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极宜嫁娶的日子,大街上锣鼓喧天。 铜钱糖果撒了一路。 穿着新郎喜服的清瘦男子,坐在花轿里,慢慢从一条街,被抬到另一条街。 孟家身份低微的庶子孟言初,在今天要以正夫之礼,嫁给宋都督家重病在床的长女宋青梧。 这是全扬州城都知道的事。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场热闹,期望可以沾沾喜气。 孟言初穿着简洁大方的新郎服,盖上红盖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上了花轿。 有仆从沿路向百姓撒铜钱糖果,因此赢来一片祝贺声。 所有人都很高兴,脸上弥漫着笑意,只有花轿里的人,一双美目阴狠毒辣。 孟言初从来没想过,自己在经历那样凄惨的一生后,竟然还能重头再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早死在了那个雪夜,因为谋杀皇嗣,被新皇赐死。 那是一个寒风呼啸的雪夜,风刮在他身上,比刀子还疼,他被宫人灌了鸩酒,遗弃在冰冷的宫道上,一朵一朵雪花从他眼前飘落。 鸩酒毒发,穿肠烂肚,他却觉得不及宫道上凌冽的寒风,从领口灌进去,一寸寸割裂他的皮肤疼。 太疼了…… 从梳洗到上花轿,孟言初也没想明白,自己那样肮脏破碎的一生,为什么要重来,有什么好重来的? 让他再重新经历一次被人欺辱,被人打骂,被人救赎,最后又被抛弃的痛苦吗? 无人爱他。 孟言初一双美目满是狠辣,即使已经覆灭了宋家一次,他心里对宋家的仇恨依旧没有丝毫消减。 他想亲手,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再一次送入地狱。 也许这就是他重生的目的。 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直到掐出殷红的血来。 新婚当天见血,本是极不吉利的,前世身为新嫁夫的他还会在意,这一世却无所谓了。 因为,他嫁的,是一个注定要死的女人。 那个女人死后,整个宋家都会恨他入骨,伤害他,欺辱他,践踏他。 只要忍一忍,忍到四殿下到来,他又能扳倒宋氏,把那些人再一次……送入地狱。 快了…… 孟言初的手攥紧成婚用的红绸,指尖用力到发白。 马上,就要传出宋青梧的死讯了。 他一个冲喜的新夫,把妻主冲死了。 从此,在宋府沦为一个人人可欺,靠吃残羹剩菜存活的囚犯。 轿子停下,媒公轻敲三下轿门,迎新嫁夫下轿,宋府到了。 周围是宾客嬉闹的声音。 孟言初被媒公扶着,一步一步走入宋府,走入……前世禁锢他的地方。 本是冲喜之身,又少了新娘,自然一切从简,粗粗拜过天地母父,就开始敬茶。 司礼高声喊, “吉时已到——” “新夫给母父敬茶——” 孟言初头上还盖着鲜红的盖头,走到仆从面前,端起滚烫的茶水,热意从茶杯底部一点点渗透到茶托,再从茶托渗到孟言初的指尖,暖意渐渐散开。 却只暖的了那几根手指,暖不了他死寂的心。 孟言初,早死在了那个无人知晓的雪夜里。 他缓缓跪下,麻木冷淡的开口,“请母亲父亲喝茶。” 宋以宁皱眉,孟家这郎君规矩仿佛差了点,到底是庶子,罢了,进了她们家的门,她们总会好好代为管教的。 孟言初举着茶杯,即使对面人不接,也丝毫不在意,他甚至颇有闲心的数着,一,二,三,四,来人…… 嗯,嗯? 怎么还没有人来说宋青梧死了? 时间一点一滴,仿佛过得很慢,宋以宁甚至已经伸手接起了茶杯,还没有人来报丧,怎么回事? 就在孟言初心无端慌乱时,外面终于起了动静,“家主,家主,小姐,小姐她!” 来了。 孟言初微垂头,眼里一片阴冷,宋青梧死了,他断定。 与此同时,仆从大喊,“家主,夫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什么?!” 宋以宁大惊,手上的茶盏一时握不住,直接摔了下去,全洒孟言初高举的双手上。 孟言初两手被滚烫的茶水烫红,他却无暇在意,愣愣的看向慌张跑来的仆从。 她说什么?宋青梧醒了? 这,这怎么可能? 宋以宁只丢下一句,“夫人,照料好前院宾客,为妻去去就来。” 正打算起身同去后院的正夫李行知:…… 他只好一面心急,一面被留下来照料宾客。 —————— 宋青梧头疼的很,初初清醒时,脑中便有大量记忆涌入。 头痛欲裂,让她一时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现代的宋青梧,还是涌入记忆里,那个早死的宋青梧。 不待她整理好思绪,门口已有人鱼贯而入。 “梧儿,梧儿,你可算醒了。” 宋青梧还没缓过来,就被人一把抱住,耳边吵闹不已,让人头晕目眩的厉害。 紧接着便是两眼一翻,人事不知。 宋以宁:!!! 第2章 第2章 “大夫,大夫!快来给梧儿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大夫早就恭候在一旁,闻言忙上前去为宋青梧把脉。 她把着宋青梧纤细的手腕,眉心忍不住皱起。 看的宋以宁心也高高提起,她可就这一个嫡女,要是出了事…… 光想想,宋以宁就觉得两眼一抹黑,看着大夫神色越发凝重。 过了会儿,大夫终于松了宋青梧的手,面露喜色,站起来向宋以宁鞠一躬,“恭喜都督,宋小姐脉象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比起之前情况大好,现在只是受惊昏厥,一会儿便能醒好,想来是之前的药起了作用。” 身为一个大夫,她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病人是因为冲喜才好的,她觉得,都是她前面的药起了作用! 然宋以宁却不这么想,大夫一直说梧儿的病恐怕难以痊愈,甚至隐隐暗示药石无医,可她却在冲喜这天醒了,那可不就是冲喜的功劳吗? 肯定是孟家那庶子跟梧儿八字相合,冲喜就给梧儿冲好了! 不然怎么哪天都不醒,成婚就醒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宋以宁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喊了身边的丫鬟,“多谢大夫,这几日劳烦您了,芙儿,送大夫去领赏吧。” 这大夫是宋府的府医,忙弯腰谢过宋以宁,领了赏钱后又回到自己住处,随时等待府中贵人的传唤。 “是,家主。” ———— 宋青梧再次醒来的时候,仍觉身体虚弱,强光之下,眼睛无法完全睁开,只能微微眯起,环顾四周,屋里挤挤攘攘,突然多了很多人,她一眼望去,竟然恍惚记得她们的名字。 孟言初就站在人群之后,身着大红喜服,冷冷的看着这个突然活过来的宋家长女,心中无一丝波动,不过是多了个欺辱他的人罢了,只要四殿下入府,他一样要送宋家人去死,包括这个活过来的宋青梧。 宋青梧动了,屋里的人也沸腾了,有小厮忙喊,“小姐醒了,家主,小姐醒了!” 一道紫色的身影率先扑到床上,半老的男人抓着宋青梧的手戚戚哀哀哭出声,“梧儿,爹的梧儿,可算是醒了,这些日子可急死爹了。” 宋青梧没醒之前,宋以宁还一脸着急,现下她醒了,她反而端起了样子,轻咳一声,“行知,这么多人看着呢,别没了规矩。” 李行知闻言身形一顿,默默站起来,不愿让人看了笑话,只是眼神里依旧藏着关切,父亲对女儿最纯粹的担忧心疼。 宋青梧勉强支撑自己坐起来,内心已经有些平静了,在昏迷中,她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宋青梧,宋家长女,黑心莲男配孟言初的妻主…… 那个小说里,被她感叹过身份比谁都高,死的比谁都早的女人。 黑心莲男配所有痛苦的开端。 “咳咳。” 宋青梧想到小说里心狠手辣的黑心莲,没忍住激咳了两声,宋父立马急着喊,“水呢,快给小姐倒杯水。” 多喝几口水润了润嗓子,宋青梧才觉得身体舒服了些,但并没有贸然开口。 这太荒唐了,她只是熬夜看了一本小说,结果就……穿进来了? 如果不是多出的记忆里,她的母亲叫宋以宁,跟小说里下令囚禁男配孟言初的名字一模一样,她真的不愿相信,自己竟然穿成了那个只活在众人记忆里……黑心莲男配孟言初的妻主。 “梧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大抵是宋青梧的表情太过复杂,自醒后又一句话不说,引起了其他人的慌乱,宋以宁拧着眉问,“可是喉咙不适,说不出话来?芙儿,快去请大夫!” 宋青梧回神,怕引起什么麻烦,这才哑着嗓子开口了,“我,我无事。” 宋以宁听见她说话,才放心了一点,但仍威严的做决定,“还是让大夫看一下更放心。” 站在宋青梧床前的宋父也跟着附和,“是啊,你母亲说的没错,到底要大夫看过才放心一点。” 宋青梧刚醒,浑身乏力的靠在床头,听她们坚持,也就没有反驳,暗暗思索现在是什么时候,原主究竟死没死。 小说里,关于宋家的描写并不多,从女主四皇女出场时,便已经注定了宋家的落败。 她跟孟言初联手伪造了宋家通敌叛国的罪证,将所有宋家人下入大牢,然后顺理成章接管了宋家的军队,成为自己登基最大的助力。 “梧儿,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可别是摔傻了。” 宋父焦急的去摸宋青梧脑袋,宋以宁也皱了皱眉。 刚被遣出去的丫鬟芙儿带着大夫来了,“家主,夫人,大夫来了。” 宋青梧正不适的侧了侧脑袋,还有些不习惯,“我没事,父,父亲。” 她很不习惯说那个词,太古老了,但不说又怕被人看出端倪。 到时候把她当成妖怪烧了就不好了。 大夫也没想到宋青梧这就醒了,提着自己的药箱过去为她把了把脉,过了会儿,沉吟道,“小姐脉象勃勃生机,看起来已然度过难关。” “那她怎么看着像是摔傻了?” 宋父李行知急急问。 宋青梧脸黑了黑,她看着很像傻了吗? “小姐毕竟是伤到了头,现下虽人醒了,但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还需多加静养。” “这样啊,那从今日起外院的事情就不要再拿来麻烦小姐了,你们都机灵点,若谁敢让小姐多费神,别怪宋府留不得你们。” 李行知语气冷的很,一圈的人都忙低头说了声是。 宋青梧心里默默想,原来是伤到了头,怪不得她觉得头疼呢。 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她靠在床头,声音虚软无力,看起来真像是重病初醒的样子。 其实对宋青梧而言,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睡了一觉,她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脑海里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零零散散浮现,弄得她头疼不已。 宋父忙回复,“今日是八月八,你病久了,都不知道时日了是不是?还好,还好醒了,醒了就好。” 宋父摸着宋青梧鬓边,有些想哭的样子。 宋青梧呆住,无措的看了眼站在那,满身威严的宋母,宋以宁。 她实在不习惯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 宋以宁许也觉得不太好,轻咳两声,喊宋父,“行知,还有别的小辈在呢。” 这才有同龄人清脆的声音响起,含着笑意,“大姐,你可算醒了,妹妹日日在佛堂前为你祈祷,可算把你盼醒了。” 宋青梧闻声看过去,只见也是一名女子,戴着朴素的钗环,着一件淡绿色衣裙,笑容恭敬中带着亲昵,却莫名引起了她的不适。 脑中飞速翻阅那些记忆,终于找出了这个人姓甚名谁,宋隐,她这具身体的庶妹。 也是在小说里少有的,拥有姓名的宋家人。 如果说嫁给宋青梧是孟言初悲惨的开始,那宋隐,就是孟言初那些悲惨记忆里最仇恨的存在,理所当然也成为了宋家人里死的最惨的一个。 梳洗之刑,肉被一层层剐下来,活生生疼死的,连个尸体都没留下,全扔去喂狗了,可见孟言初对她有多恨。 宋青梧神色淡了淡,没说话。 宋隐笑容一僵,很快又调整好,接着笑道,“大姐昏迷了几日,还不知道吧,母亲为了让你尽快醒来,特意请人算了八字,给你找了一门八字相合的好正夫呢,今天正是你大喜的日子。” 宋青梧:!!! 她眼睛蓦地瞠大,大喜的日子?黑心莲男配嫁进来的日子?这么说,原主已经死了? 宋以宁经宋隐一提才想起孟言初来,沉声道,“你既然醒了,就先见见你的夫郎吧,言初?” !!! 宋青梧视线里,这才出现一道瘦削的红色身影,往上,是男子清俊绝色的容颜。 第3章 第3章 孟言初缓步走到床前,声音冷清似玉,藏着数不清的淡漠,“妻主。” 许是面前男子太过绝色,宋青梧一时间看的有些呆,其他人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了。 从前宋青梧好时,没人能做她的主,她也不喜欢别人做她的主,小事尚且会引起不悦,更别提是成婚这种大事了。 宋隐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提到冲喜。 母亲不顾宋青梧的意愿,为她娶了八字相合用以冲喜的孟家庶子,想必会让她极其不悦。 甚至母女失合,也无不可能。 宋青梧,极看重嫡庶,绝不可能愿意娶一个庶子。 宋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感觉自己很快又要目睹一场母女失和的争吵。 只要长姐一直这样任性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失去母亲的欢心,母亲也迟早会发现,谁才是最贴心,最值得她喜爱的女儿。 “你……姓孟?” 宋青梧缓缓开口,试探着问,她心里还有一些微弱的期望,万一,万一不是呢,万一没穿呢? 以小说里孟言初的狠辣,她觉得以后两个人要是生活在一起,万一她做了什么让他不顺心的事,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如非必要,最好还是…… “是。” 孟言初声音清冷,只简短的说了一个字,又站在那不言不语,眉目低垂,神色冷淡。 一个字就打破了宋青梧的期盼。 宋以宁皱眉,她觉得这孟家养出来的儿子也忒没规矩了些。 宋隐见宋青梧的反应不如自己预期,咬了咬牙,开口便想加一把火,“姐姐,听说孟家教养的儿子最是贤良淑德,即使是庶子也不例外,姐夫虽身份差了点,但性情一定是很好的,你跟姐夫一定能举案齐眉。” 庶子这个词一出,宋以宁跟宋父李行知眉头都跳了跳。 原因无她,她们也知道自个女儿的脾气,绝不受不了自己娶一个庶子为夫,眼下怕是要闹起来的。 然而,就在两人做好了准备要跟宋青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时,宋青梧却没有立即闹着拒绝,没有不悦,甚至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堪称友好的笑来,“是吗,我听说也是这样。” 围观群众:!!! 她累了,真的累了,她只是一个刚醒的病人,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么多qaq。 宋青梧头痛欲裂,刚说完那句话没一会儿,忽的身体脱力,脑袋砸在床头,又引起了众人慌乱,宋父赶忙喊大夫,大夫匆匆忙忙又上前为宋青梧查看。 宋隐走了几步,扶着宋以宁的手臂,语气担忧道,“是不是姐姐不喜欢姐夫,所以生气了?” 孟言初是宋母宋父选的,如果宋青梧非说自己不喜欢,厌弃正夫,打的也是宋母宋父的脸。 宋以宁皱着眉,不动声色的看了宋青梧一眼,心里倒真有点忐忑。 站在最后面的侍夫即使看出了什么,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宋隐父亲得宠,她又是女儿,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李行知不悦的瞥了宋隐一眼,见她状似害怕的低下头,他轻哼一声,收回视线。 全然不知宋隐低着头的眼里满是狠厉。 只有孟言初知道。 他冷眼看着这个前世,欺辱他最甚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渗人的笑,他在心里,勾勒对方新的死法。 重活一世,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一步步,再把这些人,拖入地狱。 沙哑的声音打碎了他脑中炼狱一般的惨景,宋青梧开口了。 “我没事,多谢大夫,许是床上躺太久了,身体还有些不适应。”宋青梧捂额,穿书突如其来,睁眼家就换地方了,这谁能适应? “小姐还是要多加休息,睡足了,精神头也就好了。” “好,多谢大夫。” “当不起当不起,职责所在。” 大夫看完诊,立马后退,心里也觉得有几分奇怪,这宋小姐……怎么瞧着比往日礼貌了呢。 竟也会说一个谢字。 见她没有对成婚的事闹起来,宋母下意识松了口气,将自己被人扶着的手臂扯出来,一脸刻意营造的威严,“既然醒了,那就好生休息,言初是我同你父亲给你挑选的正夫,你们八字相合,冲喜是最合适的,他今日嫁进来,碰巧你今日便醒了,可见有他一份功劳,日后不可薄待了他。” 今日来的宾客不少,都听见梧儿醒了的事,不日扬州城就会传出孟家三子与宋家长女天纵姻缘的佳话,若是在这时梧儿薄待了孟言初,必是要影响名声的。 宋母身为一个老母亲,正在竭尽全力保住女儿所剩不多的名声。 还要担心女儿不配合。 这话不用宋母说,宋青梧也知道,她是薄待了谁也不能薄待孟言初的,那岂不是要被搞死了? 思及小说里孟言初那些手段,宋青梧浑身颤了颤,笑容都有些僵硬,“是,母,母亲,我自会好好待他的。” 还能不能回现代了,不会要一直呆在这吧? 没有手机没有空调没有冰箱,还要时刻面对书里最狠辣的反派,生不如死qaq。 孟言初冷冷看着她许下承诺,内心嗤笑,好好待我? 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她们欺他,辱他,是他所见的世间最恶。 即使留下他一条命苟延残喘,也依旧抵消不了一点恨意。 他只想,拖着宋家,一起入地狱。 再来多少次都一样,拖着宋家一起。 心里的恶意几乎要弥漫出来了,孟言初眼里全是恨意,他是一个即将被仇恨吞噬的人。 宋青梧不知道孟言初是重生的,只觉得这人态度似乎有点冷淡…… 难道他本就是冷淡的性子? 宋母又叮嘱了几句,列如身子未养好前莫要劳累,多多休息。 其中内藏的意思,愣是把阅黄无数的宋青梧听红了脸颊,她,她跟黑心莲都不熟,怎可能做那些事? 羞臊之中,宋青梧顺道瞥了一眼孟言初,却见他淡定自如,神色不改,只眉宇间凝着一层莫名的冷气,吓人的很。 宋母与宋父多叮嘱几句,就带着身后众多人呼啦啦离开了,前院尚有宾客,自然不能弃宾客于不顾,只宋青梧占了初醒加身子虚弱的原因,不用去前院照料宾客。 房间内顿时空旷许多。 少了些脂粉香气,鼻子也好受许多。 宋青梧悄悄松了口气,眼神又落向孟言初。 女尊社会是吗…… 她喜欢看女尊小说,也幻想过女尊社会是否真实存在,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穿进来了。 穿进一部女尊小说里,如果身份不是黑心莲那早死的妻主就好了。 宋青梧刚想开口叫孟言初坐下,外头又响起动静,有人排着队鱼贯而入,手里拿着各种东西,红盖头,称,一瓶酒,嗯……还有一盘花生红枣桂圆和莲子。 为首的男子先冲宋青梧行了一礼,紧接着又冲孟言初行了一礼,声音清脆道,“孟夫人,既然小姐已经醒了,家主让奴才们把剩余的礼数补上,您请盖盖头。” 宋父去后院时,顺带把孟言初也带上了,他就在那时摘了红盖头,本是过来看看丫鬟所言是不是真的,没想到宋青梧真的醒了。 孟言初低头掩住眼底的讽笑,醒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个欺辱我的人,宋家人,向来如此令人作呕。 第4章 第4章 不一会儿,人已经被盖好红盖头,安置在床前了,为首的男子将称递给宋青梧,言道,“小姐要亲自揭了孟夫人的盖头,才算娶了夫。” 孟言初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眼眸沉静,一言不发。 他虽恨宋家,却也知道自身和宋家,就如蜉蝣和大树,他只能忍着,忍受宋家给他的所有苦所有痛,直到四殿下来,他借由四殿下的手,把身为世家的宋氏,连根拔起! 想到四殿下,孟言初抿了抿唇,不由又想起前世,他将自己赐死时……甚至都不肯过来看他一眼。 那是个再无情冷漠不过的女人,她所有的柔情,都只给了一个男子…… 除了那个男子之外,他们所有人,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孟言初垂着头,眼神越发冰凉。 宋青梧握着那杆称,多少有点不知道如何自处。 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她跟孟言初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可现在,孟言初要嫁给她,她还要亲手掀了孟言初的红盖头。 多少心里有点沉甸甸的,仿佛她这么做了,就多了某样责任一样。 许是,保护孟言初,不叫他受前世那般苦楚的责任? 想到这,宋青梧咬了咬牙,像是认了这个宿命。 若她能回到现代也就罢了,若回不去……那起码她要好好对孟言初,不让他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受尽万般苦楚,最后长成一朵彻头彻尾的黑心莲。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下宋家,保住自己。 像是下了某个决心,宋青梧在那些男子的催促下握紧了称,然后一点一点挑开了孟言初的红盖头。 他的脸渐渐暴露出来。 即使是已经看过一遍,宋青梧还是会为之震撼。 真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清雅,又绝艳。 见小姐似乎看呆了,旁边的小厮互相对视,皆娇笑出声,又催促,“小姐快别看了,我们都知道孟夫人长得好看了,以后可有的是机会看,您快和孟夫人喝合衾酒吧,一会儿我们还得撒东西呢。” 宋青梧被他们叫回神,蓦地尴尬低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想盯着孟言初一直看的! 人都有对美的惊叹之心,她只是一时惊叹太过罢了。 眼下反闹个丢人。 宋青梧余光偷偷去瞥孟言初,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得到的结果便是……没有反应。 对方似乎对她们的笑闹毫不在意,只是低垂着头,眼里似乎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情绪。 小说里的孟言初是这种不爱说话的人设吗? 宋青梧回忆,却发现小说里最多的剧情,永远是在写孟言初如何恶毒,如何诡思,如何陷害于男主,陷害于旁人。 落在他手里的人命,绝不算少。 男主有男主光环,每每对上孟言初都能略胜一筹,旁人可没有,自然是……按着孟言初给她们设定好的结局,一步一步走进去了。 多回忆一点小说里那些与孟言初作对者的结局,都觉恐怖。 宋青梧想,如果她此时面对的,不是初入宋府的孟言初,而是小说里那个黑心的孟言初,那她肯定跑的比谁都快,且连滚带爬,绝不敢靠近。 但还好不是。 她收回思绪,也不再觉得尴尬,送酒的小厮倒了两杯酒,一杯被她递到孟言初面前,轻声道,“喝合衾酒吧。” 声音依旧带着久睡的沙哑。 想到宋家所有人的结局,宋青梧又快速加了句,“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的夫郎了,日后我会护着你的。” 嗯嗯,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要黑化,不要变成书里那样,三观尽毁,只余满腔怨恨。 孟言初自是听见了这句话,心里却压根不信,护着我? 早就听说宋家的大小姐脾气极大,稍有不高兴便会对□□打脚踢,任性至极,尤其看不上……庶女庶子,觉得庶出者皆是位同下人,可任嫡出打骂。 这样的人也会护着我? 孟言初心里嫌恶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淡淡说一句,“是,妻主。” 妻主,这词他也只在背男戒男训时喊过。 面前男子显得有些冷淡,宋青梧心里猜测可能是因为两人还不熟吧,大抵包办婚姻都是这样的。 好歹他接了酒。 宋青梧与人碰了碰杯就打算喝,却被身边小厮止住。 “小姐,合衾酒不是这么喝的,您需与孟夫人交杯喝,才能更加长久。” …… 她听话的改正,手臂绕到孟言初抬着的小臂后面,绕了一圈,然后回到自己面前,仰头一口闷了那酒。 合衾酒同别的酒不一样,并不那么辛辣,反而是有些回味甘甜,很好喝。 她饮下酒后,孟言初也拿着酒,小酌了一口就要放下,刚被她圈住的手臂撤的比什么都快,仿佛很不想同她贴近。 宋青梧愣了一瞬,难道孟言初本是讨厌原主的? 他的酒刚放下,旁边小厮又赶忙阻拦,“孟夫人,合衾酒是要喝完的。” 宋青梧下意识帮着说话,“不用,不喝完也没关系。” 话音刚落,孟言初就把酒拿起来喝了个干净。 小厮们笑起来,笑的莫名有几分揶揄,打头的清秀小厮端着一盘子红枣花生桂圆圣女果,行了一礼便道,“小姐,奴才们开始铺床了。” “啊,哦,你们铺吧。” 她靠在床上,疑心原主伤到脑袋连累她反应也跟着变慢了。 正想着,一颗桂圆弹到了她脸上,弹的人一愣,她这才看见,这群人正大把大把往床铺上铺那些个东西,方才对方说到铺床,她并没有反应过来是这样铺。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晚上就睡这上面?” 她有点不敢置信。 有小厮忽而发出一声娇笑,笑的宋青梧一脸懵逼。 “小姐若想在这上面睡,自然是可以的,若不想,便让新夫人替您弄掉也就是了。” …… 宋青梧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眉目低垂的孟言初。 心想我叫他弄,那岂不是把头栓裤腰带上了? 怎么敢的啊。 宋青梧不敢,但她不想直说。 于是装模作样的淡声,“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几个小厮互看一眼,齐齐行礼,“是。” 前前后后排好队便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宋青梧和孟言初。 孟言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冷淡至极。 他不在乎宋青梧喜不喜欢,不在乎会不会惹宋青梧厌弃,不过是重新走一遍深渊的路罢了,他已经走过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猜测的想,急着让那几个小厮走,是想教训我吗? 曾听闻宋家大小姐鞭子用的好,尤其是用鞭子教训人,声声入肉,令人痛不欲生。 孟言初忽而抬头,看向了床头挂的鞭子,那是宋大小姐常用的九节鞭,听说一鞭子下去,时常能剜掉人一块肉,他曾见她用过,用来鞭打她家中的庶女。 一鞭子下去,即使是女人,也能疼的大叫。 现在,她会用这鞭子来打我吗? 会吧,毕竟,我也是庶出,且只是一个,冲喜的夫郎。 心中想着不怕,身体却忍不住发起颤来。 宋青梧本就想着该怎么跟人搭话,一抬头却看见孟言初站在那发着抖。 ? “孟……言初,你很冷吗?” 分明是关切的话语,落在孟言初耳朵里,却仿佛是恶魔在低声嚎叫。 他冷着脸,挺直了脊背,想说自己根本不怕,最后却只是抖着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谁能不怕疼呢? 这么疼,他光是想想就抑制不住的发抖,身体对深渊有记忆,对那一段如同活在地狱里的生活有记忆,他怕疼,很怕很怕。 宋青梧哪知道孟言初这么多心理活动啊,小说里的心理活动描写都是女主男主的,对于他这朵黑心莲男配,至多就是描写他如何狠辣罢了。 但根据小说内容,宋青梧知道一点,孟言初缺爱。 如非缺爱,也不会因为女主一两句的关切,就恨不得把命送给她。 虽他未回话,但宋青梧犹豫着,拍了拍床里边,轻声道,“若是冷的话……就快卸了东西上床躺着吧,这被子还挺暖和的。” 她裸露在外的手背只是感受到了一点凉意罢了,许是孟言初格外怕冷,才会冷到发抖。 哦对,小说设定,男子体弱,极易受寒。 孟言初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宋青梧,直盯得宋青梧浑身发毛,她想,是不是黑心莲不想跟她睡一张床?但总不能让她一个病人睡地上去吧,而且,而且地上也没有褥子啊。 她轻轻攥紧了手,也盯着孟言初。 半晌,对方动了,轻轻淡淡的声音在他转身后传来,“是,妻主。” 他走到水盆前,里面有一盆干净的水,正好用来卸脸上的薄妆,卸完妆后又回到床前,修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捏住新郎服外衫。 宋青梧懂事的转头不看他。 孟言初指尖一顿。 过了会儿,余光里多了几件红色的衣衫,本以为人这就要上来了,可对方却还在没动。 沉闷的撞地声突然响起,宋青梧懵逼回头,就见身着雪白里衣的孟言初直直跪在地上,脊背笔挺,微微垂头,声音带着莫名其妙的苦味,“侍身请妻主立规矩。” 宋青梧:??? 她就只在小说里看过女主和男主成婚的片段,明明,明明没有这一part啊,两人不是直接滚床单去了吗? “这……成婚的时候都有这个流程吗?” 宋青梧问出口。 孟言初当然觉得奇怪,诧异的看了宋青梧一眼,但想到对方虽然恶毒心狠,却从未有过夫侍,成婚前又是那样的状态,没人告知也是可能的。 于是冷声道,“是,侍身嫁入宋家,理应由妻主立规矩,以免出门,丢了宋家的颜面。” 他低着头,掩住眼里的恨意。 前世,虚伪的宋家人便是以宋青梧死前未给他立过规矩,怕他出门丢了脸面为由,将他囚在宋府! 虚伪恶心至极!!! 头顶突然传来的温柔触感,使孟言初恨意一窒,可很快,触感又消失了,他便呆呆的盯着地面。 宋青梧收回手,且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 方才她只是突然觉得孟言初有点可怜,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现在反应过来,又十分尴尬,恨不得时光回溯,她一定控制好自己! 至于孟言初方才说的立规矩,以免他丢宋家的人…… 宋青梧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孟言初身上,却只是语调温柔的说了句,“你乖一点就好了。” 孟言初猛的抬头看她,眼里尚有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宋青梧想了想,怕他没听懂,小小解释了一番,“我的规矩就是你乖一点,多听我的话一点,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第5章 第5章 孟言初呆呆的跪在地上,耳边回荡着对方立的规矩…… 她说让他乖一点就好了。 她说他乖一点,听话一点,她就会护着他…… 谁会想护着他? 宋家的人,又怎么会护着他! 孟言初紧紧咬住薄唇,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他告诫自己,不能信,不能信宋家人的鬼话。 她只是想骗我,等我全身心的相信她后,她就会把我打入地狱,然后嘲笑我的天真。 宋青梧,对同族姐妹都不曾手软,更何况他? 孟言初浑身发冷,一遍遍想着自己曾经几次偶遇宋青梧,不是正巧碰上她在教训人,就是碰见她在发火。 宋青梧不知道孟言初心里想了这么多,只是看他一直跪在地上,抿了抿唇向他伸出手,“夜寒露重,你先上来吧。” 孟言初又看着对方伸出的手发愣,片刻,无视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 垂着头退到床边。 宋青梧也愣了愣,随即假装自然的收回手。 她算是看出来了,孟言初本来就讨厌原主,这门婚事应不是他所愿。 那……这怎么办? 小说里孟言初屠了宋氏满门,可有他讨厌原主的原因在? 两人可是有什么矛盾? 她头疼的厉害,却还是在脑子里翻阅那些记忆,企图找出宋青梧与孟言初是否相识的过往。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宋青梧只好顺其自然,又开口同孟言初说话,“你不上来吗,今晚打算站着睡?” 她挑了挑眉,语气倒没什么奇怪的话,落在孟言初耳里,却莫名成了警告。 那根九节鞭就挂在孟言初旁边,他余光看见,心下一慌,就动了,却没有上床,而是又跪到了地上,“请妻主允侍身上床。”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看小说的时候她怎么没看出结个婚还有这么多规矩? 她手指动了动,这回主动去拉了孟言初的衣服,无奈道,“日后在自己房里,不必遵循如此多的规矩,跪来跪去,你膝盖不疼吗?” 孟言初低着头,掩住所有情绪,无人知道他眼底暗潮涌动,只因为面前女子一句,你膝盖不疼吗? 仿似疼惜的话语,让从小到大便没被人疼过的孟言初,心尖儿都颤了颤,他需要很用力,很用力的回想,曾经在宋家经历的一切,才能保持自己的冷淡,保持……对面前人的恨意。 男子被拉着缓缓站起,对妻主关心的话,也只说了一个,“是”,字。 宋青梧只当他答应了,便伸手将床上杂乱的东西一股脑扔到地上去,她是不知道铺这些有什么意义的。 但总归是刚到这具身体里,就算不是她所愿,也不要让人看出来才好。 嗯,古代都是很迷信的,宋青梧日常担心自己被发现后,要给人拉去烧了。 孟言初冷冷看着宋青梧拖着病体,动作缓慢的整理婚床,停顿好一会儿,才弯腰上前,帮着整理。 他只是不想留给人一个日后责打他的话柄罢了。 大红的婚床上,所有散落在上面的东西都被扔到地上,第二天会有小厮过来打扫。 然后孟言初上了床。 他爬到床的里侧,依照宋青梧的指示,直挺挺躺下。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盖在宋青梧身上。 这时候,按照规矩,孟言初应该顺着妻主的脚,钻进被子里,与她同睡。 可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甚至于厌恶这样的情况发生。 宁愿自己在冷风里瑟瑟发抖,也不肯凑近宋青梧一点。 宋青梧以肉眼便能看见孟言初里衣在持续且细微的抖动。 虽然她并不觉得现在天气有多冷。 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手动分了半个被子给孟言初。 刚刚还笔直躺着的人,在被子落下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猛的看向宋青梧。 漂亮的凤眼里满是警惕。 宋青梧:…… 她嘴角抽了抽,无语道,“你放心,我生着病,不至于对你做什么。” 孟言初才发现这一世最大的问题,前世,他到死都是完璧之身。 宋家人恶心之极,他拼死也没有让她们得逞,四殿下喜欢那个贱人,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 至于其他人……虽然四殿下时常叫他去勾引旁的官员,可那些人于他而言,都十分恶心,他从来是用计混过去了,甚至于有时候得不到的对她们而言才是最勾人的,也就导致了……他至死都是完璧。 可现在,宋青梧没有死。 明面上他是宋青梧的正夫,宋青梧对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这样一个恶毒狠辣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动他? 女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孟言初藏在被子底下的手默默攥紧了。 宋青梧现在是病着,可她要是病好了呢?自己要如何躲过去? 现在的孟言初已然不是前世刚入宋府的孟言初了…… 前世,坐上花轿时,他甚至还在想,自己定要好好伺候妻主,不能让妻主厌弃了他…… 可现在,孟言初满心恨意,不愿与宋青梧在一块儿,倒巴不得被厌弃了。 见对方眼眸幽深,只盯着她不说话,宋青梧只能往床沿睡了一些,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要碰他的意思。 同时嘴角抽抽了,不太高兴的想,你这么不愿意怎么还嫁过来啊,在我这摆出不愿意的样子,怎么不在别人面前摆? 书里没写孟言初同不同意这门婚事,可能也是被迫的,罢了,自己偷偷骂骂出出气就行。 毕竟小说里……站在孟言初角度看他也挺惨的。 被宋家折磨的形如枯骨,如果不是女主发现了他,他恐怕还要被囚在那个院子里,折磨至死,宋家覆灭后,他又跟着女主回京,但似乎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时常被女主派去勾引那些大臣,有的大臣脾气不好,见面就要动手打骂,也导致了他心理愈发的扭曲变态,女主的承诺,待事成之后,会把他收入后宫,这是他所有的精神支柱,可事成之后……女主便为男主遣散了后宫。 这可不得让已经黑化成黑心莲的孟言初发疯? 他的一切疯魔,其实都有迹可循。 明明今日已为妻夫的两人该是此刻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偏偏,这两人中间空出来的位置甚至能再躺一个人。 孟言初见宋青梧收过视线不看他,这才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面向里边睡。 宋青梧也是大病初愈,虽脑子里记忆杂乱,让人头疼,但身体又实在太过疲惫,于是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绵长且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背对着宋青梧的孟言初身体一僵,半晌,竟眼神复杂的转过身去。 看着什么都没做,已陷入沉睡的宋青梧。 事实上,若宋青梧非要做点什么,他是决计没有还手之力的。 他又嫁给了宋青梧。 不是死去的宋青梧,是活的,活生生的宋青梧。 孟言初咬了咬舌尖,将头默默钻进被子里,只留出一个漆黑的发顶在外面。 不知是不是白日太过劳累,明明心里仍要求自己谨慎,却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男子自幼一个人睡,身为小倌的父亲体弱,生下他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从小无人照应的生活,导致他一直没有安全感,睡时总要抱点什么,才能安心,无论是被子还是枕头。 偏前世死在雪夜后,他又怕冷的厉害。 男子本就体寒,若一个人睡也就罢了,今夜两个人睡……他不知不觉就往另一个人身上靠过去。 里衣的袖子宽松,被他磨蹭两下,就蹭去了上面,只余两条雪白纤长的裸臂,一条抵着宋青梧胸口,一条揽在她腰上,脸不知不觉紧紧埋于对方胸口,只为汲取,那零星暖意。 第二日,天堪堪明亮,有小厮小心翼翼推门进来。 却不是为了喊宋青梧的,而是喊孟言初。 宋青梧大病初愈,宋母心疼她的伤,自然不用她晨起请安,可孟言初这个新嫁夫就不同了,新夫入门第一天,都是要与家主夫人敬酒的。 新进来的奴才名唤央儿,弯腰站在床前,轻手轻脚的拉开床帘,正要唤少夫人,却见夫人同他家小姐,紧紧缠抱在一起,不难看出感情甚好。 央儿心里有一些羡慕,他家小姐可从未与男子这样亲密过呢。 羡慕一下下,他又收起情绪,开始小心的推推孟言初半个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触手冰凉。 “少夫人,少夫人,该起了,咱们还要去敬茶呢。”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轻,再加上小姐素来睡眠良好,想必不会被打扰到。 然而,宋青梧抱着孟言初,闻声蓦地动了动身子,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儿,迷迷糊糊的拍了拍掌下软棉的脊背。 央儿本意是喊孟言初,却把宋青梧惊醒了,现下已然站在那不敢动弹,深怕被责难,求助的目光热烈的投向孟言初。 倏而,宋青梧掌下的身躯一僵。 宋青梧正要搂着他再度睡过去,忽然也似想到什么,不由浑身僵硬,神色瞬间清明。 紧贴着对方背部的手,偷偷抬了抬,埋在人怀里的脑袋,也悄悄往后退了一点。 第6章 第6章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撩着床帘的小厮央儿不知道两位主子为什么没有动静,唯一知道的便是她们都醒了,却都不动。 心中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在等他请罪啊。 大小姐一向有这个爱好,揪住了错处,却故意不说,等她们自行请罪,若请罪及时,尚且能得一点宽恕,若不及时…… 央儿吓得浑身颤了颤。 片刻,他咬了咬唇,倏地跪下,声音清脆坚定,“奴才有错,求小姐恕罪。” 床上脑瓜子嗡嗡的宋青梧还在想怎么开口打破僵局,就被旁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孟言初那边蹭了点。 偏孟言初看见她过来,也似受了惊吓,猛的往后退,脊背紧贴床壁,一副对宋青梧避之不及的样子。 宋青梧被那动静惊到,终于忍不住看向他。 只看见一双警惕的眼睛,防贼似的。 …… 咱就是说,靠靠都不行了。 宋青梧头疼的扶着额坐起来,病后的身体虚弱至极,她声音都哑了一些,旁边还跪着一个小厮。 她揉了揉额角,往旁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小厮为何跪下,只好问他,“你有何错?” 小厮颤颤巍巍的声音这才响起,听他胆怯道,“奴才本是进来喊少夫人前去请安的的,却不想吵醒了小姐,是奴才的错。” 宋青梧:…… 这个朝代规矩这么重吗,这也能算错??? 她无意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下人,再说了对方颤颤巍巍的,显然害怕的不成样子,到底是现代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娃,宋青梧只说,“我本也是要这个时间起的,与你无关,你出去准备一下吧,少夫人一会儿就好。” 听到对方不惩罚他,小厮眼睛立马亮了,声音带了些许欢快,“是。” 然后弯着身子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一下子里面又只剩下她和孟言初。 孟言初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讨厌原主,对她警惕心很强,每每她一靠近,对方便急着往后退。 这可怎么办? 想了想解决方法,暂时没想到。 宋青梧只能抱着一切随缘的念想,看也不看孟言初,自己先起身换衣服。 她的衣服都是小厮叠好放好的,拿过来便能穿。 孟言初在床上犹豫了会儿,想到自己若是不去请安,可能面临的惩罚,轻皱了皱眉。 前世她们便总以犯家规为由,用家法惩戒于他,那家法的滋味儿…… 孟言初光是想起,单薄瘦削的身子就忍不住颤了好几下。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床边的屏风后面,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活过来的宋家长女,在里面换衣服,他只能透过屏风的影子,看见对方曼妙的身姿。 孟言初抿了抿唇,丝毫不在意的低头下床,走到自己嫁妆边,挑出一套红色的长衫换上,上头没有什么特殊的纹绣,只有腰部系一根白玉腰带,将腰围的极细。 再仔细用血玉簪子将头发束的规规整整,再用外间备好的干净净水擦擦脸,便好了。 宋青梧换好衣服出来,一眼望见了同样换好衣服的孟言初,视线自然落在对方腰际。 小说里对孟言初的描写不多,其中除了写他容貌甚好,可与男主一较高低外,就只写了他的一尾纤腰,端的是不盈一握,朝中女子皆见之心喜。 宋青梧一边看一边发呆,心里忍不住想,小说诚不欺我,这腰可真细,她饿死都减不出这么细的腰。 孟言初猛的被她盯住,心中一紧,下意识又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后,却是低垂着头,冷声恭敬道,“侍身要去前院给家主夫人请安,妻主可在院中先行用膳。” 宋青梧一愣,“我不跟你一起去吗?” 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提床上的事,不就是一头栽进她怀里了吗?不就是睡着后不慎抱住了他吗?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孟言初低头道,“妻主大病初愈,想必不去也可。” 宋青梧想着小说里宋家人对黑心莲的恶行,总觉得孟言初一个人去前院应该讨不了什么好。 能叫他恨到杀了所有宋氏的人,那得对他有多狠? 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这么恨的,想必……宋家人折磨了他很久。 若是没穿过来也就罢了,可既然穿过来了,宋青梧总不能不管他。 她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我们早去早回,回来还能赶得上早膳。” 嗯,早膳。 不知道为什么,原主那些记忆进入她脑子之后……她说话就变成这样了,古里古气。 孟言初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很快又低着头一脸随便你的样子。 宋青梧感觉自己像是上赶着要护着他,因此牙疼的厉害。 她还从未这般上赶着过。 两人一前一后从屋子出来,刚刚负责喊孟言初的央儿忙小步走过来,“小姐,少夫人,东西已经备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同孟言初说的。 孟言初恍惚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男子嫁人前一日,家里是要准备些礼品的,专门送与新嫁夫的妻家人。 只是前世,那些东西到底没用上,最后去哪了,他也不知道了。 “好,走吧。” 孟言初恍然回神,独自往前走,宋青梧顿了顿也跟着往前走,央儿呆了一瞬,忙追上去喊人,“小姐,小姐,您才刚醒,家主特意遣了人让您不用去请安的。” 宋青梧微微皱眉,遣了人让她不用去请安?那就是说只要孟言初去? 这怎么行。 “不必,我身体已经大好了,许久未给母亲父亲请安,今日便与……言初一同去吧。” 她拒绝了小厮的话。 孟言初站在那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就像这两人说的不是自己似的。 直到宋青梧做了决定,不再听小厮劝说,走在前面,还唤了唤孟言初。 对方才如惊醒般抬头,随即沉默的跟在她后面。 他方才在想,宋青梧为何非要跟他一起去请安? 明明传闻中,宋家大小姐惫懒的很,前世听宋隐说,她很少去请安,因为懒得走,就算偶尔起了心思要去请安,也是由轿子抬着过去的。 这样的人……现在跟他一起走在去请安的小路上。 孟言初默默低头。 他本可以预设到这一世的所有走向,却偏偏……宋青梧醒了,打乱了他所有的预设。 宋青梧没见过这种高宅大院,曲水流觞,昨天是刚醒,神智还不清楚,都没细看,直到今天,腿还软着,但到底有点力气出门,也就能多看两眼。 她们俩在前面走,身后的丫鬟小厮都自觉跟上,一个个手里拿满了东西,排了一长队。 前厅里,宋家上的了台面的人都坐在里面,神色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严肃。 知道的是她们在等新嫁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审什么犯人呢。 孟言初踏进去后,所有人的视线第一时间看向他,宋父声音透着不悦,“怎么这么晚才来?” 正当他被人责问,低着头不知如何回复时,宋青梧声音适时响起,就在屋外,清脆悦耳,“我回去再喝药,你把药送回去温着吧。” 方才她本要先孟言初一步进去的,却忽然被人拦住,原来是厨房负责为她煎药的哑巴小厮,端着她的药追过来了,非要她趁热喝。 咱就是说,这乌漆嘛黑的东西谁想喝? 现代有胶囊还好,一口吞了也苦不到自己,古代可没有,就这么一碗黑乎乎的药,叫人怎么喝的下去? 听出是宋青梧的声音,坐在首位的一女一男对视一眼,皆露出些许笑意。 “外面在吵什么呢,可是有谁又任性了?” 宋青梧从门外拐进去,站在孟言初旁边,声音有些无奈,“母亲,我带夫郎来给您请安了。” 孟言初心尖一颤,没人唤过他夫郎,可他也曾幻想过,能做谁的夫郎,与她琴瑟和鸣,互相尊重。 若非嫁给宋青梧,或许他真的可以拥有那种生活。 宋父佯装不悦道,“不是派人告诉你让你不用来了吗,你夫郎来了便等于你来了,这大病初愈的,头可还疼?” 宋母没说话,却是同宋父一样对她投去关切的目光。 宋青梧轻笑,“不疼了,大病初愈,我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宋父点头,“这倒是,但也不要走太久,未免劳损筋骨,一会儿我让人抬顶软轿送你回去?”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自觉还没有这么娇弱,于是拒绝,“不必了父亲,我一会儿同言初慢慢走回去就是了。” 孟言初再次被提起,眼睫颤了颤。 宋父点点头,算是应答,右边坐着的男子见他不说话了,才轻巧开口,声音带着笑意,却是冲孟言初去的。 “原是跟小姐一起走才来的这么慢,侍身还以为少夫人是恃宠而骄才这个点到呢,家主与夫人与侍身可是等了您好久了。” 至于恃的什么宠,在场人都能想到,无非是昨日冲喜,竟真的把快死了的宋大小姐冲活了。 这是多大的功劳。 宋青梧循着那道声音看过去,只见是坐在中位的一个男子,面容长得不甚熟悉,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原主的记忆里也仿佛没有这号人存在,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身边的孟言初表面上什么话也没说,实际往下看,却能看见他隐在衣袖里,紧紧攥着的手,似在忍耐。 宋青梧抿唇,片刻,挺了挺腰背,看向刚刚开口的那位男子,“你是母亲的哪位侧侍,主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吗?” 她是不想仗势欺人的,但对方先惹得她。 嗯……也不算惹得她,但是先对方先说的孟言初,她昨晚才答应要好好护着人呢。 再说,孟言初从头到尾也不愿跟她多说几句话,哪来的宠可恃? 净胡说。 那位小侍本是最近才得了宋以宁青眼的,去他那睡了几日,昨夜又听家主念了两句庶子礼仪欠缺,自觉明白了家主的意思,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大厅之上就敢直言少夫人。 宋以宁听出宋青梧话里的不悦,也跟着不大高兴,“确实,不过一小侍,敢在主人们面前没大没小,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我宋家不懂规矩!” 那小侍本听见宋青梧出头便已经慌了神,再听见宋以宁说话,更是浑身抖成了筛子。 直到宋以宁命人将他拖去后院禁闭半年,好生学一学规矩,期间他竟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厅中少了一人,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瞬间便明白了,小姐这夫郎,怕是很合她心意,否则也不主动替他出头。 从前……可从未见小姐替谁出过头。 一时间人人自省,深怕得罪对方。 孟言初看似垂着头,一言不发的任由她们说些什么,实际上,旁人看不见的眼睛里早已一片呆滞。 她,她这么坏的人,刚刚是在帮他吗? 第7章 第7章 直到宋青梧又去拉他,孟言初才反应过来,呆愣抬头看着宋青梧。 那眼里只有疑惑呆傻,少了警惕跟戒心,倒是让人看着顺眼不少。 想到这人在小说里受的那些苦,宋青梧忍不住软了些神色,柔和道,“好了,该去敬茶了。” 孟言初瞬间回神,被对方拉住的袖子下意识抽回来,终究是对宋家的厌恶占了上风,他不信宋家会有好人。 宋青梧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有些无奈,就这么排斥原主? 她当然不会觉得孟言初是讨厌她了,这般激烈,必定是厌烦原主!与她一个刚穿过来的有什么关系? —— 敬茶的规矩,女子该是站着的,男子却要跪着,宋青梧长身玉立,从小厮手里接过茶,先敬了母亲,又敬了父亲,两人十分快便将茶接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孟言初,他挺直腰身跪在地上,手里端着小厮给的茶水,眉眼低垂,旁人看见,只觉得柔顺乖巧,至于对方微冷的脸色……那大抵是天生的吧。 宋母顿了顿,还是伸手去接了茶,宋父也接了。 她们二人本商量好,今天必定要给新嫁夫教些规矩,庶子不懂礼仪,她们怕孟言初在外面丢了宋家的脸。 可……她们的女儿在,且方才刚帮了孟言初说话,想必对这个夫郎是很满意的,罢了,便当给女儿两分面子,总归日后有的是机会教导。 敬完茶后还有一个环节,孟言初需给府内其他小姐公子送礼,作为新主人的一点心意。 宋青梧见他从旁边的小厮手里拿过礼物,从尾到头一件件递给那些庶女庶子,有的是玉镯子,有的是玉簪子,父亲身为侧夫的便给些贵重的发冠,只最后轮到宋隐时,他给了一根木簪子,装在荷包里,被宋隐刚拿到就打开了。 连宋青梧这个现代人都能看出这木簪子做工粗糙,不像是什么好物,跟其他人的东西比不了。 她有几分诧异的看向孟言初,他特别讨厌宋隐吗? 宋隐自然也惊呆了,她本觉得这个姐夫生的不错,对他颇有好感,还想把礼拿出来好好夸奖一番呢!结果……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她一根这样廉价的簪子作见礼! 连她院子里的丫鬟奴才都不会用这种粗制滥造的簪子! 宋隐咬牙,脸色蓦地难看了些。 宋青梧皱了皱眉,怕对方一会儿不高兴了再声讨孟言初,立马转身向宋母宋父说,“女儿忽然想起来屋里还有本书没看完,想带着言初先行告退。” 她走也不忘带孟言初一道儿走。 刚刚她就看出来了,府里的人对孟言初没多少尊重,若她不在,指不定对方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宋母一听宋青梧刚来又要走,顿时不大高兴了,眉头轻轻皱着,斥她,“急什么,书又不会跑,你大病初愈,还是少看些劳神的东西为好,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餐早膳吧,带着你夫郎一起,也好叫他熟悉熟悉,日后处理家务,也好顺手些。” 母亲这么说,宋青梧看了眼孟言初,见他既没有表现出愿意,也没有表现出不愿,只是没什么情绪的站在那,干脆自行为他做了决定,“那我们留下来吃一餐早膳吧,也省了路上饥饿。” 她离孟言初近,说话时呼出的气有时都会撩上孟言初耳边的头发,令人只得不适的挪远些。 “你这孩子,若饿了应该吃了饭再来的,母亲父亲又不急。” 宋父从来宠溺自己的独女。 宋青梧有些不习惯所谓的母亲父亲对她这样关切,毕竟在现代……她亲缘浅薄,因此一时接不上话。 宋母只当这孩子大病一场懂事了许多,今日也没再与她们吵架,颇为欣慰。 扭头吩咐一名小厮, “去命人上菜吧,多上些小姐爱吃的。” “是,夫人。” 宋母身边的小厮被她唤去端菜,其他人自然而然也留在了前厅。 只是能上座的,就只有一众小姐与公子,侧夫和小侍皆是站在一边,低眉垂目的准备服侍她们用膳。 宋青梧落座时见他们都不坐,还有些觉得奇怪,随即想起女尊的设定,众人一起用餐时,除正夫外,其余侍夫,是不得上桌的。 她嘴角抽了抽,再次觉得这里规矩重,还好她是女人,还好孟言初是正夫。 然一转头,却见那位被孟言初送了木簪的庶妹宋隐要坐自己旁边。 宋青梧一愣,忙拦住对方,“抱歉,我夫郎还未坐下,我想让他坐我旁边。” 所有人皆是一愣,包括站在那准备服侍宋青梧用膳的孟言初。 宋隐羞的脸红,心里暗恨,这对妻夫今日都拿她开刀! 被连下两次面子,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语气不太好道,“长姐怕是忘了规矩,姐夫身为新嫁夫,虽为正夫,但父亲在此,他理应站着服侍你用膳,小厮们也未安排他的位置!” 宋青梧:??? 她忍不住发出疑问,“现在不能吃,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吃?” “自然是我们用好后,与小爹们同用。” …… 宋青梧几乎没有犹豫,听完这段话,立刻转身冲宋母宋父恭敬道,“女儿突然想起临走前吩咐小厨房做好了饭菜,未免浪费,还是与言初一道回去吃吧。” 宋母宋父:…… 宋母轻咳一声,瞪着宋青梧道,“今日不让你那夫郎坐,你便不肯与你母亲父亲一同吃顿饭了?果真是有了夫郎忘了娘,罢了,终归是在自己家,去添张椅子吧。” 长女究竟有没有吩咐小厨房备膳,她能看不出来? 宋母淡声吩咐,立马有小厮领命去添椅子。 宋青梧见母亲让步,也不好非要走,于是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孟言初,催促他道,“坐下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孟言初愣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宋青梧,深处却是一片茫然,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宋青梧觉得他磨蹭,有的吃还不赶紧来?难道真要站在那看着别人吃吗? 对方不动,她只好亲手拉了孟言初过来,待把人安置在旁边坐好,又迅速收回手,免得招人嫌。 孟言初手指动了动,什么也没抓住,他看向宋青梧,依旧觉得茫然,她怎么总帮他说话? 她不是应该……跟她们一起欺负他的吗? —— 全场仅宋隐一人觉得自己被跌了面子,脸色难看。 当然,除了他的生父,旁人也并不在意他。 宋父无奈道,“看来这回给你选的夫郎,是选到你心坎儿上了,竟这么喜欢。”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女儿这么喜欢她们给她选的夫郎,他看着心里也高兴。 况且孟言初算是真的冲喜把梧儿冲醒了,是宋家的有功之人,她们也愿意多给他一些脸面。 “是,多谢父亲。” 她对孟言初倒没有什么喜欢,只是有点怕他黑化把宋家人都搞死罢了。 她可不想跟宋隐似的死那么惨,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菜一道道被小厮端上来,早餐是较为清淡的,但也有一道荤菜,叫葱泼兔,兔子肉看起来色泽诱人,鲜嫩可口,宋青梧给自己夹了两筷子,埋头苦吃,宋母见她这样爱吃肉,轻咳两声,宋父立马接上,“你大病初愈,该多吃些清淡的养养身体才好,言初,你可得多看着点你妻主,莫要叫她胡来,伤了身体。” 这任务便直接落在了孟言初头上。 他身形一僵,缓缓点头答应,宋青梧苦了脸,“清淡的吃起来有什么意思。” 她语气似含不悦,宋父又开始担心她是不是要不高兴了,她每每不高兴,就喜欢跟她们唱反调。 可是没有,宋青梧仿佛只是单纯的抱怨了一句,就没再说什么,老实的吃着其他清淡的吃食。 她昨夜未曾吃什么,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便饿了,哦对,孟言初也没吃,她初醒时一心复杂慌乱,哪还想的起吃饭? 啧,饿这么久,可别饿坏了。 宋青梧觑了孟言初一眼,见他只吃自己手边的小菜就白粥,对于稍远一些的菜,看都不看,心想是不是不好意思吃? 啧,怎这般拘束。 宋青梧便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思,伸出长臂从桌子中间捡了一碗花生酪。 “你尝尝这个,看着挺好吃的。” 孟言初低头应是,放下剩余的小半碗粥,默默喝起了花生酪。 他看着比在自己面前时乖巧听话多了。 宋青梧有些莫名其妙,却并不过多在意,也低头喝起了自己手上的粥。 皮蛋瘦肉粥又鲜又好喝,她忍不住多喝了一些,直到一碗见了底,才放下粥碗,打算伸手再去盛一点,却不想孟言初动手更快,她还没去盛呢,孟言初素白的手就伸过来,接过了她的碗,然后替她又添了一碗,嘴里说出的话更是柔顺,“妻主请用。” 宋青梧:…… 昨晚你不是这样的! 给人盛完粥,收回手的孟言初表面上情绪不显,实际薄唇紧抿的为自己寻了个理由,方才只是突然想起父亲教他的规矩罢了,怎能叫妻主自己动手盛粥?宋家其他人看了,必定会以此为由,说他犯了家规,不懂礼仪,然后磋磨他。 嗯,便是如此。 第8章 第8章 用完早膳后,宋青梧带着孟言初和宋母宋父行礼告辞,被宋母留着下令,“这几日你身子不行,少看些费脑子的书,左右你也有了夫郎,若有事,只管交代给夫郎去做就是了,切莫亲自行事,劳心劳力。”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我夫郎,您倒是使唤的很顺手。 但毕竟是在长辈面前,她的身份还是对方的女儿,宋青梧忍了忍,拱手道,“是,女儿知道了。” 宋母顿时欣慰的点点头,“你经此一遭,真是长大了不少。” 宋隐还未走,今天是宋母考教她功课的日子。 她站在一边听宋母跟宋青梧讲话,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每次对宋青梧这样宽容,凭什么她总能得到的比她更多,凭什么她就要处处让她锋芒,就因为她是嫡女吗? 我不服! 宋隐低着头,不知道偷偷扎了宋青梧多少个小人。 忽然,她感受到一阵充满恶意的视线。 从小身为庶女,她对旁人的恶意尤其敏感。 然一抬头,那道恶意就消失无踪了。 …… 宋隐将视线落在孟言初身上,是他? 刚刚送礼的时候,她就隐约察觉到这个姐夫不喜欢她,可是为什么?今天才是她们见的第二面不是吗? 难道是宋青梧跟他说了什么? 呵,果然是妻夫同心。 宋青梧这边刚跟宋母聊完,都准备要走了,一回头却看见宋隐盯着孟言初眼珠子不错一下的看。 而孟言初,低眉垂目一副顺从模样,似乎没有发现对方的视线。 她心里忍不住想起小说里,她看见的,对孟言初过往少有的描述,被宋家二小姐宋隐欺凌,责打,辱骂,污蔑,可以说他的痛苦,他的黑化,有一半以上来自这个宋家二小姐,偏这样的人,在要死的时候还求孟言初救救她。 宋青梧当时就觉得这人痴心妄想,孟言初恨到要杀了所有宋家的人,连旁支也被牵连,又怎么会放过你这个本家,还是欺负他的主力军呢? 穿书后,宋隐也是重点观察对象。 宋青梧早就想好了,一定要时刻看着宋隐,跟孟言初保持安全距离。 免得现在还没黑化成黑心莲的孟言初又被人欺负了去,然后被欺负的渐渐黑了心,蒙了眼。 宋隐只感觉眼前一晃,穿着大红长裙的冷肃女子挡在她面前。 她一怔,想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下意识后退一步,低下头惶然喊人,“长,长姐。” 宋青梧情绪淡了些,原主也不喜欢这个庶妹,总当众给她难堪,所以她对其不友好,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出言便不必太客气。 “嗯,有一事我想与你说一下,日后我的院子不再是我一人居住了,言初喜静,日后你再带人入府的话,就莫要带你那些朋友走过我的院子。” 宋隐猛的抬头,有些难堪气愤道,“只是走一走,也不可以吗?” 宋青梧面色不改,单手拉过孟言初的手腕,入手只觉细瘦,一时竟忘了说话。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冷声,“路有这么多,作何非要走我的院子过,到底女男有别,你读这么多书,平日里她们都赞你有大家风范,莫不是连这也不知道?” 宋隐被宋青梧嘲的脸红,从前宋青梧是绝不会这样嘲讽人的,她看谁不喜了,一向是拿上鞭子就抽。 半点不愿忍耐。 现在竟然只是嘴上说说道理。 宋母也有些吃惊,但她是最期盼长女转变的,一见宋青梧懂事了些,就感到欣慰,顺便委屈自己的庶女,“你长姐说的对,女男有别,你的那些同窗好友……日后便少带入府吧,想必她们也会谅解你的。” 宋青梧还只是叫她别往她家门前过,宋母倒好,直接让她别带进来了。 宋隐恨的险些咬破唇瓣,却只能忍,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忍到母亲看见她才能的一天,忍到把宋青梧彻底踩在脚下的一天!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后悔曾经那般对待她。 “那母亲,女儿便先走了。” 宋青梧又说了一遍。 宋母点点头,无奈笑道,“快回去吧,真是有了夫郎忘了娘。” 宋隐再次咬碎一口银牙,嫉妒到不行,母亲只会对宋青梧如同普通人家的母女一样…… 宋青梧拉着孟言初的手腕,一路带着人离开前厅。 孟言初在后面被人拉着,竟也未出声,只是低着头默默跟对方的脚步走。 直到走远了些,宋青梧才突然松了手,人依旧走在前面。 孟言初没反应过来,手直直坠落在身侧,没人拉着,他突然停在原地,没有动,眼睛茫然的落在前面已经走了一段路的宋青梧身上。 宋青梧其实是觉得尴尬,刚刚只是为了配合自己那段说辞,于是拉了孟言初的手,没想到一路走过来,她都忘记松开了,方才才想起来,可不赶忙松手了,连回头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深怕被对方当做耍流氓,故意占男子便宜。 这个地方……男子的手好像不能乱摸,小说里女主也很少大庭广众触碰男主。 然而走了一段路,身后一直没有脚步声传来,宋青梧这才停住,皱了皱眉,往回看去,只看见,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身姿清瘦的男子,遥遥站在那低着头,可不是她昨天娶进门的黑心莲吗。 怎么不走了? 宋青梧只得又折回去,站在孟言初面前,堪称温和的问他,“怎么不走了,累了?” 孟言初看看自己恢复自由的手,半晌,摇了摇头,“不,侍身没有累。” 声音冷冷的,还透着一股不想搭理宋青梧的意味。 宋青梧:…… “那我现在走,你能跟得上吗?” 对方只点头不跟她说话。 …… 她也不想招人厌烦,也不再问,只是放缓了一些脚步在前头走。 余光看见孟言初小步跟上,就放心了,嗯,还知道跟着,跟着走总不会丢。 —— 无人知道孟言初此时心绪有多杂乱无章,除了他自己。 莫名其妙的重生,他本来做好了决定,即使忍辱偷生,再入地狱,也要又一次覆灭宋家,杀了宋家的所有人,可,跟前世不一样了,前世宋家早死的长女,在这一世活过来了。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多一个欺负他的人,也多一个日后被他送上路的人罢了。 可,可这个宋家长女,这个宋青梧,她竟然帮他说话,竟然护着他,她还不让外女瞧他…… 入府第一日,第二日,竟然不是重回地狱。 孟言初忽然抬头,看着宋青梧的背影,眼神复杂。 第9章 第9章 宋青梧看过女尊小说,知道里面的男子走路普遍慢而小步,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慢…… 基本上走个五六步就要停下来等一等孟言初,生怕他自己跟丢了。 两人一起回的院子,不少奴仆已经等候在院门口,一见她们回来,立马迎上来柔声问,“小姐夫人可算回来了,要备早膳吗?” 孟言初低着头不说话,其他人也是看向宋青梧,显然她才是院子里发号施令的人。 “不吃了,方才在前厅吃过了。” 话音刚落,宋青梧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孟言初,“你还吃吗,刚刚吃饱了没?” 她感觉孟言初在前厅好像没吃几口东西,她给的没吃完,前头在吃的那份也没吃完,大抵是没饱的。 然而,孟言初低着头,轻声道,“侍身吃饱了,多谢妻主关心” “就这点东西你就吃饱了?” 宋青梧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孟言初仍未抬头,声音平静中藏着冷淡,“侍身胃口小,用的一向不多。” 他胃口本就已经很小了,一点点东西就能饱,前世却还时常吃不饱饭。 如何能叫人不恨? 孟言初眼里刚透露出一些恨意来,就听得面前的红衣女子嘟囔着,“怪不得这么瘦呢,得多吃些,这么瘦哪有什么力气啊。” 这话说的,恍若关切,叫人眼神一愣,忽然微微抬头,直勾勾盯着宋青梧。 宋青梧这才觉得有些失言,皱眉捂了捂嘴,只留下一句,“我再回去躺躺,你随意。” 便走了。 院中其他小厮眉来眼去一番,也没明白小姐的意思。 到底是喜欢这新少夫人呢,还是不喜欢? 若说喜欢,可这怎刚回来就丢下了少夫人自己走了? 若说不喜欢,可今日小姐即使大病初愈,也要陪着少夫人去前院呢。 这是多少男子羡慕不来的宠爱呀。 孟言初见宋青梧走了,神色更淡几分。 宋青梧进屋,他偏不进,就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 已经巳时了,日头虽说不上烈,但也绝不温和。 可孟言初不想进去。 昨日到今日,他心绪杂乱太多次了…… 且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无端活过来的,宋家长女。 下意识趋利避害,让他不敢进屋,不敢面对宋青梧。 宁愿在外面晒太阳,都不肯进去。 宋青梧刚进屋就被一位端着热气腾腾药碗的小厮拦住,她属实也没空再管孟言初。 那药一口口,又苦又涩,难喝的她舌头都要吐出来了。 刚喝完她就跟去了半条命一样,躺在榻上半死不活,也没在意孟言初去哪了。 直到有小厮端了蜜饯进来,她吃了几颗压压苦味,才缓过来些。 初秋的天还很热,有小厮拿了扇子站在宋青梧身边,缓缓给她打风。 宋青梧可没受过这种极致咸鱼的生活,一时有些不习惯,觉得坐都坐不稳了。 半晌,终于别扭的提出,“你们出去吧,不用扇了,用午膳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就行。” 扇扇子的两位小厮对视一眼,竟都有些失落。 但还是听话的收起扇子,向宋青梧行礼道,“是,奴告退。” 到底是大病初愈的身子,今天起的又早,走了这么一段路,宋青梧还是感觉有些晕乎乎的,疲惫的靠在软榻上,过了会儿,从榻上下来,回床上补觉去了。 曾经她是一只社畜啊,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公司里忙碌起来了,哪还能睡得上觉,就算晚上睡得再少白天也得把时间献给工作。 反正穿书了,还穿了个不用工作的好身份,先睡一觉吧。 宋青梧只脱了外衣就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睡过去了。 睡饱才被人喊醒。 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一个长发男子时,宋青梧还懵了一瞬。 紧接着想起来,哦对,她穿书了,穿了一本女尊文。 “什么事?” 宋青梧揉着额角问。 那小厮眼睛眨了眨,柔声道,“家主命人送了鸡汤来,小姐起来喝一点吧。” “哦,鸡汤啊,你放那吧,我起来喝。” 宋青梧一点一点动作缓慢的爬起来,小厮帮着她套外衣,理头发。 直到坐在那准备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皱着眉回头问,“那孟,少夫人呢,他喝吗?” 小厮低眉顺眼回道,“少夫人在院子里。” “院子里?” “那你问他喝不喝了吗?” 宋青梧看向那小厮。 小厮表情窒了下,笑意都有些勉强起来,“小姐是奴的主子,奴自然要先来问小姐。” 听见这番话,宋青梧神色淡下去一点,“我是主子,少夫人也是主子,我有的,他也该有才是,你明白吗?” 小厮本就是看小姐今日心情不错,才敢凑上来露一下脸的,没成想太着急,反而招了小姐厌。 这下是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应声,“是,奴,奴知道了,奴这就去问少夫人。” 那小厮夹着腿,步伐细碎却快速的从屋子里出去。 宋青梧顿了顿,也走到屋外。 快要正午了,日头正是毒辣,她本以为孟言初应是坐在哪个阴凉地里玩,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他坐在院子正中间的石凳子上。 接受太阳的沐浴。 宋青梧直接给惊了,这人是不怕热吗,这么大的太阳,坐在这外面,也不怕给晒伤? 小厮正同孟言初说话,大抵是问要不要喝鸡汤,她只见这人摇了摇头,似乎还不想进来,于是赶忙几步走过去,修长的影子直接盖在孟言初身上。 孟言初吓了一跳,慌乱抬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忍不住颤了颤,“妻主。” “你坐在这干什么,不晒吗?” 宋青梧真诚发问。 孟言初薄唇轻抿,藏在袖子里的手忽而攥紧袖子,眼睫低垂,声儿里透着股天生的清冷,“侍身喜欢坐在这里,不晒。” 看着对方额角豆大的汗珠,衣衫上深色的水晕,宋青梧心想,不晒? 不晒才怪。 她伸手摸了摸孟言初脖颈处雪白的肌肤,一片滚烫,眉心紧紧皱起,“就这还不热?” 一边说一边去看他的眼睛。 却没想到碰见了一双惊慌失措的小鹿眼。 孟言初还未被人这样触碰过,怎,怎可直接摸他,心下一时便着了慌,见宋青梧视线落过来,他偏了头,说什么也不肯跟她对视。 宋青梧:…… “进去坐会儿。” 她开口道。 孟言初眼睫不停乱颤,更不愿意进去,“我,侍身想再坐一会儿,妻主回去吧。” 明明是已经活过一世的人,他对旁人的恶意习以为常,甚至能一一策划好待来日报复回去,可一旦……有人对他好,有人帮他,他就开始变得手足无措,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纤长手指轻轻抓住自己的衣角,低着头的眼里满是惶然。 “这太阳这么大,你想中暑吗?” 宋青梧心想孟言初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么热的天他还想再坐一会儿,脖子都烧滚烫了,是嫌自己没被热成人干吗? 孟言初缩了缩脖子,声音有些轻,却是难得主动询问她,“什么是中暑?” 宋青梧:…… 差点忘了这是古代,也许没有这个词。 她有些烦躁,换了个说法,“就是暑气,对身体危害大,你想坐去屋里随便你坐多久,何必非要在这么热的时候出来晒太阳,晚点晒不行吗?” 她保持自己觉得孟言初有病的猜想。 没点毛病做不出来这事。 觉得孟言初有毛病的不止宋青梧,旁边小厮也觉得他有病,心想你就算要站在这晒太阳,小姐跟我也不想啊,这一晒下去,皮肤少说又要黑一点了。 小厮老大不愿意,但两位主子都没动,他更不敢动。 宋青梧见孟言初不说话,只有额上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衣襟,晕染了大片衣服,实在看不过眼,伸手攥住他滚烫的手腕,将人轻轻一拉,就拉起来了。 然后不顾那细微的挣扎,带着他大步走回阁楼下。 有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提着扇子赶过来,给孟言初扇风。 宋青梧刚把人拉到阁楼下,就松了手,进了屋。 孟言初视线下意识跟着她走,见她进去了,也想跟进去,可才走了半步,他又冷静下来了。 怎么会想跟上去呢,那可是宋青梧啊,是宋家人,是最狠毒的宋家人…… 孟言初低头,眼神晦涩。 宋青梧进房间找了把有靠背的椅子出来,见孟言初还站在那,就把椅子干脆的往地上一放,然后说,“不是要坐吗,你先在这坐着吧,等外面日头下去些你再出去坐。” 说着又要理椅子上的靠背。 小厮赶忙过去,“小姐让奴来吧。” 到底是做这一行的,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将歪七倒八的靠背收拾的整齐绵软。 孟言初愣愣的看着眼前长相并不和善的女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痛不痒,但存在感鲜明。 宋青梧刚刚陪孟言初站了一会儿,额上也出了点细汗,不愿再站在外头被热风吹,她用袖子随意擦了擦,便道,“你们照看一下他,别让他再跑去晒太阳了,里面的鸡汤要不要喝?” 她问孟言初。 对方这时候又只顾愣愣地看着地面,一言不发,宋青梧又喊他,“给句话,孟言初?” 孟言初眼睫颤了颤,薄唇轻抿,半晌才说,“我喝,你帮我拿一下。” 他似乎在试探些什么,刚说完却又后悔了,“不,不用了,还是侍身自己拿。” 可不等他动,他就被宋青梧留在了原地。 宋青梧已经进去帮他拿了。 很快又走出来,将一碗微凉的鸡汤递到他手里,“啧,这才几步路,怎么还要我伺候呢。” 没有当着宋母宋父的面,宋青梧显然也放松了些,在那些原主的血脉至亲面前,她深怕露了馅儿被看出来是假的,在旁人面前却不至于这般紧张。 孟言初听见这句话,下意识便想问,既不愿为何还要给我拿。 可话滑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他咬了咬唇,沉默的拿着汤,没一会儿被宋青梧催促,“快喝,再凉下去就不能喝了。” 于是孟言初终于像知道了此时该做什么一样,一口接一口的喝起汤来,面无表情,眼睫低垂,一点也不敢往宋青梧身上看。 宋青梧见人叫回来了,汤也喝上了,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的喝,反正她是累了,倒不如回去躺着。 她走的快,步伐轻松,全然不知身后有一个人,自她转身起,便停下了喝汤的动作,微微抬头,一直注视她的背影。 手腕上仿佛还留着,富家女子肌肤细腻柔软的触感。 热的烫人。 方才陪同她们在烈日下的小厮也回来了,笑盈盈的拿着扇子,“奴给少夫人扇扇风吧。” 孟言初看着站到自己旁边的人,神情忽而冷淡下去。 前世,他被囚在这院子里,便是同这些仆人住在一起,谁曾欺辱过他,践踏过他,他一个也未忘。 那小厮名唤知儿,正想同新夫人说几句好话,却被这莫名的一眼瞧得站不住脚,神情僵硬,“少夫人,怎,怎么了?” 孟言初收回视线坐在椅子上,冷声道,“没怎么,你扇吧。” 知儿心里慌乱,不知是哪惹了主子眼,偏主子不问,没得主子允许他也不能擅自开口,只得心中暗暗着急。 谁也不想在新主人刚进来的时候,就招了对方厌恶。 宋青梧不知屋外事,只知道在屋里葛优躺,她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躺着了,心里什么也不用想,只要休息就好。 虽然有点热。 说到午膳喊,下人们果然很准时,那边饭菜刚摆好,便有人来唤宋青梧了。 宋青梧放下自己刚摸到的话本,几步走到小厅,见孟言初已经坐在右手边了。 她顿了顿,在孟言初对面落座。 两人互相对着,孟言初浑身僵硬,薄唇被咬至殷红,幸而低着头,无人看出他的不对。 中午菜色丰盛,摆在上面的就有八个菜,宋青梧眼睛亮了亮,正要夹菜,却发现自己面前没有筷子。 名唤知儿的小厮快步走过来,伸出纤纤玉手主动给宋青梧布菜,原本站于宋青梧身后的小厮只得退回原位,然而他每次只夹一丁点儿,吃的宋青梧直皱眉,没几口就忍耐不了了,挥挥手叫他退下,打算自己吃。 知儿布菜被打断,脸色发白,第二次了,小姐对他做出不悦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要就此失宠了? 从前,从前小姐明明还算宠爱他啊! 院子里的小厮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其中最得主子青眼的,便是一等,知儿从前因为乖巧听话,很得宋青梧青眼,其他小厮对他都有诸多退让。 眼下却…… 旁的小厮心里有了些数。 本叫知儿退下去,宋青梧是想自己吃的,没成想桌对面,一直没动什么,不吃东西也不说话的孟言初突然站了起来,缓缓走至宋青梧身边,“侍身服侍妻主用膳吧。” 宋青梧:…… 你还好吗,哦不,我还好吗,小说里接受过黑心莲服侍的,除了女主以外,好像都死了。 呜呜呜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 惊恐ovo。 “不用!” 她这声拒绝说的又急又紧,声线绷着。 “你不用服侍我,吃你的就行,我自己会吃饭。” 古代规矩多,整的跟主子自己没手一样,宋青梧还是觉得自己吃饭更香。 孟言初的动作顿在原地,半晌,又缓缓坐回去,依旧没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隐在宽大广袖里的手,紧紧攥着。 直到宋青梧送过去一块菜品,她温声说,“你多吃点,别跟早上似的只吃那么几口,整的人太瘦了。” 听见这话,那双漂亮的,小鹿似的眼睛,忽的漾起波澜。 第10章 第10章 孟言初胃口一直很小,有时只吃几块糕点,就饱了。 这是孟家人都知道的事。 今天却是难得的,他当着宋青梧的面,用了大半碗米饭,又喝光了宋青梧给他盛的排骨汤。 慢吞吞吃到宋青梧放下筷子,于是他也放了下来。 肚子里撑的有些微难受,孟言初皱了皱眉,很快掩住情绪,只偷偷用手上去摸了两下,仿佛这样就能消化的快一些。 宋青梧没发现对方的小动作,吃完就想上床躺着,她本就是个不爱动的,要不是没钱,谁要工作。 软榻绵软,一躺上去,就能让人舒服的长吁短叹。 仍坐在桌边没动的孟言初,低头掩住眼里情绪,分明刚刚一直在关切我,为何现在却又置之不理了? 他漂亮的眉眼浮上一丝茫然,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除了四殿下外,无人在意过他。 可四殿下……也没像宋青梧一样,对他轻浮,却无意间透露着关切。 今日见他被晒的脸颊泛红,宋青梧伸手去摸他脖子那一下,已经被定义为轻浮了。 “少夫人,桌面要收吗?” 有小厮上前一步请示。 孟言初悄然回神,缓缓站起,声音透着股清冷,“收了吧。” 宋青梧仰面躺在软榻上,面上正蒙着上午还没看完的话本。 本想接着看的,奈何吃饱喝足了就是有点困,困的眼泪汪汪。 孟言初越过屏风,走进内室来。 被宋青梧听见了动静,她于是擦了擦眼泪,将书拿下,睁眼觑了孟言初一眼,便懒懒道,“吃完了?可是我看你没吃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女尊社会的原因,宋青梧很饿,狂干两大碗饭,又喝了一大碗汤,才堪堪觉得饱。 跟她的食量相比,孟言初吃的那些属实算不上什么,看着就少。 宋青梧想到对方摸起来细瘦的手腕,觉得肯定是吃太少了才瘦成那样的。 “要不要再吃点,让人给你做碗甜汤?” 今日孟言初吃的已是格外多,小腹撑的不行,到了想到要再吃点什么,就欲作呕的地步,闻言慌忙摇头拒绝。 一双鹿儿似的水润眼眸盯着宋青梧,声音虽清冷却比昨晚的冷硬要好听多了,“侍身吃饱了,多谢妻主关怀。” 他心想,原是以为我还要吃。 宋青梧还是觉得他吃的少,但他自己都说饱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邀人坐下,“你要不要在里面坐一会儿?总比外头凉快些。” 初秋的天还是有些热,且宋青梧大病初愈,怕着凉后病上加病,屋里便没有蓄冰块,只能由小厮举着扇子给主子们扇扇风。 孟言初上午宁愿在外面待着,也没有进来,后来宋青梧自己琢磨明白了,对方许是不愿与她共处一室,毕竟……从昨天到今天的表现来看,孟言初都是讨厌原主的。 她虽然提了让孟言初在里头待会儿,但料想对方也不会同意,正想着要不要叫人收拾间侧卧出来呢。 那人就站在前头轻轻应了。 “好。” 软榻前有一个靠背小椅子,孟言初就坐在那,双腿紧紧合拢,明面上看着脸没什么表情,只是双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脊背脖子挺直,光看着就有几分讨喜。 宋青梧轻笑一声,笑黑心莲可爱。 刚笑完,对方就投来茫然的视线,于是她的笑意僵住,并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什么鬼,黑心莲都敢笑话,嫌自己没进入对方的暗杀名单吗? 宋青梧笑意僵住,半晌,收了回去,神色严肃又认真……的低头看小话本。 孟言初不知道她怎么表情又变了,明明刚刚还在笑,突然又不笑了。 他也只得低下头,轻轻抿了抿唇。 室内一时安静的很,只有宋青梧书翻页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日头渐渐落下,宋青梧看了眼外面,又看了眼一直低着头坐在软榻前的孟言初,忽然道,“现在日头不烈,你要出去晒晒吗?” 孟言初:“……啊?” 他红唇微张,神色有一些茫然,似乎没听懂。 宋青梧只得重复一遍,“你上午不是在晒太阳吗,现在日头不大,还要晒吗?” 虽然觉得八成他不肯进来在外面晒太阳是因为有她在…… 孟言初沉默了。 半晌才起身,说了句,“晒,谢妻主提醒。” 然后离开房间。 宋青梧心想,莫不是她真有这么讨人厌? 哦不,应该是,原主真有这么讨人厌? 她才不讨人厌呢。 她一穿过来孟言初就排斥她,那排斥的应当不是她,而是原主才对。 实际上,被问了那样的问题,孟言初就算本不想出来,也得出来。 宋青梧已开口提了,她是妻主,妻为夫纲,自然只好出来。 日暮西山,确实不如巳时般晒的慌,落在肌肤上只有微微的热感。 孟言初愣愣坐在那,心里却闪过一幕幕自己与宋青梧接触的场景。 在四殿下府中,几年来对方总共碰他的次数也没有宋青梧这两天碰的多。 昨夜新婚,她摸他的头……第二天晨起,发现她抱着他睡,许是抱了一夜,请安后她又拉着他的手,拉了一路。 回来后她还摸他的脖子,又拉他的手。 孟言初愣愣看着自己被人握过的手腕,白皙透着青色的筋脉,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侧蓦地染上薄红。 有小厮端着茶水过来,看见后,尚惊了一下,“呀,少夫人,您脸怎么这么红,是太热了吗?小姐命奴给您冰镇了一碗莲子羹,你快喝几口压压热吧。” 孟言初咬着唇看向对方手里,小巧的一碗莲子羹,脸上红色更多,他轻声问,“是妻主吩咐你给我的?” 小厮声音轻快,带了几分对主子刻意的讨好,“是啊,小厨房给小姐做了一盅,她特意分出来一碗,吩咐我去拿冰镇了给您喝呢,说是怕您在外头晒热了,给您解解暑。” 后面几句话当然不是宋青梧说的。 她没道理对旁人说这个,原话她只说了,把这盏莲子羹冰镇一下送给少夫人喝。 这小厮去冰镇时,跟旁的小厮聊起来,他们一致认为这是小姐怕少夫人在外头晒热了,特意给少夫人解暑的。 毕竟小姐原本是脾气这么差的一个人,自少夫人嫁过来后,她竟然没再对下人们发过火,对少夫人更是事事关切,足以证明少夫人在小姐心里的地位! 若少夫人晒热中了暑气,小姐可不得心疼? 小厮也是有意在孟言初面前卖个好,哪有男子不爱听自家妻主如何重视他的话呢? 这话由他说出口,自然会甜了少夫人的心,也好在这位……小姐的新爱面前露个脸,得个好。 孟言初听他这般说,心里果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薄唇微微抿紧,眼尾轻颤。 红晕逐渐弥漫,染上了耳尖。 他轻言,“你把东西放下吧。” “哎。” “晚霞虽美,可到底有些余热,要不奴留下来给少夫人扇风?” 孟言初抬眼看去,这人……他不记得,那大抵也不曾欺负过他。 他轻轻点头,“麻烦了。” 那小厮名唤连儿,因长相平凡,在这院中素来是不大受宠的,时常被人无视,只能做些洒扫活计。 连儿听孟言初同意,赶忙拿出自己的小扇子,盈盈笑着为孟言初扇风。 他天生一张圆脸,看起来倒是喜庆。 宋青梧出来时,孟言初正在喝那碗冰镇莲子羹,小口小口的,喝的很慢。 她松了口气,心想黑心莲还没厌恶原主到连她送的东西都不愿意喝嘛。 那还有救。 她几步走过去,在孟言初的注视下,坐到了她身侧,“外头坐着可热?” 说罢不等对方回答,又伸出手去摸他的脖子。 宋青梧总觉得孟言初不会说实话,不如自己亲手试来的更准确。 手掌触到柔软的脖颈,一触即离,只余下微热的感觉,想来没有被热到,那就好。 孟言初却是被这一遭吓得缩了缩脖子,薄唇轻抿,心想,她又摸我,怎这般轻浮,对别的男子,定也是这样吧。 宋青梧没想这么多,她们是妻夫……虽然这样有点占人便宜的嫌疑,但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甚至处处拘谨注意分寸才更惹人怀疑。 “回屋去吧,一会儿蚊子该来了。” 初秋的天,蚊虫还没走完,他留在这,岂不是会喂蚊子? 孟言初点点头,沉默着随宋青梧站起来,手里还攥着莲子羹的小碗,连儿眼疾手快接过碗,小声道,“奴帮您拿吧。” 孟言初给了他,依旧没说话,宋青梧在前面走,他就默默的跟上去,保持离宋青梧两步远的距离。 进了屋后,宋青梧给孟言初怀里扔了一册小话本,“你若是无聊就在屋里看看话本,一会儿便能用晚膳了,吃完晚膳我们去外间走走消食?” 她企图跟小说里让宋家覆灭的黑心莲拉近关系。 孟言初轻轻捧住话本,有些愣神的看着宋青梧,半晌垂眸,眼睫眨了眨,他没说什么话,对方就已经安排好了,只得坐着看话本,听从安排。 偏坐了会儿,宋青梧又开口,“来榻上坐,榻上舒坦些。” 孟言初心尖一颤,白皙的手指越发紧攥着书册,关节隐隐泛白,却没有拒绝,低着头默默站起来,坐到了宋青梧旁边。 他以为对方是这个意思。 然而宋青梧见他坐过来一愣,看了看空着的软榻另一边,中间有个案桌隔着,她本意是想叫孟言初去坐那…… 没成想他竟坐在了自己身边。 陌生又熟悉的冷香萦绕鼻间,她昨夜似乎也闻到了,是孟言初身上的。 素白的手捏紧了话本,白玉般的耳朵也染上红晕。 单身多年的女孩子,在这一刻有点害羞。 丫鬟从外面进来,看见的就是两位主子排排坐在一起看话本,画面格外和谐。 知儿停顿一瞬,随即扬起灿烂的笑容,轻快喊道,“小姐,少夫人,晚膳好了,要上菜吗?” 宋青梧听见声音,最后看了两眼话本,回了句,“那就上菜吧。” 紧接着伸手拉住孟言初翻动书页的手腕,语气自然,“走了,吃晚饭了。” 孟言初动作一顿,下一秒就被人直接拉起来了,他眨了眨眼睛,异样的感觉异常强烈。 她好像……跟所有宋家人都不一样。 她会叫我吃饭,她怕我饿着。 第11章 第11章 用完晚膳后,孟言初照例坐在凳子上,眨巴着眼睛看了宋青梧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宋青梧正被下人端来的药苦的五官扭曲,喝完药后便往床上死鱼般躺着。 苦涩的滋味似乎还停留在她的舌根,脸都苦皱了。 孟言初低头,余光却注意着对方,见对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薄唇轻轻抿了抿,心里有点不开心,不是说……吃完饭后要一起去走走消食吗? 怎么,怎么不动了。 他手指紧张的攥着衣袍,红色长衫衬的他肌肤更白,如雪般。 眼眸又总湿润润的,时常让人觉得像鹿眼,盯着人看时颇有一种委屈的感觉。 宋青梧在榻上翻了个身,见着了孟言初偷偷盯着她的模样。 一愣,坐起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孟言初有点讨厌原主,因此对她一向爱答不理。 刚刚却突然盯着她,她自然不会觉得没什么事。 孟言初咬了咬唇,见她不提,缓缓摇头,心里却觉得,她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这念头起的那瞬,他回神,又有点慌乱。 宋家人说的话,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他何必这般在意? 原本轻轻咬住薄唇的牙齿忽然加了力,直到尝到一点点血腥味。 孟言初猛的站起,身形修长清瘦,对宋青梧行了一礼,“妻主,侍身想去外面走走。” 说完不等宋青梧回复,自己就走出去了,十分不守礼。 他需要冷静一下,即使……宋青梧看起来同其她宋家人不太一样,即使她现在还没有欺负过他,但,宋家人的恶毒,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又怎知道宋青梧是不是做做戏,等他彻底信了她,再突然变了呢…… 世间女子大多这样。 他是走了,徒留一脸懵的宋青梧,以及脑袋瓜子的忽然开窍,去外面走走? 宋青梧倏然想起吃饭前自己说过的,吃完饭后要跟孟言初一起走走消食,心里想的是……顺道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她见人已经出去,再等不得自己,一溜儿就从榻上蹿下来,快步几步,追上了才出房门的孟言初。 男子一向走的慢。 待走到孟言初旁边,见他眼神有几分疑惑,宋青梧主动道,“一起消食吧,我方才忘了,现下也觉得胃里饱胀难受,一道走走?” 孟言初雪白的牙齿磨了磨唇瓣里头的软肉,神色有些郁郁,他才刚决定还是要讨厌宋青梧,对方就来了,且说话间是他很少得到的温和语气。 宋家人都很坏,他与宋青梧认识不过两天,如何就要改变对这人的看法了? 就因为这两天,她没有欺负过他吗? 可后面还有两年……两年后,四殿下才会出现,这两年时间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女子喜新厌旧已是世间常态,他并不认为宋青梧与她们不一样。 “嗯?在想什么呢,走走?” 孟言初收敛起神色,拿出淡漠姿态的点点头。 宋青梧一窒,总感觉刚刚一瞬间,孟言初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似的。 她摇摇头,走在前面,边走边想找个话头与孟言初说话。 楼台水榭,假山环绕。 宋府无疑是很大的。 如果不是有原主的记忆在,宋青梧怀疑自己会迷路的程度。 孟言初一言不发,跟的却很紧,两边还有小厮踏着细碎的步伐,给她们打灯。 “你在这等我,我过去一下。” 宋青梧走了一段路,似是看见了什么,眼前一亮,压低声音跟孟言初说。 孟言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得目送她往前走。 却忽然看到,她前面就是假山,那她是要…… 正想着,走过去的人有了动作,孟言初瞳孔骤然一缩,差点就要小声惊呼出来。 旁边的小厮可受不住这等惊吓,纷纷小步跑过去,喊人,“小姐,小姐您怎么上去了。” “小姐小心些。” “小姐别爬了,让奴替您爬吧。” 宋家嫡女宋青梧素来得宠,性情又十分顽劣,总是不听劝告的喜欢做些危险事儿,偏一旦出事,家主便只会怪罪下人没有规劝好小姐。 之前那一遭,小姐与人起冲突,伤了脑袋昏迷,当天伺候小姐的小厮奴婢,全部被拉去发卖了。 这些下人心有戚戚,一个个的恨不得以身代劳,让宋青梧赶紧下来。 宋青梧心想,她就摘个花至于吗,况且这假山,矮的很,只需要爬两三步便上去了,这有什么好急的。 她俯身,将上头摇曳的粉红小花摘下来,孟言初也在这时候回神,皱着眉快走几步,站在下面喊,“妻主,快下来,上面太危险了,仔细摔着。” 到底是男子,胆子小,见她如此做,眉心紧皱,眼底藏了一丝担忧,深怕出什么事,这是又将方才的淡漠丢了。 宋青梧捏着小花,蹲在假山上,挥挥手,“别着急啊,你站远些,我这就下来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踩到爬上来时踩的凹坑,准备下去。 却不想,身后有人扬声喊,“长姐,你在这做什么呢。” 宋青梧吓了一跳,脚没踩稳,呲溜一下就下去了,整个人直接蹲在地上,捂着脚险些痛叫出声。 旁边的丫鬟小厮见状可吓坏了,惊呼声此起彼伏,然后呼啦啦一群人围过来,紧张的问她伤到哪了要不要立刻唤府医。 宋青梧刚缓过来点,又被围的透不过气来,她属实不习惯古代这样众星捧月的尴尬。 方才出声的宋隐从假山后面绕过来,脸上带着夸张的着急,“长姐,你没事吧,都怪妹妹突然出声惊扰了姐姐。” 她认错的快,把错处只往自己身上揽,那宋青梧也不好再发作责怪她。 只用眼睛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孟言初的身影,他站在其他小厮身后,遥遥看着她。 见自己都摔了,他还站的这么远,宋青梧心想,就这么讨厌原主? 也是,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那是挺讨厌的,她才过来两天,自然也没办法这么快扭转对方心中,原主的形象,慢慢来吧,还有两年呢。 宋青梧默默握紧了自己摘下来的小粉花。 全然没有想过,孟言初许是厌恶某人,才站的这样远。 他本第一时间就急忙向宋青梧走去,然而宋隐的声音却传了来,见她已然过去,实在不愿与这人站一道的孟言初便退后了几步,退到小厮们身后去,视线,却还是紧跟着宋青梧的。 宋青梧被小厮扶起来,轻轻动了动脚,顿感一阵剧烈疼痛袭来,疼的她脸都霎时间白了。 这叫什么,病上加病。 有不沉稳的小厮便惊呼一声,“小姐,您伤的很重吗,奴帮您看看吧。” 说着他立马蹲下去,作势要撩宋青梧裙边。 孟言初冷眼,认出这是知儿,前世跟宋隐一起欺辱他的人,后来被宋隐看上带走,收做了小侍。 如今宋青梧没死,他这是又看上了宋青梧? 不知为何,想到宋青梧要被他勾引,也收他做小侍,孟言初心里骤生烦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直到看见宋青梧躲避的动作时,神情才好看了些。 宋青梧见这小厮二话不说蹲下去就要摸自己的脚,吓得差点没把他踹出去,幸而收住了力,只是躲了躲他的手。 然后皱眉不悦道,“不要自作主张,你又不是大夫,给我看什么。” 知儿被训的脸色又白了白,蹲不住跌坐在地上,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被大小姐妻夫厌弃了。 从前……小姐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他面子的,甚至对他颇多宠爱! 宋青梧都懒得去记知儿是谁,对她而言,只要记住那几个原主比较亲近的人就是了,免得……被发现货不对板,至于这些丫鬟小厮,她们发现了,说出来,旁人也不会信,她也就没特意去记。 “宋隐。” 宋青梧抬头看向她。 宋隐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从前她若是做错了什么,害得长姐受伤,她不都是直接动手的吗? 这样她还能带着满身伤去找母亲哭诉,从而拿点好处。 这次怎……不一样了? “长姐,妹妹在。” 她笑的艰难,又勉强带上些愧疚。 只见,宋青梧一脸严肃,“今日我受伤之事瞒不住,一会儿便会遣小厮去请府医,至于如何受伤的原因我也会如实告知。” 宋隐神色一僵,勉强笑道,“长姐伤的很重吗,我自幼跟父亲学了一些手法,若不然,让妹妹为长姐看看吧。” “不必,我更信任府医,况且妹妹帮姐姐看,若看出什么问题,我怕妹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宋隐笑不出来,“长姐……” 她本是想吓吓宋青梧,她厌恶宋青梧,将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已久,方才看见她在爬假山,便刻意选了那时候突然出声。 若她安全下山,那她也无甚罪责,若她受伤了,那以她的脾气,大抵是要拿鞭子抽她这好妹妹一顿的。 宋青梧的性格暴戾,但很少打小报告,母亲又疼爱宋青梧,若她到时候顶着满身伤去寻母亲,母亲会心疼她,弥补她,却不会去问责宋青梧。 按照她的设计,该是这样的才对。 可现在,宋青梧的意思,竟然是她要打小报告? 宋隐顿时眼前一黑,见到宋青梧伤了脚时的喜悦都有些荡然无存。 母亲有多偏心,她比任何人都知道。 宋青梧命一小厮去请了府医。 紧接着便让身边的丫鬟扶她回去。 期间竟也不怎搭理宋隐。 看小说的时候宋青梧就不太喜欢宋隐这个炮灰角色,穿进来面对真人后,更加不喜欢,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眼缘吧,不合眼缘,长得就不像个好人。 走至孟言初身旁时,宋青梧开口,语气温和带笑,“少夫人,回去了。” 孟言初回神,默默跟在宋青梧旁边。 见她一瘸一拐的走,薄唇轻抿,过了会儿略有些复杂的声音传来,“妻主,你的腿……” “嗯?我的腿没事,一会儿让府医看看便好了。” 不说腿,她下来的时候屁股跟尾椎骨还磕假山上了,疼的很,只是到底伤处不好宣之于口,便没说,一回院子人就侧躺在软榻上了。 丫鬟小厮忙成一团,各个神情紧张,深怕小姐有点什么事,自己因这一遭要被发卖。 除此之外宋青梧倒还算冷静,后背疼的她面无表情。 过了会儿想起什么,又从榻上翻身坐起,随即疼的嘶了一声。 孟言初忍不住上前半步,想制止住这个受了伤还不安分的人,却被她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一愣,他看向自己的手,里面安安静静躺了一朵粉色的小花。 “妻,妻主……” 孟言初茫然抬头,眼里似有询问。 宋青梧见那朵花已多处骨折,看上去并不好看,甚至送出去都有些丢她面子,于是自闭的躺到软榻上,蒙住脸,闷闷的声音传来,“本来是想摘下来送给你的,但是都捏坏了,你拿出去扔了吧。” 孟言初瞳孔颤了颤,这是……送给我的? 他甚至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非要重复一遍,“给我的?” “昂,本来是给你的,但是现在被我捏坏了,你还是拿去扔了吧。” 摘下来的花儿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她只是忽然想摘一朵,簪在孟言初的玉冠上,黑心莲虽然心黑,长得却是极俊逸的,簪朵花必然好看,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宋隐,她是滑下假山的,自己都扭了脚,花如何能安好? 没当场捻出汁就不错了。 孟言初呆呆的看向手里多处骨折的粉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即使只是一朵小花。 他是庶子,父亲早亡,母亲的礼物只会给几位嫡姐妹兄弟,庶子是不配被这般重视的,后来跟随四殿下入了京,四殿下也没送过他东西,她只会送自己心爱的男子。 于他……只有一些命令,以及办好事奖励的银钱罢了。 从不会无缘无故送他什么东西。 这是他的第一个礼物。 孟言初像是听不见宋青梧叫他扔了的话,趁对方埋在枕头里看不见,小心妥帖的将花儿放进了衣襟里,贴着胸口的位置。 第12章 第12章 府医很快被唤过来,当即确诊宋青梧是扭伤了脚,需得好好修养几天,又问了伤腿脚的原因,得知是因二小姐所致,府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给宋青梧开了伤药抹着。 这边刚请了府医,那边宋以宁就知道了。 今夜她正好在宋父李行知屋里歇息,放松之际同他聊起了宋青梧从小的顽劣,又说这次病好后,人仿佛懂事了些,再说她的夫郎规矩学的太差了,叫宋父有空专门教导他一番,免得出去丢了宋青梧的人,聊着聊着,就有小厮来禀,说大小姐失足摔落假山,扭伤了腿脚。 宋母大惊,从小厮嘴里,问不出具体伤情如何,只知道梧桐苑请了府医过去,唯恐出事般就要亲自过去看一眼。 却被宋父叫住,“深更半夜的,你怎可独自去梧儿的院子,没娶夫便罢,如今梧儿已经娶夫,莫要坏了规矩。” 宋母皱眉,“我身为梧儿的母亲,连去趟女儿的院子都不行了?” 宋父笑,“侍身的意思是,妻主不可独自前去,那便侍身与妻主同去吧。” “原是这样,那你快点,一会儿孩子们都歇下了。” 宋母在小辈面前素来表现的严厉,知道她生性柔软的,也只这一个正夫罢了。 宋父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来。” 方才她们已经准备歇下了,他也早脱了外衫,现下再穿回去便是了。 “走吧妻主。” 宋父挽着宋母的手,两人一道往宋青梧的院子里走。 彼时孟言初正从府医手里接过膏药,听了府医的指点,准备给宋青梧抹药。 宋青梧本想自己来的,她脚刚被府医揉了一顿,疼的厉害,不敢叫旁人碰。 可孟言初说她碰不到,把药膏攥在了自己手里不给她,她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喊,“那你轻些。” 孟言初低着头,长发遮住半张俊秀的脸,应了一声,指尖旋了一些膏体,轻轻按在宋青梧脚腕上,游走间,慢慢涂抹均匀。 一开始疼是疼,后来被风吹了会儿,疼劲儿过了后,便好多了,现在只是有些微不适罢了。 女子雪白的脚踝被男子同样雪白的指尖攥进掌心,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白。 孟言初一只手掌握着脚踝,另一只手指仔细往上面涂抹膏药,连着打了十几个圈,宋青梧不太适应的收了收脚,“好了吧,也不用揉这么久。” 孟言初攥着宋青梧的脚腕不放,淡声道,“府医说了,要多揉一会儿,妻主若觉无聊,便看会儿话本吧,交给侍身揉便是。” 他指腹倒是细腻柔软,揉的宋青梧……脚腕发痒。 痒的不得了。 她闭了闭眼睛,连带着心里都痒痒了。 正当宋青梧想要不顾一切把脚收回来时,丫鬟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家主,大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来瞧瞧小姐,梧儿在里面?” 是宋父的声音。 丫鬟一边引路一边道,“小姐在里面,少夫人正给小姐抹药呢。” 宋母从进这院子开始,脸色就变得有些严肃,见到宋青梧后,也没轻松下来,反而更皱着眉问她,“是怎么伤着的?” 她听小厮说是摔下了假山,但到底要亲耳听到本人说的才能确信。 孟言初听见宋母的声音,这才默默松了宋青梧的脚,给她理好裙子,遮住那一截白的耀眼的脚踝。 宋父落在宋母后面,见此情景暗暗点头。 虽规矩差了些,但到底对梧儿是上心的。 “母亲,父亲。” 孟言初喊了一声,便退到一边去不再说话,宋青梧有些惊讶,知道事情会传到她们耳朵里,却没想到连第二天都等不及,夜里就过来了,因此下意识惊诧道,“母亲,父亲,你们怎么来了?” 宋母看上去不大高兴,却没有说话,宋父便主动替了她,“还不是你,大半夜的喊了府医过来,惹你母亲担忧,非要我陪她过来瞧一瞧呢。” “行知!” 宋母不悦,更有些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这样袒露自己的着急和关心,向来不是她习惯做的。 宋父见此,只跟宋青梧挤了挤眼,没再说话。 宋母故作严肃的看着软榻上的宋青梧,又问了一遍,“怎会突然伤着脚,可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合心意?” 宋青梧一愣,她心想脚长在她自己身上,关别人什么事啊,又不是遭了刺杀。 怨不得记忆里原主总是嚣张跋扈,原来母亲这么宠她。 “不是,与下人无关,是我不小心摔的,本来想上假山摘朵漂亮的野花,谁曾想下山时被二妹看见了,她高声唤我,惊得我有些没站稳,便滑下来了。” 宋青梧话说的无辜,但该上的眼药一点没落,别以为她没看见宋隐从假山那边绕过来的时候笑了! 这话光听着都让人害怕。 宋父想象了一下,霎时吓白了脸,“府里的假山可不矮,摔的严重吗,府医怎么说?” “不严重,府医说没什么事,只是这几天少走动便是了。” “那就好,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小心点,在自家府里也能被吓着。” 说罢,宋父看了宋母一眼。 宋母有些严肃的当着宋青梧面斥宋隐,“隐儿规矩学到哪去了,世家小姐,哪有如她一般不稳重的,贸然出声惊扰长姐,害长姐受伤,明知长姐受伤,连看也不过来看一眼,简直没有手足情意,愧于学院教导!你这伤可要紧?明日我便叫她过来与你道歉。” 宋以宁是个传统女人,在她眼里,嫡庶之分有如天堑,她虽有别的小侍,可长女,却是她跟自己心爱的男人所生,占长占嫡,自然更加宠爱,至于庶女……庶女天生便是低嫡女一头的,只是为了家族更繁荣罢了,她对庶女也有感情,但绝不多。 宋青梧浅浅笑着,“多谢母亲关怀,女儿的伤无事,方才言初已经替我上过药了。” 宋母这才看了宋言初一眼,见他低眉垂目,看着还算温顺乖巧,便道,“做的不错,回门之日所需的礼品你父亲自会为你们筹备,不会丢了宋家少夫人的脸面,接下来几日,你只需专心照顾梧儿便是。” 孟言初应是,袖子里的修长五指缓缓攥紧了,他在宋府活过地狱般的两年,还是第一次听宋以宁以长辈的身份,这样跟他说话,而不是充满了怨恨,以家法责罚他,原来宋青梧活着跟死了,是不一样的。 她活着不会多一个欺负他的人,她活着,会护他,会替他说话,还会送他小花,旁人也不会再欺辱他。 第13章 第13章 送走宋母宋父后,孟言初还呆呆的站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宋青梧看见了自然问他,“言初,你怎么了?” 孟言初恍然回神,抬头往软榻那边看去,薄唇轻抿了抿,眼里泛起复杂纠结的情绪,想问她,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护着我,还要送我小花,可又觉得问不出口,或者是问出口也无用,他终究……要覆灭宋家。 一点点的好,比不上前世切身体会过的疼。 孟言初紧咬牙冠,只不过两日,他竟然有点不舍得面前的女子死,他竟然,心软了。 但他早就不是什么单纯的新嫁夫了……他死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理智大于那些微末的情感。 他要让宋家人,为了自己的痛苦,继续陪葬。 宋青梧见孟言初只是抬头看她,却并不说话,心里有些毛毛的,忍不住再次开口,“言初,你吓着了吗?” 孟言初脑海里如山的仇恨轰然褪去,他攥着衣襟,声音冷淡而漠然,“妻主,侍身没有吓到。” 宋青梧一愣,怎,怎么这种语气呢? 是突然生气了? 她皱了皱眉,决定不再麻烦对方,“那你把春芽叫进来吧,我让她给我后背抹一下药。” 孟言初下意识皱眉,“后背也伤到了?” 这时语气里倒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嗯,划到一点,你叫春芽给我上药就行。” 孟言初咬唇,我在这,她却要叫旁人来上药…… 人都是双标的,比如他全然不想明明是自己先冷漠待人的。 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有些烦躁,有些闷。 但还是出去了,几乎是冷着脸去叫了春芽给宋青梧上药。 后背擦伤要多一些,春芽看了都不得不在心里吐槽一句二小姐也忒没轻重。 若不是这里是古代,若不是宋青梧从现代穿过来的,她真想把后背的伤捧给宋母看看。 你的二女儿,故意出声惊扰我,害得我摔成了这样! 春芽上药便比孟言初麻利多了,不过一会儿就抹匀上好了。 “嗯,你去把少夫人喊回来吧。” “是,小姐。” 彼时孟言初还在院子里站着,仔细看这所,她住了两年的院子,当时她被囚在院子里,其他下人也跟他一起被囚在这里,一开始还只是冷漠对他罢了,可后面……她们也开始欺辱他,觉得都是因为他,她们才要守在这个地方。 在高门大户的后院里,伺候的主子是否得宠,于下人而言很重要,伺候一个得宠的主子,则能在后院过得如鱼得水,同级下人也会礼让她们三分,逢年过节赏钱更少不了,还能在主子面前出个头。 可若伺候不得宠的…… 那便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下人与下人之间,亦有高低贵贱。 前世,她们便将被其他下人欺负的仇,都赖在了他身上,觉得如果不是他冲喜把宋青梧冲死了,她们也不会成为最低等的下人。 那时孟言初也曾想过,是否他真的不详,父亲生完他以后,身体便不行了,熬不了几年就去了,嫁给宋青梧,宋青梧却在新婚当天断了气。 可后来……无尽的痛苦造成了他的怨恨。 孟言初低头,长发半遮住他的脸。 有小厮提着灯过来,问少夫人要不要加件衣裳。 可他不答,只是冷眼盯着小厮,杀意沸腾。 小厮只察觉到面前主子的冷意,吓得他以为自己惹了主人不悦,灯都要掉地上了。 “少夫人,是,是奴哪里做的不好吗?” 孟言初没说话,春芽适时从屋里出来,对他拱手行礼,“少夫人,小姐让您回去。” 他甚也没说,便转身进了屋,留下外面惶惶不安的小厮跟摸不着头脑的春芽。 宋青梧靠在软榻上看话本,见孟言初进来也没跟他说什么话。 对方看起来不太高兴,她决定避其锋芒。 于是两个人只是干坐着。 宋青梧渐渐的也看不进去话本,毕竟心神都被对面座这个看起来不太高兴的人吸引了。 她忍不住开口,“你……你能去帮我叫小厮备一下水吗,我想擦洗一下。” 话一出口,宋青梧就想打自己,她本意是想问孟言初怎么了,为何不高兴。 可最后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孟言初一顿,默默起身,去外面叫了小厮。 宋青梧身上有伤,自然洗不得澡,但尚且能擦一擦,这样好歹睡的更舒服些。 有小厮要上前替她擦洗,都被拒绝了。 她还没这么开放,是腿伤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也能擦。 待她擦洗完穿了里衣出来后,发现孟言初也刚洗完了澡,长发湿润滴着水,沾湿了雪白单薄的里衣,正坐在床榻上愣愣的看着一处空地发呆。 宋青梧皱了皱眉,到底是老妈子属性发作,将自己浴桶边干净没用过的白布拿出来,走到孟言初身边,问也不问就探手过去摸了他一缕头发。 孟言初被突然出现的手吓了一跳,小鹿似的眼睛满是惊惶,待看见是宋青梧后,又莫名平静了一点,盯着她的手问她,“妻主要做什么。” 声音竟十分平静,活像个心死的小老头。 宋青梧想伸手弹弹对方脑瓜,问他怎么了,但想到两人关系还没有这么亲密,她又忍住了。 只说,“你头发这么湿,要擦干,不注意小心日后得了头痛的毛病。” 孟言初愣愣看向宋青梧。 只见金尊玉贵的宋府大小姐,正低着头,嘴角勾起,神情温和的给他擦头发。 她对自己的夫郎都会这么好的吗? 即使不是他,对别人也一样吗? 宋青梧擦完一缕头发,放回去再挑了一缕擦,余光撇过去,竟看见孟言初莫名盯着她发呆,遂笑了笑,这次真伸手弹了他一下,“在想什么呢,一动不动的。” 孟言初被人弹了脑袋,才骤然回神,脸颊泛上一丝红晕,仓惶低头,心绪紧张的不得了,薄唇被轻轻咬住,半晌,开口,“没想什么,多谢妻主。” 擦个头发也要感谢? 宋青梧挑了挑眉,倒没说什么,继续给人擦头发,待满头青丝尽数擦干后,她才将软布放置一旁,同孟言初道,“明日要早起吗?” 她记忆里原主是不用日日请安的,但不知道孟言初这个新嫁夫要不要。 孟言初果然点了头,“明日我要给父亲请安。” 宋以宁身为扬州都督,自然没时间日日盯着他请安,但大夫人就不一样了。 大夫人掌管后宅,本身就是要日日前去请安的。 宋青梧听到又要早起,心凉了半截,但到底没打算放孟言初一个人去,只得扔了鞋上床,并催促他,“那便快些休息吧。” 孟言初心绪一紧。 昨日是宋青梧大病初愈,许是没力气做些什么,可今日…… 宋青梧甚至能上山摘花,她可会做些什么? 孟言初有些紧张的看着宋青梧,待对方再一次催促,才咬牙往床里爬。 两人依旧是睡着两床被子,若此时女子有意,便会伸手将男子从另一床被子里捞过来,若男子有意,也可钻进另一床被子里,同女子肌肤相贴。 孟言初心惊胆战的进了自己被窝,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着身后有什么动静,反而是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他怔住,小心翼翼回头,正好看见黯淡烛光下,宋青梧沉静的睡颜。 这,这就睡着了? 可是她们才刚躺下! 孟言初咬了咬唇,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女子不都该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碰见稍好的男子便管不住自己,更别提是睡在一张床上。 可为何她看着,竟是丝毫不想呢,难不成…… 孟言初想起,宋青梧她二十岁都未纳过一个小侍,旁的女子,十六岁便开始纳侍了,差距实在过大,莫不是,身体上的原因? 第14章 第14章 宋青梧也不知道自己早早就睡了,还有人要编排她身体有问题。 她只知道,第二天醒来,孟言初是在她怀里的。 面向她的怀抱,一头栽进去那种,柔顺的青丝铺了满床,也落在她的肩上。 宋青梧浑身僵硬,几乎要跳起来,但又怕吵醒孟言初,幸好时间尚早,天都有些黯淡,只有零星小厮早起忙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有些庆幸的想,幸好我先醒了,若不然又给黑心莲看到,还以为我偷偷轻薄他呢。 宋青梧向后退了点,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她是不敢动孟言初一下的,只能自己松了揽着人家腰的手,往后挪身子,然后下床去出恭。 嗯,本就是被尿憋醒的。 出完恭后也不敢再回床上,笑话,黑心莲搁她被窝躺着呢。 她干脆在软榻上眯着眼睛休息了会儿,手里拿着话本做样子,只是又被小厮进门的动静惊醒,眼眸沉静的瞥了一眼那小厮,“来唤少夫人?” “是,小姐,少夫人该去请安了。” “嗯,那你叫吧。” 她盘腿坐在软榻上,揉了揉眉骨,困的。 毕竟她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连儿打开帘子,竟见少夫人是睡在小姐的被窝里,心知两人昨夜肯定做了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要水,但见少夫人身上干净的很,定是小姐寻了法子为少夫人清理过了。 小姐同少夫人可真恩爱。 小厮怀着这样的心情,轻声叫孟言初。 “少夫人,少夫人,该起了,奴去为您准备清水来。” 孟言初迷迷糊糊睁眼,只感觉浑身冷的厉害。 前半夜他仿佛被包裹在温暖的碳房里,睡得出奇好,可后半夜……不知道为什么,温暖的碳房突然消失不见,他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儿了,可还是很冷,以致现在手脚冰凉,能冷的人一哆嗦。 “嗯,你去吧,我一会儿就起。” 孟言初声音有些哑,小厮领命离开,他坐起,手习惯性撑在身侧,却觉出了不对,手掌挪了挪。 怎么旁边有这么多空位? 茫然回头,孟言初只见,旁边是他的被窝,大红色绣着交颈鸳鸯。 那,那他睡得是…… 身着单薄里衣的男子仓惶低头,看见了宋青梧的龙凤呈祥。 眼神巨颤,他,他怎么会睡到这边来,宋青梧不在,她怎么不在,她去哪了? 她,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些问题孟言初不得而知,但他一下床,就看见了软榻上的宋青梧。 对方手里握着一卷书册,看的认真。 仿佛没有搭理他。 孟言初低下头,站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宋青梧抬头看他,挑了挑眉,“站在那干嘛,去穿衣服啊,小心着凉。” 她开口,孟言初才抬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他然后去换衣服。 他自然没有忘记,自己觉得宋青梧身体有问题的事了。 扬州城,没哪个官家女子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小侍的。 可能没有正夫,但绝不会没有小侍。 即便是普通贫民,但凡家里宽裕一些,也会出钱为女儿买一小侍伺候。 可偏偏宋青梧没有。 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孟言初今日穿了件白色绣金丝纹的长袍,袖口宽松,能藏两个大饼。 换完衣服,再去洗漱整理自己,簪子用的是宋家给他下聘时给的簪子。 孟家不如宋家,身为世家,家主又是从二品大官,有钱,给的簪子大多形制粗糙,难登大雅之堂。 他若用了,出门便是给宋家人丢脸,宋家……会以此为由惩戒他的。 孟言初缓缓低头,遮住眼睛里的恨意。 梳妆台,一个制作精良的盒子里,躺着一朵小花儿,直到看见那朵小花,孟言初情绪才好了些。 莫名的,看见就安心。 小厮为他束好长发,他把那朵花放进衣襟,贴近胸口的位置。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即使只是一朵花。 宋青梧身为女子,随着孟言初换了一身白色衣裙,外罩的纱衣上绣了漂亮的小花,腰间系两枚成色极好的玉佩,本应该系香囊的。 一般已有家室的女子,都会有男子亲手为其缝制香囊。 但……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作死的好。 两人就现在的距离,她很满意。 孟言初收拾好了,宋青梧却还没好,女子要梳发髻,也十分繁琐。 她以前穿过汉服,倒是能自己穿衣服,但梳头发…… 就无能为力了。 小厮手倒是巧,挽着她的头发轻轻来两下,便弄上去一半。 孟言初过来正要跟妻主说自己去前院请安的事,抬眼一看,却看见正为宋青梧挽发的知儿。 他脸色骤然沉下去,回头的宋青梧看见他脸色难看,也吓了一跳,有些懵逼,“你怎么了?” 孟言初听见妻主声音,勉强收敛了点难看的神色,又记起前世他被囚在这,这个小厮欺辱他时曾告诉他,从前大小姐很喜爱他,他本可以做小侍的…… 所以,宋青梧很喜欢他? 孟言初也没发现,自己眼里暗潮滚动。 宋青梧皱了皱眉,刻意放软声音,哄人似的问他,“怎么了这是,跟我说说,为什么一大早起来就不高兴了?” 她扫过连儿,甚至在想是不是小厮伺候的不好。 连儿心里暗暗叫屈,他哪儿知道少夫人怎么了啊,前面还好好的呢。 孟言初不说话,浓密纤长的眼睫垂着,这下谁也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宋青梧只得伸手,“过来?” 孟言初抿了抿唇,走过去一点,于是被宋青梧拉住了袖子。 “怎么不高兴了,你是我夫郎,有什么心里话自然可以同我说,我都会向着你的,嗯?” 她自觉自己这话说的十分温柔,旁边两位小厮都震惊的睁大眼睛。 像是没见过她这样。 孟言初轻轻咬唇,听到对方说,都会向着他时,他心里就颤的不得了。 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怎么会有人向着他呢…… 孟言初缓缓攥紧了手,在掌心留下微红的半月痕迹。 终于试探着,小心翼翼向宋青梧走了半步,他声音很轻,还好原身耳力好,不然都要听不见了。 他说,“不要他给你梳发髻,我给你梳。” “可以吗?” 前面的说完,孟言初似乎怕宋青梧不同意,颤着眼瞳询问了一句,心里万分紧张。 如果宋青梧此时拒绝了他,他会立马缩回那半步路,再把自己牢牢锁在龟壳里,任凭外面的人说什么,都不会信了。 宋青梧虽没听懂他话里的千般意思,但她真的不打算拒绝孟言初。 只是梳个发髻而已,孟言初想梳,开心,那就让他梳呗。 “可以,你想做什么只管与我说便是。” 她答应的干脆,只耳边忽然响起嘭的跪地声,宋青梧懵了一下,扭头看去,只见方才给自己梳发髻的小厮跪在了地上,双手平行于肩膀,伏在地面。 声音都带着颤,可怜兮兮,“是奴哪里做的不够好吗,还请少夫人明示。” 宋青梧不太记脸,况且这小厮对她来说样貌平平,也不是能记住的。 孟言初居高临下,眼尾泛着星点寒意,轻易让人看出了他对这小厮的不喜。 “主子做决定,也有你置喙的份吗?出去。” 他冷声道。 宋青梧摸了摸眉骨,竟有些觉得孟言初两幅面孔,有点像……小说里他遇见女主后的样子。 知儿浑身颤抖的被孟言初叫出去了,这一幕被连儿看在眼里,心知以后知儿在这梧桐苑里,只怕是最低等的小厮了。 “那侍身为妻主挽发。” 面对宋青梧时,孟言初又换了一副面孔,声线虽是一贯的清冷,但到底脸色柔和许多,方才的不高兴渐渐消失。 “嗯。” 宋青梧面对梳妆镜坐好,感受着身后手指轻巧的翻动。 “你不喜欢方才那个小厮?” 她问起。 孟言初动作一顿。 “说实话就行,我会向着你的。” 会向着他……这句话真好听。 她也松了口气,隐隐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一样了。 孟言初低头轻言,“我若说我不喜欢他,妻主会如何?” 也会向着他吗?而不是向着那个,她很喜欢的小厮。 宋青梧自然是真心向着孟言初的,她总不能因为一个小厮说孟言初不好,况且那个小厮……长什么样她都没看清过。 “你不喜欢他,我就让他不要再入内室伺候了。” 孟言初瞳孔一颤,却仍觉不够,他继续得寸进尺,“那如果,我不想在院子里看见他呢?” 宋青梧眉心皱了皱,他的心便仿佛跌落谷底,这就不愿意了吗? 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那你觉得把他拨去谁的院子比较好?” 宋青梧忽然出声,一只手撑着下巴,真真切切在思考这个问题。 孟言初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她,屋内安静到,他可以听到自己一声一声,快速的心跳。 第15章 第15章 身后没有声音,宋青梧回头看了眼,见原来是孟言初正在发愣。 她伸手在孟言初面前挥了挥,笑的有几分无奈,“想什么呢,不是说不想他在院里伺候?” 孟言初猛的紧咬薄唇,缓缓低头,看着宋青梧的眼睛,手指轻攥住对方长发,声音听不出情绪,只知道比之前软和不少,“那可以把他拨到旁的庶公子院子里伺候吗?” 宋青梧回忆了下都有哪些庶公子,半晌,答应道,“好,调远一点?” 孟言初眼睛一亮,她便明白了,看向连儿。 连儿忙跪下道,“宋棋少爷的院子离小姐这儿是最远的。” “嗯,那你去办吧。” “是,小姐。” “现在高兴了?” 宋青梧问孟言初。 孟言初浓密的眼睫眨了眨,轻声道,“侍身没有不高兴,妻主转过去,侍身为您挽发吧。” 她不知道孟言初挽的头发是什么样的,但总不会难看到哪去,随他折腾吧。 他手看着也巧,没一会儿,所有零碎的头发都被挽上去了。 宋青梧挑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镜面模糊,只勉强能看清头发都盘上去了,至于好坏是看不出来的,只能通过别人得知。 “妻主想戴哪个步摇?” “这个吧,这个挺好看的。” 她拿了一支蝴蝶珠花步摇出来。 孟言初接过,替她斜插在发髻上,然后矮身请示,“妻主,侍身该去前院请安了。” 他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 “嗯,知道,走吧。” 宋青梧抖了抖裙摆,站起身来。 孟言初一愣,脑海中隐隐浮现某个猜测,心绪一紧,失了分寸,连尊称都忘了,“你,你也去吗?” “对啊,总不能就让你自己去,走吧。” 她说的理所当然,话音刚落,就自然的牵起孟言初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把人拉起来,带着他往外走。 孟言初跌跌撞撞跟上,他从小受到的礼教,是男子走路应缓缓行,小步行,然宋青梧虽昨夜刚伤了脚,但依旧走的又急又大步,他有些跟不上,一时难免狼狈,直到出了院子,才抱着试探的心喊她,“妻主,你慢些,侍身跟不上。” 也不知她会不会嫌我麻烦。 宋青梧对女尊的习性竟然接受良好,一听身后人喊妻主,下意识停下来,回头问他,“我太快了?” 也不快吧,脚都没感觉疼。 嗯,敷了药好好休息了一夜,原本的伤脚已经不太疼了。 孟言初就站在她身后,身量修长,肌肤细润如脂,雪白的牙齿磨着粉嫩唇肉,犹豫时,眼里荡着天生的水汽,俊逸漂亮。 宋青梧看的呼吸一窒。 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心道还好没流鼻血,只不过这么好看的人,在小说里竟然过了那样受人折辱的两年。 她们怎么下得去手,换了她必定要舍不得。 孟言初听她问,犹豫了会儿,默默低下头,露出修长脆弱的脖颈,语气有些低,“女子步伐向来比男子随性一些,侍身便有些跟不上。” “那我松手你自己走?” 宋青梧道,她以为两人牵着走,能显得对他珍视些,没想到孟言初跟不上,看起来还又惹得人不太高兴,得不偿失岂不是。 她的话本该是好的,可孟言初一听,竟然下意识拒绝了。 “不必,妻主走慢些即可。”声音尚有些急。 “嗯,那我走慢点。” 宋青梧收缓了脚步,陪着孟言初慢慢走。 两人一起去了前院。 宋母此时已经去处理公务了,前院只有宋父和来给宋父请安的侧侍们坐成一排。 宋青梧带着孟言初进去,拱手向宋父问礼,“父亲,女儿带言初来给您请安了。” 宋父坐在首位皱了皱眉,“昨夜不是伤了脚,怎一大早还来了,你夫郎来便是了,你该在院子里歇着的,快,屏儿,给大小姐搬个凳子。” 名唤屏儿的小厮立马去搬了凳子过来,宋青梧看着那凳子,没有立刻坐下去,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劳烦你了,能不能再搬一个?男子体弱,总不好我个女子坐着,反而让言初一个男子站着,那也太不是人了。” 她调笑道。 孟言初听到她替自己讨要凳子,于是未被人攥住的手掌蜷了蜷,眼底尽是复杂情绪翻涌,又渐渐沦为平静,只有被攥着的手,也紧紧牵着她的手。 旁边不知道哪位侧夫,惊呼出声,“大夫人,小姐同少夫人感情果然好,连请安都是牵着手来的呢。” 满堂视线一时间齐齐聚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第16章 第16章 孟言初闻言一惊,下意识要收回手,却被宋青梧攥的紧紧的。 她言笑晏晏道,“是我昨日伤了脚,怕站不稳,才想叫言初扶一扶我的。” “瞧瞧咱大小姐与少夫人,多恩爱呀,不过大小姐的脚怎伤了,可是下人伺候的不仔细?” 宋青梧:…… 古代人都这样的吗,主子受伤第一时间责怪下人。 她帮着解释,“并未,下人伺候的很仔细,只是昨夜我同夫郎在外消食,不慎被二妹惊扰到,方才扭伤了脚。” 话音刚落,坐于右侧一男子猛的跪在地上,声音仓惶,“是侍身教女无方,望大小姐莫要怪罪。” 宋青梧看向声源,见是一清瘦艳丽的男子,身着绿衫,戴了支翡翠玉簪,脸上还有几分担忧。 应是宋隐的生身父亲,刘侧夫了。 女尊社会制约严厉,嫡女嫡子的地位要远高于庶女庶子,庶女庶子的地位又高于那些侧夫。 庶女犯错,亲父为护她向嫡女下跪,是很正常的事,但愿不愿意原谅,就得看嫡女的了。 宋青梧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眼上座的大夫人一眼,正好屏儿搬来凳子,她便先安置孟言初坐下了。 孟言初不敢坐,但被她按着肩膀,也不得不坐,只有脸侧缓缓爬上红晕,即使面前都是他曾经憎恨的人,也依旧害羞到不敢抬头。 “刘侧夫,我自是不会怪罪二妹的,只是二妹行事如此不稳重,昨夜伤的是我还好,若来日伤了旁人,怕是以宋府的面子,也不好善后,还望侍夫回去好生教导二妹,莫要再犯类似之过了。” 刘侍夫便是宋隐的生父,他母族也非善类,但嫁入宋府为侧室,终究是低了宋青梧一头,只能恨的咬破红唇,却还得回一句,“是,侍身谨遵大小姐教诲。” 宋青梧想起原主作风,若是她碰见了这种事,怕是已经提着鞭子去侧夫那儿抽人了吧,其实这样,有理反倒成了没理。 宋父此时才发话,“好了,妻主已知晓此事,命宋隐今日一早向梧儿赔罪,你可回去教导她了。” 他也不想见到这个家世不低的侧夫。 刘侧夫只得轻声答应,离开前院。 前院里还剩下几个侍夫,孟言初刚被按着坐下去,此时又站起来,轻声道,“妻主,我该向父亲请安了。” 宋青梧大步走到他左侧,“请安?我跟你一起啊。” 旁边端着茶水的下人嘴角抽了抽,他可只准备了一杯茶水。 幸好少夫人出言拦住了小姐,“你别动,是侍身该请安,妻主等等侍身便好。” 从来只有女婿需要每天晨起请安的。 宋青梧别的没有,但勉强还算听话,闻言真站着不动了,眼看着孟言初上前,跪下,请安,奉茶。 “必须要每日都请安吗?” 她发出灵魂一问,并不想自己每天都过来看黑心莲跪这个跪那个,她总觉得,这人不该跪着。 正喝茶的宋父勉强抬眼瞥了瞥她,“怎么,你不来看你父亲,也不许你夫郎来看吗?” 这罪名可大的很,宋青梧哪能担啊,她忙说,“怎会,女儿一直心系父亲,只是这日日请安……起的也太早了。” 起来的时候天都没亮,她困的眼前发懵。 “又没叫你来,你夫郎来不就行了?” 宋父一边喝茶一边瞥宋青梧。 他对孟言初并非没有感激之心,他也觉得是孟言初冲喜把女儿冲好了,因此虽嫌弃他身份低微教养不够,上不得台面,但至今未下狠手去调。教,只是每日给公公请安这件事,是自古就有的礼数,礼不可废,才嫁入宋家没几日呢,怎能立刻免了他请安? 传出去还不得说宋家不会教养女婿? 宋青梧偏觉得自己有理的很,她拒绝道,“那不行,我睡眠浅,言初一动我就醒了,再说我与他妻夫一体,哪有他早起过来请安,我在家睡觉的道理。” “既吵醒你,那便是你夫郎的过错,若连妻主都伺候不舒坦,那我要他有何用?” 宋父心酸,自己为这个家劳心劳力,都没得女儿心疼一二,偏新娶了夫郎回来,她竟连这夫郎早起都要心疼个没完。 若宋青梧知道宋父在想什么,心里肯定要大呼冤枉,她跟原主又不是一个人,只是占了对方的身体,勉强替她孝顺母父罢了,真说起来,谁想穿到一个稍有不慎全家死完的人身体里啊qaq。 “那算了,还是我陪他来请安吧。” 宋青梧有点失落,但又不好坏了这个地方的规矩,到时候众口铄金,被为难的必定不是她。 一口茶入腹,宋父心口舒坦了些,也有些看不得女儿失落的模样,对孟言初道,“起来吧,别跪着了,省的叫你跪久了,梧儿还得好生心疼一番呢。” 话里颇有些吃醋。 “是。” 孟言初应声站到一旁。 宋青梧赶忙说了几句软和话,只道她对宋父更加敬爱。 宋父也不跟女儿计较,见她眼底一片青黑,正想寻理由叫她们回去,却听右侧有人开口,“小姐今日的发髻是哪个小厮挽的?怎瞧着不大结实呢。” 宋青梧抬眼瞧去,是一个青衣男子,大约又是母亲的哪位侧夫,她摸了摸头发,却是有些松散,偷偷觑了孟言初一眼,却见他低着头,遮掩住大半神情,只一双无法遮掩的耳朵,爬上显眼的红晕。 怪可爱的。 宋青梧悄然失笑,“今日是言初为我挽的,可莫要再说不好了,万一他生气,日后不给我挽了可怎么办。” “妻主!” 孟言初忽的抬头,双手都攥紧了衣袖,宋青梧看见,果然两颊也是红的。 害羞的紧。 她一伸手,对方便自觉走过来,站到她身侧,任由她牵手握住。 她一边想,今天的黑心莲怎么这么乖,一边同旁人说,“言初害羞,让各位见笑了。” 一众侧室忙低头弯腰,“不敢不敢。” “少夫人贤惠的紧。” “是啊是啊。” 宋父在上座咳了两声,见女儿喜爱这位出身不好的夫郎,也松了口气,这回算是误打误撞上了,若真有人能管束一下梧儿无法无天的性子,倒也算是好事。 “罢了,你既嫌起得早,那便日后每逢月初十五再来吧,每日来我还嫌你碍眼呢。” 宋青梧眼睛一亮,没成想峰回路转,于是声音比谁都亲近,“谢谢父亲。” 笑的也十分灿烂。 宋父一愣,跟着笑了,女儿开心,便是他这后院男子最在意的事。 “你们且回去休息吧,这时候宋隐也该到你院里了。” 是来赔礼道歉的。 宋青梧拱手道,“是,女儿这就回去。” “侍身十五再来看望父亲。” “嗯,都去吧。” 她们走后,前院里剩下的几个侧室也被放走了,他们远离前院,有关系好的手牵手走在一块儿,讨论着大小姐怎么脾气便好了,说话也好听了,还会疼人了! 梧桐苑里,有个人不顾下人劝阻,硬是背着藤条跪在宋青梧房门前,众多下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宋青梧牵着孟言初出现。 第17章 第17章 两人走到院子里,宋青梧便松了手。 在外时她可以对孟言初表现的亲近些,是怕旁人误以为孟言初不受宠爱,怠慢他,但回了自己院子……又有点怕惹孟言初不高兴,索性主动松了手,他本就厌恶原主,可别太缠着人家,更惹反感,得一点一点改变印象。 宋青梧松手后便大步往前走去,同莫名跪在地上的宋隐说话。 “二妹来了?父亲单说你要向我赔罪,可没说是这么个赔罪法子,这是母亲要你做的?” 她仿若不懂,眼底有些清澈,含了笑意。 孟言初在她身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一言未发的站去宋青梧旁边。 宋隐见她终于回来了,想到早上母亲对她的斥责,咬咬牙,艰难的露出个笑来,“不是母亲要妹妹做的,只是昨夜妹妹害长姐伤了脚,思来想去心中难受,怕长姐因此心里怪罪妹妹,便想这样请罪,也好叫长姐消些气。” 宋青梧:…… 你为何觉得你这样我会消气??? 小厮各司其职,洒扫的洒扫,裁剪树叶的裁剪树叶,准备早膳的准备早膳,然而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耳朵早就竖起来了。 以大小姐往日的性子,她们认定了,大小姐必不会这般容易善罢甘休,脚踝都扭伤了,指不定还要再抽二小姐一顿呢。 然而……伤了脑袋后的大小姐脾气仿佛好了些。 “二妹先起来吧,该如何赔罪,我们按照规矩来便是了,这……也是不必要的。” 宋青梧扫了一眼宋隐后背的荆条,只划破了点外衣而已,脖子上倒有两个红痕,不严重。 宋隐浅笑,“这便是我的赔罪。” ??? 宋青梧震惊了,眼睛都睁圆了些,“你赔罪……连礼都不带吗?” …… 宋隐也没想到,从前这人脾气最暴戾,对钱财却是很不看重的,她也没想白送东西给一个根本看不上她的所谓长姐,就没准备,结果这次对方竟然向她讨要,这样一来,传出去又是她礼数不周不敬长姐了。 宋隐强笑着,“礼我回去便让下人们备上,这次来的匆忙,许是有遗漏了,礼数不周之处还望长姐不要生妹妹的气。” 宋青梧挑了挑眉,语气间颇有失落,“那好吧,你不要忘了就行,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赔了礼后,我就原谅二妹了。” “长姐现在倒是越来越看重身外之物了。” 宋隐嘴角抽了抽,什么鬼,她以为来了之后许会被宋青梧抽一顿,或者骂一顿,结果对方不打她也不骂她,就是要她的礼? 宋青梧皮笑肉不笑道,“这种身外之物能来多少是多少,谁会嫌多呢?好了,二妹该回去读书了,院试莫要让母亲失望才好。” “是,长姐好生养伤,妹妹就先行告退了。” 宋隐也不想待在梧桐苑,当即拱了手,转身离开。 走出院子时,脸色才蓦然变得难看极了,双手紧攥成拳,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伸手摸了摸后背刺的生疼的地方,又被荆条戳到,疼的一激灵。 她眼眸暗了暗,没有把东西取下来,而是背着荆条,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院子。 旁人的事与宋青梧无关,她只知道没过多少会儿,就收到了对方送来的赔礼。 左右也无事,她干脆伸手拆了装赔礼的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通体透亮的玉簪子,一看便价值不菲。 也是,太便宜的东西谅对方也不好意思拿出手。 她多看了簪子两眼,只觉得簪子触手温润,纹理细腻,整体看着高雅不落俗套,在她眼里却仿佛……很适合一个人。 宋青梧看向坐在桌案另一边看书的孟言初。 黑心莲皮相是很好的,否则也不能在小说里,一度让男主吃醋,也不能有底气,敢去争一争女主后侍的位置。 他素来爱穿淡色,人便显得清尘脱俗,那配一根玉簪是再好不过了。 宋隐刚送过来的玉簪被宋青梧按在桌子上,轻轻推向孟言初那边。 孟言初看书的眼神一顿,转而落在玉簪上。 “妻主?” 他轻唤。 成婚那日的警惕与悲凉,正从他眼里缓慢褪去。 偶尔甚至显得有些呆呆的,一如此时。 她把簪子送到案桌的另一边,孟言初手边,仿若随意道,“这是宋隐的赔礼,我瞧着挺衬你的,送你吧。” 孟言初听见宋隐两字时,已经猛的攥紧书页,胃里一阵恶心。 他厌恶这个人,厌恶至极,从头到脚都厌恶,连名儿也不想听到,更遑论他送的东西了。 只是这些宋青梧都不知道。 她们不知道他是重生的,更不知道他恨宋隐。 孟言初不想表露出自己对宋隐的恨意,怕打草惊蛇,于是只是顿了顿,便收了簪子轻声道,“多谢妻主,侍身很喜欢。” 他总低着头说话,长而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惹的宋青梧心里也痒痒的。 “喜欢就好,你若喜欢,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买。” 原主旁的没有,就是有钱,她的份例银子可高出庶女好几倍。 宋隐能买得起的,她当然也买得起。 孟言初眼睛亮了亮,声音还是很轻,愉悦的情绪却分外明显,“好,谢谢妻主。” 宋家其他人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但若是她买的,他就不嫌弃好了。 “嗯。” 他高兴,宋青梧也高兴,她想,只要对孟言初好一点,不欺负他,多护着他,他应该就不会长成小说里,那朵心狠手辣的黑心莲吧? 宋青梧一边想,一边随手摸了一册话本装样子。 古代的小说也就那样,各种霸道员外爱上身世凄惨的灰公子,又或者是赘妻霸宠小公子,只能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没一会儿,门帘传出细微响动。 一丫鬟笑着进来,先请了安,“大小姐,少夫人,大夫人那边说准备了三日后回门的礼单呢,让您去看看。” 宋青梧放下话本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好,那我去看看。” 侧过头又对孟言初说,“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知道了。” 他轻声应,视线落在那根玉簪上。 宋青梧只当他喜欢,心里也有几分高兴,说完要说的话后便跟丫鬟离开了。 给孟家的礼她自然要亲自去看一看,小说里关于孟家的描写不大多,只写过,孟莉便当这儿子死了,万万不敢出现在对方面前。 也不知道跟孟言初的关系是好是坏,回门礼便维持一下礼数罢。 孟言初看着支起的窗子,宋青梧离开院门,于是视线又落回到那支簪子上,片刻,他起身,拿出一方手帕包住了簪子。 不是他事多,实在是,宋隐的东西太脏了,他不想用手去碰。 不想碰到,也不想看见它出现在自己的妆奁里,嫌恶心。 “少夫人,乌鸡汤炖好了,您可要用一碗?” 他正要出去,就被小厮进来打断。 本不想喝的,他被宋隐的东西恶心的想吐,可……这小厮说这是宋青梧特意吩咐给他炖的,因他早上用的少了。 孟言初又坐了回去。 另一边,宋青梧身为女子,脚步迈的大,不一会儿就到了仓库,宋父见她过来,便将礼单递给她,“你且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 这事理应问新夫,但想想新夫原本只是家中庶子,规矩尚有些欠缺,怕对这些没什么了解,想想还是算了,干脆叫了女儿来。 女儿也没有闹脾气不耐烦,直接便来了,让宋父这个做父亲的,有几分欣慰,总算是长大了。 宋青梧其实也看不懂这份礼单子,只是感觉给的东西还挺多,有四页纸呢,应该不会出问题,便将礼单还了回去,“我觉得这些便够了。” “你说够就够了,那你回去吧,为父再清点一遍。” “好,多谢父亲为女儿操劳。” 宋青梧笑眯眯的,仿佛跟人很亲近,宋父便叫她去去去,直说自己是个操劳命。 礼单只是随便过过眼,看完了宋青梧也就回去了,前后用不了多少时间,没成想,她人回了寝房,孟言初却不见了。 桌案上只有一只空碗。 宋青梧皱了皱眉,心想孟言初别是自己跑出去玩了,被人欺负了可怎么整? 小说里,整个宋府可无人与他为善。 她抬头唤了小厮,问他,“少夫人去哪了? 小厮答,“少夫人在后头池子里喂鱼呢。” 是了,梧桐苑的后面有一块池子,里面养了各色锦鲤,十分好看。 于是宋青梧也去了,锦鲤好看,她也有点想去喂喂。 但如果不在假山后看见孟言初随意的丢了根簪子进池的话就更好了/微笑。 宋青梧目力好,一眼认出了那是自己才送的簪子。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得了好东西,眼巴巴的送给自己珍视之人,希望能讨他欢心,结果对方当着自己的面说很喜欢,扭头却把那东西扔了,丝毫没有犹豫。 这是一种很操蛋的感觉。 即使孟言初算不上宋青梧珍视之人,但好歹……她心疼他,真心想护着他,也想让他开心一点。 或许是她让对方这般厌恶,厌恶到连她送的东西,都不想看见,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当天就要扔了。 宋青梧一颗本欲与人亲近的心,被那人扔在地上摩擦,不是很疼,但有点不想亲近了。 第18章 第18章 孟言初看着簪子沉入水底,心情终于有些愉悦,嘴角勾出一抹上扬弧度。 宋隐的簪子,不要也罢,况且宋青梧答应了给他买的,他可以戴宋青梧送的。 而宋青梧,在看见对方笑时就已经扭头走掉了。 气炸,她好心送人一个好看而且看起来很贵的簪子,结果人表面说喜欢,背地里立马扔了,这是什么?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最讨厌人家这样了! 气冲冲回了院子,之前与她说孟言初在后头池子喂鱼的小厮迎上来问道,“小姐,小厨房的午膳好了,可要上菜?” 宋青梧咬牙,她饭都没吃就急着去找孟言初,结果却听到这种话,怒气都发泄在声音里,一字一句,“上菜!” 那小厮吓了一跳,知晓小姐是心情不好,不敢再多嘴,忙抖着身子去上菜了。 孟言初随后回来,看见宋青梧后眼睛一亮,小步上前,走到人身边,小声叫她,“妻主,你回来了。” 宋青梧心想,这么讨厌我还要搭理我,真是太为难你了,心里虽是怕死的,怕让黑心莲受委屈,两年后杀了全部宋家人包括她,但难受的情绪又发泄不掉。 只能微微冷下脸,声音简短,视线望向别处,“嗯。” 孟言初一愣,薄唇轻抿,过了会儿问,“妻主,怎么了,可是方才出了什么事?” 宋青梧有气未消,自然没得好情绪,闻言淡淡看了孟言初一眼,“无事,吃饭吧。” 冷冷的回了房。 孟言初呆在当场,眼里甚至有几分迷茫。 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突然对我这般冷淡? 若是嫁进来的第一天,就被如此对待,孟言初会习以为常,坦然接受。 可明明……她跟其他人不一样啊,她对他很好啊,为什么突然又变了? 孟言初站在原地没动,宋青梧已经进去吃饭了。 过了会儿,小厮从主屋出来,看见孟言初站在太阳底下,忙过去道,“少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快进去用点吧。” 孟言初心里早已被反复无常的宋青梧弄得一团乱,见小厮从里面出来,忍不住就问,“是妻主让你来喊我的吗?” 小厮一愣,老实的摇摇头,“奴是去拿醋的,小姐想蘸饺子吃。” 闻言,孟言初又低下头,眼里有些许失落,黑且柔顺的长发披在两肩,有几簇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神色,缓缓道,“知道了,你去吧。” 然后才自己往屋里走。 宋青梧倒是还没吃上,孟言初没来,她一个人吃也不好意思,很没礼貌,于是只是看着桌面发呆。 直到孟言初进来坐下,她才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饺子,没蘸别的直接尝了口。 味道还挺不错的。 全程就没理孟言初,从前多少要给人夹几筷子菜,今天没了,从前怎么也得跟人说两句话,今天也没说,安静的不像本人。 孟言初紧紧攥着筷子,指尖用力到发白。 过了会儿,又悄然松劲儿,用筷子夹了一只鸡腿放到宋青梧碗里,声音很轻,有些刻意放软,是一般女子都爱听的声音,“妻主多吃点。” 宋青梧动作一顿,本想赌气的把鸡腿给扔出去,到底怕这样做太不给面子,加速黑心莲黑化,只得什么也不说,埋头苦吃。 一个谢字没有,一句喜欢也没有。 孟言初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神情一片茫然,他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出去了一下,回来就不高兴了,就不理他了? 谁惹她生气的,她找谁去啊,为什么要不理他…… 手心被指甲掐红,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失神的用筷子夹米饭吃。 宋青梧心想,难为你这么讨厌我还要给我夹菜,辛苦了,但大可不必。 大抵是心里有郁气难解,孟言初只吃了小半碗就不太想吃了,正欲放下筷子,忽然想起,宋青梧喜欢他多吃点,每日都会盯着他吃饭的。 虽今日没盯着……但孟言初主动拿起了筷子,又吃了些,直到一碗饭见底,腹中撑得厉害,却还故意当着宋青梧的面去她眼皮子底下夹了两颗饺子吃。 只是,无论他发出怎样的动静,都没有得到回应。 心里躁动难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她就生他气了? 想不明白的时候,他也觉得不理就不理,反正两年后他会离开宋家的。 可……这人一次又一次的相护,一次又一次的关切,到底让他心里生出不舍情绪。 甚至因此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在。 为什么一开始要对我好,为什么说会护着我? 才几天,你就要反悔了。 宋青梧吃完直接进了内室,孟言初坐了会儿,也进去了,然后站在软榻前仓皇无措。 见对方低头看书,他试探性插入话题,“妻主这本书好看吗,一会儿可以给侍身也看看吗?” 宋青梧早察觉了对方的视线,心知孟言初大抵也是怕的,怕不得她宠爱,被府里其他人轻视。 以前看小说,不得宠爱的妾室就过得很惨,这里大概也差不离。 最气愤的时间一过,她还是不想以命赌气,收拾收拾面部表情,勉强露出一个笑来,那本书也不愿意再看,直接递给孟言初,“就是一个话本子,没什么好看的,你看吧。” 孟言初薄唇紧抿,心想,不对,不是这样的,她对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话本递到他身前,宋青梧一手捏着话本,一边往窗外看,竟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被人顶了一下,软软的瞬间惊到了宋青梧。 她猛然回头,只看见孟言初不知为何上前顶了一步,腰腹抵在她手上,凹进去一点。 不等她说话,对方先开口了,声音带了两分颤,“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孟言初恨宋家人,今日却忍不住,向宋青梧这个宋家人询问她态度转变的原因,一通话说的磕磕绊绊的。 虽然两人平时在一起,说的话也不多,可好歹……他能隐隐感觉到对方很好,很温柔,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眼里透着两分冷淡。 孟言初抿了抿唇,心里有点难受。 宋青梧听他问起,收回手,将书放到一边,神色有些恹恹,“不想说话罢了,这不需要原因。”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孟言初看了宋青梧许久,留下一句,“我知道了。” 去了外面,走时许是太急太气愤,广袖打在宋青梧手背上,滑溜溜的,抓不住。 日头正烈,他去后山找了个小亭子坐,旁边就是扔簪子的池。 坐了会儿,又站起来,走来走去,只觉心绪难挨,不舒畅的紧。 来回走了几趟,就见一小厮捧着鱼饵过来。 小厮向孟言初福了福身,将鱼饵举过头顶,恭敬道,“少夫人,这边鱼饵没有了,奴去添了点。” 孟言初攥住广袖,半低着头,“嗯,放下吧。” 小厮就是中午告诉宋青梧孟言初在这喂鱼的央儿,此时放下了鱼饵,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摇着小扇子打算伺候孟言初。 孟言初精神也不好,明明已经比自己刚进门时设想的处境要好很多了,宋青梧不理他,但也不折磨他,已经好太多了,可是他却……心绪不定,一想到对方冷淡的眼神,心就像被人轻轻打了一拳,没有疼,但闷闷的不好受。 央儿护着孟言初有一搭没一搭的撒鱼饵,眼珠沽溜沽溜转了几圈,忽然道,“小姐真是疼爱少夫人,今日中午,才一会儿没见着少夫人,就巴巴问我少夫人去哪了呢,可见是舍不得与少夫人分开。” 他调笑道,只想以这些话向孟言初讨个巧儿,谁不爱听妻主宠爱自己的好话呢,一般男子都爱的。 然而孟言初闻言却猛的抬头,一把鱼食被他紧紧攥住,不知不觉成了扉粉,他有些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问,“妻主何时来过?!” 央儿被孟言初的反应吓住,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忙跪在地上回答,“就是正午的时候,小姐从外面回来,便问奴少夫人去哪了,奴告诉小姐少夫人在此地喂鱼……”他声音惶然,心里在想,难道两人竟没有相见吗? 得到答案的孟言初,猛的一松手,掌心细密的疼痛还没传来,又被他紧紧攥在栏杆上,他心里有一个让人害怕的猜测,她是不是看见了,看见他丢了宋隐送的簪子,那她心里会怎么想? 第19章 第19章 宋青梧在屋里无所事事,被小厮指引着去了书房,里面据说有小姐所藏的大量名人著作。 然而…… 春宵梦是什么名人著作? 金瓶梅? 爱郎十八式? 这,这,这屋里正经书就没几本,怎全是这类? 宋青梧只翻了几页,立马羞的小脸通黄。 原主表面正经,内里居然是这个样子。 啧啧。 她好不容易在书房挑了一本勉强不沾颜色的书,随手翻了几页看,内容就是古时候的东西,她勉强看的懂,又看的不是很懂,留在书房钻研了会儿,直到日头渐渐落下,她心绪也平静了很多,决定继续跟孟言初相敬如宾,才站起身,回房。 好巧孟言初也在屋里,宋青梧正想若无其事的跟人打个招呼,就见对方手里又攥了一根簪子。 是她的。 宋青梧顿住。 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孟言初两只手都握着簪子,捧至胸前,神色紧张,磕磕绊绊道,“你,我,我喜欢这个簪子,你可以送给我吗。” 宋青梧脸骤然一黑,甚至有几分不敢置信,你不是刚丢了我簪子吗,现在还好意思问我要?! 刚决定要跟人相敬如宾的温和语气没有了,取而代之的话语里只带了数不尽的嘲讽,“送给你,然后你再扔了?我的东西若叫你这般厌恶,我下次不送便是,何必在我面前装作喜欢的样子。” 宋青梧脸色自然冷下来,说的话也冷冰冰的很难听。 孟言初心口一窒,想的只是,她真的看见了,她看见我扔簪子了,可怎么会这么想,怎么是她的东西叫我厌恶呢,分明不是,她的东西,我喜欢的…… 宋青梧刚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被人勾起了,侧着头不想搭理孟言初,过了会儿又伸出手,冷冷道,“给我。” 她的簪子成色也很好,感觉卖钱都能卖很多,还没有土豪到给人随便扔的地步。 哪有这么舔狗的啊,就算舔狗,那舔狗也是有尊严的! 孟言初看见她伸手讨要,下意识抱着簪子后退一步,薄唇抿了抿,上面没几分血色,显得苍白可怜。 他倔强执拗,“不给,我不会扔的,我不厌恶你的东西。” 对方鹿儿似的眼眸水汪汪,让宋青梧直觉自己再拒绝,他可能会哭。 气的人手都攥紧了,妈的,把我的东西扔了一个现在还要一个,不给你就要哭给我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气的胸腔起伏不定,半晌又突然平息下来,原因无他,孟言初突然蹭了过来,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捏上了她的衣袖。 水亮的眼睛盯着他,神情看起来很忐忑。 宋青梧见他不给,看了他一眼就不愿再看,扯两下衣服想去软榻上躺着,心累。 结果她走一步,孟言初也要跟着走一步。 啧。 她坐上了软榻,孟言初就站在她前面,踟蹰不定。 “有话你就说,这簪子你想要就给你吧,随便你扔了还是砸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宋青梧抱着软枕躺在榻上,神情漠然,一副我不管你了的样子。 让孟言初心尖儿颤了颤,脸色也跟着泛白,忍不住就伸手去拉宋青梧,想把她拉起来。 当被人扫了一眼后,他又松了手,薄唇紧紧咬住,心里被莫名的难受充斥,不可以不管我,不是说要护着我吗? 怎么,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再也顾不得告诉对方实情,宋青梧会怎么想他跟宋隐了,他只怕宋青梧误会他是讨厌她。 怎么会呢……你是宋家唯一一个人。 孟言初咬唇,看着宋青梧,忽而开口,“我不是讨厌你才扔簪子的,我,我是不喜欢宋隐的东西,你送他的东西给我,可我不喜欢她的东西,才,才扔的。” 宋青梧抬眼瞥了他,哦了一声,扭头趴在榻上,无所谓且并不相信的样子。 孟言初急了,伸手去扯宋青梧,“真的你信我,真的不是因为你,我不讨厌你的东西,我只讨厌宋隐的东西,他,他曾经轻浮于我,所以我看着她就厌恶!” 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孟言初脱口而出,刚说完却又白了脸色,瞬间有些后悔,哪有女子会喜欢一个被旁人轻浮过的男子? 即使只是说了几句浪荡的话,被指不守夫道,勾引女人的依旧是男子啊…… 宋青梧会不会,因为宋隐曾轻浮于他,就不喜他了? 短短转瞬间,孟言初一颗心已完成了七上八下,紧张的不得了。 而宋青梧,她本是趴着的,突然听见孟言初说宋隐曾轻浮过他,猛的坐起来了。 小说里只说了在孟言初嫁进来后,宋隐欺辱于他,可没有说旁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前期两人是否相识。 “你说宋隐曾经轻浮过你?!” 这……自然是没有的,他身为五品官员的庶子,从前连见宋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但……现在在宋青梧面前,他刚扔了宋隐的簪子,为了不叫人误会他厌恶她,只能咬牙应下这件事,把锅全甩给了不在场的宋隐。 眼里多了两分委屈水汽,“二小姐可能不记得了,那日我戴着面纱,她轻浮于我,我,我就很讨厌她,连着她送我的东西我也讨厌。”所以我不讨厌你的东西,我只是讨厌宋隐的东西,别生气了好不好? 孟言初咬着唇,一双氲满水汽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宋青梧,心里想道。 宋青梧也没问具体是怎么轻浮的,心里已经信了孟言初的话,他看起来这么委屈这么可怜,怎么可能是假的?况且宋隐的人设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怪不得小说里孟言初恨宋隐恨成那样! 她终于放缓了语气,声音里也有了几分疼惜,“原来是这样,那怪我,把宋隐的东西送给你,以后再有她的东西,我直接折了银子给你,也算是替她赔罪了。” 见对方一下子信了他的解释,孟言初欣喜之余松了口气,忙摇摇头,“不怪你,是,是宋隐的错。” 他看起来好乖啊,比前面任何一天都要乖,而且这么善解人意,让宋青梧心里更多了几分懊悔。 宋隐做了欺负人的事,她还把宋隐的东西送给孟言初,还跟孟言初生气不理他,把这人吓得脸都白了。 宋青梧隐晦且心疼的看了孟言初一眼,自己往旁边让了让位置,“你可要坐一会儿?” 男子体弱,他从自己刚进来时就一直站着,起初心里有气,自然不想搭理他,现在气消了,找到原因了知道真相了,又开始疼惜起来。 孟言初薄唇轻抿,偷偷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攥着簪子的手紧了紧,小声提出要求,“我喜欢你的簪子,这支可以送给我吗?我不会扔的。”他保证。 宋青梧心想,一根簪子而已,要就拿去,只要不是拿去扔,随便怎样都行。 “嗯,送你了。” 孟言初又一次松了口气,心情陡然明媚起来,竟然只是因为……宋青梧不生他的气了,宋青梧搭理他了。 明明也没有认识很久啊,只是对他比旁人好一点而已。 只有一点。 宋青梧跟黑心莲解除误会,心里也松了口气,软软的倒在榻上,可思绪莫名停在了,对方说不厌恶她的东西上面,手轻轻捏住袖子,辗转反侧,终是没忍住,猛的坐起来,惊了旁边的孟言初一跳。 孟言初懵懂的看着她,显然不知道她又怎么了,直到宋青梧紧张开口,“那你讨厌我吗?” …… 她脑海里有一条线紧绷着,眼巴巴看着对面白衣矜贵的小公子,竟然有几分可怜。 孟言初怎知她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时间紧急,她一直盯着看,他只得遵从心声,轻轻摇头,“不讨厌。” 三个字刚说完,原本白玉似的耳尖,染上了红晕。 从小不受重视,还一直被欺负的庶出小公子,第一次被人问到这种问题。 心跳的很快暂且不论,人也很害羞。 而另一边宋青梧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亮,只感觉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孟言初既不讨厌她,那跟他和平共处,不让他黑化,应当是很容易的吧! 第20章 第20章 傍晚,宋母回家,丫鬟快步上前告知她晨时宋隐负荆请罪的事,宋母皱了皱眉,问她,“梧儿是什么态度?” “小姐只让二小姐送了赔罪礼,便算了。” 这倒让宋母有些惊讶,“她未曾为难宋隐?” “没有,二小姐全须全尾的进去,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丫鬟将事实告知宋以宁。 宋母欣慰道,“没想到梧儿居然懂事了。” 只是这种程度,她就已经觉得宋青梧很好了。 今早她命宋隐去给长姐赔罪,就是已经做好了宋隐会被刁难一番的准备。 只是若宋青梧真那样做了,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暴戾不懂事。 宋母由小厮伺候着换衣服,忽然声音严厉了两分,说道,“隐儿倒是有些心思,只是身为女子,不好好学一学文韬武略,反同男子一样玩后宅手段,多少有些失了身份。” 丫鬟低头,不敢回话,心里明镜儿似的,二小姐使家主生了不喜。 “小姐的伤好些了吗?” 宋母瞥过去,即使不带前缀,丫鬟也知道这个小姐指的是大小姐,宋青梧,这是家主认定的继承人。 遂弯腰低头回道,“小姐的伤好了许多,今早还陪少夫人去给大夫人请安了。” “她重伤初愈,就应该在屋里好好歇着,怎还到处乱走,仔细又伤着了,下面人送了些东西入府,你命人送与小姐吧。” “是,奴婢这就去。” 梧桐苑里,和好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各自看各自的话本子,没一会儿,竟迎来了许多东西。 都是从主院拨过来的,带头的丫鬟说,里面俱是一些山参补品,布匹绸缎,家主给的,只叫她们二人,好好在院子里养身子?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这算不算软禁,东西倒没拒绝,都收了。 里面有些材质十分好的布匹,便叫人裁了请扬州城最好的绣夫给孟言初做几身衣裳。 孟言初身为新嫁夫,从前只是一介小官的庶子,除了刚定下亲事后,孟家紧急为他赶制了几身新衣服,以及聘礼里的几身新衣服,便没了,比起宋青梧几衣柜的衣服,对方显然寒碜了许多。 孟言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原本白玉似的耳朵红彤彤的,他小声说,“我衣服够穿了,不用做那么多。” 从来没人安排过他的衣服,在孟府,都是别人挑剩了给他的,在四王府,四殿下只会每月支付他银子,有什么要置办的,都是自己一个人抛头露面去弄。 心下感受自然不一样。 宋青梧不知道对方经历了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孟言初生的好看,更应该穿好看点,好看的人都应该有很多衣服,每天换一件不带重样。 因此她拒绝了孟言初,“不够,再多做几身,你是宋家唯一的少夫人,值得这些。” 孟言初一愣,缓缓低头,应了,“嗯。” 她说他值得…… 晚间饭,两人算是彻底和好了,除了宋青梧有些心疼被丢掉的簪子外。 但想想跟小命比起来,自然是小命更重要。 小厮带着人一盘一盘的上菜,晚膳向来是最精致的。 宋青梧顿了顿,想到中午都没怎么搭理孟言初,他用的多自己也没夸他,这人初来乍到,依靠女子宠爱存活,心里定会十分不安,于是主动夹了一筷子鸭子,放到孟言初碗里,“你多吃点,晚上有的是时间消食,明天不用请安,可以多睡会儿。” 小厮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羞涩。 当事人却没觉得有什么。 “多谢妻主。” 他好像又变得很守礼,放低姿态,倒没有下午同她解释时那股可爱劲儿。 宋青梧有点失落,那样扯着她的袖子急着跟她解释的样子,多可爱呀,咋一看她不生气了,还要变样呢。 实际上,孟言初表面守礼,心里却是有些欢欣抑制不住的涌出来。 明明已经活过一世的人了,但就是这么不稳重,宋青梧对他稍好一点,他就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想离对方近一点。 怎么……会这样呢? 孟言初轻咬薄唇,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宋青梧没男子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一心只想叫孟言初多吃点。 刚看他碗里的菜空下去,就又给他夹上了。 不知不觉,孟言初吃了一碗饭,腹中有些撑,碗里的菜却还很多。 他有些愣住了,下意识去找宋青梧,“我,太多了,我吃不完。” 宋青梧闻言,放下吃到一半的筷子,伸手摸了摸孟言初的肚子,只是碰了一下,很快又收回,严肃道,“肚子都没鼓起来,再吃点。” 孟言初被对方屡屡亲近的举动弄懵了,半晌白皙的脸侧又爬上红晕,总害羞的紧。 旁边有小厮见了,对视一眼,凑在一起偷笑。 他们就在孟言初对面,他抬头就看见别人笑他,于是整张脸都羞红了。 偏宋青梧一心干饭,全程头都没抬一下,抽空给孟言初夹菜时发现他脸红,还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对方软嫩的脸颊,“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孟言初:!!! 他下意识躲开些,声音带着羞,又有些气,“还有人在呢,妻主,妻主莫要欺负我。” 宋青梧:…… 她就差在脸上写,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几个大字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成欺负他了? 抬眼往周围看,那些小厮也一个个偷笑,显然都觉得她在欺负人。 宋青梧挠挠后脑勺,又发现了一个现代人跟古代人的代沟。 还好她脾气还成,被人说的一头雾水也不生气,反而停住后举起双手,无奈表示,“好好好,不欺负你不欺负你,本来就没想欺负你的,你别生气啊。” 见她这样,孟言初心里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流入,她,她怎么会听男子的话,怎么这么好啊,跟其她宋家人完全不一样,前世为什么没有她…… 如果前世有她,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宋青梧见对方眼珠子亮的布灵布灵,觉得大抵是没生病也没发烧,心放下大半,扭头给人夹了一筷子菜,正要劝他多吃点呢,就见他眼里不知何时蓄上了朦胧的雾气,美,但看着跟要哭了似的。 把她吓坏了,那一筷子菜都掉到了桌子上,她也顾不上,只皱眉看着孟言初,“怎么了,怎么突然……” 突然就要哭了?她也没欺负人啊,这合理吗?合理吗? 孟言初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情绪上头,只觉得鼻子涩涩的,忙扭了头不愿叫她看见,眼眶红到不行,声音软绵绵的,“我没事,只是,只是方才突然有些伤心罢了。” 他不说是为何伤心,宋青梧也不敢问,怂的一批,手脚都没地儿放,想碰碰他又不敢碰他,最后只得放下,故作严肃的咳了一声,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等人尽数下去了,宋青梧才小心的碰了碰孟言初的脸,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呢,可是刚才我在人前碰了你,你不高兴了?” 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然而孟言初摇摇头,声音带了一分不明显的哭腔,“不,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男人,一种让人搞不懂的生物,一种让她头发掉光的生物。 孟言初却只摇头,也不说话,双眸含了些泪,轻轻一眨便滚落进衣襟里。 宋青梧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又试探性问,“那可是吃太多,撑的难受了?” 孟言初本只是情绪到了,想到前世这人不在,自己受的苦难,忍不住盈上水花,现下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他不想说宋青梧的错,她没有错,她很好。 因此一个劲儿低头啜泣,直到宋青梧问他,是不是撑的难受了,他才像找到了理由,轻轻点头,声音细细弱弱的,“有一点难受。” 一点难受就哭了? 这里的男子当真脆弱,那她日后岂不是要天天哄人开心? 宋青梧觉得自己表面上投了个有钱的好人家,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全家死绝也就算了,还要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天天哄男人开心,简直过的像个仆人。 “那我,我给你揉揉?” 宋青梧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两人其实认识的并不久,才几天时间而已,但在这几天里,她们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已经有些熟了。 宋青梧是这么想的。 古人到底在意一点,孟言初抿了抿唇,犹豫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我没事,等下就不撑了。” 男子的贞洁最为重要,前世便是死,他也保持着贞洁,这一世……虽然宋青梧很好,可他还是有些警惕,不敢轻易让宋青梧碰他。 万一她得手了,就变成坏人了呢? 第21章 第21章 感受到女尊社会的男子究竟有多娇后,宋青梧可算不敢乱来了。 她也守礼的很,并连夜看了一册话本,叫《女子行为典范》。 里面的条条框框,看的宋青梧叹为观止。 当晚书一合上,她就决定忘记那些东西。 封建思想害人,她可不想真的成为一个古人。 孟言初在另一个被窝里早就睡着了,被子盖到眼睛下面,只余下纤长浓密的眼睫,整个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呼吸均匀绵长。 宋青梧看了他一眼,也默默躺进被窝里。 她已经习惯晚上有个人睡在旁边了,只希望……这个人睡着后莫要乱动。 这几天起床,怀里都多了个人的事情,显然给她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 当下只希望不要再发现这种事,否则有嘴都说不清楚。 然而,理想很美好,实际上却是,她才刚躺下,闭上眼睛,因为有点热从被窝里探出了脚脚,另一个被窝的人,就嘤咛一声钻到了她的被窝里。 是的,人没醒,但动作很快。 她刚听见那声儿呢,人就钻吧钻吧进来了,柔软的头发打在她手背上,吓得她赶紧睁开了眼睛,果然在身前看见一个清瘦的人。 “孟,言初?” 宋青梧轻轻叫了声,蜷在她身前的人听不见,只是有点嫌吵的动了动,发出延长后的嗯声,又往宋青梧怀里贴。 浑身僵硬jpg 她都不敢动,一点也不明白对方怎么过来了,难道,难道要她跟孟言初睡这么个小被窝睡到第二天吗? 万一晚上她做了什么,岂不是会被人误会为故意轻浮? 《女子行为典范》里有言,女子应保持矜贵,对男子温和有礼,任何触碰,于男子而言,都是一种轻浮失礼。 她怕孟言初觉得她轻浮失礼,思来想去不敢待在这边,只得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挪下来,小心翼翼,不惊动任何人的下了床,然后再爬到里侧被窝去。 这屋里可就一个床,总不能叫她睡地上吧?太硬了伤腰的! “嗯,就这样吧,挺好的。” 她见孟言初一点儿没被自己的声音吵醒,满意嘟囔了一声,把被子拉到肩头,开始睡觉。 明明是才被人睡过的窝,按理说怎么也该有些温度,可事实上这个被窝冰凉凉的,跟从始至终都没人睡过似的。 宋青梧皱了皱眉,到底感觉困了,懒得再去想,很快便闭眼睡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那个原本已经进了她被窝的人,瑟瑟抖了一下,声音轻若蚊蝇,需得凑很近才能听见,他说,“冷……” 身体下意识寻找热源。 手摸到一处温暖炙热,他整个身体便自然的钻了过去。 待温暖环绕了他,身上细微的抖动才算停歇。 宋青梧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只被冻在冰块里的小猫,那小猫可怜巴巴,朝她弱声弱气的轻叫,她想救那只小猫,一时情急之下,竟用身体抱住了冰块。 虽然被冻的哆嗦了一下,但到底没舍得松开,慢慢把冰化开,最后得到一只柔软温暖的小猫咪。 把猫烘热后,宋青梧心里有些满足,侧脸蹭了蹭猫,光滑柔软。 第二日清醒,她还沉浸在抱猫的快乐里,结果一睁眼,猫咪没有,男人倒是有一个,紧紧贴在她怀里,靠着她的肩膀! 吓得宋青梧猛然松了手,咻一下往后贴在床壁上。 孟言初也被这动静吵醒,在宋青梧惊恐的眼神里,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宋青梧:!!! 这一觉,只有他是睡得最舒服的,被窝是暖的,身体也是暖的,醒来后,甚至脸颊都红扑扑的。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看见宋青梧后吓了一跳,眼睛都睁圆了,薄唇血色顿失。 半晌,他垂下眼眸,紧抿着唇,坐起来,抱着自己跟被子,往后挪了挪,挪到离宋青梧稍远的地方,低下头埋进膝盖里。 分明一句话也没说,但宋青梧就是看出了他的委屈。 心里莫名其妙有了点愧疚。 大概这就是谁弱谁有理吧。 她靠着床壁,小心举手为自己辩解,“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信吗?” 孟言初微微抬头,看了眼两人方才躺的地方,又看了眼宋青梧,咬着唇不说话。 宋青梧明白了,这就是不信的意思,不信也没错,毕竟她再怎么不小心,也不至于从自己的被窝不小心到孟言初的被窝里去。 但人总喜欢垂死挣扎一番,她尬笑着再次辩解,“如果我说,是你先钻进我的被窝,我才换了这个被窝的,你信不信?” 宋青梧被瞪了一眼。 嗯,对方恶狠狠,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大抵是觉得她不承认就算了,还妄想要污蔑他。 模样怪委屈的,眼眶都气红了。 宋青梧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挣扎不动,背锅就背锅,“好吧,是我的错,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孟言初把脸埋在手臂里片刻,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衣物完好,明白宋青梧应没对他做什么。 况且,对方是他妻主,就算真对他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寻常妻主,并不会因为晚上跟夫郎睡了一个被窝,就同他道歉,请求原谅。 但…… 孟言初看着宋青梧的眼睛,里面有些无奈,还有些……让人不知所措的宠溺,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可以过分一点。 过分一点,她不会生气的。 于是,孟言初半张脸埋在膝盖里,闷声闷气的指责人,“你轻浮我。” 宋青梧倍感头疼,但还是认了,“嗯,我轻浮你,是我的错。” 那个女子行为典范里说的果然没错,任何触碰,于男子而言,都是一种轻浮失礼。 看,孟言初果然觉得她轻浮。 宋青梧心里闪过一丝懊恼,早知道昨晚睡地上了。 “你做错了,得给我赔礼。”他声音有些软。 好样的,睡一晚上就得出去一样礼。 宋青梧揉着眉骨,颇为无奈,“好,你要什么赔礼,说便是。” 孟言初撑在膝盖上,双颊看着就白软滑嫩,宋青梧只看了一眼,挪开视线,不敢再看,昨晚她隐约记得自己亲了一口那猫,触感也很软嫩。 “妻主,你耳朵怎么红了?” 对方不说自己要什么,反而盯着她的耳朵看。 宋青梧侧着头不看他,“你想要什么赔礼,快些说,别管我,我有点热。” “哦,那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孟言初抬头,显得有几分懵懂不知事,很好欺负的样子。 宋青梧心下一软,承诺道,“嗯,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对面人轻轻攥了攥拳头,眼睛眨了眨,半晌,轻声说,“妻主,你真好。”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宋青梧一愣,反应过来,浅浅笑了一声,“傻子,你是我夫郎。” 她第一次喊他夫郎,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们的身份是妻夫,他该是她最亲近的夫,从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开始,就跟她形影不离,一直在一起的夫。 第22章 第22章 孟言初被那句你是我夫郎震住,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虽叫她妻主,可这是尊卑礼仪,没成想,对方会唤他夫郎。 在李朝,他叫一万句妻主,也比不上宋青梧一句夫郎。 她真的把我当做夫。 孟言初抿紧了唇,鼻尖酸涩,勉强遮住半张脸只敢露出一双水亮的眼睛来。 宋青梧柔声催促,“你要什么,只管说吧,我让人给你取来。” 孟言初有些紧张,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只是试探妻主的底线,没想到她真的纵容他,被纵容后,又反而手足无措了。 怎么会有人对我好呢,怎么会有人向着我呢,我一直,一直是一个人啊。 孟言初歪头看着宋青梧,半晌,声音轻轻的提出一个小要求,“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吗?” 宋青梧没听明白,皱了皱眉,神情疑惑不解,“叫你什么?” 孟言初白玉似的耳朵又红了,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抖了抖,他有点不好意思。 “夫郎。” 他睁着水润的眼睛,眼底清澈,柔软黑亮的头发顺着力道滑落在肩头,更显得这人乖到不行。 宋青梧心头蓦地软了软,她想,这样一个人,要经历多少残忍的事,才会变成小说里心狠手辣的模样? 她竟有些心疼了。 出口的话也越发温柔,“喜欢我叫你夫郎?” 宋青梧轻声问。 孟言初小幅度点头,半张脸还是埋在膝盖里,这样温柔,竟让他有一瞬间想跟面前人吐露自己可悲的一生,只是到底忍住了。 可以贪恋,但不能依赖,他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女人,会被辜负的。 宋青梧知道女尊社会里的男人大多缺乏安全感,男主是这样,孟言初也应该差不多。 若能叫他有欢喜一些,只是个称谓罢了,叫便叫了。 “夫郎?这样叫吗,你若喜欢,我日后就多叫叫。” 宋青梧看起来真温柔,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温柔,是不同于所有人的温柔,就连他曾经喜欢的四殿下……都没对人那么温柔过。 孟言初心里逐渐顶出一颗小绿苗儿,偷偷生长,一看见宋青梧就使劲儿摇晃叶子,无形中更亲近了些。 他眯着眼睛,有些开心,前世没人叫过他夫郎,他像无根的浮萍,没有归宿,也没有家,努力想靠自己搏一条出路,却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这一世,会不会跟前世不一样? 孟言初看着宋青梧,他隐隐有预感,这一世会不一样,因为多了个宋青梧。 宋青梧不知道自家夫郎在想什么,她叫完了人,见他傻傻的看着自己,还眯着眼睛傻乐,就觉得可爱,手痒想摸他,但到底不好意思,于是只克制守礼的问他,“这便是你要的赔礼?只是两个字?” 要求这么低啊。 孟言初闻言一顿,她说的好像他可以再过分一点一样,可以吗?更过分一点。 于是…… 孟言初低下头,声音都透着心虚,却是在刻意试探底线,他说,“还想要别的。” 说话的男子只着中衣,肩膀瘦削,模样清俊好看,若是旁人敢这样得寸进尺,宋青梧立马就要走人,但对方是孟言初,长得好看人乖巧身世还凄惨。 嗯,可以多包容他一点。 宋青梧勉强道,“那你还想要什么礼?” 孟言初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忽然抬头道,“我想,我想管你的院子,可以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泛着光,跟之前不太一样,之前他的眼神总是平静无波,仿佛看透生死了般,像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头,现在这样比较讨人喜欢。 宋青梧是满意的,养一养,这人总能跟她亲近起来吧?她护着他,不叫别人欺负他,那他就不会黑化,更不会杀了宋家所有人。 那等于她的命就保住了! 不就是管个院子吗,只听宋青梧有几分不满道,“我的就是你的,什么我的院子,这也是你的院子,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想带人进来或遣人出去都行,若有喜欢的小厮也只管挑,月例从我这出便是。” 想了想,宋青梧又加上一句,“你是我夫郎,你我一体,我自会向着你的。” 孟言初眼睛一亮,再次探到了她的纵容。 她的底线很深,可以纵容他很多。 “那,那我把从前时常伺候你的小厮遣出去也行吗?” “自然可以,这院子你说了算,若招了你不喜,只管遣出去便是。” 宋青梧确实跟这些小厮不熟,犯不上为了他们让孟言初不开心,自然是怎么顺着他怎么来的。 央儿刚进屋想喊两位主子起来用早膳,就听见这段无情对话,顿时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颤,就差竖起三根手指表忠心了。 别的院子可没有大小姐的院子好,嫡出长女,其他院子的丫鬟小厮都敬他们一头呢,谁也不想被遣出去。 跪地的动静传来,宋青梧皱眉看去,正巧看到院外天光大亮,于是坐到床沿上,问莫名跪在地上的小厮,“早膳可做好了?” “做,做好了,奴一会儿便去上膳。” “嗯,你也快些起床,该用早膳了,别饿着肠胃,叫小厮给你梳洗?” “嗯。” 孟言初轻轻点头,没有动,床就这么点大,随便一动,就离她很近。 宋青梧主动起身让出位置,招呼央儿,“过来给少夫人梳洗。” “是,是,奴这就来。” 央儿怕得很,深怕自己惹了孟言初不喜,就要被撵出梧桐苑。 宋青梧则换了身长裙,唤人替自己梳妆,今天打算出门逛逛,说起来穿书这么久,她还没出过门呢。 往日喜欢的步摇被搁下,换成了简单的钗子,尾巴是用玉雕成的梅花,清贵好看。 孟言初弄好后过来,也没像之前一样站的远远的不愿靠近,而是悄悄站到宋青梧身后,打眼瞧着她。 宋青梧头不动,只余光瞥见了,就伸手招了招,“过来。” 孟言初迈着碎步过去,弯腰同对方说话,“妻主,怎么了?” 浓黑的长发跟瀑布似的垂直落下来,更显得他乖巧可人。 宋青梧熟练的伸手摸了摸对方肚子上,依旧是一触即离,然后下了定论,“饿了,你先去用膳,我随后就到。” 孟言初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弄的浑身僵硬,脸颊泛红,忙低下头不敢看宋青梧,皮肉几乎酥软,他声音低不可闻,带着羞意,眼睛也不敢抬,只一句,“知道了。” 第23章 第23章 早膳照旧多用了一点,宋青梧像是有那个大病,非要盯着人家吃东西,但凡用的少一点,她就要露出皱眉不满的神情。 直到对方拿起刚放下的筷子,试探性又夹了一块糕点,她才再次温和下来,语气柔软的劝道,“多吃点,你现在瘦的一阵风就能刮走了。” 孟言初低头小口小口吃糕点,细瘦的手指轻轻攥了攥袖子,心里有暖意涌上来,浇灌新长出的绿苗儿,绿苗儿似乎长高了些。 他从前只吃两口饭便饱,如今已经被要求着能多吃很多了,小口小口的,也吃到了宋青梧放筷子的时候。 用完膳后,便有小厮拿了漱口水来,配合两位主子漱了口,再退下去。 宋青梧问坐在软榻上双腿并拢,看上去有几分乖巧的孟言初,“今日可有什么安排?若没有,带你去看看回门礼可好?” 毕竟是给孟家的礼,宋青梧觉得还是让新嫁夫自己看看比较好,若是有什么意见,现在还可添置。 孟言初抿唇想了想,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半晌才说,“我今日要先管一下院子,遣几个人,可以嘛?” 他悄悄抬眼看宋青梧的表情,有些怕她不高兴。 宋青梧倒没觉得有哪里不高兴的,只是话语间带了两分关切,“可是她们欺负了你?” 不怪她这么想,小说里孟言初没黑化前一直被人欺负,只是那时无人护他,现在有了,宋青梧自然得问个清楚。 孟言初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宋青梧讲的每一句话,落在他耳朵里都好听的不得了,怎么会说这么多甜言蜜语呢。 是只对我一人这样说,还是对谁都这样说? 想到宋青梧许对旁人也这般关切温柔,孟言初不悦的攥紧衣角,脸色稍冷,语气倏然淡了几分,“没有,只是不大喜欢罢了。” 宋青梧一愣,怎又不高兴起来了,这里的男子都这么喜怒无常吗? 她还未说什么,孟言初已经起身走到门口,同门口的小厮下令将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叫出来了。 她只得无奈摇头,左右权利已经给了,任他去便是。 宋青梧干脆拿了本书,到后院池子里喂鱼去。 鱼儿被小厮饲养的极好,几乎不怕人,一尾尾的总爱往上跃,抢夺宋青梧不知何时撒下去的鱼食。 只要想到这里面有一根成色极好的簪子,宋青梧便有些心痛,啧,虽簪子的原主人无礼至极,但簪子是无罪的啊,不想看见它,大可以折了换银子嘛。 宋青梧有些可惜,少了一笔银子,扔是孟言初扔的,但她总不能克扣了孟言初的银钱,所以最后还是自己腰包出血。 靠在亭子的栏柱上看了不知多久书,眼见着天色差不多,该用午饭了,她才收拾了自己,卷着书册往前院去。 一路都未遇到丫鬟小厮,宋青梧还觉得奇怪呢,结果等到了前院,更奇怪了,偌大的梧桐苑,竟只有两三个小厮在院子里做洒扫? 只一个丫鬟守在院门口?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看见守着院门的丫鬟正是之前眼熟的春芽,于是快步走过去,想问问发生了什么。 结果春芽一见着她,脸色一变,竟有几分哭相。 只听她嚎起来,“小姐,您可千万不能让少夫人把奴婢赶出去啊,奴婢是伺候惯了小姐的,不愿意再去伺候别人了,呜呜呜请小姐一定要帮奴婢在少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啊!” 她神情激动,好像自己不说这些就会被赶走似的。 宋青梧眼角抽了抽,“少夫人遣走了几个人?” 这情况看着不对啊,她以为孟言初只对几个人不喜欢,没想到他是对大部分人都不喜欢。 春芽哭丧着脸回答,“少夫人一共遣走了小厮八人,丫鬟四人。” 宋青梧眉心轻皱,到底先安抚了一下这个一直跟着原身的丫鬟,“我会跟少夫人说的,你只需做好你分内的事,尊敬少夫人,他不会无缘无故遣你出去的。” 春芽一边脸上带着可怜兮兮的哭相,一边心想,少夫人怎不会无缘无故遣我出去,这么多人皆是无缘无故被少夫人遣出去的,有的人甚至没伺候过少夫人,这换谁谁不怕? 但宋青梧不知道这些,也不欲管,扭头就要去找孟言初。 却正好同站在廊下的孟言初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神情一松,快步走过去,喊人,“言初?” 孟言初看着她,缓缓开口,“妻主回来了,侍身方才遣了一些院中人。” 他在跟宋青梧陈述,虽然她从那个丫鬟嘴里,可能知道的更仔细,声音里带着一股冷冷清清的味道,并不亲近。 跟早上初醒时软软的模样全然不同,就像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 宋青梧皱眉,“你怎么了,可是谁惹你生气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惹的孟言初了,她什么也没做啊,孟言初莫名其妙生气,与她何干? 但最后哄人反正都是她。 宋青梧捏了捏眉骨,有些无奈。 偏孟言初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语气更冷,“没有人惹侍身生气,侍身见妻主颇为不悦,可是侍身遣了这些小厮,惹恼了妻主。” 他语气甚是平静,平静的颠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不高兴,脸色冷的跟初嫁进来那天似的,还非说她恼了。 宋青梧总不能在外面跟孟言初“促膝长谈”,只得伸手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腕,叫他顺着自己的力道进了屋。 屋里点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儿的熏香,熏的宋青梧头昏脑涨。 她眉心皱的越发紧,将孟言初按在榻上,顿了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他前面,杌子格外矮,她仰着头问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悦了?” 孟言初习惯性低头不想搭话,可宋青梧坐的比他矮,他再低头,对方也能看得见他的神情,甚至还过分的配合他低头,追着他的眼睛瞧。 把人气的薄唇紧抿,眼神都浮上几分怒意,也浑然未知,还伸手去戳他。 “问你呢,怎么看出来我不悦的?” 宋青梧追问。 孟言初见躲不过,这才闷闷道,“你看起来就很不悦,还很凶。” “嗯……是脸看着凶吗?” “嗯。”声音仍是闷闷的。 …… 有没有一种可能,长相是她选择不了的? 宋青梧没忍住笑出声,引来孟言初面无表情的注视,才勉强憋着,可唇角还是带了一分笑意,向上勾起。 她问,“现在看着还凶吗?” 孟言初低头不说话,现在笑着,自然就不凶了,可刚刚很凶,很不悦,而且是对着他的。 宋青梧见他动不动就不说话,只觉得自己还没找老公呢,就已经体会到了这里的男人有多难搞,以后还是孤独终老幸福。 她难得没有分寸的伸手揉了揉孟言初柔软光滑的头顶,柔声说道,“不凶的,也没有不悦,我只是觉得你生气了,在想怎么哄你而已。” 孟言初闻言一愣,忍不住去回想对方说的话,觉得我生气了,在想怎么哄我? 没有要凶我,还想哄我? 心里原本已经半蔫儿住的小绿苗,瞬间又直挺起来,向宋青梧的方向使劲儿摇晃叶子。 孟言初眼尾沾染上一点红色,神情无措,“为,为什么要哄我啊,我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从没被人好好待过的公子,突然听说有人要哄他,吓得紧紧缩在龟壳里,连一根儿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深怕被她骗了去。 宋青梧却觉心里软成一片,连想哄哄他都要问原因,从前是没人管过他吗? 第24章 第24章 落在肩上的青丝被宋青梧按住,连带着这个人清瘦的肩膀,摸到一手骨头,她有些心疼,放柔了语气去安抚,“你生气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你是我夫郎啊,你生气我就会担忧,担忧你一直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孟言初微微睁大眼睛,看起来很不敢相信似的,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措攥紧,把衣服也攥进去了,嗯,有点可爱。 宋青梧的手又来到了对方手背上,轻轻一拢,罩住了对方五根手指都带着紧张,白皙细嫩的手。 孟言初又是一惊,更往后缩了缩。 宋青梧还在自顾自说话,“你现在还生不生气了?做我的夫郎,你有没有生气跟我息息相关,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生气,我就是要哄你的。” 手都被人拉着了,孟言初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盯着那只修长漂亮,覆盖着他的手,半晌,脸侧染上红晕,他说话磕磕绊绊的,“你,你不要轻浮我了!” 宋青梧一愣,视线也落在自己握着他的手上,轻笑出声,挪开自己的“脏手”,“好好好,不轻浮你了,那看来你是不生气了?” “本就没有生气。” 孟言初小声嘟囔。 宋青梧犹记得这人同自己说话时的冷脸模样,瞧着可不像是没有生气的。 但既然他自己不承认,那她也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没有生气就没有生气,那是我错了,我以为你生气了,不生气就好,一会儿叫下人上午膳?” 她又向着我说话,明明我生气的毫无理由,可她还要哄我,现在又向着我说话,孟言初有些心虚,眼睫轻颤,低下头小声应了,“嗯。” 宋青梧笑了笑,起身就要唤人上午膳,结果一小厮先弯着腰进来了,面貌陌生,不是梧桐苑的小厮。 只见对方向宋青梧盈盈一俯身,便道,“大小姐安好,少夫人安好,夫人听闻今日梧桐苑往外遣了好多丫鬟小厮,特派奴来请少夫人过去问两句话。” 这般大的动静,目前管着宋家后院的宋夫人李行知,自然是要过问一二的。 宋青梧皱了皱眉,心想果然来了,她看了眼孟言初,这人低着头已是不敢抬了,也就敢在她面前闹闹脾气,罢了,总不能扔孟言初自己面对,她拒绝道,“该用午膳了,我们下午再去找父亲说此事,你先去回了父亲,只说是我不喜那些丫鬟小厮便是。” 过来的小厮是屏儿,屏儿听见大小姐发话,自然不敢不从,又一俯身恭敬道,“是,奴这就去回了大夫人。” “嗯。” 小厮转身盈盈离开,孟言初坐在那低着头一言不发,宋青梧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出了房门让人安排膳食,然后再回去,看见孟言初站起来了,她自然伸手抵了抵对方肚子,说道,“都饿扁了,下次该早点用膳。” 孟言初抬起一双鹿儿似的眼睛,里面天生水润润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宋青梧像是一下子被击中心脏,越发觉得手痒痒,但没动,偏头咳嗽一声,“好了,先吃饭。” “嗯。” 鲜香的鸭子汤被舀了一碗放在孟言初面前,“先喝完汤开开胃。” 孟言初轻轻点头,矜持的端起那碗汤小口喝。 只是眉心轻轻皱着,似染了一层愁绪。 宋青梧绞尽脑汁的想,他又是怎么愁了,最后想到屏儿说父亲要找他问话一事。 顿了顿,试探般开口,“下午去见父亲,你可想好要说什么了?” 孟言初闻言一顿,眉心皱的更紧,轻声道,“未曾。” 前世……宋大夫人,亦是最恨他之人,稍有不顺心,就要以各种理由让他去前院,然后请出家法责罚于他。 这叫孟言初怎能不怕? 这一世,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叫他去前院…… 可是又要罚他? 孟言初轻咬住薄唇,眉心覆盖着愁绪。 宋青梧明白了,嗯,在自己面前动不动就生气,原来竟是害怕公公的。 罢了,总不能叫他独自被人责难,万一他心眼儿小,只因为这点事就恨上了宋家呢? “笨蛋,你要说什么,届时你什么都不必说,站在那听我说便是,左右那些丫鬟小厮天天在我面前晃悠,我也看腻了,你换了正得我心意。” 孟言初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宋青梧,却也只看了一眼,又惶惶然低下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薄唇紧抿,左手握着右手的拳头,紧张的掐中指的背面。 “再吃点青菜,要荤素搭配。” 宋青梧夹了一筷子菜进孟言初碗里,仿佛浑然不觉身边人心里在天人交战一般。 孟言初不停的想着宋家的不好,和宋青梧的好,总觉得这一点点好不足以抵消宋家对他的伤害,可他又……实在贪恋这点好。 “叫你吃饭呢,在这想什么?” 孟言初总爱不说话在那瞎想,平时宋青梧也不管他,只是耽误了吃饭,定然是不行的。 被叫回神的人儿呆了呆,看了宋青梧一眼,见她不大高兴,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夹进来的青菜已经有些冷了,但味道还是好的。 孟言初小口小口吃着。 见他不耽误吃饭了,宋青梧方才有些满意,又给人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刚吃下去一点的碗里,“多吃些,长点肉,你看你瘦的,外面多吹一阵风我都担心你要跑。” 孟言初干饭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含糊不清说了句,“不跑。” “嗯?你说什么。” 宋青梧没听清,再去问,对方已经不肯说了。 只一个劲儿的吃自己碗里叠的冒尖尖的饭菜。 午膳用完,宋青梧摸到孟言初小腹又鼓出来一点,才算满意,“走吧,消消食,顺便给父亲说一下买些丫鬟小厮进来的事。” 她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孟言初就跟在宋青梧身后走。 考虑到男子走得慢,宋青梧也特意放缓了脚步,总能叫人跟上。 两人一道去了正院,李行知的院子,彼时李行知也刚用完午膳,听小厮传话大小姐和少夫人来了,直接便让她们进来。 走到屋门口时,宋青梧突然伸手拉住了孟言初的手腕,孟言初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又被拉在身后带进去。 “父亲,女儿带女婿来见您了。” 宋父靠在宽大的椅子上,看见两人手拉手一起进来,神情无奈,“你倒是护着他。” 每次孟言初来见她们,都有女儿跟在身侧,可不是怕自个儿夫郎被人欺负了,不放心? 不放心确实是有的,宋青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找理由解释,“言初怕生,又不认路,自然得我带着。” “怕生?” 宋夫人慢悠悠道,“宋家未来的主君,可不能怕生。” 宋青梧立马接上,“这有什么,现在不是有您在吗,以后自然就不怕生了。” 女儿处处帮这个新来的夫郎说话,让宋夫人有些酸了,他只道,“真是娶了夫郎忘了爹。” “哪能啊,您今日不是一叫我们就赶紧来了?可没敢忘。” 她嬉皮笑脸的,不让孟言初受一点责难,宋父瞪了她一眼,回归正题,“说说吧,怎么突然遣了这么多丫鬟小厮出院子?想把她们放哪去啊。” 宋青梧理直气壮,“她们整日在女儿面前晃悠,女儿都看腻了,特叫夫郎把她们遣出去,换些新面孔进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孟言初听见夫郎二字,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宋父揉了揉额角,“只是看腻了?” “自然是。” “行吧,那便叫人伢子过来,再给你挑些人伺候吧,你啊,净给我找麻烦。” 宋青梧比原主嘴甜多了,立马便哄了宋父两句,直让宋父心花怒放,才带着孟言初离开。 “明日回门,带你去看看回门礼?” “嗯,多谢妻主。”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夫郎,护不住夫郎的女人不是好女人,明白吗?” 小说里,女主也时常有护不住男主的时候,甚至有时只能看着男主受委屈而无能为力,那时她身为读者,上帝视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替女主着想,然而现在她是局中人,自然忍不住要拉踩一下别个。 “侍身知道了。” 孟言初答的乖巧,宋青梧手又痒痒了,但到底强行忍耐住,深怕要被人说轻浮。 嗯,今天已经轻浮两回了,再轻浮指不定印象就要跌成负数,就跟那个宋隐一样。 宋家给出的回门礼,也是十分可观,挑不出毛病的,孟言初只看了眼礼单,便在心里暗暗惊叹,随后乖巧的将礼单还回去,轻言,“没有问题,多谢妻主费心为侍身筹备。” 这里的男子规矩都如此多吗,谢来谢去的。 “这有什么费心的,明日回门完之后再带你去逛逛,可好?” 她本准备今日就出门去逛逛的,但到底人懒,没救,走了一路现下只想回院子躺一躺。 “可以逛街吗?” “嗯,自然可以,有我陪着,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孟言初眼睛亮了,前世,一开始身为庶子的他没有资格出门,后来身为一个不详的鳏夫,被囚在宋府,更出不了门,直到跟随四殿下离开,那时候他倒是可以肆意出门,只是各种命令积累下,他从未开开心心,毫无负担,真正的出过一次门。 从前他便羡慕四殿下的心上人,能被四殿下护着在闹市无忧无虑的玩耍。 现下,他也可以吗? 一双鹿儿似的眼眸,不错的盯住宋青梧,直看的对方心尖儿越软,许下诸多承诺。 那话里的宠溺更是让孟言初不知所措,半晌,轻轻抿紧了唇,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宋青梧真好,如果前世她也在就好了。 第25章 第25章 回门那天正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因宋青梧晚上深怕再给孟言初钻了被子,将被子整个卷着人睡的,不露一点可以扯动的空隙,于是第二天醒来,被子里果然只有她一个人。 宋青梧松了口气,心想,可算不用被人说轻浮了。 小厮适时进屋打算喊人,看见宋青梧已经醒了,于是福了福身子。 “你下去吧,叫央儿和连儿进来梳洗。” “是,小姐。” 她伸手去推孟言初,旁边的夫郎整个蜷在被子里,脸也埋在上面。 连推两下,孟言初身体抖了抖,睁开双眼,里面水汽弥漫,但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小傻子。 宋青梧今天心情不错,叫孟言初时声音愈加温柔,“言初,还要回门呢,快起床。” 孟言初轻嘶一声,完全是被冻的。 他只觉得,昨夜一晚上都睡在了冰窖里,可前几天不是这样的。 看了眼自己第一次独立睡一个被窝,孟言初垂下眼睫,薄唇轻抿,没说话。 宋青梧只当他听见了,自己下床换了衣服然后喊小厮梳发髻,直到过了会儿,孟言初才反应过来似的缓缓下床,缓缓换衣服。 等到宋青梧梳好了今日出门的发髻,佩戴好昂贵的头面,孟言初才将将系上腰带。 腰带是月牙白,上头嵌了大大小小的美玉,看起来矜贵又漂亮,嗯,也是聘礼之一。 宋青梧远远看着,便觉得孟言初纤腰极细,若能摸上两下,估计两手就可以尽握。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宋青梧蓦地红了脸,很有些不好意思,怎,怎尽想这些事情呢。 孟言初妥妥是一朵黑心莲男配啊,敢摸他那真是不想活了,小说里那些对着他咸猪手过的女人,可一个也没活下来。 这人还在那摆弄自己的腰身,宋青梧不敢进去,随便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晾自己微红的脸。 直到对方弄好出来。 她状似自然的牵过那只垂在身侧,白玉般漂亮的手,却被冻的缩了一下,很快又摸回去,皱眉问道,“怎这般冷,可是衣裳穿少了?” 孟言初低头冷声回应,“夜间露重,侍身向来体寒,大抵是冻着了。” “啊?” 宋青梧挠了挠后脑勺,“那今夜给你加一床被子?” 孟言初听见这话,红润的双唇一抿,有些不高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不高兴,于是偏了偏头,“不必,一床便好。” “哦。” 宋青梧不知道孟言初怎么了,直到吃完饭上马车,脸都冷的跟什么似的,若两人关系好,这时候她大抵会伸手去戳一戳对方软嫩的脸颊,只是到底没到那份上,深怕更惹了人家不高兴,她也就坐在一边不大说话。 马车走的慢,且不是很平稳,这还是穿书后宋青梧第一回出门,忍不住打开帘子往外看,无论是看见叫卖的小贩,还是来往的人群,都让她感觉很新鲜。 忍不住将视线一直放在外面,舍不得收回,心里还盘算着自己带的银子够不够,可别半道上没钱了,只能把孟言初抵押去给人洗盘子。 想到这个清冷俊俏的男子给人洗碗的模样,宋青梧忍不住轻笑出声。 见她一直看着外头,一个视线也不落在自己身上,孟言初攥着袖子的手紧了紧。 孟府离宋府远,也不在什么好地界上,有些荒凉,门口的小贩和来往人群都少了些。 但孟家人已经尽数出来了,浩浩荡荡站在门口等待儿子和儿媳妇到来。 宋青梧一下马车,就被这群人围住了,“宋小姐路途辛苦,可要先进去小坐一会儿?”这是一个年长的女人说的,大抵是孟大人。 “是啊是啊,我再让人沏壶好茶。”这人大抵是孟夫人。 “宋小姐不必客气,我们都是自家人。” 这个年轻女人,大概是孟大人的女儿? 但……宋青梧神色怪异的指了指马车上,“我夫郎还没下来呢。” 你们的儿子弟弟都没下来,急什么? 真奇怪了。 孟家人闻言脸色一僵,这才想起新嫁夫来,忙又退开一点,向着马车里喊,“言初,快下来,别让宋小姐久等。” 孟大人沉下声音道。 孟夫人也跟着喊,“是啊言初,快下来,别跟宋小姐闹脾气。” 宋青梧眉心越皱越紧,她扬声,却是同旁人不一样的温柔,“言初,下来,我扶着你。” 孟言初缓缓打开帘子,咬唇看向站在下面,被众人包围的女人。 宋青梧朝他伸手,“下来,我扶着你。” “哪能叫儿媳妇扶,应该我这个当爹的来扶才是。” 孟大人给了孟夫人一个眼神,他便立刻上前。 宋青梧不着痕迹的挡掉那只手,只说,“我夫郎还是我自己扶的好,言初?” 她看向孟言初。 孟言初看出她眼底的温柔安抚,这才缓缓伸出一只白玉修长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一个天地旋转间……他被抱下来了。 人还没反应过来,环着他腰的手已经自觉撤开,只是走前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安抚意味浓烈。 孟言初愣愣的看着宋青梧,随后低下了头。 这些人,他已是很多年没有再见了。 直到刚刚在马车里听见她们说话,才恍然记起,自己在孟府,也有一段痛苦的时光。 他那一辈子一直很痛苦,除了死亡那一刻……从未有过解脱。 只是被宋青梧空说了几句好听话,他竟都要忘记那些痛苦了。 孟言初低下头,长且浓密的眼睫覆盖下,眼神生冷。 如玉的手指紧紧攥着,直到有人伸手去解。 宋青梧被人引着往里面走,走了几步发现孟言初没动,于是又退回去,伸手拉住孟言初。 只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手攥的很紧,劳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出来,再握住。 “走了,在这想什么呢。” 孟家人现在属于浑身慌乱加紧张,请了两人坐在堂前,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有宋青梧同孟言初说话的声音,不断传入她们耳朵。 “不爱喝这茶?那等回去,我让央儿给你泡些好的。”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男子冷冷的声音响起,“没有。” 宋青梧一愣,确定,嗯,应该是生气了,但不知道在气什么。 她伸手自然的摸了摸孟言初肚子,“不饿吧,一会儿带你出去吃些好吃的。” 孟言初抿唇。 几次说话得不到回应,宋青梧也有些尴尬了,即使身边的茶喝起来口感劣质,她还是拿着喝了好几口。 孟莉见状忙插话道,“初儿,平日在家母亲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出嫁从妻,妻主与你说话,你怎可不回?让别人人见了,还以为是我孟家没规矩呢!” 孟言初闻言缓缓抬头,眼神无比冷淡,忽的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笑意,孟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孟言初冷声说,“母亲在家有没有教导过我,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你!” 寻常男子都会在妻主面前展现自己温顺孝顺的一面,孟莉哪知道孟言初敢直接回嘴她,当下又羞又气,脸都红了。 宋青梧还是第一次见到黑心莲这样直接的回怼,默默低头不吭声。 孟夫人见宋青梧不说话,自觉对方也不满孟言初这样没规矩,顿时开腔偏帮自己妻主,“庶子就是庶子,上不得台面,宋家这样好的亲事能给你捡着,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怎敢在宋小姐面前摆谱?甚至还不敬母父,按例宋小姐便是休了你也使得!” 要不是当时怕宋青梧醒不过来,他都想偷星换月把自己的儿子换过去,现下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竟又想着,若宋青梧休了孟言初,她们家再以赔罪的名头,送了他的儿子过去,宋家应也不会拒绝吧? 孟言初怎看不出这些人的意图?眼里冷意愈盛,将面前这些人,一个个记上名单,前世不过是因为她们夹紧了尾巴不敢出现,他才放过了她们。 “是吗,你且放心,妻主即便是真休了我,也轮不上你那个貌丑的儿子当宋府少夫人。” “孟言初,当真是反了天了!”孟莉大怒。 坐在另一侧的年轻女子也不悦的站起,“初儿,快同母亲父亲道歉,你身为男儿,怎可如此恶毒无礼。” 她们都在说孟言初的不是。 他眼里泛着冷光,眼尾爬上红晕,宋青梧打眼一看,知道是愈加动怒了,且几人越说越过分,听的她眉心紧皱,心内不悦,最后猛的站起来,将方才孤军奋战的孟言初挡在身后,“言初是我宋家的男子,即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自有宋家管教,还望孟大人谨记,您嫁了言初与我,言初便是我的了,他从前是孟府的少爷,如今是宋家的少夫人,看来今日回门惹少夫人不快了,也罢,日后少来就是,春芽,走。” 宋青梧一番话打的人措手不及,还不待孟家人反应过来呢,宋青梧就要走了。 孟莉赶忙喊着宋小姐追出去,正看见一群丫鬟卸货似的卸那些回门礼,半条街的马车都装着回门礼,可见宋家底蕴之深厚。 孟夫人震惊的捂着嘴,心下愈加懊悔。 就应该让他儿子嫁过去才对! 孟莉以寻常女子的心思度量宋青梧,才敢出口教训孟言初,没想到宋青梧竟不是寻常女子,她竟不被搭理也不生气,仍要向着孟言初。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宋青梧本身教养上佳,对夫郎尊敬呵护至极,二是宋青梧极喜爱孟言初,即使言初对她不敬,她也丝毫不在意,无论是哪个可能,都叫孟莉起了一身冷汗,本该拍宋家大小姐马屁的,没成想这一下拍马腿子上了。 她忙就上前两步要解释,只是宋青梧不听,抬手打断了,“这些回门礼是宋家给孟家的礼数,但也只有这些了,望孟大人记住,言初是宋家的少夫人,日后,他只是宋家人。” 孟莉人都呆了,她是孟言初的生身母亲,怎么也想不到宋青梧一两句话就要舍掉她啊! 偏偏那女子长身玉立,看向她时眼尾一压,带了淡淡的胁迫,竟让人霎时说不出话来。 等回过神,宋青梧带着那庶子都已经走了!又是把孟家人气的跳脚。 马车上,孟言初低着头一言不发,脑海里回想宋青梧的维护,嘴角不知道何时自作主张的微微翘起,偏其主人还佯装嫌弃的想,谁要做宋家人,恶心死了,整个宋家,他只甘愿与她说话。 快马加鞭,不知走到了哪,街上传来阵阵惊呼,马车忽然停了,彼时宋青梧正同孟言初说一会儿去角落里停车,她带他走走呢。 孟言初也有些期待,能无忧无虑的逛一次街。 然而…… 马车外声音震天,“大小姐,柳都督携女柳桐登门向大小姐请罪,陪行的还有刺史之子杜晚乔,家主命属下速来唤大小姐回去!” 柳桐,这名字一出,宋青梧就知道原主死于谁手了。 嗯,记忆里有。 至于杜晚乔…… 宋青梧脑子里霎时出现两个字,乔乔。 原主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闪过,让宋青梧有些震惊,原主不止是个纨绔子弟,还特么是个舔狗??? 第26章 第 26 章 逛街自然不能逛了,外面的丫鬟大声说完后,孟言初脸已经有些冷脸,抿唇坐在那不说话。 宋青梧皱眉,心想今天这街怕是逛不成了,只得说道,“知道了,那回府吧。” 转而同孟言初温声道,“先回府,下回再陪你出来?” 孟言初脸色更冷,抠着衣角,甚至不高兴的没有回她。 然宋青梧也未曾在意,她撩开帘子在看外面的世界,没注意到孟言初不搭理她了。 直到下马车时,宋青梧自觉的伸手去扶,孟言初却没有像在孟府一样将手交出来,而是顺着一边,小厮摆的凳子下去了。 宋青梧一愣,后知后觉,嗯?怎么不高兴了。 “言初?” 她走几步跟上男子,对方福了福身子,“妻主。” 脸色冷,声音愈冷,脾气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她皱眉,“里面有客人来,你别这样。” 这样不高兴,任原主的母亲父亲见了,怕是要发作一通。 然孟言初没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反而更气,撇着头不看她,还说,“侍身又如何惹妻主不高兴了。” 哪来的又啊,要不高兴也是你不高兴,你总生气,我自己乐呵着呢。 宋青梧心里吐槽。 面上却没说出来,仍是有些无奈的快步走上去,不顾孟言初抵抗,拽住他的手腕,冷冰冰的。 她啧了一声,不满道,“就该加件衣服出来,一会儿冻着了。” 孟言初挣扎无果,他的手已经被宋青梧紧紧攥住了,只能撇着头不看她。 然而不看她,她也要说话,言语却不像在哄人,“啧,笑一个?咱家有客人来,你总不好这样冷着脸,要不然……等见完客人你再生气?” 于是孟言初愈加不高兴,冷声道,“侍身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你冷着脸干嘛。” 嘴硬。 “侍身天生就这样。” 我去你个天生就这样,你之前不生气的时候我是没见过吗?多可爱啊。 “那不许这样了,改,改的可爱一点,笑一个?” 孟言初直接不理她,也不看她。 宋青梧就故意吓唬人,“你不笑,到时候我爹看你这样,生气了要罚,我可不管你。” 这话一说出来,孟言初脚步微顿,原本就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沾染了更多水汽,他咬唇不看宋青梧,声音带着赌气,“我不用你管。” 第一次没有自称侍身,尊称妻主,心里却有些委屈,这般轻易就不管我了,可见你也并不在意我。 是了,她这样的身份,怎会在意我呢,怎会为了几日,对方手指缝里漏出来,微末的好,便觉得她在意我呢。 我前世孤独到死,今生也该是一样的…… 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从来不够敏感的宋青梧,今天难得敏感了一次,看见自己把人说的更生气了,顿时慌了神,偷偷去看他眼底,水光粼粼,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什么来,心里一个咯噔,拉着他手腕的手下意识便一收。 孟言初没有防备,直接被拉进了宋青梧怀里,撞在女子柔软的胸脯上。 他恼怒,“你说了不管我,就别碰我。” 既然不想管我,不在意我,就离我远一点。 任谁也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而已,对方能这么生气,后面跟着的小厮都惊呆了,少夫人,勇,身为男子,竟敢这样同身为女子的大小姐说话,实在是勇! 呆滞了一下,宋青梧忙伸出另一只手圈住孟言初的细腰,把人按在自己怀里不叫他走,赶紧解释,“是我说错了,你是我夫郎,我怎可能不管你?方才都是气话,你忘了吧忘了吧,冷着脸也行,父亲要是生气我就极力拦着,你嫁进来那日我便说过要护着你你忘记了?总之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别生气昂。” 小黑心莲脾气大,宋青梧算是见识了,动不动就要生气,哎,惹不起惹不起。 这世界女人为尊,男人天生属于弱势,总更招怜惜一些。 孟言初被人强行抱在怀里,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气的脸都红了,更不搭理她。 一路被人半抱着走,直抱到了前堂,他气竟也消了许多。 宋青梧不知他气消了,仍伸手摸了摸人脑袋,声音带了两分安抚,“乖一点,回去有奖励,不生气了?” 她的手似乎有魔力,刚揉上孟言初的头,孟言初最后一点气,就诡异的消散了。 只是仍有点委屈,被藏在心里,看起来别别扭扭的,好歹脸色没那么冷了。 宋青梧正松了口气,就有个女人气势宏大的从里面走出来,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 那女人手里压着一个年轻女人,大概就是柳桐了。 柳桐被压的跪在地上,露出的脖子手腕都有鞭痕,头发凌乱,脸上也有几道伤,宋青梧呆在当场。 直到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那个压着柳桐的女人大喊,“青梧侄女,我怕你刚醒时受不得劳累,也不愿看到我这逆女,特意在家等你修养几日,才带着这逆女上门向你请罪,你就说要怎么罚她吧,只要留她一条犬命,我都行!” “娘,我是你亲女儿啊娘!” 被压制的柳桐大声呼喊,眼眶都红了,显然是怕的。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颇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看向宋母。 宋母这才道,“柳都督言重了,梧儿,你的意思呢?” …… 宋以宁说前一句时,宋青梧还以为是要说说场面话,这事情便过去了,还觉得原主太惨了,直到后一句,她便知道,这位对原主是十足的溺爱。 嘴上说言重了,转头就叫宋青梧给对方挑个罚法。 柳母也跟着附和,完全不管女儿的哀嚎,二话不说又踹了柳桐屁股一脚,然后说,“对,青梧侄女,你就说咋整吧,只要留她一条犬命,叫她做什么都行。” 原主已经死了,宋青梧怎知道要如何罚,怎么罚也没办法让原主回来。 她沉默了一下,柳母就急了,连忙将手里的鞭子塞到宋青梧手里,“你打她一顿吧,别打死就行,打死了她爹要找我麻烦,你就打她出出气,那日的事情我已了解,是柳桐不对,使这种阴司手段,简直有愧于我的教导。” 一边说,柳母又踹了柳桐一脚,柳桐发出杀猪似的哀嚎。 宋青梧始终站着没动,捏着鞭子的手紧了紧,面前人害死了原主,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原谅的话,但要她动手打人,接受二十一世纪良好教育的她干不了这事。 宋母似也看出了女儿的为难,皱眉想了想,再度开腔,“你既说是你女儿的错,便将人扭送到官府,按例法秉公处理,这样谁也不会心有怨言,柳都督觉得呢?” 柳母嘴角抽了抽,她本是想私了的,若送到官府处,留了档,日后怕是再也不能参加考试了。 但她自己说的,留条命就好,现下竟无法拒绝,空气诡异的沉默半晌,柳母看了宋以宁,宋青梧,跟那个不成器就知道嚎叫的女儿一眼,终是咬咬牙,“是,是柳桐的错,我这便让人将她扭送官府!” 柳桐闻言嚎的更厉害,“娘,娘,我不能进官府,我是你亲女儿啊娘!” 她娘不理她并踢了她一脚。 柳桐这才看向宋青梧,眼神凶狠中带着怨恨,“我们本就是公平比赛,你技不如人,输了是你活该,凭什么都赖我!” 宋青梧怒了,她又不是没有原主的记忆,调出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这人还推卸责任,她顿时气冲冲开口,“你背后偷袭算什么,要不是你背后偷袭,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小人行径,当真对不起你母亲的教导!” 当时宋青梧昏迷几日几度办丧,就是为了跟柳桐赢那个杜晚乔的青睐,赛马,结果柳桐个不要脸的,拿石头砸原主的头,大抵是也没想到一下就把原主砸晕了,还从马上掉了下来。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可以说,孟言初的苦难,也是从柳桐争风吃醋杀了原主开始的。 心爱的男子还在一边,柳桐自然不肯认自己输了,跳起来就要骂宋青梧,她可是跑完了全程了! 只是还没有跳起来,就被柳母一脚踹倒,然后手一招,赶紧唤了丫鬟来把这个成天净会惹事不服输的女儿押去官府,还特意吩咐让官府不必看在她的面子上。 惹得柳桐哀嚎不止,脖子扭断了都要去看宋青梧,如果……没有对上宋青梧旁边那个男子视线的话。 到底是跟着小说女主一路杀上皇位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儿,在听见宋青梧昏迷以及前世的死,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背后偷袭,他眼神一暗,莫名起了杀心,看着柳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只是长睫覆盖下,无人看得清,除了那个被当死人看的柳桐。 柳母对宋青梧十分抱歉道,“这次累侄女受苦了,日后侄女若有什么事,只管来寻你柳姨就是。” “既事情已经解决,那……柳姨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宋大人也还有公务要处理,下官就先告辞了。” 柳母额上沁出了汗水,能爬上大都督的位置,宋以宁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宋青梧没醒之前,她愣是动手清理了柳家好大一部分势力,让柳家真正伤筋动骨,直到宋青梧醒了,她才稍有停手,这柳母不得赶紧来请罪? 亲女儿跟整个家族比起来,确实不足为重。 柳银花走了,宋以宁冷哼一声,“算她识相,知道带柳桐过来请罪,若是她不自觉一点,我准叫人拦在路上打断那柳桐的腿。” 宋父闻言忙拉了拉宋母,怪嗔道,“还有外人在,你说什么呢。”柳银花走后,宋青梧回头又看了看孟言初,见他神色如常,已没有很冷着脸,才放了心,依旧伸出一只手,主动拉孟言初的手。 直到听见宋父的话,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向角落里,一个穿着白衣,身若柳絮,装扮精致的男子。 宋青梧脑海里瞬间闪过对方身份,杜晚乔,原主就是因为他,才跟人赌气赛马的。 那男子见众人都看向他,扶着小厮的手微微一紧,转而笑的得体羞涩,“宋大人,宋夫人,青梧姐姐。” 独独略过了孟言初。 孟言初眼里闪过冷意。 宋母皱眉,“杜公子,你不是陪着柳桐来的吗,怎么?” 还没走? 话没说完,但在场人都知道是几个意思。 杜晚乔一愣,也没想到,宋以宁这样的身份,竟开口为难他一个晚辈,顿时笑的有些勉强,“宋大人,晚乔是听说青梧姐姐醒了,故想进来看看她。” 青梧姐姐,叫的可真亲热啊。 似乎察觉到两人关系不寻常,孟言初脸上表情冷了一分。 “梧儿早便醒了,倒为难你这时候才想起来。” 宋父本就只有宋青梧一个女儿,当独女出事时,他杀了柳桐的心都有了。 对这个导致宋青梧出事的罪魁祸首,自然也没甚好脸色,况且…… 似乎想到了什么,宋父脸上同样一冷。 “妻主不是有公务要忙,便先去吧,这里交由侍身来处理就好。” 女子不好掺和男子间的事,怕传出去要被人嘲笑。 宋以宁也觉得大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自己该走了,于是沉声道,“梧儿刚带着夫郎从孟家回来,想必是累了,一会儿早些回去歇息,莫要叫人打搅,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走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嗯,娘快去吧。” 宋青梧笑着送走母亲,只有杜晚乔,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听出宋母的意思是别让他打搅,想到两位曾经也算疼爱他的长辈如今对他这般冷脸,低头一眨眼,里头便泛滥了水雾,欲哭不哭的看着宋青梧,似乎有无数话想跟她说。 若是原主,这时候怕是早就心疼的上前哄了,但宋青梧不是原主,她一手牵着自个儿夫郎,望天望地就是不望杜晚乔。 杜晚乔见对方不像从前那般缠上来,神色愈加勉强,当众声音便带了哭腔,可怜兮兮的祈求,“青梧姐姐,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之前我爹爹不让我出门,今天是跟着柳桐才得以出来的,这几日,我,我很担心你。” 原本握的好好的,白玉般温润柔软的手骤然从自己手心抽出去。 宋青梧一惊,侧头却只能看见一张冷淡的脸,心知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人聊了,故说出的话格外绝情,“不必了,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我已有夫郎,怕是不方便同你单独聊。” 一边正经的,面色严肃的说,一边手指乱动,去攥孟言初那只微凉的手,刚碰上又被人躲开了,视线冷的很,对着她的。 宋父也是这个意思,方才还生怕自己这个喜欢杜晚乔喜欢的要死要活的女儿真缺心眼答应了呢,那不是给正夫难堪吗? 孟言初便是身世再差,也是个福星,勉强算冲活了梧儿。 见女儿竟难得拒绝了杜晚乔,宋父立马说,“梧儿病重时你一次未来看过,更避我宋家如蛇蝎,如今梧儿病好了,已娶夫郎,你也不必再来看了。” 宋父每说一句话,杜晚乔的脸就更白一层,整个身子也摇摇欲坠,要靠小厮扶着才能站稳。 旁边如此多的下人,宋夫人竟……这般不给他面子。 娶了夫郎又如何,宋青梧现在的夫郎,只是一介五品官的庶子啊! 如何能与他比? 高门大户,不是向来更重门第吗?否则当初宋夫人也不会先亲自去他家,提出希望他嫁给宋青梧冲喜,被拒后才找上了孟家! 如果他没有拒绝……如果他没有拒绝,那现在他就是宋府的少夫人了! 杜晚乔暗恨,第一次把视线落在孟言初脸上,却是吓了一跳,呼吸也停滞几瞬。 孟言初落后半步,身子大部分被宋青梧挡着,唯露出的那双眼睛,阴冷骇人,吓得杜晚乔后退一步,愣愣的指着他,“你……” 宋青梧见状,以为他要为难孟言初,皱着眉挡住孟言初身形,只说,“父亲说的是,如今我已娶夫,不再方便招待男客,杜公子请回吧。” 杜晚乔今日来就是想同宋青梧单独聊聊,他知道宋青梧究竟有多爱重他,只要他认错,做小伏低,再哭两声,对方定会谅解他的,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成为鳏夫而已。 只是没想到,宋家人竟连个独处的机会都不给他! 难道青梧姐姐,就要一辈子让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做正夫吗?传出去定会叫人耻笑的! 杜晚乔还想说什么,宋夫人已经开口让人送客了,周围下人太多,再死皮赖脸留下去难保不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他只得答应离开,走前一双眼睛水儿似的看了眼宋青梧,神色委屈,见宋青梧没有任何反应,才转身离开,行走间是刻意迈的小步,纤细的腰肢摆动间,像弱柳扶风般。 宋青梧自觉冒犯,收了视线一眼不看,直到宋父对着那身影哼了一声,然后说,“你们两个跟我来。” “啊,好,走,言初。” 她一边说,一边假装自然的去拉孟言初的手,一拉进掌心,就紧紧攥住不肯再松。 任孟言初怎么挣扎都没用。 男子力气到底不及女子,只能由他最后气闷的双颊鼓了鼓,撇开头往宋青梧相反的方向看去。 在宋青梧注意不到的地方,眼眸暗了暗。 进到宋夫人屋里,他叫小厮搬了两张凳子给宋青梧和孟言初,开口就是对女儿的劝告,“李朝好男儿众多,你莫要再对杜晚乔那小子有心思了,他是个没良心的。” 宋青梧心想你这跟我说可没用。 但面上仍是顺从的应了,“我知道的,父亲。” 宋父瞥了宋青梧一眼,眼里满是不信任,“你今日正在气头上才那样同他说话的,为父都知道。” 宋青梧:??? 您知道个什么? “但你病时,高人指点要为你行冲喜之事,算出来第一个八字相符的人,就是杜晚乔。” 嗖的一下,握在手心的手又溜出去了。 宋青梧偷偷看过去,只觉得对方原本玉雕似的脸冷的出奇,一眼扫过来,就叫人打了个哆嗦。 嗯,冻得。 她虽跟孟言初认识不是很久,但始终承诺过要护他,赶忙问宋父,“那怎是言初嫁过来了。” 这话有歧义,像是很期待杜晚乔入府似的。 孟言初心里一沉,薄唇抿到泛白。 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白嫩手心被掐出红痕,任刺痛蔓延,他也毫不在意。 宋父跟孟言初想的一样,闻言皱了皱眉,将前段时间刚发生,他还未消气的事说与宋青梧听,“还不是杜晚乔那小子没良心,你对他这般好,那杜家竟还拒绝了我,说杜晚乔同柳桐玩的甚好,这不就是想把杜晚乔嫁给柳桐的意思吗?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亏我们家平日里对杜家多有照拂,对杜晚乔也算不错,他竟做出这般忘恩负义之事,那日在杜家前堂,他还敢说是不想当鳏夫,你还活着呢,他怎敢,怎敢咒你死?真是白对他好了。” 宋父当初确实对杜晚乔不错,但那皆因自己的独女喜欢他,自己也将他当做了女婿,在得知杜晚乔八字与宋青梧极相合时,她们心里是很高兴的,这样两人成了婚,梧儿醒了看见,也不会生气。 只没想到,杜晚乔居然拒绝了,拒绝也就罢了,还敢咒梧儿死,气的他当场让人抬了礼回去,之后任杜晚乔几次想登门道歉,都没放他进来,渐渐的他也就不来了,没成想梧儿醒后,他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来! 吃到了完整的瓜,宋青梧心想,原来如此,嘴上又跟着附和一句,“那确实挺过分的,父亲别气了,莫要气坏了身体。” 宋夫人不理她,还越说越来气,“要我说,他除了身份比你夫郎高贵许多,旁的也不如你夫郎,整日的出去沾花惹草!” 杜晚乔身为男子,却总爱出去参加各个宴会,与宴会上的女子交谈甚欢,传出去总不好听。 倒不如孟言初,只是身份差,然嫁过来几日了,也未提过要出门,心性倒是不错。 宋夫人一下子就对孟言初多了几分喜爱,只宋青梧不大高兴,“身份于我如云泥,我看重的是言初这个人,他身份低与高,都没关系。” 女儿回来之前宋父还怕她又被杜晚乔勾了魂,如今见她依旧这般护着夫郎,虽然吃醋,倒也是放心许多,将手掩在唇边轻笑,“行行行,你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宋青梧脸蓦地一红,心想,倒也没有喜欢这么深的感情,只是不想听旁人贬低他罢了,哪怕只是贬低出身,那也不行。 孟言初在一旁听着,眼睫轻颤,心想,不能信她的花言巧语,女人都惯会嘴甜哄骗男子的…… 她如何会看重我? 我们,才相识不过六日啊。 薄唇咬出一个明显的齿印,这时,被谈话的对象终于换成了他,“言初。” 到底只是个女婿,宋父表情就没有刚刚那样和蔼亲切了,反而冷着脸很严肃。 “侍身在。”孟言初说话依旧是清清冷冷的,那日在床榻上软绵绵的人,似乎只是宋青梧的错觉,之后再没出现过。 “今日一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做男子的,就是要大度,善妒是男子大忌,你需谨记。” “侍身知道。” 孟言初虽回了,但眉眼神色更淡,宋青梧不想在这接受封建社会洗脑,也觉得同孟言初说这些不大好,赶忙站起来请辞,“父亲,我跟夫郎一路回来也累了,想先回去歇会儿。” 宋父无奈,又叮嘱了一句,“莫要再去找杜晚乔,为父看了他就心口疼。”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挥挥手叫她们回去吧。 宋青梧与孟言初一前一后离开,没出院子时尚且看着稳重端庄,然一出院子,有人就放慢速度,逐渐与身后人走到一块儿去。 孟言初脸色冷淡,清瘦的脊背挺直,修长的脖颈抬着,绝不往旁边看一眼。 宋青梧只好主动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在有夫郎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再有牵扯的。” 她在解释关于杜晚乔的事。 孟言初目不斜视,声音冷冷清清,“妻主喜欢谁尽管去,与侍身何干,男子最忌嫉妒,侍身明白。” 他偏说这样的话,倒像是在赌气,宋青梧无奈道,“你明白什么了,我这没有这样的规矩,你只管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总会偏向你的。” 嗯,毕竟小说里就写了他要弄死宋氏全族,所以他的意愿自然是最重要的。 孟言初眼瞳颤了颤,心想,她又说这种话来哄骗我,分明从前,一直对另一个公子好的。 想到那个公子,他鼻尖无端涌上一些酸涩,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心里难受极了。 “妻主说什么,侍身就听什么。” 宋青梧:…… “怎么一点都不可爱了呢,昨日早上你不是这样的。” 她提起昨天,那个孟言初最得寸进尺的早上。 也是他起来时,最暖和的一个早上。 他被人拥着,跟人睡一个被窝,没有梦到不好的东西,也没有觉得冷,浑身暖乎乎的,不像今早起来,身上冷冰冰的,被窝里也很冷,跟睡在冰窖里似的,宋青梧独自一人,睡暖和的被窝,他刚醒,她就跟他说回门的事,然后不再搭理他。 想到这,孟言初再忍不住,眼尾泛着红,飞快的瞪了宋青梧一眼,声音清冷中带了点委屈,“你昨天也不是今天这样的。” 昨天还哄他了呢,跟他说了特别多好话。 宋青梧一愣,就被甩在身后,又很快笑着追上去,“是吗,哪里不一样了,你说说呗,你说了我就改啊。” 他要如何说,他不过一个新嫁夫,能说什么?就连宋青梧喜欢旁人,原本想择旁人为夫郎,他也说不得一个字。 孟言初走的快,不想搭理宋青梧,她连答应好的要带他逛街都没有! 女子都这样薄情,只会说说甜言蜜语,实际却什么也不会做,旁人是,她也是。 宋青梧只好追上去,她步子大,孟言初步子小,得走的非常快,才能让她勉强加些速度。 两个人跟赛跑似的,只是走着走着,宋青梧就停下了。 站在后面看着孟言初的背影头疼捂额。 孟言初却是直到快步走回了院子,才发现宋青梧没有跟上来。 他薄唇轻咬,心想,不回来就不回来,我才不稀罕。 孟言初冷着脸往里走,却没有走进屋里去,而是又顶着大太阳,坐在了一进院子就能看见的石桌子上,周围小厮见了忙上去撑伞,也有小厮提着扇子过去给人扇风,孟言初皱着眉让他们回去,说只想一个人坐着,叫他们不必管他。 一个人坐在院中心,最炎热的地方,额上有晶莹的汗珠滑进衣襟,他心里想着不在意,视线却总控制不住要瞥院门。 而宋青梧,她干嘛去了? 哦,她看出孟言初不想理她,出府了,一来叫对方清净清净,别看着她就生气,二来去给人买些赔礼。 孟言初第一次要她的东西,是一根簪子,第二次要她的东西,是管院子的权利。 因此她也不知道对方喜爱什么,只能听从旁边据说很有经验的丫鬟提议,给人买了个大朵玉雕百合的簪子。 上好的玉前面细瘦,根部开出了大朵百合花,看着有些,嗯……说不上来的怪异。 宋青梧震惊发问,“男子当真喜欢这种样式吗?” 春芽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小姐放心,奴婢平日出入的地方多了,很多郎君都爱这种样式,少夫人就算没那么喜欢,也绝不会讨厌,何况这是您送的东西呢,万物只在一个心意,只要是小姐送的,少夫人定会喜爱。”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她倒没觉得,自己送的孟言初就会喜欢,只盼他到时候不要偷偷扔了就好,毕竟可贵了。 “少夫人,用午膳吗,小姐许是会晚些回来。” 孟言初冷声,“我还不饿,先放着吧。”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惊喜喊道,“大小姐,少夫人,是大小姐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了,谁稀罕! 孟言初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用眼尾看去扫院门口,只见那修长的身影,正大步向自己走来。 旁边的小厮不懂事,一见着宋青梧过来,立马开口说,“小姐可算回了,您不回来,少夫人连饭也不想吃呢。” 孟言初闻言脸上霎时有些慌乱,声音色厉内荏,“你,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还不饿,跟妻主有什么关系!” 宋青梧皱着眉拉过孟言初晒到发烫的手,不大高兴,“怎么坐在这?也不嫌热得慌,快去里面站着。” 一边说一边拉着孟言初来了廊下。 孟言初抿唇,已没了之前不想理他的架势,只是有些别扭罢了。 宋青梧没有像他想的,跟之前不一样了,她又摸了摸他的脖子,露出一脸庆幸的表情,然后说,“还好没烫伤,这么热的天,你老往外面坐什么,头发都烧烫了。” 来自本想再摸一摸人家头发,却被烫的一哆嗦的人。 “你,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孟言初低下头,轻声说。 宋青梧弹他脑门儿,“想什么呢,我不得回来看着你吃饭?我不在你就只吃一口,一口东西能管什么,好了,今日惹了你不高兴,虽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仍出去给你挑了个赔礼,只望你收了我的礼后,就原谅我,好不好?或者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可不想天天伺候个哑巴夫郎。” 她声音都带着宠溺的笑意。 精美的盒子出现在孟言初面前,他看傻了,有些不敢置信,眼睛微微睁大,半晌才敢轻眨一下,然后茫然问道,“这是……给我的?” 怎,怎会是给他的呢,从未有人正儿八经送过他东西,只为了叫他原谅…… 谁又会在意他有没有生气呢? “自然是给你的,不然还能给谁?你收了东西,可不许再生我气了。” 女子皮相极好,笑起来如暖阳般,灿烂至极。 孟言初只觉浑身绕着暖意,竟想,竟想扑进她怀里,质问她,为何要对他这样好,知不知道,被人好好对待后,他就没办法再回到从前,暗无天日,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了? 他会贪心的,会想要更多的…… 第27章 第 27 章 见孟言初傻站在那也不知伸手去拿,宋青梧直接将盒子塞进他怀里,温声道,“打开看看,可喜欢?” 修长细嫩,白玉般的手缓缓抱紧了盒子,黑润的眼睛看向宋青梧,薄唇轻抿,“真的是给我的吗?” 他又问了一遍,跟个小傻子似的。 宋青梧无奈揉了揉这颗已经凉下来的脑袋,“母亲会给父亲买东西,府里除了你以外,没人能要我亲自出去买礼物,自然是给你的。” 孟言初眼瞳颤了颤,渐渐又变得水润润的,拿着礼物盒子,他哑着声音问,“里面是什么?” 宋青梧见他终于肯说话,觉得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心松了松,声调轻快的解释,“一根簪子,我方才去街上买的。” 一提街上,孟言初又想起来了,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委屈,“你说好了今日带我去街上逛逛的。”骗子。 宋青梧一愣,“我本以为……” 她想解释一番,却猛然反应过来,“你今天不高兴是因为我没带你去逛逛?” 孟言初抿紧红润的唇,不说话。 …… 过了会儿,受不住对方直勾勾的眼神,他才轻声道,“有一点因为这个。” 那就是还有旁的原因,宋青梧又问,“那还有因为什么?” 孟言初这回闭紧了嘴,看着地面,怎么也不肯说。 宋青梧是非要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的,甚至还气的几回都不理她。 她为了哄人,只好出门买了礼,带回来才得到一个好脸色。 看向对方紧紧抱着盒子的手,宋青梧伸手也抓住盒子一角,然后很欺负人的说,“你要是不告诉我今天为什么生气,我就不送你了。” 孟言初睁大眼睛,显然不知道还能这样做,薄唇抿到发白,神色顿时紧张,将盒子往自己怀里藏了藏,另一只微凉的手主动拉掉了宋青梧的手,不许她碰。 声音带了两分气鼓鼓的,“你已经送给我了,不能要回去,女子没有这样言而无信的。” 宋青梧毫不要脸的反悔,“那我就是个特别的女子,谁说我白送给你了,我送你就是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生气,你总什么气都憋在心里不告诉我,憋坏了怎么办,而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嗯?” 见孟言初就知道抱着个盒子不说话,宋青梧又补了一句,“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送你了,妻夫之间应该坦诚相待,跟是否言而无信无关。” 她弹了对方一脑瓜子。 孟言初水润润的眼睛盯着她,又抱紧了几分盒子。 他不习惯将心里所想告知旁人。 也从来没人愿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除了……宋青梧。 “可是我不想说。” 他不想把自己心里,那些可有可无的委屈都说出来。 宋青梧送了东西给他,他已经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不就好了吗? 面前男子扭扭捏捏不敢看她,只抱着盒子的手格外紧些,明明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很喜欢。 他越喜欢,宋青梧就越欺负他,手摁在盒子上,女子力气本就大些,她一使力往外抽,孟言初几乎就抓不住了,只会《治愈那朵黑心莲(女尊)》,牢记网址:m1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她,显得多了些生气。 嗯,这才可爱嘛。 刚往外抽出一点,见他可爱,宋青梧又松了些力道,孟言初赶紧把盒子扯回怀里,紧紧抱住。 他长了一张冷冷清清的脸,小说里的人设也是表面清冷内心阴暗狠毒的,骤然做出这种举动来,竟然有点反差萌。 宋青梧软了心尖,又去摸人家脑袋,几乎是哄人的语气,“你啊,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又不会生气,我才没你这么爱生气呢,每次生气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连哄也没法子哄,可头疼死了。” 她话里的宠溺,几乎让人没法子抵抗,从未被人这样宠过的男子,愣愣抬头看着她,倏地,眼里浮上一点水意,沾湿了眼睫,他深怕被宋青梧看见,又急忙低头,嘴里却忍不住说出早上一醒来就让自己不高兴的事。 他声音有些哑,有些低,还有些委屈,“今日一早起来,被子里特别冷,我手都是冰的,很不舒服。” 原来晨间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宋青梧失笑,“可我不是说加一床被子吗,你还拒绝了我呢。” 孟言初轻轻瞪了她一眼,声音愈闷,“太重了,我喘不过气。” 区区两床被子,重?咱就是说,这里男子的身体是否太过弱了? 思索片刻,宋青梧决定牺牲自己,她热一点没关系,重点是别冻着这朵柔弱的黑心莲,“那今晚我叫人燃上碳火可好?这样应该就不冷了。” 此言一出,没等到孟言初多感激,反还又被瞪了一眼。 宋青梧:…… 孟言初只觉得这人句句都不是自己想听的,虽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我不跟你说了,进去了。” 他不理宋青梧,直接进了屋,有小厮远远的见两人聊完了,忙过来福一福身子,“小姐,午膳好了,可要上菜?” “嗯?啊对,到午膳了,怎不早点告诉我,上吧上吧,别饿着少夫人。” 那小厮声音里都含着羞涩的笑,偷偷多看了宋青梧一眼,小姐对少夫人可真好。 这般身世的少夫人嫁入宋府,他们还以为以后日子定不好过呢,没想到小姐这么喜欢少夫人。 少夫人可真有本事。 宋青梧几步跨过横栏进屋,正巧看见孟言初坐在软榻上,旁边放的是她送的礼盒子,手里拿的正是她给买的礼。 “怎么样,春芽说你们男子都喜欢这样的,你喜欢吗?” 坐在软榻上,端正看着簪子的人嘴角抽了抽。 孟言初轻声细语,“这是春芽挑的?” 宋青梧摸了摸后脑勺,敏锐的察觉有些不对,但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得应了声,“昂,她说你们男子都喜欢这样的,我又不知道你爱什么,就买了。” 孟言初:…… 他小心翼翼的把玉簪放回盒子里,盖上,然后珍视的把盒子抱在怀里,嘴上却说,“日后不要买这样大的花,我出去不好戴的。” 说完后身形一僵,又飞快的扫了一眼宋青梧,有些怕她不高兴,人家送了礼,他怎能这般挑剔,从未有人送过他东西,要是她听不高兴了,问他要回去怎么办? 孟言初抱着盒子,有些怕宋青梧不高兴了问他要回去,下巴抵在盒子上,黑润的眼眸有些不安。 宋青梧当然没有不高兴,她又不像孟言初,天天不高兴,她思索着说,“你不喜欢?春芽告诉我男子都喜欢这样的,果然不能听别人的鬼话,知道了,下次我给你买小朵的花。” 还有下次…… 孟言初有些开心,那朵蔫吧蔫吧的小绿苗也逐渐挺立起来,又长出一片新叶子,随风摇曳。 “小姐,少夫人膳食摆好了。” “嗯,走了,吃饭去。” 照例孟言初被按了按肚子,果然扁扁的,“多吃些长点肉。” 她今日抱了孟言初一下,没捏到什么肉,而且很轻。 孟言初点点头,站起来小心翼翼把盒子藏在自己的梳妆台上,才跟宋青梧出去吃饭。 宋青梧习惯性给人舀了一碗鸽子汤,从前只沉默着接受的人,今天竟一反常态伸手去接了,于是鸽子汤放下,他被人攥着冷冰冰的手,皱眉问,“你手怎么这么凉?” “去给少夫人加件衣服。” 她侧头对伺候在旁的小厮说。 那小厮忙点头答应,刚要去拿,又听少夫人说,“不用了,我天生身子凉,不想再加衣服。” “那怎么行,岂不是要冻坏了?” 她皱眉揉了揉那只细嫩白皙的手,全然没察觉自己这一举动,有多亲密。 孟言初愣愣的看着她搓自己手,对方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 他顿了顿才说,“男子体弱,时常这样,侍身已经习惯了。” “这怎么能习惯。” 宋青梧十分不赞同,见他不愿意加衣服,便招呼小厮要燃碳火,又被孟言初止住。 他的手还在宋青梧手心里捂着,身上都泛着凉意,拒绝的却很快,“我不喜欢烟味。” …… 从未有人如此难搞。 宋青梧无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岂不是要冻坏了。” 孟言初低着头,轻声道,“不会冻坏的,侍身已经习惯了。” ……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算习惯了也还是会冷? “不行,日后你若出门,必须加一件披风,否则得了风寒我看你怎么办。” 孟言初只用一只手,小口的喝宋青梧给盛的汤,喉结滚动,咽下一口鲜甜的汤,他才睁着双水润的黑眸看过去,轻眨了眨,“可是侍身没有披风。” ……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孟家家主只是个从五品小官儿,俸禄并不高,家中小侍却不少,嗯,女儿儿子也不少,除了嫡女嫡子衣食住行稍好些外,其余庶出,皆过得如他般,过冬有时候连件暖和衣服都穿不上。 也没人会关心他冷不冷。 她们都不像宋青梧,有这么多,无用的善心。 宋青梧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顿时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下意识又揉了两把对方细嫩的手指,猛然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松了狗爪,有些尴尬道,“上午没带你逛街,你不是生气了吗,下午带你去逛逛,顺便给你置办点东西。” 孟言初闻言眼睛一亮,声音不再是守规矩的平淡无波,多了两分轻快,里面的期待藏也藏不住,“等下就去吗,可以去吗,母亲不是说让妻主在家里休息?” “这你不用管,母亲那自有我说,你只管多吃些,路上我再带你走走消食便好。” 孟言初眼睛亮亮的,嘴角终于缓缓向上,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来,“好,我听妻主的。” 平时没见多听她话,这时候倒是开始听妻主的了,能出去玩就这么开心? 宋青梧一边夹了一筷子菜进孟言初碗里,一边暗自思衬,看来以后得多带他出去玩玩了,这开心的小模样看着多招人稀罕。 “还要喝汤吗?” “要,再要一点。” 他声音软化不少,竟有了些昨日早晨的绵软,让宋青梧心里也软软的,如言给他盛了半碗汤,外加一颗鸽子蛋。 大抵是心情好,孟言初吃了整整一碗饭,还喝了两碗汤,才放下筷子,薄唇轻抿,眼里又有些忐忑,“我吃不下了,够多了吗?” 宋青梧一愣,立马想到了对方吃这许多的原因,顿时笑了,只觉得这男子分外可爱,比旁人都可爱。 她揉了揉孟言初的头,声音笑中带了无奈,“笨蛋,不是说你吃多了才肯带你出去,可别撑的走不了路。” 她伸手摸了摸,果然见小腹鼓出一块儿,吃的还真不少。 正要收回手,叫人准备一下带他出去,却被他急急抓住那只手,来人唇一抿,声音低软又委屈,“没有走不了路,走得了的,你说带我出去逛街的,晨时已经反悔过一次了。” 她若再反悔,那他真的不理她了。 幸好宋青梧也没打算反悔,她本就不擅长打破旁人的期待,况且这是自己早就应允的,只是没成想黑心莲是个小心眼儿的。 她无奈点头,反手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好好好,这次不反悔,央儿,去拿件我的披风来给少夫人披上。” “披着才可以去。” 同央儿说完,又低头对孟言初说了这一句。 初秋的天并没有这么冷,少有男子带着披风出门逛的,他却披上了,路上指不定要被人多笑两声,但为了能出去,能跟她一起出去,孟言初也点头答应了,原本白玉似的耳朵染上薄红。 第28章 第 28 章 宋青梧的原身从前是很不讲道理的主子,她想出去没人能拦得了她。 因此不过两刻,她就带着自家跟自己一样没什么见识的夫郎出现在大街上。 与在宋府时的规矩守礼不同,孟言初眼睛不是毫无波澜的平淡,而是亮晶晶的,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愉悦。 宋青梧看着两边数不清的小贩,摸摸孟言初背后黑软的头发,温声道,“想去哪里看看?” 这一条街上的小贩,卖的都是不一样的东西,很有花样。 孟言初咬唇思索,片刻,指了其中之一,轻声道,“想看那个,可以吗?” 他还会问可以吗,眼神忐忑深怕不被答应,小心翼翼又很乖。 养夫郎原来是这种感觉。 看着孟言初脸上暗藏的期待,宋青梧知道,只要她说可以,那双漂亮的眼睛,就会在一瞬间乍现光芒。 她也舍不得看见对方脸上挂着失落,这么漂亮的模样,就应该开开心心的,于是开口答应,“好,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孟言初鹿儿似的眼睛果然亮了亮,下意识往那快走了几步,宋青梧没跟上,他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宋青梧,眼眸晶亮,唇角微翘。 他在等她。 这个认知让宋青梧身心愉悦。 她跨了一步主动牵上孟言初的手,侧头低声道,“这里人多,我牵着你,免得你走丢了。” “哦,好。” 孟言初乖巧任牵,神色全然不似之前,每回宋青梧牵他一次,他都要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看好久。 现在像是有些习惯了,被牵的手有时也会轻轻握紧。 待两人走近了,才看见那竟然是个糖人摊子,老婆婆看见她们走来,笑着问,“公子小姐可要尝尝我这的糖人?可干净了呢。” 宋青梧侧头问孟言初,“想不想吃?” 孟言初眨着漂亮且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可以吃吗?” “嗯,你想就可以。” 老婆婆被两人秀了一脸,只以为这是一对恩爱妻夫,站在摊子后面露出善意的笑容,知道决定权大抵在那男子身上,她便对男子说道,“小公子来一串吧,可甜了,很多男子都爱来老婆子这买,只要两文钱便可。” 两文钱啊,好便宜,但其他女子的注视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不自觉的往宋青梧身后躲了躲,拉着宋青梧的手紧了紧,眼巴巴看着旁边装饰用的糖人,声音轻又盼望,“我想吃。” 宋青梧失笑,竟觉得今天的小黑心莲有些过于害羞。 她同老婆婆说,“来两串吧。” “哎,好嘞,两位要什么花样的?” “你这做的最多的是什么花样?” 老婆婆苍老但慈祥的声音响起,“是小孩子喜欢的兔子,猫啊,鸡啊之类的。” 衣襟被拉动,宋青梧回头,孟言初在她身后小声说,“要兔子的。” “好,那就来两串兔子的。” “好嘞。” 老婆婆手法娴熟,没一会儿就浇出了两串栩栩如生的兔子。 宋青梧拿了兔子,正欲掏钱,又被孟言初拉了一下,孟言初不知何时几乎贴在她手臂上了,声音小且羞愧,“我没有钱。” 手里已经捏上四文钱的宋青梧:…… 她一面将钱递给老婆婆,一面无语的拍那颗离自己很近的脑袋,他没防备,一下被拍的磕到了宋青梧手臂,宋青梧又扶稳他,声音含着笑意,“是什么给你错觉,让你觉得我这个当妻主的,会小气到连两文钱都不给你付?” 在女尊社会,带男子出门,结果要男子自己付钱应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吧? 孟言初怎么会这么想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觉得你小气。”对方声音有些弱下去,习惯性低头抿唇。 怎么会小气呢,她今日送的簪子,虽……有些俗气,但成色很好,应当值不少钱的,明明很大气。 只是从来没人给他付过银钱,即使是跟四殿下出门,他看见喜欢的,也只有自己买了带回去,四殿下不会管他。 方才他伸手摸荷包,发现里面没有银子后,瞬间就慌了神。 只是一时慌了神,所以下意识去寻这个,对他很好的人。 他竟有些依赖宋青梧。 孟言初低着头,眼里明暗不定。 宋青梧清脆的声音响起,“跟你开玩笑呢,别不高兴啊,喏,拿着吧。” 她往人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孟言初思绪回笼,看着掌心的银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傻傻抬头,“这是给我的吗?” 他眼里浮现几分茫然,又被宋青梧弹了一下脑壳,下意识捂着被弹的位置,不明所以看过去。 宋青梧一边拉着人走一边说,“不给你还能给谁,身上是不是没银子?拿着随便花吧,男孩子身上怎么能没有一点银子呢。”最后一句嘟囔着说。 孟言初心尖一颤,又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宠着的滋味。 原来是这样的…… 像是活在蜜罐里,耳边全是腻的人心口发疼的话。 糖人毕竟化的快些,宋青梧吃的时候都有些软了,她三下五除二吃完,又催促孟言初吃,“快吃,一会儿化了。” “嗯……” 男子吃的不如女子快,总是小口小口的,于是直到这糖险些化在孟言初白皙的指节上,他才堪堪吃完。 “一会儿还想吃点什么?” 宋青梧问。 孟言初方被好听话甜过心头,人也软的很,轻轻摇头,“妻主,侍身吃不下了。” 两人用完午膳还没多久。 她伸手摸了摸孟言初的肚子,果然鼓鼓的,还没消化完。 “嗯,那就先不吃了。” 又被摸肚子了,孟言初默默低头,耳尖微红。 两人一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只是喜欢这种逛街的感觉,有自由的味道。 他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鸟儿,从未自由过。 重活一世,以为要再走一遍前世的路,再做一遍笼中鸟,可他遇见了宋青梧。 前世没有的宋青梧。 她这么好,这么温柔,同他遇见的所有人面兽心的东西都不一样。 宋青梧是不一样的,孟言初深刻认识到。 “嗯?这木剑倒是有点意思。” 两人走着,宋青梧突然停在一个木雕小摊前,摆摊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后面坐着同样年轻的男子,衣袍宽大,形容乖巧,大抵是她夫郎。 宋青梧只扫了一眼,视线放在木剑上。 她不会武功,原主那个菜鸡也不会,但这木剑雕的着实好看。 剑身花纹繁复,剑柄刻了枝叶交错,交颈缠绵的两生花。 饶是她一个不太懂木雕的人,也能看出这木雕水准很好。 “小姐,请问要点什么吗。” 女子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宋青梧拿起那柄木剑,询问,“请问这个要多少钱?” “小姐,这个要四十文。” 不算很贵。 “两位慢慢挑,我那还有点事。” “嗯,好,我们再挑会儿。” 那女子点点头,转身去了稍后面的地方。 宋青梧没太在意,侧头问孟言初,“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为妻一并给你买了。” 说出的话大气的很。 然而一时没得到回应,孟言初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直勾勾的,薄唇轻咬。 宋青梧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坐在摊子后面点的地方,方才同她们说话的摊主竟扶着一个大肚子的男子,小心翼翼给他喂水喂糕点,这男子是怀孕了?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到底是第一次见男子怀孕,宋青梧眉心紧紧皱起,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旁人的夫郎,她一女子盯着多看,到底有些不好。 孟言初是看那男子被妻主抱着关怀,喝水吃糕点全然不用自己动手,心里竟生出一丝艳羡。 家穷又如何? 起码身边有人,真心关怀,爱护。 宋青梧伸手在孟言初面前挥了挥,他才猛然回神,下意识低头,薄唇轻抿。 “妻主。” 她也很好,如果她不是宋家人就好了。 孟言初心里纠结的厉害,一只手搭在另一只上,直把那只手掐出红痕。 宋青梧没发现身边人的异样,还问他,“是不是也想吃糕点,我去让人给你买些?” “不想吃,想买簪子。”那声音软绵绵的,一双眼睛黑润漂亮,光专心致志的看着宋青梧,就叫人无法拒绝。 他不想要什么糕点,只想要那份等同的关怀。 宋青梧自然拒绝不了,“你随便挑,喜欢哪个我们就买哪个,多挑些也不妨事。” 孟言初静静看了半晌,从中挑出一支漂亮的的桃木簪子,做工精致泛着淡淡的清香。 “您好,这两样加在一起多少钱?” “小姐,这根桃木簪子卖二十文,一共六十文钱。” 宋青梧掏钱,将东西递给身后的小厮帮忙拿。 “走,带你买些衣物。” 孟言初自己胡乱掐过的手被宋青梧拢在手心,拉着往一家铺子里去。 被带着走的人到店门口才想到推拒,“不必了妻主,我衣物够穿的。” 他仰头同宋青梧说话。 一张清俊的脸白净细腻,特别招人稀罕,宋青梧手痒痒的掐了一把,只觉手感绵软好摸。 从前摸头摸脖子摸肚子也就算了,现在连脸都被摸了,孟言初呆住,半晌才低下头,脸红到不能自已。 耳边女子的声音似乎也模糊了,他一句未听清,只记得那两根手指捏在自己脸上的感觉,仿佛有电流滑过,激的他心间一颤。 待再回神,他已被带进成衣铺子了。 里头各式衣服花样繁多,叫人应接不暇。 只是孟言初又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低着头,跟个温顺的小夫郎似的。 只有宋青梧知道,这人可并不温顺,脾气大着呢,动不动就要生气,一生气就不理人,但也很好哄,一根簪子便能哄好了,还能多得两句很可爱的软乎话。 嗯,划算。 宋青梧看了圈男子长衫,掌柜的似认识她,忙放下算盘赶过来点头哈腰的说,“今儿什么风,竟然把宋大小姐吹来了,可是看中了哪件衣裳?” 宋青梧还未说话,旁边小厮先行一步道,“掌柜的,把你这店里料子做工最好的衣裳拿给我们小姐看看,小姐要为少夫人挑选新衣。” 掌柜眼睛一溜,这回看见了孟言初,忙喊,“这位想必就是少夫人了,早听闻少夫人有福,今日有幸招待少夫人,其他同行怕是要羡慕我嘞。” 这掌柜格外会说恭维话,宋青梧看了眼孟言初,见这人还有些慌神的看着她,可算不低着头了。 她笑了笑,“你倒是会说话,我夫郎确实是个小福星。” 说着,她揽了揽孟言初的腰,问,“福星要赏脸去挑两件新衣裳吗?” 掌柜的立马让店小二取了新衣来。 孟言初轻咬薄唇,面皮泛红,心里却禁不住想起前世,一直被人冠以灾星,克妻名号的时候。 那时走到哪仿佛都有人嘲笑他。 都说他是灾星,说他克死了宋青梧…… 这一世,宋青梧没死,还在他冲喜那天醒过来了,于是她们又说他是福星。 孟言初低头,掩住那一抹嘲讽,直到被宋青梧揽进怀里,亲手为他系了一件浅绿色的披风。 对方言语温和,拍拍他的后腰,凑在他耳边说话,“喜欢吗,要不要买厚一点的?” 孟言初抬头看着她,被她握住的地方有些发烫,熏的眼尾泛红。 “小姐,是春芽来了。” 两个妻夫正如热恋期似的互相对视,一个宠溺关切,一个虽有退缩但试探着前进,偏有个不懂事的小厮,一开口,就惊醒了孟言初,他猛然后退一步,抓着身后柔软的披风侧头。 唯有耳尖红的厉害。 宋青梧还未来得及说话,春芽一路跑过来,看见她便喊,“大小姐,奴婢可算找到您了,家主来梧桐苑见您不在,叫奴婢来找您,说您既然能出门,想必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要考教您的策论呢!” 宋青梧:…… 策,策什么?什么论? 她迷茫的扭头看向孟言初,却只看见孟言初偷偷偏头,背着她笑了??? 第29章 第 29 章 逛街计划被迫停止,幸好宋青梧已经带人逛了一会儿,也给他买了点东西,否则她真担心孟言初又要偷偷生她的气,这人气性大着呢。 “把这两件都包起来吧。”指了指浅绿与白色的披风。 “先买两身,回头有空再带你出来慢慢看,嗯?” 宋青梧侧头同孟言初说。 孟言初嘴角隐隐有些上扬,是刚刚的笑还没止住呢。 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带了几分不大沉稳的愉悦,“好,多谢妻主。” 眯着眼睛偷笑,像是坏坏的小猫。 宋青梧摇摇头,开口让小厮帮忙拿下东西,便带孟言初回去了。 马车停在稍远的地方,需要走一点路,孟言初贴的宋青梧很近,嗯,妻夫出街,男子都需紧依妻主的,叫旁人一看便知他是谁的。 宋青梧有点不习惯跟人贴这么紧,来时是牵着手,倒还比较自然些 那便…… 她手指动了动,想去牵他,却不知为何,想到小说里,孟言初只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女主与男主相拥的画面,她正抬眼看见一小公子兴高采烈的拿着风筝跑过来,离的不近,可她脑子一热,忽而伸手攥上了旁边规矩走路的孟言初纤细的腰肢,把人按着腰,压进自己怀里。 孟言初没反应过来,她也一愣,怀里的人呆呆抬头望她,红唇微张,眼里带着茫然。 宋青梧握着人腰的手紧了下,片刻,那小公子风风火火从两人身侧跑出去,她才像找到了说辞,立马便道,“小心些,头都不抬,别被人撞了,你这么瘦,身子也轻飘飘的,小孩儿许都能给你撞飞。” 孟言初听见她带笑的声音,猛然侧头不敢瞧她,藏在宽袖里的手紧握,一颗心飞快跳动,声音放的又低又软,“才没有这么轻,小孩子撞不飞的。” 他像是一本正经的在解释,虽然低着头。 宋青梧觉得有点可爱,偷偷扬了下唇角,揽着人的手却松开了,脑子一热真的是脑子一热,现在冷静下来,未免觉得有点出格。 她们还没这么熟。 虽然她经常摸孟言初的头,还会牵他的手,但腰到底不一样,这里男子的腰应当是不能随便摸的吧? 她怕被责怪轻浮,所以仰着头佯装无事发生。 腰上温热的触感消失。 孟言初低头,抿了抿红唇。 宋青梧还在与他说笑,“你若不是嫁给了我,有我养着,怕是随意找个好生养着的小孩儿都能比你重些,撞飞你岂不是很容易。” “轻一些不好吗,你们女子不就偏爱瘦弱的男子?”孟言初侧过头,轻轻说道。 李朝男子以瘦为美。 可宋青梧不是李朝人,太瘦了,总令她有些担忧健康问题。 还是胖点好,胖点不容易生病。 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就偏爱胖一些的,你是我夫郎,只在意我的喜好便成,旁的女子,不用管她们。” 孟言初又是一愣,出神的望着脚下的青石板。 她喜欢听宋青梧叫夫郎,宋青梧就总叫,她怎……这么顺着他? “我扶你上来?” 眨眼间,两人走到了马车前,宋青梧自己上去了,反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盯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顿了顿,才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借着她的力,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向宋府,却是离得越近,宋青梧越紧张,一开始还能跟孟言初说些话,后头却几乎闭嘴了,脑子里疯狂回想原主的记忆,策论?总该是原主学过的东西吧? 总不至于拿没学过的东西考教她吧??? 可,宋青梧回想了几遍,原主的记忆里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没有,策论?呵,那些带颜色的内容倒记得牢靠。 正经女子该学的东西,她是一个也没记住。 别说策论了,脑子里连论语都没有,真正的胸无点墨。 宋青梧笑的有些僵硬,待下车后,主动喊了伺候在一边的春芽,“母亲说要考教我策论时神情如何?” 春芽闻言懂了,于是一脸同情,“神情不大好,家主专程来问小姐伤势如何,奴婢如实同家主说小姐带着少夫人外出了,家主便说小姐如此有精力,伤该是大好了,就叫奴婢请小姐回来,要考教小姐的策论。” 宋青梧:…… 这丫鬟大抵也是知道原主的,说完后还安慰道,“小姐放心,家主向来宠您,想必不会太严重。” 宋青梧板着一张脸,视死如归的往自己院子里走。 孟言初在府里时,向来是守规矩的,不似在外头,连步子都规规矩矩的落后宋青梧半步。 宋青梧习惯性垂下手去拉他,嘴里长吁短叹的,“不知母亲问我的,我若全答不出来,会如何。” 孟言初的手被人攥着,被迫同她一起摇来晃去,想了想安慰道,“母亲素来疼爱妻主,应是无事的。” “哎,你不懂。” 小说里,即使是官家女儿,也会被要求文采学识出众,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如此,总要攀比一下的嘛,她知道的。 但……她没有古人的基础,学起来指定焦头烂额。 梧桐苑很快就到了,小厮们在书房门口站成一排,见宋青梧回来,立马扬声喊,“大小姐。” “大小姐!” 靠,叫的这么快,连点准备时间都不留给她! 宋青梧停了停,握紧孟言初的手,片刻,微笑脸,推门进去。 书房,宋母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 那书白色封底,也不知是什么书,她收了收心上前,“母亲来了,怎么不提前跟女儿说一声,女儿好留下来招待母亲啊。” 孟言初跟着宋青梧旁边,对宋以宁微微俯身,语气冷淡平常,“母亲。” “嗯。” 宋以宁先应了孟言初的,然后看向宋青梧,忽而笑了笑,慢悠悠将手里的书合上,递过去,“听说你这几日看书很用功,看的都是这些书吗?” 白色封底上用金线绣着几个大字,《将军霸宠小夫郎》,一眼就把宋青梧雷的外焦里嫩。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看的是这种书,但书确实是从她书房里搜出来的,原主害她qaq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把这本书放在书架里,并没有看?” 宋青梧心虚的不敢看宋母,刚一进门就被质问了。 宋以宁笑了笑,面上没有多严肃,但已经吓住了很久没被教育过的宋青梧。 “可你的屋里都是这些书,你父亲说你近日读书用功,我竟信了,你重伤初愈,又去了孟家,为母本想来看看你,没成想,竟连你的面都没见着,只在你书房里找到了这些。” 宋母随手一指,只见书桌上高高叠起,那正是宋青梧的诸多话本子。 宋青梧:…… 她怎么有种学生时代偷看小说,被老师发现的感觉? 还很心虚。 但已经不想辩解了,大抵是知道辩解也没什么用,原主的锅就是她的锅! 宋青梧摆烂道,“母亲不是要考教女儿策论吗,怎么反问起这些来了。” 宋母就问她,“我若考你策论,你会?” 沉默半晌,宋青梧:“应该不会。” 宋母:…… 我知道你不会但没想到你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你不会。 顿时皱了皱眉,“不会便用点心思去学,整日看这些怎可能会?罢了,今日怕是考教不出什么了,这些书为母都要带走,你日后也不许再看话本子,这几日不必出门,在家好生读书,日后随我回京述职,不要太丢我的脸就好。” “知道了,母亲,我一定好好学。” 没想到还要关禁闭,宋青梧垂头丧气的很。 “哼,希望你这次是认真的,来人,把这些东西都给我烧了,免得大小姐惦记。” “还有言初,你身为梧儿的夫人,该好生劝她多读书,相妻教女便是你的责任,可莫要让梧儿胡来。” 孟言初闻言神色没什么变化,依旧淡然守礼,轻应,“是,女婿知晓。” 宋母轮番敲打了两人一遍,这才满意离开。 徒留下宋青梧苦着脸,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深感担忧,还反过来安慰孟言初,“方才我母亲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没什么职责不职责的,怎么痛快怎么活。” 孟言初抿唇,抬起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有些茫然,“可人活着,就是不痛快的啊。” 宋青梧找书的动作一顿,眉心紧皱,走过来捧着孟言初的脸,颇为担心道,“你不会是有抑郁症吧?” 孟言初不明所以,“抑郁症是什么?” 虽然古人不知道抑郁症这个病,但病应该是自古都有的。 她颇为紧张的揉了揉孟言初的脸,直揉的人小幅度挣扎起来,一双漂亮眼睛都瞪着她,才带了几分肯定道,“旁人我不知,但有我在,不会让你不痛快,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我会护着你的,信我一回,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东西。”原本她对孟言初好,只是不忍心休弃一个目前毫无生存能力的弱男子,又担心他以后杀了她,所以才对他好,企图让他对宋家印象也好一点。 可后来,这份感觉又有些变了,她好像对孟言初的结局,开始不忍心。 本就不大力的挣扎逐渐停住,孟言初睁着一双漂亮的含露眼,歪头不解的看着宋青梧。 直到全然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眼眸莫名一亮,原本白皙如玉的侧脸,迅速爬上红晕,还有往耳朵上蔓延的趋势。 他心里又控制不住冒出甜意,明明再三忍耐,可总忍耐不住,总觉得宋青梧对他好。 被捧着脸的人后退一步,又因为被人捧着脸,声音有些闷闷的,退不开,“妻主你,你先松开我。” 再瘦的人,脸上也该有些肉,宋青梧捧的用力,把人家的肉都聚到一起了,显得嘟嘟的很可爱,还有几分憨。 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松开也就算了,甚至还两手并用,捏了一下,柔软滑嫩的触感绽放在指尖,捏人的和被捏的都愣住了。 那一霎,孟言初被欺负的想躲进宋青梧怀里,可宋青梧就是欺负他的人。 第30章 第 30 章 晚膳前,有人痛失摸肚肚权利,因为下午那一捏,孟言初红着眼尾控诉她的轻浮,扭着头不搭理她了。 上晚膳前,她习惯性又想摸人肚肚,看看有没有饿扁,没成想孟言初也早有防备,二话不说往旁边挪了挪,刚好叫她的手落空,摆明了不给摸的样子。 宋青梧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又听见对方略含警惕的声音,“妻主又要做什么,你下午已经轻浮过我了。” 听着还有几分委屈,她只得收回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好好好,我不轻浮你了。” 声音有些无奈,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揉了揉额角,温声问他饿不饿,得到不饿的回复后,低头继续看那晦涩难懂的书。 孟言初坐在一旁,余光悄悄看过去,见她真的收回了动作,且老老实实的没再碰他,一心只看着手里蓝色封皮的书册,又有些不得劲儿,一颗心直直往下坠,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直到上膳,她真的没碰他。 一碰不碰的倒是不轻浮了,但孟言初也不是很高兴,反而薄唇轻抿,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憋闷。 他本就内敛,有什么话都习惯了憋在心里不说,或许是觉得说出来也没人会在意,倒不如不说了。 晚膳是很丰盛的,单一道八宝鸭子就香气扑鼻,今日喝的汤是乌鸡汤,十分滋补,有淡淡的鲜香,诱人至极。 宋青梧没察觉身边人情绪又内敛了许多,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还习惯性给人盛了碗汤,放在他手边,并叮嘱道,“小心烫。” 孟言初低低应了一声,用勺子小心的舀着汤喝,直喝的淡红薄唇莹润有光泽,又被人塞了一只鸭子腿在碗里,“多吃些,红烧肉吃吗?” 宋青梧偏爱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但不知道孟言初喜不喜欢。 孟言初反应极慢,过了会儿才轻轻摇头,“侍身吃不了太油腻的。” 偏她都打算给他夹了,一听这话,筷子方向硬是一转,夹进自己碗里,边吃边不满道,“缺啥补啥,你不吃肉要怎么长肉,嗯?” 这时候宋青梧通常都要伸手去摸摸孟言初身上的肉,但鉴于今天自己已经轻浮了人家一次,还被控诉过了,嗯,这种事一天最好只发生一次,经常这样要给人惹毛的。 于是她就没动,只空口同孟言初说话。 孟言初闷闷的吃饭,仗着宋青梧宠,竟敢不搭理她。 小厮又被震惊了一回。 少夫人勇,大小姐真滴宠! 宋青梧没被理,只以为是这人下午的气还没消呢,她们俩虽然是各睡各的,但名义上依旧是妻夫关系,谁能想到孟言初这般小气,只是摸了一把脸,便老大不高兴了,暗道许是这的男子都这样,小说里男主仿佛也是这样的。 她不大哄的来人,吃完饭后干脆往外躲一躲,等人不气了再回来。 孟言初则去了另一个小间沐浴,走前宋青梧还坐在软榻上看书呢,然而等他再回房间,屋里空无一人。 他忽的顿住,身后房门未关,院子里灯燃的不多,往远处看去,几乎是黑茫茫一片,他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房间中央,慢慢低头,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好像把他的心也吹的有些凉了。宋青梧回去时,天色已晚,她扶着腰,有心摸一摸自己坐到酸疼的屁股,但外头人多,到底是要面子,不好意思那般做,只得强忍着不适回了屋。 屋里,孟言初就坐在床沿上,手里攥着个什么,低头一点一点,很仔细的看。 宋青梧走近一瞧,这不是她送的玉簪子吗? 后面连着大朵盛开的百合花呢,孟言初说不好戴出去,怎么又拿出来看了? “很喜欢?” 她挑了挑眉问。 孟言初看了她一眼,想到屋里无人,只她送的簪子陪伴,于是当着她的面,将簪子一点一点插到自己的发冠里,只留出最后面硕大的花儿来。 宋青梧一愣,不得不说……多亏了孟言初长得好,无论这花样式有多俗气,戴在他身上都是好看的。 若换了一个人来戴,指不定簪子就要浪费了。 “好看吗?” 孟言初戴上了簪子,一双黑润的眼睛紧盯着宋青梧,问她。 宋青梧想摸摸他后脑的头发,手都伸到一半,又想起一天只能轻浮一次,嗯,于是佯装无事的把手缩回去。 正要点评一下孟言初的美貌呢,就见这人忽而瞪了她一眼,也不愿听她说话了,起身就走。 一脸懵的宋青梧:…… 她走到正卸东西的孟言初身后,几乎茫然的询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她真的没看懂。 今日才知道,书上所写的男人心,海底针是何意,当真就是海底针了,完全摸不着。 孟言初闷闷回应,“没有不高兴。” 屁个没有不高兴,小脸都要皱一起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分明是不悦的模样。 他伸手要摘那朵大大的百合花,被宋青梧忽的按住,“我方才还没回你呢,这支簪子很漂亮,你戴上去尤其漂亮,跟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似的,是我此生见过最俊美的男子,如若旁人带上,定是没有你戴分好看的。” 宋青梧只顾着哄夫郎开心,顺带拉踩一下那个不存在的“旁人”,把孟言初吹的是天上有地下无,语气未免太过夸张,孟言初攥着手,心情提上去一点。 小绿苗儿似乎也恢复了点生机,在他心里疯狂摇摆,甚至又长高了一些。 宋青梧见这人皱着的脸微微放松,紧抿的唇瓣也松开了,看出心情大抵好了一点,于是摇摇头,“你呀,就爱俏,还要夸。” 不过在这个世界,男子爱俏本就是寻常事,她家又不是没有钱,可以先养着,等日后她努力一把,许就有了自己的营生呢? 总不会供不起这人的。 嗯,供不起就多读点书吧。 想到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宋青梧终于头疼的捂住了额,为自己的未来深感担忧。 孟言初被人说爱俏,颇有些不好意思,侧脸红了红,嘟囔着狡辩,“才没有爱俏,只是想戴给妻主看一下罢了,妻主若不喜欢,我日后便不带了。” 声音软软的,带了几分撒娇。 话一出口,孟言初自己都睁了睁眼睛,他时常听见,那个最受偏爱的名门贵子同四殿下这样说话,娇娇软软的,却从未想过,这种声音也能出现在他嘴里,会是他说出来的,当下白玉般的耳朵涨的血红。 有些羞,更多的是恼,被偏爱的人才可以这样撒娇,他怎么可以? 孟言初又羞又恼,眼尾泛着红,薄唇又重新抿起,心却跳的异常快,也不知在期待什么。 直到宋青梧开口,声音带了笑意,还有几分讨饶,“冤枉啊,我可从未说过不喜欢,你戴着好看,可叫我欢喜了,下次出去还给你买,买个更好看的。” 她人还在关禁闭,大饼就先画上了。 偏孟言初也吃这个饼,闻言眼睛都亮了,羞恼不再,反而想,我同她撒娇,她竟应了,她不止应了,还答应下次再给我买东西。 她怎这般好。 这么好的人,怎就是宋家人呢? 孟言初有些愁,放过宋家? 可宋家打骂磋磨了他整整两年,刻骨铭心,午夜梦回,他甚至会心痛的醒来。 但不放过宋家? 可宋青梧太好了,他舍不得宋青梧。 心绪一时倍感杂乱。 孟言初水润的眼睛盯着镜子,眉间萦绕淡淡愁绪,半晌才说,“妻主可否为侍身解一下发冠?” 四殿下两年后才会来,以他自己的力量,于宋家就仿佛蜉蝣撼大树,根本做不了什么,那便再沉溺一会儿吧。 这是他一辈子也没受过的宠,怎舍得立即抽身? 何况女子总是多情又善变的,现下对他好,不过是贪图他的容貌,宠他顺他,指不定来日出现个更好看的,宋青梧便不喜欢他了呢,便不再宠他了呢? 届时再抽身,亦不迟。 孟言初这样安慰自己,像是解了愁,眼睛顿时亮堂许多,身后女子应答的声音传来,发冠被小心翼翼的解开,玉簪子先取了下来,然后是黑色金线的冠,逐一取下后,她又替人散了散头发,浓密莹润的长发铺满了孟言初笔直清瘦的后背,宋青梧没忍住,悄悄摸了一下,只摸了一下,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规矩的把手背到身后,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解好了,那我先去沐浴,你若困了便先睡吧。” 说完不等孟言初反应,快步走出去,直走到院子里,才低头轻嗅了下方才偷摸人家的手,指尖仿佛还带着对方青丝的香气,淡淡的,跟人一样招喜欢。 屋里的孟言初也是,低着头看梳妆台,等宋青梧都走远了,他才缓缓伸手,勉强够到了后背,宋青梧摸过的位置,轻轻的,贴了贴。 等宋青梧洗完澡回去,都过了两刻钟了,她洗澡慢,不似这边的女子,据说冲一下就好了,她得把自己搓干净一点,甚至叫人在水里泡了花瓣,整个人香香的出浴,换好衣裳,然后回房。 回去之前,她以为孟言初必定已经睡了,这人睡得向来早。 没成想,等她推开了房门走进去,才看见,那床榻上坐着一散发男子,正捧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浓密的眼睫覆盖下,那双眼睛该是柔和又沉静的,不像大多数时候,这样冷淡。 不等她开口,孟言初已经听见了动静抬头,见是宋青梧回来了,眼睛轻眨了眨,看向那扇挡着门的屏风,轻问,“妻主门关上了吗?” 宋青梧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快步去身后关门,声音带着歉意,“忘记关了,下次注意。”孟言初摇摇头,将手里的书放在被子上,黑润的眸子抬起看向宋青梧,“妻主不睡吗?” “睡,睡的。” 这人怎突然又对她温柔起来,她竟有点不习惯,是不是犯贱,在心底小小的自嘲一下,宋青梧脱了外衣,只剩睡觉穿的里衣,上了床。 孟言初往里面挪了挪,盯着自己手里的蓝色封皮书不说话。 于是身为长了嘴的妻主,宋青梧主动开口,“你看的是什么书,给我也看看?” 她预备伸手去拿,却不防孟言初的手也伸过来,且一下子挡住了她的手,她只碰到了孟言初雪白的里衣袖子。 天生冷清的声音响起,孟言初淡淡道,“是话本子,母亲不让你看这些。” 宋青梧:…… “母亲不是把话本子都收走了吗,你这怎么还有?” 淦,她不能看,她的夫郎却能看。 “这是妻主前几日给的,母亲不知道。” 他低头看书,只是好一会儿过去了,也不见翻动一页,心倒是跳的厉害。 “我给的?啧,那你看吧,我不看了,小心别被母亲发现就是,再不读些东西进去,我们怕是要出不了这院门了。” 孟言初低着头轻声说,“明日侍身陪妻主读。” 宋青梧转了一圈,从软榻上看见自己今日正读的书,下床拿过来,问,“那你今日还要看多久?我也陪你。” “已经快看完了。” “嗯,讲到哪了?” “男主与女主私奔后,被抛弃了。” 他一顿,又说,“天下女子皆如此薄情,这书里写的,倒是也没错。”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你这怎么还带地图炮的呢,天下女子这样多,总有几个好的,哪来的皆如此薄情。 “胡说什么呢,你才见过多少女人,况且,我对你很薄情吗?旁的女人是旁的女人,你怎可因一个女人的错,就把我们其她女人也含带上了?这我可不服。” 她勾着唇,点了点那书册,又说,“结局也不定是如此,你还未看完,也许女主不是自愿离开男主的呢?也许后面会有另一个女主出现,帮助呵护男主呢?” 女主男主的叫法,还是孟言初从宋青梧嘴里听到的。 他低头抿了抿唇,看起来不想搭理她。 宋青梧心想,真是气性大的很,一个不顺着就不理人。 她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只低头看自己那晦涩难懂的文字。 直到过了会儿,身旁男子的声音才传过来,只回了前一句,他说,“你自然同她们不一样。” 宋青梧挑眉,过了会儿轻笑开,她这算是,得到黑心莲的认可了? 有些开心是怎么回事呢。 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半晌,宋青梧说,“算你有点良心。” 声音里带着愉悦,显而易见。 孟言初握着书页的手轻轻攥紧,侧颜冷白,倒没有说话,只是眉眼也十分舒展,一看就是很放松的。 过了会儿,宋青梧放下书册,伸了把懒腰,转过头问,“可困了?” 孟言初其实有些困了,他素来睡得早,今日到此时已晚了许多,但,宋青梧说书的结局许不是他现在看见的这样,所以他想把书看完。 犹豫间,宋青梧就明白了,谁小时候没干过熬夜看小说的事?只是她能干的,孟言初可不能,这么晚,熬坏了眼睛有的他受。 她本想叫他明日再看,然后伸手欲拿那话本,却不慎碰到了孟言初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人一怔,她不由自主将那只手整个攥进手心里。 皱着眉问,“怎这般冷?可是被子不够厚?” 说话间,她突然想起白日,孟言初软乎乎的同她说早起好冷的事,想到仿佛天生体寒。 她眉心皱的愈紧,“我叫人去给你燃些碳火。” 刚欲下床,又想到孟言初说不喜欢碳火的味道,正巧袖子也被人拉住,她回头,看见孟言初摇了摇头,莹润泽亮的头发披在两肩上,显得愈发乖巧。 “不必麻烦了,我身子自幼这样,已经习惯了,妻主不必为我费心。” 他低着头说道。 宋青梧不肯,“这要如何习惯,手都这般冰,岂不是要凉进骨头缝子里了?” 孟言初低着头,只说,“那又有什么法子,侍身自小的身子骨便是这般,妻主不必为侍身劳心劳力了,侍身每夜皆如此。” “我请府医来为你看看?总有药可用吧?”宋青梧眼里有了丝担忧。 孟言初仍摇头拒绝,薄唇紧抿,倔强的跟个什么似的。 修长如玉的手拽着宋青梧的衣角,不肯叫她走,宋青梧只得坐回来,握住了那只手,双手并用的搓了搓,指望将自己身上的热都传递过去。 一边搓还一边絮絮叨叨,“身体就要靠年轻的时候照顾好,你现在不照顾自己,等以后老了有你好受的。” “若侍身活不到老呢?” 轻缓的声音响起。 宋青梧一顿,蓦地抬头弹了对方脑门一下,皱眉不悦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好好照顾自己,怎么会活不到老?” 她越发怀疑孟言初是不是抑郁症,怎么说话间一股子不想活了的意味? 孟言初抿抿唇,侧着头没说话,那只手倒是留在别人手心里,半点不带挣扎的给人捂着。 叛逆又乖顺。 宋青梧担忧孟言初的心理状态,好好给人揉了会儿手,犹豫着开口说,“你平时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只管告诉我便是,我总会站在你这边,别自己憋着,都憋坏了。” 她伸手撩了把孟言初有些遮着脸的几缕青丝,把它们都撩去耳后,然后碰了碰孟言初的脸,也带着丝丝凉意。 这可怎么办。 她坐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想了会儿,忽而被被子里的暖气烘到,灵光一闪,忽然开口,“你一直冷着总不好,我的被窝已经睡热了,要不然……” 孟言初眼眸微微睁大,白玉似的耳尖泛上热气,她,她要说什么?难道是…… 这男子难得有些害羞,低眉垂目,眼睫像小扇子似的眨啊眨,几乎要羞的钻进被子里,却听见对方说,“要不然你睡我的被窝,我睡你的?这样好歹能热一些。” 啪,刚刚真正火热的心,被猛的泼了一盆凉水,孟言初面无表情的从宋青梧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不必,多谢妻主。” 说完背对着宋青梧躺下,已然拒绝同她说话。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一日一早,宋青梧依旧从自己被卷的铜墙铁壁似的被窝里醒来,一低头看见两只雪白的皓腕,凑在她颈间。 伸手摸了摸,只除了碰到她脖子的手指沾了些暖意,其余都冷冰冰的,伸进被窝里一探,也冷的跟什么似的。 宋青梧皱了皱眉,主动捂住这双冷冰冰的手,搓着揉着,企图给他回些温度。 孟言初就是在这搓揉中醒来的,刚睁着迷蒙睡眼看了宋青梧一眼,欲迷迷糊糊说些什么,就忍不住弓着身子咳嗽起来。 宋青梧:!!! “你不是说你冷习惯了吗,怎还会着了风寒?” 孟言初还记得这人昨晚说的话,气的他半宿没睡着,她竟还自己睡下了,当即不愿搭理人,默默低下头要转身,不防手被人握着,转不过去,他便抿了抿唇,不说话,缩着身子把半张脸都藏进被子里。 宋青梧动手弹他,“怎么又不理人,哪来的坏习惯,嗯?” 孟言初往回抽了抽手,见人握的紧,只得放弃,但低着头不看她,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满,“不想理你。” “嗯?我哪儿得罪你啦。” 宋青梧去戳孟言初的脸,孟言初立马把脸埋的更加里面,不肯给她戳,接着又闷闷咳了几声。 叫人担忧,她顿了顿,有些担忧,突然松了人的手,下床,然后掀了孟言初的被子。 力道不小,孟言初没反应过来都惊呆了,傻了似的在空气里缩成一团。 很快又被宋青梧打横抱起,整个身子都塞进了她睡暖的被窝。 温暖霎时袭来,一点点侵蚀他冰冷的肌肤,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让孟言初有些依恋,渐渐,渐渐恨不得再埋一点,再多闻一点。 宋青梧把人安顿好,把他微凉的脸蛋也强行塞进被子里,只允许露出一双眼睛,然后走到一边去,边穿衣服边说,“你在这等着,我叫人给你请府医,不许出来,风寒加重了有你好受的。” 语气虽凶巴巴,但关切的意味做不了假。 孟言初忽而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又愿意同她说话了。 轻声回了个好字。 声音轻,宋青梧也没听着,直接去了外院唤丫鬟请府医来,又叫小厮将早膳先放放,盛一碗热汤给她。 她端着汤过去,喊孟言初坐起来。 待人茫茫然坐起,她拿着泛热气的汤,搅了搅,“喝点暖暖身子,自己喝?” 孟言初下意识伸手,刚触到碗壁,就被烫的一个哆嗦,立即收回,咬着唇,一双黑润的眼睛看着她。 意思有点明显,太烫了,拿不住。 宋青梧疑惑的摸了摸碗壁,这碗很烫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 难道是原主这具身体太皮糙肉厚了? 她只能接受这个说法,花季少女,皮肉怎么能比男的还糙! “罢了,我喂你吧,你坐好。” 宋青梧只好这样。 孟言初看着也乖乖,直直的在被窝里坐好,一双黑润的眼睛看向宋青梧,小扇子似的长睫眨了两下。 她盛起一勺汤吹了吹然后凑近,孟言初侧脸就渐渐爬上红晕,等这勺汤被他小心翼翼的咬住,吞入腹中时,红晕更盛,白皙的脖颈也遭了殃。 他瞧着分外害羞,手指在被子里紧紧攥着,掌心都掐红了些,以此抑制自己跳动过快的心脏。 “哎,松口啊。” 宋青梧无奈,她给人喂了勺汤,没成想这人喝汤的时候连勺子也不放过,紧紧抿在嘴里,拉不出来,强行拔又怕伤着他的牙。 孟言初先是茫然的看着宋青梧,然后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松了口,脸色愈加红润,宋青梧觉得他看起来傻傻的,但没告诉他,怕他听了还要生气。 嗯,这人小气的很,一天到晚都要生气。 一碗汤入肚,宋青梧摸了摸对方的手,还是凉,无奈只能继续给他暖着,“该吩咐人给你做副袖套,睡觉时也戴着,省的这般冷。” 孟言初侧着头不看她,也不说话,但脸颊是红的。 没一会儿,府医便来了。 大床的蚊帐被放下来,迷迷糊糊挡住了视线,只余一只雪白的皓腕在外面。 宋青梧出去迎府医进来,同她说孟言初大抵是得了风寒,叫她看着开服药。 府医依旧象征性的用薄帕子垫着手,给人把了脉,然后问了几个问题,便下单子开药去了。 药交由小厮去熬,府医另外去领了赏钱便可离开了,只在走之前特意叮嘱小厮,“少夫人得的风寒虽不严重,但近几日需特别注意,不可再受寒,否则加重了风寒怕是会引起发热,少夫人身子孱弱,更需好生照料。” 小厮一一记下,宋青梧站在一旁皱眉,过了会儿开口道,“我夫郎身子孱弱,可有什么药物可以调理?” 大夫冲宋青梧拱了拱手,“男子大多身子弱,若要调理,可命厨房每日做了药膳,以食辅之,长久以往,应会好上许多。” “好,我记住了,多谢大夫。” 府医觉得大小姐自鬼门关走了一遭醒后,脾气秉性皆好了许多,见此忙回了一礼,“小姐言重了,这都是在下该做的。” 小厮领了府医去领赏,床帘又被拉开,宋青梧颇为无奈的看向孟言初,“可听见了?不能再受寒,若是发起热来,我看你怎么办。” 她点了点孟言初的额。 孟言初躲开那根作乱的手指,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只说,“又不是侍身自己想受寒的,侍身本就体寒。” 他垂下眼睫,薄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宋青梧弹了弹人脑瓜,“那怎么办,给你加一床被子?” “太闷了,不要。” 他仗着妻主的宠爱,就得寸进尺。 宋青梧更加无奈,“碳火的味道你又不喜欢?” “不喜欢,闻着难受。” 他声音闷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下巴抵在膝盖上,把自己整个抱住的姿势了,看起来极没有安全感,又极倔强。 “那你想怎样?” 宋青梧问,顺便拢了拢人掉下来的头发,尽数拢到身后放着。 孟言初一如既往,遇到不想回答的就不说话,这光让人猜,人家哪猜的出来? 她只得说,“算了,先用早膳吧,我再想想。” 明明是娶了个老公,怎么实际上跟养了个孩子似的? 还是个很叛逆不爱听话的孩子。 —— 今日她做了另外的安排,就是读书,只要读不死,就往死里读! 于是一整日都在读书中度过了,宋青梧从来没一天里读过这么多书,晦涩难懂的文字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转的人头疼。 很快天色渐暗,然不知道为什么,孟言初一整天都不大高兴,她若读书,他便板着一张脸坐在她身旁,手里倒是拿着书,只是半个小时也不见翻一面的。 红唇倒是嘟着,就是不大搭理她。 她便也没跟孟言初说什么话,用完早膳后两人说的话两只手能数的出来。 直到用完晚膳,有人该喝药了,宋青梧在一旁看书,小厮端了药来,却不知孟言初在闹什么脾气,竟说不喝。 当然,男子大多爱耍点小脾气,正好宋青梧也没啥事干,整日的看书倒不如来哄哄人,起码美人生气也赏心悦目。 她抬眼,只见孟言初抿着唇坐在床榻上,头撇向另一边,视线也只落在地上,反正就是不肯看他们这一群拿着药逼迫他喝的人,大抵是怕苦。 宋青梧上前几步,走到孟言初面前,站定在他视线里,温声道,“为何不喝药,若不喝药,这病可轻易好不了,会难受的。” 她声音温和,指望哄人喝药,人家却丝毫不领情,一双眼睛水水的,又撇到另一边去不看她,闷里闷气,“好不了就不要好了,难受就难受。” 小厮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青梧蹲下来,碰了碰孟言初的手,果然又冰凉的很,她眉心微皱,“不行,病了就要喝药,你们去拿盒蜜饯来,若是怕药苦,一会儿拿蜜饯压一压,但是不喝不行。” 她越是态度强硬,孟言初越不肯喝,薄唇紧抿,袖子里的手心都要掐红了,心想,再说几句好听话又如何了?你可一天都没管过我。 宋青梧揉了揉额角,有些不知道怎么哄,这一刻又觉得,还是书好看些。 揉了几圈,她忽然看见孟言初头上戴的簪子,那是从她那拿的,紧接着想到这人对每一件礼物的珍视程度,是每日都要拿出来擦一擦的。 她想到了新法子,故意虎着一张脸,凶巴巴的,“你真不喝药?你若不喝药,那我以后不会再送东西给你,我只会送东西给听话的夫郎,不听话的夫郎是没有的。” 孟言初闻言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瞪着宋青梧,眼里水光潋潋,片刻,他咬了咬薄唇,耳朵再度爬上红晕,只是这次不是被羞的,而是气的。 她,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怎会这样威胁他,她一点也不好,她凭什么不再送他东西? 原来是他听话才会对他好,一旦不听话,她就不对他好了。 不哄也就罢了,还会这般凶! 孟言初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闷闷的生疼,瞪着她,僵持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接过那碗药,一仰头喝完了,他之前一直不肯喝,药也有些温了,不烫,只是苦的很,从舌根子苦到脑门,苦到眼睛,苦的他眼泪汪汪的。 心里也气的很,又气,又生出莫名的怨,她怎能这样对我? 碗放回去,放才小厮拿的蜜饯,被宋青梧接过,递了一颗在孟言初眼前。 她见孟言初气的不行,有心想哄一哄,声音再度温和下来,不复刚刚故意伪装的凶巴巴,拿着蜜饯晃了晃,“苦坏了没,吃颗蜜饯压一压?” 却没想到对方不要也就算了,反瞪了她一眼,偏过头不理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旁边小厮还在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小厮没忍住,偷偷笑了一声。 还给她听见了。 宋青梧无语,伸手叫他们赶紧走。 屋里只剩下她跟孟言初,那便自在多了。 她戳戳孟言初的肩膀,对方整个人往旁边一坐,不让她戳,气性倒是大。 “真生气了?只是想叫你喝药罢了,不是真的不给你买。” 孟言初直接起身,走到软榻上,离她远远的,也不看她,也不听她说话。 这小脾气大的。 宋青梧摇摇头,刚娶进门时还没发现脾气这么大呢,那时候虽然冷淡了些,但行为举止间是很守礼听话的,可不像现在,动不动就生气。 但要真让人选,她还是选现在这个。 起码更鲜活不是? 这一气,孟言初就气到了睡觉的时辰,见宋青梧洗完澡回来,本还坐在床上看书的人,蓦地放下书,直直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个黑漆漆的头顶在外面,用后背对着宋青梧。 脾气大的厉害。 宋青梧站在外面,手伸进去戳孟言初的脖子,“怎么,还生气呢,是我错了行了吧?只要你以后乖乖喝药,我再也不以此威胁你了,别生气,嗯?” 孟言初并没有因为一两句甜言蜜语而缴械投降,他又往里面挤了挤,让宋青梧碰不着他,并闷不做声,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宋青梧:…… “好好好,你要生气就生气吧,我不管你了。” 这一晚,她已经哄了孟言初许久,但奈何,孟言初倔强的很,只认一个死理,她叫他喝药也是为了他好,他倒是厉害,直接就不理人了。 方才她走出去还听见有小厮在说,没见过谁家夫郎敢不理妻主的,是啊,她看女尊小说的时候也没见过。 哎,谁知道一朝穿书,竟亲眼见到了,还亲身体会。 她无奈说罢,自己脱了外衣,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真的不管他了。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眼下反正是哄累了,先歇歇。 孟言初窝在被子里,听着身后女子说不管他的话,心里愈加难受,仿佛有一把钝刀子在来回的割,又疼又气。 他侧着头埋进被子,不知不觉间,湿润了一下块布料。 分明是她的错,是她威胁他,他不想喝药,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明明再哄一两句,他就要答应了,可她偏不,还要威胁他,现在还说不管他了。 是了,女子向来是这样的,心情好了来哄逗一两句,心情不好了,随时弃之不理,他是怎么了,竟敢对这世间的女子心存期盼。 这些女人,不过是整日以欺负男子为乐罢了。 旁人是这样,宋青梧也是这样。 他正气的眼泪汪汪,身后忽然又有一股力,偷偷的戳他后背,他不肯回头,那人便小声说,“别生气啦,叫人给你做了桂花酥,热乎着,要不要起来吃?” 宋青梧也没想到,才歇了这一会儿,她又歇不住了,爬起来哄人。 孟言初不想理她,又气不过,声音闷闷的问,“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还叫人给我做什么吃的,不吃! 可宋青梧惯会说好听话的,她甜言蜜语一筐一筐的往外说,“哪能啊,你是我夫郎,就算脾气大了点,不听话了点,我也不能不管你啊,我只能多哄哄你,多对你好一点,别叫你气坏了身子不是?” “妻主若觉得侍身脾气大,不喜欢侍身不听话,就去找脾气不大的,听话的吧,侍身又算什么。” 他阴阳怪气的很,但也有些可爱。 小厮端着桂花酥进来,宋青梧叫他放在床边的小矮凳上,等人走了再去扒拉孟言初,孟言初挣扎着不给碰,她就跪在床上,朝孟言初那边探了探头,见他用被子挡着脸,她手动将被子往下扯。 被窝里的人一时不察,竟真给扯下去了,露出一张清丽绝艳的脸,只是眼眶红红的,原本根根分明的眼睫,此时黏在一起,带了水汽,分明是都委屈哭了。 宋青梧惊呆,不敢置信的伸手摸了一把,手上是湿润润的触感,“这,这么严重吗?” 孟言初本只是忍不住了,偷偷的落下泪,不想给宋青梧知道的,可,可这人怎么这样,她又掀他被子! 气的说不出话,只想把被子拉起来,继续盖着脸。 然而宋青梧却不等他拉被子,就伸手将人一把捞了起来,捞人时还被对方凉的皱了眉。 捞过来便直接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放进自己被窝里,“怎又这般凉,你先在这暖一暖,吃些东西,要与我闹脾气,怎样都行,只一点,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 孟言初的挣扎于女子而言根本没多少力道,就这么被人放进了她的被窝里,两个人离得极近,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坐进了她怀里,紧接着周身的温暖萦绕了他,待反应过来后,脸上温度逐渐上升,薄唇微抿,却是有些气不起来了。 宋青梧一手揽着他,一手又越过他,拿了凳子上的桂花酥,递到人面前,“吃一点?还热乎呢,专门叫人给你做的。” 孟言初视线落在桂花酥上,半晌,才伸出素白的手指,从盘子里捡起一块,轻启朱唇,放进去小小的咬了一口,碎屑沾在嘴角,嘴里是温热绵软的桂花酥,很好吃。 “好吃吗?” 宋青梧问。 孟言初下意识点头。 紧接着被人用柔软的东西摸了摸眼睛,哦,原来是妻主的手。 宋青梧用手摸了摸孟言初的眼睛,只是摸了一下,很快又收回来,“啧,都哭肿了,好吃就别哭了,等我不关禁闭了再带你出去逛街,嗯?” 孟言初轻轻抿唇,过了会儿,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往宋青梧怀里坐了点,回话的声音很轻,但怪软的,“嗯,我没哭。” 男子的面子还是要顾一下的,宋青梧一边拍他的脑袋,一边认同,“嗯嗯嗯,没哭就没哭。” 虽然听出她话里的敷衍,但女子宠溺的声音,依然让他心情回升,且持续上升,忍不住又凑宋青梧近了点,她很好的,她跟别人不一样的,有些抑制不住欢欣雀跃的想。 “那再吃点?都是给你的。” 宋青梧见他没再反抗排斥挣扎,语气也更好了些。 孟言初大概是刚偷偷哭过,声音还有些软糯,拉着宋青梧衣角问,“你不吃吗?” “不吃,都是给你吃的,你多吃点,就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甜甜的糕点,男子都喜欢,孟言初也不例外,只是他向来吃的少,一开始是没有身份,吃不上,后来成了四殿下的人,每日忙于替她办事,对旁的都失去了兴趣,也就没去买过。 想到那个出尔反尔,又无情毒杀他的女人,孟言初眼底浮现一抹恨意,但闪的极快。 很快又软下神色,虚虚靠在宋青梧肩上,“是你先不对,我才生气的。” “……明明是你先不喝药。” 这人又倒打一耙。 孟言初一噎,顿了顿,转而老实吃糕点不理她了。 脾气可真大。 啧,“又生气?” “没有生气。” 孟言初嘴里含着绵软的糕点,闷闷含糊道。 “那明天还喝药吗?” 孟言初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想到了自己同人吵架时,心里的难受,半晌,越发郁闷,但到底是答应了,“喝。” “那就好,真乖。” 她揉了揉孟言初乌黑的头发,拿着碟子等他一块块吃完糕点,才把碟子又放回床边的凳子上。 两人此时窝在同一个被子里,女子体热,烘的他暖乎乎的很舒服,孟言初有些高兴,小绿苗儿一摇一摆的晃悠。 想到些什么,头便不好意思的低下,徒留一对羞红的耳朵。 宋青梧伸了伸懒腰,“那现在睡觉?” 两人还在一个被子里……孟言初眼睛一亮,小幅度的点头,声音愈软,“好,听你的。” 宋青梧心里有些奇怪小夫郎怎么突然这样绵软,但到底把人哄不生气了,就没那么在意了,只见她起身,转瞬间把自己送进另一个冷冰冰的被窝,然后还跟孟言初说晚安,迎着他那张不敢相信的脸。 孟言初心里的小绿苗儿都要炸了,他从不会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当这人又一次叫他空欢喜,他气的只想瞪她。 宋青梧没明白怎又生气了,尚且一脸茫然。 孟言初便气呼呼的躺下,将被子整个盖住自己的脑袋,埋在对方的气味里,不去理那个正主。 第32章 第 32 章 有人气着气着睡着了,有人却因为他又生气了,且自己不知道原因,辗转反侧睡不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青梧伸手戳孟言初,一下,没动静,两下,依旧没动静。 她只得探头去看,却看见半张沉静的睡颜,嘴巴还紧抿着,可见睡前并不愉悦。 脸颊也是气鼓鼓的。 她瞧着可爱,于是伸手进去想偷偷摸一把,却只摸到了冰冷的被窝,还有微凉的脸颊。 分明是她睡暖了交付出去的被窝,现在又冷冰冰的。 他怎一点都热不了? 没了她持续加热,孟言初继续睡在这,可是会受凉? 宋青梧想叫人拿床被子来,又怕真闷着他,他不高兴。 啧,这年头想养个老公可真难,这那都要管。 想到府医说他不可再受寒,宋青梧轻皱着眉有些犹豫,手一直放在人家脸侧,企图短暂的传些温度过去。 男子体弱,一直这般冻下去,肯定不得好。 恰好宋青梧纠结犹豫,孟言初就突然重重咳了两声,一个惊醒,她回神,抬眸看去,人还未醒,只是咳的厉害,大抵是很不舒服的。 若他一直睡这么冷的被窝,定会加重风寒,届时就不单是咳一咳这么轻巧了。 思考良久,宋青梧咬牙,被子下的手一伸,心猛的一横,算了,被骂就被骂,总比把人冻一晚上的好。 她窸窸窣窣爬起来,待快碰到孟言初时,,动作极轻,做贼似的把人从被窝里掏出来,浑身冰凉凉的触感更是让宋青梧直皱眉,心里愈加确定,可不能叫他这么睡下去。 女子体热,跟她一起睡总会好些。 就是不知道这人第二日起来会不会又红着眼睛骂她轻浮。 她自认轻浮是很严重的说辞,而受到现代良好教育的她,从不做流氓行径,又怎么会轻浮呢? 但……一事归一事论,若是寻常,自然要注意言行,免得旁人觉得她流氓轻浮,若是现在,再冻一夜,风寒可就加重了,名声虽要紧,到底比不上人的。 想到这,宋青梧有些心安理得,将人小心翼翼放进她睡暖的被窝,自己也缓缓的,慢慢的钻进去。 一套流程下来,因为怕吵醒那男子,动作十分小心,而做的满头大汗,但抬眼去看,孟言初依旧睡的安稳,没有要被吵醒的迹象。 这就好。 宋青梧轻轻将人抱进怀里,不防怀里的人也察觉到了温度,被抱着时,柔韧的身子就一拱一拱的往她怀里钻,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撸到了臂膀,露出雪白细嫩的小臂,无知无觉上去环住宋青梧的脖子,依旧埋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宋青梧想把人扯开点,可刚往外拉两下他就不乐意的直扭身子,硬是贴的更紧了,温热的鼻息一点点喷洒在她脖子上。 受不鸟。 想逃又逃不掉,只能一只手环着孟言初后腰,压制他,不许他乱动。 心里想着,明日若等人醒了,发现自己是这种姿势,不会气的咬她一口吧? 罢了,咬就咬吧,咬过了,便不好再生气了。 宋青梧一边摸着孟言初的后背,轻轻安抚他,一边与人交颈相依《治愈那朵黑心莲(女尊)》,牢记网址:m1,感受着自己一点点把他暖热后,也渐渐睡过去。 只是那只手依旧没有松,按在对方后腰上,将人往自己怀里揽。 孟言初也很自觉,本就浑身发冷如在寒夜,没有感受过便罢,然温暖突然环抱了他,他自然下意识要靠近温暖,手臂无意识的抱住温暖来源,将自己紧紧贴了上去,柔韧的腰身也蹭着她的腰,然后一夜好梦。 第二天,竟是宋青梧先醒的,她迷瞪瞪睁开眼,看见怀里的孟言初时,差点失手把人扔出去,过了会儿才想起来,昨晚这人身上太冷,她把人捞怀里来了。 原来是自己捞的。 外面天色看着尚早,宋青梧想着要不要把孟言初再送回他自己的被窝里。 可伸手一摸,昨夜没人睡的被窝冷的跟什么似的,这哪是一个已经得了风寒,体弱的男子能睡的。 宋青梧皱了皱眉,揽着他的手愈发紧,罢了,还是她自己睡过去吧。 到时便说孟言初睡时不老实,睡过来了,她好心好意,便将被子让了。 嗯,就这样。 想好退路,宋青梧预备起身离开,然而在她手轻轻抬起,撤走的那一瞬间,刚刚还在熟睡的人,便睁开了水汽弥漫的眼睛。 茫然且无知的看着宋青梧,软嫩的侧脸下意识在她脖子上蹭了蹭,直蹭到一半才忽然停下。 他也反应过来了。 怀里僵硬的身体很能说明问题。 宋青梧:不愿再笑。 还好被骂也是昨晚做的心理准备,总不能叫他再冷冰冰的睡冷冰冰的醒吧? 谁叫现代的女孩子大多心软呢。 “昨夜,我瞧着你冷,想着女子天生体热便……自作主张将你带到我身边睡了,刚刚本来想先把你放回去的,没想到……”你就醒了。 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两人都知道。 宋青梧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辩解。 怀里人原先还抬着头一脸懵懵的看她,后面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却低头不说话了。 莫不是……“你生气了?” 宋青梧声音堪称小心,这人总生气,每日都生气,生气还要哄,没人哄更生气。 怀里人继续没搭话,她便更有些担忧,“是不是又气哭了?你怎这般爱哭,也就是我,若嫁的是旁人,看她惯不惯着你,哄不哄着你。” 她不知孟言初哭了自己能怎么办,说话都有些不着三四的。 话音刚落,腰间软肉像是被人拧了一下,但又不疼,大抵是这里的男子力气小吧。 她无奈的想拍拍这人后腰哄一下,到底觉得两人穿的都有些少,又紧贴在一起,古代女男大防,不大方便,于是作罢了,只是往后挪了挪身子,想叫他露出一张脸来说话,偏她一挪,对方也挪,就是要紧紧埋在她怀里,也不动也不说话。 宋青梧担忧的看着怀里纤细清瘦的男子,犹豫道,“不会是气傻了吧,怎么不动了?” 于是怀里人动了动,还踢了自己一脚,力道怪重的,踢的腿肚子有些疼,但又不是很疼,因为那只脚在踢完后还凑过来蹭了蹭,像是在道歉呢。 “没气傻就没气傻,怎么还打人。” 宋青梧见他生气都有些可爱,于是声音忍不住带着笑意,想竭力安抚一下这个在她怀里或许很难过很气愤的少年,想逗他也笑一笑。 她猜测孟言初在自己怀里偷偷哭,却不知道,这个人躲在她怀里,在无人能看见的角落里,嘴角正悄悄勾起,心里抑制不住的有些高兴,又不想让人看见他的高兴,于是躲躲藏藏。 鼻尖尽是熟悉好闻的味道,两人贴的极近。 “怎总不说话,有这么生气吗,我只是把你捞进来暖着,又没对你做什么,是你先抱着我的。” 孟言初窝在宋青梧怀里,悄悄瞪大眼睛,心想,定是胡说的,我怎会主动抱着她,她,她自作主张将我带过来,我又睡的人事不知,怎会主动抱她!分明不可能。 别想骗我。 孟言初小弧度的扬了扬下巴。 有些骄矜。 宋青梧见他动了动,但不说话,只以为是自己把人气厉害了,叹了口气就要爬起来,一边爬一边想扯开孟言初,“罢了,不同你睡一块儿了,免得你的风寒还没好呢,就先把自己气死了,松爪。” 她拍了下孟言初死死抓着她衣襟的手。 这时候他才忽然抬头,佯装气呼呼的瞪她,“侍身没说要生气!” “嗯?那你刚刚不说话?” 宋青梧一脸懵逼,但好歹孟言初也没再埋着头不说话了,眼睛看着很正常,没有红,脸颊也很白嫩,只除了耳朵有些红,起码没哭。 那就好。 孟言初方才不说话,只是怕自己抑制不住情绪,他也不知道他在装什么,打从心底觉得,不能让宋青梧知道他想跟她在一起睡,想跟她贴近,那样,她就会觉得没意思了。 女人都是这样的,得到了就不喜欢了。 他曾辗转于女人间,却从不给她们任何触碰,他很清楚啊,女子的劣根性,永远喜欢自己得不到的,越得不到,越喜欢。 孟言初又将头埋进了宋青梧胸膛,语气故意有点凶巴巴的,“刚刚侍身还在生气,不想跟妻主说话。” 哟,生气还没忘记尊称呢,怪可爱的。 她没忍住摸摸人后背,只觉一片柔软稚嫩,好摸的紧。 “那我走?”她再次提议。 孟言初赶紧抬头,手紧紧抓着她一条手臂,薄唇紧抿,不大高兴,“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怎么就不生气了?”宋青梧一脸我看不懂的表情。 孟言初绞尽脑汁的想,终于眼前一亮,声音却努力变得平静又冷淡,“侍身初醒时觉得妻主轻浮无礼,后面便想清楚了,妻主本就是侍身的妻,同侍身睡,睡一条被子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生气的。” 他说完,悄悄红了脸颊,睡一条被子呀。 宋青梧:…… 感情我们成婚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想到你是我夫郎,我是你妻主? 之前污蔑我轻浮的时候怎么想不到! 心里骂骂咧咧一阵,面上僵硬几秒,又挂上了笑,“那以后我这样,你还会觉得我轻浮吗?” 宋青梧半撑起身子,大有一股,你若觉得我轻浮我即刻就要走的模样。 孟言初咬了咬唇,拉着她一条手臂不放,像是犹豫好一会儿,才做了决定似的,摇摇头,“妻主即是妻主,对侍身做……做什么都可以,自然不算轻浮。” 以后不能再指责她轻浮了,她可会借机欺负我? 这人躺着躺着突然就自己想通了,宋青梧尚不知怎么回事,便被允了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当即轻笑出声,“那日后深夜寒冷,你都同我一起睡?” 孟言初微红着脸,不敢看她,只看向床铺,轻轻点头。 乖顺的模样真叫人想撸一把脑袋。 又怕太过突兀,便先压下了心思。 “成,那日后你就同我一道睡,只是怕你着凉,你别担心,我睡相很好的,绝不会乱碰什么,不似你,刚过来便要搂着我的脖子,埋进我怀里。” 她笑道。 孟言初顿时瞪大了眼睛,双颊猛的涨红,恼羞成怒的否认,“不可能,侍身没有这样做,妻主莫要胡说八道污蔑侍身!” 男子面子薄,自然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出这种事,不停的反驳,眼尾都气红了。 宋青梧只得顺着他说,“好好好,你说没有便没有,是这只手自己跑到我脖子上的,是这颗头自己埋在我怀里的。” 这话听着像是向着孟言初,都顺着孟言初说,可实际上,手跟头怎么会自己动? 孟言初说不过,心里颇为憋闷,两颊都鼓了鼓,就在温暖的被子里,转了个方向面朝外面背向宋青梧,又是一副不搭理人的姿势。 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已经二十多的年纪了,遇上宋青梧,怎真像个十六的稚嫩少年,几句话就能点燃? 宋青梧见她把人惹急了,这才上去哄,拍着对方难得热乎乎的肩膀,笑着喊人,“还睡呢,该起了,不然要吃不上早膳了。” 孟言初起身,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雪白双颊气鼓鼓的,煞是可爱。 让宋青梧忍不住感叹,年纪小就是好啊,做什么都很可爱 全然不知道,这人身体里,原是二十多岁的灵魂,只因偏爱,于是怎么看都喜欢。 “那我唤人洗漱?” 见宋青梧起来了,被子里只留下余热,于是孟言初也爬了出来,坐在床沿上,留了一双小腿在外面,雪白的脚晃悠两下,便踩上了锦绣的鞋。 “嗯。” 他应道,眼睛侧到一边,不想理这个明晃晃污蔑自己的人,直接走去另一个屏风里换衣服去。 宋青梧摇了摇头也换了身衣服,片刻,开门让那些等候多时的小厮进来替她们洗漱。 谁也没有有钱的古人会享受,一套流程下来,她们只需要张张嘴便可。 接下来是描眉画眼,轻点唇脂,由小厮动手替宋青梧盘了个好看的发髻。 反正出不了门,她便随意叫人选了几根玉簪子,远看倒是清丽朴素。 孟言初梳妆的声音也传来,多是小厮叽叽喳喳在恭维,唯一一句孟言初说的话便是,“用这支簪子吧。” 宋青梧梳好妆挑了挑眉,欲过去看看孟言初用了哪支簪子,刚过屏风,入目便是一朵大大的百合花。 …… 她沉默片刻,走上前,轻咳一声,“你怎用起了这支簪子。” 之前不是嫌不好戴出去吗? 孟言初看着铜镜里,硕大的百合玉簪花,顿了顿,此时气已消的差不多,他才肯同这人说话,“妻主昨夜说过侍身戴它很漂亮,今日怎么就忘了?” 宋青梧上手摸了摸,漂亮的男子簪着白玉的花簪,确实清俊极了。 见孟言初被摸着痒,往旁边躲了躲,她才说,“是漂亮,只是你说,不是不好戴出去吗,怎又带上了?” “今日不出门,只在自己院子里带带便无事。” 孟言初抬起一双漂亮水灵的眼睛看宋青梧。 宋青梧应了一声,又说,“好,那你便快些弄好来用膳,特意吩咐人给你做了一道药膳,别凉了。” 一听药膳,孟言初清俊的脸便有些皱起,侧着头不情不愿,“不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补身子的,你身子这么弱还不吃。” “不想吃,不好吃。” 孟言初伸出试探的脚脚,不想吃是真心的,想任性一下也是真心的,但说完后又有些忐忑,且会偷偷抬眼,去看宋青梧,显得有些不安。 宋青梧自不会让这人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于是皱着眉,看起来有些严肃。 方才还在试探的人,心立马砰砰砰乱跳,甚至有些后悔,不就是药膳吗,吃一吃又怎了,从前也不见这般矫情。 孟言初紧抿着唇,唇色有些泛白,忽而抬眼看了宋青梧一眼,正想说他吃就是了,却先被人安抚的按住脑袋,他一愣,视线上扬,便落在了按住他脑袋的那只手上。 修长有力。 紧接着,她温和的开口,“不难吃的,只是有些药味,吃起来是淡淡的口感,今天先吃,你若不喜欢,明日再让他们加些糖可好?” 孟言初眼睛一亮,薄唇轻抿,他,他这样不懂事,这样无理取闹,她还会纵着吗? 纵是经历了再多,前世死时他也不过二十二岁,那时还没有人对他好过,他以为世间极致的好,便是如四殿下对那公子一般,可,四殿下与那公子间关系分明,那公子偶见四殿下,依旧要行跪礼,要以谦卑的口吻说话,以四殿下为尊,便是撒娇,也不能太过,否则四殿下会生气,会使人教导他规矩。 宠时是全然的宠爱,可平时,那位小公子也不能逾越。 男子,是不可以拒绝自己妻主的,亦不能如他般任性。 妻主为其夫郎特意准备的东西,便是再难喝,他也该喝下去才是,而不是百般拒绝试探,反让妻主哄他。 可妻主也都哄了,即使他任性,妻主也顺着他,哄着他,用很温柔的声音同他说话。 宋青梧,怎会这般好呢? 这般好的人,前世却不在,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不是吗? 他有点舍不得她死了。 孟言初抬起眼睛,柔柔的看着宋青梧,过了会儿才答应,“好,侍身听妻主的。” 妻主本人:别别别,你可从未听过我的。 宋青梧摸了摸鼻子,不好戳破他,怕他又恼羞成怒,于是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摆在他面前,“那去用膳吗?” “嗯。” 孟言初坐直了身子,下巴微收,有些骄矜的应,手却迫不及待的放了上去。 直到宋青梧带着他去吃饭。 梧桐苑的下人无不知道大小姐对少夫人有多宠溺的,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因此见两人这样黏在一块儿,也是见怪不怪,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只那生了心思的小厮,多看了两人几眼。 宋青梧与孟言初各自用了膳。 药膳是枸杞叶粥,味道有些重,但并不难吃,孟言初一口接一口,慢慢也就吃完了,又被宋青梧盯着吃了点别的,才算结束。 午膳撤下去,宋青梧该去书房看书了,可晨时从对方怀里醒来后,孟言初便总想跟着她,看见她手里握着蓝色的书卷,孟言初犹豫一下,跑到床沿去,也寻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卷,原是昨夜未看完的话本子。 他卷着话本子,跟在宋青梧身后,默默便进了书房。 男子少有能进妻主书房的,但他进去,妻主也未曾拦他。 守在门口的丫鬟亦不曾拦他,任由他跟着进去了。 宋青梧是头疼这些书,没几本能看懂的,偏偏不看不行,哪怕头痛欲裂,她也坐下来研读了会儿。 孟言初左右看了看,搬了个小凳子到宋青梧桌前,轻声道,“妻主,侍身能坐这吗?” 宋青梧看了一眼,她平时不大管束孟言初,只是随意一看就点了点头,“嗯,你坐吧。” 于是孟言初欢快坐下,将自己要看的话本整整齐齐摆在面前,一丝褶皱都抚平,像个小学生似的认真看起来。 宋青梧觉着可爱,多看了两眼,待再去看自己书里内容时,难免觉得刺眼了。 太刺眼,这都什么,读也读不懂。 哎。 当年学的知识早忘完了,现在还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捡。 若有机会,宋青梧还是想回现代的,一个现代人,在古代太难存活了,光文言文就能逼死她。 一下午看下来,只记了两页东西,她揉揉额角,自己也没想到,她能厌学厌到二十多岁,依旧厌学。 罢了,今日看的差不多了,一见原身也明白,不是块读书的料,否则记忆里也不至于有这么多责骂的场景。 皆是在骂原身读不通的,有宋母的,也有教书先生的。 嗯,所以她摆烂一会儿。 宋青梧站起来,孟言初原本看的正入迷,但听见动静,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宋青梧喊,“妻主。” 声音乖软的。 宋青梧正欲点头,门口丫鬟又大声喊道,“家主,您怎么来了!” 她一惊,下意识就要藏书,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在看的分明是正经书,于是又放了心,甚至抬头挺胸颇为骄傲的站起来。 直到宋母走进来,扫视了她和孟言初一眼,然后又扫视周围,忽然皱了皱眉,宋青梧有些不好的预感,只见老母亲皱着眉上前,倏而拿起了孟言初放在书桌上的话本子。 宋青梧:…… 靠,光顾着自己,老公忘记了! 她紧张的看过去,与孟言初苍白不安的脸色对了个正着。 第33章 第 33 章 宋母看了眼那话本子上头的书名,脸色愈加严肃,过了会儿冷冷哼一声,“身为宋家少夫人,整日不好好规劝妻主,却看这种东西,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没甚规矩!” 孟言初脸色一白,抿着唇低下头,宋青梧皱了皱眉,立时上前一步,半挡在孟言初身前,不大高兴,“母亲说什么呢,言初何时没有规劝我了,他每日都在催我读书,是我见他太过无聊,才叫他看这些打发打发时间的,您要骂便骂我,可别骂他了。” 骂生气了一会儿还得自己哄。 宋青梧心里偷偷想。 宋母瞪她,“你现在也越来越没规矩了,都会为了旁人顶撞母亲了!” “冤枉啊母亲,女儿这可不是顶撞,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言初平日里对女儿确实多有规劝,否则女儿是宁愿去喂鱼也不愿意看书的。” 宋母闻言又瞪起一双眼睛怒斥,“鱼有什么好看的!改日若你妹妹的学识稳稳压在你头上,等去了京都,看你会不会招人嫌弃。” “招人嫌弃就招人嫌弃呗,我又不要她们多喜欢我,且她们不是男子,喜欢我也没用。” 宋青梧颇有些摆烂道。 话音刚落,后面人也默默支棱起了大眼睛,瞪她。 就知道女子多情,看,她也这样! 孟言初心里气呼呼的,扭过头不想搭理宋青梧。 宋母反倒跟她吵起来了,“你若学识不好,那些京都的小公子可是最看文采的,届时谁能看得中你?” “看不中就算了呗,我有自己的夫郎啊,我夫郎看得中我就好!” 宋母:…… 瞪了会儿眼,她冷冷哼一声,“谁管你这些事,今日我来是为问你,可要去白云书院读书?” 宋青梧身为宋家长女,文韬武略自是家族看重的,之前一直请了人在府里教导,奈何,这孩子什么也不肯学,日日逃课!气走不知道多少位老师了。 之前也是准备将人逼去白云书院的,只是意外来的太快,这一想法自然只得搁浅。 “不少同你一样的家中嫡女,都是在白云书院上学,你也在家休养了不少时日,尽早上学去吧。” 宋青梧:……还以为是询问她要不要去,结果已经决定好让她去了。 咱就是说,为什么古代二十岁的人还要读书啊/微笑。 现代她好不容易才读出头,来了古代,又要重新开始读? 不如杀了她qaq。 “可以不去吗母亲?” 宋青梧微笑试探。 宋母瞪她,“整个扬州城只你文采最差学识最浅,你不去谁去?必须去!” …… 见挣扎不掉,又想起原主有这份记忆,她才垂头丧气道,“那好吧,何时去?” 宋母见她答应,才有了几分满意,“听隐儿说学院那边已经在问了,那你明日就去吧。” …… “这是不是有点着急了,宋隐也在那读书?” “着急什么,其他人早已入学,只你等到现在,隐儿学识尚可,入学考时得了甲字,入甲字班。” 宋母瞥了她一眼,淡淡解释。宋青梧这才想起来,原主也有这一段记忆。 遂点点头,“那我……” “你?” 宋母似知道宋青梧想问什么,瞥了她一眼,全然没有她刚醒时的慈母模样。 话里都带着说不出的嫌弃,“你若去考,别说甲字,丙字都悬,世家嫡女,另设天字班,你去那读便是,我知你脾气向来差,同那些世家小姐关系皆不好,只是,入学第一日,莫给我惹事!” 能让宋母亲自警告,看来原主平时惹的事不少。 宋青梧摸了摸鼻子,应了。 今天宋以宁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抓住孟言初看话本只是顺便的事。 但既然给她抓住了,这事便要好生说道说道。 “还有,言初既已嫁入宋家,是宋家的少夫人,那便代表了宋家的脸面,于规矩礼仪上,不可欠缺,明日我叫人来梧桐苑,教一下你规矩罢。” 宋母看向孟言初。 孟言初还没来得及说话,宋青梧又急开口了,“别别别啊娘,我觉得我夫郎这样挺好的,做什么要教他规矩,平时将他带出去,他也未曾丢过我的脸啊。” 宋母瞪自己这个只耽于美色的女儿,“每个家族规矩不一,这是新夫都要学的!你可是不愿?” 知道女儿棒槌,跟她也讲不通,宋母直接看向孟言初。 孟言初神色淡淡的,闻言也未曾拒绝,只应道,“是,母亲。” 宋青梧:……你可真听话,对我怎么就没这么听话? 一天天的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要,我母亲一来,你就什么都答应了? 宋青梧恨铁不成钢,但对方已经答应,宋母也终于露出了少许满意的表情,视线一转,看见孟言初头上束发用的百合玉簪花,又皱紧了眉,多看两眼,只觉得……有些丑,只是毕竟是女婿头上的东西,她不好多说什么,准备回去叫自家夫人给这院子拨一两个手艺好些的小厮,专给主子们梳洗打扮穿衣挑簪,免得出去丢了宋家的脸面。 宋母卷着那册话本,清了清嗓子,又叮嘱道,“好生读点书,母亲不希望你是那群世家小姐里文科武科皆最差的一个。” 她一直知道自家女儿懒,武科这类打打闹闹的,想必是不乐意学,再者学武刀剑无眼,易伤着自己,故她也不愿叫她学,倒不如好好读书,日后她自会为女儿铺路。 宋以宁来梧桐苑,把女儿女婿皆敲打一番,见两人都被训的低下头,尤其是女儿,似霜打茄子般,她便觉得好笑,心气也顺了些,咳了两声道,“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宋青梧回,孟言初仍低着头,显得十分顺从,只是毕竟是少夫人,宋家未来的家主夫人,光顺从,是不够的。 宋母目前满意的点点头,先离开了梧桐苑,心里盘算着该找位严厉些的教孟言初规矩,毕竟孟府那种地方,教出来的规矩实在与宋家格格不入。 她走后,书房里便只剩下宋青梧和孟言初。 宋青梧回头,看见自己身后俏生生站直,脊背笔挺,只脑袋低下的黑心莲,无奈推了推他,“你怎答应了,真想给人教规矩?那些教习师傅可凶了。” 她吓唬人,却一下没得到回应,那人低眉垂目的,又不理她了。 宋青梧皱眉,不知所以,“你怎么又不高兴了,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还是不想学规矩?” 孟言初低头不语,浓密卷翘的眼睫偷偷颤了颤。 宋青梧被孟言初打败了,她觉得没人招惹孟言初,方才她正要帮孟言初说话,孟言初便自己先答应了,可现在却生起了气。 “不说话?那要么等你想说话了,我再来问你?” 宋青梧神色淡了两分。 哄了几天人,多少也得叫她歇一歇吧,她哄人不要精力吗?她哄人也是很累的。 日也哄夜也哄,多少有点遭不住。 说罢,特意等了几秒,孟言初依旧不为所动的抿唇不语,面色淡淡也没什么表情,她等不下去,略有些烦躁的转身离开书房。 见人真走了,孟言初才抬起水灵的眼睛看过去,紧咬住薄唇,半晌,动脚追过去,却只是远远跟着,不凑近也不说话。 宋青梧因孟言初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也有些兴致缺缺,看起来便像是两位主子吵架了。 后山的鲤鱼许久没人喂了,因着得知自己明日就要去学院,宋青梧心情悲痛,书也是看不下去了,只得来后山,喂喂鱼,打发打发时间。 以后有的是功夫看书,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还是让她悠闲一点吧。 孟言初远远跟着,宋青梧并没有察觉,自顾自在那有一把没一把的撒鱼食,不过一会儿,从假山的另一侧,一小厮端着壶茶水,娉婷袅娜的走出来,他腰身纤细,长衫极贴合身段,乍一眼便能看出身段玲珑有致来。 然而宋青梧对这社会的男人敬而远之,一个孟言初已经够她受得了,她是脑筋没搭对非要给自己再找一个麻烦吗? 何等愚蠢才能做出这种事。 于是只草草扫了一眼,宋青梧便收回视线,继续喂鱼。 孟言初在一个假山边看见有小厮扭着腰去给宋青梧送茶,气的拔秃了假山上新长出的小草,心间绿苗儿蔫吧蔫吧的。 明显有些难过。 是宋青梧的错,他才生气的,可,那也只是一点小错,孟言初开始忍不住替人找补,女子皆是这样的,宋青梧这样,也很正常,他没必要同宋青梧生气,哪个女子能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上辈子遣散后宫的四殿下被他直接忽略,他又默默在心里下了决断,没有女人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所以宋青梧也没错,是他有些过了,为这样的小事同她生气。 孟言初抬眼,看见倚靠在亭子栏杆处,有一把没一把喂鱼食的宋青梧,那身段婀娜的小厮似乎与她说了什么,她轻轻点头,竟丝毫不避讳,两人一坐一站,相谈甚欢。 有嫉妒,隐隐从孟言初心底升起,逐渐缠绕着心间那朵小绿苗儿,绿苗娇嫩,几乎要被绞断了。 然而实际上,那小厮说的是,“小姐在此处喂鱼,少夫人没有陪同吗?” 宋青梧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继续喂鱼。 “奴见小姐似乎心情不大好,特为小姐泡了一壶茶,小姐可尝尝?”小厮笑的极甜,勾魂摄魄。 可宋青梧甚至没仔细看,她心想,中午还打算午睡会儿呢,喝什么茶,于是摇头拒绝,“不必了。”小厮闻言便十分失落,原本已经提起茶壶,又只得放回去,一双盈盈美目看着宋青梧。 宋青梧喂完了手里的鱼食,回头想拿点,忽而对上对方的眼神,说不上来是怎么样,总之很奇怪。 她皱了皱眉,“你让开,挡着我的鱼食了。” “啊,挡着了吗,对不起,小姐。” 小厮似乎十分惊慌失措的让开,美目含泪,带着歉意,可怜巴巴的看着,此时任哪个正常女子,都该无法拒绝他。 偏偏宋青梧厌烦他如此,家里有一个闹腾的便够了,再这样下去她要得厌男症了。 “你若无事同我说,便回前院去吧。” 小厮名唤莲花,闻言紧咬了咬唇,却是不肯轻易离去,他第一次看见小姐和少夫人没在一起,若失了这次,以后怕是没机会了,于是仍咬牙说,“小姐似乎心情不好,想必是太累了,奴家中曾教过奴如何为人按揉解乏,小姐要试试吗?” 宋青梧心想有什么好按的,她只是在想回去如何哄孟言初罢了。 于是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那小厮却以为得了应允,忙站起来要为宋青梧按揉,手都放上去了,她吓得身子后仰,站起来斥道,“放肆,有没有一点规矩!” 那小厮一愣,见宋青梧面色冷凝严肃,显然是怒了的样子,顿时慌了,咻一下跪在地上认错,神色惶然,“奴知错,是奴没明白小姐的意思,是奴错了,请小姐开恩,原谅了奴这次吧。” 那小厮抬眼时,眼里水光凌凌,惹人怜的很,但宋青梧没功夫搭理他,因为她站起来时,刚好看见了不远处,站在假山后,紧咬红唇的孟言初。 孟言初一路只远远跟着,她哪知道这人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现下可是消气了? 两人摇摇对视,孟言初忽然想起妻主说过的话,她只会送东西给听话的夫郎,不听话的夫郎是没有的。 那换言之,是不是她只会对听话的夫郎好,不会对不听话的夫郎好? 他,他听话吗? 孟言初低头看着假山,一只手握在上面凸起的石头上,实在没法子昧着良心说自己听话。 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听话,总生气,还要宋青梧来哄他。 哪有妻主哄夫郎的。 所以她这是……不想哄了吗? 孟言初愈发咬紧薄唇,直至渗出一丝铁锈的味道,心里还不住安慰自己,没事的,反正以前也没人哄,顶多只是回到以前罢了,这有什么呢,一直都是一个人啊,不哄就不哄,他还不稀罕呢。 可心里分明,越来越酸涩,已经长得有些高的小绿苗儿都要被酸死了,跟主人一起蔫吧的低着头。 宋青梧无语,她刚想招手让孟言初过来呢,这人就低下头,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只得劳烦自己多走几步,走到桥上时才开口唤,“言初?怎么在那干站着,那里太阴了,你风寒尚未痊愈,这边有太阳,快过来。” 她扬声道。 方才还低着头心里各种被抛弃被伤害的画面轮番上演的孟言初,依稀听见声音,猛的抬头,眼里闪着小心翼翼的光亮,他听错了吗?妻主叫他过去呢! 他不敢确定,害怕自己听错了,也许妻主是让他站远点呢,于是又在原地不动弹,神情紧张,黛眉轻憷,抓着假山石的手越发紧。 宋青梧无奈,只得快走几步,到孟言初面前,迎着这人呆呆的眼神,问道,“不生气了?” 孟言初还傻傻看着她,半晌,才低下头,手也从假山上拿下来了,就是不说话。 …… 宋青梧扶了扶额,“那要不,还是等你想说话了我们再聊天,我先过去喂会儿鱼?” 说着,她真要去喂鱼,然而走了两步,衣袖被牵扯住,走不动了,宋青梧又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孟言初已经将她的袖子攥进手心里了,还是两只手一起攥的,可紧,扯都扯不掉。 她愈发无奈,“怎么了这是,话又不想说,还不让我走。” 孟言初抿了抿唇,这才轻声反驳,“没有不想说话。” “哟,还没有不想说话呢,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又问,孟言初红了脸,任是在哪个女子的后院里,男子争风吃醋,都是见不得人的,没有女人喜欢自己后院的男人争风吃醋。 虽,孟言初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吃醋。 喜欢一个人才会为她吃醋,他又不喜欢宋青梧,怎会吃醋呢,他只是……有些不高兴罢了,至于为什么不高兴,孟言初从不深想。 “不说话?” 宋青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于是点点孟言初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不说话就先松了,等你想说话再找我。” 她要回亭子里喂鱼。 以前没觉得喂鱼也是件有意思的事,今天突然就喜欢上了。 “别,没有不说话。” 孟言初想了许多关于他不喜欢宋青梧的事,可一听见宋青梧要走,又立马急急的扯着她袖子,不叫她走,薄唇紧抿。 宋青梧挑了挑眉,再次耐下性子问,“那你为什么生气?” 对方还未说话,她又紧跟着说,“再不说我就真走了啊。” 孟言初:…… “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高兴。” 他拉着宋青梧的手,轻声道。 宋青梧挑了挑眉,“这两者间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的,不高兴没有为什么。”孟言初抿唇,眼睛透亮的抬头看着。 …… 她怀疑孟言初只是想搪塞她!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高兴的?” 她偏要问,孟言初就有些犹豫,低着头薄唇轻抿。 直至手中的衣袖又动了动,似乎要走,他才忙上前一步急急吐了真话,“是从妻主想要娶小侍开始的!” 宋青梧惊呆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要承受如此污蔑,嘴唇都在颤抖,“我,我,我何时要娶小侍了?你可莫要胡说污我清白!” 孟言初反驳,“你有的,你说她们又不是男子,喜欢你也无用,意思就是想要男子喜欢你,若不是想娶小侍,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仰着下巴有些同人吵架似的,手却还不敢松,深怕自己一松,宋青梧就要跑了。 跑去跟那亭子里的小厮说话。 可宋青梧压根没想走,她必须先为自己正名,“我那只是随口一说,怎知道你会想这许多?” “若非有心,又怎能随口一说就说出来了?” “我有你一个还不够折腾,我还再找一个,是嫌自己活太长吗?” 孟言初气的不行,简直想打她,但离家出走许久的尊卑规矩又突然回来了,让他只能咬牙忍着,且气呼呼的问,“侍身哪里折腾了,分明是妻主要污蔑侍身!” 哎呦我的天,我污蔑你有钱拿吗?就这还不够折腾呢,生一回气得气许久,非哄不得停歇,有了个这样的万一再娶进来的还这样,那她倒不如死了干净。 都怪她心太软,分明知道孟言初有时闹的不合规矩,分明也可以不哄他,但她总心软,看不得这人可怜又倔强的坐在一旁。 看不得他表面坚强,实际上眼睛早都泪汪汪的了。 宋青梧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只得说,“好好好,你没有折腾,那我也没有想娶小侍,别多想,嗯?” 女尊朝代男子多依附女子的宠爱生存,若她娶了小侍,孟言初势必会担心被小侍分走宠爱,所以这没什么,很正常,她轻揉了揉孟言初的脑袋,一头黑发摸起来柔顺又舒坦。 孟言初听见她再度表明自己没有娶小侍的想法,眼睛亮了亮,心里有些小雀跃,绿苗儿也满血复活,在心间不停的摇啊,晃啊。 却还要确认一遍,他靠的有些近,几乎是挨进宋青梧怀里,然后小声问,“真的不娶小侍吗?” “不娶,没想娶,光哄你一个就要占掉我半天,再多来一个,岂不是要累死我?” 孟言初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满,强压着高兴扭头,“谁要你哄了。” “啧,肯定是你啊,我若不哄你,你就板着个脸坐在那不说话,谁家夫郎敢这样给妻主脸色看,不只有你?好了,这阴冷的很,快跟我去亭子里坐坐?” 她哄人素来有一手,一收一放的,没一会儿又把人哄好了。 孟言初轻轻点头,拉着对方的袖子晃了晃,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催促。 这是要她带着去呢。 得了,真是个小祖宗。 宋青梧摇摇头,由着对方拉她袖子,引着他走出有些阴冷的地方,沐浴在阳光下。 “带你去喂鱼?” “嗯。” 其实只要哄好了,孟言初就是很乖的,你要去哪里都可以,反正你去哪他都跟着。 亭子里,那小厮依旧心怀期盼的跪在地上,却不想,听见脚步后,一回头,竟看见了少夫人! 这可吓得他差点坐在地上,神色都有了几分紧张害怕,但又不是十分害怕,毕竟……少夫人脾性也好,嫁进来至今日,从未责罚过下人。 至于之前梧桐苑遣了很多丫鬟小厮的事,外头只说是大小姐看腻了她们,他自然也不知道是孟言初遣的。 只因孟言初那一套雷霆手段下来,还得小姐相护,院内便无人敢传他的事。 莲花是新来的,刚到时便一直打听梧桐苑的事,得到的也只有,小姐与少夫人伉俪情深,平日里待下人温和有礼,让他伺候时不要太过紧张。 想到这,莲花便觉得有些放心,从来温和有礼的少夫人,怎会因为他没理解小姐的意思,便责罚于他呢? 定不会的。 莲花低着头重新跪直,又向孟言初行礼,“少夫人。” 宋青梧方才不慎摸到了孟言初冰凉凉的手,将人拉到太阳底下坐着,自己则坐在了旁边正好阴凉的地方。 孟言初背后是光,照的他皮肤越白,然脸色却好不到哪去,几乎有些冷漠的看着面前的小厮。 “妻主,你们方才在聊什么,他怎跪在这。” 听见他问,宋青梧这才分了个视线给莲花,想到刚刚的事,皱了皱眉不大耐烦,“哦,他方才想给我按揉肩膀,被我拒绝了,然后就跪下了,算了,你起来吧,下次别自作主张。” 莲花一听宋青梧什么都秃噜出来,顿时焦急的抬头,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白着一张脸咬唇应,“是,小姐。” 他站起来退到一边,宋青梧本想叫他离开,这里不用人伺候,孟言初却先开口了。 他微微靠近宋青梧,声音放软,“妻主之前说,我可以管梧桐苑的丫鬟小厮,还作数吗?” 他的突然主动亲近,让宋青梧有些不适,下意识想往旁边退一点,可旁边就是柱子。 于是只能僵着身子,被孟言初半靠在怀里。 虽她时常轻浮孟言初,但很少被孟言初主动,还有许多不习惯。 “嗯,你是少夫人,是我夫郎,自然可以管。” 孟言初闻言缓缓勾唇,百合玉簪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颇有些不屑看他,冷下脸,声音带了点居高临下,“既如此,这池子里有一枚我之前无意遗失的簪子,院内人手不够,你,一人在此打捞,何时捞到了,何时再回院子里做事。” 莲花眼眸蓦地撑大,这池大,且池水浑浊,底下都是淤泥,东西掉进去如何能找到? 于是再跪不稳,他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泪水几乎盈上眼眶,无助的看向宋青梧。 宋青梧敏锐的察觉了不对,两边都看了一眼,很快就选择了自己比较惹不起的一边,扭着头左看右看有些心虚,就是不看那小厮。 第34章 第 34 章 梧桐苑内,自然不是宋青梧说了算就是孟言初说了算的,因此任那小厮百般求饶,孟言初也不为所动。 宋青梧不说话就是默认,待孟言初说完后便起身,神情有几分尴尬道,“想来该用午膳了,我们先回去?” 孟言初轻轻点头。 两人任那小厮跌坐在地上,谁也没看他一眼,既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并想付诸行动,就要为其负责。 出了后山,孟言初看着前方路,淡声道,“妻主可会觉得侍身太过狠心?” 方才还在胡思乱想那根簪子的宋青梧疑惑回头,“嗯?” “侍身逼他一人去打捞簪子,池水底下淤泥多,怕是难以打捞起。” “哦,原来你是针对他啊,我还在想你不是很讨厌那支簪子吗,怎又要打捞了。” 宋青梧似恍然大悟,接着又问,“你很讨厌方才的小厮?” 孟言初侧着头,“反正不大喜欢,妻主喜欢他吗?” “自然不喜欢,我第一回见他。” “哦,那妻主以后也不许喜欢他。” 孟言初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站在原地不动,直勾勾的盯着宋青梧,宋青梧一顿,忽然伸手摸了摸人脑袋,答应了,“好,不喜欢他。” 闻言,孟言初有些愉悦,这才随着她回了前院,午饭都多吃了半碗,喝药的时候也乖乖的,吃一颗蜜饯就一口药,喝的干干净净。 他乖巧听话不作不闹,宋青梧就很高兴,甚至会无端觉得他可爱,真想捏捏这人腰间,瞧瞧有没有被自己养出软乎乎的肉来。 但又怕突然这样,有些轻浮,虽她是妻主,但两人毕竟有名无实。 只是没想到,摸摸人家的机会来的这样快。 是夜,因为明日要去那什么书院,宋青梧是坚决不愿看书的,毕竟进了书院她想看多少书就有多少。 她现在就是坐在外头数星星,也不要看书。 一开始,孟言初也在外面坐着,后来,深夜寒冷,她一碰孟言初的手,就跟冰块儿似的,于是又把人赶回屋里,那人扭扭捏捏的叫她也回去,可明日就要失去自由身了,她怎么肯回去? 自然只有孟言初一人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而宋青梧,又在院中看了会儿星星,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想着孟言初应是已经睡了,听小厮说,明日卯时便要喊她起来,这她如何受得住,也不敢熬太晚,时辰差不多,便去了隔间,先沐浴后洗漱,然后准备回屋睡觉。 本想着孟言初定已睡了,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进去。 然,刚越过屏风,便看见了自己被窝里,坐着一只着里衣,睡眼朦胧的小夫郎。 她一愣,走过去,与那人对上视线,见他困的点了点头,于是挑眉问,“怎还没睡?” 孟言初看见她,便觉得更困了,可手脚冰凉,自己睡会很不舒服,所以他想等她回来一起睡。 “在等你。” 他直言,宋青梧便一愣,还从未有人等她一起睡过觉。 反应过来后轻笑出声,“那可让你久等了,我在外面多玩了会儿。” “不久。” 孟言初头搁在膝盖上,睡眼朦胧,但努力支撑着不睡过去,只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困顿的厉害。 看着挺可爱。 宋青梧没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他的头,毛茸茸的,孟言初睁着眼睛看她摸,半晌没有说话。 “在我这睡?” “嗯,早上说好的。” 他声音不同以往带了几分冷淡,反而有些软软的,一双眼睛常年水润,直愣愣的看着一个人,便是十足的惹人怜爱。 宋青梧想起来,她今早同人说,叫他以后都同她一起睡,没想到他接受的这么好,竟自己就钻进了她的被子。 “嗯,那早些休息吧。” 孟言初闻言,往里面坐了坐,想给宋青梧留些位置。 立在床前的人也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没有她在,这被子果然冷冰冰的。 小心翼翼将被角掖好,她躺下,孟言初也躺在,就躺在她不远处,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传递什么。 但信号一到宋青梧这就接受失败了,宋青梧压根没感觉出来对方有什么意思,躺下了便同人道晚安,然后翻转了身子,背对着他睡,嗯,背对着。 方才还有许多困意马上就要睡着的孟言初顿时瞪大眼睛,困意都消散了一半! 他不敢置信,一女一男同睡一个被窝,宋青梧竟背对着他睡,只给他留一个冷冰冰的后背! “你!” 孟言初愤怒出声,恰好宋青梧还睡不着,听着这个声音便回头,疑惑着问,“嗯?我怎么了。” 当着人的面,孟言初又说不出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这样的话,只能恨恨咬牙,侧过头不搭理她。 宋青梧不明所以,但看孟言初又不高兴,还不说话还发脾气,也不大喜欢他时常这样,声音遂冷了些下来,“你若不说,我便睡了。” 孟言初更气,拉着人的手臂任性道,“你不许睡!” 宋青梧狠狠冷下脸,“为什么不许睡,你突然跟我生气,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不许我睡觉,天底下没这样的规矩。” 孟言初两只手都拉着她,看她冷脸,心里又气又慌,气的是她分明对他这么好,哄了他这么多次,为什么偏这次要冷脸还这么凶的对他?慌的是宋青梧冷脸了,她不高兴了。 宋青梧见孟言初就抿唇拉着她,也不说话,正欲用力把手扯回来,继续睡觉,就听见那人着急,却轻若蚊蝇的声音,“太冷了。” 她一时没听清,皱着眉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孟言初怕自己不说话,她又要生气,于是更急的拉着她说,“我冷,我太冷了。” “跟我睡一起还冷?” 宋青梧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这人手背,疑惑道,“暖的啊,你哪冷?” “刚刚被你捂热的,别的地方都冷,不信你摸摸。” 孟言初挺着脖子把自己单薄清瘦的身体送出去,脸上少了几分清冷,多了点傻气。 傻的厉害。 宋青梧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肩膀,又得寸进尺揉上那张清俊绝艳的脸,揉的脸变形,方才想,果然透着些微凉意。 她无奈了,“你怎么这么凉。” 孟言初用被子半遮着脸,躲在被子里小声应,“嗯。”“那该怎么办,你加件衣服睡?” 宋青梧再次说出了让人不喜欢的话,气的孟言初又去瞪她,“我不要加衣服。” “别任性,风寒加重了有你好受的。” 这女子皱着眉不悦,看起来浑然不解风情,不直说,她是不会明白的,孟言初突然有了这个感觉。 脸颊有些红,隐在昏暗的房间里,谁也看不清,他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气呼呼的说,“昨夜就挺暖的,你不能跟昨夜一样吗?” 刚说完,红色已经蔓延到了孟言初的耳朵,脖子,将他半个人都染红了,突如其来的羞耻淹没了他,哪有男子会同妻主说这般的话,主动让妻主抱着自己,如此放浪,向来是青楼小倌儿的做派,他猛然转过身,羞耻到快要哭出来,也不敢再看她,怕她也觉得自己放浪。 然,没一会儿,腰间突然附上一只手。 暖乎乎的身子凑近他,紧贴在他后背。 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无奈,“想我抱着你睡,直说便是,这也值得你生气?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倒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自会给你。” 孟言初红着脸,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听着身后一句句传来,世间最动听的话语。 “你啊,一生气就不爱说话,这毛病太差了,尽早改过来,每次问你为什么生气,你还不理人的时候,我也特别不想理你。” 孟言初身子一僵。 在心里委屈的想,不,这不是世间最动听的话,这是世间最伤人,最恶毒的话qaq,她怎么能说不想理我呢。 “但是如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起码可以对症下药的去哄你,是不是?” 身后人声音依旧温柔,不见方才要转身睡觉时的冷淡,让孟言初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带着鼻音,“嗯。” “那你乖点,明天我不在家,你也别忘了喝药,饭也多吃点,嗯?” “嗯。” 他又应,这时候就显得十分乖巧听话。 宋青梧满意了,抱着人的手紧了紧,安抚道,“好了,睡觉吧,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她把人勒在怀里,正欲睡觉,孟言初动了动,轻声说,“那我想翻个身睡觉,可以吗?” 这么俊俏的小少年,如果长了嘴,那就更讨人喜欢了。 宋青梧喜欢他直白的表示自己想做什么,不喜欢猜来猜去,虽然心里很想哄哄他,想叫这个几乎没被原著疼爱过的少年开心一些,但到底也会累。 “嗯,翻吧。” 得到应允,孟言初在被窝底下的身子微动,很小心的转了个圈,正面落进宋青梧怀里,细腻的手臂去揽她的腰。 又像昨晚一样,头在她怀里拱啊拱,直至找到一个舒适,柔软的位置,才安心的依靠在上面,徒留宋青梧浑身僵硬。 如果这不是在女尊朝代,她必定要跳起来大喊流氓! 哪,哪有人睡觉要枕着这的? 宋青梧面色复杂的看着怀里,胸口上,似乎一脸天真依赖看着她的孟言初,嘴唇蠕动几下,半晌,还是没说出话来,最后只得摇摇头,把人揽着腰抱紧了,“罢了,睡吧。” 腰间只有一点肉,纤细柔软,宋青梧摸了两把,仍觉自己这个饲养员当的不是很到位。 于是刻意叮嘱,“明日即使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不许吃的少或者不吃,知道吗?” 孟言初趴进人温暖的怀里时,就已经昏昏欲睡了,此时迷迷糊糊回了一句好,头一点,彻底睡的人事不知。 宋青梧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揽着他的后背,男子的骨头也是软的,摸起来十分舒坦。 没一会儿,屋里彻底没了动静。 第二日, 一大早便有小厮鱼贯而入,先叫醒了宋青梧。 宋青梧醒时尚有些茫然,似不知事般看着满屋子人,直到唤她的央儿开口,“小姐怕是忘了今日要去白云书院,外头马车已备好,只等小姐梳好妆,用好早膳,便可出发。” 宋青梧:…… 我谢谢你们啊。 她神色疲惫的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们别看着。” “是。” 小厮们知道自家小姐的规矩,素来不喜旁人为她穿衣,也不喜有人看着。 因此纷纷顺从的围在屏风后面,等主子换好衣裳出来。 宋青梧看向怀里安静睡着的夫郎,心下无奈,这人倒是睡的比谁都熟。 她也不欲吵他,自己小心翼翼的起了床,将人留在床上,还细心的塞了个枕头给他抱。 免得他睡不安稳。 不用上学是件幸福的事,就该多睡会儿。 她心里想道,自己去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就由着人梳妆去了。 因是去学院上课,第一日小厮们也不敢弄的太张扬,便只用了几根花样简约但做工精致的钗子,配了品相十分好的和田玉耳坠,长裙穿的是浅绿色的,领口绣了各色繁复的花朵,袖口颜色加深,也绣着复杂精致的花纹,腰间配一只不规则四方形坠流苏的香囊,看着简单,浑身上下加起来却价值不菲。 早膳只草草吃了几口包子,她便令丫鬟带上她的书册,要远去书院。 一想到以后又要过上天天上学的日子,她就心如刀绞,什么也吃不下了。 待宋青梧走后,孟言初懵懵然醒来,竟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抱着的,是个枕头,身上还有些发冷,叫来小厮一问,才得知妻主早已起身去了书院,而他连送也未曾送上,家主请来教导他礼仪的师傅亦在外头等候他。 他且一出去,就让那师傅训了一顿,说他起的比妻主都晚,非男子典范,更难当宋家少夫人,训的他脸色愈冷。 宋青梧去见完父亲,手里拿了一柄画着柳条儿的扇子出现在门口,随意的挥了挥,只当个装饰品,这边正要上马车,却不防被身后人叫住,再回头,是小说里死的也很早的宋隐,出场即死亡。 听说宋隐曾经轻浮过孟言初,还有那次她因宋隐摔了,宋隐竟然还笑,这些都叫宋青梧对她印象不佳 看见她后顿时收敛了神色,变得有些冷淡,“是二妹妹啊,有事吗?” 宋隐嘴角笑意一僵,心里也厌恶宋青梧,却不得不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长姐,今年四妹也上学了,我与三妹四妹同坐一辆马车,未免有些挤,就想,能否与长姐同坐,长姐的马车素来是姐妹中最大的,多我一人想必也不会显得拥挤。” 还有两个妹妹?没想到啊……她娘这么牛,老公多就是厉害。 宋青梧心里摇头,不过她只要一个就够了,但凡多一个都哄不过来。 头都要大了。 虽理由听着很充分,然宋青梧依旧不想跟宋隐同乘,她心里隐隐排斥宋隐,受原著影响,她觉得宋隐不是什么好人。 “你既说你们的马车太挤,便让三妹四妹坐我的马车吧,你一人一辆马车,可够了?” 她比宋隐高些,便有些低下眸子去睨了她一眼,居高临下的感觉。 宋隐神色一僵,笑意便勉强起来,“三妹四妹起的晚,恐耽误了长姐行程,况且,我想的是两人一辆马车便好,我若一人独坐,也未免有些无聊。” “三个人一辆你嫌挤,现在都让你一个人坐一辆了,你还不满意?” 她用一种你怎么屁事这么多的眼神去看宋隐,把宋隐都给整无语了。 宋隐几乎笑不出来,“长姐……”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不乐意跟你一起坐。” …… 这下她别说是笑了,没冷下脸来就算修养好。 从前宋青梧虽对她态度也不好,多有打骂,但在其他姐妹里,她仍算是跟宋青梧关系不错的,甚至因此得到了很多好处。 上回害对方扭伤了脚,他特意负荆请罪,本以为以宋青梧的脾气,打她一顿出出气,便好了,她还能借机卖惨。 可谁知道,宋青梧没打她,这口气也没出出去,反倒像是彻底厌了她。 宋隐脸白了白,还想说些什么,宋青梧却先开口了。 她吩咐身边小厮,“去看看三小姐四小姐怎么还没出来,催一催。” 她们迟到可以,但她,钮祜禄·青梧,可是从来不迟到的! 大抵是原主在府中实在太有威望,没一会儿,府里两个妹妹便带着小厮一瘸一拐的跑出来了,见到宋青梧后还差点腿一软跪地上。 自认和蔼可亲的宋青梧:…… “今日不是要上课吗,怎起的这般晚?” 宋窈宋照颤着腿也颤着嘴一个接一个的说,“我昨日与人赛马,被摔伤了腿,故走的慢些。” “我,我也是。” “你们俩一起赛马摔的腿?” 宋青梧咋这么不信呢,什么马这么垃圾,宋府人运气这么差?摔个跤还两个人一起? 宋窈见长姐不信,语气便有些着急,“是真的,我,我跟宋照同骑一只马,一起摔的!” 宋青梧:…… 还真运气这么差。 她挑了挑眉,“受伤还要去上课?” 要换成是她,巴不得用伤来请个几日假,休息休息。 宋窕显然比宋照活泼能说些,什么话都由她回,只见她捏着拳头道,“我身为女子,最大的愿望便是考取功名,为国效力!即使受再重的伤也不会退缩!” 说完后看了眼宋青梧积威甚重的脸,忙打了个哆嗦,小声说,“但如果长姐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宋青梧:…… 感情我比再重的伤还吓人? 宋隐在一旁插不进话,艰难笑着,听宋窕说完这一句,才像是找到了话头,突然温声道,“三妹莫要再说这些,若被旁人听见了,只怕又要以此笑话你,你若真心想考取功名,可得好生努力才是。” 这话听着就叫人不舒服,宋青梧皱了皱眉,见面前明显还有些稚嫩的少女也失落的低头,还是觉得对年轻人应该多加鼓励,她抬手,像摸孟言初那样,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淡然的鼓励道,“既然想,就放开手去做,即使失败了,也有宋家给你兜底,你是宋家的女儿,不必怕什么。” 这一番话可算说的宋窕眼泪汪汪,感动地看着宋青梧,宋照眼睛也亮了亮。 她不想再在府门口吹冷风,于是说完便道,“走吧,你们今日坐我的马车,别迟到了。” “嗯嗯,好!谢谢长姐。” 三人一道上了马车,徒留宋隐一人在车外,嫉妒的面容扭曲,她自幼听的一直都是,必须要考取功名,必须要入朝为官,宋家日后都是宋青梧的,若不考取功名,不能给宋家带来助力,家族便会彻底遗弃她。 可刚刚宋青梧说什么? 她说宋家会给宋窈兜底,凭什么,她不努力,就会被宋家舍弃,宋窕却莫名能得到庇护,明明她更优秀不是吗? 马车里,宋青梧随口问了问两人的成绩后,沉默了,因为她发现,宋隐可能是宋家人里成绩最好的一个。 宋隐凭自己的能力考入甲字班,而宋窕宋照,一个丙子班,一个丁字班,怪不得宋窕的话会被人嘲笑,这就好比,在现代一个排名中后的人大放厥词说自己要考清华北大一样。 但出于对妹妹幼小心灵的爱护,见两人都因她沉默,而羞愧的低下头后,宋青梧勉强笑了笑,“没事,现在的成绩代表不了以后,只要你有这个愿望,向之努力,总有一天会心想事成的。” 宋窈眼睛亮了亮。 一脸感动的泪眼汪汪道,“长姐,你人真好,你是第二个觉得我能考取功名的,呜呜呜我会记住你们的。” “那第一个是谁?” “是宋照。” 女子声音仍有些嫩,软软道。 宋照被提起,也向着宋青梧羞涩的笑了笑,然后低着头不说话,她向来沉默寡言。 宋青梧跟两个小姑娘聊天,竟也觉得心情不错。 小厮早沏了茶放在马车里,她随手捏起一杯喝,随意聊天,“那你们是一母同胞吗?” 话刚出口,她就想给自己个嘴巴,呸呸呸,什么一母同胞,这什么社会。 她僵笑着试图找补,“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同一个母亲,那父亲也是同一个吗?” 所幸两个小姑娘没有察觉,宋窈甚至很认真的抿着唇纠正,“长姐,那是一父同胞。” “哦,哦,一样,反正意思对了就行。” 宋窈的眼神仿佛在说,长姐你学识真差,还不如我。 宋青梧自闭了,被一个妹妹嘲笑。 “不是的长姐,我跟宋照不是一个父亲,宋照的父亲是李小父,我的父亲是秋小父,您忘记了吗?” 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又有些小心翼翼,可见原主有多吓人。 宋青梧叹了口气,装出悲伤的样子,“我自从那日伤了头之后,有些事情便时常会忘,你们体谅我一下。” 宋窈宋照对视一眼,宋窈忙点头,“没事没事的,我们知道长姐前些日子受伤了。” 小姑娘抿着唇笑,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的齐胸襦裙,白皙锁骨隐约可见,也很玉雪漂亮。 宋照轻轻点头,“嗯,我也知道。” 真乖,宋青梧给了她们一人一块梧桐苑小厨房新做出的糕点,做奖励,两个人又十分有礼貌的道谢,可见教养是不错。 宋府发生的事自然逃不过宋以宁的耳朵,她刚今日在府中办公,听丫鬟说了府外发生的事,待听到宋青梧竟带着宋窈宋照一起上了马车,徒留宋隐一人时挑了挑眉,“宋隐大抵是心思走歪了,若不然,梧儿也不会这般对她,梧儿虽纨绔,心肠却是好的。” 老母亲滤镜愣是给宋青梧加了好几层。 这可是她同自己爱夫唯一的女儿,又是长女,与旁人自然不同。 宋以宁想着,这个二女儿,确实该再敲打敲打了,免得总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白云书院,落于十分僻静的地方,占地面积十分大,此时院门口已有来往的马车,互送小姐公子入学,那些下马车的贵门小姐,却都在看见宋府的马车后停顿了一下。 宋家底蕴深厚,绝不是说说而已。 就连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看起来也十分华贵。 只是她们不知,整个宋府,其他人都奉行低调的原则,唯有宋青梧一人,张扬万分,什么都要最好最贵的,看起来便叫人眼前一亮,也因此总有人传宋家底蕴厚。 待宋青梧下车后,亦听见了耳边的窃窃私语,没多搭理,原主那样的身份,伤的又轰轰烈烈,这些人讨论她再正常不过,只一双藏在发丝里的耳朵偷偷有些红。 可见其主人实际上很不习惯这般的注视。 直到宋窈宋照也下了马车,一个丫鬟先将马车赶回去,另有丫鬟抱着许多书随她们进去,这便是书童了,嗯,书童就是春芽,宋青梧也懒得另外选人。 宋窈宋照犹豫着跟宋青梧辞行,“长姐,我们上课的地方在那边,那我们先走了。” 到底年纪轻,甲乙丙丁四个班级都有好几个分班,不同年纪的人在不同班级里。 但宋青梧没让她们走,她笑着,“那天字班在哪,我不认路,你们带我走一遭?” 宋窈宋照都是好孩子,从小被教育乐于助人,闻言立马点头,带着宋青梧往天字班走。 旁边有几个眼熟的人,应是原主认识的,但宋青梧同她们并不相识,于是也没有打招呼。 只是目不斜视的跟着自家两个妹妹走。 那群女人见状就凑在一起惊叹道,“奇怪了,宋青梧今天怎么不理我们。” “对啊对啊,也没理我,我跟她打招呼呢,她就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都没叫我。” “那这也太过分了,她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宋家的嫡女,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你可别说了,我听说宋家把柳家的柳桐都送进官府了,现在还在还下不了床呢。” “天哪真的假的,柳桐,那也是柳家的嫡女吧,而且柳都督就比宋都督低一级啊。” “你懂什么,我娘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宋大都督看着只比柳中都督高一级,地位可不一样,只要有理由,便是要直接打杀了柳桐都行,这还是大都督手下留情了。” 其他人纷纷惊叹,“真的吗?宋青梧的母亲这么厉害?难怪她那么嚣张。” “你们还不去自己的班,在这聊什么呢?” 才说没一会儿,一个面目古板严肃的女人出现,吓得几人立马站直了,“咳咳,柳老师。” “柳老师好。” “柳老师。” …… “还不快进去,一寸光阴不可轻,你们在这外头浪费了多少光阴知不知道?” “是是是,我们这就进去,这就进去。” 几个女人心虚的弯着腰,互相挥了挥手,赶忙进入学院。 比起其他班的朴素简洁,天字班显然是最奢侈的,不止外院布置的好,里面除了有学堂有花园外,竟还有一个小厨房,据说里面的厨师都是曾经做过御膳的呢,由白云书院花高薪聘请来,午时懒得叫家里小厮送饭的学女便可直接在学院里用膳。 宋青梧听丫鬟说府里是准备午时让小厮来给她送饭的,那她便不用操心别的。 被两个妹妹送到天字班,宋青梧难得说了声谢谢,更吓得两个妹妹忙挥手说不用谢,之前还说腿摔了走不快呢,此时一个跑的比一个快,哪有摔了的样子。 宋青梧见之轻笑。 天字班里走出一个学女来,看见她笑愣了愣,反应过来便喊人,“宋大小姐?好久不见了,你也来这上学?” 宋青梧看向那女子,有些陌生,记忆里似乎也没有,可对方明显认识她。 她不禁在心里偷骂,原主除了那个叫杜晚乔的,真是什么也记不住! 尴尬的笑了笑,宋青梧心虚询问,“你是……” 上官诺:…… “宋大小姐,我是上官家的上官诺,上一回见面该是三个月之前,我还记得宋大小姐,没成想宋大小姐已经把我忘了。” 这人低头似有些失落。 宋青梧一愣,下意识反驳,“谁说的,我怎么能忘了上官小姐呢,上官小姐近来可好?” 上官诺听闻未曾被忘记,又有些高兴,她穿一身白衣,模样温和清润,“我近来自是好的,倒是宋大小姐,听闻你伤了脑袋,现下可大好了吗?” “额,已然大好了,否则也不能来书院上学。” “那便好,诺在家中也很担忧宋大小姐。” 这自然是场面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宋青梧尴尬的看了看别处,转移话题道,“你别喊我宋大小姐了,如今既来上课,我们只是书院的学女罢了,你叫我名字即可。” “那……我听闻宋小姐年长诺几月,诺便唤你一声青梧姐姐可好?” “也行,都行。” “那青梧姐姐只管叫我一声上官,旁人都如此唤我。” “嗯,好。” 宋青梧感觉两人站在外面也怪尴尬的,说了两句便提出进去坐会儿。 满室书香的屋里,宋青梧刚一进去,所有女人齐刷刷看向她,有皱眉的,亦有直接拉下脸的,当然也有神色淡淡不大在意的。 宋青梧没管她们,问了上官诺,得知中间那个空位是她的,便叫丫鬟背着书箱坐过去。 她起得早,但路上耽搁的也有,于是刚坐下,老师便来了。 有些小姐,一看老师来了就开始打瞌睡,没一会儿真睡着了。 老师对其淡淡扫了眼,过了会儿挑出个问题提问,随手点到了正睡觉的同窗。 那人迷迷糊糊醒来,自答不出来,于是立刻被罚去后面站着。 宋青梧感叹,原来古代答不出问题也是要被罚站的。 她安静听课,那老师走到她身旁时尚有些诧异,听说这小姐顽劣,上课时不是逃课便是睡觉,曾气走了好几个她的好友,偏身份又高,众人奈何她不得,本以为自己教她也要受些苦累,没成想,今日听的倒是认真,只希望以后一直如此才好。 “那这题便由宋青梧来答吧。” 宋青梧正在认真听课,被忽然提到,下意识便站了起来,其他人嘴角抽了抽,直到台上的老师说,“坐着答便好。” 其他班的学生自然是要站着答题的,只天字班学女一个个身世不凡,平时都是坐着答题的,但宋青梧下意识站起,还是叫老师对她有了个礼貌尊重师长的评价。 宋青梧回想一遍老师的问题,“巾帼论是出自谁手所书。” 然后瞥了眼自己摆在书箱里的第一本书,巾帼论,昨日她看的便是这本。 于是清了清嗓子,回道,“老师,巾帼论乃师仪小姐所作。” 台上的老师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素有纨绔之名的人竟然能答出来,旁边其她学女更加震惊,“卧槽,宋青梧你改性了?” 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声音还不小,老师黑了脸,“能答出来,可见你在家中也未曾懈怠,仍日日读书,其他人也该向她学习才是。” 那些其他人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连宋青梧这种身份都在家好好学习,她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被夸了,宋青梧有些飘飘然,她一开始以为在书院读书,该是很古板无聊的,且她是现代人,恐怕听不懂,一定会成为老师的反面教材。 结果没想到古代教的还是挺简单的,虽有些时候真的听不懂,但多听几遍,也就懂了,不全是文言文,老师教时时常说白话,且……她母亲说全扬州城只她学识最差,她昨日一直是当真的,结果今日一看,分明不是这般,学识比她差的大有人在啊!她高低能混个中下呢,好几个人都比她差,每回老师提问都答不出来,她还能答几个的! 不再被封在大宅里,多出来走走,宋青梧心情也好了许多,回去的路上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宋府的马车早等在了外面,宋青梧一边踩着脚踏上马车,一边吩咐,“等等三小姐和四小姐,叫她们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是,大小姐。” 她不喜欢宋隐,总觉得宋隐不是啥好人,也因此不放心两个看起来苗儿还不错的妹妹同宋隐待在一起,担心会被教坏,干脆便带在自己身边,反正她们也乖巧,不似孟言初一般折腾人。 于是当宋隐出来,发现马车里空无一人,得知宋窈宋照皆被宋青梧带走后,气的差点维持不住表面温和的笑。 宋青梧,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刚一到家,与两位妹妹分开,还没走上回苑的小路,宋青梧就被叫去了宋父院子。 宋母也“恰好”在,两人轮番问她今日在书院如何,得知过得还不错,也没有跟人打架后,两位大家长皆松了口气。 宋以宁更是觉得欣慰,“你懂事便好。” 宋父也在一边笑着,同宋青梧说起了她院子里的夫郎。 “我与你母亲,专门请了宫里出来的教习公公来教你夫郎规矩。” 宋青梧眉心一皱,正要不高兴,却又听着说,“没成想你夫郎小门小户的出身,规矩学的倒是不差,也有天分,教了一日后,教习公公都说同宫里的贵人们没什么差别,这夫郎啊,爹算是给你选对了。” 宋父更加欣慰,正夫只能有一位,若是品行不好规矩教不出来,也无法轻易休弃,否则对宋青梧的名声也会有些影响,自家女儿本就名声不好。 且孟言初算是有福之人,嫁进来第一日,梧儿就醒了,单是这一层,她们也只会多请几个人教教他,而不是休了他。 没想到老公还被夸了,宋青梧有些与有荣焉,拜别母亲父亲,飞快回梧桐苑看夫郎去了。 然而,她没从家里得到一个守礼温柔的夫郎,反而得到了一个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夫郎,站在教习师傅身前,遥遥望向她。 仿佛有人趁她不在,跑过来欺负了他似的。 第35章 第 35 章 宋青梧在原地顿了顿,便听见教习师傅的训斥声,“少夫人,您身为正夫,不该如此做派,我已经说过了,正夫应端庄贤惠,喜怒不形于色,才能撑起您的身份,刚才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为何突然又这样?您对我用这种眼神也没用,我不是女子,不会被少夫人迷惑。” 那教习师傅不停的说,孟言初偏头,眼尾下垂,露出一丝不耐,真吵,真想缝了他的嘴。 “言初。” 宋青梧见这教习师傅果真严厉,说的话也丝毫不温和,难免皱眉有些不悦。 不是说只教礼仪吗,那她夫郎怎么看她,是妻夫间的事,他也要说两句? 孟言初听见宋青梧的声音,又抬起头看过去,只是薄唇轻抿,柳眉微憷,看起来不大高兴,有点委屈。 教习师傅往后看,这才看见了宋青梧,忙俯身行礼,“宋大小姐回来了,奴是少夫人的教习师傅。” 宋青梧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走到孟言初身前,轻声道,“我回来了。” 孟言初佯装矜持的点了点头,并十分守礼道,“侍身去为妻主沏茶。” 教习师傅所说,妻主刚回家,身为正夫,一定要亲手为妻主泡一壶茶,解乏。 他从前于宫中学过礼仪,但学的并不是正夫之礼,只是些普通的规矩,也没人教过他为人正夫应该如何,他下意识便想按着教习师傅说的做。 然而宋青梧却不喜欢孟言初这板板正正的模样,皱着眉打断,“你我妻夫,不必守太多规矩,看着都疏远了。” 教习师傅见她不满,连忙在一旁说,“小姐,礼不可废。” 但宋青梧压根听不进去,她揉着孟言初软乎乎的脖子,说道,“在我的院子里,全部都要听我的。” 孟言初低着头不说话,脸颊有些鼓鼓的,一看就是受了什么委屈,宋青梧又看了教习师傅一眼,抬手轻抚孟言初的后背,声音愈加温柔,带着几分哄人的意思,“我不在时可有人欺负你?若有,你告诉我便可,我站在你这边。” 她总说这种好听话,一下子就让孟言初心软的不得了,他也不把那教习师傅放在眼里,只是平日里不想惹麻烦罢了,宋青梧说的话,就好像她是他的靠山一样。 孟言初有些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薄红的唇紧抿,一下子跟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宋青梧脸色瞬间冷下来。 想到教习师傅的严厉,转而将孟言初挡在身后便道,“今日劳烦师傅了,只是我夫郎身娇体贵,受不得苦累,我曾说过有我在他也不必受什么苦累,所以希望日后师傅能对我夫郎宽容些,他规矩学的好不好,我并不在意,我只在意他有没有累着,有没有不高兴。” 一番话说的教习师傅震惊好几回,嘴巴都差点合不上了,半晌才不敢置信的说,“可,可这本就是世家正夫该学的礼仪啊,每家正夫都要学的!”怎就他不学?宋大小姐难道不怕一个小门小户的男子出去不懂规矩,丢了宋家的脸面吗? 但这些宋青梧真的不管,听后反而黑了脸,“别人家的规矩与我无关,我家夫郎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很满意,您教时也不必太过苛责,母亲父亲那自有我去说,师傅明白吗。” “这,这……奴明白。”教习师傅低眉垂目的弯着腰弓着背。 他倒是想不明白,但毕竟是宋家嫡女亲自说的,宋都督会给他这个宫里出来的下人一个面子,整个扬州城最纨绔的宋大小姐可不会,他只得答应,不敢同其争论。 “那师傅便先下去吧,我同我夫郎还有些话想说。” “是,奴才先行告退。” 那师傅显然自身规矩也学的很好,举手投足间十分自然,一直半低着头不敢直视主子,告退时也低着腰背走。 周围小厮早上便在猜测会有这一遭,小姐素来宠溺少夫人,怎会叫少夫人给一下人欺负? 那宫里来的教习师傅也十分拿乔,一来便说下人懒散,责怪少夫人连区区几个下人都管不好,说自己在宫里要管多少奴才,每一个都井井有条,贵君都夸赞过。 大抵是管的奴才多了,便忘了自己也是个奴才,竟敢同少夫人攀比起来,小姐有多宠爱少夫人啊,天天哄着疼着的,若少夫人同小姐稍微哭诉一下,这宫里来的教习师傅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果不然,少夫人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姐已然不高兴起来。 “走,回房,我同他说过了,他日后不敢欺负你。” 宋青梧正欲去拉孟言初的手,却猛的被躲开,她一愣,以为孟言初还在不高兴了呢,然他只是有些小心的将右手递过去,抿了抿唇道,“那只手还在疼,牵这只。” 这话含金量太大,宋青梧霎时变了脸色,伸手就去抓孟言初的左手手腕,只看见上面条条红楞,还有些肿,操,真给人打人了。 谁打的? 那个新来的教习师傅? 那教习师傅怎么敢,他怎么敢!!! 不用旁人说什么,宋青梧自己就气的浑身发抖。 说出的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巴里蹦出来一样,“来人,还不快去拿药膏给少夫人上药!” 旁边的连儿闻言忙跑去拿药膏,宋青梧拉着孟言初回了房,全程冷脸,等进了屋后才凶巴巴的说,“你平时对我如此嚣张,对上旁人就伸手任打了?不是说了我会护着你吗,你怕什么,凭什么给他打?他要打你你不会反抗吗?你叫丫鬟打回去啊!在我们自己的院子里都能给人打了,你说你笨不笨?” 孟言初抿唇低头,眼睫轻颤,神色委屈又可怜,心里却暖乎乎的,小绿苗在欢快的扭动,在飞速的长大,然后伸出纤细白嫩的指尖,攥住人家衣角就不松手了。 宋青梧说了他半晌,见他也不回话,只会拉着她的衣服叫她别生气。 这能不生气? 这怎么能不生气! 她老公,在她不在的时候,给人打了,还是在她家打的! 他爹的。 火气上来了就下不去。 小厮连儿拿着一方药膏进来,跪地行了礼,宋青梧摆摆手叫他赶紧给孟言初上药,上到一半了,又忍不住生气的踹了凳子,“你平时天天跟我生气,怎么哄都哄不好,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怎么就给别人欺负了去?你欺负我,别人欺负你是吧?” 孟言初抿唇不说话,低着头任由她骂,见她骂停了,才敢又伸手去拉拉她,声音极小,“妻主,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我生你什么气,要生也是生那个教习师傅的气,气死我了,等下我就去找母亲让他明天不用来了。” 宋青梧愤愤不平。 轻软的药膏涂在手上,缓解了本就没多少的刺痛,他似很善解人意,像个贤惠正夫般,唇角微勾,温柔得体,“无事的妻主,是侍身起晚了才受的罚,妻主不必为了侍身再去惹母亲不高兴。” 宋青梧:…… 她无语道,“你正常点,别学那些规矩,出门装装样子就行,在自己家不用这样,这样端着多累啊,我喜欢你以前那样。” 孟言初闻言,眼睛又亮了亮,她喜欢我以前那样。 宋青梧说完,又在一边生闷气,“本就是我不叫你起的,你又不用请安,起这么早做什么,他管的倒是多。” 连儿在一旁替孟言初上药,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见孟言初低头不说话,也没有要继续诉苦的意思,他忽然愤愤不平的出声,“奴本不该多嘴,但有一事真让奴心里气愤不已,还请小姐给少夫人做主!” 他本就讨好少夫人多时,这时候自然要替少夫人出一出头的,况且那教习师傅管的忒多,不仅要教少夫人规矩,连他们也不曾放过,无时无刻不在暗讽他们没规没矩,让人心中堵着一口气。 宋青梧眉心越皱越紧,恨不得把今日她不在,院中发生的事都做成录像放一遍,但到底技术不支持,只能问那小厮,“你只管说,还有什么事!” 她倒要看看,短短一日,那教习师傅还能做出什么来! 得了应允,连儿便愤愤不平的描述起来,“今早少夫人起来,那教习师傅等了少夫人很久,后来不仅以此为由责打了少夫人十下手板,还说时间紧凑,怕来不及学规矩,不允少夫人用早膳,少夫人每餐都得多用些,还要吃药膳,这可是您吩咐的,那教习师傅竟然全不放在眼里,只顾着叫少夫人同他学规矩,一个做不对便要出言讥讽,小姐定要为少夫人做主啊!” 宋青梧震惊了,半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他不给你吃饭??!” 孟言初咬着唇,见她少有的生气,有些瑟瑟,下意识摇头,“没事的,侍身不饿。” “不饿?一晚上都没用东西了,早上怎么会不饿!” 多少得胃病的人,都是因为不吃早餐所致!她平日里辛辛苦苦想将人养的好一点,胖一点,然后就是给他们这么糟蹋的? “妻主……侍身没什么事,你别生气,也别去找母亲的,这本是每个世家正夫都该学的,侍身愿意学。” 宋青梧瞪他,“这时候倒是善解人意,也就敢跟我嚣张一下,遇上旁人怎么就蔫儿了?又是被打又是不给吃饭的!” “午饭用了多少?” 宋青梧接着问,她感觉那个教习师傅十分严苛,午饭怕是…… 果然,话音刚落,连儿便迫不及待回答,“回小姐,教习师傅说男子胃口本就该小一点,才好维持体态纤细轻盈,使得穿衣有样,不可多吃以免撑大了胃,因此少夫人午膳才用了两口银耳羹,一块桂花酥呢。” 宋青梧差点没给气厥过去,瘦成皮包骨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辛辛苦苦一天两碗饭的喂,那教习师傅一来,孟言初一天只吃了两口银耳羹,一块桂花酥?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宋青梧努力抚平内心愤怒,皮笑肉不笑的吩咐连儿,“叫小厨房立刻做了菜端上来,伺候少夫人用膳。” “是,奴这就去。”连儿忙去催菜。 她又看向孟言初,见这人低着头不敢说话,一只手牵着她的一点衣袖,模样可怜又依赖。 宋青梧耐了耐脾气,才有些平稳下来,开口哄他,“先松手,我去找母亲一趟。” 孟言初红润的唇抿了抿,不大情愿,“可是你才刚回来。” “刚回来怎了,我去找一找母亲,很快的,听话。” 孟言初仍有些不愿,“我一日都未见你了,午膳你也不回来用,她们说府里派了小厮每日给你送午膳。” 他还是这样轻声嘟囔,说着自己所思所想来的可爱。 宋青梧撸撸他的头,见他这样可爱,也愿花些心思再多哄一哄。 “等一会儿回来我便陪着你,一个人在府里确实有些无聊,明日下学我给你买些话本子回来看。” 孟言初抿唇,拉着衣袖不放的手,被宋青梧一点一点扯开了,她温和道,“听话。” 于是他只能听话,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她也只好再许下承诺,“很快回来,真的很快。” 宋青梧不知道母亲在哪,直接便去了父亲的院子,结果得知她母亲在章侧夫屋里。 章侧夫就是宋隐的父亲。 宋父询问,“你这般着急寻你母亲,所为何事?” “今日言初的教习师傅,我很不喜欢,希望母亲能辞退他。” 听到宋青梧说不喜欢,宋父皱了皱眉,“那可是宫里出来的师傅,你怎么会不喜欢?” “宫里出来的又如何,女儿听闻宫中规矩甚是森严,可那教习师傅却敢以下犯上责罚主人,看来规矩学的也不怎么样,没的让他教坏了言初。” 宋父闻言一惊,有些迟疑不敢相信,“责罚主人?他罚你夫郎了?” “是,女儿都没罚过言初,更没饿着过言初,他一来便又是责罚又是不许吃饭的,旁人还以为我宋家苛待新夫,连餐饱饭都不给吃呢!” “他怎会这般大胆?” 宋父刚听完女儿说,便猜到那教习师傅为何如此大胆了,不过是觉得孟言初小门小户出身做了宋家的正夫,又听他说不大懂规矩,心里便存了轻视。 只是这个可不能告诉女儿,女儿现下正厌恶那教习师傅,没必要叫女儿连他也记上了,觉得是他磋磨她的正夫,那反倒不好。 宋父又轻声道,“这确实太过了,但他毕竟是宫里出来,你娘请来的,为父也不好说什么,不若明日你再去同你娘说说?” “等不了明日了,爹,章侧夫的院子在哪?” 宋父:…… “你要去找你娘?你娘现在或许不大方便。” 他嘴角抽了抽,女儿还是女儿,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毛毛躁躁的。 宋青梧可等不到宋母方便的时候,直接便说,“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跟娘说,言初还在院子里等我用晚膳呢,得快点。” 这女儿,对夫郎好的让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有些吃味。 被缠的没有办法,他只得派了贴身的小厮屏儿带宋青梧去章侧夫的院子。 那离宋父的院子也不远,走走便到了,此时里头已亮起了灯笼,来往小厮看见屏儿神色倒不是很好,很敷衍的行了个礼,才问,“屏儿哥哥来寻家主的吗,可家主跟我家侧夫已经快歇下了。” 屏儿冷淡严肃道,“你看不见大小姐也在吗,大小姐寻家主有些事情,你进去通报一声。” 那小厮似才看见宋青梧般忙行了个大礼,神色有些慌张的便往回通报去了。 没一会儿,宋母从人家院子里出来,有一男子挽着她的手臂,与她一道出来,应该就是章侧夫了,身旁还跟着着青衣的宋隐。 章侧夫与宋隐皆站定道,“大小姐”“长姐”。 宋母倒没有被打扰的生气,只是有些无奈,“你不是刚回去吗,怎又寻来了。” 宋青梧直言,“女儿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辞退言初的教习师傅罢了。” 宋母顿了顿,这下缓缓皱眉,不确定的问了一遍,“你要辞退教习师傅?为何,他教的不好吗?” “不好。” 宋母:…… “可他是宫中来的,怎会不好?”宋以宁不大相信,觉得八成是自己的女儿任性妄为的毛病又犯了。 宋隐也在一边帮腔,“是啊,长姐,宫中来的教习师傅怎会不好,你就不要任性了。” 母父说自己任性,可以,但宋隐凭什么说她任性?她知道个嘚儿。 宋青梧懒得理她,又说,“反正我不喜欢那个教养师傅,您若不把他换了,明天他进不了我梧桐苑的大门。” 宋母不大高兴,“这教养师傅怎能说换就换,他进来之时已与我们签订了合同,若不教你夫郎,又叫他教谁去?” 章侧夫挽着宋母忽然开口,“可是少夫人同大小姐说了些什么?少夫人不想学规矩吗,听说孟家规矩向来轻,少夫人受不了不愿意,也是有的。” 宋母脸色果然变了些,也觉得是孟言初撺掇宋青梧来的。 他当着宋青梧的面,就要给孟言初上眼药,这谁能忍? 宋青梧迅速冷下脸,“章侧夫,言初学了一日的规矩,连教习师傅都夸好,但我见不得我夫郎劳累,且他是正夫,实不宜被一下人教训,呼来唤去,若他不是母亲请来的教习师傅,我今日定要将他赶出去的。” 宋母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他对你夫郎呼来唤去?” 宋青梧冷笑,“何止,不过是来教些规矩的,却连少夫人都敢打,真将自己当主子了吗?” 宋母没说话,但神色已然有了些不悦。 见状,宋青梧接着说,“若母亲不能辞退他,便叫他来教一教章侧夫规矩吧。” 这话锋转的太快了,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宋隐下意识拒绝,“不行!” 声音震天,宋母看过去。 她忙收了收神色,敛眉垂目道,“我的意思是,我父亲规矩学的并不差,就不需要麻烦教习师傅了。” 宋青梧闻言忽而笑了,“那二妹告诉我,哪一条规矩上写了,一介小侍可以妄议少夫人?” 章侧夫脸白了白,知道宋青梧是听出他刚刚话里的意思了。 可,这大小姐往日分明蠢得很,他即使说的再明显,她也听不出来的啊,这次怎么就…… 宋隐下意识反驳,“可我父亲也是姐夫的庶父,为何不能说他。” 这话一出,章侧夫急得拉宋隐袖子,宋隐这才反应过来,忙去看宋以宁,见对方神色已然变得冷肃,她吓得也白了脸。 若说方才宋母还有些犹豫,现在她便决定了,神色淡淡道,“侧夫果然规矩欠佳,连隐儿也没教好,那明日便让教习师傅来教一教侧夫规矩吧。” 章侧夫白着脸,却没办法,男子身如浮萍,只能依附女人生存,对自己妻主的决定没有质疑权利。 “是,侍身,侍身多谢妻主。” “你可用晚膳了?” 宋母未曾理章侧夫,反而看向宋青梧,宋青梧解决完了事情,又急着要走,家里还有人等呢,回去晚了,一会儿人要闹的。 “没用,这不是正要回院子里用吗,母亲在这里用膳?” 宋青梧保证,她只是随口一问,待对方回了是,她就预备要走的,可谁知,对方说,“不必,去你父亲那用吧,陪你走一段路。” 眼看着那位章侧夫,脸上的笑都提不起来了,宋青梧还是有些歉意的,看了他一眼。 章侧夫咬碎一口银牙,心想,故意的,宋青梧肯定是故意的! 她从前从不管后院中的事,如今为何又管了??? 难道只是因为他说了那孟言初一句? 宋隐也恨的不行,母亲刚要考教她功课,便被宋青梧叫出来了,如今又去了嫡父的院子! 两人只在院门口目送宋以宁和宋青梧离开,接着一道回房间扎小人去了。 “你倒是护着你那夫郎。” 走了一段路,宋以宁忽然说,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显然也没同自己的女儿生气。 宋家嫡庶差距大,侍通买卖,侧夫虽一般不会被买卖,但到底是侧室,只要犯了足够严重的错误,随时可变成通买卖的侍。 在宋以宁眼里,侧室更加不能同她自小教养宠溺长大的亲女比。 宋青梧闻言耸耸肩,“女儿可就这一个夫郎,自然舍不得他被人欺负,好了母亲,父亲的院子在那呢,您快去吧,我得回去用膳了。” “不留下来跟你父亲一块儿吃点?” “不了不了,言初等着我呢。” 宋以宁摇摇头,嘴角微勾,带着清浅的笑意进了院子。 从前不着调的长女,如今终于也明白了何为责任,知道护着夫郎了。 宋青梧回到院子时,本就微暗的天色更暗,院子里都打了灯笼。 她几步走进去,小厮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星,“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少夫人非要等您回来一起用膳,到现在也没吃呢。” 宋青梧皱了皱眉,“不是让你们伺候他用膳吗?” 小厮一脸的冤枉,“奴倒是想伺候少夫人用膳,但少夫人想等您回来一起吃。” “这有什么好等的。” 宋青梧人没进去,声音先到了,坐在桌前的孟言初便有些高兴的起身迎了出去,“妻主。” 他声音清冷中带着软糯,清冷是其他人听见的,软糯是只宋青梧一人听出来的。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孟言初,然后当着众小厮的面摸了摸他的肚子,“都快饿扁了,还敢不吃饭,等我做什么,万一我在那与母亲她们一道用了呢?” 孟言初一边脸红一边摇头肯定道,“妻主不会的,妻主答应了侍身会早点回来的。” “啧,真笨。” 宋青梧嫌弃。 孟言初却有些许不高兴,仰着白嫩修长的脖颈瞪人,“侍身哪里笨了,妻主又胡说。” 一边安排人把菜拿去热一下,宋青梧把孟言初拉到了凳子上坐着,“我走前是不是叫人伺候你用膳?非要饿着肚子等我还不笨?” 她语气虽然很嫌弃,但话里的关心做不得假,孟言初心尖更软,绿苗儿像被施了肥似的吭哧吭哧长,长成了小树的模样。 “侍身想跟妻主一起吃,午膳时没有妻主,侍身自己也吃不下东西。” “哟,感情我不看着就不吃饭,那要是从哪天开始我不在了,你岂不是会饿死?” 孟言初原本乖顺的听宋青梧说话,听到后面时脸色骤然一冷,声音也跟着沉下来,“妻主说什么胡话,除非妻主休了侍身,否则妻主怎会不在?” “还是说,妻主想娶小侍入门,日后就只去小侍屋里,不来侍身这儿了?” 越说他脸色越冷,像是宋青梧已经娶了旁人似的,薄唇紧抿,原本放在膝上,白皙修长的手,也紧攥成拳,眼神冷然,小厮刚端着热好的菜进来,便被吓得险些洒了菜,颤颤巍巍的将菜放到桌上,又颤颤巍巍的退下。 宋青梧轻笑出声,有些无奈的将孟言初攥成拳头的手一点点分开,想哄他扭头,偏他气到不愿搭理她。 这才开口,“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不是说了不娶小侍吗,光有你一个还不够?我一天三顿的哄你,但凡再多一个都吃不消了,你可饶了我吧。” 孟言初抿唇,神色依旧没有好转,反而冷冰冰的质问,“那若是新来的小侍比我乖巧比我听话,还不用你哄,你就会娶他吗?!” 宋青梧:…… “你可真是我的祖宗。” 她正欲说些什么皮一下,却窥见男子眼底深切的不安,薄唇紧抿,眼尾有些红,她恐再开玩笑下去,这人就要哭出声来了,于是宋青梧摇头,认真道,“不娶不娶,只你就够了,一句玩笑话而已,你怎能想这么多,真的不娶,上回就告诉过你了,不娶的,你一日未吃什么东西了,先喝口汤垫垫,以后午时我便是不在,你也需得好生用膳,不可任性,若叫我回来听见你用的少了,看我怎么罚你。”转移话题中…… 然孟言初对罚什么的完全不上心,他反而凑近妻主,眉眼耷拉着,很可怜又很失落的样子,喃喃道,“妻主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我不喜欢听。” 谁知道他怎钻进了牛角尖里,宋青梧只得答应,“好好好,以后不开了,快喝碗汤,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 孟言初低着头沉默不语,但手上依旧乖乖的接过妻主给盛的汤,小口小口喝。 汤是鸽子汤,味道十分鲜美,闻着香味,宋青梧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她全然不知道孟言初为何会因为一句话而反应如此激烈。 只有孟言初自己知道,他放不下仇恨,他想报复了宋家人,想报复了四殿下,也想报复那位被四殿下捧在手心里的小公子,可他报复不了四殿下,也报复不了那位小公子,他只是个男子,只能能根据前世的轨迹,同四殿下联手,把宋家人送入大牢。 但宋家人进去后呢? 宋青梧也会死,他可以求四殿下救出宋青梧,但届时,宋青梧还会像现在这样疼他宠他吗? 不会的。 那样宋青梧就不要他了。 他放不下仇恨,但恐惧宋青梧不要他的结果。 再来一世,他也不想跟四殿下入京了,京城没什么好的,尔虞我诈,他算计不过人家。 他有点想跟宋青梧在一起。 宋青梧呢,他会想跟他在一起吗? 如果宋家人都被他害死了,那她肯定不想了,除非……她不知道宋家人是他害死的。 孟言初沉着眼眸,心里浮现一万个狠毒的计策,可只听见耳畔一句,“言初,吃个鸡腿。” 那些狠毒的计划立马消散,眼底亦清澈许多,抬眼时像个受尽宠爱的漂亮公子,软声,“嗯,多谢妻主。” “还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夹。” “妻主夹什么侍身就吃什么。” 孟言初半低着头,看着又有些乖。 宋青梧便将每道菜都给他夹了一遍,直把碗堆的满满的,冒出一个小尖尖才停下,“这些吃完才许放筷子。” “太多了,妻主。” 他方才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一个腿,已然有些饱,再吃不下这么多了,只得可怜巴巴的看向宋青梧。 “多吗,可是你中午跟早上都没吃啊,罢了,先吃,吃不完的就剩着,吃撑了我带你走走消食,嗯?” 孟言初眼睛一亮,他有些喜欢跟妻主一起消食,妻主会跟他说很多话,带着他走很多路,会提醒他小心脚下,或许还会牵着他。 “侍身听妻主的。” 言罢,他低头,一口接一口的吃饭和菜。 所幸菜虽多,饭却只有小半碗,他勉强吃完那些菜后,确实是撑到了,于是坐在椅子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宋青梧。 宋青梧伸手摸了摸孟言初的肚子,小腹微凸,确实是撑到了。 “出去走走?” 孟言初亮了眼睛,站起来,“好。” 今天没有闹脾气的夫郎,显得格外可爱些。 宋青梧拉着人在府中闲逛,偶尔逛去花园,给人摘一朵没什么香气的花,偶尔又逛去哪个凉亭,走累了便坐着歇一下,目前已歇了两回,宋青梧问孟言初,“还撑吗?” 孟言初的回头是,老实点头,然后,“撑。” “那便再走一走吧。” 两人几乎把偌大的宋府逛了个遍,孟言初才说不撑了,宋青梧便带着人打道回府。 走至半路,他突然不动,抿唇看着宋青梧,一双鹿眼水汪汪的勾人,宋青梧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懵了一会儿,皱眉道,“你若不直说,今晚我们怕是要耗在这了,因为我绝对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不是答应我了吗,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直说,我不会怪你,但如果你一直憋在心里不说,然后不理我,我说不定真的会生气。” 宋青梧一本正经,似乎下一刻就要生气了,孟言初忙伸手去拉她袖子,犹豫了会儿,到底怕她生气,小声道,“我走累了,脚疼。” “那方才有个亭子,你怎么不说?” 孟言初一噎,咬了咬唇,两颊有些气鼓鼓的,都是被宋青梧养出来的肉,他低头遮掩下神色,才道,“方才还不累,现在才累的。” 宋青梧:…… “那我们走回去歇歇?” 孟言初轻摇头,抬头,声音软软的,“走回去太累了。” 身后小厮一个个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她们,纷纷心想,怨不得大小姐宠爱少夫人呢,随意说的一句话都跟撒娇似的,即使同为男子,他们也忍不住心软。 “那怎么办,我抱你回去?” 宋青梧刚说完,回头看着这里跟梧桐苑的距离,抽了抽嘴角,她觉得以原主的小身板儿,这是否有些勉强。 幸好孟言初也没这么想,他只是默默地伸出一只手,在宋青梧面前晃了晃,“牵着我走就好了。”声音细若蚊吟。 宋青梧一时没听清,但还是下意识握住了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然后凑近问他,“你说什么?” 孟言初微凉的指尖都被握住,脸更红的厉害,再无法重复一遍,默默低下头,手指蜷缩,勾着对方同样柔软修长的手指,晃了晃,摇头,“没说什么。” “哦,那你现在还能走吗?” 孟言初小幅度点头,“能走了,我们快回去吧,我困了。” …… 刚走完就困,也是没谁了。 宋青梧无奈摇摇头,拉着人的手,同他又一路闲逛回了自家院子,然后沐浴洗漱,换上干净的里衣。 一回屋,孟言初又在她被子里坐着等了,侧脸贴在膝盖上,望着她来的方向,神色软软。 宋青梧一顿,走上前,习惯性伸手摸了摸人家的脖子,软,且微凉,没她在果然不行。 孟言初心里也是这般想的,有宋青梧在时,总是无论何时都暖和的很,一旦她不在,无论自己怎么做,被窝都暖不起来。 他往旁边坐了坐,给自家妻主让出一点位置,宋青梧直接躺进去,并伸手压了压孟言初那边的被子,“该休息了,快些睡。” 孟言初一愣,周身还泛着冷,下意识又要生闷气,但想起昨晚,他生闷气,妻主直接便不理他了,还叫他有事直说,她猜不出来。 宋青梧躺了一会儿,迟迟没见孟言初躺下,又探出头询问,“怎么了,还不困?” 孟言初有些气闷,偏又不敢真不理她,他不理她,她还要生气。 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孟言初看向被窝里探出头来的人,小心翼翼试探的说,“妻主,我有些冷。” 宋青梧说,只要他直说,她总会向着他的,真的会吗? 孟言初咬唇说完,又觉得自己十分放浪,耳朵都红透了,侧过脸不敢看宋青梧的反应。 然宋青梧只是愣了一下,便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叫他由原本的坐着,变成了躺着,软软的躺进她怀里。 她一手扣着孟言初后腰,将人压进自己怀里,然后询问,“还冷吗?” 炙热的温度从后腰逐渐传入身体。 孟言初摇了摇头,趴在宋青梧怀里,“不冷了,抱着就不冷。” 原来直说,她便能顺着我,并不需要我使什么心机手段,她都听我的,真好啊,不用算计的生活。 此时还有些早,宋青梧没那么早入睡,单手摸了摸孟言初身后的柔软长发,一不小心却摸到了极为凸出的蝴蝶骨,上头几乎没什么肉,就是一层皮包着。 手感也不大好,她皱了皱眉,愈发想立刻将人养肥些,于是叮嘱道,“我明日去上学,你在家也要好好吃饭。” 孟言初不说话。 “一顿都不能少,药也要好好喝,我吩咐人给你做的药膳,滋补身体的,一定要吃完。” “如果不想吃怎么办。” 自宋青梧每日盯着他用膳后,好像离了宋青梧,他便吃不下什么东西了,总得她在一边盯着,他才能吃的舒服。 宋青梧闻言弹了人一脑崩儿,“想什么呢,不许不吃,要是我回来听下人说你吃的少了,新买的话本子就不给你看了,我给旁人看去。” 孟言初对这方面紧张的很,听见宋青梧要给旁人看,忙急切的抬头去看她,“你,你想给谁看,你答应了是送给我的,妻主不能言而无信,没有女子这样的,其他女子都十分讲信用!” 宋青梧摆烂,“是吗,那大抵我就是不一样的女子吧。” 孟言初一时拿她没办法,薄唇紧抿,隐在黑暗里的眼神变幻莫测,冷声问,“你要送给谁。” “你别管我要送给谁,但凡你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我就不会送给别人。” 宋青梧搂着人说。 孟言初也缓缓的,缓缓的抱紧了身前的人,声音不带多少温度,他说,“你不要送给别人。” 你要是敢送给旁的男子试试……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二日模模糊糊睁眼,宋青梧正要爬起来,手都撑在床上了,忽然觉得哪儿不大对,嗯?怀里没人? 孟言初呢? 她窸窸窣窣起身,睁着眼睛看了一圈,终于在屏风外面看见隐隐约约的人影。 但她再抬眼一看,靠,天还雾蒙蒙的没有全亮呢! 起这么早? “言初。” 宋青梧叫了一声,屏风外忙忙碌碌的身影一顿,片刻绕过屏风走进来,“妻主,你醒了,要起吗。” “起吧,你怎么醒的这么早,今日不用练规矩也不用请安啊。” 宋青梧一边从衣柜里拿了要穿的裙子,一边同人说。 孟言初把人手里的裙子拿走,又换了一件放上去,绕开话题,“今日想看妻主穿这个。” “嗯,你喜欢黄色的?” “妻主穿这个颜色,定然很好看。” “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就那样,那你出去等我,我马上就好。” 嫩黄的颜色本不好驾驭,幸好原主长得也生嫩,穿上去竟然正正好。 她穿好衣服出去,饭食跟去书院要用的书本都准备好了,宋青梧眉梢挑了挑,“怎突然如此贤惠?” 从前起的比她还晚呢。 孟言初微微低头,长睫卷翘,偶尔会颤两下,薄红的唇轻启,“昨日的教习师傅说,男子应起的比妻主早些,要伺候妻主用膳,为妻主整理行装,方才是个贤惠的夫郎,妻主觉得……侍身很贤惠吗。” 宋青梧听见那个教习师傅就不大高兴,一想到他竟敢打孟言初,还敢饿孟言初,她都要气死了。 “别提那坏心情的,也别听他胡说八道,手伸出来我瞧瞧,伤好了没有?” 孟言初的手纤长白嫩,长得就很好看,宋青梧握在手里反复看了好几遍,没见着还有红肿的,才放了心,把手还回去,“没事了就好,不然我肯定不跟他罢休。” 这话说的偏心,孟言初心间更软,只觉得这一辈子的太过美好,美好到,像是镜花水月,他总生怕什么时候会碎掉。 “该用早膳了,妻主。” “嗯。” 早膳种类繁多,宋青梧自己夹了颗蒸饺,顺道也给孟言初夹了一颗,“多吃些。” “我喝粥便够了。” “喝粥就够了?可这粥就一小碗,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你听话着多用点,回头给你奖励,嗯?” “什么奖励啊。” 孟言初软着声音,眼里似盛了点点星光。 “嗯……给你买些糕点可好?” “那还要蜜饯。” 他掰着手指要求,眼瞳漆黑,柔软顺从的长发只粗粗一扎,大半披散在肩上,显得漂亮又乖巧。 “好,糕点加蜜饯,回来就给你带,你在家好好吃饭,别等我回来听小厮说你又用的少了,知道吗?” 孟言初抿着嘴小口小口喝粥,半晌才小声说,“可是会变胖。” “就是要胖点才好看,你现在太瘦了,风都能给你刮跑。” 孟言初不说话了,他认为女子总是口是心非,嘴里说着喜欢胖一点的,等他真胖了兴许又不喜欢了。 他曾见过很多被女子甜言蜜语所骗所伤的男子。 这个世道于男子太不公平了。 宋青梧见孟言初夹什么吃什么,侧颜沉静但乖巧,越发觉得可爱,几下吃完了自己碟子里的,又吩咐人给孟言初拿些新鲜瓜果,闲暇时可以吃一些,自己看着时辰,也该走了。 便拿起装饰用的黄花折扇,要同人告别上学去。 然而孟言初心里有些不舍,非要送到门口,还小心翼翼的拉着人袖子问,“妻主午膳回来用吗?” 宋青梧抬眼看了看天,摸摸后脑勺,觉得不大可能,于是诚实道,“应该不回来用了。” 面前的人立时变了脸色,薄唇轻抿,侧过头不大高兴了。 宋青梧:…… “别闹,我下午便回来,你随便找些事情打发打发时间,很快的。” 孟言初眼尾泛红,轻声嘟囔,“不快,一点都不快。” 宋青梧不在的时候,他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别闹脾气,我不在家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别让我担心。” 她又叮嘱了一遍,看起来是很担心这人任性了。 担心是有必要的,因为孟言初素来任性。 宋窈宋照两姐妹从府里飞快的跑出来,直冲到宋青梧面前才勉强站定,一个个乖巧问好。 “长姐。” “长姐。” “嗯,又起晚了?”宋青梧一手背在身后,看向她们。 “没没没,是腿疼,腿疼。” “嗯嗯。” 两人一个接一个的说完,全然不顾自己刚刚飞奔过来的姿势,视线落到了一边,她们长姐的手上,牵了个人! 顺着那手看上去,只见一男子冷着张脸,神色漠然的瞧着她们。 这不是! “姐夫!” 宋照反应慢些,但下意识跟着宋窈喊,“姐夫。” 孟言初刚刚还漠然冷淡的神色,霎时松了一些,抿抿唇,小声应,“嗯。” “姐夫来送长姐吗,好恩爱啊?” 宋窈笑的一脸揶揄,孟言初更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些,身子忍不住往宋青梧身边靠了靠,有些依赖。 宋青梧便伸手将人挡在怀里,故作严肃,“好了,你们姐夫脸皮薄,别闹他。” 孟言初见宋青梧伸手护着他,心里更有些高兴,前世他没见过这两位庶小姐,她们似乎未曾欺负过他。 几人说着,宋隐从府里走出来。 宋青梧动作便是一顿,下意识拉过孟言初的手,叫他贴在自己怀里。 孟言初也看见了宋隐,神色一冷,杀意一闪而过。 宋隐同宋青梧拱手,“长姐,长姐夫。” 宋青梧尚且顾忌姐妹关系应了一声,孟言初却不应,只顾躲在宋青梧怀里,连多看宋隐一眼都懒得。 宋隐笑脸一僵,深深觉得这对妻夫都是来克她的! 宋窈宋照两姐妹倒是十分乖巧的喊了人,“二姐姐。” “二姐姐。” 宋隐勉强笑的温和些,扭头同两人说,“今日可要与我同坐一辆马车去书院?长姐到底身份尊贵,我们庶女是不配与她同坐的,一次两次还可,多了到底落人话柄,说我们不知尊卑。” 宋青梧心里一万个卧槽,你要说你自己身份低微也就算了,你带上旁人干嘛? 人家又没招惹你。 果然,宋窈宋照闻言皆有些不安,看了宋青梧一眼,颇为失落羞愧的低着头。 淦,庶出怎么了,你觉得自己不配就不配,偏还要别人也这么觉得! 宋青梧皱了皱眉,终是开口肃了神色,冷声不悦道,“庶女又如何,只要心思正,便都是宋家的一份女,不必分的如此清楚,何必在意外人如何说道,你们先上去,里面让小厮备了桂花糕,我再同你们姐夫说两句话。” 后几句同两个小姑娘说,声线温柔了不知道几个度。 小姑娘被教养的心思纯澈,只听宋青梧帮她们说话,又说有吃的,眼睛便亮了,点点头立马懂事的上了马车。 倒是宋隐,又开始觉得难堪了,不明白怎她说什么宋青梧都要反驳一二,她艰难笑着,终于想得个原因,“长姐,可是妹妹何时得罪了长姐,以至于长姐如此不待见妹妹?” 宋青梧轻轻抚拍孟言初后背,企图安抚人,一边拍一边神色冷淡,“没有,你该去上学了。” 宋隐:…… 他看了孟言初一眼,见这长姐夫也对她不假辞色,甚至更加冷淡,终于咬咬牙上了她的马车。 扬州城也是看身份的地方,她一介庶女,即使父亲是侧夫并不是小侍,但她的身份依旧是庶女,昨日上学本想坐长姐的马车回书院,也好叫那些人看看她与长姐关系亲近,可偏偏,马车没坐成也就算了,长姐还因不知是何原因, 厌了她。 对谁都温和,独独对她冷淡,这件事若传出去,岂不是会叫书院里那群人看不起她。 …… 宋隐刚一走,孟言初薄唇便紧紧抿起了,不大开心却有些娇气的模样,“我也要吃桂花糕。” “嗯?那里面许还有,我去给你拿一块?” 孟言初不愿,拉着她不叫她走,“我不要吃你给旁人的。” “那回去你自己让小厨房给做一份?” “不要。” 他仍拒绝。 宋青梧看了眼天色,已不早了,她按了按太阳穴,问道,“你究竟是要如何,我可马上要去书院了,快些说。” 孟言初也知道这女人木的很,他不说清楚,她是不会懂的。 因此只得拉着对方的一只手道,“你回来给我带桂花糕,我想吃你带回来的。” 男子便是如此难养的,反正她也应了给人买糕点和蜜饯,买什么不重要,把人哄好了自己松快些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点头道,“好,你想吃我便给你带。” 孟言初眼睛一亮,软软的拉着人,还要说些什么,宋青梧却等不及了,“你一会儿回去路上小心些,早点回去补个回笼觉,午膳多吃些,不许不喝药,我先去书院了,晚上会早点回来。” 人刚想说的话又憋回去,松了拉着她的手,低头应声,“嗯,好。” 宋青梧上了马车,里面两个人还在小心翼翼的一口茶一口糕点。 她在中间的位置坐下,随口问,“昨日的功课都做了吗?” 宋窈对学习态度还是很认真的,闻言立马坐直了回答,“做了,长姐要帮我们看看功课吗?” 学渣长姐本人:…… “不,我只是问问。”微笑/ “哦哦,我们都做了的,我会看着宋照,不会让她不写功课的!” “姐,你不看着我也会做功课。” 宋照颇有些不满。 宋青梧笑了笑,没管两个小姑娘吵来吵去,撩开帘子看清晨的长街。 人群密布,两街的小贩都在热情叫卖,是很热闹的烟火气。 看了会儿,她忽而叫停马车,“等一下春芽。” 宋窈宋照都看向她,她笑着询问,“你们早膳吃饱了吗,要不要吃包子,我下去买。” 宋窈有些犹豫,“父亲说,不让我们吃外面的东西。” “行,那你们看着我吃吧。” 话音刚落,连个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留,直接下车去旁边买了两个白胖的大肉包子。 回来后宋窈宋照尚且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她。 宋青梧也是有顾虑的,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小孩,不太好带着吃外面的,虽然已经十六七岁了,但万一吃坏了呢?她负不起责任啊。 所以还是自己吃就行。 热乎乎白胖胖的大包子,一口咬下去,就能看见肉。 肉馅儿鲜香扑鼻,坐在那的两个小姑娘馋的直流口水。 但长姐手里只有一个了。 她肯定没算她们的份。 宋青梧吃到一半,正要咬第二个包子时,注意到了两人的视线,在她的注视下,两人纷纷咽了一口口水,跟没用早膳似的。 …… 咱就是说,果然没人能抵抗大肉包的诱惑力。 宋青梧咳了一声,“想吃?” 两人赶紧点点头,至于父亲的叮嘱,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宋青梧只得告诉她们,“那今日回去同你们父亲说好,若他们允你们吃,我明早再带你们过来买。” 也就是说今天不能吃。 两人虽有些馋,还有些失落,但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到书院门口时再跟宋青梧挥手说再见。 宋青梧稍微理了理着装,正欲自己回天字班,便有人在她身后唤了她,“青梧姐姐。” 上官诺也刚下上官家的马车,几步走到宋青梧面前,手持折扇拱了拱,态度温和有礼,“我们又见面了。” “不是一个班吗,见面很正常。” 两人干脆一道走。 一个是宋家的嫡女,一个是上官家的嫡女,除了同样身份高贵外,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长得都十分漂亮。 走在一起便是十足的吸睛。 幸好这里没有男子,否则指不定走两步便要被人砸一香囊。 只走路不说话也很尴尬,上官诺沉思一会儿,突然问,“青梧姐姐昨日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诺有几个地方不懂,青梧姐姐可否与诺探讨一下。” 话音刚落,宋青梧原本肆意往前大步迈的脚就停住了。 身形顿僵,不敢置信的回头,“功课?什么功课?”上官诺也跟着停住,神色似有些疑惑,“昨日老师让我们研读飞云集,并写一篇策论,莫非……青梧姐姐没写?” 半个时辰之后,宋青梧站在了天字班的院门口,手里拿着那本飞云集,当然,罚站的并不止她,还有一个……看起来五大粗十分强壮的女子,旁的小姐即使不会写策论,也请人代劳了,只她们俩,一个忘了,一个不会写且不屑做让人代写的事,直接不写,也被老师赶出来了。 那女子看着对她也十分不屑,只是站一堂课的时间罢了,便瞪了她好几眼。 宋青梧:…… 她感觉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啊。 下课时,上官诺才从屋里出来,走到宋青梧面前,神色有几分歉意,“我昨日应该提醒下青梧姐姐的,是我的不是。” 她神色温润,隐含几分歉意,像个君子。 宋青梧哪能怪她,她只能怪自己,“是我没听清,怪不得你。” “老师只说站到下课就好,现在应该可以走动一下了,我们进去歇歇?” “下节课还是这个老师上吗?”她怕老师看她不惯,专门提问她。 “不,下节课是武课,该由旁的老师上了。” “还有武课?”宋青梧震惊。 上官诺点点头。 宋青梧恨自己生不逢时,居然生在了一个要学武的朝代,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学什么武,岂不是专门给当靶子揍的? 上官诺见她担忧,不由安抚道,“青梧姐姐不必如此,我们以后大多不会走武举的路子,因此老师对我们的要求并不严厉。” “如此甚好。” 两人回去坐了会儿,就见那五大粗的女子指着班里几名其他女子说,“你们的功课是叫人代写的是不是?” 那几名女子起先不承认,被骂了一通后就恼羞成怒,怼回去道,“我们便是代写的又如何,用的又不是你的钱!” 五大粗的女子名唤章玉,听她们承认了,冷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的行径,连宋青梧这种人都知道不会写就是不会写,你们却弄虚作假,哼,看我一会儿武课不把你们打的屁滚尿流。” 无端受害的宋青梧:…… 她眼神甚至还有些茫然,扭头看上官诺,不确定的问,“她刚刚……是在骂我吗?” 上官诺也不大确定,犹豫着说,“应该,应该不是吧,她应该是骂她们。” 那群人更加生气,脸都气红了,一个个在那喊话,叫章玉不要得寸进尺。 偏章玉一个猛虎回头,她们又不敢说话了。 在座之人都是天之骄女,在扬州城也都是排的上号的,按说除了宋青梧,母亲乃是扬州城大都督外,其他人理应差不多,互相谁也不怕谁,但偏偏,章玉武力值高的离谱…… 她们谁也不怕,但谁都怕章玉。 章玉家世也不差,下都督之女,学识一般,偏武功好的出奇,平时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扬州城不少世家小姐都被她砍过,着实粗蛮不讲理。 宋青梧不太喜欢章玉,因为她觉得章玉也不喜欢她,经常转头瞪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武课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旁边有比武台,再旁边有小型的马场,学生可以上台比武,也可以骑马,旁的班会有老师带着操练,只天字班是随意玩的,偶尔操练一下,她们大多家族自有安排,该学文的学文,该习武的习武,不必老师操心。 宋青梧就找了处地方坐着,书童勤快的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吹了两下她便叫书童也自个儿玩去了不用管她。 上官诺又走过来坐在她旁边,“青梧姐姐不跟她们去玩一下吗?” 宋青梧当初也是纨绔榜首,只因性情暴戾,连朋友偶尔都要被打骂,所以没什么人乐意跟她交朋友。 “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多歇歇。” 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能行? “单坐着不无聊吗?” 上官诺侧头问她,盘好的发髻有散发落下来,随着微风轻轻飘扬,衬的主人多了丝柔和。 宋青梧莫名怀念起了孟言初坐在她旁边看书的时候。 言初总是很安静,她看书,言初就坐着一起看,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很乖的。 哎,有点想他了是怎么回事。 “哎,那边是什么?” 宋青梧忽然遥遥指向远处的场地,陆陆续续的过去一群人,上官诺眯着眼睛看过去,片刻,恍然大悟般,“丙字班仿佛也是今日上武课,不过她们一般不会过来,怎么了。” “丙字班?” 她突然想起来,宋窈好像就是这个班的。 “怎么了。” 上官诺问。 宋青梧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庶妹在那边上课,我过去瞧瞧她。” “庶,庶妹?” 不怪上官诺惊讶,如她们一般的嫡女,眼里向来是没有庶女的,大多同庶女关系也不大好,路上碰见了从不打招呼,怎宋青梧还要主动过去看看? “嗯,反正坐着也无聊,我便去看看吧。” 上官诺动作一顿,很快跟上去,“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嗯,好。” 武课的地盘很大,她们走了一段才到丙字班的地盘。 突然过来两个衣容华贵,一看便是世家嫡女的小姐,所有丙字班的人都莫名停了动作,看向这两人。 上官诺转了一圈,拉着宋青梧问,“哪个是你庶妹?” 宋青梧似乎也没看见,若是宋窈在的话,看见她,应该会自己跑过来吧。 那大抵是不在这。 她随手拉住一个丙字班的学生,语气温和,“请问你知道宋窈在哪吗?” “宋,宋窈?您找宋窈吗?” 那学生看着有些气弱,宋青梧点点头,“嗯,我是她长姐,来看看她。” “长,长姐??她长姐不是宋青梧吗,你,你是宋青梧?!” 刚刚还十分气弱的少女突然喊了一嗓子,周围更多人看过来,甚至有人看着她然后与旁人窃窃私语说些什么。 显然宋青梧这个名字可谓人尽皆知。 原主还挺高调的。 只是这高调现在让宋青梧有些许的尴尬,她几乎想把脸藏起来了,笑意也僵住,整个脖子僵硬的点了点,“我是。” 那女子倒抽一口气,顿时又怕了,忙低下头,往一处指了指,“宋窈从不上武课,此时应在班里读书。” 从不上武课?卧槽还能不上的?早知道她也不来了。 宋青梧摇摇头,问上官诺,“你可知道丙字班怎么走?” 这上官诺当然知道。 “青梧姐姐跟我来就是。” 两人一道往外面走去,走了好一段路,才看见了丙字班的牌子。 宋青梧松了口气,“可算到了,怎离得这般远。” “白云书院本就极大,青梧姐姐怕是没有好生逛过吧。” 一下课就发呆睡觉,一下学便往家里跑的宋青梧:…… “不聊这些,走吧,进去瞧瞧。” 两人结伴走了几步,还不曾走进去呢,女子嚣张嘲笑的声音便传来,“你装什么清高呢,不屑跟我们玩,只想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就你那学识,哪个考官瞎了眼能让你过?你可看清楚了,你不是甲字班的,你只是个丙字班,一个庶出的丙字班,出身宋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知道宋家嫡女素来厌恶你们这些庶出,你以为她会让你好好的考取功名?趁早别做梦了,还看书看再多书也拯救不了你蠢笨如猪的脑子。” 宋青梧原本同上官诺站在院门口,思索着里面在吵架,她们还要不要进去,直到对方说出宋家二字,她精神一震,眉心一皱。 操,欺负人欺负到她家来了!还污蔑她?啊不,还污蔑原主?原主虽然讨厌庶出,但也不会做出不让人家考取功名的事!她记忆里几乎都没有宋窈这个人呢! 第37章 第 37 章 不过一会儿,宋青梧气势汹汹的走到丙字班里面去。 原主长得美,但素有凶名,可见面相也并不是很和善,刚一出现,便吓了里面的人一跳。 只见班里,足有四个人左右,围着中间座位上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双眼含泪,已然快要哭了,那些人却不依不饶,面露嘲讽。 宋青梧愈加不悦,脸拉的不行,“方才我在外头听见有狗在唤我,一进来发现还真是狗。” 里头几个女子一开始是看见有不相识的,衣着光鲜华丽的人进来,便愣住了,后面听了她的话整一个怒了。 “你是哪个班的,我们丙字班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最好少管闲事!” 上官诺跟在宋青梧身后进来,她在外头听着也十分不适,经过两日和宋青梧相处,她并不觉得宋青梧会是那种阻碍家中庶妹仕途的长姐。 相反,她觉得宋青梧人还挺好的,性情也温和有礼。 “你倒不如先同我说说,你的母亲是谁?你们的母亲,又是谁?” 宋青梧神情凶悍,一个一个的点过去。 那些人都被她的嚣张震慑住了。 天字班的人自恃身份高贵,是从不会来这些地方的,且天字班并不是这么好遇的,她们总共就两个班,不似其他班,甲乙丙丁各都有好几个班,这几名女子自然不会觉得面前人是天字班的,只觉得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嫡女,亦或是高门大户的庶女,也敢如此嚣张? 谁也没注意到,原本被包围,嘲笑到头都快埋进胸里的宋窈,在听见那个声音开始就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 有人看不惯宋青梧这样嚣张,嘴角歪着十分不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问我们就要说?宋窈跟你又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一心只想考取功名的宋窈,也有朋友替她出头了?” 那人话里依旧带着嘲笑,话音刚落,剩余三名女子都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宋窈颤着声音唤了一声,“长,长姐……” 笑声戛然而止。 其他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互相看了眼,有人说,“你长姐不是宋青梧吗,在外面乱认什么姐姐,也不怕宋青梧知道了不让你好过。” 有人看了眼宋青梧的衣冠穿戴,心里突生猜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脸色倏然白了几分。 宋青梧撸撸袖子,“三妹,她们都是哪家的女儿,同我说说,女不教母之过,回头母亲自会寻她们的母亲聊聊。” 见那女子神色十分冷,眼尾轻瞥间,似乎全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其余三人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 “三,三妹???” “宋青梧!” “好像是真的,她身上穿的是今年时新的流云锦,我长姐挖空了心思也没买到……” 众人脸色骤白。 宋窈站起来,有些犹豫,低着头怯弱道,“长姐,我没事的,你不用为了我这么麻烦。” 她被人说两句而已,也没什么的,早都习惯了,书院规矩森严,她们也不敢动手,怎好再去麻烦长姐。 然而宋青梧不这样想,她看见早上还活泼开朗的妹妹现在蔫吧蔫吧的,神色冷然的很,“你没事,我有事,说你便《治愈那朵黑心莲(女尊)》,牢记网址:m1罢了,话里既带上了我,若轻易算了,旁人岂不是以为我宋青梧好欺负?” 众人脸色愈白,已经有胆小的抖着腿肚子道歉,“对,对不起,不是我说你的,是李大说你的,跟我没关系,你放过我,别告诉我母亲。” 这都是一群够不上天字班门槛的嫡女,素来看不上庶出,又意外听见宋窈说想考取功名,宋窈出身宋家,却身为庶女,书读的也不好,还有个那样恶名在外的嫡姐,没人觉得宋家会管她,再加之宋窈本身也不爱惹事,胆子不大,日日担心在外面会给只是小侍的父亲惹麻烦,受了委屈便自己忍着。 时日一久,遭人欺负也成了常态。 宋隐知道这事儿,却不会管她,原主连这事儿都不知道,正巧今天给宋青梧撞见了,不可能不管。 家和万事兴啊。 “是吗,那你觉得,欺辱同窗,很对吗?” 上官诺也皱眉看着这一群人,轻声说,“自然是不对的,人各有志,以旁人的志向取笑她,在品行上,已落了下下乘,你们同为白云书院的学生,本应共勉,早日考取功名,却为何在此嘲笑想要考取功名之人?莫非在座各位,都不想考取功名之人?” 那四人红了脸,心里有些羞愧,但更多的还是害怕,能跟宋青梧走在一起的人,身份怎么会简单? 一下子招了两个世家嫡女的眼,她们怕是这辈子仕途无望了。 “对,对不起,我错了,你们别去找我母亲。” “对对对,我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宋窈了。” “我也错了。” “我也知道错了,我们身为同窗,不应该嘲笑欺负她,求你们别告诉我母亲。” 这四人早不像一开始那样嚣张了,一个个腿抖得跟筛子似的,小辈间的玩闹还可以,若一旦牵扯了长辈,影响到家里,她们会被打死的。 宋青梧也并不是一定要告诉她们的母亲,一开始只是吓唬吓唬她们罢了。 见她们怕了,她冷哼一声,“行啊,不告诉也行,但我希望你们能向我妹妹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人嘲笑她。” 四人神色一僵,皆哭丧着脸,班里并不止她们会以此嘲笑宋窈,自然还有其他人,宋青梧没办法一个一个去揪,就只能麻烦她们了。 她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一个一个排着队跟宋窈真诚道歉。 是真心道歉的,那几人几乎要落泪了,毕竟宋青梧还在旁边看着呢。 这扬州城有名的纨绔小姐,谁惹了她不高兴,直接一鞭子就会抽过去。 从前柳桐都被她打过,后来她被柳桐砸伤了脑袋,醒后立马将人送进官府,怕是仕途无望了。 这群人虽成绩差,虽嘴上嘲笑宋窈竟敢妄想考取功名,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明白,身为庶女,考取功名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谁也不敢招惹扬州城的土霸王,宋青梧。 四人答应了宋青梧的要求,道完歉后,便以为没事了,刚松了口气,就听宋青梧慢悠悠的问,“三妹可要原谅她们?你若不原谅,长姐自然以你的意思为准。” 四人心顿时又提起来,其中平时最嚣张最耐不住气的那个颤巍巍说,“宋窈,平日里我们也没对你怎么样,以后我们都向着你行不行,你就原谅我们这次吧。” 她母亲最是看重自己的仕途,曾几次叫她去宋大小姐面前露个面儿,讨个好,若让她知道,她非但没能讨好宋大小姐,反而得罪了宋大小姐,光想一想,她就要窒息了。 她娘非打死她不可。 幸而宋窈脾气向来软一些,闻言摇摇头,本想说原谅的,但想了想,仗着有长姐在场,她大着胆子说,“那你们日后也不要欺负别人了,大家都是同窗,好好相处便是了。” 那群人忙不迭点头,宋窈就笑起来,噔噔噔从桌子后面跑去寻宋青梧,“长姐,长姐怎过来了,不上课吗?” “这堂课不是武课?方才在那边看见了你的同窗,她们说你不上武课,在班里读书,我便过来看看,读的怎么样了?” 她随手翻了一下宋窈的书页。 宋窈走过来一脸严肃认真,“长姐是要考教我的学识吗?” 学渣长姐宋青梧:“……”大可不必。 上官诺站在一边轻笑出声,显然是有些明白宋青梧的水平,被宋青梧瞪了一眼后,她才收住笑,开口考教了宋窈几个问题。 然,宋窈嘴上要考取功名,上官诺所问却五个有三个答不上来,能答的两个皆是她死记硬背背下来的,稍微转个思路,只需反着答,她又不会说了。 上官诺性情温和,见此也没有多加责怪,看对方羞红了脸,她甚至出言安慰,“你尚且年轻,现在学还来得及,若有甚不懂的……多问问老师也就是了,只要有理想有抱负,终有一日你会实现的。” 她本想说问问宋青梧,结果眼睛一看向宋青梧,这人恨不得把头摇成拨浪鼓,她只得笑着换了一个人。 宋窈很感动,眼泪汪汪地看着宋青梧和上官诺,宋青梧唯恐再留下去还得给人擦眼泪,赶忙拉着上官诺说,“那你好好读书吧,我跟上官就先走了,有事直接去天字班找我就行。” “好,多谢长姐。” 对方许是感动过度,声音都带了哭腔,吓得宋青梧赶紧跑了。 上官诺跟在宋青梧身后,默默看着这人,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宋青梧,听说之前伤了脑袋在家静养,那段时间她没再见过她,没成想再次见面,会是一个这样的宋青梧。 她跟从前比变了很多,脸还是那张脸,脾性却愈加温和了。 甚至会帮家族的庶妹出头,从前的宋青梧是什么样的呢,人憎狗厌,十分暴躁,即使她脾气好,也忍不住有些不喜欢她,路上偶遇也尽量避开些。 毕竟她身子弱,比不得宋青梧一身蛮力,总爱用鞭子抽人。 两人又回了武课的场地,不知道是不是回来的不太巧,一柄银枪,从远处直直射向宋青梧面门。 宋青梧瞳孔一缩,下意识偏头躲避,上官诺也吓了一跳,但习武之人反应向来快,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已然抬脚踏着银枪的柄,将带着强劲力道的银枪踩入脚底。 身子弱·上官诺,迎来宋青梧震惊的目光,立刻捂着胸口似有些疲惫,缓声道,“方才可吓死诺了,青梧姐姐无事吧。” 宋青梧:…… “我没什么事,你没事吧?” 她嘴角抽了抽,勉强关心了下,毕竟这人捂着胸口,一脸虚弱的样子,仿佛刚刚差点被银枪贯穿脑门的人是她。 围观群众跟老师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走过来询问。 只见得那扬州城最不讲理的世家小姐,难得语气温和,“我无事,这枪是怎么飞过来的?” 她询问的时候脸上也不带丝毫戾气,其他人甚至有些震惊。 虽然昨天与今天两日看见她同上官诺说话,也没发过火,看起来脾气比以前好多了,但亲身经历的还是不一样。 有人赶忙给她指了指台上,一女对几女,还把那几女打的哇哇叫的壮烈景象,那柄银枪想必就是几人打斗时不小心飞过来的。 “她们为何打起来?” 宋青梧尚且有些没整明白,上官诺却是明白了,“大抵是章玉看不惯她们请人代写策论吧。” 原来她叫章玉,性情还挺实诚的。 等她们俩走过去的时候,章玉已经打到尾声了,那几名同样身着华服的女子被压在地上保证再也不请人代写功课,才一脸狼狈的被松开。 章玉跳下台的时候,宋青梧感觉地面都震了震。 有同窗往她那去说了些什么,她便看了宋青梧一眼,过了会儿,提着刀就过来了。 宋青梧:…… 她没忍住,靠近上官诺,轻声询问,“上官可是会武?” 上官诺谦虚,“只会一点花拳绣腿罢了。” “打的过章玉吗?” 上官诺:…… “可能,也许……” 宋青梧明白了,笑容都有些勉强。 她心想,要是一会儿她被打了,不知道能不能回家让娘给她做主。 然而章玉过来,先是站着看了她一会儿,致使她都有点紧张了,然后过片刻道,“听说方才我的枪差点伤了你?” …… “还好。” 还好她反应快,躲开了,还好上官诺也帮她挡了一下。 只听章玉哼了一声,竟直接道歉了,“对不住,是我与人比试时不够小心,希望你不要在意。” 宋青梧:…… 你那是比试吗,你那分明是单方面的殴打! 眼见章玉手里的刀往上提了提,宋青梧忙说,“不在意,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刀剑无眼,你不是故意的,我自然明白。” “哼,我本就不是故意的,那今日下午,我按例该去你府上同大都督请教枪法,便与你一道回去,劳烦你的马车多坐一个人了。” 这下宋青梧是呆了,她震惊道,“你要去向我母亲请教枪法?” “自然,每月这个时候,我都会去向大都督请教。” …… 这件事原主记忆里真是一点痕迹也没有,几乎全是些吃喝玩乐的记忆。 “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章玉去请教枪法时从未碰见过宋青梧,心道肯定是这纨绔日日出去只为给大都督惹麻烦,从不关心这些,惹麻烦也就罢了,她还不尊敬关怀长辈,简直对不起大都督的宠爱! 宋青梧隐约从记忆中扒出她母亲是名武将的事,整个人都麻木了,原主确实只顾着吃喝玩乐与追男人。 她拱了拱手道,“之前确实不知道,不过如今知道了,你既要去,那就坐我的马车吧,也方便些。” 上官诺一直保持微笑站在一边,见两人聊完,忽然道,“诺也从未去过宋家,只听说过宋家的铁血银枪,不知今日可有幸一同去看一看?” 宋青梧心想你捣什么乱,别去别去,于是故作犹豫道,“可是我的马车里已经有四个人了,要么上官你明天再来?”懂事的人这时候都会顺着她说。 上官诺轻笑,“无事的,挤一挤便好了,诺可以跟青梧姐姐挤一挤。”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愿意挤,但我不愿意。 只是这事毕竟不好拒绝,宋青梧看了上官诺两眼,见她神情真诚且毫不让步,终于还是同意了,“好,那就挤挤吧。” 章玉双手抱胸,斜眼看宋青梧,“算上我四个人,还有两个是谁?你不是又要带你那些狐朋狗友回去吧?听说你已娶了夫郎,倒真是一点也不忌讳。” 她语气称得上嘲讽了。 可见对原身十分有偏见。 宋青梧看着她认真道,“那是我的两个妹妹,既已娶夫郎,我自不会随意带女子入府。” “哼,算你还懂点事。” 这话说的,宋青梧忽然笑眯眯问了句,“章玉姐姐芳龄几许。” 章玉怪异的瞥了她一眼,“十九,又如何?” 她十九,我二十,说话间竟像是在教训小辈。 宋青梧笑笑摇头,“无事。” 很快到了下学的时候,宋府的马车早便等在外面了,宋青梧带着上官诺和章玉出去,撩开车帘,两个妹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宋窈一看见宋青梧,眼睛亮了亮,喊道,“长姐!” 章玉听见声音一顿,过了会儿才爬进去,看着马车里的两个少女,惊疑不定道,“宋青梧,你们家不是就你一个女儿吗?她怎么叫你长姐?” “这是我的两个庶妹,也在白云书院读书。” 章玉:眼睛瞪的像铜铃。 她以为是在外面认的妹妹! “你如今不同宋隐玩了,改同其他庶妹玩了?” “章小姐是如何知晓我以前同宋隐玩的?” 总感觉这人讨厌她又分外关注她呢。 章玉闻言神情又是一顿,甚至有几分尴尬,黑着脸说,“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脾气看着也很差。 上官诺在车厢外边,语气颇为无奈,“章小姐若要聊天,可否找个地方坐着聊?莫要站着挡诺的道了。” 章玉这才发现,上官诺一直未进来,而她略有些粗壮的身形,也几乎挡住了马车门口,即使身形再纤细,要好看优雅的进去也显得有些困难。 看着上官诺一直保持微笑的脸,章玉有些不适,她总觉得上官诺会是那种表面上笑嘻嘻,背地里突然捅你一刀的人。 宋窈和宋照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多出两个人,因此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宋青梧便给两人介绍,“这是章玉,这是上官诺。” “章玉姐姐好,上官姐姐好。”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章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她一个人坐一边,也没人愿意跟她一块儿坐,上官诺笑着回应,“你们两个都是青梧姐姐的庶妹?” 章玉看了那俩一眼,再看看宋青梧,又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听上官诺同那两个庶女说话,询问她们的功课。 关于功课方面,宋青梧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她就撩着窗子看外面,直到看见一书坊,宋青梧扬声,“春芽,停一下。” 马车里的人看向宋青梧,她笑着解释,“要给夫郎买几个话本子。” 宋窈宋照一脸羡慕,“长姐对姐夫可真好。” “你们以后也要对夫郎这般好才行。” 说完,她便下了马车,徒留章玉震惊的瞪着绿豆大眼,和上官诺对视。 上官诺浅笑,起身,也下了马车。 自然是去同宋青梧一道买话本去了。 她自己偶尔也看看话本,两人共买了十本,一人五本,约定日后看完了可以再换着看。 马车走了些路,只是没走太远,又被宋青梧叫停了,章玉有些不耐烦,“你又要干什么。” “去给我夫郎买些糕点。” 章玉:…… “你怎么给夫郎买这么多东西,看不出来你对你夫郎还挺好的。” “自然,答应了他的,若不给他买,回家要闹了。” 宋青梧说话间,神色有些温柔,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章玉没见过这样的宋青梧,自然惊奇了一会儿,也跟着下去了。 “你要给他买些什么糕点?” “桂花糕,他说想吃。” “来四块桂花糕,四块桃花糕,四块马蹄糕,再来一斤蜜饯,要甜一点儿的。” “不是说买桂花糕吗?” 章玉真心不懂,神色透着茫然,宋青梧看她也颇为无奈,“总不能他要什么,我就只给什么吧,也是会吃腻的,多给他买几个口味尝一尝吧。” “你做妻主倒是不错,只可惜,做女儿太差劲了。” 章玉思考一会儿,忽然点评道。 …… 好,宋青梧看出来了,章玉对原主十分有意见,大概是因为原主的母亲。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毕竟原主做女儿确实不怎么样,只是斯人已逝,往事皆不论了。 “走吧,回府。” 这次马车顺利的回了府里,刚一停下,就听见春芽喊,“少夫人,您怎么出来了,小姐就在里面呢。” 宋青梧听到孟言初也在外头,三两下就跳下了马车,孟言初原本站在府门边,看见她即刻迎了过去,“妻主。” 叫声有些清冷,大抵是因为在外面。 陆陆续续的,她的马车里下来一个又一个人,上官诺浅笑着同孟言初打招呼,“姐夫好,我是青梧姐姐的同窗,姐夫唤我上官便是。” 孟言初抬眼看见上官诺的脸一愣,这不是……上官相君?正一品官员,怎会同妻主认识? 此时,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又响起,没多少温和,但还算有敬意,“姐夫,我也是宋青梧的同窗,你叫我章玉就行。”比对宋青梧本人态度还好些。 孟言初寻声望去,又是一愣,骠骑大将军?妻主又是怎认识她的??? 眼见怀里人越凑越近,宋青梧还以为他是怕生,下意识便将人揽入怀里,然后招呼其他人进去。 孟言初躲闪不及,一头闷在宋青梧怀里,耳朵霎时红了,薄唇轻咬,心里全然是羞涩,妻主,妻主怎可在这两位面前如此做,真真是羞死人了。 心里这样想,手却不由自主的圈上了对方的腰,一点不愿松开。 第38章 第 38 章 被迫目睹两妻夫贴贴的上官诺,章玉,宋窈宋照:…… 上官诺维持着淡淡的微笑,“青梧姐姐同姐夫感情真好。” 孟言初有些害羞,推了推宋青梧,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带了几分羞涩,“远来是客,诸位里面请。” “不用管她们,喏,给你买了话本跟糕点,什么都有,你一会儿自己回去吃。” 这话说的不大对劲,孟言初诧异抬头,柳眉轻轻皱起,“那妻主呢,妻主不跟侍身回去吗?” 她的夫郎看起来很粘人。 上官诺周边都是极为守礼的男子,很少看见有男子会粘着女子,章玉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没有男子敢粘她,两人都颇为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宋青梧摸摸孟言初后背,他身子还在自己怀里,只抬着头问,乖巧又可爱。 “上官和章玉是来寻母亲的,我一会儿要领着她们过去,你先回去,我很快也回来,嗯?” 孟言初抿抿唇,有点不大乐意,妻主一日才回来多少时辰,如今却还要去陪别人,可是他一整日都没见到妻主了。 这人不愿意,不高兴,总不爱用嘴说,只会露出不理人的样子,然后拉着她的袖子,她若不理他不哄他,等后面变得更生气,可有的她受了。 宋青梧颇为头疼。 孟言初却抿了抿唇,牢记宋青梧的话,她让他不高兴就说,她总会向着他的。 于是他犹豫片刻,真的说了,期盼女子能向着他。 他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我也许久未向母亲请安了,陪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上官诺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只觉得没眼看,当着她的面就这般亲近。 章玉也侧了侧目,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小妻夫说话,心想宋青梧这夫郎也太粘人了些,听说是小门小户出身。 “好好好,陪我一起去,你平日里若是无聊也可以跟小厮玩玩,我给你买了许多话本,明日不会这般无聊了。” “嗯。” 孟言初只应,跟在宋青梧身边,看着她招呼以后的文官之首,和武将之首。 只是前世,相君和骠骑大将军,分明很不相熟,甚至十分敌对,听闻相君时常出言讥讽骠骑大将军,偏偏文人连骂人都是迂回婉转的,骠骑大将军听不懂,直到被骂几日后才能回过神来,当天就要跑去相君府,站在门口骂爹,言语之粗鲁,众人皆知。 上官诺显然更会说话,既然孟言初在,她便也不会冷落了孟言初,“原来青梧姐姐有这等清俊的夫郎,怪不得每日一下学就急着回府,如此琴瑟和鸣,真令诺羡慕。” 宋青梧的袖子被身后人一路拉着,她本想扯一下没扯动,随手就拉过身后那只微凉修长的手,拢在掌心,细细的揉搓,替他暖手。 孟言初眼睛微微瞠大,脸颊微红,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小树儿自作主张又长了点,摇晃着枝叶,彰显主人心情愉悦。 宋母此时正在府里,她也记得今日要指教一下章家的孩子枪法。 可待那孩子与宋青梧一道进来时,宋母愣了愣,“梧儿怎与玉儿一同回来了?” 宋青梧不大喜欢章玉这类的粗人,平时与章玉也无甚交集,加之章玉也不喜欢宋青梧,宋母没想到两个人会一起回来。 “母亲,我同章玉小姐是同窗,她说今日要向母亲请教枪法,我就把人带回来了。” “那这位是……” 宋母看着上官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上官诺主动上前,白裙翻飞间门,温和有礼的拱手道,“上官诺,见过宋大都督。” 宋母恍然大悟般,“你是上官家的姑娘,难怪长得如此漂亮。” 上官诺皮相自是极好的,扬州城许多男子都心悦于她,平日出门,时常被人扔香囊的存在。 对此,上官诺十分谦虚,“不过平常人的长相罢了,大都督谬赞。” “上官小姐是来……”宋母有些疑惑,她平素同上官家并无交集。 “诺听闻章玉小姐要来请教枪法,不禁想起从前只听过宋家铁血银枪,驰骋疆场英姿不凡,今日若有幸得见,家中妹弟怕是会十分羡慕。” 上官家严格来说是个隐世大族,家中庶出小姐时常会被派去朝中为官,以维持上官家的地位,隐世大族一向底蕴丰厚,有时便是皇帝也要让她们三分。 宋以宁对上官诺也十分有礼,听她这般说,立时让人上了茶,将他引到一边观看。 倒是宋青梧被章玉莫名放了一波狠话,“你乃大都督唯一嫡女,理该继承大都督的枪法,今日便看好了,我是如何用枪的,若来日有机会,望你能在擂台上,与我一较高下。” …… 以微笑面对挑衅。 就章玉这身板儿,她觉得自己能被一拳打飞。 孟言初抿了抿唇,凑近宋青梧,不大高兴道,“妻主的同窗好生无理,妻主又不会武,她这不是欺负人吗?” 习武之人耳力上佳,在座除了端茶倒水的小厮,可都听见了孟言初说话。 宋母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有些欣慰的,起码两妻夫看着感情很不错,孟言初也十分向着她女儿,就如她和行知一样,家和万事兴,她也从来是这样想的。 章玉那枪刚出到一半,猛的又收回来,虎目圆瞪,看向台下的孟言初,“谁说我欺负人了,谁说宋青梧不会武了!你这小郎君休要胡说八道!” 她凶巴巴的,孟言初也没成想她能听见,顿时吓得往宋青梧身后躲了躲,薄唇紧咬,宋青梧皱眉,下意识护着人,不悦道,“我夫郎只是随口一说,况且我本身武艺就不是很好,你练你的便是,做什么凶人。” 章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甚至还有几分猛女委屈,“我什么时候凶他了?!”长得凶也是我的错吗? 宋青梧不理她,直接转身哄起了人来,“别怕,这是在我们家,娘在呢,没事,我们都向着你。” 平白被代表的宋以宁:…… 罢了,她投给章玉一个安抚的眼神,到底是新夫,还撑不大起场面,反而更爱娇些。 上官诺也不赞同道,“章玉小姐方才确实有些凶,与男子说话该是轻声细语的,声儿太大了便是凶,你我来宋家本是做客,怎好惹本家人不悦?” 章玉:…… 她就觉得上官诺说这话不大对劲。 最后还是宋母出来打圆场,她笑的无奈,“好了,玉儿也是无心之过,只是下次切莫再对男子如此说话了,讨不到夫郎可怎么办。” 宋以宁也摇头这般说,章玉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说的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她们都觉得她这样说不好? 茫然的看向宋青梧。 而宋青梧,仍旧一门心思在那哄老公。 “嗯,好,不跟她打。” “你放心,我不会在外面跟人打架的。” “她就嘴上说说,要是真敢动手我就告诉娘。” 章玉:…… 你怎么什么都要让大都督帮你解决!废物!!! 宋以宁对此却很受用,只觉得女儿懂事乖巧不少,她心中熨帖。 章玉的枪法经宋以宁指点,确实是有几分水平的。 上官诺站在一边边喝茶边看。 偶尔还会同宋青梧说说话,“你觉得章玉的枪法如何?” 宋青梧随意扫了一眼,却没注意章玉悄悄竖起耳朵。 然后她说,“还行吧。” 章玉:!!! 我枪法如此精妙,你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花拳绣腿的人竟敢以如此看不上的语气点评我? 偏上官诺听宋青梧这般说,也点了点头赞同道,“嗯,我觉得也是。” 孟言初拉拉宋青梧的袖子,很小声,“我觉得妻主说的对。” 章玉:! 练不下去了! 她忽而又收枪,指向在座品茶的上官诺,神色凶悍,“上官诺,我听闻今日是你挡下了我的枪,想必也是会些武的,不如上来同我比一比,也好叫大都督一同指点。” 她更气的自然是宋青梧,但就宋青梧那点微末武功,她若赢了,也胜之不武,指不定宋青梧那小心眼儿的夫郎还要背地里骂他。 且宋姨还在这,她也不好当着宋姨的面揍宋青梧,宋姨这般疼爱宋青梧,万一与她生了嫌隙便不好了。 思来想去,竟只有上官诺能叫她出一出这恶气。 然,上官诺听章玉点到她,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盏,忽而捂住胸口,柔声道,“诺素来身子骨差,怕是打不过章玉小姐,此刻便有些心口疼了。” 一边说,她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子,往里面取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当着众人面送进嘴里,喝了一口茶水后,当真咽了下去。 章玉:…… 她憋屈的继续出枪,恨不得这三人都不存在,大抵是怨念过重,将那枪耍的虎虎生威,杀气腾翼。 宋以宁摇摇头,“玉儿,你需得沉稳一些,习武者,最忌冲动。” 不止被人嫌弃枪法不好还要被最尊敬的宋姨说太冲动了。 章玉气绝。 宋母指教了几处章玉枪法中的错漏,自己亲身示范一番,倒迎来上官诺跟宋青梧的喝彩。 宋青梧虽不大懂武,但也能看出她娘身姿轻盈,枪出如龙,沉稳中带着丝淡淡的杀气。 确实很厉害啊,比方才的章玉可不止厉害一点,到底是年轻嘛,姜还是老的辣。 上官诺也是真诚夸赞,“不亏是宋家的铁血银枪,大都督枪法精绝,我等佩服。” 宋母将枪收回身后,浅浅笑着,“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总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几人来回客套了一番。 宋父也来了,看见她们只说小厨房已备了饭菜,请她们留下来用,几人推脱不掉,只得答应。 孟言初不大高兴,在这耽搁这么久,妻主给他买的糕点都凉了,还要留下来吃饭啊。 可他一天只有这点时间门可以跟妻主相处了 男子薄唇紧抿,兴致不高,宋青梧轻声问他怎么了,却又不肯说的。 他已知道会武功的人耳力好,深怕又给她们听见,故只是拉着宋青梧的手不肯说话。 宋青梧回头瞧他,见他不说也不问了,伸手将人的手牵过来,握住,轻声说,“吃完饭便回去,回去再哄你,嗯?” 宋母骂她,“你这丫头,这么急着跟夫郎回去?” 宋青梧笑着抬头,“还有功课要做呢。” 这倒让宋父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你还会做功课?” 宋青梧:…… “自然,女儿可不想明日站在院门口看风景。” 宋青梧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显然今早罚站的事对她产生了一定影响,她,宋青梧,在现代从来没落过作业,从来没因为不写作业而被罚过。 然而来古代,上学第二天就忘记写作业,还当着众目睽睽,被罚出去站着。 实在是很丢面。 上官诺轻笑,同孟言初揭短,“姐夫,今早青梧姐姐被罚在院外站了一节课呢。” 孟言初一愣,神色有些紧张,“这是为何?” 宋母宋父也看向她。 宋青梧:…… 上官诺你信不信我瞪死你? 上官诺清浅温柔的笑着。 宋青梧最终败下阵来,扶着额颇为无奈,“无事,只是昨日忘记写功课被罚了而已,章玉也没写,我们一道站在外面的。” 方才还幸灾乐祸的章玉:…… 顿时恼羞成怒瞪宋青梧:你自己没写功课被发现了,为何还要拉着我一起? 我还得在宋姨面前留个好印象呢! 可宋青梧还想在夫郎面前留个好学的好印象呢,全给上官诺秃噜出来了。 然而孟言初却并没有责怪宋青梧没写功课,反而关切的问她腿酸不酸,更有甚说回去要给她揉揉! 上官诺:忽然有些酸怎么办。 宋母倒是说了宋青梧两句,但也只说了两句,又被宋父按住,说是今日有客来,给孩子留些面子。 还留面子呢,丢的已然差不多了。 饭桌底下,宋青梧踢了上官诺一脚,上官诺面上淡然,甚至对着她又浅浅一笑,丝毫不受影响。 宋父身为男子,只缓缓吃几口便饱了,一直喝着茶,笑着看其他人吃,本以为孟言初也该是与他一样的,毕竟那男子看着如此纤瘦,定是个少食的。 然而,抬眼一看,他女儿正给人盛了一大碗鸡汤,放到他桌前,并叮嘱,“多吃些,长肉。” 孟言初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红透了一双白玉似的耳朵,但依旧乖乖的答应了。 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喝汤。 宋父嘴角轻抽,汤都喝大碗的,怎还如此纤瘦? 他怎不行呢…… 章玉见着饭桌上宋青梧一直给其夫郎夹菜,心里对她的想法又变了变,不是个孝顺女儿,没成想竟是个这般好的妻主。 在她们这群人眼里,宋青梧现在的做派,已经是极好的妻主了。 在看见宋青梧之前,宋母一直是章玉心里最好的妻主。 没成想宋青梧做的更好。 章玉止不住想,若是生在宋家,那定然是极好的。 姐妹和睦,母父琴瑟和鸣。 孟言初勉强在喝了一碗汤后,又吃了一小碗饭和许多的菜,拉着宋青梧说想一会儿回去吃糕点,她才没有叫小厮过来添饭。 男子食量一向少,所以他与宋父碗里,都只有小半碗的饭,甚至对方小半碗都没吃完。 他碗里却干干净净。 孟言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在桌子底下拉宋青梧的手。 是今日,她们走在路上,宋青梧两回拉住了他,给他的勇气。 宋青梧都可以拉他,他为什么不能拉回去? 他也可以的。 嗯,这么一想,就坦然许多。 孟言初拉着宋青梧的手,面上神色不变,只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宋青梧也十分自然的攥紧了那只手。 手指修长如玉,有些微冷,被她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暖热。 宋母还在同章玉说自己当年在战场上的事,章玉也听得津津有味。 宋青梧支着下巴听了几件险象环生的战事,跟着心头一紧,如身临其境,体会到了古代战乱的艰辛。 这是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的。 然而章玉听了以后更加热血沸腾,“我以后也一定要像宋姨一样,上战场,杀仇敌,为国效力!” 宋母听她这样说,却没有很高兴,反而是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希望武将这辈子也不要再有上战场的机会。” 章玉尚有些不明白,神情茫然,上官诺温声解释,“若武将皆闲赋在家,便说明国家安康,海晏河清,于百姓而言,自然是最好的。” 章玉脑子转不过弯来,眼下一一听上官诺解释,立马明白了。 “原是这样,那我也希望天下再无战事,不上战场也可。” 习武之人素来豪放,说着说着就要喝酒。 宋母身为主人,又被章玉敬重,自然是拉着敬了好几杯酒。 轮到上官诺时,她捂着胸口,连连说自己身子弱,怕是受不了这酒的烈性,在章玉无语的眼神里笑着说了声抱歉。 上官诺不喝,章玉又看向宋青梧,然还未开口,孟言初就警惕的说,“妻主不喝酒,妻主晚间门还要写功课呢。” 章玉:…… “我也有功课,为什么我可以喝?” 写功课为什么就不能喝,她也写,她也喝,怎么了! 上官诺轻咳一声,表面带着云淡风轻的浅笑,实则笑里藏刀,状似无意,“若我记得没错,章玉小姐似乎从未写过功课?总感觉章玉小姐不常在屋里上课呢。” 暗示她时常被罚出去站着。 孟言初闻言愈加警惕,轻扯着宋青梧的袖子,即使那人是未来的骠骑大将军他也不得不说,“章小姐是不是想让你陪她站在外面啊。” 耳力出众的众人:…… 章玉被人这样猜测,又瞪眼睛,勉强安慰自己好女不与男斗,然后气呼呼喝了那杯酒水,不搭理她们了。 哼,就说了上官诺奇奇怪怪的,是那种会背后捅人一刀的类型! 上官诺见章玉吃瘪,心情有些愉悦,她看这五大三粗的章家小姐不满已久,盖因这人上回当街殴打欺女霸男的纨绔时,却砸了她的酒水,且溅了她一身,事后并无一句道歉,虽距离今日,已过去许久,她却仍不能忘怀,非得讨点回来不可。 宋青梧倒是帮章玉说了句话,安抚似的拍拍孟言初后背,“章玉小姐不是这种人,不能这么想别人。” 她像是教孩子似的同孟言初说话。 自己心里想着定要将这人掰正,可不能叫他再像小说里那样,后期黑化,三观扭曲。 可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宋青梧当真宠溺夫郎,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哄儿子一般。 我女儿对她夫郎比对我还好。 妻主真好,比我遇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她只会温柔的指出我的错处,告诉我不能这样做,从不会打骂贬低我。 宋,青,梧。 这三个字仿佛刻入她的心里,每想起一次,就多一层甜蜜。 前世阴暗可怖的记忆,被封存在角落里,许久没有见过天日。 用完晚膳,上官诺与章玉便告辞了,由两个小辈送到门口。 上官诺素手执着白玉折扇一拱,浅笑着道,“诺今日便先回去了,青梧姐姐明日再见,姐夫,诺下回来找你讨论话本,你可不能把诺拒之门外啊。” 孟言初哪知道,前世名满天下的上官相君,竟然喜欢看话本。 可惜他不是很喜欢,只是打发打发时间门罢了。 但顿了顿,孟言初还是看过去道,“好,定不会的。” 章玉对她们文绉绉的礼仪十分不屑,宋青梧要不是宋姨的女儿,她都懒得看对方一眼,但到底要看在宋姨的面子上,章玉还是勉强说,“我家尚有一柄□□,十分好用,比书院里那些好用多了,明日便给你带来,送与你了。”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她不知道是哪方面的错觉,让章玉觉得她需要那柄□□的。 “多谢章玉小姐好意,但是不用了,我不太需要。” 章玉虎目瞬间门瞪起,凶巴巴的,“你怎么不需要了,你是宋姨的女儿,宋姨的女儿怎么可以不会使枪?天天耍你那鞭子,爷们儿唧唧的东西,赶紧扔了,叫人看见不得笑话你像个男人!” 宋青梧:…… 看不出来这章玉管的还挺宽。 孟言初心里也颇为不满,凶什么凶,我妻主明明就很女人,哪里像男人了,不会用枪又如何,女人就非得用枪吗? 怪不得前世章玉在朝堂树敌颇多,一点也不会说话。 但女子说话,男子是不好插嘴的,孟言初也怕自己插嘴惹妻主不悦,故只是神色冷淡的站着。 宋青梧无奈,到底不想再同人争论,便直接答应,“好好好,那就先多谢章玉小姐了。” 章玉哼了一声,这才侧着身没有说话。上官诺摇摇头,“那诺就先走了。” “真不用派人送你们?” “不必,多走走也是好的,况且离得并不远,姐姐姐夫留步。” “好,慢走啊。” 宋青梧挥挥手把两人都送走了,扭头去摸孟言初藏在袖子里冷冰冰的手,习惯性攥进自己手心里,替他揉搓取暖。 孟言初神色被越揉越软,声音也软,但含着几分不满,“妻主以后不要搭理那个章玉了,侍身不喜欢她。” “嗯?为什么不喜欢她。”宋青梧一边揉那柔若无骨的手,一边问。 孟言初抿唇被宋青梧牵着手,仍旧不大高兴,眉心都皱起来了,不悦道,“她一点也不了解妻主,凭什么说妻主不好,反正侍身不喜欢她,妻主也不许喜欢她。” 这人不知什么毛病,总对他妻主这般凶,妻主的好她根本看不见,跟瞎了一样,难怪前世树敌这么多。 宋青梧拉着人,还是为章玉解释了一下,“章玉小姐人不坏,或许只是嘴巴毒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见妻主并不讨厌章玉,孟言初又有些不开心,默默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不给她牵,娇气的很。 宋青梧再次伸手试图去拉,孟言初还气上了,走的比她都快,偏不让人牵上。 无法,她只得跟上,女子步子总迈的大一些,男子步子碎,没几下又被追上了,侧着头不高兴,不搭理人。 宋青梧从怀里取了包东西出来,放在孟言初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要桂花糕了?” 孟言初身形倏地顿住,扭头就要去拿,结果方才还在眼前的糕点,一下子被人收了回去,收到身后。 “还生气吗,生气就不给你,等什么时候哄好了再给你吃。” 本就有些不高兴的人顿时气的瞪大眼睛,“妻主你!” 他仿佛很气愤,但也很可爱,双颊被人气的鼓鼓囊囊的,戳一下就会出现一个小坑。 “可是你说过了是给我买的!” “哦,那我现在反悔了,不给你了。” 只要我没有道德,别人就绑架不了我。 孟言初更气,他最气的还是,这包糕点还是他在用膳前交给妻主保管一下的,结果现在妻主不给他了,怎么能这么坏啊。 “你不给我我就不理你了。” 孟言初薄唇轻咬,瞪着人。 宋青梧将糕点拿出来,从右手扔到左手上,孟言初的视线也跟着她从右手落到左手,中途甚至急急出声叫她轻点儿,莫摔坏了。 “你不理我我就把它给别人吃。” 这话一出,被迅速反驳,“不行!” 这回孟言初似乎真有点生气,眼神都冷了下来,周围一片寒意。 吓宋青梧一跳,忙将那糕点塞到孟言初手里,“开玩笑开玩笑,怎么能送给旁人呢,我家夫郎的东西,不给旁人。” 她上前企图揽住夫郎的腰,被人一把拍开,对方闷头往前走,宋青梧心知欺负大了,忙一路追过去哄,于是回家的小道上出现了这样的风景,女子死皮赖脸伸手去搂男子,男子二话不说推开她,女子坚持不懈继续搂,男子气呼呼的继续推开,开回十几次,女子终于抱得美男归,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第39章 第 39 章 回了院子,小厮们忙前忙后将孟言初的汤药端来。 那汤药浓黑的一碗,散发着苦味,光看着就知十分难喝。 宋青梧想从孟言初的糕点里取蜜饯出来,谁知手指刚碰上糕点,立马被人警惕的拍开了,对方还将糕点紧紧护在怀里。 深怕她来抢似的。 孟言初皱着眉不大高兴,“你别碰我的东西。” 宋青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买的?”她试探同人讲道理。 孟言初拒绝听道理,“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不许送给别人。” 这人,开个玩笑还总认真。 她没忍住摸摸对方乌黑柔顺的头发,解释道,“没有要给别人,给你买了蜜饯,拿出来甜甜嘴再喝药。” 原是这样。 但孟言初现在对宋青梧十分没有信心,他依旧躲了躲身子,不给她碰,只说,“我自己拿。” 声音软乎乎的,宋青梧想。 其实没有,在小厮听来,那声音依旧带着惯常的冷清,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宋青梧自己给人加了层滤镜,总觉得他说话就是软,做什么都有点可爱。 本就长得清俊的少年,在宋青梧眼里更是各种好看漂亮。 “好好好,你自己拿便自己拿,我开玩笑的,答应给你的东西怎会给旁人呢,该是你的,便只是你的。” 孟言初不理她,嘴里吃了颗甜滋滋的蜜饯,将浓黑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后苦的皱了眉,赶紧又吃了颗蜜饯,然后才有些不满,“骗人,你总骗我。” 宋青梧满头黑线不敢置信的戳人脑袋,“我又何时骗过你了?” 孟言初一双黑润的眼睛盯着她,嘴唇蠕动下,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显然也没想起她哪里骗了他,最后只能抿抿唇,撇开头不说话,强撑着一张冷脸。 旁人若这样,宋青梧定也不理他了,但这样的人是孟言初,宋青梧忍不住用手指勾了勾那脸侧滑落的青丝,然后恶意去扫孟言初的耳朵,痒的人受不了了,抬起眼睛瞪她。 那眼啊,带着雾气,天生水润润的漂亮。 宋青梧笑了一下,不再闹他,“我可要去做功课了,你要不要来书房看话本?”遂邀请道。 孟言初本欲跟妻主冷战的,但冷战,冷战也不能在两个屋子里冷战啊。 妻主一日就回来那么些时候,他一步也不想离开。 方才还冷着脸故作不想搭理人的孟言初又垮了,侧眼偷偷的瞥她,然后小声说,“要的。” 这模样更可爱,宋青梧随手挑了一个话本,递给孟言初,“那你看这个,我们走?” “嗯。” 两人一道去了书房,今日的功课是抄写国策,她毛笔字算不得好,幸好记忆里原主的毛笔字也算不得好,竟与她自己的像了个七七八八,属实是丑的殊途同归。 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抄的差不多,写完后手都抬不起来,被人揣在怀里细细的揉。 孟言初一开始是坐在对面看话本的,后来竟见一小厮站在宋青梧身侧,给她研磨墨石,两人离的极近,动作间,宋青梧偶会碰到他的衣袖,他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自己替换了对方的位置,叫那小厮出去了。 然后就变成孟言初磨墨,宋青梧沾墨写字。 也算是红袖添香了。 那时候宋青梧心里还想,她老公真贤惠。 直到写完后,她累瘫在椅子上,大脑已然放空,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孟言初便上前靠近,替她揉搓手指,小臂。 “好了,走,洗个澡回去睡觉。” 宋青梧站起来,拉着孟言初去洗澡。 洗澡自然是各洗各的,每人都用皂角仔仔细细的洗了,穿上宽大的外套回到房间。 孟言初总动作快一些,等她回去的时候,人家又躺进她被窝了,原本还在看话本,听见动静便放下话本抬头看她,那双眼睛,泛着凌凌波光。 “妻主。” “给我摸摸,冷吗。” 孟言初乖巧的将被子掀开给人摸,显然里头冰凉凉的没一丝热气。 确实冷。 宋青梧皱了眉,“我不在时你药膳可有好好吃?怎还是这般体寒。” “吃了的,不知道,我天生这般体寒。” 孟言初眼眸纯澈,心里却泛起几丝阴郁。 这自然不是天生的,他上辈子本没有这个毛病,重活一世后便有了,大抵是因为他死于那个雪天,寂寥无人的宫道上,那日的雪冷进骨缝子里,他至今难忘。 四殿下啊,当真薄情又心狠。 “想什么呢,怎么走神了?” 宋青梧伸手去推,孟言初这才恍然回神,眼底最后一丝阴冷被藏的严严实实,抬头仍旧一派纯然,“妻主方才说了什么?” 宋青梧神色颇为无奈,伸手点了点孟言初的眉心,“我说,你可要我进来给你暖一暖?” 孟言初眼睛一亮,只着单薄里衣的身子立时往里面移了移,让出些位置来。 “要的。” 他挺着腰身乖巧坐直道。 宋青梧顺着那位置躺进去,顺手又搂住了这人的腰,心想,腰倒是纤细。 “好了该睡了,我明日还得上学呢。” 有了前几日一起睡的经验,这回孟言初十分自觉的窝进了人家怀里,抱着她的小臂轻声同她咬耳朵,“你的腿酸吗,侍身给你揉揉。” 说着他就要钻下去,被宋青梧赶紧拦住了,“酸什么酸,就站了一堂课而已,又没多久,有什么好酸的,你安心躺着睡觉,别动来动去,嗯?” 孟言初闻言轻轻抿唇,眼尾轻颤,将自己又贴回宋青梧身上,极紧,紧的宋青梧有些不习惯,问了句,“你很冷?” 若不是很冷,也不需要贴这么近,拿她当大火炉呢。 “嗯,有些冷。” 孟言初答了一句,继续往宋青梧怀里贴靠。 听见他说冷,宋青梧便也不好推开他,干脆自己侧过身子,反手揽着他的后背,将他按入怀中。 “嗯,冷就靠近一点。” 孟言初被人揽着几乎贴在了宋青梧身上,他有些高兴,但想起这人明日又要上学,于是很快没这么高兴了,薄唇轻抿,半晌问道,“妻主上学,没有休沐日吗?” “嗯?有啊,听上官说上六天休一天。”闻言,腰间的小手又紧了紧,他轻声应,“嗯。” 上六天休息一天,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有一天陪陪他? 可还是好少,能跟妻主在一起的时间好少。 刚嫁过来时,他恨不得宋青梧天天出去,不要回来了,现在却是……一点也不想她出去。 孟言初贴在宋青梧胸口,轻轻蹭了蹭,又把人蹭的红着脸推拒他,才缓缓靠在上面睡去。 漆黑的夜透着无边静谧。 第二日,穿着夫郎亲自挑选的烟色广袖长裙,宋青梧带着两位妹妹出现在白云书院门口,手里各捧着两只白胖的大肉包子,嗯,宋窈宋照的父亲一听说是宋青梧叫她们来问的,忙就答应了,让她们全听从长姐的。 在这个嫡庶分明的地方,得到嫡长姐的喜爱于未来是大有帮助的。 今日的书院门口,莫名有各色各样明显不是书院学生的人进进出出,宋青梧甚至看见有些穿着粗麻布衣之人提着一担担石头往里走,也不知是作何的,难不成还要再扩建一下? 左右今日起得早,她也闲着无聊,一边啃包子一边把两个妹妹送到丙子班和丁字班。 这一下,两个班都沸腾了。 哪有嫡长女送庶女来上学的? 还给庶女买吃的还会摸摸庶女的头。 班级里其他庶女,嫉妒到咬手指。 把人送走后,宋青梧又到处走走,认了认路,不知怎的就走到另一处去了,只见今日她在门口见到的那些工人,全围聚在此,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本着求知的心态,她稍微凑近一点,正看见旁边站了一师长,便走过去问,“老师,请问这里是要做什么?” 她保证,自己神色温和表情尊敬,可……那老师,竟对着她冷哼一声,然后走了? 难道这又是哪个讨厌原主的人? 可原主记忆里也没有她啊。 “青梧姐姐原来在这,可叫诺好找。” 上官诺温润有礼的声音响起,宋青梧下意识回头,便也笑开了,“上官?你怎知道我在此的。” “方才听丙字班的学生说你往这边来了。” 她是刚入学院,便听见有人提到宋大小姐,说她竟对家中庶妹如此好,还亲自送庶妹上学,她便上去问了声宋青梧的踪迹,得了几人指路才找过来的。 “原是这样,我见这边在推墙,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她像是丝毫不知事一般,上官诺便同她解释,“隔壁原先是绿水书院,只收男子,现在与我们合并了。” 宋青梧:??? “什么玩意儿?还有男子书院?” 上官诺点点头,“既有女子书院,自然也有男子书院,只是愿意送男子上学的家族并不多,那书院里的学生便也不是很多,才与我们书院合并的。” “那日后在书院里走,岂不是时常能看见男子?” 上官诺听了这话,表情突有些怪异。 “青梧姐姐可是想见他们?” 宋青梧:…… “当然没有,我想见他们做什么,只是觉得不大方便罢了。” 有男子的地方,多吵闹。 且,男子很难搞,令人头疼。 有了家里那个十分难哄的男子后,宋青梧现在已经不大喜欢男子了。 上官诺闻言点点头,赞同道,“倒是确实不大方便。” 女子偶尔热了,会将外衫脱掉,若是有男子在,怕是不大好。 几日时间眨眼便过,那面墙竟很快拆好了,中间特意请人铺了一条路,连接女子书院与男子书院。 渐渐的,也有男子书院的人在被拆掉的那扇墙面走动,伸长了脖子看向女人们。 有些女人亦时不时往那边看,更有人偶讲一些荤话想博喝彩,叫人听了生厌。 宋青梧皱皱眉,正从一个讲荤话的女人身后路过,听她谈论起绿水书院公认最清俊漂亮的男子,说不知道玩起来是个什么滋味时,她眉心就狠狠皱起。 上官诺也不屑同这般人为伍,白玉折扇随手一敲,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下子惊住那几个高谈阔论的女人,一回头看见身后两人纷纷露出不悦的神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就要问她们怎么了,可是寻自己有事? 宋青梧瞥了她们一眼,淡淡道,“也不是无知农妇,怎说话这般粗俗无礼,竟还是在书院读书的学女。” 上官诺也道,“能入书院读书,诺自以为,该学些礼义廉耻,莫要等以后叫人取笑才好。” 几人这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吓得瑟瑟发抖,就差跪下来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惜宋青梧和上官诺并没有搭理她们,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上武课的地方。 宋青梧边走边扶额,“也不知道今日章玉可还要来烦我。” 章玉自从那天给了她一柄□□后,就日日拉着她练枪。 实在叫人烦不胜烦。 上官诺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漂亮的薄唇却说出叫人心碎的话,“我早晨便看见她兴致勃勃的在那擦她的长。枪了,哦对,顺便连你放在后面的长。枪,她也一并擦了。” 宋青梧沉沉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大抵是难躲了,果然,她虽刻意没带着枪来上武课,章玉却提着枪大步走过来,嗯,提着两把枪。 宋青梧有些自闭,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章玉似看不见她的不乐意,只顾将那长。枪递过去,开口道,“昨日的招式你学会了没,可否与我一战?” 宋青梧:…… 到底是什么给章玉的错觉,让她认为自己只要学会一个招式,就能与她一战? 谁能打的过这五大三粗的女□□头比她脸还大。 宋青梧心里吐槽,接过长。枪,却不预备同人打,只是将枪扫到身后,长身玉立,淡然拒绝,“不必,我从不打必输的仗。” 章玉皱眉,“谁说你必输了,你分明很有天分!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上官诺嘴角抽了抽,心想,章玉这大老粗的武学生,没想到竟能把这个词用对。 “我没有妄自菲薄啊,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学武多年,我才学了七天不到,如何能与你打?” 章玉:“你是宋大都督的女儿,自然该有点天分在身上的。” 宋青梧:…… 我就是再有点天分也不能七日之内从一个不会武的人练到一个武学世家还能打败你啊。她愈发头疼,“我真的打不过你,也没办法与你一战,你要是把我打伤了,我是必要回去告诉我母亲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母亲能叫章玉收敛了,这章玉不知怎么回事,总担忧在她母亲面前留个坏印象。 这次轮到章玉无语了,她十分嫌弃的看着宋青梧,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么大年纪了遇到事情就找母亲,真的要脸吗。 宋青梧不管这些,她只是不喜欢跟章玉打,章玉下手没个轻重,之前非要她学习章家的枪法,练的她腰酸背痛,主要还是后背没挺直被人拍了一掌,那一掌差点没给她肾结石拍出来,当时不知伤状,直到扶着腰回家后孟言初非要看她怎么了,看完就冷着脸问她后背为什么有个掌印。 那一刻,宋青梧觉得章玉在公报私仇。 到底不好把外面的事带给家里单纯无害的小夫郎知晓,宋青梧便怎么也不肯告诉他,于是孟言初生气了,一晚上不搭理人,宁愿冷着身子也要同她分被窝睡。 她又怕人风寒刚好,再冻出什么毛病来,无法,只得告诉他这是章玉无意间拍的,不碍事,结果小夫郎在被窝里骂了章玉一晚上,并且明令禁止不许她再同章玉玩。 所以别看现在宋青梧跟章玉说话仍然正常,心里也虚着呢,她夫郎说她再跟章玉玩,就不理她了。 宋青梧哪敢惹得人不理她啊。 最后哄起来真的要人命。 “只是比划一下,怎会打伤,你是女子又不是男子,作何有这些娇气毛病!” 章玉怒了,她自认武者磕磕碰碰本就是常事,偏宋青梧事情多,磕一下就要记很久,宋姨这般豪爽的女子,怎会生出宋青梧这等娇气的女儿! “你若不好生练武,日后要如何参加武举,为国效力!” 宋青梧听她提武举震惊了,试探性问,“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我会参加文举?” 再说了什么都不参加也行啊,谁规定了就非得参加一个? 她就不能从商? 然而在章玉眼里,完全没有这些可能,她一听宋青梧不想考武举,顿时就暴怒了,“你是大都督的女儿,你不考武举,对得起大都督的栽培吗,对得起家国天下吗?!” 宋青梧撇撇头,懒得看她,心下越发无奈,“我只是不愿意考武举罢了,跟家国天下又有什么关系,没了我对天下依旧不会有什么影响,你可别想绑架我。” 章玉刚要骂人,听清了话又有些茫然,“绑架?我什么时候要绑架你了?” 她说的是道德绑架,但这是个现代化的词,章玉自然听不懂,宋青梧也懒得解释,“算了,没什么,反正我是不会与你比试的,若伤了碰了,回去夫郎要骂我的。” 上官诺看热闹的脸一顿,颇为幽怨的看向她。 她跟章玉都未曾娶夫,偏宋青梧总说些她与夫郎间的甜蜜之事,叫她也有些想娶夫了。 可家族明年要让她去考取功名,上官家目前在朝中地位已没有那么稳固了,一品二品三品内的大员,无一来自上官家,朝中局势与家族地位息息相关。 饶是再想娶夫,她也得先建功立业才是。 章玉倒是怒气冲冲,“没想到宋青梧你看着顶天立地,背地里居然怕夫郎!” 李朝男子地位不如女子,怕夫郎自然是个极不好听的名声,但宋青梧就是接受良好。 她本也不是个纯的古代人,闻言只是撇了章玉一眼,不大高兴,“怕夫郎怎了,你想怕都没有夫郎。” 来自已婚人士的优越。 这可又把章玉气了个半死,直接便提着枪找别人切磋去了。 上官诺轻声笑道,“你拒绝她倒是落了个松快,别人却惨了。” “别提了,之前非要教我那枪法,手还疼着呢。” 宋青梧甩了甩手臂,寻了处地方坐下,她们素来是只管自己的,因此也不知道,为什么演练场的声音忽而大了起来。 以前便吵,如今更吵,有人一边骑马一边大叫,也不知道在叫个什么。 宋青梧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看见了几名男子,再往其他地方一看,于是恍然大悟,“今日也有男子来上武课,怨不得她们这么激动呢。” 异性相吸原来自古就有。 上官诺也看过去,见一群女子激情四射的赛马,几名男子在旁边拍手叫好,只看了一圈便收回视线,“无甚意思,倒不如看看话本,姐夫那些个话本可看完了?有机会我要去与他探讨一下。” “只是话本而已,有何可探讨的。” 讲的跟什么文学作品似的。 然而上官诺摇摇头,“非也非也,世间万物,各有各的魅力,都值得探讨。” …… “想来我家玩直说就是了,找这般多的理由。” 宋青梧瞥了他一眼,上官诺浅浅笑开,“那我明日便上你家走走。” 她喜欢同宋青梧玩,越是大族规矩便越重,好久未碰到宋青梧这般,守礼却又洒脱的女子了,与她在一道,那些浓重古老的规矩仿佛不复存在般,总能叫人欢欣一些。 两人找了个椅子半靠着的,阳光照射下,似乎有个男子,远远的向她们走来。 宋青梧只当自己看错了,许是走向别人的,于是闭上眼睛打算养一养神,下午仿佛还要抽个人背书。 她运道一向不好,给人抽中了就死定了,可得养精蓄锐一会儿回去背一背。 然,光亮蓦地被人遮住了。 即使闭着眼睛,宋青梧也能察觉,天仿佛一下子暗了些。 她不由皱了皱眉头,睁眼,看见自己跟前,纤瘦如弱柳扶风的男子。 仿佛是……“杜晚乔?” 宋青梧犹豫着叫了人。 若是她自己,定记不得这人叫什么,可在原主心里,对他印象深刻,一颦一笑都牢牢记在脑子里。 杜晚乔听见宋青梧唤他,不由眼睛一亮,“青梧姐姐,许久未见,你身子好些了吗?” 上官诺疑惑的看了看杜晚乔,丢给宋青梧一个眼神,询问,“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吗?” 杜晚乔看见宋青梧身边又坐着位身姿如玉的女足,脸霎时有些红,但好歹控制住,小小的福了福身子,“我是刺史都护之子杜晚乔,小姐是……” “上官诺。” 听见杜晚乔三字,上官诺霎时又没了兴趣,靠回椅子上。 她虽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在家读书,但关于大都督和中都督之女争抢一男子的事,也略有耳闻。 那男子就叫杜晚乔,甚至宋青梧就是因着他才与人比试,摔落马昏迷好些时日的。 她对游走于两个女人间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杜晚乔心思敏感,自然能察觉对方的冷淡,因此抿了抿唇,似有些委屈。 但到底他的目标还是宋青梧,因此收回了视线,颇有些弱弱的看向不理他的宋青梧,“青梧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可以跟你解释的。” 他跟被人欺负了似的,眼眸无端含泪。 宋青梧正要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如坐针毡,抬头环一圈,周围不知为何多了许多学女,有的擦剑有的闲聊有的看书,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看,与她视线对上,还会惊慌失措的赶紧低头。 …… 这就是八卦的力量吗? 她是知道原主追求杜晚乔时有多轰轰烈烈的,总会引得一些人关注,也很正常。 她摆烂似的躺在椅子上,唤了书童来为自己扇风,顺道看向面前一汪眼泪欲落不落的人,折扇一开谁也不爱。 她当着众人的面,神情淡然道,“你无需向我解释,我并没有误会什么。” 杜晚乔也注意到了周围越来越多的学女学子,涂了红艳口脂的薄唇轻抿,神色愈发可怜,“若无误会,青梧姐姐为何对晚乔如此冷淡,青梧姐姐,晚乔的心好痛啊……” 他似字字含着伤痛,已有人露出怜悯的神色,大抵是觉得他是什么痴情人吧。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你心痛,我脑子更痛,要吐了谢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对你冷淡单纯是因为我已经成婚了?” 杜晚乔一愣,周围人一愣,方才想起宋青梧确以成婚,且是在她昏迷时冲喜所用,她竟然肯认那门婚事? 上官诺依旧笑眯眯的,叫人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青梧姐姐,是你的夫郎介意我是不是?我们真的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吗?” 他眼睛一眨,终于落下一串泪来。 宋青梧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一开始还想给些脸面,但见他非要如此,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耐心消耗殆尽,要知道,今日的事,给上官看见了,她可是要去跟她夫郎叭叭的,那孟言初不得烦死她? 也不是他烦死她,是她看见孟言初委屈,看见孟言初生气,自己却哄不好,心里就会烦的不得了。 愈想愈冷脸,“像从前一样?怎么,这般做派是要给本小姐做小侍吗?” 她嚣张又冷淡,有学子露出不忿的神色,也有学女怜惜的看着杜晚乔,只都不敢明目张胆表面上还在做自己的事。 杜晚乔听见小侍二字,脸蓦地一白,似不敢相信她竟会这般说,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 “你若当真不肯原谅我,我走便是,又何必说那些话来羞辱我。” “行,那你走吧。” 宋青梧见他百般听不懂人话,干脆就顺了他的意思叫他走,免得再留下来也是给人看笑话。 杜晚乔猛的一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没想到她会直接这样说,她不是,不是喜欢他喜欢到不行,甚至为了他守身如玉吗? 如今只是娶了个夫郎,就要变了吗? 不远处,女子粗狂嚣张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围在这干嘛呢,是不是在欺负人,信不信老娘一拳头干翻你们?” 宋青梧:…… 虽然还是很粗鲁野蛮,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章玉的声音犹如天籁。 第40章 第 40 章 待人群散开,章玉走过来,才看见宋青梧跟上官诺坐在一处,以为被欺负的是她们,于是皱了皱眉正要骂人,视线一转,却看见一个男子,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一呆,下意识看向宋青梧,“你们合起伙欺负人家公子了?”是她魔怔了,宋青梧怎可能被欺负,这男子哭的如此凄惨,该是宋青梧欺负他才对! 宋青梧无语,“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人了。” 原本欲看戏的人,一看见章玉,立马散开了些,可见章玉威望。 章玉眉心微皱,看着那泫然欲泣的小公子,颇为不悦,“那这位公子为何这般做派?” 她第一时间门怀疑宋青梧,也是有原因的,欺女霸男,当年也有宋青梧一份,只是章玉向来看在宋母的面子上,没有动过她罢了。 宋青梧耸耸肩,“谁知道啊,我只是叫他走,他就哭了。” 旁边有女子不忿却小声道,“分明是宋大小姐气量狭隘,揪着一点小错不放,才将人欺负哭的。” 这话让章玉挑了挑眉,看向宋青梧。 宋青梧扬声,“咋的,我气量大一点,让他入宋府做小侍?你愿意吗,杜晚乔,入我宋府,做我的小侍?” 杜晚乔一颤,眼眸含泪的看了她一眼,轻咬薄唇,失落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你的夫郎也不愿意你原谅我,是不是?” 白衣加身的男子身姿纤瘦,脸上覆着薄泪,看起来楚楚可怜,足以叫在场许多学女心生怜惜。 天字班到底有些人没那么怕宋青梧的身份,明面上在看书,嘴里却说道,“这善妒的夫郎可要不得,闹的家宅不宁,堂堂女子,怎可被一个男子拿捏住。” 说她就算了,还非得带上孟言初。 这宋青梧怎能忍? 她算是彻底冷了脸色,“我夫郎从未在意过你,何谈不愿意我原谅你?你我之间门是有什么误会吗,不过是我母亲想迎你进门为我冲喜被你拒绝了而已,这没什么,成亲本就该你情我愿,我夫郎既愿意与我成亲,为我冲喜,那他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宋青梧的救命恩人,你们也敢诋毁?” 她扫了方才说话的女子一眼。 坐在不远处看书的女子动作一顿,抬眼看了宋青梧,到底没再说什么。 徒留杜晚乔脸色白了又白。 章玉懵逼的摸摸后脑勺,还没明白宋青梧怎么发火了,只记得佯装看书女子说的话,“什么?她说姐夫善妒?妒忌谁?妒忌他吗?” 五大三粗的女人茫然的指了指杜晚乔。 过了会儿又犹豫着说,“可是……姐夫长得比他俊俏啊,为什么要妒忌他?且姐夫不是很得你宠爱吗,听你们府里的小厮说,你平日里连一筷子菜都舍不得让姐夫自己夹。” 话音刚落,宋青梧额角抽了抽并划过黑线。 这缺心眼儿的,什么话都往外说,似这般妻夫俩自己的事,她也要说? 上官诺轻咳一声,章玉犹疑的看过去,没看明白对方是怎么了,接着又寻宋青梧,信誓旦旦就要为人担保,“旁的我不知道,但宋青梧确实对夫郎很好,短期内应不会接受旁的男子。” 说着,她看了杜晚乔一眼,加了一句,“便是做小侍也不行。” 说完后还要嘟囔,“长得也没姐夫好看,脸皮怎这般厚,还敢上门找女子。” 杜晚乔又羞又气,这回终于待不下去了,脸红的跟什么似的,牙关紧咬,声音已然带上哭腔,“宋大小姐不愿原谅晚乔,是晚乔的错,但宋大小姐千不该万不该如此羞辱晚乔,既如此,那便让往事随风,从此你我各不相干!” 说完后他捂着脸哭着跑了。 留下宋青梧跟章玉大眼瞪小眼,其他人也默默关注她们。 有女有男,八卦的力量总是无穷大的。 自然也有人为杜晚乔不值。 杜晚乔虽长得不是绝顶美貌,但也是少有的美男子,身份并不低,又同时被大都督和中都督之女喜爱争抢,招引来了大波拥护者,如今大都督之女虽然看着不喜欢他了,但喜欢他的女子依旧不少,偷偷在心里为他鸣不平。 章玉嘴角抽了抽,“你们从前有什么相干吗,他不是说只把你当姐姐看待吗?” “谁知道他呢,嘴里说着拿我当姐姐,方才那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心悦我呢,算了别管,我自己夫郎还来不及哄呢,一会儿得去给他买新鲜出炉的枣泥糕。” 宋青梧有这段记忆,原主跟柳桐苦追杜晚乔,甚至追到了旁人的宴席上,然杜晚乔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示自己只拿原主和柳桐当亲姐姐看待,于是两位同等地位的姐姐更加针锋相对,平日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只是没想到章玉还挺关注原主的,这件事都知道。 上官诺走在宋青梧身侧,问道,“哪的枣泥糕,好吃吗,我也去买些尝尝?” “就那家白玉卷,做的挺不错。” 章玉不爱吃那些甜腻腻的糕点,于是几步追上去,插话道,“明日休沐,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我去青梧姐姐家里与姐夫探讨话本。” “话本有什么好探讨的,你堂堂女子,怎跟个男子似的,还爱看这些东西。” 上官诺微笑,“从未有人规定过,话本只有男子可以看。” “切,反正我看不起你这种爷们儿唧唧的女人。” “无需章玉姐姐看得起。” 两人似斗起嘴来,宋青梧头疼扶额,“罢了我明天许是在家陪夫郎。” 章玉:??? “六天才休沐一次,你要在家陪夫郎?” 她颇为不敢相信。 然而宋青梧点了点头,“我早便同他说好了。” 章玉:…… “那我明天去你家,你抽空陪我练练枪。” 并不想练枪的宋青梧:…… 愈加头疼,“我说了,我许是走文举。” “不成,你是大都督的女儿,走文举像什么样子?” “我娘都没说不让我走文举,你凭什么不让?” “哼,反正我不管,你习武十分有天分,不许走文举,李朝武将本便少,你还走文举!” “我天分哪好了。” 宋青梧不知从哪叼了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在前面走。 章玉就跟个苦口婆心老母亲似的,又追过去,“你只用一日就学会了我章家独有的枪法,这还不算天分高?” “这有什么难的,你们那招式不是挺简单吗。” 她边说边走,走了一半发现章玉没人了。 一回头,只见那人站在原地,神色复杂道,“可我学了三天才学了个形似,已是这一代章家习武天分最高的了。” 宋青梧一愣,这才有几分惊讶,“你花了三天?” 章玉莫名不想同宋青梧说话,皮笑肉不笑的,身后长,枪熠熠生辉,“我们比试一次吧,我定要将你打的痛哭求饶!” 嗯,她绝不是嫉妒,只是想同宋青梧切磋罢了。 然傻子才会答应切磋呢。 宋青梧理都不理,自己不拿枪,章玉总不能硬上来打。 今日的课程结束前老师说了下关于两书院合并的事,并表明日后许会有男子来指教她们,希望她们恪守书院规定,莫要给白云书院丢脸。 听闻有男子教学,甲乙两个班级反应倒是激烈些,宋青梧走在路上都能听见她们说男子如何能教书,怕被误了前程,天字班却更无所谓一些,哪个老师教都是教,反正她们也不一定走科举的路子。 宋青梧是从不将枪带回家的,这日下学,她照旧将枪放在学堂后面,便与上官诺一道回去。 却不知在她走后,有个高大的身影,气冲冲的拿走了那柄长。枪。 —— 宋青梧于长街买了三份枣泥糕,分了上官诺一份,剩余一份给车里两个妹妹吃。 她偏好咸食自己不爱吃。 宋府门口,孟言初正等在那儿,一见标着宋字的马车停下,立马眼前一亮,快步迎过去。 宋青梧就从里面出来,与人四目相对。 孟言初薄唇轻抿,唤人,“妻主。” “嗯,怎又出来了,也不知多穿些。” 这时候已经有些冷了。 “起来晚了,没来得及穿。” 这是午睡刚起,便急匆匆赶来接她了呢。 身后在书院时还颇受宠爱的两个妹妹,此时已被落下。 宋窈宋照互相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每次一见到姐夫,长姐便将她们全忘了,只顾与姐夫说话。 宋青梧絮絮叨叨的,“起晚了就不用来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每日来接,下学了,我自会回院子,你少出门,每回都穿的这样少,也不怕着了风寒。” 孟言初就喜欢她絮叨的样子,心里暖乎乎的,直叫人想扑进她怀里撒娇。 第41章 第 41 章 男子素来难哄,宋青梧对此事有了清晰的认知,只因两人复又躺到床上后,孟言初已然是不给抱了。 她上去道歉,想伸手揽一揽人的腰,可孟言初的气还没消,自然不给碰,她刚伸手就被人冷着脸拍掉了。 无奈下,只得继续解释,“真不是有意打你的。” 孟言初抿唇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宋青梧。 宋青梧伸手戳他软绵绵的后背,继续道歉,“我不是有意打你的,也是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对方前面才汗湿过的后背,冰凉一片。 猜测他的身体定也是有些冷的,宋青梧凑近了,温热的气息打在孟言初身上,她也学孟言初,软软的道,“别生我的气,今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以前孟言初最想跟在宋青梧身边,被她带出去玩,可现在,即使她这般说,他也还有些不高兴,薄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心也像被梦魇着了,不停觉得妻主不喜欢他,许也厌恶他,才会这般待他。 宋青梧见出去玩也哄不好,无奈的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另一边去看孟言初。 然孟言初一看见她,神色瞬间冷淡,又朝另一边翻了身子,总一副不想瞧见她的样子。 这多难搞啊。 就这还娶小侍呢,一个都管教不好了,再娶一个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宋青梧顿时对娶小侍深恶痛绝,只一心追着孟言初认错。 小厮从门外进来,隔着屏风看见宋青梧醒了,于是半弯着腰请示道,“小姐,少夫人,章小姐来了。”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青梧揉着额无语,“她来做什么,你叫她去寻母亲,别来寻我。” 小厮应声去传话,宋青梧低头继续哄人,各种道歉都用了,孟言初却似乎不为所动,神色冷淡至极。 他心中禁不住在想,前世明明没有宋青梧的,这一世为什么会有? 他明明是孤独到死都没被人护过宠过的,可这一世,有宋青梧护他宠他。 孟言初咬紧了唇,将脸埋进被子里,是否是他做错了什么,让宋青梧不喜欢了,所以才偷偷打他? 许是他做错了,妻主又为着他的面子,只偷偷打他。 心里为宋青梧找了理由,但还是难过的不行,转了个身又背对着宋青梧了。 宋青梧揉揉太阳穴,深觉惹了大麻烦。 正欲说话,门口粗犷的女子声音传来,“什么叫让我去寻宋姨别寻你,青天白日的不出来练一练武,整日待在屋里做什么?” 另有小厮的阻拦声,“章小姐,您不能进去,我们小姐还未起身呢,章小姐!” 小厮急得不行,仿佛章玉下一秒就要进来了,吓得宋青梧一把用被子将孟言初整个裹起来按进怀里,也不管孟言初还在生气,急急冲外头喊,“章玉!你的规矩呢,主人未邀怎可擅自进来!” 章玉停步在屏风后面,几个小厮根本阻拦不了她。 她十分无所谓,“我们都是姐妹,还需在意这个?” 宋青梧咬牙,越发搂紧了孟言初,深怕这不懂事的一会儿冲进来看见什么。 在这生活的太久,宋青梧难免古人化了,若在现代,穿了长袖长裤,给人看一看也没什么,但这是在古代,她夫郎衣着单薄,她不想给别人看。 一点都不许看到。 “你莫不是忘了我已娶夫郎?还不快出去!” 章玉一顿,这才想起宋青梧极宠爱她的夫郎,想必两人是一起睡的,顿时有些懊恼的后退几步,“啧,是我忘了,那我先出去,你快些出来。” 这也不怪她啊,谁叫她母亲向来不跟父亲一起睡? 一时便忘记了嘛。 章玉在院子里挠了挠后脑勺。 屋里的宋青梧被气得要死,见人出去了,也没有松开孟言初,而是就着这个姿势骂了章玉一顿。 孟言初窝在人怀里,眼睫颤了颤,半晌,竟有些想伸手去抱她。 可他全身都被裹住了,一点也动不了,只能埋在人家怀里,小声的叫人。 “妻主,妻主……” “嗯,在呢,妻主在呢。” 宋青梧手微微一抬,便叫人坐在了她腿上。 “怎了,还不高兴吗。” 被那个章玉一打岔,孟言初已不想将事事都压在心里了,他若不说,妻主也不知道,妻主不止不会知道,甚至还可能会跟章玉走。 等了六日,才等到今天的,妻主可以陪他一整天,他怎舍得把时间让给章玉? 孟言初抿抿唇,却是仍旧有些委屈,勉力从被窝里伸出手,抱住宋青梧。 怀里是微凉的身躯,修长白嫩的手环着自己的脖子。 宋青梧皱了皱眉,将人环抱住,“叫你别闹脾气,看看,身上都冷了。” 她抱着人轻轻揉搓,细心又温柔,实在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孟言初大着胆子问,“妻主为何要偷偷打我。” 宋青梧抱着人晃了晃,见孟言初立马紧张的抱紧她,轻笑起来,“不是与你解释过了吗,那时你被梦魇住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心中着急,病急乱投医才打了那一下,可别生我的气了,嗯?” 孟言初抿唇,有些不大相信,“真的吗,不是因为讨厌我吗?可你不止打了我一下,你打了两下。”男子愈加委屈。 宋青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她讨厌他,震惊的瞪大了双眼,随即拍拍这人后腰,无奈道,“讨厌你?你这么乖这么可爱,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别胡思乱想,我讨厌自己都不会讨厌你,没有打两下,你记错了,只打了一下。” 多余的错她是不会认的! 不过宋青梧确实还挺烦自己的,优柔寡断,做事犹豫不决,心太软,明知孟言初会喜欢上小说的女主,她只要对他好一点,不让人欺负他,不让他记恨宋家就行了,可对他好着好着,她还是没忍住被这个没人爱的小可怜吸引,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想将他拥入怀里,保护在身后。 女主是不会喜欢他的啊。 宋青梧心想,没必要去追一个不可能的结果,这不是飞蛾扑火吗。 想到小说里孟言初这只扑棱蛾子飞向女主,最后却落了个宫道上被毒杀,弃尸乱葬岗的结局,心中泛起密密的心疼,这又是何必呢…… 孟言初听她说完那番话,眼睛又亮了亮,重新攒了星辰,亮晶晶的看着宋青梧。心里骤然涌起高兴的情绪,不讨厌就已经很好了,妻主还说我乖,还说我可爱。 妻主最喜欢他乖巧一点了。 妻主说他乖,等于妻主喜欢他。 方才低落的心情回升了些,也不顾与她争论究竟是打了一下还是两下了,反正不讨厌就行,心里小树枝叶繁茂,随着清风摇摇摆摆。 “妻主……” 他又唤,将自己投入宋青梧怀里,蹭着她的脖子,“妻主真好。” 声音倒是软乎的不得了。 宋青梧无奈的摸摸人后脑勺,“这便算好了?那你对好的要求也太低了些。” 没人对孟言初好过,所以宋青梧只是稍稍温柔些,稍稍护着他些,他就觉得宋青梧好。 闻言更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过去,里面带着疑惑,又带着不解。 宋青梧摇头,只说一句,“不可以要求这么低,会被人辜负的。” 孟言初心间一紧,急急抓着宋青梧的手,“你,你要辜负我吗?” 他在开心和委屈之间自由转换,一下子又委屈的叫人心疼。 薄红的唇扁着,眼尾泛红。 宋青梧只得又将人抱进怀里,哄道,“不辜负,我自不会辜负你,只怕旁人不会像我这般好。” 她夸自己,非要踩一踩那个“旁人”。 孟言初闻言,有几分气恼的捶了宋青梧胸脯两下,“别人我才不管,只要你不辜负我就好。” 说罢,又将自己窝进宋青梧怀里,宋青梧顺手搂紧了。 还没再说点什么安抚下呢,门外章玉声大如牛,气势洪亮的吼,“宋青梧!你怎还不出来,老娘特带了礼来见你的,你别磨蹭了!” 宋青梧:…… 她只得起身,拉了拉孟言初,“罢了,先出去吧,否则章玉怕是要把这掀了。” 孟言初还是颇为不喜章玉,一边下床打算伺候妻主起床,一边老大不高兴了,“都叫妻主别与她玩了,下手总没个轻重。” 宋青梧接过孟言初为她挑的蓝色长裙,当着他的面换上,声音带了几分安抚,“人家远来是客,总不好赶她出去,平日在学院里,她与我说话,我总不好不理他。” 孟言初仍旧不高兴,好不容易养出些肉的脸颊气鼓鼓的。 两人穿好衣物出去,章玉还坐在台阶上,听见动静就站起来,眉心紧皱着吐槽,“你一个大女人,怎动作这般慢。” 宋青梧一顿,倒懒得搭理她,随口吩咐小厮准备早膳。 章玉抬头,看见日光耀耀,心中无语,“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要用早膳?” “自然,我夫郎饿不得。” 在人瞧不见的地方,宋青梧悄悄伸手掐了一把夫郎的肉肉。 孟言初顿时挺直了身子,瞪大眼睛抿着唇看人。 这模样越发可爱,宋青梧没忍住轻笑一声,又将人揽入怀里,“一会儿先吃药膳,再吃旁的,好不好?” 关于身体,她自然是极为重视的。 孟言初心知自己体寒的毛病吃再多药膳也无用,但到底也可调理身子,且这是妻主的意思,他不想违背。 “好。” 他答应,神色温柔。章玉莫名感觉自己十分多余,怎也没个人招待一下呢。 直到早膳摆好,宋青梧才回过头温和有礼问道,“可要与我们一同用膳?” 章玉扫了一眼,却抬了抬下巴,“不必,你们用吧,我用过了,在这等你吃完与我比试比试。” 听她又提起比试,宋青梧头疼的很,正要说点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已率先替她拒绝了,“妻主不与你比试,章小姐是扬州城武学女中的佼佼者,妻主从未学过武,难道恃强凌弱,便是你们学武者的规矩吗?” 他脸色也冷着,分明是不高兴了。 章玉瞪眼睛,“我什么时候恃强凌弱了,谁跟你说宋青梧从未学过武的,她娘是宋大都督,她怎么可能没学过武?!” 孟言初神色愈冷,“本就没有学过,我嫁进来至今从未见过妻主练武,母亲也没教过妻主练武,即使曾经练过,也只是一段时日罢了,不敌你日夜操练,难道这不是恃强凌弱吗?!” “这,这怎么恃强凌弱了,我只是要同宋青梧比试一下,又不会伤她!” 章玉不服,习武者,以武助人,怎会恃强凌弱! “妻主前几日回到家中,身上一片青紫,你敢说不是你伤的吗?” …… 章玉顿在那,眼神茫然,她自然第一反应觉得不是自己伤的。 她分明很有分寸! 所以她问宋青梧,“你在书院里,给人打了?” 宋青梧:…… “我母亲是大都督,没有人敢打我。” 她默默说出事实。 章玉又不明白,“那你身上怎么会青紫?” “我肌肤易留痕,你拍的重一些,扫的重一些,自然会出现青紫。” 便是石锤了章玉伤她的事。 这也是宋母不让原主参加武举的原因。 原主的身体很容易磕磕碰碰就留下青紫,学武第一日她浑身遍布了青紫痕迹,不疼,但唬人的很,宋母一眼就给唬住了。 宋父看见后就抱着女儿哭,原主也觉得习武太累,哭着说身上疼,从此宋母便总觉得女儿身子弱,不适合习武,转而叫她学文去了,只偶尔练些简单招式,强身健体。 章玉也惊呆了,不敢置信似的,半晌才说一句,“你竟如此柔弱。” 似乎还带着嫌弃。 宋青梧:…… 听她说妻主柔弱,孟言初更气,甚至想同人吵架,幸好宋青梧眼疾手快的摁住他,“你先吃饭,别饿太久。” 两人在床上闹了会儿,现在确实有些晚了。 妻主开口,他便只得听话,脸色却是一时转换不过来,冷冰冰的吃东西。 章玉讨了个没趣儿,也没再说话,执着一柄长枪立在走廊上,跟门神似的。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先没管她,把夫郎喂了个饱,随后才起身出去与她说话。 “你今日来便是为了寻我练武?” 章玉没个好气,“不然呢?” “但我下学未带长枪,那柄枪我已用顺手了,换了枪怕是会不适应。” 她企图友好的以正当理由拒绝章玉。 然章玉却翻了她一个白眼,一点也不把这当一回事,“你怕什么,我既然来寻你,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喏,你的枪,我走时顺便给你的也拿上了,习武之人,怎可让兵器离身?” 宋青梧是没想到这一茬的,自己回家根本不想练武,特意没带的兵器,竟被章玉拿了过来。 可不是要气死人吗? “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章玉并没有发现宋青梧的不乐意,或者说发现了也直接忽略。 在她眼里,做个武将可比文官要好多了。 若有人敢欺负武将,武将直接一拳头就能干翻她。 但若有人欺负文官呢?文官能干嘛,她就只能叭叭在那讲道理,可人家听你的道理吗? 拳头就是硬道理。 “无事,只是刚用完早膳,难免有些累罢了。” “你过来练两下就不累了,我把章家的枪法全部教给你。” 宋青梧心想,你可真是你娘的好女儿。 两人正说着,上官诺又来了。 经小厮指引,直接来了梧桐苑,看见章玉时挑了挑眉,“章玉姐姐竟也在,可是诺来晚了?” “青梧姐姐,姐夫,诺来了。” 孟言初有些懵,怎又来一个,平日里妻主就整日与她们在一起,而自己只能在家里等着妻主,好不容易妻主休沐了,终于有时间好好陪一陪他了,她们怎还要来! 孟言初轻咬薄唇,心里有些委屈,快步走出去,拉住宋青梧一只手,就贴在她身上。 这人惯会撒娇的,宋青梧拍拍其后背,想叫他起来些,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只得无奈摇头,同他说,“上官是来与你探讨话本的,你可要跟她聊聊?” 上官诺亲和一笑。 这位前世的权臣,跟妻主关系好,人又有礼,因此虽孟言初今日只想跟宋青梧在一起,但也不想得罪她。 耷拉着脑袋点头应了。 “好。” “那不正好,她们俩聊那什么话本,你陪我比试比试?” 宋青梧:…… 你倒是会见缝插针。 即使对面的是未来一品武官,骠骑大将军,孟言初也不大愿意,小声说,“不要跟她比试,她会伤着妻主的。” 每回他生病,妻主总是很着急,同理,妻主受伤,他也很着急,很担忧,不愿妻主受伤。 “她伤的又不重,我只是拍了一下罢了。” 章玉努力为自己辩解,孟言初低着头去勾宋青梧的手指,晃了晃,明显还是不高兴。 章玉看向宋青梧,见宋青梧没有作为,更气,这人若不是宋姨的女儿,她定然不管了。 “我这次不会伤着她,只是教她一下招式罢了。” 到底是男子,不能如女子那般粗鲁对待,且这男子还是宋青梧最喜爱的夫郎,是宋府的少夫人,章玉便更加收敛,让他几分,耐着性子同他讲理。 孟言初不喜欢章玉,觉得她总欺负妻主,他家妻主温和守礼,比不得这种野蛮人不讲道理,他心疼妻主,却又不敢同章玉发生太大的矛盾,生怕日后给妻主惹了麻烦,委屈的扁扁嘴,没说话了。 宋青梧见比试一事无可转圜,便只得出面安抚,“没事,有你看着,她不敢伤我。” 上官诺眉梢一挑,这话说的好。 章玉也顺着那话说,“是是是,有姐夫在,我不敢伤了宋青梧,否则你只管上宋姨那告我去就是了。” 孟言初抿抿唇,拉着宋青梧的手,小声同她说话,“那你不要受伤了,我会担心的。” “嗯,不受伤,下午带你去外面走走。” 她总这般宠溺夫郎,上官诺与章玉两人都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习以为常。 她们在家中时没见过这般的女子,如今是第一回见,竟觉得艳羡,她与夫郎感情真好,她夫郎竟待她如此真心。 上官诺声音里满是笑意,折扇敲了敲身旁的红木柱子,“诺呢,可否带上诺?” 出去玩嘛,人多热闹也别有一番滋味,宋青梧随口便答应了,只留孟言初不大高兴。 他跟妻主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少很少了。 而她们跟妻主待在一起的时间却很多。 好不容易等到妻主休沐,以为妻主能一天都陪着他,可偏偏,她们还要来抢。 孟言初气闷,鼓着脸坐到一处,看宋青梧与章玉比试。 上官诺便坐在他对面,随口问道,“姐夫近日可有看了什么话本?” “我只是随便看看罢了。” “那诺今日带了一本话本来,想与姐夫交换一本姐夫看过的,可好?” 孟言初一愣,对方就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话本放到她面前。 《相君家养小夫郎》 “这本文采还不错,姐夫可要看看?” 若无必要,孟言初不会拒绝上官诺,闻言点点头,命人去取了自己近日看的话本来,送到上官诺面前。 “这本跟你换。” “好,多谢姐夫,姐夫看过的话本子,定是极精彩的。” 上官诺生的好看,神态温润举止有礼,倒是叫人心生好感。 但是…… 孟言初还是看向不远处,心想,但是最好的女子还是妻主。 妻主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院子里,两杆长枪碰在一起,发出峥峥嗡嗡的声音,蓝衣女子长身玉立,神色淡然,以枪划破长空,扫向对面女子。 对面女子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抬手一挡,便挡住了。 两人你来我往,也打了数个回合。 因被人家夫郎看贼似的盯着,章玉难免有些发挥不出来,束手束脚的,竟与人打了好一会儿,才寻出破绽,将枪横到对方脖颈上。 打斗过程中,她有数个机会可以用枪或挑落或拍到宋青梧身上,但怕被人夫郎指责伤了宋青梧,再告到宋姨那去,她终究是收着手打的,行云流水一套招式下来,没伤到宋青梧一点皮毛。 就是这样,孟言初还猛的站起来,吓了人一跳。 章玉侧目,只见对方小跑着过来,直跑到宋青梧身边,着急的去摸她的脖子。 “我看看,是不是划到了。” 宋青梧表面无奈实际很熨帖的按住对方微凉的手指,温声道,“哪有划到,章玉很小心,没划到。” 没划到孟言初就放心了。 他刚才只看见那枪快速的划过去,架在妻主脖子上,还以为划到了,吓了他一跳,还好没划到。 章玉嘟囔着,“我习武多年,说了不会伤着就不会伤着,你着什么急啊。” 孟言初不理她,跑回去给宋青梧端了一杯茶水,“妻主刚刚好厉害,快喝点水润润喉。” “嗯。” 宋青梧接过那杯清水一饮而尽。 章玉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娶了夫郎后被好生照顾的同窗,心里骤然有些羡慕。 但一想自个儿家的情况,到底还是摇摇头算了,可不想像她娘她爹一样成为一对怨偶。 她们现在好好的,不代表以后会一直好好的。 章玉见着她们和睦的模样,心里竟然一瞬间闪过阴暗的想法,也许很快她们就会出现分歧呢,就会闹的不可开交呢。 像她娘爹一样,女子总是十分薄情的,她虽为女子,但也不得不承认。 正想着,有另一个女声响起,“长姐这里好生热闹,介意多妹妹一个吗?” 宋青梧挑了挑眉,诧异回头,却见是宋隐,从门口走进来。 身旁男子已然浑身紧绷,从头到尾写满了排斥。 她轻拍男子以作安抚,嘴里不带什么感情的寒暄,“二妹怎么来了,是我们吵到你读书了吗。” 梧桐苑与宋隐的听竹苑离得并不近,吵到一词更是无稽之谈。 宋隐笑了笑,双手一拱,“只是听母亲说表姐来了,所以过来看一看,长姐不会赶妹妹出去吧?” 宋青梧:…… 我倒是想赶,但你自己都这么说了,还让我怎么赶? 她皮笑肉不笑道,“自然不会,只是你表姐是……” 视线落在神色不大好看的章玉身上,隐约记得章侧夫,也姓章,原来还有这层关联在呢。 章玉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她父亲是我母亲的庶兄,我祖母的庶长子,勉强能唤我一声表姐吧。” 她特意强调了一个庶字,可见对来人不喜。 然宋隐闻言竟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浅浅笑着,如同带了一层面具。 宋青梧无法,只得邀她坐下,命小厮上了茶水。 她坐在那,孟言初就不肯坐了,抿唇低头,神色冷淡。 宋隐“偶然”抬头看见,忽而笑起来,“姐夫这是怎了,可是长姐惹你不高兴了?” 她知道不是,进来时这位长姐夫神色尚好,可一看见她,就立刻冷下来了。 宋隐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对方,竟让对方这般厌恶她,从嫁入宋府的第一天,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石桌底下的手紧攥成拳面上却言笑晏晏。 心道,若不是这男的颇得宋青梧宠爱,单凭嫁入府第二日让她丢的脸,她定不会放过他。 知道夫郎讨厌宋隐,宋青梧推了推他,“外面日头大,你先进去歇歇,别晒着了,等日头小点再出来,嗯?” 她叫孟言初进去,孟言初又老大不乐意,今日的妻主本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却莫名跳出了这许多人,非要跟他分,现在宋隐也来了,他本就讨厌宋隐,一下子愈加讨厌宋隐,恨不得她立时就去死,不要在这里打扰他跟妻主了。 面上,孟言初轻咬薄唇,小幅度点头,缓缓走进屋里。 不想同宋隐呆在一个地方,这面石桌子已经脏了呢,一会儿该叫人来换了。 一边想,孟言初叫了小厮进来。 今日天气正好,秋风带来几分凉意,坐在外面也不会很热。 宋青梧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茶,“二妹既是来看章玉的,那你有什么话要跟章玉说吗?” 章玉瞥了祸水东引的宋青梧一眼,双手环胸没有说话,只脸色冷冷的,叫人望而却步。 宋隐却像是习惯了,冲章玉拱拱手便问道,“小姨近来可好?” “嗯,很好。” 声音依旧是冷淡没有多夹任何情绪。 宋隐抿了抿唇,又笑起来,“表姐是怎么跟长姐认识的,我时常在书院里听说表姐跟长姐关系好,还以为她们是开玩笑的,毕竟……表姐从前不是很讨厌长姐吗,没成想竟是真的。” 宋青梧被人提到,说章玉原来很讨厌她,挑了挑眉抬头。 上官诺摇晃着折扇也适时开口,“啊,原来章玉姐姐竟讨厌青梧姐姐吗,怨不得每日都对青梧姐姐这般态度呢,诺真心疼青梧姐姐,还将章玉姐姐当做好友看待。” 章玉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忍不住瞪了上官诺,“能不能别捣乱,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宋青梧了?!” 上官诺果然是个喜欢拱火的性子! 宋青梧偷偷笑了笑,觉得上官诺有点像现代人口中的绿茶。 “就是那日长姐纵马上街,表姐说过长姐性情顽劣,不配做母亲的孩子,不过表姐那时也是不了解长姐,此时了解了长姐,定知长姐不是那般顽劣之人了。” 章玉心思粗,因此最讨厌这种心思细会说话的人了,嘴上一套一套的,说的她简直不知道反驳哪句好了。 宋青梧也不说话,就淡淡的在那喝茶。 章玉一个大老粗,连她生没生气都看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般道,“从前是从前,那时宋青梧本就纨绔,我说说又怎么了,关你何事,你与我来就只为了说这件事吗,那你说完了,该回去了。” 宋隐轻笑,“我是来问问表姐午时可要去我小父的院中用膳?” 章玉疑心宋隐是不是看不懂眼色,莫名其妙跑过来说这样一番话,最后竟还敢邀她去用膳,脑子有病吧。 “不必,代我向你父亲问好便是,我本是来寻宋青梧的,去你那用什么膳。” 章玉不大喜欢宋隐也不喜欢宋隐的父亲。 但不可否认,一开始她是以宋隐表姐的身份才搭上宋姨的,所以多少会给宋隐几分面子。 不然宋隐不敢跟她这么说话。 本以为这样说,宋隐自己便该懂了,偏偏她眨了眨眼,又说,“表姐在长姐这用膳吗,那不知长姐可否添一张椅子,容妹妹也在此用膳?” 她看向宋青梧,心知自己长姐同以往不一样了,鬼门关走一遭,连心都变善了。 宋窈宋照那样的人都能在长姐这讨个好,她为何不能? 不过是装作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惹人怜惜罢了。 宋青梧皮笑肉不笑,前头还能好好的温和的陪在这,一听宋隐要留膳,脸色立马变了,“怕是不行,我院子里今日没准备这么多饭食,你还是上你小父那用去吧。” 只是坐坐还行,大不了让言初进去,但是留下来用饭那可不行,影响言初的食欲,吃不下饭可怎么整,他是一餐都饿不得的。 宋隐见对方拒绝的如此敷衍又干脆,脸色也一变,轻咬了咬薄唇,脸色变白些许,“妹妹是有哪做的不好,惹了长姐不高兴吗,长姐似乎……很久没对妹妹有过好脸色了。” 人家的家事不好插手,全场只上官诺一个局外人,撑着下巴听她们你来我往的较量。 宋青梧皱了皱眉,十分不悦,“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对你的态度皆是对待一般人的神色,你莫要多想。” 宋隐偏要多想,她挺直腰背,清润的脸上适时显出几分不忿,“可长姐对三妹四妹便不是如此。” “哦,因为我比较喜欢她们,但我没有喜欢你也没有讨厌你,所以用寻常人的态度对你有什么不对吗?” 宋隐一时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去看章玉。 若是平常,章玉为了章家的面子,也会帮一帮她。 可这次,章玉似也不大高兴,冷脸坐着不说话,宋隐咬了咬唇,仍旧不服,“我与三妹四妹皆是长姐的妹妹,长姐身为长姐,怎可如此区别对待!” “你若觉得我做的不对,大可闹到母亲面前去。” 宋青梧懒得再与人掰扯,直接一句话阻断了宋隐接下来要说的话。 宋隐才惊觉自己的处境,母亲不重视她,长姐不喜欢她,身为庶出,她父亲也只是章家的庶子,今日来,本是为了与长姐,章玉搞好关系的,又或许,能同上官家的嫡女也认识一下,怎么一时失了智,竟说出这些话来。 长姐看着颇为不悦,章玉神色也十分冷淡。 再待下去,怕是适得其反了。 宋隐闭了闭眼,忽然站起身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长姐,抱歉,方才都是妹妹胡言乱语,长姐不要放在心上,这是妹妹前几日得到的一方血玉,本欲送给长姐的,正好来了,现在就送了吧,当做赔礼,长姐莫要生妹妹的气。” 宋青梧没说话,宋隐便自发将东西放下,冲宋青梧拱了拱手,起身离开。 章玉挑挑眉,打开盒子,看了眼,又把东西扔回去,“这大抵已是她能拿出手最好的东西了,你要不要?” 上官诺轻笑,“章玉姐姐不要转移话题,诺没想到,章玉姐姐从前竟十分讨厌青梧姐姐吗?连宋二小姐都知道这件事,青梧姐姐此刻想必十分伤心。” 章玉:…… “你能不能不要拱火!” 说完后却有些慌乱的去看宋青梧,见宋青梧低着头,看起来真有几分伤心,心下顿时就忐忑起来了,结结巴巴解释,“你,你不要在意,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那时候时常当街纵马或者欺负人,确实还挺讨人厌的。” 上官诺:…… 竟然这么老实的承认了,真没意思。 她懒得再逗弄人,轻轻笑着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宋青梧也知道那样确实挺讨人厌的,像章玉这种有正义感的女子,会讨厌原主再正常不过。 她方才在想这块玉如何处置,此时摇摇头,“罢了,从前确实是我不好,你们且在这坐着,我进去看看我夫郎。” 才说了没几句就被扔在外面的客人:…… 上官诺轻抿一口茶水,言道,“章玉姐姐又是来寻青梧姐姐练武的?” “嗯。” 章玉跟上官诺没那么亲近,因宋母的关系,她总觉得自己跟宋青梧应该亲近一点,加之上官诺会武,平日里却总装柔弱说自己身子不好打不了架,章玉便不大喜欢她,嫌她一女子,竟爷们儿唧唧的。 宋青梧拿着宋隐留下的玉回了屋,孟言初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擦着个什么,走近一看,却是她送与他的东西。 被主人一样样拿出来,珍视的一点一点擦干净。 宋青梧眉梢轻挑,走过去站在那看。 孟言初早听见动静了,但没回头,而是由着自己擦完了最后一支簪子,方才回头看人。 刚一看见人,本还有些平静的神色立马又不平静了,薄唇轻抿,透着一股委屈,“宋隐走了没有,我想同妻主一起。” “自然走了。” 宋青梧安抚的摸摸人后背,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 孟言初以为是给他的礼物,眼睛骤然一亮,然刚接过去,就听见宋青梧说,“这是宋隐给的赔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下一秒,那盒子躺地上了。 宋青梧还没反应过来,孟言初反而不大高兴了,“她的东西给我作甚,我不要,我只要妻主的东西。” 还以为是妻主要送我东西呢,原是白高兴一场。 孟言初有些失落。 宋青梧这才反应过来,失笑,“你扔的这么快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吗,便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拿去换银子啊,换了银子下午给你买吃的可好?” 孟言初眼睛一亮,又凑上去,紧贴着宋青梧,习惯性抓着她一条手臂,“真的吗,去买吃的吗?那侍身可以出去吃午膳吗?” 有求于人的时候,孟言初总是格外守规矩,一口一个侍身,一口一个妻主。 宋青梧犹豫一下,但想到孟言初似还未出去吃过,很快便答应了,“带你去酒楼吃如何?” 只要出去吃,上哪吃对孟言初都是好的,少年欢快的点头同意,一双鹿眼亮晶晶的,开始挑宋青梧送给他的簪子,最后挑了一根紫玉长簪用以束发。 身上穿的也特意换了宋青梧所选,跟在宋青梧身后,随她一道出门。 即使上官诺章玉也在,但落到孟言初眼里,他只看得见宋青梧,他落后半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宋青梧身后,被她牵着手,护着身子尽情游玩。 第42章 第 42 章 休沐的日子过得异常快,即使孟言初心有不愿,也很快到了第二日。 那一天逛完街回去,上官诺和章玉都各回各家了,只有孟言初闷闷不乐。 宋青梧将为他买的红玉髓吊坠拿出来,拎到他面前晃了晃,也没叫他开心起来。 男子失落的缠住宋青梧,薄唇轻抿,不大高兴道,“你明日又要去上学了,我一整日都见不到你。” 孟言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发粘人,刚嫁进来时可是对她十分冷淡的,如今却到哪都得粘着她贴着她。 宋青梧无奈,戳了戳对方的前额,“下午我不就下学了,你看看话本,时辰过得很快的,若不然叫丫鬟小厮护着你在外面逛逛也行。” 总在家里憋着也不好。 孟言初听见可以到外面逛逛,眼睛亮了,抓着宋青梧的手问,“那我可以逛到你书院那里,接你下学吗?” 宋青梧没成想他有这个打算,一愣,但想了想,又感觉好像没什么毛病,逛到哪不是逛啊,逛到她书院,也是逛。 “行啊,你想来就来呗。” 孟言初闻言半眯着眼睛,有些愉悦,他又问,“那我中午也可以逛到你那去吗?” “中午?你中午来做什么,怪热的,别晒着。” 她总说些关切的话,叫人红了耳朵很不好意思。 孟言初低着头,白玉般的耳朵染上丝丝红晕,嘴里软声说,“我想去给你送饭。” 早就想去了,但妻主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自己提。 男子出行在外毕竟有诸多限制,尤其是他这样已经成婚的男子。 送饭啊,宋青梧思索着,平日里她吃的饭都是由丫鬟或小厮送,中午会休息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自己待着仿佛也没多大意思。 “那你看着办吧,太热的时候便不要来了,免得晒着。” 孟言初有些高兴,两只晶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拉着宋青梧的手,软声答应,“嗯,我会注意的。” 若晒着了,妻主该心疼了。 他心想。 于是第二日,宋青梧没有防范的跟上官诺章玉一起去吃午饭,竟在屋里看见一长身玉立的小公子。 他面前还有一个女子,红着脸与他说话。 毕竟是每夜都要抱着睡的,宋青梧一眼认出了孟言初,心下也有惊喜散开。 她站在门口便唤了一声,“言初。” 孟言初猛的回头,看见宋青梧后,方才的不适与无措仿佛都不复存在,脸上绽开粲然笑意,刚刚问他是来找谁的小姐都惊呆了。 合着对我这么冷脸,对宋青梧却笑的这么高兴? “妻主!” 这两字一出,耳边仿佛传来许多心碎声,有女子失声尖叫道,“这小公子是你夫郎?!” 宋青梧拨开围观人群,走到孟言初面前摸摸他手臂,然后眉毛上挑,疑惑道,“他是我夫郎,怎了?” “没,没怎么。” 那些人看见宋青梧一眼扫过去,又立马作鸟兽散了,寻地方吃自家丫鬟小厮送的吃食。 只有方才同孟言初说过话的小姐,呆立在那没有动。 看《治愈那朵黑心莲(女尊)》,牢记网址:m1见宋青梧看过去,延长了声音不敢置信,“你,你们是妻夫?!!!” 孟言初对她微微点头,转而又看向宋青梧,软软的贴在宋青梧身边,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妻主,饿了吗,用午膳。” 她夫郎向来乖顺,长得也十分清俊好看,惹人注目是应当的。 宋青梧点点头,接过食盒,随意扫了眼那一脸震惊站在那的人,原是之前帮杜晚乔说过几句话的女子。 她清浅一笑言道,“我们确是妻夫,这位小姐难道不知道我成婚的事吗?” “可,可与你成婚的男子,不过是个知州之子,怎会……” 怎会这般好看? 小门小户,竟也有这样的美人吗? 宋青梧冷下脸来,将食盒放在自己平时吃饭用的桌子上,神色不悦,“怎会什么?知州之子又如何,我家夫郎规矩守礼,无论是何身份,皆得我心意,小姐若无事便不要在这挡着我用膳了。” 那女子咬了咬唇,不想得罪人,又看了孟言初一眼,这才离开。 上官诺与章玉都去自家丫鬟手里取了食盒,坐到了宋青梧旁边。 孟言初同人打了招呼,“上官小姐,章小姐。” “姐夫今日怎想到给青梧姐姐送饭来了,可是羡煞诺了。” 上官诺一撩裙摆,姿态悠然的坐下。 章玉又有些嫌弃,觉得上官诺一点也不洒脱,惺惺作态。 孟言初对上官诺态度好一些,闻言轻声道,“妻主说我可以来的。” “青梧姐姐说姐夫可以来姐夫就真来了?越发叫诺艳羡了,青梧姐姐得夫如此,汝复何求。” 宋青梧打开食盒,却看见里面只有两碗饭,她一个人就要吃两碗,平时加上孟言初的,怎么也得备个四碗吧,若孟言初吃不下,那她再吃些就是,可现在这情况,分明是没带上孟言初自己的份。 宋青梧眉心缓缓皱起,素白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问人,“你用午膳了嘛?” 孟言初一愣,遂乖巧摇头,“未用。” 心情复杂jpg “你没用午膳,为什么不叫人多弄一点,过来跟我一起吃?” 孟言初眼里浮现几分茫然,很快又反应过来,茫然变成了懊恼,薄红的唇轻抿,不大高兴道,“我没想到,就记得给妻主带饭了。” 这人有时很聪明,有时又笨的慌,自己忘记了,还要不高兴呢。 宋青梧揉揉对方散落的头发,无奈给人收拾摊子,“你吃一碗我吃一碗,然后你回去叫人再给你做些吃的,知道吗?” 她完全站在孟言初的角度思考,孟言初又不愿意,抿着唇别别扭扭拒绝,“那你就不够吃了,我回去再吃。” “够的,回去还要些时间呢,别饿着,嗯?” “我不吃,你快吃,我不饿。” 孟言初说什么也不肯吃,抿着唇将饭菜都拿出来,摆到宋青梧面前。 又着重强调,“我不吃,我回去可以吃,你吃。” 这人,真是不听话。 宋青梧将饭推了一碗过去,正欲再说点什么,章玉开口了,她神色十分无语且嫌弃,“就这一碗饭你们还在这互相谦让,再让下去饭都凉了,我给你们一碗不就是了。” 宋青梧朝她看去,只看到章玉面前,整整齐齐摆了四碗饭。 …… 还,还怪能吃的。 章玉分一碗给宋青梧,宋青梧顺势将自己的给了孟言初,叫他快吃。 孟言初这才愿意吃,也同章玉道了谢,“谢谢章小姐。” 态度是难得的温和,比之之前章玉去宋家时,好了不知道要多少。 但章玉没听出来,她以为就是寻常态度,应了一声后低头猛扒饭,只有上官诺听出来了,看看章玉,忽而笑了声。 倒真是个没心思的。 “多吃些,回去叫小厮再给你熬一碗汤喝一下,知道吗?” “嗯。” “午时没吃药膳,晚上要补上。” “好。” “一会儿我该去上武课,你早些回去,也可以在街上玩会儿,银子不够问我要。” 她同夫郎说话总这般软声细语。 上官诺已经听习惯了,一口一口慢慢吃自己的,有时会羡慕宋青梧和她夫郎,有时又觉得没什么,谁家刚成婚的时候不是这般要好呢。 待看以后便知。 有离得近的小姐,在宋青梧用完午膳送走夫郎后悄无声息走近,忽然问了句,“宋青梧,方才那是你正夫?” 宋青梧:“自然是正夫,我又未娶侧室。” 那女子想了想,又十分讨好的凑近宋青梧,“你那夫郎长得这般好看,他家中可有未婚的兄弟?” 宋青梧:…… “我不知道,你自己找人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得有个人牵桥搭线啊,你不妨帮我问问你夫郎,青梧姐姐,你夫郎家中兄弟可缺妻主,你为我引荐一二?” 对方想的是,都是一家出来的,孟言初长得这般好看,其下兄弟肯定也难看不到哪去。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想到孟家人的嘴脸,轻哼一声,“我夫郎无法为你引荐,但知州大人的孩子想必有在书院读书的,你自去寻一下便是。” 那女子又想了想,摇头晃脑言道,“也是,我得叫人去查一查。” 宋青梧同上官诺章玉去上课了。 她与上官诺关系更好些,只是章玉时常要拉着她比试,时日一久,自然变成了三人行。 “书院里,成双结对的女子与男子似乎多了些。” 上官诺挑眉道。 宋青梧抬眼看去,不远处正好走过一对女男,两人举止亲密,那女子甚至动手为男子盖了件衣服。 她呆愣当场,有些茫然的问好姐妹上官诺,“普通女子与男子间,可以这般亲密吗?” 古代女男大防,更何况这还是女尊社会,更要求男子恪守规矩,在外时不得与女子有过于亲密的举动,除非那女子是,他的妻主。 宋青梧自然不知两人是何关系,有所猜测,但不明所以。 还是上官诺知道的多些。 “那女子曾来过我家的宴会,身旁男子那时是她未婚夫,如今两人大抵是已经成婚了。” 宋青梧震惊,“那男子是在绿水书院上学吗?还有这等操作?” 令人不敢相信。上官诺轻笑,“自然有的,绿水书院只收男子,却并没有说不收成了婚的男子。” 正说着,章玉忽然不知道从哪拿了两柄长枪过来…… 忙碌一整日的宋青梧往外走,宋府的马车早在外等候了,上官诺站在车下同人说,“听闻醉香楼出了新的菜品,可要与我同去尝尝?” “好啊,味道好的话我顺便给言初带一份。” 宋青梧答应的干脆,然刚上马车便看见了孟言初端坐在里面。 动作一顿,“你怎来了,不在家歇歇?累不累?” 孟言初抿着唇,想起对方刚答应上官诺的话,难免有些气闷。 “好啊你,原来平时回来的晚,都是同别人出去玩了,只把我一人丢在家里,你太过分了。” 孟言初侧着头,似不想理人,宋青梧一呆,心头懊恼,声音太大,不慎给他听见了。 她平日里偶有上官诺相邀去玩的时候,顺嘴便会答应,回去后想想又怕孟言初不高兴,就总说是书院事多,结果今天东窗事发了,可把人气的不行。 宋青梧忙过去拉着他的手就要说,“不是,你听我解释。” 孟言初竟没甩开他的手,一双眼睛幽深的看着她,显然正等着她解释,宋青梧一顿,竟然解释不出来,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那什么,我以后都带你一起去呗。” …… “你别碰我我不理你了!” 刚刚没被甩开的手,这时候被甩开了。 宋青梧心虚jpg “别不理我啊,带你出去玩。” 她拉拉孟言初,自然被人躲开,一点也不给拉。 “脾气这么大?” 宋青梧只是说了句,正打算起身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哄一哄呢,就见孟言初猛的抬起水汪汪的眼瞪她。 眼里竟然有几分难过,令人呆滞在当场。 她忙不敢嬉皮笑脸了,过去不顾人的挣扎将她拥在怀里。 “怎么了,别难过别难过,千错万错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的,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的,该带着你一道出来玩的,不生气好不好,一会儿带你去吃桂花酥。” 她竭尽全力的哄人,也没见孟言初脸色好多少,直到她将人抱进怀里坐着,对方才倾泻了几分委屈,侧着头不看宋青梧,红唇紧抿,难过又倔强,“你不是嫌我脾气大吗,那你不要理我了,你去找一个脾气不大的来。” 宋青梧一顿,“我上哪找个脾气不大的,嗯?” “我管你上哪找,你既已厌了我,那我,我也不必再死皮赖脸的缠着你。” 孟言初嘴里说着绝情的话,眼眶却莫名红了起来,仿佛只待宋青梧一声答应,他立时就要哭了。 还说自己脾气不大呢,大死了。 宋青梧无奈又心疼。 有什么办法,刚穿过来就白得的夫郎,说什么也要宠一宠。 男子总是心思细腻又敏感,起码这次言初不是闭着嘴生闷气不说话了,嗯,有进步。 宋青梧抱着自我安慰的心思,掂了掂坐在自己腿上的人,见他侧着头不搭理,便伸手搂紧了他,将他压在自己怀里,下巴杵在他肩膀上,几乎要贴着他颈侧的肌肤,轻声哄,“别生气啊,我不会说话,你知道的,随口说说,没有真的嫌你脾气大,也没有厌了你,可别不缠着我呀,再说了,你这般好看,脾气大点也是应该的,好看的男子脾气都大,乖啊,不生气。” 宋青梧搂着他的腰,将他按进怀里,细细的哄。 男子素来敏感脆弱,生了气是要哄的。 孟言初被人抱在怀里哄时,尚有些难过,想伸手去搂她的脖子,心里又别扭,她刚嫌我脾气大呢。 于是那双手便放在膝上没有动弹,侧着头依旧不看人,直到宋青梧伸手去拢着他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揉搓,“怎这么冷,给你做的袖套没带上?” 孟言初抽出手,不言。 宋青梧捏着他的下巴,将那张分明十分委屈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摸了摸泛红的眼尾,又哄他,“不该骗你的,这是我的错,罚我今晚睡地板好不好?别生我的气了,以后都带你一起出去玩,嗯?” 孟言初挣扎了两下,不给她捏下巴,又看向旁的地方,他心想,这到底是在罚宋青梧,还是罚他? 明知道他怕冷,还要说这种话,分明不是真心认错,她许还觉得我无理取闹。 雪白的贝齿一点一点咬紧红唇,渐渐尝到一些血腥味。 宋青梧也闻到了,凑过去一看,吓得忙掐着孟言初的下巴叫他松口,“你疯了吗,生我的气不咬我咬自己,是不是蠢。” 孟言初双眸含泪,却硬是撇过头不看她,“不用你管,你既嫌我脾气大,便去寻个脾气不大的就好。” 宋青梧头疼,但见不得他伤心的样子,还是耐下性子哄他,“没有,我不去找旁人,我就喜欢脾气大的,可别生气了,有你一个就够了,不要别人,好不好?” 她又抱又哄的,孟言初心里的委屈也没少一点儿,直到说出有他一个就够了,不要别人时,孟言初终于伸手攥住了宋青梧的衣袖,“你说真的?” 那双眼睛水润润的,带着还没褪去的雾气。 宋青梧想了想多个男人的后果,就是她左哄一个右哄一个,今天哄一个明天哄一个,而且对方可能也没孟言初这么可爱,于是坚定的摇摇头,“真的,只要你,不要旁人。” 孟言初眼睛亮了,他死前,其实很羡慕,羡慕那位小公子,四殿下为了他,废除后宫,独宠一人,很少有女子能做到这样,他就没见过,那时候他在想,如果有人也能这么对他就好了。 孟言初仰着脖子看宋青梧,没有说话,像是还在等些什么。 宋青梧就顺势把人搂紧了腰,掂着屁股叫他坐近一点,无奈道,“只你一个就让我百般费心思,要不起旁人了,况且我的银子很少,只够给一个人花。” 孟言初眼睛越发明亮,觉得这话甜进了他心里,高兴到小树都多长了一大截,好不容易才想起了对方骗自己的事,勉强让自己不至于高兴到扑过去,故作冷静,“可你骗我,我每天都期盼着见你,你却同别人玩去了。” 还是有点委屈的。 宋青梧知道自己不该骗人,这怎么说也是她没道理,于是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哄,“今晚我睡地上,你消消气好不好,以后每日都带上你玩,不生我气了,带你去醉香楼吃饭。” 孟言初听见她提起自己睡地上就生气,又有点不想理她。 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对方胸脯上推了一下,凶巴巴的,“你走开,明知道我冷,还要叫我一个人睡,你根本就不是诚心觉得自己错了,明明就是想罚我。” 宋青梧猛然回神,哦,我的小夫郎怕冷来着,我睡地上,可不折腾的是他吗? 啧,以前小说看多了,里面总有一些男主惹怒了女主被赶出去睡沙发的画面,她下意识也这么说了。 原是不一样的,她的夫郎怕冷,晚上离不得她。 宋青梧摸摸孟言初的侧脸,“我又说错话了,那就罚我一会儿再给你个买玉坠子怎么样?” 身为嫡长女,又深受母父宠爱,她的月例自然是高的,是庶女的好几倍,给夫郎买点东西而已,拿的出钱。 孟言初抓着宋青梧的衣服,颇为不满,“不要你睡地上。” “好,不睡地上,跟你睡。” “嗯,一个被窝。” 他强调了一下。 实在是妻主太不解风情,先前他这般暗示,妻主都时常听不明白,非得他直白了说。 “嗯嗯嗯,好,一个被窝,肯定睡一个被窝,不能冻着我夫郎。” “小姐,醉香楼到了。” 不过一会儿,丫鬟停下马车说道。 宋青梧伸手拍了拍怀里人,示意他起来,“到了,快起来,带你去吃红烧肉?” “嗯,妻主说了算。”他现在又有几分乖巧懂事。 真可爱。 宋青梧起身,率先下了马车,此时上官诺已经在下面等着了,看见孟言初时还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姐夫也在啊,来接青梧姐姐下学的吗,姐夫与青梧姐姐关系可真好,让诺艳羡。” 孟言初微微低头,唤了一声上官小姐,便退到宋青梧身后不说话了,比之在马车里,乖巧了不知道多少。 一点刚刚闹过脾气的迹象都没有,只眼尾还有些红。 宋青梧一伸手,孟言初就乖乖的贴过去,被人牵着手,“走上官,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那我可不客气了。”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你想吃什么也点,知道吗?”最后一句低头同孟言初说,温柔到叫人心颤。 孟言初轻点了点头,攥着宋青梧的手臂,同她一道进去。 宋青梧要了个包间与人坐在里面,不大不小的圆桌,她坐在中间上官诺与孟言初坐在两边。 “你们要吃什么,随意点就是了,大不了银子不够把我压在这给人洗盘子。” 她开玩笑似的,上官诺轻笑,“我倒是舍得把你压在这,就怕姐夫不乐意了。” 孟言初拉着宋青梧的手臂,凑近轻声,又软又好欺负,“我同你一起洗。” 怎么能这么乖呢。 宋青梧悄悄伸手到人背后,摸了摸对方黑软的青丝,攥在手心轻轻揉,嘴里带着几分哄,“不行,我可不能让言初过苦日子,洗盘子赚的银子都给言初花。” 她有时候极不会说话,每一开口就要把他气死了,有时候嘴又很甜,听得孟言初心花怒放,当场就想跟人贴贴。 只是要顾及上官诺的存在,孟言初到底收敛了些,只有些高兴的喝了一小口茶。 在茶杯边缘留下薄薄的口脂。 宋青梧眼尖瞧着了,皱皱眉,“怎突然涂起了口脂?” 孟言初轻抿唇,小心翼翼的将杯子放下,脊背挺直,有几分害羞道,“妻主不喜欢吗,今日没午睡,唇色太淡了,涂口脂显得气色好些。” 女尊社会,女子与男子都有涂脂抹粉的,只是男子花样多些,宋青梧也看见许多男子每日出行都脸敷薄粉,口上红脂,只是不喜欢孟言初这样罢了。 况且……“唇色淡会不会是生病了?把口脂抹了我瞧瞧。” 这还在外面呢,他特意抹了口脂来接妻主下学的,此时自然不想抹,宋青梧伸手过去,他便向后仰着身子,不情愿的很。 “回去,回去再抹,如今我都已经涂上了。” 这两新婚妻夫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整得上官诺怪不好意思的,只能懂事的回头看向窗外,手里白玉折扇被轻轻打开,对着自己有一下没一下的扇风。 因这俩妻夫甩手掌柜,菜都是上官诺点的。 一道一道菜端上来,上官诺也一道一道介绍。 “这八宝鸭子味道不错,青梧姐姐可尝尝。” 于是宋青梧分了一个鸭腿。 对方又接着道,“这道蟹黄鲜菇味道鲜美,姐夫可以尝尝。” 宋青梧觉得自己跟个没见识的似的,看见哪个都觉得新奇,好吃。 听见上官诺点,对方点到哪个,她就盛哪个,说蟹黄鲜菇好吃,她就为孟言初先弄了些。 “这道夜合虾仁肉质也十分鲜嫩。” 宋青梧又给孟言初夹了两个。 剩下的菜还有云腿馅儿府,母子鲜虾饺,广度乳鸽,银针炒翅,酥炸鲫鱼,清汤雪耳,一样都分了一点到孟言初碗里,宋青梧才作罢。 孟言初看着自己碗里高高叠起,甚至旁边还被妻主放了两小碗的菜,颇为不好意思,深怕上官诺觉得他身为妻主的夫郎,宋府的少夫人,竟吃的这般多,于是赶忙低头不敢瞧他,只腿藏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宋青梧一下。 宋青梧竟当场扭头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踢她干嘛,气的孟言初脸都绿了,两颊气鼓鼓的,恶狠狠咬了一口菜,就是不理人。 那唇上原本鲜艳的口脂,都被吃进去不少。 宋青梧撩撩他的头发,颇为担忧,“这口脂吃多了,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吧?” 虽然在现代她也经常涂口红吃饭,但那毕竟是现代,各行业都发展的比较完善了,口红吃一点进去也没事,但是在古代……她就忍不住有些担心了。 孟言初见宋青梧还在提他的口脂,有些恼怒,“这有什么影响,大家都用的,他们的妻主都没说什么!” 见人突然生气了,宋青梧一愣,闭了嘴,“没事,我担心你,问一问,没影响你就用吧,多吃些。”她似关切的点了一道菜,却没有主动为他夹取。 孟言初心下一个咯噔,神色瞬间有些慌,但妻主已经转过头吃饭了。 艳红的唇被抿紧,上头原就有伤口,他咬了咬,又破了,舌尖尝到铁锈的味道。 宋青梧正跟上官诺碰了一盏清茶,各自喝着,没有注意到他,亦没有搭理他。 孟言初就急了,食不知味,心想是不是他太任性了,妻主生气了? 被宠着时可以任性,他想说什么都可以,然一旦宋青梧收回那份宠爱,不再关切他宠溺他,他就会疯狂心慌,回想自己说的话,每一句都觉得逾矩,每一句都觉得放肆,妻主不高兴是应该的,是他太过放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好不容易才有人关怀他的,他,他怎么能这么说? 要是以后妻主都不对他这么好了怎么办?也不关切他了,怎么办? 宋青梧只是被孟言初的突然发火吓了一跳,也觉自己多管闲事,怕再管下去他更生气,干脆扭头同上官诺说话聊天,让孟言初好安心吃饭。 聊了会儿再回头,见孟言初低着头,浓密黑顺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她没起什么疑心,看对方碗里菜吃的差不多了,便问道,“可吃好了?吃好了便回去吧。” 那颗漆黑的脑袋默默点了点,没发出一点声音。 宋青梧便起身,站到一旁,等着孟言初跟过去。 孟言初心中愈发难受,只把头埋的更低。 她付了钱,同上官诺告别,上了马车,正欲伸手去扶孟言初,然一回头,孟言初已自己上来了,就低头站在她身后。 宋青梧没说什么,弯着腰进去了。 等孟言初跟进来,却坐在远处时,她才发现了不对。 “怎么坐这么远,不高兴了?我方才惹你生气了?” 两人之后没再说什么话,宋青梧只能追溯到她问人家口脂的事,还被凶了一下呢,大抵是因为这事生气了? 话音刚落,孟言初急急抬头,声音带着气声,“没有,你没有惹我生气,是我,是我不好。” 那红彤彤的眼眶瞬间打了宋青梧一个措手不及,吓得她一下子站起来,又被马车顶撞了一下,叫骂一声捂着头坐回去。 孟言初急得想过去看看,却又不敢,坐回原处,薄唇轻抿,眼眶泛红,俨然是个委屈的小可怜。 宋青梧不敢站起来了,忙看向孟言初,见他可怜巴巴的坐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止不住有些心疼。 “怎么了,我没有惹你生气那是谁惹你生气了,哭成这样?” 孟言初有些难过,他坐的离妻主很远,因为不敢靠近,他怎么可以对妻主发脾气呢,妻主对他这么好,他还不知好歹,跟妻主发脾气,妻主都不理他了…… “没,没人惹我生气。” 孟言初慌乱的低头,擦了擦眼泪,只一双眼睛水汪汪红彤彤的看过去,惹人怜的很。 宋青梧叹口气,伸手向对方招了招,“过来。” 马车里唯二的人并没有立时过去,而是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才有几分紧张道,“唤,唤我吗?” …… 今日怎笨的出奇。 “马车里除了你我还有旁人吗?” 听她是唤自己,孟言初水润的眼睛亮了亮,一点点挪过去,仍不敢靠的太近,宋青梧想伸手揽揽他,又想起这人发的脾气,手暂且放下了,关切问,“到底怎么突然哭了?别哭,你怎么不好了,说给妻主听听?” 孟言初早已习惯被人搂在怀里过日子了,骤然一个人坐着,更觉委屈,声音轻轻的带了气音,低着头不敢抬,一句句陈述自己的罪状,“我不该对妻主发火,不该逾矩,妻主对我好一点,我就放肆了,竟敢那般与妻主说话,妻主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的。” 他尚不敢抬头,但一句一句话说出来,都带着哭腔,如果宋青梧不赶紧哄哄他,他马上就会哭出来。 宋青梧当然没生气,她只是有些不适应孟言初突然生气而已,孟言初一般生气,都是扭着头不理人,很少像那样说话,一下子把她唬住了,她不敢再招惹,才跑去跟上官诺说话的。 现下见人可怜兮兮的道歉,她几乎立刻心软了,“哪有生你的气,你这脑袋瓜,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倒是你,突然就生气了,可是嫌妻主管的太多?” 宋青梧问。 孟言初猛的抬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嫌妻主管的太多,喜欢妻主管的,妻主,你别不管我。” 他凑近了一点点,没敢像从前那样紧贴,可凑近了一点点,又觉得不够,好想被妻主抱着,妻主不抱他了,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面前男子忽而抬起一双水眸,里面雾气弥漫,招人疼的不得了。 宋青梧心下愈发软乎,伸手摸了摸那脑袋,“没有要不管你,只是想着,你若不喜欢我管的这般多,我就少管一点,但总不会不管你的。” 孟言初闻言又赶忙摇头,急切道,“没有不喜欢,喜欢妻主管的,妻主管的不多,侍身喜欢的。” 他努力往宋青梧身边贴,大腿都紧贴着大腿再贴不进去了。 “那你方才是有些不耐烦吗,拿我同旁人的妻主比,喜欢她们那样吗?” 宋青梧揉着孟言初的发尾,温声问他。 没有责怪,没有不满,只是很温柔的问,但孟言初却如临大敌,整个身体紧绷起来,眼里蕴上更浓重的水雾,长而卷翘的眼睫承受不住那重量,掉下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来,他声音都在打颤,却努力完整的说,“不,不喜欢她们那样的,谁那样的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妻主这样的,只喜欢宋青梧这样的,是我说错了话,妻主罚我骂我都好,只不要不管我……” 他在阴暗的地方呆怕了,他一个人呆怕了。 这一世与上一世截然不同,不过是他有了妻主,而妻主管他,护他,亲近他。 可如果有一天妻主将这些好全数收回了呢? 那他又会回到那个阴暗独孤的角落里,只能看着别人幸福,看着别人热闹。 没尝过好日子的人尚且可以忍耐阴暗,忍耐孤独,可尝过的人呢? 他见过世间最明亮的朝阳,甚至被朝阳偏爱过,怎愿意回到黑暗的怀抱里去? 宋青梧不知道一瞬间,孟言初心里就想了这么多,只听他认错的态度都有些不对了,明明事情不大,他却从头到尾都惧怕极了似的,罢了,先哄,哄好再跟人讲道理。 于是宋青梧张开手,主动问他,“要不要抱抱?” 孟言初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扑进宋青梧怀里,被她抱了个满怀。 宋青梧顺势将人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为什么这么怕我不管你,我不会不管你的。” 许是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对方结局的吧,众生皆苦,可她想让他甜一点,所以永远不会不管他。 孟言初紧张的攥着宋青梧衣袖不肯放,深怕自己一松手,就不在这人怀里了。 “妻主……” 声音也很软,过了会儿埋头靠在宋青梧怀里,“我身后没有人了,我只有妻主,妻主要是不要我,我就没人要了。” 他把自己说的这般可怜,就是想博人同情,妻主从来是个心软的人,他知道的。 果然,宋青梧皱着眉,将这人揽紧了些,心尖软成一片,“我不会丢下你的,只要你……不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只要你不喜欢上女主,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 在这个异世界,她又何尝不想寻个依靠呢。 孟言初蹭了蹭宋青梧,仰头,清冷的声线一步步软化,“妻主,我不会丢下妻主的。” “嗯。” 宋青梧摸了摸人后腰,这才开始同他讲道理,“方才在酒楼里,我是想关心你,怕口脂吃多了不好,你能明白吗?” 孟言初点了好几下头。 宋青梧又摸摸他,继续说,“我没想到你会生气,下次如果不喜欢我怎样,直接告诉我,不许拿旁的女子与我比较,好不好?” 孟言初紧张的抱着宋青梧一条手臂,薄唇轻抿,却是不承认了,“我没有生气,也没想拿妻主与旁人比较。” “没有便好,那以后也不许有,不然妻主真的生气了,生气后许会不理你,你怎么哄也没用的。” 孟言初抿紧了唇,半晌答应道,“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妻主别不理我。” 妻主很少生气,所以他不会哄的,要是妻主生气不理他了,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哄,那要怎么办? “嗯,那我们算是和好了?” 孟言初急忙点头,听见和好二字,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向宋青梧伸出手,“妻主,抱一下。” 宋青梧揽着人的腰,将他按进怀里。 第43章 第 43 章 马车行至路边的珍宝阁,宋青梧忽唤停下,孟言初还在她怀里不明所以,直到她将人抱到一边,准备下车去,衣角才被人攥住,那人急急道,“妻主,你去哪,我也要去。” 男子当真黏人,孟言初更是其中翘楚,向来是宋青梧去哪,他都要跟着去的。 宋青梧伸手握住他的手,声音和缓,“自然要一起去的,给你挑个玉坠子,你跟去看看喜欢哪个。” 闻言,孟言初眼睛一亮,磨蹭扭捏两下,乖乖的被牵下去了。 珍宝阁的掌柜自然认识宋青梧,这个满大街欺负人的纨绔。 她也时常来此买珍宝首饰,出手大方,是个贵客。 掌柜的一眼瞥见她,忙就迎上来了,“哎呀,宋大小姐来了,大小姐今日可是要来挑选些首饰?” “嗯,给我夫郎挑个玉坠子,你把最好的现货都拿给我看看。” 都说玉能温养人,多买些玉戴戴也是好的。 孟言初喜欢听宋青梧说我夫郎三个字,每回一听着,内心就愉悦又羞涩,抓着宋青梧的手紧了紧,小幅度晃了晃,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好嘞小的这就叫人去取。” 没一会儿五六块盖着红布的玉出现在面前。 宋青梧拍拍孟言初后腰,将人拍的一颤也全然不知,“快去挑一挑,喜欢哪个我们买哪个,都喜欢就都买了。” 她对夫郎向来十分大气。 掌柜立马狗腿的把东西都放在孟言初面前,“少夫人,我们这的玉可都是上等的和田玉,戴在身上很养人呢。” 孟言初一个一个揭开红布看,先是一只兔子吊坠,俏皮可爱,然后是一只莲花吊坠,漂亮典雅,还有铜钱样式的,虽样式不新奇,但玉料子用的多,玉笛样式的也十分少见。 孟言初看了一会儿就做出决断,“想要这个,妻主。” 他拉着宋青梧的手,指向那个莲花吊坠,视线却在兔子吊坠上扫过一眼,宋青梧注意到,点了点小兔子,“这个不喜欢?” 孟言初犹豫了,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嘟嘟囔囔的,“这个也喜欢,但是我买一个就够了。” “嗯,掌柜的,这两个都要了,你一个我一个。” 后半句话跟孟言初说,温和到叫人不敢相信这是宋大小姐能说出的话。 掌柜的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忙去打包两个玉坠子,宋青梧随手付了银子,将坠子那在手里,“一个可以挂脖子上,一个挂腰上,怎么样?” “不是说我们一人一个吗?”孟言初抬头,似乎有些单纯的问。 被宋青梧拍了一下脑门,“笨,我的不就是你的。” “哦,妻主你真好。” “嗯,知道我好就行,下次要闹脾气直接说,我直接哄你,别叫我猜猜猜,猜不出来。” 实在是男子生气的点过于千奇百怪,她就是死她都猜不出来。 “嗯嗯。” 孟言初猛的点头。 两人走后,珍宝阁里一位背对着她们,似乎在挑选首饰的男子才回过头,薄唇咬到出血,眸里藏着嫉恨,赫然是拒绝嫁入宋府的杜晚乔。 满眼的嫉妒,压都压不下去。 他从前虽吊着宋青梧和柳桐,但确实想在两人间选一个妻主的,宋青梧纨绔,他恐宋青梧考不上功名,一辈子只能依靠母亲荫蔽坐吃山空,柳桐虽也纨绔,但到底不像宋青梧那般胸无点墨,只是身份差了宋青梧一截儿,他原还是比较靠向宋青梧,没成想……宋青梧与柳桐比试,竟落下马生死不知,宋家要找人冲喜,他怎么可能去冲喜呢,万一宋青梧死了该怎么办? 那他可就成鳏夫了。 没有男子会不怕的,他害怕,不敢嫁,情有可原。 甚至打从心底觉得宋青梧已经醒不过来了。 然最后,她不止醒了,还变了,从前对他那般好,什么都听他的宋青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了夫郎,只对夫郎好的宋青梧。 她怎么会对夫郎这么好呢,明明,她脾气很差,很暴躁不是吗? 得知自己被迫娶了不喜欢的男子,应该生气的啊,应该闹起来啊,应该,休了那男子的。 杜晚乔忍不住的嫉妒,又想,如果嫁进宋家的是他,宋青梧是不是也会对他这么好? 锦上添花自然比不过雪中送炭。 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宋青梧没注意到杜晚乔在那家店,或者说注意了也不会管,她全身心都在孟言初身上呢。 宋府的马车直行驶回去。 宋青梧扶着夫郎下马车,正好碰见宋母外出,两人对视上,皆愣了愣。 宋母脸色一黑,“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 “没有,娘胡说些什么呢,我这不是刚下学回来吗。” 宋青梧哪知道她娘怎么会觉得她又逃课了,她是这种人吗? 直到娘的视线落在孟言初身上,“那你夫郎怎么跟你出去玩了?” …… 孟言初下意识往宋青梧身后躲了躲,低下头眼眸沉静,但没多少敬意。 “我夫郎?他接我下学呢,顺便带他逛了逛,这有什么,没逃课。” 宋母听她说没逃课,神色这才松缓了些,教育道,“别成天带着夫郎在外面乱跑,多回去看看书,还有言初,你身为梧儿的夫郎,该好生劝诫她才是。” 孟言初低头应道,“是。” “好了娘,您也别说言初了,是我要带他出去玩的,他平时经常劝诫我呢。” 宋青梧见孟言初低着头,以为是被说了不高兴,自然得向着他一点,帮他说话。 宋母无奈的看向自家女儿,真是越发偏帮夫郎了。 罢了,家和万事兴,这夫郎能得她喜欢,也就够了。 “行行行,不说他不说他,省的你又不高兴,一会儿回屋,莫要忘了看书。” 宋母叮嘱。 “知道了娘,我在书院都看了一日的书了,那我们先进去了昂。” 宋青梧同宋母挥挥手,带着孟言初往府里走。 两人都习惯牵着手走路,刚同宋母分开,这小手又拉上了。 孟言初贴的宋青梧极近,走起来难免不方便,宋青梧思衬一下,伸手揽了孟言初的腰,将他揽进怀里,一路带回自己的院子。 里面早便有人等着了。 “一会儿叫人再给你做一份药膳。” 宋青梧刚低头说完这句话,另一道声音响起,“长姐。” ??? 她懵逼抬头,又看见了宋隐。 …… “一妹怎么来了。” 方才还温和的神色迅速平静下去。 宋隐恍若没有看见,冲宋青梧拱拱手,“妹妹听说长姐的天字班今日也学到了长歌赋,特来寻长姐探讨一下。” 宋青梧:…… 好样的,来羞辱我了是吧qaq。 “你平日里就没两个关系要好的同窗可以探讨吗?”非要找我这个学渣! 宋隐依旧拱着手道,“旁的同窗,都更愿意与自家姐妹探讨,妹妹见了总心生羡慕,故也想与长姐探讨一一。” 宋青梧:…… 不是,你羡慕她们,过来折腾我做什么? 孟言初看见宋隐,神情不悦,一是讨厌宋隐,不想她呆在这,一是好不容易等到妻主下学了,明明可以好生陪陪他的,昨日是上官小姐与章小姐,今日宋隐又要来,凭什么? 她才是妻主的夫郎,妻主该陪他的时间最长才是。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妻主怕是没空与你探讨,她一会儿需得做功课。” 孟言初一开口,两个人都看向他。 他抿了抿唇,握着宋青梧的手更紧了紧。 宋青梧自然是向着夫郎的,且她也不喜欢宋隐,不止有小说的先入为主,这个宋隐给她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对,我一会儿还得做功课,若不然你去寻宋窈宋照探讨一下吧。” 宋隐没成想又是这个姐夫拒绝她,脸都绿了绿,勉强道,“长姐,丙字班和丁字班进度素来慢,还没学到长歌赋呢。” 宋青梧面不改色道,“那你就当提前教她们一遍了,也好让她们学的稳一些。” 宋隐:…… “长姐……” “嗯?” “今日宋窈宋照坐我的马车,我考教了她们学识,发现根基不够稳,怕是没法子提前学,学了也很难记住。” 宋青梧皱眉,略有些不悦,“你既知道了她们根基不稳,为何不能教教妹妹呢,她们也是你的妹妹,若学识太差,你这个一姐出去也会颜面无光,做人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能太过自私,只想着自己偷偷学习。” 别卷!!! 她竟直接说我自私…… 这下宋隐有些笑不出来了,神色难看,“长姐,妹妹只是想与长姐亲近一下。” “我知你没有坏心,只是长姐毕竟成了婚,平素院子里也不方便出现女子,你明白长姐的意思吗?” 宋隐看向孟言初,没成想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男子竟这般受宠,长姐为了他,多番说明不许女子出现在梧桐苑。 可,上官诺和章玉难道不是女子吗? 为什么她们可以出现! 宋隐忍了又忍,到底没脱口问出那句话,而是白着一张脸拱了拱手说,“妹妹明白长姐的意思,长姐对姐夫好,自然是应该的,只是长姐若哪日对妹妹有什么误会,可以直接说出来,也好给妹妹个解释的机会。” 她勉强笑着,心里认定了宋青梧误会她。 毕竟她做事情向来谨慎,不该有哪件事被宋青梧抓到把柄才是。 宋青梧的态度突然发生如此大的转变,若说没有误会,她不信。 思及此,宋隐抬眼去看了孟言初一眼,却正对上对方讥讽阴冷的笑意,顿时一愣,身体有些莫名僵硬。 直到宋青梧唤她,“一妹,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再不回怕是要看不清路。” 宋隐骤然回神,后背全是冷汗,闻言忙弯腰拱手,“妹妹这就回去。” 他走了,孟言初神色也好看了些,又抱着宋青梧一条手臂不高兴道,“不想吃药膳,吃的我浑身都是药味儿。” “不许不吃,吃一点对身体好,乖,不要任性。” 旁的地方宋青梧都可以让着孟言初一点,唯有这身体相关,宋青梧把握的非常牢,是说什么也不肯让孟言初乱来的。 孟言初为此不大高兴,轻轻抿唇,虽乖乖吃完了药膳,但也不搭理宋青梧了。 分明是为他的身体好,这做派却像是他为她吃的。 宋青梧摇摇头,卷起书册往外走,然方才还撇着头不理人的小公子,见她走了,又忙不迭要跟上去。 去书房的路上还要闹脾气,跟在身边,却不正眼瞧她,也不说话,薄红的唇撅的可以挂油瓶。 宋青梧轻笑,伸手点了点那唇,“怎这般不高兴,药膳有那么难吃吗。” 红艳的口脂早已被擦去,只留下原本的唇色,他原本唇色也很好看,带着淡淡的红。 孟言初拍下那只手,不让她乱摸,不大高兴道,“本来就难吃,不然为什么你不吃,就让我吃。” 宋青梧一顿,竟觉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愉快的决定,“那明天让小厨房把我的药膳也做上,省的她们少夫人都不高兴了。” 说罢戳了戳孟言初有些肉的脸,心想,还没尝过药膳是什么味儿呢,倒也可以尝一尝。 孟言初闻言,眼睛亮了亮,他心里想的是,妻主这般喜欢我吗? 为了我的身体,竟愿意与我一同吃药膳…… 妻主真好。 要是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 方才的不高兴消散的比来时还快。 “你还要坐在这看话本?” 宋青梧预备将孟言初安排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看看话本陪她。 然而孟言初并不想看话本,主动走到宋青梧旁边,执起那块墨石,催促道,“妻主快写功课吧,侍身给妻主研磨。” 宋青梧坐下,一股独特的冷香萦绕鼻尖,很熟悉的味道,再抬头看脸,十分清俊漂亮的小公子,认真低着头替她研着墨,几根手指白皙修长,也叫人看着喜欢。 古人所喜爱的红袖添香,不过如此吧。 她将狼毫笔沾了点墨,在纸上写起字来。 女男搭配干活不累,有孟言初磨墨,偶尔还会问一句饿不饿累不累的,还会拿帕子给她擦擦汗什么的,宋青梧很快写完了。 难得一次写完了功课,也没觉得很累,反而有些轻松。 “可要看话本?我陪你看。” 没事干的宋青梧主动道。 孟言初点点头,“嗯,看一会儿。” 这人陪他自然是做什么都好的。 “妻主在书院有什么趣事可以同侍身说吗?” 说是看话本,那人拿了话本却不翻页,只顾跟宋青梧聊天。 宋青梧在看今日教的长歌赋,她是学渣,但也没有很渣,普普通通的水平吧,老师教的有些许不懂,此时正好自学一下,听见孟言初的声音,眉梢挑了挑,“趣事?倒没什么趣事。” 话音刚落,她便想起今日同上官诺所见。 那女子将自己的夫郎安排到绿水书院读书了。 两人走在一道,有说有笑,不知为何,竟叫人觉得十分幸福向往。 鬼使神差的,宋青梧补了一句,“方才想到,今日在书院看见了一对妻夫,走在一处,那女子还给她夫郎盖衣裳呢,倒是颇为让人艳羡。” 孟言初果然顺着绳子爬了,闻言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似的,“男子?那男子也是来给他妻主送午膳的吗?” 宋青梧摇摇头,“自然不是,那男子是绿水书院的学生,如今绿水书院与白云书院已合并,绿水书院的学生也可时时过来走走。” 孟言初震惊,“男子也可上学吗?” 宋青梧假装惊讶,“自然可以,男子为什么不能上学,绿水书院就是专门的男子书院。” 放在桌上的素手悄悄攥紧,半晌,孟言初又问,“已经有妻主的男子也可以去读吗?” “自然可以。” 宋青梧肯定。 那小公子便低下了头,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她忽然又说了句,“只要他的妻主同意,就可以。” 坐在另一侧的人薄唇轻抿,悄悄抬头看了看他那全世间最好的妻主。 沉默会儿,站起身,开口的声音竟然格外低软,带着两分讨好,“妻主今日读书是不是累了?侍身帮妻主捏捏肩吧。” 不等宋青梧拒绝,对方已经走到她身后了,柔软细嫩的双手按在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揉捏。 “有什么好捏的,怪累人。” 宋青梧颇为不适应。 孟言初却不听她的,仍细细按揉,软声说话,“妻主累了,我帮妻主解解乏。” 不远处燃着的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男子神情格外认真,卷翘的眼睫微垂,遮住明亮沉静的双眸。 宋青梧心里有些高兴,能猜到孟言初为何做此举动。 明明这也是她想要的,此时却偏偏不主动问。 而是逗弄般开口说了句,“有点渴怎么。” 孟言初闻言停下动作,忙走到桌案前给人倒了一杯茶水,小心的推移过去,“妻主喝。” 宋青梧端起欲喝,到嘴边忽然又放了回去,语气犹豫道,“有点烫怎么办呢。” “我给妻主吹吹。” 玉似的公子当真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小心的吹了一会儿,然后双手递还给宋青梧,“不烫了,可以喝了,妻主。” 看这,多乖巧啊。 宋青梧心里颇有几分柔软,捻起一缕落到自己手边的青丝,在手里揉了两下,又松开,笑起来,“今日言初怎这般体贴。” 她明知道孟言初想要什么,明明她们想要的是一样东西,但她偏偏不肯主动说,于是孟言初就乖巧的,毫无所觉的来讨好她。 期盼世间最好的妻主能答应他的愿望。 孟言初把茶水递过去,还问宋青梧,“妻主腿酸吗,侍身给你揉揉。” 他竭尽全力的想讨好宋青梧。 宋青梧喝了两口微凉的茶,到底是疼爱夫郎,咳了两声后主动问,“你今日这么体贴,可是有求于我?” 女子凑近,近到男子连她脸上的毛茸茸都看得见。 呼吸骤然一窒,片刻才恢复正常,微微低头,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说出来。 想了会儿,还是觉得时机不对,于是偏了偏脑袋,轻声说,“没有啊,只是心疼妻主上学太累而已。” 还不敢说,笨死了。 宋青梧靠在软榻上,吊儿郎当的说话,“心疼?心疼就是给我捏捏肩啊,可就你那手有什么力气,捏着也不舒服啊。” 孟言初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宋青梧,抿了抿唇有些气恼,半晌,不大高兴的闷闷道,“那要侍身唤旁的小厮来给妻主捏一下吗?” 宋青梧看着这人满脸写着,你敢叫试试,敢叫我就不理你了。 笑了,摇摇头,“不必不必,叫别的小厮干嘛,我夫郎就算力气小,捏着没什么滋味儿,那也比旁的小厮好多了,光站在为妻身旁,就叫为妻心旷神怡。” 她偶尔说起好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孟言初听着就高兴,漂亮双眸亮晶晶的盯着人,过了会儿,忍不住挪步过去,伸手捏着人的袖子。 “那我站在这,妻主会高兴吗?” 宋青梧张开手,“你若过来,我许会更加高兴。” 她说的明明白白,孟言初轻抿红唇,耳朵尖偷偷红了,却没有拒绝。 而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真走到了宋青梧身边,然后微屈膝跪在软榻上,被宋青梧按着腰,一把搂进怀里,两个人一起躺着,他躺在人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 孟言初有些紧张的攥着手,又将自己往宋青梧怀里靠了靠,“妻主……” 宋青梧闭目养神,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你更高兴了吗?” 他依在人怀里小声问。 宋青梧睁眼看他,男子清俊漂亮的容颜出现在面前,浓密卷翘的眼睫一颤一颤,颤到人心里去了。 “嗯,挺高兴的。” 怀里人太漂亮,宋青梧不敢看他,侧过头懒洋洋道,“趁我高兴,有什么想要的赶紧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孟言初眼睛一亮,觉得时机到了,抱着人的腰,有些紧张又不好意思的问,“侍身想去绿水书院上学,可以吗?” 宋青梧本也是想让他去的,偏偏还要装一下,故作犹豫着,“你去绿水书院干嘛?” 孟言初咬咬唇,凑到宋青梧脖颈上贴着,软软道,“侍身想跟妻主一起读书。” “哦,是吗,读书在家里读也可以啊,我给你请个教书师傅。” 才拒绝了一回而已,方才还有点讨好的人笑容立马顿住,忍了又忍,忽然推开了宋青梧,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点憋闷的委屈,只说,“妻主不愿让侍身去书院,那侍身不去就是。” 说完,转了个身,又闹气脾气来。 宋青梧傻眼,这么不禁逗? 她只得伸手抱着人,叫他被迫翻身面对她,然后哄人,“没说不让你去,跟你开玩笑呢,也不知道多说点好听话哄哄我?” 孟言初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乎是前一秒刚不高兴,后一秒被宋青梧一哄,又好了,他抿抿唇靠在宋青梧怀里,戳着人的胸膛,忽而软声真哄起人来,“妻主,你最好了,就让我去吧,我想跟妻主在一起,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宋青梧咳了两声,不再逗他,只道,“要去也行,跟为妻约法三章,都能做到,我就让你去。” 怀里人只会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她,传递可怜巴巴的讯息,太可怜了,可怜又可爱,宋青梧总忍不住心软。 “妻主,什么约法三章,侍身本就都听你的。” 他也会说好话,说起来软乎的很。 宋青梧越发不知道,女主是怎么忍心毒杀言初的?明明这么可爱! 第44章 第 44 章 “好,那第一章就是,出门在外,一切都得听为妻的,不得违逆。” “嗯嗯,侍身都听妻主的。” 他最喜欢听宋青梧的话了,宋青梧不会伤害他,他不用自己费心费力的筹谋,对方就会替他打算好。 孟言初本小心翼翼的想要先享受,后抽身,如今却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沉溺,日后怕是无法再轻易抽身了。 本人尚且不知,仍似小鹿般,睁着水汽弥漫的眼睛,埋首进宋青梧怀里轻蹭,企图这人怜惜他一点,将他多带在身边。 “第二条,不许与其她女子搭话,有什么事直接来寻我。” 孟言初闻言,眼睛都眯了眯,唇角微勾,心情愉悦,“嗯,我不跟除你外的其她女子说话。”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宋青梧挑了挑眉,心情也不错,顺其自然提出第三条,“那第三条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上武课,不许胡乱动那些兵器与人比试,更不许去骑马。” 这话一出让孟言初有些犹豫,抬着头问,“那如果老师让我们比试骑马呢?” “我同老师说一下,骑马太危险了。” 之前有个男子骑马,因力气不够拽不住缰绳,直接给甩飞下来了,幸好章玉飞身上前接住了人,才没酿成什么大祸。 只是为了安全着想,她是不会让孟言初上去骑的。 万一她不在,言初力气不够没弄好,章玉也不在,然后掉下来怎么办? 万一再被马蹄子踩一下,半条命都能去了。 宋青梧搂着人,光想想就觉得后怕。 孟言初也乖巧,见妻主不悦,立马答应,“嗯,好,我都听妻主的,肯定不骑。” “乖。” 宋青梧摸了一下那后脑勺,就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躺了一下,孟言初忽然戳戳宋青梧胸脯,宋青梧低头,他又有几分不安心的问,“那我们说好了,你要让我去的。” “还担心你妻主会骗你呢,笨蛋,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肯定让你去,明日我先同母亲父亲说一声。” 提到宋母宋父,孟言初愈加不安,抱着宋青梧说,“那要是母亲父亲不同意我去上学怎么办啊。” “她们不同意没用,我就说我想跟你多待会儿,况且旁的同窗都有夫郎相伴身侧,读书事半功倍,凭什么我没有,届时我若无法考取功名,定是因为没有夫郎在身侧红袖添香。”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宋青梧就跑去主院跟宋母宋父说了。 两位长辈才刚醒,本还有些困意,结果一听说宋青梧想让孟言初去绿水书院读书,一下子两个人都清醒了。 首先是宋父,不大高兴,皱眉道,“他是男子,要读什么书,只需在家伺候好妻主便是,你别胡闹。” 宋母也严肃着一张脸附和,“你父亲说的对,男子无需读太多书,只需好生管理内院就可。” 宋青梧知道自己同古人的思想有壁,只得顺着她们的思想道,“让言初去上学,未必就不能伺候我,我的同窗好几位都带了夫郎在身侧,平日一起读书,烹酒煮茶,也别有一番趣味,女儿看着心中实在羡慕,母亲父亲,别人有的,女儿也想有。”原主本就是比较任性的设定,宋青梧这样闹,宋母宋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正常极了。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颇有些无奈,“为娘是怕你夫郎去了,你无心读书。” 就这个宠溺夫郎的劲儿,到时候怕是片刻都分不得了。 宋青梧故作惊讶,“怎会呢,我夫郎去了我只会更用功读书,总不能叫人嘲笑我学识差的时候,连我夫郎也笑上吧,我丢的起这个人,我夫郎可丢不起。” 她笑着道。 宋母一噎,捂着额,“你倒是心疼你那夫郎,可是你夫郎自己想去书院读书?” 宋青梧警觉,她自然不能说是夫郎想去,只顾把责任揽自己身上,“与我夫郎何干,我自己羡慕人家有夫郎陪伴在侧,人家有的我也要有,我夫郎还懒得陪我每日早起去书院呢。” 宋母又看了女儿一会,不信般问道,“当真是你自己的想法?” “自然是。” “那把你夫郎叫过来,我们问一问。” 宋青梧:…… “这就不用了吧……夫郎还在为我准备早膳呢。” 宋青梧颇有几分尴尬,她夫郎乖死了,长了一张不会说谎的脸,让夫郎来可怎么好,他不得什么都秃噜出来。 然宋母见她犹豫,便越发坚持,“你若想让你夫郎陪你去书院读书,便把他叫过来,我们只是问问他罢了,自家人,又不会伤着他,若确是你想让他去上学的,你怕什么。” 宋母还是有身为长辈的威严,坐在那自有一股气势,叫人不可违逆。 宋青梧犹豫了会儿,无法拒绝,叹口气就去找孟言初了。 找到人后与人在路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说是她想让他去书院读书的,千万不能说是自己想去! 孟言初为了安妻主的心,便都答应了。 然独自走到门口,就听见宋以宁冷哼一声,“梧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可见是太久没上家法。” 旁边李行知附和,“侍身觉得也是。” 顿了顿,孟言初他抬腿进去,走至中间,行礼跪下,口中沉稳唤道,“母亲,父亲。” 对他时与对宋青梧时自然不一样,只见宋母脸色威严冷肃,宋父也没有一丝笑意,屋内静悄悄的,直过了会儿,宋父才开口,语气淡淡,“梧儿说要让你去绿水书院读书,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 孟言初:“是。” 刚悄悄跑在门外听墙角的宋青梧:??? 这什么猪队友! 宋父一听,冷哼一声,不悦道,“男子最主要的就是在家相妻教女,听说绿水书院近日与白云书院合并了,书院里全是女子,你身为宋府的少夫人过去作甚?叫人听了,还以为是宋家教养不好呢,自己想去也就罢了,怎可撺掇妻主,为你来同我们说这些话?” “侍身不愿整日待在院中,只想去书院里照顾妻主,顾求了妻主过来,是侍身的不是。” 他说完,眼睫低低垂下,脊背挺直,剪裁得当的长袍,正勒出纤细的腰肢。 “她身为女子,身边又有书童带着,如何需要你的照顾?” 宋父还有些不满,只觉得他撺掇了女儿为他违逆母父。堂堂女子,怎可被后院男子拿捏住? “父亲,是女婿放不下妻主,想跟在妻主身边。” 孟言初低头垂眸,静静的说。 然这话落在宋父耳朵里,就比较动听了。 原是女婿太爱慕我闺女了,但…… “世家大族,没有少夫人去书院上学的道理。”她正不为所动,冷冷说了句,门外小厮声传来, “哎,大小姐,您怎么在这?” 小厮的忽然出声,惊了偷听的宋青梧和里面的宋母宋父一大跳。 宋母额角青筋跳了跳,半晌没忍住,吼外面的人,“你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去上学!” 宋青梧十分心虚的小步走进来,站在门口挠了挠后脑勺,“我就想知道你们答不答应嘛,不然这书读的都不安心。” 宋母瞪她,“我看你是担心我们欺负你夫郎吧?” 孟言初方才还稍显冷淡的神色回温,悄悄去看宋青梧,宋青梧有点尴尬,站在那不敢说话。 宋父也瞪宋青梧,“还不去读书,怕什么,等你回来定会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夫郎。” “妻主去吧,母亲父亲对侍身素来和蔼。” 孟言初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说出的话叫宋母宋父稍有些满意,还算是识大体。 宋青梧皱了皱眉,仍没有打算走,“母亲,父亲,你们就应了女儿吧,女儿也老大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人上学未免太过孤单,旁人皆有夫郎作陪,女儿也想要。” “旁人皆有?” 宋父疑惑问道。 宋青梧面不改色肯定,“自然,好几位同窗都有夫郎陪伴在身侧。” 两位长辈对视一眼皆皱了眉头,过会儿宋母挥挥手,“且让我与你父亲再想想。” 听闻此言,宋青梧迅速耷拉下眉眼,一派失落模样,勉强道,“好吧,那你们可得想的快点儿啊,女儿今日又要去羡慕同窗了。” 宋母,宋父:…… “快走吧快走吧。” 这俩是被赶出来的。 出府门途中,孟言初拉着宋青梧,神情颇为不安,“要是母亲父亲不同意我去书院上学怎么办?” 宋青梧安抚道,“别想那些,会同意的,你乖乖在家等我,等我回来了磨她们。” “嗯,侍身听妻主的。” 孟言初轻轻点头,拉着宋青梧的衣袖,“那妻主要早点回来。” “嗯。” “侍身午时还去给妻主送午膳。” “别,在家休息会儿。”他睡得晚,起的却怪早的。 “不要,我要见你。” 孟言初异常坚定,连尊称都不说了,宋青梧也只好同意,“好好好,你想来就来吧,那我先走了?” “嗯,妻主去吧。” 去书院的马车早已停在外面,就等着宋青梧出来呢。 之前马车还会顺道带上宋窈宋照,只是昨天宋窈宋照上马车时看见孟言初在,吓得不敢进去,毕竟女男大防,宋青梧不在,她们不敢与孟言初独处,便坐了宋隐的马车回去,才被宋隐考教了学问。 今日她又因为要去寻宋母宋父,赶不及去书院,唯恐两人上学迟了,叫她们坐了宋隐的马车,自己进去时马车空无一人。 虽用了早膳,但去书院要走过一条热闹的长街,各种吃食香味萦绕鼻尖,宋青梧还是没忍住,叫停了马车,下车买了两个大肉包子慢慢吃。 到书院时,各个班果然已经开始读书。 朗朗书声传来,宋青梧跟她的肉包子一起被罚在门外站着。 她倒也无所谓。 一开始被站尚且觉得羞愧丢人,如今却觉得多正常啊,不被罚站的学生时代简直不完美,更何况还有章玉陪着她一起罚站呢,这货老不写作业,比她还差生。 宋青梧看了章玉一眼,低头咬了口包子,章玉随之咽了口口水。 又看几眼,终究没忍住同人说,“你这包子哪家铺子买的,每天早上都见你吃。” “这?街角那家啊,味道还挺不错的,你也饿了?” “还行吧。” 不是饿,只是馋,视线忍不住往宋青梧手上看,肉包子闻起来太香了。 教书师傅对于天字班的学生,是既管又不管的状态,既要管她们学作业,又不管她们请人代笔,既要管她们上课读书,又不管她们在课上吃东西。 宋青梧也是观察许久,摸清楚了才敢这般放肆的。 等一堂课结束,宋青梧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回去,上官诺轻笑喊她,“青梧姐姐怎么晚到了这许多时间?” 夫郎毕竟还没入学籍,有些话也不好说,宋青梧挥挥手道,“下次再跟你说,吃饱了有点困。” 不待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吸都均匀起来了。 上官诺一愣,随即摇摇头有些无奈,章玉正拿着两柄枪过来,显然想趁着下课的时候找宋青梧比试一下,被她拦住。 “青梧姐姐已经睡了,章玉姐姐莫要打搅她。” “又睡,她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会不够睡?我都够!” 威武的女子扬着下巴,似还有几分自豪。 上官诺嘴角抽了抽,勉强后退半步,道,“青梧姐姐与我们自不一样,她毕竟是有夫郎的。” 章玉恍然惊醒,神色有几分不高兴,“操,倒忘了这回事。” 上官诺微笑,“章玉姐姐,你我身为学女,是读书人,还是少说些不干净的话为好。” 对方神色怪异的上下瞥了她一眼,哼哼一声,“你是读书人,我又不是。” 说罢,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位置。 中午依旧是孟言初来送午膳,三菜一汤,他掐着点过去,刚进天字班院门口时,天字班正好下学。 男子穿着白色长衫,似玉般温润的人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线,走出来的学女看见他后纷纷驻足。 窃窃私语的讨论这是谁。 有嚣张一点的大小姐见着俊俏公子眼睛一亮,拉都拉不住,直接过去大声问道,“公子是来寻何人的?可是寻本小姐?”说罢邪魅一笑。 身后刚刚想拉她的好姐妹就差吼出来了,“快回来你个蠢货,那是宋青梧的夫郎,宋家少夫人!” 刚还一脸风流嚣张的人差点没站稳跌在地上,“什,什么玩意儿?你是宋青梧的夫郎?” 孟言初微微颔首,“请问我妻主……” “姐夫,姐夫你来了,青梧姐姐还在睡觉呢,诺替你唤她去?” 上官诺见这些学女都往一个地方涌,自然得看看,这一看,就看见了孟言初。 孟言初向其她学女微微点头,听见上官诺的声音后就向她走去。 其她学女皆呆呆的看着他。 等人走后,又很默契的都摸了一把自己嘴角的口水,漂亮,宋青梧的夫郎,也太清俊好看了,不是说是冲喜的吗? 冲喜也能挑到这么好看的? 令人艳羡。 学堂里,宋青梧刚被人唤醒,迷迷糊糊睁眼,就听说已经下学了。 当场人傻掉,“上课了,你们没人唤我一下吗?” 上官诺一脸的无辜,“我见姐姐你睡得沉,还以为是昨夜太过劳累,故没有叫你,怎了,姐姐。” …… “我恰好这堂课有些地方不明白,想与老师探讨一下的,算了,错过了就罢了。” “原是这样。” 上官诺笑的如沐春风,“那诺听了,回头诺可与姐姐探讨一下,现下姐姐快出去吧,姐夫等在外头呢。” “言初来了?行。” 宋青梧随手收拾了一下,就往外走,浅绿的长裙配着她豪迈的步伐,越发潇洒。 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孟言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笑。 许是这种生活太美好,她竟像是真的成了孟言初的妻一样,沉浸在这个角色里,不想脱离。 “言初。” 宋青梧快走几步,走到孟言初身边,对方将手里的食盒往前递了递,“妻主,我来送午膳。” “嗯,这次可带上你自己的饭了?” “嗯嗯,带了的。” 两人边说边走,一时竟把上官诺落在了后面。 上官诺无奈摇摇头,跟在两人身后。 天字班的地盘倒是少有如孟言初般的少夫人出现,世家女婿,尤其是长房,少有允许婚后还去上学的,旁的甲乙丙丁四班里男子倒是多一些。 吃完后还有一点时间,宋青梧带着人走了一圈,真碰上了几个带着夫郎闲逛的女子。 有认识宋青梧的,当场便跟宋青梧打了招呼。 宋青梧也上去确认了她们是一对妻夫,回去后便跟孟言初打包票,“我一定说服我娘跟我爹,让你来书院读书。” 孟言初轻轻点头,拉着宋青梧一只手臂,只说,“侍身信妻主的。” 下学后,宋青梧出去的早,正好碰见了站在她马车外不知所措的俩小姑娘,主动招招手,“走啊,进去,你们姐夫在里面呢。” 她们看见宋青梧在,皆松了口气,同人问好,“长姐好。” “嗯,快进去吧,我回去还有点事。” “哦哦。” “好。” 宋窈宋照一个接一个上了马车,坐在离孟言初稍远的一侧,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等宋青梧进来后,她们才放松了些。 宋青梧坐稳,随口问,“听说昨天宋隐考教你们学识了?” 两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最后宋窈硬着头皮回答,“是,是考教了。”“嗯,答的怎么样?” 虽然宋隐说她们答的不好,但她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呀,肯定得再问问当事人。 两个当事人犹豫了下,片刻,宋窈主动开口,声音仍旧有点虚,“二姐考教的东西,我们还没学到,所以答不出来。” 宋青梧皱眉,“还没学的东西她考教个什么劲儿,还同我说你们根基不好,我本欲给你们请个教书师傅来着。” 宋窈忙摇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学院的老师就教的很好。” 宋青梧点点头,也将这事暂且放到了一旁。 回家依旧是走平时常走的那条街,两边都是吃食喷香的味道,宋青梧经不住这些,扭头问端正坐着的夫郎,“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想吃桂花酥。” 他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宋青梧,男子偏爱桂花酥。 宋青梧也点头应了,很快就下去给他买。 正好是秋天,多桂花,再过一段时间,桂花酥怕是要涨价了。 很快,人买完东西又回来,还附带一根街边的糖葫芦。 放糕点的油纸包被放置在桌案中间,轻轻打开,里面各色糕点都有好几块,“喏,你们自己挑着喜欢的吃。” 糕点不止买了一份,而是人人都有。 只是说完,她又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过去,给孟言初,“喏,特意为了你买的,只给你一个人买了。” 她知道,是人都喜欢偏爱。 为了孟言初能高兴些,她想尽可能的给对方偏爱。 果然,看见糖葫芦的人眼睛亮了,半晌小心翼翼的抬眸问,“没给旁人买过吗?” “嗯,没有,只给你买过。”原主她不知道,反正自己只给孟言初买过。 孟言初闻言嘴角越发上扬,显然心情愉悦,红润的唇缓缓凑过去,叼了其中一颗糖葫芦,咬出来,轻嚼了嚼,酸甜的滋味绽在心间。 “很好吃,妻主可要尝尝?” 只吃了一颗的糖葫芦被送到宋青梧面前,宋青梧靠着车壁,拒绝了,“不吃,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这些酸甜口的。” “哦。” 听妻主说了不喜欢,孟言初才收回去自己一点一点吃。 宋窈宋照两个妹妹也很听话,吃糕点的时候只吃了旁的,独独留下桂花酥没动,因为这是姐夫点名要的。 回到府里,宋青梧又去寻了宋母宋父,继续磨上学的事。 到底是很得宠爱,在女儿哭唧唧的说书院里成群结队的女男越来越多,只她一个人形单影只时,宋母不耐烦的同意了并叫她快滚,在人兴奋的要滚出去时,又忽然叫住她,“过段时间城阳王女的王君举办了赏菊宴,你别忘了让你夫郎准备一下。” “王女?” 见长女一脸茫然似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宋母恨铁不成钢,“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城阳王女乃先皇爱女,封了城阳的封号,一直在扬州城做闲散王女,近日她的长女也到了该是娶夫的年纪,估计是要相看一二,你只管带着夫郎去露个脸就是,但切莫给为娘惹事,可明白?” “哦哦,知道了,肯定不给您惹事,那我先走了?” 得到一个快滚的指令,宋青梧依旧兴冲冲从主院出来,结果正巧碰上了来请安的宋隐。 于是收了收神色,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长姐也是来寻母亲的?” 宋隐朝宋青梧拱了拱手以作礼。 宋青梧双手背在身后,颇冷淡应道,“嗯。” 两人一时尬住,她正欲说自己要去寻夫郎,就听宋隐又问,“长姐可知过几天城阳王府办了一个赏菊宴?” …… 靠,宋隐都知道,就她不知道,果然是生活太糜烂了,不太关注周边事。 “嗯,略有耳闻。” 宋青梧面上依旧有几分沉稳。 宋隐便又拱了拱手,“妹妹也收到了请柬,不知届时,可否与长姐同去?” 她也要去? 还要跟她一起去?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想到自家那个十分排斥宋隐的人,还是拒绝了,“我与我夫郎同去,你可与你的同窗一道。” 又是夫郎。 不过是个知州庶子,也用这般当宝贝似的宠着吗? 长得好看些罢了。 宋隐心里对孟言初很是不屑,面上却一点也不表露出来,反而温和守礼,“无事的,只是妹妹无甚要好的同窗,到时一人过去也可。” “嗯。” 宋青梧应了一声,急急往自己院子走,徒留宋隐在后面,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只一日功夫,到第三日,孟言初入学绿水书院的事就办好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去书院上学的前一个晚上,孟言初对宋青梧极近温柔,就差挂在她身上说好听话了。 宋青梧去看书,孟言初要跟着,宋青梧想去小厨房转转,孟言初要跟着,宋青梧上后头池子里喂鱼,孟言初也要跟着。 亦步亦趋,容色乖巧,叫人看了就有些心软。 她终于在喂完鱼后伸手牵住对方的手,被牵住的手有些凉,她握住后习惯性揉了揉,“走吧,回去睡觉。” “嗯,好。” 对方乖乖应了,又跟在后面随着宋青梧走。 夜寒露重,深秋天的夜对宋青梧来说都有些微冷,更别提孟言初,洗漱完等宋青梧一上床,便急急要钻进人家怀里,冰凉的小手也放在人脖子上翻转来去。 倒把宋青梧冻个哆嗦。 “你可真聪明,暖了你冷了我。” 宋青梧眼眸含笑,顺着他的姿势伸手捂住那只修长白软的手。 孟言初越发自然的凑近,靠在她怀里,嘴里软着声儿撒娇,“妻主最好了,定不会看侍身冷着的,是不是?” “呵,吃定我了?” 她揽着人后腰细细摩挲,尽量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过去。 孟言初抱着她,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有些兴奋,宋青梧伸手将那脑袋按进怀里,“明日还要早起上学呢,快点睡。” 怀里闷闷的声音传来,“好,我听妻主的。” 外面的烛火被熄灭,只留了一盏,昏昏暗暗的室内,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男子又突然开口,小心翼翼的问,“妻主,你睡了吗?” 他妻主正要睡,被这一声吵醒。 睁开眼,有些无奈,“马上就要睡了,怎么了?” 孟言初声音带了几分娇与单纯,“我睡不着,妻主。” 软软的。 “怎么睡不着了,明明还想不想去书院读书?” 她这话听着跟要反悔不让他去了似的,孟言初赶忙一把抱住宋青梧,在她怀里蹭了蹭,“想去的想去的,妻主不许反悔。” “没反悔,你快些睡,不然明儿太难起床了。” “哦。” 孟言初听说不反悔,心下稍定,乖乖的躺在宋青梧怀里,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这一世的美好与上一世的惨烈差距太大,光想想,孟言初就下意识抱紧宋青梧。 还好,还好有她在。 若没有她,那他又何必再走一次前世孤独痛苦的老路呢? 也许,在把宋氏送去大狱后,他也不想活了。 只要想到宋家的所作所为,宋以宁的暗许,李行知的折辱,宋隐加诸的痛苦,其她人的嘲讽欺负,他依旧恨到浑身发颤,想杀了她们,杀光她们,可……那宋青梧呢? 恨意在不知不觉中,平息了一点,虽仍旧翻涌,但孟言初再一次决定,他要在宋青梧抛弃他,移情别恋的时候,再把宋家送上绝路。 女子多薄情,宋青梧定也是一样的。 现在的他无需抉择,在以后,宋青梧会帮他选择好。 只要她做出薄情之事,他便能立刻舍弃她。 孟言初想,他都做好准备了。刚想完脸色又不对了,又把脑袋埋在宋青梧怀里,轻蹭两下。 莫名的烦躁突然袭来。 宋青梧真的会……同别的女子那般无情吗? 第二日起床,宋青梧先爬起来,随后得到一个神情疲倦,眼底泛着青黑的夫郎。 她挑了挑眉,“昨晚我们不是一起睡的吗,你没睡着?” 孟言初总不好说昨晚自己想象到宋青梧薄情的样子,气了一晚上,临到天有些亮了才堪堪睡着吧? 他不能说,于是气闷的坐着,同小厮道,“敷些粉遮一遮,显得气色好些。” 小厮应声答是,坐在另一边梳妆的人高声喊,“不许抹口脂。” 她就不喜欢他抹口脂,孟言初又有点不乐意,但还是闷闷的答应,“知道了。” 早膳听从指令喝了一碗药膳粥,又吃了些别的,然后由小厮带着书本,乖乖跟在宋青梧后面往外走。 宋青梧简直走两步唠叨一句,“你在书院里有事情记得来寻我。” “不要搭理旁的女子。” “不许跟旁的女子说话。” “上课若累了可以稍加休息一下,但不要打扰旁的学子读书。” “若饿了就同小厮说,叫他出去给你买些吃的。” “被人欺负一定要告诉我,不许自己忍着。” 妻主今日格外唠叨,可孟言初听着,却只有开心的份儿,薄唇轻轻抿起,一个劲儿点头,昨晚正为那些设想不开心,可如今又开心了许多。 她一字一句,都是在为我着想呢。 妻主真好。 怎会如此好…… 孟言初欣喜不已,走半步就上去抓着人手指不放,晃了又晃。 “知道了,侍身都听妻主的。” “嗯,你听话就好。” 宋青梧去摸人家柔软的青丝,摸了两下才收回手,府外,宋窈宋照都站在那了,宋隐莫名其妙的也还没走,在外头与宋窈宋照聊天。 只是那宋窈宋照皆神情紧绷,看起来格外不安。 直到宋青梧出去,俩明显眼睛亮了亮,一个个站直,十分有礼貌道,“长姐。” 宋隐也唤,“长姐。” “嗯,走吧,不早了,该去书院了。” 宋青梧带着孟言初绕过她们,先将孟言初扶上了马车,然后才打算叫宋窈宋照上去,结果一回头见这俩人一把子震惊了。 连带着宋隐,也站在那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宋青梧眉梢挑了挑,“怎了,都不上学了?” “不,不是,长姐,姐夫要送你到书院去吗?”宋窈不确定的问。 这多麻烦呀,姐夫竟这般离不得长姐? 宋青梧看了眼马车,摇头道,“自然不是,他要去书院读书,我没跟你讲吗?哦对,我是没跟你讲,日后言初便跟我们一同上学。” 宋窈人都傻了,呆呆愣愣的说,“男,男子上学?” “你惊讶什么,隔壁绿水书院不也全是男子?” 宋青梧挑了挑眉。 宋隐眼眸精光闪过,唇角一勾,忽而道,“是姐夫想去书院读书吗?长姐,男子无才便是德,姐夫如此作为,怕是会损了名声。” 缓缓打出一个,? “这有什么好损名声的,二妹未免太过迂腐了。”宋青梧不悦。 宋隐嘴角抽了抽,仍弓着身子道,“不是妹妹迂腐,实在是流言可畏,世家大族,没有少夫人与女子一同读书的道理,母亲宠爱长姐,长姐所求无有不应,但长姐也该为宋家想一想。” 宋青梧笑了,“我怎不为你们想了,怎读个书就会传出流言?你与其在这与我说话,倒不如去叫绿水书院的院长赶紧把书院关了,免得传出什么流言,有损学子名声。” 宋隐又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长姐,那些普通学子,与我们世家大族不同,你又怎能肯定,他们去书院读书,都是为了增长学识呢?到底是男子,凡贵重家族,男子向来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她一脸,长姐我真的为了你好的神情给宋青梧看无语了。 怎还拉踩起其她学子来了? 男子又如何,男子便只能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只是出来读个书就要承担恶名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有什么心思,关你何事,管好你自己吧。 “我夫郎有我护着,没人敢说他,就不劳庶妹操心了,窈儿,照儿,走了,上学去。” 一句庶妹,直接把宋隐定在原地,脸色难看。 她从来恨自己庶出的身份,可宋青梧怎敢,她怎敢看不起她? 若没有嫡出的身份,宋青梧凭什么跟她比? 若非嫡出,宋青梧根本不配跟她比! 论文采学识,礼仪教养,她哪一样不比宋青梧好? 呵,走着瞧,等她考取功名那日,一定要叫宋青梧,后悔往日种种! 宋青梧上了马车犹不大高兴,自然是嫌宋隐管的太多,说话还不好听。 孟言初也不高兴,她一上来就粘过去,闷闷不乐的解释,“我想去书院读书,只是为了陪妻主。” 方才宋隐说的话,他自然听见了,种种揣测令人恶心。 孟言初气的在心里扎宋隐无数个小人,若非这是在宋府门口,他定要冲下去骂宋隐一遭。 可惜这是在宋府门口。 若叫人传入宋以宁耳朵里,不好。 孟言初咬唇,将气都憋闷在心里,然后愈发的粘人。 宋青梧知道他是想同她在一起,这夫郎有多黏糊,她向来明白,并不听别人一面之词。 故伸手揉了揉孟言初的发尾,软声安抚,“我知道的,你别搭理她,平日里她也碍不着我们什么,嗯?” “嗯,我讨厌宋隐。” “嗯,妻主知道。” 宋青梧半揽着孟言初,还空出了一只手看书,神情闲适。 旁边宋窈宋照两姐妹都看傻了。 就,就当着她们的面就这样说吗? 挺,挺不把她们当外人的。 两个妹妹纷纷低头作鹌鹑状,马车行驶至宋青梧时常买肉包子的那家店铺前,春芽自发停车,宋青梧半起了身子,问道,“你们还吃肉包子吗?” 宋窈宋照早膳用的不多,赶忙点头,“吃的。” “我也吃,长姐。” 孟言初平素更爱吃清淡的,且早膳被她盯着吃了不少,宋青梧便没有问他,直接去买了六个大肉包子,结果刚一回来,小夫郎就瞪了她一眼,侧过身去,叫人不明所以。 刚分完肉包子的人一脸懵逼,下意识先咬了一口包子,鲜香味瞬间溢出来,被孟言初看见更气了。 他抿抿唇,侧着头不愿意再搭理人。 宋青梧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一脸懵看了看周边姐妹,宋窈宋照俩连头都没好意思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看不见。 她只好坐回去把人强硬的搂进怀里,问他,“怎了,怎突然又生气了?” 孟言初不想坐进她怀里,偏偏女子天生力气大,他被人抓着手,丝毫动弹不得,只一颗脑袋能左右转一转,于是他气呼呼的转去另一边,又不搭理宋青梧。 宋青梧头疼,男子确实难哄,十分难哄。 手里的包子顿时都不香了,她单手穿过人的膝下,将人整个抱着放在自己腿上,“闹什么呢,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不高兴的,要同我说吗?” 孟言初抿唇不言。 宋青梧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戳他侧脸,“怎还不说话,你不告诉我为什么生气,还指望我去猜不成?早便说了,我猜不出来的。” 她耸耸肩,话里都透着无奈。 宋窈宋照对视一眼,心想,府里传闻果真没错,长姐真是极其宠爱姐夫,除姐夫外,她们还没见过哪个男子敢这般与妻主闹脾气呢。 还是无缘无故的。 显然,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孟言初为何不高兴。 过了会儿,宋青梧还没等到答案,也跟着有些不高兴了,“你若总这样有气憋着不说,还要叫我猜,迟早有一日我会连话都不想跟你说的。” 她在陈述一个事实,再多的疼爱,也经不得这样折磨。 早晚消磨光。 孟言初还当宋青梧威胁他,闻言猛的抬头瞪人,像只凶狠的猫崽子。 宋青梧却忽然淡然了神色,立刻就要松手把人放下去。 刚刚还在生气的人,一见这举动,立马反手抱住了宋青梧的手臂,不叫她赶自己下去。 眼神凶巴巴带着威胁,大有一股,你敢不抱我试试的意思。 宋青梧也不知道,明明初见时还是个冷淡不大理人的小公子,怎么养着养着就变成这样了? 不仅时时刻刻要与她说话,要同她黏在一起,还动不动就不高兴,不高兴就不说话,搞得她连对方不高兴的原因都不知道。 头疼。 但她不准备退步,属实是厌了自己去猜别人的意思,明明有话直说就好,作甚非要她猜? “你若不说,就不要搭理我好了,反正你也不听话。” 女子故作冷淡。 想了想,又强调似的加一句,“一点都不听话。” 孟言初脸色微白,看向宋青梧,片刻,咬牙颤着声音反驳,“听话的。” 宋窈宋照恨不得自己今天坐的是宋隐的马车,就算被宋隐看不起也好啊,起码不用看见素来感情很好的长姐姐夫吵架。 幸而很快就到书院了,宋青梧稍稍整理了下表情,对两位妹妹都比对孟言初温和些,“你们先进去吧,路上小心。” “哦哦,好好好,我们这就进去。” 两妹妹跑的飞快。 马车里只剩下了宋青梧和孟言初。 包子都捏的有些凉了。 孟言初微微垂眸,不敢看她。 宋青梧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哪里听话,你想要的我都给了,我说的话你一句也不听,还敢同我说听话?” 孟言初修长的手在袖子里攥紧,眼眶偷偷红了些,又不敢叫她知道,只能细若蚊吟的低头回复,“没,没有不听。” “还没有不听呢,那我方才问你怎么了,问了好几遍,你为什么不说,你既不高兴也不说为什么不高兴还要不理我,孟言初,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被妻主叫了全名,孟言初莫名更有些惧,下意识把宋青梧手臂抱的更紧了,可怜巴巴的用侧脸轻蹭,刚刚不理人外加瞪人时的威风全没有了。 宋青梧有点担心迟到,觉得两人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神色不好却问,“是为了大事生气还是小事?” 孟言初抱着人闷闷说,“小事。” 不是大事就行,解决起来不麻烦。 于是女子冷着脸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不说我去上学了,你自己去,我也不送你过去了。” 宋青梧也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她本就长得凶些,这下成功唬住了孟言初,把人吓得直抱着她不许她走,急急道,“不行,你答应了要送我过去的。” “你还答应了要听我话呢。” 对方轻瞥了他一眼,就把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不说我走了?” 宋青梧没啥耐心,故作要走,都起身了又被人拽下来。 孟言初轻咬唇,低着头不敢看她,红唇微启,没有一丝质问,却带满了委屈,“你去买包子的时候,只在意你的妹妹,只问了她们,根本没有问过我要不要吃,饿不饿,也没给我买,是不是在你心里,你的妹妹比我要重要?” 宋青梧:……………………??? 她难以想象,竟然真的是这等小事引起了一番争闹,竟真的有人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不高兴,进而发火。 竟,竟真有这么作的人,而这人就是她夫郎。 恍恍惚惚…… 见人不说话,孟言初以为自己猜中了,猛的抬头又瞪她。 宋青梧这才回了神,嘴角抽搐,非常无语道,“想什么呢,你就为了这点事生气?你早膳用了多少自己忘记了?我们才出来一刻钟,你怎么会饿,我与三妹四妹皆是女子,胃口大些自然吃得下,你平素就用的少,且更偏爱素食些,我觉得你用不下了,便没有问你,你若饿了想吃自己与我说就是,何必生这一趟气。”莫名其妙。 她只觉得这件事非常离谱并且不可思议,怎会有人想吃包子还不说,然后等她买了,专门以此生她的气? 不觉得离谱吗? 她是觉得离谱透了,但不敢说,只能震惊的瞪着孟言初。 孟言初也不服输,跟着去瞪她,“那你也不能不问我,我是你夫郎,你连妹妹都问了,本就该问问我的,就算我不吃也要问的,你怎么能,怎么能不问我呢。” 说着说着,他还委屈起来。 宋青梧:…… “那你现在还要吃吗。” 没想到这次冷战的源头竟只是区区两个包子,她只得下意识将包子奉上。 孟言初看着自己面前已经被咬过一口的包子,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宋青梧先反应过来了,忙说,“啊不对,不是这个。” 急急就要把包子收回来,却不敌孟言初脑子突然转过弯,速度快,忽的张开红唇咬住了包子,水似的眼睛看了宋青梧一眼,轻轻一合,就着宋青梧咬过的地方,也咬下一口来。 咸香的滋味在嘴里蔓延,他终于有些好心情的眯起了眼睛。 宋青梧先是一愣,很快也松了神色,唇角微勾,将手里另一个完整的包子递过去,“这个热些,那个都冷了,你吃这个。” 到底是宠他的,也不能真同他生了气,最后气狠了,还不是得自己哄。 孟言初有的吃,这下又乖巧起来,坐在那轻轻摇头,“不吃那个,我吃这个。” 他就着宋青梧的手,又就着那个齿印,再次咬了一口。 男子吃饭素来文雅些,孟言初吃两小口才能勉强比得上宋青梧一大口。 他就拉着宋青梧的手,凑上去一口一口吃。 宋青梧颇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手腕,将包子递过去一点,“那你自己拿着吃。” 孟言初不乐意了,“会弄脏手的。” 宋青梧:…… “你倒是娇气。” 她轻笑了笑,还是把手杵着,叫人自己伸着脖子过来吃了。 待对方真一口一口将肉包子吃完了,宋青梧拿了帕子擦干净手,摸摸孟言初的肚子,感受到微微凸起,眉梢上挑,“这下可吃饱了?” “嗯。” 吃了东西后孟言初格外乖巧,宋青梧还将他抱在怀里,见状搂的愈紧,过了会儿又教育人,“分明只是小事,你觉得我做的不对,直接告诉我就是了,非要生气,非要让我去猜?” 孟言初靠着人胸膛,不服气道,“可是你只问了你妹妹,就跟看不见我一样,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知他脾气大,动不动就要生气的,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她企图跟人讲道理,“我知道你不饿才只问了她们的,否则定会问一问你,你想吃直接与我说不就成了,何必闹这一场?” 闹脾气除了影响妻夫感情外,还有别的用处吗? 孟言初抿唇,又侧头,宋青梧握着他尖尖的下巴,把他侧开的头强制性扭回来,“说话,听懂了没有?” 妻主难得强硬,孟言初心有委屈,却不敢说出来,只能低着头闷闷道,“听懂了。” 门外忽然有人敲了敲木椽,温润的声音响起,“青梧姐姐,可还在里面?” “上官?你刚到吗。” “嗯,时辰可快迟了,你出来我们一道进去吧。” 上官诺催促道。 然宋青梧说,“我还有点事,你稍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好。” 听见还有点事正预备抬脚先走的上官诺:…… 她面不改色收回踏出一半的步子,声音带着轻微自然的笑意,“好,诺等姐姐便是。” 马车里,宋青梧将人搂紧,压低声音,“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吗,一并说出来,别憋着。” 孟言初在人怀里,老老实实的被抱着,委屈的蹭了蹭脖子,半晌,才问,“你那两个庶妹重要,还是我重要?” 宋青梧:…… 不是,你,小说里的黑心莲男配,你觉得自己问出这种问题很合适吗? 宋青梧眼神复杂,孟言初以为她在犹豫,眼神顿时凶起来,“快说,不许骗我。” 她,她要是敢说庶妹重要,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两个人的! 宋青梧既惊叹于孟言初能问出这种问题,又惊叹于孟言初能问出这种问题,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见仍旧温凉没有发热迹象,才放下心来,还好不是脑子坏了。 孟言初被这一波操作弄得一愣,但还是抬着头瞪人,一副你不交代清楚不许走的模样。 宋青梧有被蠢到,没忍住拍拍美人纤细的腰,无奈道,“那自然是你更重要,她们只是同母异父的庶妹,你却是要陪伴在我身侧的夫郎,没人能与你比,你可别再问这些问题了,怪笨的。” 前面的话真让孟言初高兴到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如果不加上后面那句,他想必会更加高兴。 纤细的美人软软的靠在宋青梧怀里,反驳道,“你才笨呢,我一点都不笨。” 只是反驳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笑意,显然心情已经恢复,可爱的紧。 “呵,笨死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要说吗,没有的话我送你去绿水书院了?” “没有了,你送我过去吧。” 他连回复声都带着乖巧,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去看宋青梧。 宋青梧将人放下来,又帮着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带着他下了马车。 马车外,上官诺勉强维持微笑,看见宋青梧下来,本欲说点什么,却先看见了孟言初。 惊了一下,“姐夫?姐夫怎来了。” “哎,我也没跟你说过吗,我让言初去隔壁绿水书院读书了,一会儿得送他过去。” 上官诺:…… “青梧姐姐未跟诺提起过,诺今日才知道。” 保持微笑。 “那就是我忘了,我还以为跟你说过了呢。”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走到分叉口,宋青梧开口,“你先去上课吧,我送言初去隔壁。” 上官诺微笑,“不必,左右已经迟了,你大约不知道路怎么走,我送姐姐姐夫过去吧。” 宋青梧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害你晚到了。” “无事。” 上官诺表面上一点也不在意。 孟言初被两个人亲自互送到绿水书院去。 绿水书院并不大,男子能上学的少,基本都是家中受宠的嫡子,开设了几个班就够坐了。 一个学堂里坐着十多位公子,正听着课呢,老师就被唤了出去。 紧接着一位长得清俊漂亮的年轻公子出现在门口,他旁边……竟还有两位美丽动人的小姐作陪。 有坐第一排前面的公子听见,两位女子其中之一跟老师说道,“那我夫郎就拜托老师了,若有什么事,直接让人来白云书院寻我便是。” “好,麻烦宋大小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先回去了,言初,午时别忘了过来用膳。” 第一排听见谈话的公子都震惊了,这,这是来了个已经嫁过人的男子吗? 刚刚那个美丽明艳的女子,还是他妻主?看起来竟……这般温柔。 回到书院前,宋青梧未曾想过,自己会害得上官诺跟她一起在门口罚站。 愧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宋青梧咳了两声,偷偷唤,“上官,上官。” 上官诺微笑回头,“青梧姐姐有何事吗?” …… “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在这罚站了。” 女子眼眸纯澈,只是真心想道歉。 上官诺心情好了些,依旧微笑道,“无事,这是诺第一次罚站。” 结合前两个字和后一句,宋青梧属实有点不知道,这是无事还是有事了。 “那要不,一会儿我给你送点赔礼?” 听见礼这个字,上官诺方才云淡风轻的神情一变,眼睛一亮,“是送礼物吗?” “嗯。” “专程送给我的?”心中有些激动,自称都忘了带。 “嗯,我害你迟到了,所以专门送给你的。” “好啊,那诺就在此谢谢青梧姐姐了。” 他又沉稳冷静下来,笑着向宋青梧拱了拱手,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 宋青梧摆摆手,低头咬了口有些凉的包子,“我当时也是魔怔了,不知怎的竟叫你等一等,该让你先进去的,我是已经罚站惯了,你第一次站,怕你不习惯。” 听说有礼物,上官诺心情又恢复愉悦,并觉得罚站一遭也挺值的,当下帮着宋青梧说话,“你不必自责,是我自己要等你的,否则早便走了,况且,我若想进去,也十分容易。” 宋青梧:??? “怎么个容易?” 见她不解,上官诺当场捂住胸口演示了一遍,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得有些透明,气若游丝的扶着红柱,声音哑道,“青梧姐姐,诺身子向来弱,怕是引发了旧疾,还请青梧姐姐帮诺唤一下老师。” 宋青梧:…… 第46章 第 46 章 宋青梧恍恍惚惚去喊了老师,结果就是好几个人轰轰烈烈急急忙忙跑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把上官诺扶进去,直到她在众人眼下吃了药,仿佛已经没事了般在学堂里端坐,也没有再出来。 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宋青梧:qaq 幸好很快就下课了,得知上官诺没什么事,老师悠然的从里面走出来,一侧眼见宋青梧还站着,顺道过来语重心长的同她说,“我知道你们家族中或许对你们另有安排,但多读点书总是好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已连续迟到两日了,可是不想读书?” “不不不,想的想的。”宋青梧连忙否认。 “那你为何迟到?” “有,有点事。” 宋青梧心虚低头,连老师都不敢看。 老师叹了口气,愈发语重心长,“我知你是个好孩子,从前的事情便罢了,日后可要好生读书,学识是文人的资本,你需明白。” “是,学生明白。” 宋青梧对老师素来恭敬,也因此老师才愿意与她多说两句,见此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正欲离开,忽然迎面撞上一男子。 老师一惊,“男子?还没到午时,怎就过来了?” 宋青梧也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去,看见了自家小夫郎拘束紧张的站在老师面前,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她忙快步走过去,站在孟言初身侧,向老师鞠了一礼,“老师,这是学生的夫郎,在隔壁绿水书院读书,大抵是过来找学生的。” 孟言初悄悄靠近宋青梧一点,向那老师行了个男子礼,尊敬有礼的唤,“师长。” 老师像是惊呆了,眼珠子滴流圆,来回的看宋青梧和孟言初,“你夫郎在绿水书院读书???” 老师无法维持冷静。 宋青梧应了一声。 老师愈加震惊,“你们宋家……也会让少夫人出来读书?” “自然,多读些书都是好的,无论女男,都应该读一些。” 宋青梧语气温和道。 听她这么说,老师也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如此,无论女男都应该读书,你做的很好。” 老师莫名夸赞了她一番,然后才转身离开。 人一走,宋青梧紧绷的肩就垮了下来。 孟言初愈发大胆的凑近,“妻主,侍身一下课就来找你了。” 宋青梧随手抓住那只抱着她的小手,要求道,“在外面,别乱动。” 孟言初不大高兴,但也规矩的站好了,只一双手被人亲近的握住。 宋青梧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就拉着人的两只手问他,“可要进去坐坐?” “嗯,想去。” 孟言初看起来总是一片乖觉,于是宋青梧点点头,“嗯,行,走吧。” 拉着人进了学堂。 学堂里其她学女,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从看见宋青梧跟她夫郎说话开始就震惊了。 有不知道情况的还被旁的好心学女科普,直道那清俊公子原是宋青梧的夫郎,今日不知为何又来书院黏她。 如此黏人的夫郎,宋青梧也不想着教一教,世家大族的少夫人该以稳重为先才对,还由着他黏。这般想的人眼里漏出一丝怎么都藏不住的艳羡。 宋青梧一路将人引到自己的位置上,按着他肩膀叫他坐着,上官诺便起身相迎,“姐夫来了。” “嗯,上官小姐好。” 夫郎一向羞怯,宋青梧是知道的,见他不好意思的半个身子躲在自己身后,安抚般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旁边有小姐天真问道,“宋青梧,你夫郎怎么过来了,不是还没到午膳时间吗?” “哦,他在隔壁绿水书院读书,大抵是下课太无聊了就过来找我了。” 那位小姐:!!! “你让你夫郎在绿水书院读书?”旁的小姐也发出震惊的声音。 “对啊。” 宋青梧不知道她们在惊讶什么,应了之后又抽出一本书给孟言初看。 “你让你夫郎来书院读书,你母亲同意吗?”有人问。 宋青梧:“自然同意,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其她人:瞪大了羡慕的眼珠子。 “渴吗,要不要喝水?” 从前凶巴巴不讲理的纨绔,现在对她夫郎用温柔似水的声音说话,其她人只感觉一眨眼世界都变了个样。 宋青梧竟还能有这种声音呢。 原来她对待上官诺,并不是最温柔的,对她夫郎才是。 “咳,都散了都散了,别围着看了,没见我夫郎不好意思了吗。” 孟言初脸侧已经偷偷红了些,一直拉着宋青梧的手不敢抬头,宋青梧便明白了,开口赶人。 其她人带着艳羡的眼神走了。 有些家中已有夫郎的,竟也升起了这种心思,只是想到威严古板的母亲,又将此等心思往后放了放。 章玉一下课就先出去舞了套剑,回去竟见着孟言初也在,于是将剑收至手心,向人行了个江湖礼,“姐夫。” “章小姐。” 她们俩显然都是认识宋少夫人的。 其她人一面假装读书,一面偷看她们。 好看的男子本就极易吸引女子目光,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男子。 上官诺看了一眼那剑,折扇轻点在桌面,“章玉姐姐怎又舞起了剑?” “一时兴起,你要跟我切磋一下吗?” 上官诺:…… 微笑/“不必了,诺身子不好,不擅打斗。” 章玉嘟囔着,“每回都用身子不好当借口,不就是不敢跟我打。” “章玉姐姐若非要如此想,也可以。” 她道。 章玉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在宋青梧后面坐下。 孟言初扫了一圈四周学女,除了上官诺和章玉以外,没有一个他眼熟的。 那就好。 宋青梧跟养孩子般问孟言初书院里的事,“第一日上学,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 书院很好,老师教的也很好。 “可有交什么朋友?” 她摸摸孟言初微红的耳朵。 孟言初有些不好意思的躲了躲,轻声说,“没有,我一下课就来寻妻主了。” 宋青梧像在教他般说,“那可不行,你要在书院里多交几个朋友,以后若觉得无聊,还有人可以一起玩,是不是?” “侍身不能跟妻主玩吗?” 孟言初抿唇,下意识排斥宋青梧说的那些话,为什么要跟别人玩?跟妻主玩不行吗。 旁人多的是勾心斗角,只有妻主不会害他。 他本谁也不信,直到有一天,光从缝隙里穿进去,从此,他只信赖光,只依恋光。 倒没说不行,宋青梧占了前桌的位置,拉着孟言初的手继续教他,“但人总是要有朋友的,你不能把自己的全部情绪,都压在同一个人身上,不能让一个人就牵动了你所有的喜怒哀乐,这样你会不开心的,听妻主的,嗯?” 但凡他小说里不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女主身上了,也不会落的那样的下场。 如果不是言初给男主下了药,女主不会杀了他。 如果不是女主要遣散后宫,言初也不会觉得信念顷刻坍塌,下狠手要杀了男主的孩子。 嗯,不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女主不好,说话不算数,言初只是认真了点罢了。 人总是会有偏向的。 看小说时,宋青梧总偏向女主,直到穿过来亲身经历后,她更偏向孟言初。 疼惜的情绪总无可避免每日都要溢出来。 “妻主,你还没摸够吗。” 孟言初也不知妻主怎了,一直摸他脸。 男子害羞的低下头不敢看人。 宋青梧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收回手,轻咳两声,“快上课了吧,你认识路吗?我让春芽先送你回去,今日下课再带你买些礼,明日你去送给那些学子,多交几个朋友。” 孟言初依旧有些不愿,但没有说出来,妻主摆明是已经决定了,他说出来也无可改变,哼但是不想送给旁的学子妻主挑的礼物,到时候他自己挑。 午膳自是宋青梧与孟言初一道用的,章玉也凑过来,她下学又要去一趟宋府,所以想跟她们一起回去。 男子在外向来要给妻主面子,决断都是妻主做的,男子只要听便是了,孟言初也不敢不给宋青梧面子,他现在只想做一朵柔软的菟丝花,依附于妻主,这样,妻主就不会觉得他不乖了,就不会不要他了。 宋青梧没看出孟言初的不乐意,或者说是看出来了,但不好拒绝,只得答应。 倒是上官诺言说家中有事,下午得先回去。 下学后两人一起去绿水书院接孟言初。 其她学子看的一愣一愣的,因为首的女子长得实在好看,已经从学堂收拾好出来的一位公子,咬了咬指尖,实在忍不住上前,出现在宋青梧视线里。 不待宋青梧问有何事,那男子便先盈盈开口,“这位小姐,请问是在等哪位哥哥吗?” 一双眼睛似狐狸般眨了眨。 他其实知道她在等谁,她是今日新入学学子的妻主。 只是对方毕竟不认识他,他才需寻一个话题开始。 陌生男子面前,宋青梧是十分有礼的,只是后退了半步道,“公子有礼,我在等我夫郎。” 她甚至很守礼,笑起来时叫人感觉如沐春风。 那公子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迷离,尽量软着声道,“还没等到吗,里面的学子仿佛不多了,他可是先走了?” “不会的,我同夫郎说好了,他不会先走的。” 这点自信宋青梧不可能没有啊。 “这样啊。” 宋青梧点点头,又看向那院子。 公子没说话了,但也没走,就站在一边看着。 怪叫人不适的。 眼见出来的学子越来越少,里头人仿佛走光了,孟言初却始终还没出来,宋青梧心头愈觉有些怪异,忽然皱了皱眉,同章玉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哎,宋青梧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进去。” “两位小姐,那是男子的学堂,你们进去怕是不大方便吧。” 刚刚同她们说话的男子忽追了两步上去说。 但宋青梧没理他,径直入了竹林环绕的院子,早上走过的路她还没忘,绕了几绕,终于见到学堂里,被人堵在桌前的孟言初。 因离得远,她看不见那几名男子神情,下意识想到了一些校园暴力的画面,怒喊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章玉脚步倒是一顿,她怎仿佛看见那几个拦着姐夫的男子,面露恐惧呢。 但也只是一顿,很快又抬脚跟上去。 学堂里,孟言初脸色阴狠的看着面前几名男子,其中一男子惊恐的靠在身后男子身上,一只手捂着手臂,雪白手指间,竟有汩汩鲜血流出。 其她男子皆眼神惊惧的看向孟言初,原本是围着他的座位,围的极紧,现在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谁能想到,大家都是长在深闺中的公子,从未见过血,这公子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一脸被娇宠且没有主见的模样,他们才敢来示威,结果话才刚说完几句,对方就拔出头发上的簪子,快如闪电的扎在了杜晚乔手臂上,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留情,眼神狠的叫人心颤,叫那些公子瞬间后悔跟着杜晚乔过来欺负人,心中害怕的不得了。 即使,即使宋大小姐真正喜欢的是杜晚乔,但她这个正夫明显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啊! 纵然要讨好杜晚乔,但得罪这个少夫人…… 几名公子想到这心尖儿都颤了颤。 宋青梧的怒吼出声对他们而言甚至是解救,皆后退了好几步,像是终于回了神般猛呼吸几口,捂着胸口惊恐的看着孟言初。 却见刚刚还满脸阴狠,仿佛要弄死他们的男子,在听见宋青梧的声音后神情一变,那枚染血的簪子被收进了怀里。 唇角轻抿,眼尾下垂,竟带了几分……委屈??? 喂我们只是过来说了两句话,你就直接动手了,你到底在委屈什么啊! 该委屈的不是我们吗! 男子害怕的凑在一起,等宋青梧大步赶到门口,他们纷纷扬声大喊,“宋青梧,你看看你的夫郎把乔乔伤成什么样了,你,你怎可娶这般暴戾的男子为夫!” 那男子刚激动喊完,一低头对上孟言初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杀气,仿佛在说,你死定了,挑个时间吧。 男子一下跌坐在地上,心脏砰砰砰跳的很快,眼眸瞠大。 然而宋青梧还理都没理他一下,直奔坐在那,披散着一肩青丝的孟言初。 男子被人急急抱进怀里,修长如玉的手落在身上每处地方,焦急的声音响起,“有没有哪里伤着?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方才还满是戾气的心间突然平静,孟言初被人抱着,穿过她的肩膀,冷冷睨了一眼那些男子,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委屈,声音也很委屈,依偎在女子身上,缓缓的控诉,“你怎么才来啊。” 宋青梧心下一咯噔,“他们欺负你了?” 怒意几乎抑制不住。 言初这般羞怯,平时都不敢抬眼看人的,他们却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言初该有多怕? 宋青梧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嗯,他们骂我。” 杜晚乔还没忘记孟言初看他时狠毒厌恶的眼神,方才被吓得腿软,现在看见宋青梧过来,心里也涌起莫名的委屈,竟有勇气同孟言初对质起来,“你怎么不说你拿簪子伤我,青梧姐姐,晚乔未曾想到,你夫郎竟是这般狠毒之人,我方才不过是听说他来此上学,想过来打个招呼而已,他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拿簪子扎伤了我,青梧姐姐,你就放任他这般欺负我吗?” 宋青梧听见别人带着哭腔说话就烦,平日里专门听孟言初哭已经够了,不是什么人哭她都会心软怜惜的,何况这人还带这么多人围堵她夫郎。 当下松了抱着孟言初的手,转身怒道,“我夫郎一个弱男子能有什么力气,你……” 话还没说话,就看见了对方流血不止的手臂。 宋青梧:…… 我夫郎力气真大。 虽伤的是对方,但宋青梧觉得凡事还是要讲个道理,她冷着一张脸,又换了话术,“我夫郎不可能无缘无故刺伤你,定是有原因的。” 杜晚乔气的要死,只觉她偏心,薄唇紧咬,声音竟带了几分失去冷静的尖厉,“原因?能有什么原因,不过是羡慕我曾得你宠爱,他刺伤我的手臂,还警告我离你远一点,这等善妒的夫郎,你也敢要?宋家也敢要?” 其余人早不敢说话了,光看着孟言初的眼神,他们都觉得吓人,跟要杀人似的,深闺里的公子没见过这种眼神。 唯有杜晚乔,早气疯了,嫉妒疯了。 明明从前只爱他,只一心讨好他的人,如今却开始对别人好了,凭什么? 那个知州的庶子,凭什么与他比? 宋青梧皱着眉看这人,骂道,“疯子,他是我夫郎,我全数宠爱现在皆是他的,他何须羡慕你,再说,若不是你带着一帮人过来,言初又怎会刺伤你。” 杜晚乔捂着手臂,脸色早已因疼痛变得苍白透明,章玉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捏着一药瓶,看向杜晚乔,“这位公子不如先将血止住再说吧。” “你们可以帮他上一下药。” 她将药瓶放在桌子上,又退到门口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有男子小心翼翼捡起了那瓶药,小声劝说杜晚乔,“先上药吧”,其她人是已然低着头装作与自己无关了。 杜晚乔轻咬唇,撩开一点袖子,便能看见那穿破皮肉的伤口,从肉的上面,穿到了下面,骇人的很。 宋青梧看见也一愣,蹲下身子柔声问孟言初,“怎么回事,他们骂你什么了,你怎么这般生气?” 孟言初仿佛吸了吸鼻子,眼里带着一层薄雾,“他们骂我荡夫,说我已经成婚了,还要出来抛头露面,丢宋家的脸,可,可我出来读书分明是妻主和母亲都同意的,他们凭什么说我。” 男子声音细细小小,还有委屈的哭腔,小奶猫似的伸手抱住宋青梧脖子,抱住了就不肯松手,柔嫩侧脸凑上去蹭了蹭,十分依赖。 那几名男子包括杜晚乔在内都惊呆了,方才一脸凶狠的叫他们滚,还警告杜晚乔离宋青梧远点时,这男人可不是这个姿态! 杜晚乔猛的站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指着孟言初,“你,你说谎!” 宋青梧不悦,先安抚的拍了拍孟言初后背,然后转身冷淡的看着那几个男子,除杜晚乔外其余男子皆心虚的低下头。 杜晚乔许可以仗着对方从前的喜爱逃过一劫,他们却不一定了,再加之孟言初竟那样凶狠,叫人望而生怯。 “好,你说言初说谎,那你自己来说,你同言初说了什么?” 杜晚乔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 他说的跟孟言初说的其实也大差不差,但他只是说孟言初跑到女人堆里,似荡夫一般罢了,又没有直接说他就是荡夫! 见这人说不出话来,心想大抵确是如此。 宋青梧冷哼一声,心中愈怒,做出决断,“你骂了言初,言初伤了你,这事便算是扯平了,我们间没有任何关联,只望你日后别再来寻言初,否则,宋家也不是吃素的。” 杜晚乔怔怔的看着宋青梧,不敢相信她竟然为了孟言初,拿宋家来压他。 “你,你就这么向着他?” “杜公子,不是我向着言初,而是,今天言初伤了你,确实不对,但你要跟我论一论无端羞辱污蔑宋家少夫人的罪责吗?” 女子眼神冷的不得了,一身冷厉气势,仿佛真的不喜欢杜晚乔了,任谁也不能说她喜欢杜晚乔,真正喜欢杜晚乔的人哪会这样对他。 其她人已经在心底暗自叨叨起来了。 本以为以宋大小姐以前对杜晚乔的迷恋,就算是娶了夫郎,也不会为了夫郎怎么杜晚乔的,甚至可能会偏帮杜晚乔,没想到,宋大小姐来了,态度却全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她偏心的厉害。 杜晚乔只说了几句难听话,却被孟言初刺的手臂对穿,可宋大小姐居然说扯平了??? 这也太偏心了。 本或抱着看热闹心思过来,或想讨好一下杜晚乔的人,这下都后悔了。 为了看热闹/讨好杜晚乔,得罪宋青梧,明显十分划不来。 起先气势嚣张走进来的人,这下都低了头。 杜晚乔也白了唇,抖着声音说,“你当真要这般对我吗,宋青梧,你忘了,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原主的锅,若对方不欺负孟言初,她也不想与人闹得太难看的。 宋青梧思索一会儿道,“我自然没忘,但是难道你忘了?你曾几次与我说过,想要去寻柳桐,说自己没办法在我们之间做出抉择,我深怕你为难,提前帮你做出抉择了,你难道不谢我吗?” 原主的记忆里自然清楚记得这些,除了吃喝玩乐,抢杜晚乔以及因为抢杜晚乔而跟柳桐发生冲突外,其她正事记得少之又少。 这时候已是下学许久,其余学子早便走了,留下的都是杜晚乔带来的人,还有零星几个旁的学子,偷偷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热闹,一听这话,瞧着杜晚乔的眼神都变了。 大多女子心思粗,不知道杜晚乔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同为男子,他们听得出来,这是大都督嫡女中都督嫡女一个也不舍得放过啊! 杜晚乔也脸色一白,看起来摇摇欲坠,窃窃私语声从身后传来,他猛的回头瞪了几个男子一眼,又有些楚楚可怜的看向宋青梧,“感情一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岂能由旁人代为选择,你又凭什么替我选择?” 宋青梧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里面适时放上一只柔软纤长的手,她揉了揉以作安抚,又看了看周围零星学子,只觉这脸大抵丢的蛮大的,只得同人真切说道,“嗯,随你喜欢谁去,左右与我无关,人心都是肉做的,总会有失望的一天。” 原主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只对这个杜晚乔,还算真心。 可惜那个爱慕杜晚乔的宋青梧已经死了。 “你,你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杜晚乔眼里竟带了几分希冀,许是觉得,有失望就还有机会。 可宋青梧摇摇头,“我说的不是我。” 那份希冀又破碎了,既不是你,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紧盯着宋青梧,但宋青梧已经不再看他,而是回身揉了揉孟言初,“饿了吗,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有点饿了,我们快回去吧。”男子眼眸晶亮,丝毫不见之前的阴冷,只还有点委屈,红唇扁着,不大高兴。 杜晚乔咬咬牙,怒道,“你以为你夫郎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他多善良?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有多狠毒,就像要杀了我一样,和现在截然不同,你……” 他说着还想去拉宋青梧,幸好宋青梧躲得快,神情间多有不耐,“那又如何,他是我夫郎,无论狠毒与否都是我夫郎,我也只会向着他。” 孟言初垂下的眼眸悄悄一亮。 杜晚乔不敢置信的喃喃看着她问,“即便他故意刺伤我吗?” “若非你先羞辱言初,言初也不会这么做。” 现代有一句话,叫先撩着贱,她深以为然。 “你若不想我将事情闹到母亲面前,就好自为之吧。” 宋青梧挑着眉说了最后一句,扫了对方被刺伤的手一眼,见已包了帕子未再流血,也不打算再管了,转身拉起乖巧坐在那,从此至终都没挪过位置的孟言初,声音骤然柔软下来,“言初,有没有吓到?没事,有我护着你,走,带你去吃饭。” 跟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孟言初大抵没被吓到,但其她人都吓到了。 夹杂着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 第47章 第 47 章 孟言初软软的跟在宋青梧身后走,变脸速度之快,不免叫其她男子惊叹。 将人牵着带出书院,宋青梧才低声问孟言初,“还有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回头找他们母亲去。” 这就是要给自家小孩儿做主的意思了。 孟言初手被紧紧牵着,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眼里透出半分愉悦,“没有了,他们也只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而已,妻主别生气。” “哼,骂的是你,我生什么气。” 话是这样说,可宋青梧眼神极冷,分明不像是没生气的模样。 事情解决,章玉吊儿郎当跟在后面,见她们上了马车,自己轻轻一跃,也跟着上去了。 孟言初看见章玉上来,一顿,片刻,依着宋青梧的手臂轻声问,“章玉小姐也要跟我们回去吗?” “哦,她回去找我娘,不用管她,你身上没什么伤吧?” 孟言初被人拉着检查,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伤,他们没碰到我。” “嗯,那你的簪子呢,我给你把头发束起来。” 披着也不像话啊,主要是本就好看的男子,披散着头发,于是更加好看了,好看的人移不开眼睛,可宋青梧了不想给旁人看他这样,只有她能盯着他移不开眼睛。 孟言初却低下头没有把簪子拿出来,反而有些心虚,小声道,“簪子脏了。” “脏了?” 宋青梧一愣,随即想起,她夫郎可不就是用簪子伤的人吗? “脏了就算了,一会儿带你再去买一根。” 听到又要给他买东西,孟言初眼睛一亮,身体不由自主凑的更近,“好,谢谢妻主~” 声音透着欢快与软。 章玉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里,她应该在车底。 三人行,她仿佛被排挤在外,看着两人亲近说话却无法融入。 卖首饰的店到了,春芽懂事的停下,章玉本想说我坐着等你们的,谁知宋青梧竟说,“对了章玉,我夫郎挨不得饿,我一会儿先带他去醉香楼吃饭,你要不要去?” 章玉:…… “我要去你家,和宋姨吃!!!” 她激烈强调,宋青梧有些为难的轻咳一声,“那要不,你先去?我让春芽送你去,左右这里离醉香楼也并不远,我跟言初走两步也就是了。” 章玉气得很,“你在外头吃与回宋府吃,有什么区别??” 吃的不都是这些吗?那回宋府吃怎么了!!! 她很少有口腹之欲,所以难以理解。 宋青梧摇摇头,“你不懂,府里的饭菜吃多了,外面的就很香。” 章玉确实不懂,她不懂,她还要瞪宋青梧。 孟言初低头看着鞋面,心里不大高兴,我妻主不过是想让我早点吃上饭而已,你瞪她干嘛。 男子拉着人的手臂小幅度晃了晃,轻易能看出他的不悦。 宋青梧以为他是等久了不大高兴,于是开口催章玉,“你快走吧别让我娘久等你。” “呵。” 章玉冷笑一声,知道自己是劝不回这个纨绔了,于是气冲冲转身坐上宋青梧的马车离开。 宋青《治愈那朵黑心莲(女尊)》,牢记网址:m1梧见马车渐渐行远,转而带着孟言初进了这家卖首饰的铺子。 店里什么首饰都有,女男用的皆有。 “这位小姐请问要点什么?” 一男子盈盈走来,青衫粉面,询问宋青梧。 “我给我夫郎挑根簪子,把你们这好一点的货都拿出来吧。” 那男子看了一眼宋青梧,询问,“小姐可是要玉簪子?” “嗯,玉的。” 对方沉吟片刻道,“前几日有一批新到的岫玉,质量上佳,成色极好,小姐可要拿出来瞧瞧?” “那便瞧瞧。” 对方将一盘子岫玉拿出来,宋青梧见那一批岫玉果真成色不错。 从中挑了一支雕刻着精美枫叶的簪子,缓声问身边人,“这支喜不喜欢?” 只要是对的人挑的,怎样他都喜欢,孟言初轻点点头。 在外面,他不好意思靠在宋青梧身上,但要拉着宋青梧的手。 “嗯,那这支给你,我要这支。” 宋青梧指着另一支雕刻着枫叶的簪子,这盘子里一共有两支枫叶簪子,她要戴和孟言初一样的,以及免得旁人戴了和言初一样的。 孟言初闻言眼眸微亮,轻轻凑上去抱着宋青梧的手,长而卷翘的眼睫颤了颤,“妻主,也喜欢这样的吗?” “不是喜欢,是想跟你戴一样的。”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瞬息击中,跳动的厉害。 脸颊也悄悄泛起红晕,他抓着宋青梧的手不放,只顾着羞涩,也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又挑了一把玉折扇。 直到出了铺子,孟言初被那折扇轻点,才发现了。 “妻主怎买了个扇子,可以给侍身看看吗?” 妻主的东西,他都要看! 然宋青梧将折扇放在手心转了一圈,却不叫他碰到,只说,“这不是我的扇子,这是我买来准备赠与上官的。” 上官诺每日带着一柄折扇晃来晃去,想必对这个礼物会满意。 听到上官诺也有,孟言初神色僵了僵。 抿抿唇低下头去不说话。 知他脾气大,动不动就生气,宋青梧只看了一眼他生气的模样,见这红润的唇微微嘟着,双颊鼓鼓,竟还有几分可爱。 她真是疯了,竟然觉得孟言初怎么样都可爱。 现代有一句话,好像是,如果你觉得一个人长得很好看,那你还有救,但当你觉得一个人长得很可爱的时候,对不起,你已经没救了。 所以她没救了? 她无时无刻不觉得孟言初可爱哎。 宋青梧又偷偷看了孟言初一眼,心想,算了,没救就没救吧,只要孟言初不像小说剧情一样,喜欢上女主,那她会一直保护孟言初的,只要他不跟剧情一样,喜欢上女主,她就会护他,偏心他,将他拢在自己的羽翼下。 女子伸手去戳男子的脸,被男子气鼓鼓躲开,她也不在意,拉着人进了醉香楼,被店小二迎到二楼的包间去。 “来一道红烧肉好不好?” 孟言初不说话,宋青梧就自己定了,“再来一盅鸡丝肉糜粥,来一只炙烤鸽子,傍林鲜是什么?” 宋青梧看着店小二写下的菜名有些犹豫,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学识不好,认错了字。 小二连忙道,“傍林鲜便是用竹叶煨出来的竹笋,味道鲜美甘甜。” “哦,行,来一个吧。” 孟言初更偏好素一点的。 “来一个百花酿鱼肚,蟹肉海棠果,蟹黄豆腐,酒焐鲜蛤,冬瓜鲜,嗯,暂且就这些,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宋青梧侧头询问孟言初。 已经点了许多了,孟言初摇摇头,仍盯着那扇子。 她便笑着叫小二去上菜吧,转而起身坐到孟言初身边,带着扇子,孟言初视线果然随着扇子来了,紧紧盯着。 可爱的紧。 “这么不高兴我给上官买东西?” 孟言初本就是自己不高兴,偷偷闹脾气,却不敢叫宋青梧知道,怕她真觉得他善妒,连送与女子的东西都会不高兴。 可……又被她看出来了。 孟言初遮遮掩掩的否认,小声否认,“没有,侍身没有不高兴。” “呵,小嘴都能挂油瓶了还说没有不高兴?” 她轻轻去点人家朱红柔软的唇,被瞪了一眼。 又笑开了,“我夫郎怎么这么可爱,嗯?” 孟言初恼怒,“没有,没有可爱。” “还没有呢,一生气就嘟着嘴还不可爱?” 她坚定的说可爱,孟言初否认着否认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长睫低垂,轻声嘟囔,“谁可爱了,你净胡说。” “可爱还不好?我就喜欢可爱一点的。” 然后去戳孟言初此时肉肉的脸。 孟言初眼睛亮了亮,几乎有些小心翼翼的侧头问,“像喜欢杜晚乔那样喜欢吗?” 宋青梧:??? “跟杜晚乔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提到他?” 见妻主不答,孟言初抿了抿唇,有些失落般问,“我比不上他吗?” 宋青梧:????? 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疑问。 她直接拍了孟言初的后背,将人拢进怀里,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跟杜晚乔比起来了,嗯?” 孟言初闭嘴不答。 宋青梧心知有什么问题绝对能解决就尽早解决,尤其是这种事关其她男人的问题,如果发酵到明天,指不定事情成什么样了呢,言初敏感又小心眼,真到后面,怕是不好哄。 她二话不说,将孟言初拦腰抱起。 孟言初自己都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抱着宋青梧脖子,被她抱到屏风后面去。 包间并不小,里面被屏风隔开的地方有一张小榻。 宋青梧绕过屏风,把孟言初放在那张小榻上,她松了手,孟言初却还没松,紧紧抱着宋青梧的脖子。 直到她轻轻拍了一下,对方才迟疑着收回手。 抱着膝盖坐在小榻上,形容乖巧。 宋青梧坐在他旁边,语气堪称世间绝无仅有的温柔,“言初乖,告诉妻主,为什么要跟杜晚乔比?”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孟言初后背,缓缓安抚他。 孟言初红唇紧抿,半晌,哑着声音说,“因为我善妒。” ?“什么意思?” 他忽而侧转过身,紧紧的抱着宋青梧不放,声音有点低落,显得越发可怜,“在书院时,杜晚乔说的没错,侍身就是羡慕他,羡慕他以前能被妻主这样宠溺,所有人都知道妻主喜欢他,侍身想想都羡慕,很羡慕很羡慕,妻主……你会生气吗,侍身这样善妒,你会生侍身的气吗,但是不要生气好不好。” 男子声音又越来越委屈,眼里闪过一抹水光,可怜巴巴的,等宋青梧勉强理清了思绪,这人却已经快哭了。 原来杜晚乔说的话,他每一句都记得,还记得这样牢,被刺的越伤,越忘不掉。 孟言初又有些委屈的突然道,“为什么妻主不早一点来找侍身,侍身一定会缠着妻主的,不会让妻主喜欢上别人。” 他一定会,很黏人很黏人的,让妻主没有时间去喜欢别人。 没有盛大浪漫的告白,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我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 宋青梧心想,我要是有办法我一定早点来找你,但是我没办法啊,我穿过来的时候原主都死了,原主不死我也没办法穿过来啊。 这话显然不能说,不然吓坏夫郎了,宋青梧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是是是,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都怪我。” 店小二陆陆续续来上菜,可两人谁也没功夫搭理她。 她说她错,孟言初又不高兴,依在人怀里软软闷闷的说,“不是你的错,你不许怪自己,是我善妒,是我不好,男子应该大度一点的,我怎么能善妒呢……” 让她不许怪自己,他却又怪起了自己,宋青梧抱着人,叫他整个坐在自己怀里,抵着那脑袋晃了晃,温和道,“善妒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对你不够好,让你羡慕了旁人,我以后再对你好一点好不好?” 孟言初不许她说自己不好,闻言又不高兴的反驳,“没有,妻主没有对侍身不好,妻主对侍身已经很好了,是侍身不知足!” 他强调。 宋青梧心尖愈软,十分怜爱的蹭了蹭那白嫩侧脸,笑道,“你哪里不知足了,我是你妻主,本就应该对你很好的,却还是叫你羡慕了旁人,是我不对。” 孟言初在宋青梧怀里抱着她,声调又软又委屈,“他说从前妻主最喜欢的是他,为了他连书也不愿意读,总逃课去找他,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呢,妻主日后许还要考取功名,他怎么能影响妻主读书呢!” 孟言初为妻主愤愤不平。 宋青梧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真的喜欢,怎么会让对方走向不好的路呢,你看言初就很喜欢她,所以从不打扰她读书。 可孟言初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靠在宋青梧怀里,他坐相软,跟没有骨头似的,宋青梧脊背笔直,相较起来,他就矮一截儿,只能仰头去蹭蹭宋青梧的脖子,然后被宋青梧注意到,小心翼翼的托着臀抱起来一点,本意是想叫他更好的坐在自己怀里,跟自己贴贴。 可孟言初却红着脸,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宋青梧白皙修长的脖子,一触即离,却把宋青梧都亲傻了。 两人虽为妻夫,现在看来,也已互相喜欢,却从未有过任何过度亲密的举动。 最多也就是晚上抱着一起睡觉,白天去哪都牵着手,偶尔孟言初坐在宋青梧怀里,这已是最亲近不过了。 可现在……孟言初亲了宋青梧。 湿润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宋青梧人都傻了。 这谁能反应过来? 突,突然被老公亲了。 “你,你……” 宋青梧说不出话来。 孟言初也红了脸,埋在人脖子上不敢看她。 其实只是亲了一下,这多正常啊,她们是妻夫,亲一下怎么了! 可,可宋青梧母单啊…… 她不知所措极了,一直呆愣愣的看着孟言初,片刻,猛的后退一下,将人扔出怀里,眼神由呆愣变为惊恐,卧槽,卧槽卧槽,孟言初,孟言初刚刚舔我脖子! 她不好意思,孟言初只会比她更不好意思,因为直接被人松了手扔出来,脸红的跟什么似的,侧着头不敢看妻主,只轻轻的问,“他,他有这样对你做过吗?” 心中却无不阴暗的想,他敢做试试! 宋青梧傻了似的摇头,片刻又发现孟言初低着头,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于是喃喃说,“没,没做过。” 记忆里两人还算守礼。 主要是杜晚乔守礼,一直告诉原主你若真的爱重我,就不该对我做任何轻浮的事,也不许原主去寻别的男人,所以宋青梧穿过来,才能捡个清净,后院里一个男子也没有。 孟言初松了口气,又一点一点,把自己往对方身边挪,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锦鞋,才停下,凑近靠在那人怀里,轻蹭了蹭,“以后只让我这样好不好?” 男子心跳如鼓,宋青梧也心跳如鼓,不是说……古代的男子都十分含蓄吗?尤其是女尊社会的男子,该越加羞涩内敛才是,她以为,若要更进一步,必得等她先做,却没想到,孟言初这般大胆。 见她不答,孟言初忐忑的推了她一把,心慌意乱,“妻主怎么不说话。” 宋青梧这才回神,视线落在对方朱红的唇上,心中竟蠢蠢欲动,耗费许多力气才强压下冲动。 哑着声音开口,“你,我,我自不会让别人这样。” 就是变相的答应了。 孟言初眼睛一亮,愈发高兴的去蹭宋青梧胸口,整个人几乎挂在她怀里,要她抱着,宠着。 “妻主真好。” 外面又传来开门声,店小二放下最后一道菜,弯腰走到门口道,“菜已上齐,客官请慢用。” 宋青梧拍拍孟言初,“菜上齐了,去吃饭。” 孟言初在人怀里扭扭捏捏,明明前后只过了一刻钟,他却仿佛更加娇纵了,竟敢揽着宋青梧的脖子,对她说,“妻主抱我过去。” 宋青梧犹豫了两秒,弯腰抱起这个又娇又软的小夫郎。 然后听着他的指挥,将他放在离蟹黄豆腐最近的位置里,刚松了手让他坐好,他又即刻拉住她的手,抬头看她,“妻主不坐在我旁边吗。” 神色比半个时辰前还要依赖,像是一秒也离不得她似的。 宋青梧动作一顿,拾起两只空碗示意,“我去给你添一碗粥,坐你旁边的。” 孟言初这才松了手,眼睛一直跟着宋青梧走,不错眼的盯着她。 直到她盛了两碗鸡丝肉糜粥回来。“尝一块红烧肉?” 刚被人亲过的宋青梧尽量表现的自然,问他。 孟言初其实也很不好意思,耳朵整个都是红的,到现在也是,一点都没有消退下来,脸也跟发烧了似的烫,听见妻主问他要不要吃红烧肉,他轻轻点头,又做要求,“要肥肉少一点的。” 男子还是更偏好清淡些的,但宋青梧喜欢吃肉,也喜欢叫他吃肉,总怕他长不胖,为了宋青梧高兴,他也总会吃一些。 一块瘦多肥少的肉被挑出来夹到孟言初碗里,“饿到了没,多吃点。” “嗯,谢谢妻主。” 他眼眸晶亮,还十分懂礼。 宋青梧动作顿了顿,给自己也夹了一块,吃的时候突然开口,“不用说谢谢,你我妻夫,照顾你本就是应该的,说谢谢反倒生分了。” 她这样说,孟言初只有更高兴的,薄唇轻咬,眼里的光几乎要倾泻出来了。 “好。” “尝一下鸽子。” “嗯嗯。” 炙鸽子表皮酥脆,里面鲜嫩带着汁水,很好吃。 大部分好吃的,都是孟言初跟着宋青梧吃到的。 傍林鲜,笋味鲜嫩,带着咸香,也很好吃,这道素菜主要是为孟言初点的,果然孟言初也动筷子最多。 鲜冬瓜用的少,大抵是不爱吃冬瓜,蟹黄豆腐两人也一人一半分了,酒焐鲜蛤里放了酒,宋青梧自然是不让孟言初碰的。 旁的菜皆一样一样给他夹了,叫他都吃了些,直吃的小腹微凸,才准许他停下筷子。 “这次点的菜味道如何?” 孟言初吃撑了,懒洋洋的靠在宋青梧怀里,“妻主点的都好吃。” “嗯,那下次还带你来。” “好,我们两个来。” “那我们现在回去?” “嗯。” 方才他亲了妻主,妻主却没有拒绝,也没有生气,更没有不高兴,妻主不讨厌他亲她,妻主许也喜欢他亲她,妻主说过很喜欢他,妻主还说以后只让他亲!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孟言初心情很好,很愉悦,嘴角控制不住向上勾起。 坐进马车里,两人还靠的有些近,孟言初愈发大胆,一进去就要坐在宋青梧怀里,宋青梧只得伸手抱过他,一手托着男子柔软的臀,一手抵在他后背上。 女子坐的身姿挺拔,脊背笔直,长发随着帘子偶尔吹进来的风轻轻飘动,抱住孟言初后也不动作,仿佛只是单纯的抱稳了他。 片刻,孟言初在怀里乱动起来,纤细的腰轻轻扭动,就连柔软的臀也时常去蹭宋青梧的手托着他的手。 宋青梧迫不得已低头询问,“怎了,动来动去的。” 孟言初这才取出怀里染血的簪子交给宋青梧。 那是一根头部含苞欲放的银簪,尾部却带着干涸血迹。 宋青梧一愣,“这就是你伤了杜晚乔的簪子?” 孟言初轻轻点头,凑过去抵在人肩膀上跟人咬耳朵,“妻主,我还是有点羡慕杜公子。” 这下倒会叫杜公子了。 宋青梧知他敏感多疑,揉着人纤软的后腰问他,“那你要我怎么做,才可以不羡慕旁人?”孟言初低头,仿佛思考了一下,片刻,脸颊便红了,薄唇咬到几乎出血,又被人掐着下巴不许他用力咬,随着外面一声声热闹的叫卖,孟言初心跳越发快。 他竟有一种,自己当真yi 荡的感觉,但还是咬牙羞红脸问,“妻主可以亲我一下吗?妻主亲我一下,我就不羡慕了。” 杜晚乔都没被妻主亲过呢,他趁妻主不防亲了妻主,其实也没什么可炫耀的,他想让妻主亲他,妻主主动,宠爱的亲吻他,才是他比杜晚乔更得爱护的地方。 可,从未有男子敢当街这般与妻主索吻,只有那yi 诗里的荡夫才会…… 如今,他便是那般荡夫。 孟言初心想,愈想,眼睛便愈要羞出水亮的颜色来。 宋青梧一愣,震惊的看着对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简直不敢相信他能提出这种要求。 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唇动了两下没说话。 孟言初见她这样犹豫,修长五指握了握,脸上羞涩的红晕褪去,变得有些惨白,心情一点一点低落下去,逐渐垂下脑袋,开始在心里自厌般唾弃着自己的恶心,竟当街勾引妻主,如此荡夫,杜晚乔真真是没骂错。 宋青梧确是有些震惊,更有些犹豫,偏偏她又看不得孟言初失落难过的模样,看他唇色发白,十分难过,一时心软,便握上了对方圆润的肩膀。 孟言初原本正羞的想哭,肩膀被她握住也没有抬头,直到女子声音响起,回荡在小小的马车里。 她说,“我若真的亲你了,日后你便不能再同旁的女子在一起了,你……想好了吗?” 古代对男子要求严苛,她若碰了孟言初,孟言初跟女主就再无机会了。 女主身为皇女,未来的皇帝,不会要一个被旁人碰过的男子,即使只是亲一下。 然孟言初闻言却倏地恼了,不敢置信似的抬起一双微红的眸子,“你,你心里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既然嫁给你,又怎会再同旁的女子在一起,你不愿意便不愿意,何苦要羞辱我,走开,我不要你抱了!” 说着他推了宋青梧一把,还想从她身上下去,宋青梧脑子却突然转过弯来,赶忙把人圈在怀里死活不松手,心里暗骂她真是魔怔了,女主要两年后才能出现呢,言初也还不认识女主,她想的那么早干嘛?她对言初这么好,言初也不一定还会喜欢女主,指不定改喜欢她了呢! 孟言初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还不停地推宋青梧,想叫人放开自己,却不敌女子力气大,一把将他又搂回怀里,哄人的声音随之而来。 “别生气别生气,我没有不愿意,妻主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说这种胡话了,怎么还给自己气哭了呢,都怪我,别哭别哭,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是真心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魔怔了才能说出那种话,孟言初此时不认识女主,只嫁与了她,日日黏着她,已然是要同她交心了,她却无端污蔑起了人清白,这换谁谁不生气啊。 仔细一想,她可真是禽兽,只得与人做小伏低的道歉,孟言初这下是忍不住了,眼睫无法承受水珠的重量一串串滚落,又挣脱不开,只得依在宋青梧怀里哭。 吓得宋青梧赶忙把人捞出来,百哄不好,最后心一横,牙一咬,微启唇吻上了其中一只泪流不止的眼睛。 将里面源源不断往外流,咸咸的眼泪水儿,尽数吻进自己嘴里。 刚吻上去,方才还哭个不停的男子就停下了,傻了似怔愣的看着宋青梧,一只眼睛被吻住,只有一只可以睁开,里面尽是茫然。 仿佛不明白,这人方才还污蔑他要同旁的女子好,此时怎就亲起他来了? 声音带着刚哭过的软糯,小手一下一下的推人,“你走开,我不要你亲。” 宋青梧不顾那软绵绵的拒绝,将人两只眼里的泪水全吮尽了,才松了口,见他眼眶红肿,心里也泛着疼惜,不禁为自己扯了个理由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你是因我病重才嫁过来冲喜的,从前并不认识我,我唯恐你真心喜爱的不是我,唯恐你曾经有过真心喜爱之人,而我母亲与父亲棒打鸳鸯,唯恐你受了委屈,若我不亲你,不碰你,你真有了喜爱的人,只管告诉我,即便我心中再不愿,也会放你离开,你明白吗?” 话说完,她都被自己感动了。 孟言初也呆呆傻傻的,没成想她竟是这样想的,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愣愣的说,“我没有过喜爱之人,我只喜爱妻主,跟妻主在一起,也没有受委屈,妻主一点都没让我受委屈,别放我离开,我不走。” 至于那四殿下,早不知道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再寻不见了。 他只听了宋青梧的辩解,立时便信了她,傻得厉害。 宋青梧摸摸那颗柔软的后脑勺,“你现在就是想走也没机会了,我已经亲过你了,你是我的人了。” 孟言初眼里乍然浮现一抹光亮,连忙又凑过去,要人抱紧了才高兴,靠在宋青梧肩上,声音软软闷闷的带着鼻音,“嗯,不走,你不亲我也不走。” 世上只这一人疼他护他,他不想走,只想跟宋青梧呆在一起。 这话说的熨帖,有了第一次必然就有第二次,宋青梧又轻轻吻上对方柔软的侧脸,一下,两下,很多下,仿佛是安抚,又带着数不清的爱重。 第48章 第 48 章 入府时,孟言初明显更娇了些,连下马车都不用扶,非要人抱下去,然后赖在对方怀里,贴着她脖子,小声唤她,“妻主。” “嗯,一会儿让下人做点药膳给你吃好不好?” “不想吃药膳,不好吃。” 孟言初贴着人家,声音软乎乎的撒娇。 “不行,要吃,我陪你吃,多吃点养身体。” 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正说着,前面似乎远远的停下一队人,宋青梧惊讶的站住了,一抬头,却差点没把孟言初扔出去。 女子颇为心虚的咳了两声,唤对面的人,“母亲。” 她母亲脸都黑了,看着自家女儿一路抱着女婿过来,气的两鬓留出来的头发一抖一抖,“宋青梧,你的规矩呢!跟你说了多少次要稳重,稳重,你夫郎是自己没有腿吗,要你这样抱着!你的同窗还在,这成何体统!” 宋青梧这才把人放下来,语气更虚,“刚吃完饭回来,我顺手嘛,娘消消气。” “你们一个宋家大小姐,一个少夫人,出去就是宋家的脸面!怎可这般黏黏靡靡,简直不成体统!让你的同窗如何看你,让其她家的人如何看你?” 宋青梧赶忙说,“娘您放心,我是到自家门口才抱的,没给别家人看见。” 宋母气死,“要这样回你们院子里这样去,在外面就当稳重懂事些,别丢宋家的面!” 即便是感情再好,哪有在外面就直接抱起来的,这不给人看笑话吗? “好好好,听母亲的,听母亲的,那个,章玉,你这么早就要回去吗?” 孝字当先,宋青梧只好转移话题。 章玉猛然被提,也顺着接上去,“你们回来的晚,我已同宋姨练好剑用好晚膳了。” “嘿嘿,这样啊,本来还想同你练一下的,那你先回去吧,回书院再说。” 她本就只是客套话,为了让她娘忘记那件事,别继续骂她。 然章玉却顿了顿,犹豫着说,“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既然你想练一下,那我陪你练一下再走吧。” 她心想,毕竟在宋姨面前,毕竟是宋姨的女儿,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然宋青梧猛的顿住,笑意都有些尴尬了:你回家确实没什么事,可我还要回院子里抱老公呢! 孟言初也有些不高兴,淡淡的看了章玉一眼,轻拉上宋青梧衣袖。 宋以宁瞧着,皱了眉,心道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不够大气,难登大雅之堂,偏偏梧儿还十分护他,连个教养师傅都不许请。 女大不由娘。 宋母不禁感叹。 宋青梧被人盯的没办法,自己说出来的话,只得过去兑现。 并且她不知道章玉是什么毛病,来她家请教她娘,还把她的枪也带上了。 宋以宁自以为女儿身体不好,随意磕碰就会青紫,所以很少让她练武,如今见她主动提起要跟章玉练一下,也是挑了挑眉,“梧儿如今武练的怎么样?” 她是知道章玉偶尔会教宋青梧几招的。 宋青梧十分尴尬,握枪的手都紧了紧,轻咳两声,“没怎样,就随便练练,比不得章玉。” 章玉家也算是武学世家了,全家包括父亲都是习武的。 宋以宁闻言十分安慰似的点点头,“随便练练也是好的,那你们练,为母在这看着。” 章玉给自己带的是剑,本来便是来请教剑法的,但宋青梧还没学到剑法这么高深的东西,她又同人换了一柄长枪,背在身后,与宋青梧各行一礼,站定,然后枪如游龙,快速的向对面扫了过去,孟言初惊呼一声,下意识喊,“妻主小心。” 只是第一招,孟言初自然能轻松挡过,只见长枪横于胸前,来回格挡几下,也能寻个机会直直往章玉面门而去。 章玉身姿轻盈,后退几步躲过她的枪,又与她缠斗起来。 宋母一边看一边点头,只孟言初心惊胆战的,深怕章玉伤到了宋青梧。 直到最后一下,章玉寻了破绽挑了宋青梧的袖子,比试结束。 宋以宁的鼓掌声响起,第一时间不忘夸赞女儿,“没想到你如今武功大有长进,方才用的,是章家的枪法?” 宋青梧站直向母亲行了一个江湖礼,“是,章玉曾教过女儿几招。” “不错,既你现能学武,日后便每日下学,来我院子里练一个时辰吗?” 宋青梧:!!! 孟言初:!!! 笑容忽然就有些勉强起来,“不,不必了吧,母亲,女儿只是随便练练,也不用练的太好。” 靠,她嘴巴是有毒吗,说什么转移话题不好,非要说跟章玉比试一下,现在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宋以宁严肃道,“我宋家的女儿,既然练武,那就要练到好!否则凭你刚刚三脚猫的功夫,是要出去给我宋家丢人吗?” …… “我出去跟人家说我不会武行不行?” 宋青梧小心翼翼试探,得到宋母章玉同时虎目一瞪。 宋以宁,“我宋家没有不会武的女儿!” 章玉:疯狂点头。 宋青梧:要不你们还是把我杀了吧。 孟言初咬唇,心里老大不高兴,好不容易能跟妻主在一起多一点时间,可现在妻主下学还要先去练武。 都怪章玉。 虽是妻主主动说要跟章玉练一下的,但他显然不可能怪自己老婆,于是就全怪章玉身上了,还有一点点怪宋以宁。 他心想,练武有什么用,练武也抵不过别人陷害,上位者要你死,你不得不死,那还有什么好练武的? 自己练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带上我妻主qaq。 孟言初去拉宋青梧,宋以宁轻咳一声,他又松了手,冷脸站着。 宋青梧无法,只能打着商量,“半个时辰吧,一个时辰太久了,女儿还要做功课呢。” 宋以宁怒,“玉儿也要做功课,可她每天回去练两个时辰的武!” …… “娘,所以这就是她每天早上都站在外面听课的原因。” 在场人都沉默了,章玉脸爆红,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但坑明显是现挖不了的,她只得瞪了宋青梧一眼,有些尴尬道,“我,我打算走武举,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写啊。” 宋以宁默默改变了决定,“你每日下学来我这练半个时辰。” 章玉脸更红,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做功课! 宋青梧带着孟言初回院子,一路上耳边都是男子小声不满的声音。 “妻主真的要每日去练半个时辰武吗。” “我想妻主了怎么办?” “章玉小姐怎么能这样,她自己不做功课,也不想让妻主做。” “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妻主练武啊,妻主也可以走文举嘛。” “万一以后妻主文跟武都没学好怎么办?” 宋青梧一边走一边揽着夫郎的小细腰,听完他碎碎念后挑着回答,“我去练武你就先回来看话本,一会儿我就好了,章玉嫉妒我有夫郎呢,你不用管她,若我当真文不成武不就,言初可还会喜欢我?” 她侧头看着人。 孟言初立马软软的贴进人怀里,去蹭她的脸,声音也带着惯常的娇软,“无论妻主以后能不能当官,侍身都一样喜欢妻主。” “让你吃糠咽菜也喜欢?” 宋青梧挑了挑眉逗他。 孟言初紧紧抱着人一条手臂,应道,“嗯,吃糠咽菜也喜欢,吃什么都喜欢,没东西吃也喜欢。” 这乖巧的模样,叫人心里头暖乎乎。 她一手搂着人,安抚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吃糠咽菜的。” 这么乖巧漂亮的小公子,怎么能吃糠咽菜呢。 孟言初轻应,“嗯,妻主真好。” 他总重复这句话,仿佛我就是他生命里遇见过,最好的人了。 宋青梧轻笑了笑,回院子照例叫人炖了药膳鸡。 然后把孟言初带去了书房。 “今日可有功课?” “有的。” “要做什么?” “抄论语。” “那你来书房跟我一起做。” “嗯嗯。” 孟言初最喜欢黏着宋青梧了,上哪都黏着。 若说之前这样做,他尚且会觉得别扭,现在却一点也不会了。 妻主也喜欢他呢,妻主还亲了他! 妻主肯定很喜欢他才会亲他的! 妻主这么喜欢他,他缠着妻主怎么了,妻主一定不会觉得他黏人的! 孟言初心想道,理直气壮的过去要求坐在宋青梧旁边。 幸好书桌宽大,宋青梧分了一半给对方,仍旧很大。 有小厮站在中间给两人磨墨,宋青梧是在认真写功课的,孟言初就没多认真了,才写一会儿,又软软的喊人,“妻主,我手疼。” 宋青梧颇为无奈,只得放下毛笔,叫小厮去对面磨墨,把她和孟言初中间的地方空出来,然后朝孟言初伸手,“给你揉揉?” 孟言初眼睛一亮,几乎有些欢欣雀跃的将手伸过去,放在宋青梧手掌上,然后被人一下又一下仔细的按揉。 从修长柔软的手指,一点点揉到手掌,再揉到手腕,“好些了吗?” 孟言初舒服的微眯眼睛,半晌才将手收回去,脸侧微红,“好,好一点了。” 说话声都透着软。 不闹脾气的时候宋青梧还是很喜欢孟言初的,长得清俊漂亮,偶尔说话又软软的像在跟她撒娇,睡觉时抱起来也很软很舒服。 只有闹起脾气来比较难搞,怎么也哄不好叫人头疼。 哎,不过现实也没有哪哪都好十全十美的人,偶尔闹闹脾气也可以增进妻夫感情。 宋青梧表示也可以谅解,并将人揽了揽,叫他坐在自己腿上,轻声问他,“可是写累了?” 孟言初靠着对方软软的胸脯,一下一下点头,“嗯,有一点累。” “那休息一下,晚点写。” 男子的功课素来任务不重,晚点写也能完成。 孟言初轻轻点头,主动走到宋青梧身后,“我给妻主捏捏肩,妻主做功课吧,不要熬到太晚。” “嗯,真乖。” 那张本就有些红的脸,又被人刮了一下,于是更红了。 宋青梧心想,不愧是女尊社会的男子,就连脸都如此软嫩,叫人摸了还想摸。 从前她若这般,孟言初必定要有一顶轻浮的帽子扣下来了,可现在,他只会红着脸说妻主别闹。 声音也软乎乎没什么气势。 柔软无骨的手在宋青梧肩上轻轻按压。 梧桐苑的下人们发现,两位主子自今日一起去书院上学回来后,关系就似亲近了不少,央儿进去送药膳鸡时,才走到屏风处,便听见少夫人问大小姐可不可以亲一下。 而等他走进去,大小姐正低头亲了少夫人一下。 他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当做看不见。 孟言初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舍得松开宋青梧,即使小厮进进出出的,他也还是把宋青梧抱紧了。 “再亲一下。” 孟言初贪心的小声要求。 宋青梧刚看了一行字,又顺着他的要求一手拖着他滑溜溜的脑袋,低头吻上去。 吻在眉心那里,郑重又珍视。 少年被吻的轻轻震颤,裸露出来的雪白皮肉,几乎都带上一层粉红,煞是诱人。 宋青梧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于她心间,两人才是刚刚互通心意,只是亲吻,已然足够,若再有些旁的,便过了。 从前还未心意相通时,孟言初便格外黏人一些,更别提现在了。 写功课要在妻主身边写,吃药膳要在妻主面前吃,看话本子要在妻主怀里看,只差出恭都要叫宋青梧抱着去了。 男子多娇气,但小说里从未描述过孟言初的娇气,反而有时会写他坚韧。 她便以为,这是个男强人类型的男子。 谁知等自己真切感受了,却完全不是这样。 跟小说里相差甚远,她忍不住怀疑,小说是不是骗人的玩意儿。 人设根本对不上啊。 还有小说里的宋父每每看见孟言初,都恨不得杀了他,直到被孟言初送进大牢里,也没有求饶,看见孟言初更像是看见了仇人一般,作者描写他形如疯癫。 虽然可能是因为原主死了的缘故,只是她现在看见的李行知,温柔和善,让她无法想象他在小说里描写的模样。 “下来,去洗漱,然后睡觉。” 宋青梧又看了会儿书,轻拍孟言初后腰,催促他道。 孟言初也很期待和妻主一起睡觉,闻言立马从腿上下去,洗漱沐浴。 宋青梧也是一样的操作,这次是她先洗好了。 回屋便直接坐进被子里,给孟言初暖床。 许是有的人天生体寒吧,明明给人吃了很多药膳,每日都盯着他吃,怎这毛病就是好不了呢? 没有她在时总是手脚冰凉。 哎。 出于担忧,宋青梧也不能离人太远。 在床上看了没一会儿书,孟言初终于来了,穿着雪白单薄的里衣,罩了一件外衫,看见宋青梧时几乎欣喜的唤了一声妻主,然后如乳燕归巢般扑过去,又是整个被宋青梧接进怀里。 宋青梧无奈,“你急什么,我就在这,又不会跑。” 孟言初蹭蹭对方脖子,不理她。 她只得拍拍他的臀尖,提醒道,“脱鞋。” 这才懂事的脱了鞋,将一双如玉般白皙细嫩的脚收进来。 “咋的,今晚要坐在我怀里睡了?” 孟言初也不说话,就缩着脚坐在宋青梧怀里,然后抱着她的脖子。 “嗯,坐着睡。” 他不肯松手,几乎是两条纤细笔直的大长腿交缠在宋青梧腰上了,屁股坐在宋青梧手上,头枕在她肩上,这姿势倒是省力。 只是…… 宋青梧往后摸了一把孟言初盖不到被子的白嫩脚尖,冰凉凉的,她笑了,“快坐进去,听话,冻着脚了。” “不要,你看书都不理我。” 男子抱着她控诉道。 宋青梧越发想笑,声音里都带了两分笑意与宠溺,“哪里不理你了?你跟我说的哪句话我没回,嗯?” 男子愈发娇气,竟还要翻旧账,“你今日在马车上还说以后会不想跟我说话!” 宋青梧:??? 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回忆,才想起了早上的原话,顿觉无语,“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总憋着气不跟我说,叫我猜,我猜累了,才会有一日不想跟你说话,凡事都有个前提,那你别憋着话不跟我说不就好了?” 宋青梧不明白,这很难吗,大家有什么事开诚布公的说,这很难吗? 谁都能做到,只有孟言初做不到,他不止做不到还要觉得委屈。 拉着妻主的衣袖,本人眼里已经有些雾气,莫名其妙的,“那如果我改不了还要这样呢,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宋青梧,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夫郎,你娶了我的,你不能不要我。” 男子抓着宋青梧的衣服不放,一句一句控诉。 为了不让他哭出来,宋青梧只得先否认了,“没有,不会不要你的,就算你不讲道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亲都亲过了,就是我的了,只是你总生气了又不告诉我原因,会让我很累,如果经常这样,我以后可能就不哄你了,你生气我就离家,你不生气了我再回来,哦对,我离家可不会带上你,是自己一个人出去躲清净的。” 光听描述,孟言初就吓得不得了,猛摇头,“不要不要,不要变成那样,别丢下我。” 他要黏着妻主的,每时每刻都要黏着的,妻主离家怎么可以不带上他? 孟言初紧贴着宋青梧,一步都不敢离开她,深怕她等下就要丢下自己离家。 宋青梧拍拍少年大腿,“那你以后闹脾气还敢憋着不跟我说吗?” 孟言初抿唇,片刻,才十分小幅度的摇头,“不敢了。” 宋青梧心中暗叹,孺子可教也。 “嗯,好乖啊。” 她揉揉人家后脖颈的肉,只觉得自家夫郎乖的叫人心软。 孟言初更把人抱紧了,又蹭了蹭脸,“妻主离家要带上侍身的。” “嗯,你听话就带上你。” 她先给人画了个饼,到时候听不听话还不是由她来判定的吗? “没有不听话,听话的。” 这话说的他自己也心虚,低着头不敢看宋青梧。 宋青梧拍拍那只露出来的脚,“那你先把脚收回去,冻红了都。” “哦。” 孟言初乖乖在用正常姿势坐好,然后又迫不及待抱着宋青梧手,还不忘强调一句,“我听妻主话。” “嗯,很听话,明天也要这么听话。” “哦,好。” 他红唇扁了扁,但还是应了,下一秒,宋青梧放下正看着的书,躺下去,将孟言初搂进自己怀里,就着那眉心重重嘬了一口,“好了,睡觉了。” 孟言初又悄悄脸红,心里也有几分开心,凑过去在宋青梧下巴上也亲了一下,小声回应,“好,这就睡了。” 两人互相搂紧,沉沉睡去,美好的一天才算过了。 第二日,宋青梧起来时,孟言初尚还在睡,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东西。 宋青梧推他,“快醒醒,用早膳去书院了。” 直推了人好几下,孟言初才堪堪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见宋青梧,就挣扎着起来要依偎在宋她身上,声音软糯,“还有点困。” “那一会儿在马车上再睡睡,我给你靠着,现在不许睡了,起来用早膳。” 被人千催万催,孟言初才勉强起床,眼都睁不开。 宋青梧唤了小侍帮他洗漱,又亲自给他挑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衫,叫他过来穿。 穿好衣服梳好妆,两人坐在一起用早膳。 早膳后又要去书院。 读书人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走时宋青梧不忘带上自己昨日买的折扇,上面据说是哪位大家亲手画的落梅,不知道上官诺会不会喜欢。 孟言初倒对她这样颇有不满,偏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掰着妻主的手,小声说,“我也要礼物。” 宋青梧扫了一眼对方今日头上戴的,笑了,“你头上这个不就是我的礼物?” “还是我昨日新给你买的呢,跟这柄折扇一起买的。” 孟言初却不讲道理,“我不管,今日也要。” 哎,好歹没有暗戳戳闹脾气,能直接说出来也算是大进步了,只是…… 养个夫郎未免太费银子了,每日都要新礼物,普通人家真的遭不住,还好是嫁给了她。 宋青梧庆幸的想。 宋窈宋照早已等在外面,看见两人出来忙拱手行了礼,“长姐,姐夫。” “嗯,走吧,可别迟到了。” “好。” 三个人一起应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养了三个孩子呢。 宋青梧笑笑,暗叹自己真是想象力丰富,开口叫三个小孩儿一个接一个的上去。 路行至某条街上,马车又停了,这次宋青梧可没忘记问老公,只见她先扭头看向了孟言初,“可要吃包子?” “要吃。” 妻主吃,他也要吃。 “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吃撑了容易不舒服。” 女子声音温和,宋窈宋照听着都羡慕了,哎,长姐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同她们说过话。 “嗯,好,我听妻主的。” 这时候他倒显得格外听话。 宋青梧看向宋窈宋照,俩立马自觉的喊起来,“姐,我要两个。” “姐,我早上没吃饱我要三个。” “好好好,我去给你们买。” 宋大小姐几乎是这家包子铺的常客了,每天都来买,一开始卖包子的大娘看见她还会吓得发抖,现在已然好多了,还笑着同她聊天。 “小姐又要去上学了?” “嗯,对啊,每日都要去。” “小姐今天怎么多要了两个。” 新的包子还没出笼,对方怕宋青梧等的无聊,便一直与她聊天。 “还有我夫郎呢,他与我一道去书院,给他也带一个,男子心眼小,不给带生我的气。” 一说到这方面,大娘眼里泛着光,似想到了什么,也说,“是啊,男子心眼小,我家那个也是,都老夫老妻了,还要我每日给他带糖葫芦回去,不带就要生气,哎。” 虽是叹气,但女人眼里的幸福做不了假,宋青梧也笑了笑,只说,“但生活却多了几分乐趣。” “那是那是,哎,小姐,您的包子好了。” 对方将包子一份一份按照要求用油纸包分好,递给宋青梧。 宋青梧谢了后接过,回到马车里分给那三个嗷嗷待哺的少年。 孟言初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热气腾腾的包子,见宋青梧都已经趁热张嘴吃上去了,他也有样学样,直接一口咬了下去,下一秒却脸色一变,捂着嘴发出“唔”的一声,眼里因疼痛蓄上几分泪。 宋青梧回头看见他这样,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被烫到舌头了。” 没有人笨成这样,吃个包子还能被烫到舌头。 宋窈小心翼翼关心道,“姐夫,你没事吧,需要去寻个大夫看一下吗?” 孟言初捂着红唇没说话,一双眼睛水汪汪,直勾勾的瞪着宋青梧。 宋青梧笑了,“还真被烫到了?疼的厉害吗。” 孟言初这才开口,声音委屈巴巴的,有点含糊不清,还带了点哭音,“厉害。” “厉害啊,那张嘴给我看看。” 对方有些犹豫,视线忍不住去瞥宋窈和宋照。 宋青梧跟着瞥了一眼,那俩立马坐直了双眼紧紧盯着自己膝盖,以行动表明自己绝不往旁边多看。 “她们不看,乖,给我看看有没有烫破皮。” 孟言初这才把手放下来,红着眼轻启檀口,宋青梧捏着他尖尖的下巴凑近仔细看,片刻在那唇边亲了一下,“没事,不严重,回去让她们给你冰镇一碗莲子羹喝一下就好。” 这人傻傻的,她都松手了,也不知道把嘴合上。片刻后孟言初才伸手,抚上了自己嘴角,眼睛骤然亮起来,决定原谅宋青梧方才对他的嘲笑。 几乎想坐进她怀里去。 若非车上还有人,他定是要坐怀里的。 “包子还吃吗?” 宋青梧戳了戳他手里的包子。 孟言初轻轻把包子抓到胸前,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才说,“吃的。” 又变的这么软。 男人真善变。 宋青梧几口解决了一个包子,又留了一个,打算消化一下等会儿就吃。 反正是刚出锅热乎乎的包子,放在怀里还挺不容易冷的。 等到了书院,宋青梧把人抱下来,亲自牵去了绿水书院。 天字班的人在路上碰见她们,还会顺便打声招呼,“哎,宋大小姐,姐夫。” “宋青梧,干嘛去呢?哦,送姐夫啊,那没事儿了。” 因宋青梧现在热爱学习,不大爱打人了,天字班其她学女与她关系都算不错,路遇也能打两声招呼。 她把人直接送到了绿水书院,孟言初学院的门口。 里面原本嘈杂的说话声,在看见宋青梧后,纷纷安静下来。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过来。 宋青梧看着他们,也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片刻,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她本还说要带言初买点礼物送与同窗呢,怎昨日竟忘记了。 罢了,有机会再说吧。 宋青梧把人送到学堂门口,摸了摸那人脑袋,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好好读书,等下学了带你去买礼物,嗯?” 孟言初听见有礼物拿,眼睛蹭一下就亮了,软软的答应,“好,妻主不许骗人。” “嗯,不骗你,快进去吧。” 昨日有目睹了全程的人,看见孟言初这样形态,都忍不住颤了颤,昨天狠到直接拿簪子扎人,今天又在自己妻主面前这样软糯的撒娇,多两面三刀,多吓人啊。 男子们皆瑟瑟发抖,连多看孟言初一眼都不敢。 偏他们还听见女子温柔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要多交几个朋友,若闲来无事可以和朋友出去玩,妻主给你钱,知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像个老母亲,连自家夫郎交朋友都要管一下。 孟言初娇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过许多遍了。” 总叫他找朋友,跟朋友出去玩,可他只想跟妻主一起玩。 他才不找朋友呢。 “嗯,交到一个好朋友就奖励你一件礼物。” 孟言初:…… 对面女子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让人心虚。 孟言初只得答应,“好。” “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如果有人欺负你,就过来寻我,总会护着你的。” 最后几句拉高了几分声调,那些男子早把头埋低了,听闻了昨日发生的事,现在谁还敢欺负孟言初啊,嫌自己的手臂没被戳个对穿吗? “嗯,知道了。” 男子自昨日被她亲了后,越发乖软听话。 宋青梧挥挥手,转身走了。 等人走出视线,孟言初脸上的乖软笑意一秒收起,变得冷淡至极,学堂里的温度似乎也随之下降了不少,眼尾一瞥,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上去,全然没有要听宋大小姐话多交朋友的意思! 但其她人即使见他这样,也不敢说什么,昨天那一遭已经把这些养在深闺的公子吓的不轻,他们人传人,穿到最后都说孟言初武艺高强,指尖微动,就把簪子扔出去扎穿了杜晚乔的手,还有说杜晚乔那条手怕是废了。 不过也是杜晚乔自找的,好好的去寻宋少夫人逞什么威风呢,听他们说仿佛还是他自己拒绝的宋大小姐,结果宋大小姐果真转身与旁人在一起了,他反倒又来寻少夫人,这不闹嘛。 人家宋大小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为了杜晚乔守身如玉。 且……少夫人长得是当真好看。 一双凤眼眼尾狭长,朱红薄唇泛着莹润的光泽,饱满又诱人,皮肤真真是白皙细腻,鼻子又挺又翘,眼睫也纤长而浓密,真是无一处不美,怨不得大小姐喜欢,换成他们,他们也喜欢。 孟言初只让书童拿了一本书出来放在桌上缓缓翻阅,也没看其她人,没搭理他们一眼。 收功课的公子几乎是颤颤巍巍走过来的,站在孟言初桌前,却几次抖了抖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吓得要哭了。 他本便胆小,昨日的事情虽然没目睹,却是听了别人添油加醋的版本,孟言初在他眼里俨然有了个凶恶的形象,深怕自己一个不慎要得罪他被打一顿,害怕紧张到不行。 片刻,孟言初注意到面前浅色的男子衣料,缓缓抬头,神色并未因眼前人有什么变化,“有事吗。” 连句公子都没有叫。 但对方无心问责也不敢问责,只是连忙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纸张,紧张道,“昨日的功课,今,今天要收上来。” 听见是要功课,孟言初瞥了身边书童一眼,知儿忙从准备的书本中抽出几张纸递过去。 上面字迹较为工整,在最后落了名字,孟言初。 其实有些人,甚至还不知道这位宋少夫叫什么。 那男子没有及时离开,孟言初又抬眸,冷淡问道,“还有事吗。” 对方连忙回复,“没事了没事了,我,我去收别人的功课。” 另一边,宋青梧踩点进了学堂,离上课还有一会儿。 里面大部分学女早已坐好,小部分虽然还没到,估摸是要在外面罚站了。 她掏出自己最后一个包子,靠在窗户边吃了起来。 有不知名学女笑着凑过来问她,“宋青梧,你怎么每天都吃这个包子,哪家的,好吃吗?” 宋青梧看了她一眼,没从记忆里把这人是谁拉出来,也就没有唤她名字,只是同她闲聊起来,“嗯,味道还可以,我每日早上都会去买,就街角那一家。” “那我明天也去买来尝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味,能把我们吃惯了珍馐美食的宋大小姐给迷住了。” 她说话有点搞笑,宋青梧轻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只是普通吃食罢了。” “把我也要尝尝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片刻,上官诺终于从院门口走进来。 宋青梧眉梢一挑,手里的折扇瞬间顺着手指打了个圈。 她几口吃完了最后的包子,抬手招呼上官诺过来,却见对方神色似乎不大好。 宋青梧走近几步询问,“怎了,昨晚没睡饱?” 上官诺摇摇头,分明唇白似纸,声音却依旧温润和善,“诺无事,青梧姐姐昨日过得可好?” “我自然好,喏,这是给你的赔礼。” 宋青梧将那画着精致落梅的白玉折扇扔过去,正好扔到上官诺怀里,被人仓皇接住,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青梧姐姐送我的?” “嗯,自然是送你的,昨日不是说好了吗。” 上官诺一愣,这才想起昨日自己被拖着迟到了,宋青梧说要送她些赔礼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手了。 镶嵌了白玉的扇柄触手温润,其实不太好用,却很好看,拿在手里便是翩翩小姐的模样。 她素来喜爱在手里拿一柄折扇,这礼送的也是投她所好,应是花了心思的。 上官诺这才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来,“多谢青梧姐姐,青梧姐姐有心了,这个礼,诺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昨日跟我夫郎一起挑的呢。” 她就是讨个好也不忘记带上夫郎。 上官诺盈盈笑起来,“那便再替诺谢谢姐夫。” “好说好说。” 老师很快就来,今日不知是何原因,章玉也迟到了,直到上课了也没来,但又在快结束的时候,由人搀扶着,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震惊的看过去,有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其她人就也笑开了,又有人含着笑意大声问,“章玉,你怎么了,昨天放学还好好的呢,跟人打架了?” 章玉开口就骂人,“闭上你爹的嘴,谁打架了,摔了一跤而已,你们笑什么笑!” 要说这腿,伤的是自作孽,毕竟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章玉素来仗着自己会武,身体轻盈艺高人胆大,是从来不肯好好走路的,每日都是一会儿出现在屋顶,一会儿出现在哪颗独木上,一会儿又会踩着什么难走的东西过道,平时也没出什么事儿。 偏昨夜她回去时天有些暗了,她也不老实,走着走着飞踩到墙面,借力想跃上屋顶,然头刚刚过屋顶,就同屋顶上一只倒三角,浑身漆黑,直立着的毒蛇来了个对视。 这谁受得了? 章玉当场双腿失力,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腿敲着一块凸起的石头,自然是伤着了,最后一个人艰难的一瘸一拐回了府,叫了府医看过后,以为今天会好一点,结果全然没有,还是痛的不行。 弟弟见她腿伤厉害,叫她在家中修养,她自己倔强,懒得搭理她那逼逼叨叨的老娘,硬是由弟弟搀扶来了书院。 “哎,抱歉老师,我今儿这腿,怕是不能罚站了。” 不知道又是谁没忍住笑出声。 老师也一脸黑线,十分无语,“你既伤了腿,自然站不了,只望你腿伤了后能老实些,好好读书。” 章玉心虚的不敢答应,她自认是要走武举的人,自然学不好文,心思就不在读书上。 搀扶着把人扶坐下了,旁边男子悄然开口,“那便劳烦老师多加照顾家姐了。” “章公子不必担忧,老朽自会安排。” 上官诺听见声音清脆悦耳,温柔自持,下意识回头,却正好与那浑身带着典雅的男子视线相撞,那男子对她露出一个轻盈的浅笑。 第49章 第 49 章 把章玉安好的放在学堂后,章彦也离开了,这会子时辰早差不多,没一会儿老师宣布下课,宋青梧去后面问章玉怎么回事。 章玉要面子,总不好意思说她是被一条臭蛇吓到了摔的吧? 只能神色僵硬的扯理由,“没事,走路没注意,不小心就摔了。” 章玉从不说谎,也因此……她一说谎就给人看出来了。 宋青梧大抵知道她腿伤的丢人,笑了一下不再问什么。 倒是上官诺,忽然开口问道,“章玉姐姐家竟还有个弟弟吗?” 章玉靠着椅子懒洋洋应了一声,“嗯,对啊。” “我从未听过这件事,他可是不爱出门?” “嗯?哦,彦儿身体不好,之前一直养在家里,最近好些了,才偶尔出来走走。” “原是这样。” 上官诺轻笑一声,将昨日写完的功课翻看一遍,随后交上去,顺便提醒,“章玉姐姐,你的功课呢?” 章玉:…… 她昨天光忙着在意自己的脚了,还真没做功课。 “我腿断了,老师总不能还让我罚站吧,那没做功课又怎了。” 只是心烦了一会儿,章玉就开始摆烂了。 上官诺轻笑一声,点点头也赞同,“确是如此。” 宋青梧也将自己的功课随手交上去。 她写功课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也就写的那样,平平无奇。 一日时间过得很快,下学后宋青梧带孟言初去挑了礼物,又去了宋母的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武。 大概是因为刚开始练,她娘还没章玉管的严厉呢。 果然,没轻松几日,她娘见她接受良好,逐渐严厉起来,于是后头每日宋青梧回去,都觉得跟腿断了似的。 孟言初也有些心疼,总叫她躺在软榻上,轻轻替她揉捏双腿双手。 “母亲也真是的,明明妻主书读的也很好,还非要妻主练武。” 小公子看起来气的不行,小嘴都嘟起来了。 宋青梧躺着十分懒散的样子,手一伸,把人拉进怀里,拍着后背安抚,“还不是为了能保护你,等我学好了武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好不好?” 这话孟言初爱听,他就喜欢妻主护着他,闻言眼睛一亮,方才的不高兴又消散了些,赶忙点头,“嗯嗯,好,妻主对侍身真好。” 乖死了。 这么好哄。 “后天有城阳王君办的赏菊宴,你别忘了明日同老师告假。” “好。”男子乖顺的应道。 “今晚早点睡?” “嗯!” 他应了,被宋青梧抱过去塞进被子里,自己也紧跟其后钻进去。 “小厮一会儿来熄灯,睡觉。” 孟言初没说话,被子掩着半张脸,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紧紧盯着宋青梧,不肯闭上。 宋青梧这才发现少了一个步骤,笑笑,凑过去在孟言初眉心亲了一下,“好了没,睡觉。” 被亲亲的人粲然笑开,立即凑过去,也就着宋青梧的动作亲了她一口,亲在唇边上,还伸出柔软的舌头舔了舔,片刻才收回。宋青梧身上莫名有些燥热,偷偷的将一条腿伸出去乘凉,一只手拍着孟言初后背,哄孩子似的,“该睡觉了,快睡。” “嗯,好。”仍是小夫郎黏黏糊糊的声音。 两人前后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第二日又是重复之前的每一日,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宋母教了她一个新招式。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些招式还挺简单的,大多看一遍就会,难的是要练熟,母亲严厉,总给她练的手脚都要断了。 “明日还要去城阳王君的赏菊宴呢,您就饶我一命吧。” 宋母瞪了独女一眼,“你就是日日在家躺着,力气才这般差,竟只练了十遍就累了,传出去谁能相信你是我宋家的女儿!” 宋青梧:…… 这个世界怎么了,她练十遍,少吗?少吗! “不许走不然就叫你夫郎过来与你一同练!” 此言一出,宋青梧立马收敛住可怜的表情站直了,她心想我受苦便算了,何必累的我夫郎跟我一同受这苦,他娇娇软软的,平日被说两句就想哭,要是跟我一同练武,流的水不得淹了母亲的院子? 不行不行。 罢了,我辛苦一点吧。 宋青梧,真宠夫,比女主还宠。 这娇娇软软的小夫郎放在面前,谁狠得下心不去宠爱? 又是几套招式行云流水的练出来,宋母才放了宋青梧回去。 经过好几日的操练,宋青梧的身体俨然跟从前不一样了,今日练完虽还有些酸痛,但起码没再瘸着腿回去。 梧桐苑里,孟言初早备好了冰凉的莲子羹,就等宋青梧回来让她喝着歇一下。 宋青梧一口气喝完,揽着孟言初整个人疲惫的一头栽下去。 “累死我了。” 孟言初也很心疼,抱着妻主问能不能不去练武了。 女子喘着粗气,汗湿了有些厚的衣裳,将小夫郎搂过来亲了一口,才道,“自然不能,我要是敢不练我母亲打死我。” 少年愈发心疼的扑在宋青梧怀里,咬牙说,“你别练了,要打就让母亲来打我,你不许再练。” 少年心疼妻主,心疼的眼泪汪汪。 宋青梧一睁眼看见他这样也心疼了,忙把人抱起揽在怀里,亲亲那小眼泪花儿,一点一点都亲进嘴里,声音温柔带着笑意,“说什么呢,真是个傻夫郎,才不让母亲打你,母亲打你心疼的不也是我?言初是要宠着的,谁也不许打。” 她素来宠爱夫郎。 院里的小厮见怪不怪,上来拿了喝完的莲子羹下去,没一会儿换了一盘梅花烙。 天气越来越冷,有些地方的寒梅也开了。 宋青梧将人抱着怀里,看着窗外光秃秃的院子,突发奇想,“你说要不要请人移栽些梅花过来,等天气再冷些,我们就坐在这边喝茶边看外头的梅花?” “好。” 只要跟宋青梧在一起的,他就没有不好的。 宋青梧想完就去做,反正她只用下个令,剩下的都是丫鬟小厮的事儿。 两人又看了会儿书,才一起去睡觉。 第二日一早便起来准备城阳王君的赏菊宴了,虽然……现在天还挺冷的,早过了赏菊最好的时候。 前段时日宋父已命扬州城最好的绣郎为宋青梧和孟言初赶制了新衣服,昨日堪堪到手,今天去城阳王府,便是穿那套。 女子是烟紫色长裙,男子是烟紫色长袍,两身衣裳近看纹理一致,不难看出取自同一匹布料。 白玉的腰带将孟言初腰勒的越发纤细,男子盈盈在梳妆台前坐下,正欲点一些口脂时被宋青梧止住,她也不说旁的,就一句,“你若抹了口脂,等会儿别想我亲你。” 古代的口脂总觉得成分不好,吃进去多少有损身体。 孟言初被气的捶桌子,不大高兴的喊,“妻主!” 他妻主自不理他,悠然自得的指挥着小厮为她簪发。 今日只是去参加个宴会,又不打架,她也想打扮的漂漂亮亮过去,故挑选了摇曳生花的步摇,在耳后留下两缕青丝,别了亮眼的淡紫色振翅蝴蝶。 孟言初最终没有抹口脂,连薄粉都没涂,生怕妻主又以他涂了粉为由不亲他。 哼,妻主真是越发过分了,总是欺负他。 梳妆完毕,两人简单的用了些食,便缓步往外走。 走至园中小道,正遇上了同样出来的宋隐。 宋隐今儿穿了一身白,倒显得有几分弱势。 对方一见宋青梧,快步走过来向人拱手行礼,“长姐,姐夫。” 宋青梧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牵着孟言初,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缓步往外面走。 孟言初表现的更加直白,连应都没有应,顶多只是眼尾瞟了一下,便直接跟在宋青梧身边走了。 宋隐留在原地,现在已然习惯孟言初这般对她,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得罪了这位长姐夫。 难道她们从前于哪见过吗? 不该啊…… 城阳王君办的宴会,自然不是谁都能去的,宋家小辈里,只有宋青梧和宋隐去了。 宋青梧是给宋家的请帖上刻意写着的,宋隐却不知是哪来的请帖了。 她懒得在意她,宋父也懒得在意她。 城阳王府离宋府并不远,马车行驶了两刻钟便到了。 车到时,孟言初正趴在宋青梧怀里索吻,扬言若不再亲一下,就不让她下车。 宋青梧无奈,只得凑近了那带着薄红的唇,轻轻吻在唇角。 孟言初有些不满意,扯着人的袖子晃了晃,“下次不许亲这了。” 他想让人吻在唇上,那人却坏的很,每次都不肯如他所愿。 坏蛋。 宋青梧正理了理自己同孟言初的衣装,准备下车,木椽却被人敲了两下,女子欣喜的声音传来,“隐妹,隐妹可在里面?” 竟是来寻宋隐的。 遮挡的车帘被人掀开,宋青梧先下了马车 那原本站着敲木椽的女人看见宋青梧跟孟言初,皱了皱眉,往里面又看了眼,被宋青梧不动声色挡住,“这位小姐,可是来寻在下庶妹的?” 华服小姐站定,挑了挑眉,姿态异常嚣张,“是啊,本世女就是来找宋隐的,宋隐人呢,不是说跟你一起来吗?” 原是城阳王女的女儿,今日宴会主角。“宋隐与我并不同乘,她没告诉你吗?” 宋青梧转身去扶夫郎。 李茹皱眉思索,“不对啊,宋隐说了坐长姐的马车啊,喂,你是不是……” 她刚要说点什么,孟言初被扶下来,抬起一双冷淡的眉眼扫了她一眼。 城阳王世女忽然顿住,看着孟言初的脸,一时噎的说不出话来,片刻,伸手指着,“这,这是你夫郎还是小侍?” 宋青梧脸色一黑,毫不留情打掉了那只没礼貌的手,冷脸道,“自是我夫郎,还请世女规矩些。” 李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绿豆般的眼珠子,“这是你夫郎?不是说你夫郎小门小户庶子出身,貌若无盐吗?!” 靠,真不会说话。 宋青梧瞬间不悦,脸都拉了下来,“还请世女自重,莫要胡言乱语。” 孟言初站在宋青梧旁边,宽大的袖袍遮掩下,两人十指交握。 李茹被宋青梧堪称不悦的训斥,也懵了,下一秒就想质问她怎么不自重了,还好,宋隐来了。 宋隐的马车停在宋青梧后面,论大小比宋青梧的马车小了将近一半,不,应该说比在场所有马车都小了点,是标准的庶女制度。 宋青梧冷脸站着,她像是看不见似的迎过去喊人,“长姐,姐夫,茹姐姐。” 李茹看见她才终于笑的有几分亲近,凑过去拉她,“隐妹可算来了,怎没坐宋青梧的马车过来,是不是你这长姐为姐不善,出尔反尔,欺负你?” 她看了一眼,宋隐坐过的马车,愈发如此确定。 宋隐原本灿烂笑着,却在听见李茹的话后似有几分失落,强颜欢笑般拉着李茹的手,“茹姐姐莫要如此说,长姐,长姐对妹妹们一向是好的,只是大抵姐夫不习惯与我同处一室,所以长姐才不同意我与她们一起来的。” 宋青梧越听越无语,不等李茹发威她便开口了,“早与你说了,女男有别,你莫不是读了这么久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宋隐经她一讽,笑容又有些勉强,片刻,状似落寞的低下头。 李茹瞬间怒了,“宋青梧,你要不要如此欺负你妹妹,平日在家欺负隐妹也就算了,如今出来当着我的面,还要欺负她!你是当真一点脸面也不想给她!” “若真要脸,就不该将家事拿与外人说道,还欲说姐夫长短,旁人不要脸,我自不会给脸。” 两人直接站在王府门口就吵起来了,当然是李茹一个人大声吵闹,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包括随后来的章玉。 章玉远远就看见宋青梧的马车了,还以为她早已进去,没成想却看见了马车下仿佛被李茹拦住的一女一男。 狠狠皱了眉。 怎么回事,连李茹都能欺负宋青梧? 宋青梧不是有名的嚣张又纨绔吗? 不过一会儿,章玉飞身踩着自家马头上借力,一跃跳到了宋青梧和李茹中间。 宋青梧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嘴角抽了抽。 李茹却是被吓得不轻,一下子往后退好几步,差点没跌下去。 回过神来看着章玉就怒了。 “章玉!你做什么,旁边有路你不走你非要走我面前来!” 章玉肃着一张脸,瞥了李茹一眼,李茹竟又被吓了一跳,到底是练武的,脸上自带一股杀气。 “你们在这做什么?” 过了会儿,她才一脸狐疑,李茹恼羞成怒,“关你屁事,你管的到本世女吗!” “旁的我管不了,但你若要欺负宋青梧,那我还就非管不可了。” 章玉往后递给宋青梧一个,你安心,老娘罩着你的眼神,都把宋青梧给整沉默了。 李茹也气愤,“宋青梧又关你什么事了,你不是宋隐的表姐吗,不帮着自己表妹,反而帮着欺负表妹的人是几个意思?” 这话一出,章玉神情多了几分古怪,有几分不敢相信,皱着眉看李茹,仿佛看弱智一样,李茹气冲冲的瞪章玉。 片刻,章玉才开口,无语道,“你会把你府里的庶女当妹妹看待吗?” 李茹一愣,下意识反驳,“当然不会,她们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宋隐脸色一白,笑意愈加勉强,白色的长裙更衬得她有些可怜,摇摇欲坠。 章玉隐晦嘲笑的看了宋隐一眼,笑道,“那不就得了,宋隐的父亲是我母庶兄,你可知庶兄的意思?蠢货。” 城阳王府没有实权,只有个王女的名号,世女也十分纨绔,惹人讨厌,章玉从前在这扬州城,最讨厌宋青梧,第二就是城阳王世女李茹,当然现在宋青梧她已经不讨厌了,所以李茹荣获第一,看见了就想骂两句。 李茹愣着神儿,跟被章玉骂傻了似的反应不过来。 章玉回头喊宋青梧,“怎样?进去呗。” 宋青梧也没理李茹,与她一道进去,路上章玉就在吐槽,“这城阳王世女你不用理她,哪有把宾客拦在家门口的道理,你只管进去,反正她告诉她娘也拿你没办法,还会被她娘骂一顿,蠢死了,天天被宋隐骗。” 宋青梧挑了挑眉,她还以为章玉也有点笨,没想到是粗中有细,竟看出了李茹被宋隐骗。 宋隐在家时一派风度翩翩,出来了对着旁人倒是十分可怜,仿佛宋家如何苛待了她似的,天地良心,宋青梧都不咋搭理她。 只不知道经章玉一点,李茹又会如何对待宋隐? 她正想着,孟言初突然矮了矮身子,松手跑去另一边牵着她,还晃了晃她的手,“怎么了?” 宋青梧看着自己又被抱紧的胳膊问。 矜贵的小公子半抬头,指着自己脸上那微不可见的红痕,抱怨道,“妻主的步摇打到我脸了。” 幸亏他指的早,不然那痕迹可就要消失了。 宋青梧轻笑,伸手揉了揉白嫩脸颊,顺势将他揽进怀里,“我的错。” 与男子不需要真切的论个长短,只需要道歉就是了。 孟言初听见她直接道歉了,果然很高兴,拉着对方深紫的腰带撒娇般要求,“那你一会儿要给我买豌豆黄赔罪。” 这才有些十六岁少年的模样。 宋青梧也喜欢他多撒撒娇,别太老成,看的人头疼。 “嗯,给你买。” 反正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算麻烦,宋青梧直接便答应了。 三人来得早,见许多人都还没来,干脆就在府里逛了逛,逛了一圈行至梅林旁时,竟看见了上官诺。 章玉见着上官诺更是惊掉了眼睛,远远的就大声喊她,“上官诺,你怎么来了?” 上官诺抬头看过去,忽然温润笑开了,“原是章玉姐姐来了。” 于是,梅树后面走出两个男子,章玉一愣,直接卧槽几声,脚尖轻点,几下飞了过去,留下吃土的宋青梧一脸懵逼。 宋青梧当然也能这样过去,但她过去了孟言初咋办? 算了,她还是同夫郎一起走过去就是了。 待她们走近,正好听见章玉质问上官,“你不是从不参加这种宴会吗,今日怎么来了?还跟我爹和彦儿在一起。” 原来方才被梅树遮住的人,是章玉的父亲和弟弟。 宋青梧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章夫人,章公子,上官。” 对方也向她微微点头。 章夫人温声问道,“可是宋小姐?” “我是,夫人叫我青梧就好,这是我夫郎。” “章夫人,章公子。” 面对旁人时,孟言初总是冷淡些,礼节却没有出错,脊背笔直姿态优雅,一举一动皆十分悦目。 那边章玉仍旧很狐疑,“不对啊,你分明说过自己不爱来这种宴会的。” 上官诺神色不变,只说,“章玉姐姐记错了,诺从未如此说过,还请姐姐不要再为难诺。” 她声调虽然平静,但话里像是在指责章玉欺负人似的。 章玉自己没听出来,章彦却是听出来了,轻皱柳眉,与长姐说,“上官小姐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不重要,姐姐莫要再咄咄逼人。” 他二话不说,给长姐扣了个咄咄逼人的锅,章玉惊呆了。 指着自己不敢置信,“我咄咄逼人?” “自然是你,上官小姐都说了没说过,姐姐就不要再问了。” 章玉更不敢置信,“你帮着旁人来说你长姐???” 章彦:“没有什么旁人不旁人的,姐姐不是从小告诉我,做人要讲道理吗,怎如今你自己这般不讲道理了?” 章玉:…… 上官诺清浅一笑,这才站出来说,“章彦公子不必为诺说话,诺不想因己身影响你和章玉姐姐的关系,若章玉姐姐非觉得诺有说过,那诺就说过吧。” 她低头,似乎有些逼不得已。 章彦更皱紧眉心,俏脸微肃,竟训了章玉,“姐姐还不快向上官小姐道歉,上官小姐有没有说过这些话,她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姐姐为何要逼着人家认,莫非书院就教了姐姐如何欺负同窗吗?” 章玉:…… 她气的说不出话,眼睛简直能放刀子,恨不得戳死上官诺。 章彦看这样更气,强调般喊了一句,“姐姐!你的礼仪都学去哪里了!” 宋青梧一边跟章父说话一边看热闹,她觉得今天上官状态不对啊,怎么看着这么绿茶呢。 章父也不管那三个孩子怎么样,聊着聊着,竟还聊到了宋青梧的父亲。 原来宋家刚到扬州城时,李行知与章父关系还不错,只是后来各自忙于内宅,出来玩的机会就少了。 “此次你父亲可来了?” “嗯……可能来了,也可能没来。”很尴尬的就是宋青梧没有去问这件事。 章父:…… “倒是无事,若有空,我登门去寻你父亲好生聊聊。” “好好好。” 两人说着,那边大吼的道歉声已经传来,竟然是章玉输了,还真同上官道了歉,但那眼睛就跟刀子似的瞪着上官,一脸我道歉但我不服的表情。 宋青梧轻笑一声,拉着孟言初一道去看戏。 章彦双手置于腹前,体态极好,见宋青梧来了,还福了福身子,“宋小姐。” “章公子。” “这位便是宋小姐的夫郎吗?” “嗯,对,这是我夫郎,姓孟。” “孟公子。” “章公子。” 孟言初声音有些清冷,他与旁人说话时向来如此。 “哼。” 她正要说话,章玉又哼哼出声了,现在在她眼里,上官诺就是个虚伪的小人! 那话分明正是上官诺所言,她却说不是,还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让她弟弟偏帮她! 弟控章玉突然就很想打上官诺一顿。 然在场没有人搭理她,事实证明,没有她,另外几人也聊的挺好挺和谐的。 宋青梧就觉得今天的上官茶里茶气。 一会儿说自己身体不好比不上她,一会儿说自己武功不及章玉,最后说自己孤身一人来宴会,没人愿与她相伴。 直到章彦不大肯定,但试探性的说,“那……我与上官小姐相伴?” 上官诺还没答应,章玉又跳出来说不行,吵吵囔囔骂了上官诺百八十字。 宋青梧揽着孟言初的腰与他靠在一颗梅树上,笑着看热闹,“若不论武力,章玉姐姐还真不是上官的对手。” 孟言初靠在宋青梧胸口上,很想叫妻主抱一下,可毕竟在外面,他总不能丢了宋家的脸,不然回去宋以宁和李行知都要骂他,许还会骂他的妻主,那可不行。 他也想让妻主亲亲他,可妻主看着热闹呢,分明没有这个心思。 孟言初只好用滑溜溜的头发去蹭宋青梧的侧脸。 赏菊宴没一会儿就正式开始了。 小厮端着各种颜色的珍贵菊花从几人面前走过。 章玉和上官诺吵的差不多了。 主要是章彦压制了章玉,不许她欺负人。 在章彦眼里,上官诺定是被自家姐姐欺负的人,姐姐平素仗着武艺高强,便总出去欺负人,不该如此的。 “上官小姐,我姐姐方才定是无心的,还望上官小姐勿怪。” “不会,多谢章公子为诺说话。” 女子举止温和有礼,章彦竟看的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低了低头,退到章父身边去。 “赏菊宴开始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章父道。 此次本便是请她们来赏菊的,若是从头到尾都不在,也说不过去。 “好。” 其她人应道,纷纷跟在章父身后。 孟言初也跟着,只落后宋青梧小半步,紧紧抓着自家妻主。 她们的到来显然吸引了很多目光。 对面,有男子扬声喊,“梧儿,言初,过来。” 两人抬头,原是李行知也来了。 章父同李行知遥遥颔首示意,宋青梧带着孟言初过去了。 李行知温和的笑起来,“你们方才跑哪去玩了,我怎进来了没找到?” “我们刚刚在那边碰见了章夫人,就聊了会儿。” “原是这样,我与他也许久未聊了。” 宋父神情中带了一丝挂念,但到底没说什么。 城阳王君就是坐在上面主持大局的中年男人。 一盆盆的菊花被拿上来观赏,再拿下去,城阳王世女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王君使了一名小厮下去,城阳王世女才终于姗姗来迟。 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边跟着的女子,不是宋隐又是谁? 宋父原先只是温和的赏花,待看到宋隐后整张脸拉了下来。 “她怎来了?” “二妹似乎与城阳王世女关系颇好。” “是吗,倒是会钻营,与她那父亲一样。” 宋父显然也不大喜欢宋隐,只嫌恶的看了一眼,便不再搭理。 那城阳王君似与李茹说了些什么,只见不过一会儿,李茹就黑着脸走下来了,竟是往章玉那边去。 宋青梧直觉有热闹可看,拉了拉孟言初的手,与他说,“我们过去瞧瞧?” 然孟言初不乐意过去,站在原地不动,一双眸儿似水般勾人,低头嘟囔道,“我不去,妻主若要去,便自己去吧。” 那哪能啊。 不用想宋青梧也知道,她要是敢自己一个人过去,今晚八成是有床上不了的,那还是算了热闹有何好看的,哄好夫郎才是第一任务。 “罢了,你不去看,我也不去看,不去看可行?留在这陪你。” 宋青梧凑近哄道。 孟言初这才愿意软软的贴她一下。 心想,妻主同那些同窗好友,长辈站在一起,素来是会忽视他的,他才不要被妻主忽视。 宋父瞥了一眼两人,见自家女儿被拿捏的死死的,忍不住扶额,心想他怎么就生出了个这么笨的女儿,连男人都拿捏不住。 早说了男人就是要教一教规矩才能懂事,偏这蠢女儿护着,别说是教规矩了,与她夫郎大声说话都不行。 宋父深觉没眼看,却还是开了口,不想顺孟言初的意,“梧儿,你去那边瞧瞧她们在聊什么,等聊完了,把你章叔请过来。” 宋青梧一愣,见父亲不假辞色,知是他不大高兴了。 另一边孟言初脸色也冷了下来,淡淡撇头,无声表明了态度。 宋青梧头疼,凑近一点,抱着孟言初的腰,“小祖宗我一刻也离不得你,你跟我一起去?” 孟言初不去,一来她怕自己走了,孟言初被父亲教训,二来怕他晚上生气不叫自己上床。 孟言初冷脸,“我不管你,你要去就去吧。” 这小表情,分明是说你要是敢去你就死定了。 宋父不会武,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他也听不见,只能狐疑的用视线在她们身上打转,片刻问,“怎么还不去?” 宋青梧忙揽着夫郎的纤腰,一个用力将他抱进怀里,顺便回父亲,“马上就去,您别急啊。” 宋父:…… “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谁,谁要你抱了!你敢抱一下试试!” 这里这么多人,才不要丢人! “那你快跟我过去看热闹,一会儿带你寻个没人的地方亲一下好不好?” 这才是握住了孟言初的命脉,从刚刚他就一直想亲一下,但寻不到机会,又不好意思说。 此时宋青梧主动提了,他虽不大想过去,怕被忽视,但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答应了,并且讨价还价,“亲两下!” “好好好,都听你的。” 这才把人哄高兴了。 她顺着人的步子,几步走过去,还没到多近呢就能听见章玉的大嗓门,“不是,你凭什么邀我弟弟去赛马啊,就你那马术你是怎么敢显摆的,信不信老娘给你从马上踹下去?” 宋青梧:…… 暴躁章玉,在线骂人。 孟言初是知道章玉说话不干不净的,前世她就时常去上官诺的相君府门口骂街。 都说嘴巴可脏可脏了。 不能让妻主总跟她玩,把妻主教坏了可怎么办? 宋青梧带着夫郎几步过去,挑了挑眉站在一刻梅树边看戏。 孟言初紧随其后,看似笔直的站在宋青梧旁边,实际上宋青梧一双手是搂着那腰的,相当于将人揽在怀里。 被章玉骂了,李茹自然也不能忍,二话不说就要跟章玉比试赛马。 章父真是拦都拦不住。 这时候没人在意,事情的起因皆是上官诺无意间说了一句,“诺的妹妹前几日邀了公子去赛马,两人相谈甚欢。” 李茹正愁约章彦去干嘛呢,结果上官诺一提,她下意识顺着嘴也邀人去赛马,被章玉好一顿骂,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宋隐在一边劝,却劝不住,视线一转竟落在了宋青梧身上,她一笑,宋青梧就知道不好,果然,下一秒这倒霉催的说,“长姐也在啊,长姐与章玉小姐关系素来好,这里毕竟是城阳王府,还请长姐帮帮忙,叫章玉小姐别闹了。” 大冤种长姐:…… 眼看着城阳王君往这边来了,她只得开口劝架,“章玉,要赛马你不能改日吗?毕竟是人家的赏菊宴,别闹的太难看,传出去平白影响章彦公子的名声。” 上官诺此时也想起来了,名声之事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皱了皱眉几步上去止住准备打架的章玉。 章玉被人劝住,还十分看不上李茹,嫌弃道,“你文不成武不就脑子也不行,真想不到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众人:…… 刚过来的城阳王君:!!! 他差点就要摔杯子了。 他的女儿如珠似宝的养着,如今竟在自己家的地盘被章玉骂了! 这谁能忍? 要不是,要不是大都督和中都督家都只有一个嫡女,谁看得上她家的儿子! 城阳王君脸黑了。 章夫人视线一转才发现他,自也是吓了一跳。 领着儿子给人行了礼,但除此之外,无任何表示。 就连上去恭维两句话都没有! 城阳王君差点又要摔帕子走人。 “啧,言初,你看出什么来没?” “城阳王君想让世女娶章公子。” “嗯,那你觉得章家会答应吗?” 孟言初知道章家不会答应,却不想回,而是一双凤眸瞪的圆圆的,不悦道,“你管她们答不答应,你是不是也很喜欢章公子,才如此关心她们?” 卧槽,夫郎又闹脾气了。 宋青梧打眼看了看,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完。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捞着夫郎,把人捞进了梅树林子里。 在离人稍远些的地方,哄男人。 “别气别气,亲你一下?” 孟言初有点想生气,但又有点想被亲,犹豫半晌,最后竖起了三根白嫩修长的手指,“亲三下,还有以后不能自己跟章公子说话。” 哪有不善妒的男子呢。 若非真心喜欢,又怎会妒忌? 宋青梧就喜欢他这妒忌小气的模样,很可爱。 白嫩侧脸被人捏了一下,孟言初不高兴的瞪眼睛,“你是不是这点要求都不想答应我!” 这人光在自己怀里闹了,闹着要走,半天也只是左右转了转身子,脚都没动一下呢。 宋青梧知道这意思,忙凑上去亲了亲对方挺翘的鼻尖,伸手将人安抚住,“没有没有,哪里不想答应你了,那若是他主动与我说话,我可否回他两句?” 宋青梧抱着人在他耳边问。 孟言初也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他搂着宋青梧先是有些不大高兴,不过也只有一些,回的话依旧很明事理,“他若找你说话,你自然可以回他,但只许全了礼数,不许同他说很多话,不然我真的不理你了。” 男子娇惯,宋青梧连忙答应,又将人压在梅花树上好好亲了一番,从眼角吻到嘴角,不止三下了,亲完正准备松手,就被小娇夫恶狠狠气冲冲的踩了一脚。 他瞪她,小嘴撅的能挂油瓶。 宋青梧瞬间明白了,低头又叼住那挂油瓶的嘴,放在唇间细细研磨。 直吻的孟言初身体虚软,眼神迷离,似含了一汪水汽。 还没享受一会儿呢,宋青梧又松了嘴,将人揽进怀里,小心的摸摸有些发红的唇,“可别肿了,一会儿出去不好见人。” 孟言初也摸了摸,终于高兴起来,软软道,“不会肿的,我们等下再出去。” 她只得留下陪着人,等她们出去时,城阳王君跟他那个世女都走了。 只剩下其余人站着聊天,打眼一看,她爹竟然也在。 宋父也看见了宋青梧,立马瞪了她一眼。 章父顺着视线看过去,同宋青梧打招呼,“青梧还在呢,刚刚一转眼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方才你父亲还找你来着。” 宋青梧心虚,她是带着任务来的,结果任务没完成就跟言初滚到后面去了。 “咳咳,我,我方才见你们聊得火热,就带言初随便转了转。” 章父笑笑,“那正好我与你父亲叙叙旧,麻烦青梧带我一双女儿也转转?” 宋青梧正想吃瓜呢,闻言眼睛一亮,立马就应了。 孟言初见她如此高兴,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只觉得她亲自己的时候都没这般呢。 还好宋青梧走时不忘揽着他,不然他真的会闹的。 男子想,偏眉目舒展,分明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对女子依赖的很。 几人刚走出长辈的视线,宋青梧就忍不住问,“你们刚刚怎么了,城阳王君呢?” “走了。” “怎么走的?” 章玉冷笑,“呵,我说我弟弟只招赘,他就被气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帮人打的鬼主意。” 章彦在一边轻轻浅浅的笑,也由着章玉说什么。 他旁边就是上官诺,两人如出一辙的表面温润,看起来竟更像一对姐弟。 宋青梧摇头,没说话。 章玉却又冷笑,这次的对象是宋隐,“方才你父亲来叫宋隐回家伺候小父,城阳王世女拦都拦不住,你回去可别急着跟你夫郎往院子里跑,去你爹那看看热闹,回来再把热闹跟我们也说说。” 八卦——人的本能。 第50章 第 50 章 赏菊宴到最后,城阳王君都没再露面,只叫了旁的亲友来招待客人,似乎是被气的不轻。 章夫人与宋夫人倒是借着这次,又重修于好。 离开时甚至约了下次再聚的时间。 宋青梧与朋友闲逛一会儿,也从城阳王府离开,带着孟言初一起。 行至街上时叫停了赶马车的丫鬟,与孟言初说,“我去给你买些糕点,带回去吃。” 方才靠在老婆肩上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瞬间清醒,精神道,“好,要吃豌豆黄。” “嗯,桂花酥要不要?” “也要!” “梅花糕要不要?” “要!” “蜜饯要吗?” “要!” 感情就是啥都要呗。 宋青梧摇摇头,无奈下车给人买了东西,依照他的指示,都买了些,只是每样挑的都不多,只一两块,省的吃多了坏牙齿。 孟言初也不在意买多买少的,他在意的只有一点,妻主买的。 只要是妻主专门为他买的,每一样都很好吃。 很快,宋府到了。 宋青梧跳下马车,阔步走进去,却是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去问了下人,得知她爹在章侧夫的院子里,直接带着老公过去了。 谁不想吃瓜,尤其是自己吃完瓜以后还能跟朋友讨论一下,这多让人高兴。 刚走到章侧夫的院子,看见院门口竟还有人守着,再仔细一看,哦,是她爹的人,爹爹,赛高! 宋夫人的人看见宋青梧来了,根本连拦一拦的意思都没有,纷纷行礼喊人,“大小姐,少夫人。” “嗯,父亲在里面吗?” “夫人在里面呢,可发了好大的火。” “行,那我们进去了?” “大小姐请进便是。” 宋青梧刚踏进院子,迎面看见章侧夫捂着脸趴在地上。 她的父亲十分威严的坐在中间石凳子上。 宋隐跪着,脸色难看。 宋父听见宋青梧进来的动静,也只是瞥了一眼,没说她什么。 只是对着章侧夫发难,“本以为给你指派了宫里的公公教养礼仪,能叫你学好一些,没想到你连女儿都教不好,坏了我宋家的规矩!” 章侧夫捂着脸,心中纵有不服,却不敢回话,只莹莹落泪。 倒是宋隐,像是绷不住翩翩小姐的模子了,愤愤不平开口,“父亲!我小父纵使有错,也该由母亲教训,您怎可动用私刑!” 宋父闻言,给身边小厮使了个眼神,小厮过去二话不说又扇了章侧夫一耳光,干脆利落的劲儿吓宋青梧一跳。 孟言初抿唇,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这就是他不能原谅宋家的原因啊。 男子冷肃的声音响起,“宋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身为正夫,我有的是资格教训你小父,至于你,自会留给你母亲教育,我倒要看看,在你母亲面前,你还要如何搬弄是非。” 宋隐脸色一变,咬着牙眼里忍不住倾泻一丝恨意。 却见李行知还不算完,又下令道, “屏儿,给我打!” “是,大夫人。” 屏儿立刻上前,左右开弓,啪啪打在章侧夫俊秀的脸上,直打的男子不住哭求,两颊红肿,宋青梧都觉得有些看不了,想走了,刚拉上夫郎走两步,门口小厮请安的声音响起,“家主。” “家主。” 是宋以宁来了。 宋青梧站着没动,章侧夫便哭叫起来,“妻主,妻主救救侍身,哥哥要打死侍身了,妻主~” 这脸肿成那样了,发音还能这般标准,也挺难得的。 听见宋以宁来了,宋父才终于让屏儿住手。 从位置上站起来,松缓了些神色,“妻主来了。” 宋青梧跟孟言初也自觉站好,“母亲。” “母亲。” 宋以宁神色冷肃,声音低沉,“嗯,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她扫了一眼庭院的情况,章侧夫跪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却被她随意的略了过去,最后视线落在宋父李行知身上。 宋父正欲开口,没成想却被宋隐抢了先,只听那女子声音里带着委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母亲,全是隐儿的错,隐儿不该应邀去参加城阳王世女的赏菊宴,惹了父亲不喜,父亲怎么罚隐儿都行,只求父亲,不要迁怒我小父,小父日日在院中学着规矩,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宋隐说着,重重的磕了个头,再抬起时,额头一片乌青。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倒像是说宋父压着她不叫她出头的意思,还暗暗指责他借机为难侧夫。 宋青梧都听出来了,宋父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他冷哼一声,“你自己在城阳王世女面前说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一点规矩也没有,可是存心叫人看我宋家的笑话?若非我叫你回去,还指不定你能撺掇出些什么来呢!” 宋隐脸色一白,但仍跪着,同章侧夫一起,似受了天大委屈般看向宋母。 宋母皱起眉,严厉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一事!不是梧儿去的赏菊宴吗,隐儿怎么又去了?” 当母亲狐疑的眼神扫到自己,宋隐心里一个咯噔,薄唇紧抿,缓缓露出些苍白的颜色。 宋父看了宋隐一眼,眼里带着嫌恶,冷声道,“大抵是城阳王世女给的帖子,城阳王世女是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宋隐与她一道,莫不是想给宋府蒙羞?叫扬州城的人都知道宋家二小姐是与城阳王世女一道的纨绔?!” 宋隐不敢抬头,眼里恨意难掩,明明同样是宋家的女儿,就因为她是庶出,所以连交朋友都是错的吗? 分明宋青梧从前的朋友也皆是纨绔,凭什么到她这,就要被这般羞辱? 宋父见她如此,便知她没有明白,声调愈发尖冷,“城阳王世袭罔替,她的女儿有资格做纨绔,你一个庶女,真以为攀上了城阳王世女,就与她一样了吗?若你与她一同做出错事,有你在,谁会去怪她?你父亲蠢,连带着你也蠢,信不信今日城阳王世女真与玉儿打起来,城阳王君立马说是你撺掇的世女不懂事!你自己不要脸,想去巴结城阳王世女,也别拖累了宋家其她女郎!” 宋青梧肃然起敬,卧槽竟然还有这个层面的问题,她爹,牛啊,想问题想的真深! 宋母听闻这些话,也皱眉看着宋隐,显然不悦。 宋隐被骂的身子一颤,却并不服气,反而拖了宋青梧下水,挺直了腰背道,“可今日长姐也在,长姐与章玉关系素来好,分明她说一句话章玉就不会动手,可长姐却只站在那看着,难道不是丝毫没有姐妹情谊由着妹妹受人欺负吗!” 宋青梧:??? 不是,我没说话吗? “你是不是失忆了???” 宋隐跪直了身子,颇有一股倔强。 宋父冷笑一声,“妻主,你可听见了,家里这庶女是翻天了,竟要嫡女给她收拾烂摊子,你若得罪了章玉,只能怪你自己攀附权贵,还有眼无珠,梧儿是嫡女,与你怎可一概而论?梧儿难道会为了你,跟玉儿生了嫌隙吗?你若要权势,合该多读点书,考取功名,而不是想着攀附哪个嫡女。” 尤其还看上了城阳王家的那个,蠢东西。 宋隐只觉被羞辱,心中更恨,却跪着没再说话了。 唯一能惩罚她的,是她面前的,宋以宁,不知母亲是如何想的。 不知过了多久,宋以宁严肃的声音才响起,“你父亲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宋隐身形一僵,没有说话。 宋以宁便知,她的时辰又白瞎了,本以为给点功夫宋隐许能理清楚,她再问起码能消些气,却不知章侧夫这女儿是如何教养的,竟蠢的这般厉害,幸好不是嫡女。 “哎。” 大家长长叹一声,更有些失望,“宋隐,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就别出门了,在家里待着吧,书院那边,母亲会派人为你告假。” “至于你……” 宋以宁看向章侧夫,章侧夫没顾自己,却仍不死心想为女儿说话,“可隐儿还要读书啊妻主。” “书在哪都能读,在家读也是一样的,至于你,这一个月所有份例减半,皮肉之苦既已罚过,我便不罚了,在院里同隐儿一起思过吧,好好想想,怎么会把女儿教成这样!” 按理说,侧室生的孩子,应该放在正夫膝下教养,唤正夫为父亲的,但李行知懒得教,都大发善心让他们自己教,没想到一个个教的这么蠢,连尊卑都忘了。 宋母头疼。 这是一个庶出天生低于嫡出的朝代。 宋青梧只庆幸自己生成了嫡女,因为她觉得她也挺蠢的,只因是嫡女,母父才多有宽容。 宋母与宋父正要走,忽又停下,扭头看她们,“还站着做什么,你们两个打算留下来跟章侧夫一起吃饭?” 宋青梧赶忙拉着夫郎跟上,嬉皮笑脸的,“自然不是,要吃也是跟母亲父亲吃,与旁人的父亲吃饭有什么意思呢。” 宋父被她一闹,怒气消了不少,笑骂道,“那也不见你来我的院子用膳啊,今日可要过来?” “行啊,我跟我夫郎一起去父亲的院子讨口饭吃。” 她开玩笑般,几人越走越远,徒留宋隐,眼里的恨几乎掩藏不住,章侧夫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关切问她可有跪疼了膝盖。 她才站起,恨意汹涌间,将自己的父亲也吓了一跳。 “宋,青,梧!” 走远的宋青梧,忽然就打了声喷嚏。 宋父责骂道,“可是着了风寒?平时也不知注意些。” “是女儿的错,女儿平时没有多加注意。” 来到这以后宋青梧最先知道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试图跟男人争论,对方只会觉得你狡辩,于是更加生气。 哎,她太难了。 两人一道去宋父的院子里蹭了餐饭,中途孟言初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悦,一出院门宋青梧就开始哄,“我的小祖宗,又怎么不开心了?” 男子眼睫低垂,神色分明有些落寞,却怎么也不肯说话,直到走远了,他忽而在假山旁停下不动。 宋青梧:??? “怎么了?” 两人只是吃饱喝足在院中闲逛,因此身边没带任何丫鬟小厮,孟言初有此做派旁人也看不见。 他只是有些兴致不高的靠在假山上,声音低落,“今日父亲让人打了章侧夫。” 宋青梧回想了一下,默默猜测,“嗯,吓到你了吗?” 她过去,孟言初就靠进她怀里,轻轻点头,又蹭了蹭那柔软衣领,闷闷的问她,“如果有一天你父亲也这么打我怎么办?” 宋青梧一愣,怎么也想不到这人是因此而不悦,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怀里娇软的夫郎,问他,“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我父亲对你很凶吗?” 夫郎声音娇软中藏着一丝真切的惧意,“就是想到了,妻主,我害怕。” 这一世这般幸运,这般好,他碰上了妻主,若不然,同前世一样,那真是不如死了干净。 男子的思维不知不觉发生了转变,现在让他回到没有宋青梧的时候,他真是连仇都不想报了,直接死了算了。 宋青梧果不负他期望,听他这样讲,也没有责怪他揣度自己父亲,反而把人抱在怀里,只将那张软嫩的小脸挖出来,又蹭又亲的安抚,“不会的,父亲不会打言初的,妻主也不会让父亲打言初的。” 孟言初看着她,又问,“若是父亲执意要打呢?” 宋青梧挑挑眉,“那就让他先打我,反正不许打言初,我的言初细皮嫩肉的,破个皮妻主都心疼。” 孟言初眼睛亮了,猛的钻进宋青梧怀里,莫名委屈,“妻主,你真好。” “这就好了?你对好要求未免也太低了,对我就算了,对旁人可不许这样。” 他就是要求低,人家随便说两句好听话他就觉得人家好,估计小说里女主救他出囹圄,还帮他报仇,他心里肯定觉得女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哎,这习惯不行,得改,眼界要高一点,不能人家随便几句好听话就被骗了。 但孟言初没这么蠢,他投身在宋青梧怀里,柔软的胸脯被他蹭了又蹭,他乖乖的,嘴巴贼甜,“只会觉得妻主好,旁人都没有妻主好。” 这话谁不爱听?反正宋青梧爱听极了,当下心软乎的不行,将人一把打横抱在怀里,一手搂着肩膀,一手抱着对方的腿弯,“今日走这么些路腿可酸了?这是奖励你的。” 孟言初微微用力勾住宋青梧的脖子,一阵风吹过来,将他没有束起的发丝全往宋青梧身上吹,与她的头发缠到一块儿。 男子软声问,“是因为我说妻主好,所以才奖励我的吗?” “嗯——其实是心疼你,走了这么多路,怕你累着。” 这话更动听,孟言初白玉似的耳朵红了些,眼睛却亮着,“妻主心疼我吗?” “嗯,我喜爱你,自然会心疼你。” 想着想着,她又决定跟孟言初讲个道理,“你若喜欢一个人,不要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嘴上说说的情话是最不值钱的,知道吗?” 孟言初抿唇不悦,“我只喜欢妻主,旁人我都不喜欢。” “呵,世间如此多人,当真只喜欢我一个?” 孟言初窝在人怀里猛点头。 宋青梧笑起来,“那感情好,你要是敢喜欢旁人,我就把你扔进后面的池子里喂鱼。” 男子全然不怕的靠在宋青梧肩上,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般,“随你,反正我也不会喜欢旁人。” 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起码现在听了就是挺高兴的。 宋青梧将人一路抱回院子,吩咐人熬了热热的鸡汤,下午可以喝,接着将人送到软榻上才松手。 “今日可累了?给你揉揉腿。” “嗯,有一点累了。” 孟言初娇声娇气的,宋青梧立马坐在一边,抬起他一只白皙纤细的小腿就揉捏起来。 男子有点害羞,可跟想与她亲近。 直到下午,前院的人来叫宋青梧去练武。 宋青梧:ovo “今日也要练?” 她以为今天可以放松一下…… 那小厮似乎知道宋青梧会这么问,毫不犹豫转达了宋母的意思,“家主说,练武之事不在于一朝一夕,既开始了,就一日都不能停。” 宋青梧:…… 孟言初心疼她,皱了皱眉,“可妻主还没用晚膳。” 小厮抬头看了眼天色,惊讶道,“少夫人,如今天色尚早,还没到晚膳的时辰呢,且家主那边,也是有饭吃的。” 不至于饿着咱府里唯一一位嫡小姐昂。 孟言初咬唇,没有话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妻主被人带走了,虽对方说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可……半个时辰也很久。 正是热恋期的小夫郎格外黏人,一刻都离不得妻主,这会儿人才走了一刻钟呢,孟言初就坐不住了,正巧小厮央儿端了一盅热热的鸡汤进来,请示道,“少夫人,鸡汤好了,您要喝一碗吗?” 孟言初眼睛一亮,立马整了整衣装,细细抚平褶皱,下榻道,“你端着汤,与我去前院。” 小厮不知要做什么,只得听从主子,“是。” 孟言初重新穿上软靴,快步出了院子,往前院走,不一会儿,正练着枪的宋青梧就听见丫鬟传话,“家主,少夫人给小姐送鸡汤来了。” 宋以宁也十分惊讶,挑眉看向宋青梧,“你叫他来的?” 宋青梧挠挠后脑勺,眼里一片茫然,显然对这事并不知情,过了一会儿轻咳一声,“没有啊,许是我夫郎怜惜我练武辛苦吧。” “哼,你们倒是要好,行了,让少夫人进来吧。” “是。” 下一秒,孟言初出现在长廊,身后跟着一小厮,端着汤。 宋青梧忙放下枪迎过去,刚刚辛苦练枪的苦闷都没了,反而有些高兴,“你怎来了?不是说累了?” “妻主午膳没用多少,侍身怕妻主饿了,恰好小厮做了鸡汤,便想端来给妻主垫垫肚子。” “午膳没用多少?” 宋母语调上扬,她分明记得她女儿足足吃了两大碗饭的,菜也吃了不少。 面对婆婆,孟言初笑意不多,收敛了些,只是福了福身子低头道,“确是用的少了,侍身恐妻主下午会饿,便想给妻主送些汤水来。” 往日都是能用碗的。 “你倒是颇为照顾她,罢了,梧儿,你夫郎特意来一趟,喝汤去吧。” “好嘞,娘你人真好。” 宋母面无表情并打飞这张好人卡。 小厨房煨了许久的鸡汤,味道鲜浓,还未喝上就已闻着香味了,宋青梧忍不住凑近,看孟言初纤纤玉手微动,替她盛了碗汤,里面还有一只鸡腿。 汤被放下,孟言初软声,“妻主快喝,还是热的呢。” 男子只在面对宋青梧时,会少些冷淡,多些乖巧,隐隐甚至有几分讨好。 这人听话时,宋青梧素来是极宠他的,见状也动手,给孟言初盛了一碗汤,并将自己碗里的鸡腿拎了过去,“你多吃些,养了这么久还是不长肉。” “长得,只是长得慢一些。” 孟言初低头,一边轻声反驳,一边乖顺吃鸡腿,他也想长胖一些,妻主喜欢他胖一些,他想多一点,能让妻主喜欢的地方。 两妻夫就坐在不远处喝鸡汤,老母亲站在庭院里瞪她们,她们也毫无所觉,简直没礼貌! 宋母重重咳了两声,宋青梧茫然抬头,“怎么啦,娘。” 宋以宁:呵。 “无事,喝你的汤吧,喝完以后加练半个时辰。” 宋青梧:???!!! “啊,不是说好了一日只练半个时辰吗?” 女子语气明显有些失望。 然宋母特别狠心,“谁跟你说好了,练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只练半个时辰,正巧今日你夫郎也在,便叫他陪着你练吧。” 宋青梧可怜巴巴的吸溜一口汤,一会儿垂头丧气的向母亲发出邀请,“哦,那你要不要喝鸡汤,我去练武,你坐在这喝。” 一小碗鸡汤只够宋青梧慢慢喝口的,一下就没了。 孟言初原本一点一点吃的很慢,想多陪她会儿,然一听自家妻主要把婆母喊来一块儿喝汤,他皱了皱眉,忙加快些速度,很快便喝完了一碗汤,站起身退去一边。 见女儿还能记得自己,不算有了夫郎忘了娘,宋母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轻哼哼一声坐过去,指挥着宋青梧出枪与招式。 “我宋氏的枪法,枪出如龙,出枪要快,招式要灵活多变,收枪要利落,宋青梧,刚刚那一招再练一遍,不许偷懒!” 严厉宋母一眼看出自家女儿的偷懒,招式都只是软绵绵的点到位就行,毫无力道可言,登时怒了。 宋青梧一被骂,只得认真起来,却不知专心耍枪的她,在孟言初眼里比四殿下还漂亮。 女主自是会武艺的,小说里描述的还是武功不俗,只输给过章玉,因此十分器重对方,上位后也一直提拔章玉。 此刻孟言初想起记忆里那个武功不俗的四殿下,却觉得定是他的妻主更厉害些,四殿下不过是花拳绣腿,肯定打不过妻主的! 半个时辰其实眨眼就过,等孟言初急急喊着半个时辰到了,宋青梧立马收枪。 那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小公子,便小步跑过去,拿出干净的帕子给人擦脸上,脖子上的汗,一点一点擦的干干净净。 宋以宁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满脸的心疼。 “哼,练完了就过来吧,有点话与你说一下。” 宋青梧接过那只擦汗的帕子,顺手捏住孟言初给她擦汗的手,牵着他走过去,“什么事啊娘。” “过段时日,有个人要来,你且准备一些,切莫让对方觉得我们没有礼数。” 宋青梧一脸懵,下意识去看老公,却见老公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