拼命追逐着她，在她的袍上炸出点点星火，那火光如同倾泄翻涌的暴风雪，在黑夜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嘶，好烫好烫！”
从扫帚跳下来的陆茜一落地，她先在原地用力地甩了甩胳膊，继而拉开袖子，女孩白皙的细嫩手腕内侧全是被烫出的小泡。
不过顾不上这些，魔女用袍角拍打起同样着了火的扫帚，她动作麻利地将上面正燃着的小火星迅速扑灭——
“你是用很便宜的精灵木做的，”只防水和腐蚀，但不防火元素。打算下次有钱就将扫帚材质升级的魔女告诉它，“这里对你有些危险，你先快点飞回家！”
对方闻言点了点小脑袋，“噗噗！”
它听话地一蹦一跳，以s形的灵活蛇皮走位离开了。
等扫帚离开后，陆茜从地上拾起似乎被什么不慎绊倒在泥地里（“它刚才不是还在那轻轻松松地使劲儿跑么”，魔女纳闷）、连蓬松大尾巴上的每一根毛都炸开了的小魔物。
“你还好吗？阿希尔德？”
她问。
“……”茜茜今夜一直在喊他一个人类的名字，而不是叫他汪汪，这是为什么？
难道除了汪汪之外，她还认识一个叫阿希尔德的男人？
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能力的小魔物想到。
发现了一颗枯死香桃木的半人高树洞，陆茜抱着它钻了进去。
“阿希尔德，我们现在安全了！”
魔女对怀里仿佛彻底失去了灵魂高光的小魔物说道。
“……”
小魔物任由她怎么翻腾都一动不动。
自从被她唤了【真名】，它僵硬得像只死了七天七夜的猫，似乎整个小身躯都结了冰渣，不论她说什么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甚至连瞳仁都涣散开了——
一副神魂彻底失常，震动极大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啦，我都还没开始偷名字呢！”
魔女无不担忧地问道。
看来那魔鬼的诅咒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开——只是沾了沾祂的领地，念了一遍阿希尔德的名讳，她什么还没来得及做，他就成了这幅呆呆傻傻的小模样！
“……”
不过也蛮可爱的，尤其是尾巴，她头一次见他炸毛呢，魔女心想。
和小魔物面对面坐在被烧焦的树洞之中，感受着鼻腔浓烈的苦涩青草气息，魔女好奇地拖着下巴望他，须臾，又随手逮了一只正在这附近打洞的野兔爸爸，顺着窝掏出了它们一家六口。
“乖宝来点夜宵吗？”她拎着兔耳朵问道，顺便把猎物捏断喉咙，塞进嘴里咀嚼。
魔女思考着，他是不是饿了，所以才看着傻呆呆的——反正对她来说，所有烦恼的最佳解决途径就是先吃点好的。
或许吃点东西他就正常了。她一边想，一边先顾着填饱自己正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
而当下的阿希尔德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怎么办。
她知道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今后又该如何是好？！
……
但不论上面那些问题的回答如何，现在的他，已有了不美观的瑕疵之处，就像神殿教堂的彩绘玻璃烂了一块，只能丢掉——
他不再是那个在她心目中优异完美的存在了。
显然，她宽容了他是个怪物的事实，甚至宠爱这个事实；但是，怪物不会因此而被原谅，因为怪物就是怪物。
人生第一次，阿希尔德想问父亲：为什么偏偏是我？
和魔女交往的他，应该是那个解决掉诅咒后，对她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金发少年，绝非是此刻满手污泥，坐在她对方不知所措的小魔怪。
此刻的他到底是谁？阿希尔德痛苦地想，他已经分不清了。
意识到或许从很久之前，喜欢的人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她并不是爱上了在他人眼中充满优点、在她口中“闪闪发光”的他；而是大方地接受了他最糟糕的一面。一开始便如此。
可是，阿希尔德想，从头到尾，他想给心爱的人展现的出来的，合该是他最优秀、最值得令她喜爱的一面。
——不够完美的礼物都会被他丢掉，那不够完美的自己呢？
“……”
一声不吭垂着头的小魔物，此时的它简直痛苦不堪，痛苦得简直想要立即死去。
它恨不得立刻抓烂在她面前这张丑陋至极的魔怪脸庞，那如波纹碎裂般的宝石红眸渐渐溢出了些许水痕——阿希尔德想，她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没了声音，她怎么不和他说话了？
是觉得他很难看，所以连他这幅模样都不愿再看一眼了吗？
“……”
这时魔女正吃完最后一只兔宝宝。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只都没给对方留，感到心虚的她坐到了小魔物的身边。
“我看你好像不太饿，”她先解释了一句之所以吃独食的理由，见它好像在发抖，她想，是不是今晚的风刮得太冷了？
算了，魔女想到，既然它这么难受，诅咒的事还是徐徐图之，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
“汪汪。”于是魔女又换回了对它的昵称，将它搂进自己温暖的怀里，这个树洞的会漏风，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没选好位置。
魔女把自己薄薄的袍子解开，将怕冷的小魔物塞进去，鼓鼓囊囊的一团，它身上凉冰冰的，她火红的眼瞳扫视了一下它那美丽到令人颤抖的浓金色灵魂，和它面对面，“你到底怎么啦？”
他好像不太开心，灵魂在偷偷啜泣的样子，魔女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做法过于激进，“可以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不开心吗？”
魔女甚至弄不清是不是因为她粗鲁的做法刮伤了它，如果是，“对不起哦，”她俯身在它的额前亲吻了一下，像她每一次对他的祝福，“我下次会注意轻点的！”
“茜……茜，”第一次，陆茜神奇地听见小魔物开口了。
那是一个粗糙沙哑的难听声音，微弱嘶哑，像是锯木的粗糙刮擦噪音，一点也不似阿希尔德平日说话那般的不疾不徐，带着一丝沉稳和自若——如花瓣落下的轻雪，或者清晨草叶上的露珠那样悦耳动听。
但魔女的神情却是十分惊喜，“你原来会说话！”
“嗯……”只是被诅咒，又不是真的变成了魔兽，阿希尔德趴在她的胸口，他想哭，但是尽量忍住了，“对……不，起”
“？”
魔女不懂他因何而道歉。
“我，这么……丑陋，”他慢慢地
说，“却在学校……装出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吸引你。
再温柔真诚的人一旦遭遇恋爱这个热疾，都会发病。
且越爱越严重，人们往往越会自卑，哪怕是完美如阿希尔德，他必然以为魔女会更喜欢的，是他那张美丽无瑕的少年脸庞；系统有点想向魔女解释，不过看着眼下的浓稠气氛，它还是住了嘴。
“你不丑啊，”陆茜觉得小魔物今晚真是奇怪，不过从他的话语里，她似乎琢磨出了对方真的在慢慢恢复记忆的事情，于是尽量用野兽过渡到人时都能听懂的简单词汇，她说，“在我眼里，不论何时的你，都很美丽！”
如果说是魔物时的他，第一眼在森林看到，她就被他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吸引了。
而在学校里的阿希尔德对谁都礼貌真诚，尤其是，他望向自己的神情总是饱含温柔，总是耐心地给予她各种帮助。
记得就在这学期的开端，她还是个跟人说句话都会嗫嚅后悔半天的胆小鬼。
——如果没有他，她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勇敢，这样幸福快乐。
“我喜欢你，”魔女抱着他，似乎能感到他此刻莫名的巨大悲恸，真不知从何而来，但哄就对了，“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她搂着他轻轻摇了摇，像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一样，“甚至熬煮魔药，搅拌坩埚的时候，我都会突然地想起你。”这是绝不应该的，非常不靠谱的药剂师失格行为。但她乐意。
“你呢？”
“我，爱着你”，小魔物发出闷闷的回复，非常的粗哑难听，一种头颅爆裂般的快乐浪潮席卷了他，令他说出口的音色更加沙哑，“我，喜欢，你的呼吸，你的心跳”
声音，气味，温度，甚至灵魂，他想占有她的全部。
“……”
阿希尔德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魔女此刻胸腔跳跃的美妙音符，哪怕以这般不合时宜、令他难堪无比的姿态，那股内心的热流正汩汩涌出，压抑不住的强烈冲动，也使他低声请求道，“只求你，不要和我分离”
而他会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自己，要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爱她。
请你一定要在我的身边，永远，阿希尔德想。
第50章 第 50 章
他以后的人生中,想必再也没有任何时刻，能比得上今夜的这一瞬间了。
如此自内心翻涌而出的巨大痛苦，却伴随着比它更为剧动,令人浑身发抖的强烈幸福，令阿希尔德听见了心中潮水般满溢而出的感情。
仗着魔物的姿态可以任性地在她身前撒娇依恋,逐渐掌握兽态语言的阿希尔德，他轻声说了许多从前绝不会说出口、今后也绝无可能再说的话。
“其实二年级第一次在魔沼森林里见到你,我就被你的强大和美丽吸引，”想到那时的他甚至无法站立,但她却轻易杀死了撕咬分食他的身体、令他狼狈不堪的魔犬群，然后视他于无物地漠然从他身边走开，他当时心跳得极快,“可是你无视了我。”
陆茜甚至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我们以前也在森林里见过吗？”
“你救了我，但你忘记了,”阿希尔德说,“你好像总是乐意帮助别人,然后很自然地忘记这件事。”却永远记得别人对她哪怕一点点的善意，然后拿出她所能付出的一切去报答对方，他想。
“后来一整年坐在你的身后，每天看着你的小兜帽摇来晃去,”那真是非常可爱，“我都想和你说说话。”
阿希尔德此时颇有些厌恶自己曾经的过分冷静,“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好像在抗拒这个世界,我怕打扰到你。”
直到这学期,他才明白魔女总在班级尽量保持沉默的原因。
若非陆茜主动在三年级向他开口,大抵他们到毕业都不会产生交集。
也许真要感谢那个亡灵小偷。他声音低低的说道：“和你相识后，我才学会了许多许多。”
她说人与人之间，应该以真心对真心。
被种种谎言包裹长大的他，连自身存在也不过是一介伪壳，他一直都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是一个不值得被任何人爱的肮脏祭品。
父亲不在意他，而母亲比起爱，她应该更恨自己。
虽然他并不理解魔女为何需要他的爱，是出于亡灵的要求，还是她自身的意志，但是，因为要爱他，她便愿意付出的那些真诚——
这已经是他在这世上所能感受到的，最温柔美好的东西了。
……
“父亲教我欺骗，魔鬼教我丑恶，”小魔物的声音有些叹息，“但如何去爱一个人，教会我这件事的，你是第一个。”
如果这是魔女为他设下的一个梦境，在梦里她说喜欢他的一切，那么就让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小魔兽将爪子蜷缩在魔女温暖的怀中，它向她请求道，“我们今晚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吗？”
“……”
魔女虽然很感动阿希尔德又一遍地向她表白，但她眼下有点为难。
因为阿希尔德显然想和她在这里待过一整晚，他好像觉得这个地方非常浪漫，然而——
“可是这里好冷耶，”陆茜挠了挠下巴。
而且兔子洞全被她挖空了，想必这周围没东西能吃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魔女心想。
浓夜变得浅淡，快要接近黎明，三轮红月逐渐散去，对她追随不休的红色流星雨也停了，附近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
此刻凉飕飕的湿风顺着零星的雨水刮进半敞开的阴森树底，“啊啾，”魔女打了个小小喷嚏，她非常想回山洞，就算它哪儿哪儿都漏，那也是她温暖的老家。
“我想回去，”她把小魔物从怀里掏出来，摇了几下，好长的一条大猫咪，真可爱，“咱们先回家吧！”
“……”阿希尔德现在反正什么都听她的，他点了点头，“要回去处理一下你胳膊上的伤口。”
那些被流星烫伤的小燎泡。他居然注意到
了，他刚才明明灵魂都几近崩溃了。
在这一时刻，陆茜突然意识到，阿希尔德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的这个事实。
“哎……”她挠了挠头，又坐了回去，“算了，”她说，“再等几小时天亮，我带你去爬精灵树！”
魔女说的精灵树，是整座魔沼森林最高的一颗“建筑物”，它翠绿的树冠直冲云端，坐在那里能看到一天之中最美丽的日出。
或许今夜不适宜谈论诅咒，恢复的记忆，食物这些庸俗的话题，魔女想，只适宜谈论爱。
--
魔女抱着自己的小魔物，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宿，直到晨光微熹，湿润的土地忽然开始轻微地震荡起来。
“嗷吼——！！！”
大概是夜晚觅食的巨龙要回龙岛了，它们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声，肆无忌惮地展出双翼，口中喷出足以点燃大半森林的炽热火球，随后又是能冻死无数生灵的寒冷冰柱——最后关头也要再玩弄下食物再走。
小动物们惊慌失措地从各处逃窜而出，魔女捂住自己和小魔物耳朵的同时，不忘利用双脚勾进几只跑着跑着就被吼晕在树洞门前的当早点，过了好半响，这片土地才渐渐安宁下来。
——今天巨龙走得可真晚，她想，不过也因此白得了早餐，不亏。
待食物链的最顶端离开后，须臾，上百只栖息在数间、整夜一动不动的二巨头魔怪巨鸟挥起巨翅，它们发出“桀桀桀”的古怪笑声，不管从哪里飞过，都落下一大串雪蓝色的“果实”——这是它们憋了整夜的粪便，但闻起来却是香的，像刚烤熟的栗子味。
“魔怪巨鸟浑身上下都是宝，但我讨厌它们，”陆茜又想起自己山洞的遭遇，害得她天天半夜淋雨，“它们可坏了，在咱们家上头打架，挠破了好些地方呢！”
她低头对正在用自制的兔骨头（她昨晚吐掉的），优雅刷掉身上的灰尘和毛屑，认真打理自己仪表的小魔物说道。
“咕噜。”阿希尔德冲她咕噜了一声。
他们吃过早餐，就朝着这座森林最高处的精灵树枝干攀爬，天尚未亮透，稀稀疏疏的阳光照在身上甚至还带着冷意，自从被识破了自己的真面目，小魔物就打死不肯坐在她头顶，而是和魔女一起不疾不徐地向上攀援。
两个人明明在赶路看日出，却都不紧不慢的，好似在享受着互通心意后，内心那种温暖柔和的宁静美好。
爬到一半，到了精灵树会冒出汁液的中部——浓郁甜香的热带水果味道霎时糊了人一脸，这些滋味香甜的树汁，会使爬树的行人从心底升起一股立刻埋头在树干大口喝光它们的强烈渴望。
但若是你喝了它的汁液，你就会晕晕乎乎地自动转头下树去，几天都想不起再来爬树。
这是精灵大树给想骑到它身上作威作福旅人的温柔警告，魔女担心同伴中招，故而向他说明了这件事。
“虽然闻着很甜很好喝（事实也如此），但喝下去我们刚才的俩小时就白爬了，”因为太好喝了，第一年住森林的时候，数不清自己中招多少次的魔女谆谆告诫道，“如果你想尝尝，我们可以下次来。”
经过一夜要哭不哭的娇气，阿希尔德已经恢复了他平日的冷静淡然，哪怕是以魔兽姿态，他也显得格外泰然。
“这个闻着还没有你身上的药味好闻，”该说是药香吗，他思索，其实小魔女身上的那股香气，更接近甜甜的糖果和奶味，可能因为她老吃这些甜甜腻腻的东西。
“而且肯定有很多人凑近舔过这棵树。”所以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陆茜：“……”
虽然安了心，但她此刻的脸蛋仿佛像被正午的太阳晒了一遍。
终于，在即将日出的时候，一人一兽爬上了精
灵树的最高枝干处。
担忧爬树会弄伤自己宝贝的新靴子和袍子，魔女把它们都放在树下，这也是她的常规操作。
此刻的她抱着小魔物，光脚坐在树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雪白衬衣，因为是买的最大号（这样可以多穿几年），长长的衬衣一直拖到了她的小腿。
“啊啾。”被高出的凉风一吹，她又打了个喷嚏。
小魔物将自己毛茸茸热烘烘的大尾巴绕着她的脖子缠了一圈，它不唧唧歪歪后，就显得格外神气，当下居然又开始教育她，“以后不可以不穿鞋子爬树。”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她打喷嚏的模样好可爱啊。
陆茜不理它。她看着逐渐从远方升起的太阳，风中猎猎作响的衣袍发出声响，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她摸了摸手下粗糙的老树皮，“听说这颗精灵树有十万岁了。”或许比学校的米索希卡校长的年龄还大。
“十万岁对精灵树来说还很年幼。”看过大陆许多博物书籍的小魔物说道，“它们往往能活上亿亿年。”
“上亿亿年！”随意晃荡着双腿的魔女震惊了，她睁大那双猫儿瞳，“我还以为它已经是位老人家了呢！”
“而且，”阿希尔德其实很讨厌和任何人炫耀自己的博学，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陆茜，他就有种想滔滔不绝、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我们所居住的四面环海的法兰大陆，它其实也是一颗由精灵树种发芽生长而出的世界。”
一个会呼吸的，活生生的世界。他想。
“在传说的歌谣里，巨大的天斧一劈而下，将混沌的万物之种落在此地。于是祂从深海发芽，破水而出的同时，也向世界各地散播了无数的新种子，祂的同胞，正如你身下的这颗精灵幼树。”
而除了法兰大陆，其余的地方则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深海里也许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神秘生物。
“至于你身下的这棵树，大概需要五百亿年左右，它也能成长为一颗可以容纳无数种族生存的【小世界】了。”
他说。
“我们的房屋建筑，交通枢纽，甚至一整个国家，都只是世界树的小小一部分。它是来自更高位面的永生性种族，以我们普通人的有限脑域确实很难想象。”
“哇……”魔女感叹，早知道魔法史课她就不睡觉了，“你告诉了我很了不起的知识。”
“所以迟早有一天，”这时，小魔物的爪子轻柔地拍了拍魔女的雪白大腿，只是因为她的腿下枕着最年幼世界树的枝干，它没有别的意思，“这片森林也将要成为一个新的世界。”
“哦对了，说起来这片森林……”
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解说，魔女突然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而对此习以为常的阿希尔德想，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充满了冒险和激情，你真的不会无聊。
就像现在，他们两人坐在高高的世界之树看日出，这么甜蜜有趣的事情，也只有她的小脑袋里能想到了。
“那个，阿希尔德，”而在这样浪漫的时刻，他的小魔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我跟你说个事。”
“你说。”
只见她微微低下头和他目光交缠，露出说悄悄话的姿态，好像要对他诉说一些喃喃爱语。
“砰砰砰！”
于是小魔物的心脏又狂跳起来。
“怎么啦茜茜，”阿希尔德温柔地说道。
“那个，你能借我点钱吗？”
魔女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