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浓郁的夜色覆盖了晚霞最后的一丝喧嚣，街灯一盏盏亮起，食客三五成群，在老旧的街巷里穿梭。
许荧手机一路不停收到来电，全是婉拒的回复。自从接手了家里的玩具厂“趣玩”，许荧就在四处碰壁。每天早出晚归，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资金注入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许荧又累又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校友群正在激烈讨论着下月的聚会，兴趣缺缺，退出了微信。
许荧正在考虑外卖吃什么，合租室友萧露的微信就来了。
【来陪我，我又分手了。】
许荧看了一眼，熟练地从表情包里找出使用频率最高的那一个——“我听我闺蜜放连环屁”，发给了萧露。
萧露：【这次是真的。骗你我是狗王八。】
许荧又找出表情包里使用频率第二高的那一个——“你真是个狗王八”，发给了萧露。
萧露：【快点，海伦司等你。】
许荧：……
海伦司里，萧露点了几件啤酒。
真是疯了，一杯杯倒出来，许荧看了一眼，就有种膀胱要爆炸的感觉。
萧露嫌弃地看向许荧：“喝啊许荧！”
许荧将酒推到一边，开始试图感化萧露：“姐妹，你冷静点，你在这喝死，他也看不见，但是你加班加死，老板看得见。吾辈当勤勉，加班耀中华。”
“少废话！快给我喝！”
“哎。”许荧见这法子没用，只能把酒给满上，萧露牛饮，她小酌。
毕竟每一任男友都是一年好几次，通常都是当晚就和好，她吃多了才跟萧露真情实感。
萧露瘪着嘴，表情有些惆怅：“为什么说好了要一生一世，通常几个月就分手了呢？”
许荧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别人也不好跟你说实话啊，难道他和你在一起就说，就在一起几个月，你别太真情实感了。”
“……你说的也对。”萧露说：“不过他说他还爱我，不是我，以后和谁结婚都无所谓。”
见萧露还沉迷其中，许荧啧啧摇头。
“两个人分手，女的是‘不是你，谁都不行’，男的是‘不是你，谁都无所谓’。”许荧耸了耸肩，“所以女的分手就孤寡了，男的分手很快就谈了下一个。”
萧露灌完几瓶酒，稍做休息。此刻听到许荧这么说，侧头过来，认真看了许荧几眼，看得许荧直发毛。
“干嘛啊？“
萧露点了点头，认真得出结论：“所以，你孤寡四年，是因为你‘不是前男友，谁都不行’吗？”
许荧也是没想到会挖个坑给自己跳，直接拿起了眼前盛满的啤酒，举起来和萧露碰杯：“不说了，还是干了吧。”
……
萧露喝多了，终于开始哭了。
“罗然真是个狗王八！当初追老娘的时候怎么千依百顺，现在翻脸不认人。”萧露哭哭啼啼拿出手机：“我要给罗然打电话，骂死他个狗渣男。”
“……”
许荧一贯不喜欢喝酒，此刻站在酒吧门外，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夜风拂过，带着些许初夏的黏腻，空气中似乎都漂着令人心痒的浮躁。
耳边是萧露叽叽呱呱对男友的辱骂，词汇量之丰富，许荧自叹不如。
挂断电话，萧露却没有什么解气的表情，反而更加低落。酒劲儿上来，她已经开始脚下踉跄，语无伦次。许荧只能用力拖着萧露走到路边。
许荧虽然长得高但是力气并不大，驮着一个完全没有骨骼的流体走路，也是十分吃力。顾着眼前顾不了脚下，顾着脚下顾不了眼前。
刚走了两步，两人面前的路，就被两个男人拦住了。
“妹妹，喝多了？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男人满身酒气，脸上泛着油光，说话的时候一直抖腿，看上去流里流气。
许荧不愿和这样的人搭讪，驮着萧露往左踏了两步，越过那两个人准备离开。
许荧这一举动，让男人丢了面子，表情立刻垮了下去。
“妹妹，你听不见我们说话吗？我们问你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许荧停步，瞥了一眼：“麻烦让让。”
那两人被她激怒：“你聋啦，和你说话呢！我们是瞧得起你们，想一起玩，别给脸不要脸！”
“好狗不挡道，让开。”许荧的语气多了些不耐。
那男人大约是没见过头铁如此的女孩，撸了撸没有袖子的胳膊，一副要找许荧麻烦的样子。
“我看你这个丫头真是不知死活！”
那个男人表情凶狠地抬起手，就在许荧准备反击时，一只大手从身后横插过来，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蓝灰色的高级衬衫，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江诗丹顿的手表。
许荧和那俩男的都下意识抬起了头。
男人一身蓝色条纹衬衫，黑色西裤，站在路灯下，挺拔如竹。昏黄的灯光在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深浅不一的光影，勾勒出他从肩背到腰的线条，朦胧又性感。他的五官背光，在疏淡的光线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硬朗深邃的轮廓里，显得过分漂亮，让许荧看了一眼就移不开。
“杜霄？！”
许荧几乎是下意识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分手四年的情侣，再次重遇，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杜霄的目光从许荧身上淡淡扫过，无视了许荧的惊讶，眸中没有什么情绪。
他比那两个猥琐男搞出一个多头，腰线在别人胸前，他用那张英俊又有些嚣张的脸看向那两个男人，也就闲适瞥了一眼，气势就足够骇人。
“这女人练过自由搏击，你确定你想当沙袋吗？”
那两个猥琐男看到眼前高大的男人，再听他这么一说，瞬间酒醒了大半，对着许荧啐了一口，临走挽尊式撂话：“看你是女人，算了！”
许荧转了转手腕，不屑撇嘴：“别啊！怎么能算了？”
才几秒钟，那两个男人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孬种！”
爽完的许荧突然意识到，那俩垃圾走了，留给她的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许荧紧张得看向杜霄，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感觉：“没想到你会帮我，谢谢。”
没等到杜霄的回话，萧露就踉跄着在许荧的肩膀上拱了拱，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她一喝多了，就开始话多，嗓门又大。
“许荧，你说得对，前男友这个话题就不能提！死者为大！”
想到杜霄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刚刚帮了自己，许荧尴尬得要为自己抠魔法城堡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分手了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诅咒别人啊，再说了，我说的是你的前男友，可不是别人的前男友啊。”许荧干笑两声：“呵呵。”
萧露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看着许荧：“是吗？看来你对你前男友还有眷恋。”
许荧都要疯了：……快别说了啊萧露！
许荧又干笑两声：“我没有。”
“好遗憾啊，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前男友，你前男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萧露说到这一句，许荧看见杜霄缓缓抬眸，看了许荧和萧露一眼。神色间的沉稳在他这张年轻的脸上，显得有些不符，带着几分不融于世的清冷。
许荧此刻真想把萧露丢在路边赶紧逃跑，可她终究不是那种禽兽。
偷看了杜霄一眼，许荧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我的前男友，他……是个好人。”
杜霄淡淡瞥了许荧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冰冷。
“死者为大，我先走了。”
……
和前男友重逢，什么百转千回，柔肠百结。
许荧通通没有。
留给她的，只有那一夜用脚抠出的魔法城堡。
那一夜之后，许荧心中又多了一个禁忌，也又多了一个不想提的日子。
不过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那天发生的事，因为她的生活，还有更多困难等着她去解决。
许荧家的玩具厂，在爸爸去世后，因为家里经营不善，负债太高，账面已经没有钱可以用于生产。
为了盘活“趣玩”，许荧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转型潮玩。
但是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人对许荧的潮玩产品计划感兴趣。
如果许荧再找不到投资人，许荧妈妈可能会把家里的厂卖掉，这是爸爸唯一留给许荧的东西了。
考虑许久，许荧决定放手一搏，去找玩具圈现在最火热的天使投资人——dx。
许荧通过一些渠道，打听到dx刚从北都被调回安城，住在安城老租界那一片最有名的豪宅——名汇苑。
以“闪送”名义混进去以后，许荧觉得自己好像在搞谍战的地下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张而有序地在一堆信箱里，找到了1201。
也是巧了，这个数字正好是许荧的生日，许荧赶紧把项目简单的资料和自己的名片投进了dx家的信箱。
许荧的信封太厚了，半天才塞了一半进去。她琢磨了一下，掉不出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许荧蹑手蹑脚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就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一抬头，好死不死，怎么又是杜霄呢？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像是散步回来。见许荧撞上来，嫌弃地抬手推开了她。
“你住这里？”许荧一脸惊讶。
杜霄浑眉紧皱，看了许荧一眼。
还不等许荧反应过来，杜霄已经按下了呼叫铃，直接把大楼的保安叫来了。
豪宅就是豪宅，保安出现才花了不到一分钟。
杜霄看到保安后，直接给许荧定罪。
“她跟踪我。”
许荧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整个人都惊了，这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了。
“我先到这里的啊！”许荧忍不住声音都拔高了一度。
杜霄的气息慢条斯理，低沉的声音还带着慵懒的尾音：“原来如此，看来，她这是有计划的蹲点。”
许荧：“……”
保安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想着业主最大，直接推许荧走：“你说你是闪送的一定要面交，我才让你进来的，你居然在这里骚扰业主！”
许荧慌了，赶紧解释：“不是，我承认我不是闪送，但是我真不是来蹲点的，我是来找1201的业主的！”
杜霄低头看了许荧一眼。
“我就是。”
许荧听到杜霄这么说，整个人惊掉下巴：“你是dx？”
得到了杜霄肯定的回答。
“是。”
dx，杜霄。
可不就是么？
许荧懊恼，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许荧这下急了，赶紧转变了态度，恳求道：“可以给我五分钟，让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趣玩’玩具厂的最新潮玩产品计划。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了。”
杜霄淡淡扫了许荧一眼，随后冷酷地对保安说：“请她离开，一分钟内。”
……
许荧纵是百般纠缠，还是被赶出了大楼，人保安也不是白领工资的。
一个人走在绿化成荫，幽静又隐蔽的小路上。
真是狼狈啊。
分手四年，许荧还以为已经都忘得差不多了，冷不防这么重遇，很多东西好像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回忆竟然还是五彩缤纷的。
还记得那一年，安城遭遇了五十年难遇的雪灾，连下了十几天的雪，天冷得出门风一吹，脸上都是麻的。
走在路上，雪被踩过一轮又一轮，已经压实了，又撒了化雪的盐，但是效果不佳，还是滑滑的。
两人走得都很慢。
寒风凛冽，杜霄见许荧忘了戴手套，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强行给许荧戴上。
然后傻兮兮地牵着许荧的手，那么宝贝。
爱人的手是暖的，好像可以抵抗所有的寒冷。
许荧忍不住问杜霄：“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们以后分手了，你怎么办？”
杜霄脸上是冷傲又笃定的表情：“我永远也不会跟你分手。”
许荧却是较真了：“那万一是我要分手呢？”
“如果你一定要分手，那我同意。”杜霄突然低头，捧住许荧的脸，无比认真地说：“但是下家，只能是我。”
“我要是不呢？”
杜霄说：“那就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
许荧笑：“我偏出现呢？”
“直接赶走。”
……
后来他们分手了，许荧提的。
下家也不是杜霄。
什么都和当年说的不一样，只有许荧偏出现这一条，完美契合。
杜霄说赶就赶，真是信守承诺啊！
第2章 第二章
杜霄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冰水，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空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里，发出了叮铃哐啷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还有回声。
350的平层一个人住，总归是空旷了些。大面积黑白灰的装修，加深了空间的纵深感，更让人觉得寂寥。
杜霄坐在五米长的意式沙发上，眼前的茶几上，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和整个屋子的风格都格格不入。
杜霄瞥了一眼，拿了起来。
白色的大信封，上面印着厂家的名字，谈不上多精致，一眼看去就是楞头新人乱投的。杜霄把信封打开，还没拿里面的东西，一张名片就掉在了纹路大气的马毛地毯上。
杜霄弯腰捡起。
名片上写着：许荧，安城趣玩玩具厂，设计师。
下面正是她的手机号。
杜霄看了一眼，眼神瞬间暗了几分。
他将名片塞回信封，把那一包东西随手丢在了沙发的角落。
许荧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妈妈家，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外和朋友合租，不是必要，是不会回家的。
见许荧回来，妈妈虽然对她不满，还是给她做了几个小菜。从她人坐下来起，就开始了祥林嫂式抱怨。
“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背几百万的债，这辈子就完蛋了。这破厂还有什么可转型的？你李叔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没盘活。”
许荧低头吃饭，已经习惯了妈妈这种状态。
李叔是妈妈的再婚对象，许荧的继父，一个没有生意头脑，只巧舌如簧的人。玩具厂经营成这样，他实在“功不可没”。
但许荧也不能说什么，爸爸去世以后，妈妈也需要一个男人可以依靠，给她提供了所谓的情绪价值。
“我看了爸爸留下的很多手稿，过了这十几年了，还是挺新颖的。现在做普通玩具竞争太大了，转型潮玩，这个方向没什么问题，就看怎么实施。”
一听许荧开始讲工作的事，许荧的妈妈就非常反感。
“你怎么就是不肯听我的呢？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婚姻。你和张术结婚多好？青梅竹马，他家生意现在越做越大，自己还是海归，真正的金龟婿。”
说到张术，许荧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我和张术只是好朋友。”
“你把张术当好朋友，他呢？他上周一回国就来家里找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张术来家里了？你又跟他说什么了？”许荧严肃了起来：“我说了，我和张术只是朋友。”
许荧妈妈满不在乎地看了许荧一眼：“晚了，张术约你明晚吃饭，我答应了。地址在玄关上挂着呢。小时候人家对你多好，吃个饭怎么了？你去不去自己看着办吧！”
……
许荧思考了许久，还是拿着那张纸条去赴约了。
张术提早半小时就到了，那是一个视野绝佳的天台餐厅，许荧一进来，他一眼就将许荧认了出来。
“许荧。”
许荧看着对自己挥着手的男人，明明眉眼是自己熟悉的，气质却早已陌生。
张术的自来卷被他理成一个很欧化的短发型，搭配浓密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有几分混血的感觉。
周围的女生都在偷看他。
张术为她点了一份蜂蜜松饼，一杯热巧克力。甜得发腻，却是许荧最喜欢的东西。
“刚上的，现在吃正好。”
许荧面对张术的体贴，实在有些尴尬，只能转移话题。
“怎么会回安城的？我还以为你们家生意都转移海外了。”
“喂，许荧，不要这么客套好吗？你就不关心我个人吗？是不是还是单身，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张术笑笑：“fi
e，知道你不关心。”
许荧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我不好关心，不然显得我有企图。”
“你可以有企图。”
许荧端起热巧喝了一口，“别闹了，张术。”
张术盯着许荧，许久才说：“许荧啊，你看，你分手也四年了。”
他眼神诚恳，顿了顿声，说道：“要不要重新开始啊，许荧？”
许荧的眼神逃避地看向远方，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时，电话适时响了起来，真是救了老命了。
许荧举着手机对张术做了个抱歉的表情，随后接起。
“喂。哪位？”
听筒里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声音不大，但是存在感让人不能忽视。半晌，杜霄的声音传了过来，声线低沉，话语简洁。
“我愿意见你一面。”
许荧立刻欣喜若狂：“真的吗？什么时间。”
“半小时后。”
“啊？”许荧为难地看了眼前的张术一眼。
“不方便？那算了。”
“方便！”许荧立刻接下：“什么地方？”
“……”
挂断电话，还不等许荧开口，张术就体贴地说：“工作的事吧？要我送你吗？”
许荧摇头：“很近，好像走过去就可以。”
“有点不想让你去，但是工作好像也没办法。”
许荧抱歉地说：“今天我得先走了，算我欠你一顿，改天请你吃饭。”
许荧匆忙离开。
张术坐在原地，手撑着下巴，看着许荧的背影，表情失落。
而另一边，天台餐厅紧连的高档写字楼里，杜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许荧离开，面无表情收起了手机。
无秒针时钟挂在墙上，时间在若有似无中流逝。
更衣柜里的西装、领带都规整地摆放着，杜霄难得多看了一眼，修长的手指掠过丝滑冰凉的布料，最终做出了选择。他刚穿好衣服，秦助理就敲门进来。
“杜总，叶总的秘书致电，约您晚上吃饭，你看……”
杜霄头也没抬，“今晚没空。”
秦助理慌了，赶紧看行程表：“没有吧杜总，我这边看，是有空的啊？”
“私人行程。”
秦助理松了一口气：“好的，我去安排。”
秦助理临走前，又回头看了杜霄一眼：“杜总，你这私人行程，是不是去见女人？”
杜霄的眼神微妙地闪了闪，低头扣着袖口。
“为什么这么问？”
秦助理笑了笑：“好久没见到你打扮了。真帅啊。”
杜霄严肃地看了秦助理一眼：“秦助理，我提醒一下，你是个男的。”
“杜总，还是去找个女人吧，你看看你这几年，让我过的什么日子？进宫当太监也不过如此了。”
杜霄不爽皱眉：“出去。”
“喳！”
许荧走了二十几分钟，才找到杜霄说的地方。到了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间酒吧。
许荧找到了杜霄所在的包厢，意外的发现，他居然是一个人。
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放在手边，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露出脖颈和性感的喉结，他锐利的黑眸，淡淡抬眸，神色孑然孤清，在氛围灯的衬托下，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调调。
他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深处，见许荧进来，对许荧招了招手：“坐。”
许荧突然有了一分紧张。
她找了个距离杜霄一米半的位置坐下，不卑不亢地挺直着腰板。
“感谢杜总，看了我送去的资料。”
杜霄举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又放下。
“坐远了，听不清。”
许荧被迫又往杜霄的方向挪了挪，两人现在的距离仅一臂长。
“杜总，酒吧毕竟很吵，希望你允许我做东，找个安静的地方聊。”
说着，许荧就要起身。
“坐下。”
杜霄的声线冷了下去。
许荧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想到厂里的情况，只能又坐回去。
杜霄在满桌的酒瓶里，随便拿了一瓶包装很漂亮的酒，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拿过一个空玻璃杯，直接倒满了一杯。
褐色的酒液在晶莹剔透的酒杯里轻轻摇晃，散发着浓郁的酒精味道。
杜霄把酒杯推到了许荧面前。
许荧看了一眼，再次提出要离开：“杜总，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聊。”
杜霄看了许荧一眼，轻蔑地一笑：“对待甲方，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啊，许荧。”
许荧看了杜霄一眼，知道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她双手握了握拳，随后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的辣在许荧的口腔里爆开，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头也开始变沉变热又变凉。
杜霄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直在灌。
许荧在连喝了三杯以后，就见杜霄又倒了一杯，再次推到她面前。
许荧已经明显开始精神恍惚了，她本就不是酒量多好的人，低头看了一眼满满的酒，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要怎么做，你才肯帮我？”
酒吧暧昧的灯光一轮一轮从头顶而过，杜霄的脸在光影变换中忽明忽暗。
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淡淡说道：“你陪我睡一晚，我就帮你，怎么样？”
许荧觉得酒精好像点燃的火苗，在她身体里乱窜。
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
许荧的手已经抓住了面前的那杯酒，如果她再上头一点，那杯酒，就将泼在她的金主头上了。
幸好她最后一刻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死死盯着杜霄的眼睛，不给他任何闪躲的机会，一字一顿地说：“说话算话！”
“噗嗤——”
杜霄笑了。
他放下了手上的酒杯，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西服外套。
“许荧，你还真信啊？”
“我手上没有钱色交易。”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打量着许荧的身材，最后得出结论：“你也不值这个价。”
说完，杜霄起身就要离开。
高大宽厚的背面对着许荧，头发丝透着黑茶色的光。
包厢里的空调正对着许荧吹，满屋的酒精又很醉人。许荧越来越醉了，觉得眼前的光点都在摇曳，杜霄的背影也出现了重影。
许荧拍着沙发，也站了起来，脚下发软，明显有了醉态。
“你给我站住！”
酒壮怂人胆，许荧大声质问杜霄：“你到底什么意思？”
杜霄头也没有回，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终于多了几分情绪。
“想多看你几眼。”杜霄嘴唇微动：“看看你这个女人，如今有多落魄。”
许荧几步走了过来，踮起脚尖，双手用力抓住了杜霄的衣领，迫使他低头看向她。
两人的脸靠得那么近，鼻尖对着鼻尖，杜霄只要稍微一低，就能吻上去的程度。
许荧直勾勾地盯着杜霄，满嘴的酒气，开口就说：“杜霄啊，分手这么久了，你不会还在记我的仇吧？”
许荧带着酒精气味的鼻息，悉数喷在杜霄脸上。
杜霄皱眉。
许荧突然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道：“要不这样，以后别人问起来，我都说是你甩的我，行吗？”
第3章 第三章
黑色的轿车路过老城区，车速慢了许多。
杜霄的手肘半搁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太阳穴点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杜霄还是有觉得荒谬极了。
一直以来，那个女人，对他都是没有真心的。
城市夜晚的模样酝酿而生，马路上，赤红的车灯星星点点，在黑暗中流动，路边玻璃橱窗折射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让眼前的一切好像笼着一层薄纱，点点消融在黑暗里。
秦助理开着车，语气中明显带着控诉：“杜总，你没有女朋友，我有，下次这种情况，你就叫个代驾不行吗？”
杜霄假寐，“嗯。”
“什么女人给人见郁闷了，一个高富帅，感情怎么这么不顺呢？”秦助理透过后视镜看了杜霄一眼，低声碎碎念：“不是我搞得事，每次都叫我，造孽啊。”
……
许荧醉醺醺回到家，本想直接睡觉，结果进屋才发现，床单被罩早上洗了居然忘了晒。
喝多了酒，头也晕，许荧轻车熟路进了闺蜜萧露的房间。
萧露的公司之前和趣玩合作过一个小订单，许荧作为设计师和她打过一阵交道，两人臭味相投，很快就决定合租。这一住就是三年。萧露在这三年交了四个男友，都没有能挖走萧露。
萧露说：流水的男友，铁打的许荧。
许荧一头钻进了萧露的被子里，整个人连头都埋在被子里睡着了。
一直都在做很闷又很混乱的梦，等许荧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大事不好了。
萧露回家了，不仅回家，还把她那个男朋友罗然带回来了，带回来就算了，两个人似乎是准备激情了。
都怪许荧太瘦，人在被子里他俩都没发现。
罗然说：“你室友还没回？”
“她最近到处找合作，应酬多，估计回的晚。”
“那就好，不然碰到多尴尬。快过来我的宝贝让我亲亲，想死了。”
“你想亲亲你过来！”
外面传来了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许荧埋在被子里，双手抓得紧紧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重重地呼吸了几声，然后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忍无可忍打断了正要激情的两人。
“那啥，再脱下去，就不好收场了。”许荧说。
“啊——”
“卧槽！”
……
眼下这情景，许荧实在找出词来形容。
萧露无语极了，一惊一乍地，“许荧，你怎么在我床上？我们进来你也不吭声！你搞什么啊？”
萧露的男友罗然，一声不吭，用一个抱枕挡在自己下面，露出条纹内裤的边缘。
许荧半坐在床上，抱着萧露的被子，最后撇开头去，对罗然说：“你先把裤子穿上吧。”
罗然的声音都有些抖了，他委委屈屈地说：“你的手压住了我的裤子……”
许荧想一死了之。
为了赔罪，许荧想请萧露和罗然吃宵夜。许荧发誓，她说话的时候，只是随便瞟了罗然一眼，余光也是随便带了他下面一眼。罗然就忍无可忍，嘴角抽抽，躲到了萧露的身后。
“我还是不吃了！”
说完就跑了。
罗然走后，许荧也有点内疚。
“我是不是伤害到他了？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萧露掩面无语：“还是别解释了吧。”
……
许荧和萧露最后就在家吃外卖。点了小龙虾，按只算钱，许荧点的不是一般心疼。
外卖到了，两人大快朵颐起来，那些尴尬的事终于开始消散。
萧露问许荧：“你是和谁一起喝酒了？”
许荧支支吾吾：“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你就那么几个朋友，哪个我不知道？怎么提前没说？”萧露狐疑：“那个朋友男的女的？”
许荧被萧露连环问，也招架不住了，小声说：“行了行了，我招，是前男友叫我去的。”
“啊？就你前几天说的，很有钱住名汇苑现在很牛是投资人的前男友？”
“嗯。”许荧也是没想到杜霄前面的形容词那么多。
萧露一听八卦，眼睛都亮了：“他怎么会叫你去喝酒？”她激动地打了一个响指：“是了是了，追妻火葬场，现在最流行了！”
许荧白眼：“我们这个年纪，还是建议直接火葬场吧。”
萧露一拍大腿：“你是不是傻，怎么不趁喝酒把他睡了？”
许荧啃着小龙虾：“我是那种人么？”
萧露不敢相信：“前男友这么优质，不上不是中国人！”
许荧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你说得对，去父留子也赚了，身高长相智力都是优质基因。”
萧露瞪大眼睛：“什么？怎么能去父？难道财产不要了？”
许荧经过萧露的提醒，才发现了事情的重点。
“啊，你看，还得你提醒我，不然就光顾着色迷了。”许荧单手托腮，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最大的问题，还是不物质。”
萧露眯了眯眼：“滚。”
萧露一口啤酒下肚，突然想起什么，拿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入场券给许荧：“你前几天跟我说的事，我找罗然了，他弄到了。”
许荧看到那张“安城国际高尔夫俱乐部”入场券，眼前一亮，不顾脏兮兮辣油油的手，抱住了萧露。
“太爱你了！！”
安城国际高尔夫俱乐部是许荧最后的希望了。
这里会费每年50万，这50万只是代表会员资格，有了会员资格，才能在这里消费，因为严格的管理，也成了城中富豪最密集的地方。
萧露的男朋友罗然是那个集团的，每年会获得一次赠券，萧露费劲嘴皮子才拿到。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俱乐部都会有会员的高尔夫比赛，有不少富豪球友都会来，许荧可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说实话，许荧也是第一次来，昨晚恶补了一下高尔夫的知识，希望今天不会太出丑。
研究了一下地图，许荧穿过一个后门，走进了一条小路。走了十几分钟，还没看到球场。拿着手机导航，结果显示内部路，地图缺失。
许荧发现自己可能是迷路了，决定原路返回。刚一回头，就看到了从另一条小路走过来的杜霄。
身材修长挺拔，那气质总归是与众不同。他头戴浅蓝色帽子，上半身穿着藏蓝色polo衫，搭配米色长裤。典型的商务休闲模样，一看就是来打球的。
许荧欣喜地迎了上去。
“杜霄。”
杜霄听见许荧的声音，大概是有些意外在这里遇见，愣了一下。随后对着逐渐靠近的许荧，指了指地面，示意许荧不要走近。
许荧乖乖停步。
“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走了半天了，迷路了。”
杜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哪里都能混得进来。”
许荧听他这么说，眉头皱了起来，言语也不免有些生气：“我不是混进来的。”
许荧拿着储物牌作为凭证，给他看：“你看，我是正经的客人。”
“那你慢慢玩。”
说着，杜霄就走了。
杜霄瞥了许荧一眼。不想和她一起，临时换了个方向。
许荧怕他走了，赶紧追上去：“喂，杜霄。”
“啊——”
杜霄太高了，挡住了许荧的视线，所以许荧没看见杜霄脚边的下水道井盖没有盖。许荧走得太急，一头撞向杜霄，她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一起掉了进去……
许荧感觉身上哪里好像擦到了，疼痛感从神经传输到大脑，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
许荧稍微动了动，感觉自己在柔软的东西上面，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许荧想，这东西应该是杜霄的身体，因为触感也有些熟悉。
许荧睁开眼，昏暗的井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杜霄英俊的容颜就这么放大出现在许荧眼前，高耸的鼻梁，微陷的眼窝，长长的睫毛，落在脸上的影子长长的，不薄不厚的嘴唇，看上去有稍许肉感，许荧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杜霄往后缩了缩，嘴唇轻启，温热的鼻息落在许荧脸上。
“可以起来了吗？”
许荧这才清醒过来，双手撑着杜霄的胸膛，整个脸连带耳朵都像烧一样红透了。
这里是一个走线路的l型检修井，井通向路面的直筒，直径不是很宽，两个人艰难站起来以后发现，站起来也挺尴尬。
因为太窄了，两个人被迫面对面站着，中间距离不过十公分。两人的身高差让两人此时的姿势十分暧昧。许荧要是抬头，就要亲到他的肩膀，许荧要是低着头，好像要吸他的……
真是，进退两难……
许荧尴尬地往后靠，忍不住偷看杜霄。杜霄脸色很难看，自从碰到许荧，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许荧很抱歉：“对不起，我真没看到这个下水道，我本来是想问问你，会员赛的场子，是往哪边走。”
“嗯。”
看杜霄似乎不想和她多聊，许荧也识趣，想了想，说：“我的手机掉到路面上了，你的能拿出来打个电话吗？”
“我的手机在助理那里。”
杜霄坦坦荡荡，绝了许荧最后的念想。
“……”许荧为难地看了一眼井口外的天空：“那我们怎么上去？”
“不知道。”
许荧听他这么说，立刻急了：“还是得想办法自救啊。这边是我走错路才走过来的，那么久就遇到你一个人，估计很难有人路过了！”
许荧着急地四处打量，突然看向杜霄肌肉紧实的身体。比了比高度，似乎也不是差很多。
“那个，要不这样，你蹲下，我踩着你的背往上爬？”
“快快，我手脚灵活，体重也不是太重，肯定可以爬上去！”
说着，许荧双手扶着杜霄的肩膀，就要把他往下压。
手掌传来杜霄温热体温的那一刻，许荧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
两人都下意识看向对方。
对视的瞬间，好像空气里的一切都凝固了。人的神经开始拉扯绷直，手脚都不知所措了。
“我……”
杜霄眸子深了一瞬，随后有力的双手将许荧的腰一勾，瞬间把许荧拉得更近。
还不等许荧反应，杜霄已经把许荧抱了起来。
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抱在一起，杜霄手臂的力量托着许荧，肌肉紧紧贴着许荧的腰上露出的一点点柔软的肌肤。
陡然悬空，许荧整个人都懵了，双手下意识撑在杜霄的肩膀，看上去像是抱紧杜霄的头一样。
“……杜霄？”
许荧低头，看向杜霄，杜霄抬起头来，两人以奇异的角度看着对方的眼睛。
许荧呼吸一滞，紧张极了，甚至听到了自己逐渐鼓噪的心跳。
“还不爬？”杜霄的声音在幽闭的井内，带着点回音：“你想和我在这里过夜吗？”
第4章 第四章
许荧爬上去以后，立刻手机打给了中心，很快就有人来了，将杜霄救了起来。
所有人都围着杜霄道歉，尤其是那个经理，简直吓得要跪下了。
“杜总真的太对不起了，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
检修员的粗心大意加许荧的鲁莽造成了这个意外，还好没有发生太大的问题。
高尔夫球车停在路上，杜霄坐在前面。
工作人员指引许荧坐在了杜霄的身边。
许荧看到杜霄，也有一些尴尬，只能低声解释：“我不是杜总的女伴。”
那工作人员一听，表情也有些尴尬了，马上看向杜霄。
“坐。”杜霄说。
许荧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坐在了杜霄在的那一排，两人中间还隔了一个位置。
杜霄瞥向许荧，这才发现她藏在座位下的脚，此刻正在尴尬地打架。白皙的左脚踩在右脚的运动鞋上，脚指头上有点泥印，附着在干净的皮肤上，反差明显。
杜霄想起，她左脚的鞋子在爬上去的时候掉在了井下。当时两人只顾着想怎么脱困，忘了。后来那些工作人员来了，只忙着救杜霄，没人发现，自然也没人帮她去捡。
天有些阴，看上去要下雨了，司机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车开到了休息区，大家又簇拥着杜霄下车。
许荧大约是觉得尴尬，所有人下车了，她还坐在原处。
“杜总，这边请。”经理谄媚带路。
杜霄回头看了许荧一眼，她见杜霄看过来，立刻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杜霄脚下停了一瞬，随后离开了。
许荧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点倒霉，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眼巴巴进来，一个大老板都没碰到不说，还受了伤，还丢了一只鞋。虽然那双鞋很旧了，但是许荧最近都快穷死了，也没有预算买新的了。
和工作人员反映了以后，工作人员表示去找，给了许荧拿了一双拖鞋。
许荧一只脚穿着运动鞋，一只脚穿着拖鞋，狼狈地走进更衣梳洗区，刚踏进去，就碰到了换好衣服，从vip区出来的叶南希。
真是巧啊。
叶南希，许荧的大学同学，学生时代就是死对头。
起因么，正是祸水杜霄了。
当时叶南希和许荧都喜欢杜霄，两人各凭本事追，最后杜霄选了许荧。
之后，叶南希就一直找许荧的茬，许荧也不是吃素的，并不怕她。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叶南希做什么都被许荧压一头。因为许荧漂亮又会学习，叶南希也就靠家境好这一点酸酸许荧。
她越是酸许荧，许荧就越喜欢跟她杠。学校里的比赛，聚会上玩游戏，甚至是体育课的八百米，只要叶南希挑衅，她没有不接招的。
那时候，赢家都是许荧。
出了社会，风水轮流转，家境居然战胜了所有。
而那个起因杜霄，也不再是许荧的男友。
但当初的恩怨，却还是让叶南希叫住了许荧。
“许荧？”
许荧知道这一劫是过不去了，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弯起虚伪的笑容：“你好。”
叶南希上下打量着许荧，最后露出鄙夷的表情：“你这是个什么形象，啊，你的条件，应该不是来玩的吧？让我猜猜，是来修水管吗？”
许荧双手握了握拳：“我先进去了。”
叶南希眉毛挑了挑，有种报复得逞的爽感。
许荧脚步停了停，冷冷一笑：“你要是还不走，我修完水管，就来修修你，可好？”
叶南希被她野蛮的样子吓到，往后退了一步。
许荧骄傲地冷嗤一声，进去了。
叶南希的表情不太爽，一回头，看到杜霄和秦助理也从另一侧出来，马上跟了上去。
“杜霄！”
杜霄听到叶南希的声音，表情就有了一丝不耐。眼看着叶南希要过来，秦助理马上识相地挡在二人中间。
“叶小姐，好久不见。”
叶南希无视秦助理，把他推向一边，直接走近和杜霄说话。
“杜霄，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叶南希见杜霄无动于衷，又道：“你的前女友，许荧。”
叶南希没有看到杜霄的表情微动，自顾自地吐槽：“衣服脏兮兮的，脸上都有泥，不知道是来干嘛的。真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看上她什么，浑身上下都透着穷酸，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杜霄冷冷看了叶南希一眼，转身离开。
“你走啦？我们一起走啊？”
杜霄果断拒绝：“不。”
秦助理见叶南希不爽，赶紧找补：“杜总一会儿还要开会，那我们就先走了。”
杜霄走后，叶南希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画了一个圈：“总有你找我的时候。”
……
许荧洗好澡换好衣服，在梳洗室里用了精油，吹干了头发，相当舒适。
许荧有点感慨，这地方真的有点奢侈，提供的所有用品都是许荧生活里舍不得牌子。想想也不算白来。
许荧出来以后，经理就拎着一个tods的袋子过来了。
“许小姐，因为我们的失误，让您的鞋子丢了，这是我们赔偿给您的。”
许荧看到鞋盒，有些惊讶，小声嘀咕：“我那双鞋才三百多，赔这么贵的吗？”
经理没听清，直接拿出鞋子给许荧试穿。
那是一双白色的豆豆鞋，平底，皮质很精致，看起来就很舒适。
“许小姐，你试试合不合适。”
许荧上脚一试，大小刚好。
“也太厉害了吧？尺码居然刚好，你们是肉眼就看得出来我是39码吗？我这个脚的女孩子也没有那么多吧？”
经理被许荧问的愣了一下，转瞬便恢复了长袖善舞。
“看您身高有一米七以上了，就估算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这么刚好。”
许荧穿着新鞋，马上有了幸福感。穿上在路上走了好几步，有一种捡了巨大便宜的快乐感觉。
“你们的服务实在太好了。”
贵的地方，还是有贵的道理啊！
许荧穿着俱乐部送的新鞋，快乐地走在离开的路上。
虽然今天因为掉进下水道，错过了会员赛，没能和预想的一样见到那些大佬，但是送了一双新鞋，也算没白来一趟。
俱乐部到处是绿茵草坪，视野开阔，环境好得不得了，空气中也有植物的香甜气味。
就是云压得有点低，看起来要下雨了。
许荧走几步跑几步，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走着走着，雨果然还是下下来了。
许荧先用包挡着自己的头，突然想起来，头发洗洗就可以了，新鞋比较贵，于是又拿着自己的包挡着脚上那双白色的新鞋。
整个人冒着几分傻气。
正在发愁找哪里躲雨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许荧面前。
眼前雨雾蒙蒙，杜霄降下车窗，车内的他闲适清贵，车外的许荧略显狼狈。
杜霄淡淡瞟了许荧一眼。
“上车。”
许荧犹豫了几秒：“会不会太麻烦？”
“噢。”
杜霄往后靠了靠，下一秒，车窗开始缓缓上升，许荧赶紧甩出自己的包一把卡住车窗。
许荧坚定地说：“我只是客套一下！当然要上车！”
高档的商务型轿车，车厢宽敞，柏林之声的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声，好像在音乐会一样，身临其境。
许荧还在整理自己，脸上头上包上都是水，模样有些慌乱。
杜霄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许荧脚上的新鞋。
脚腕纤细，脚背高度和鞋子刚好契合，看上去非常合适。
杜霄收回了视线。
许荧身上有些湿，洇在真皮的座椅上，赶紧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
她偷偷抬起头看向杜霄，他侧头看着窗外，完全没有看她。
车开过一条树荫包围的路，树荫茂密，遮住了雨天仅有的微弱光线。杜霄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许荧还是可以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他的表情，淡淡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了许久，许荧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杜总，其实我今天到这边，还是为了‘趣玩’的最新潮玩计划，不知道您这边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介绍一下？”
话语落地，车厢里安静了下来，气氛微妙。
“外面雨这么大。”杜霄淡淡回眸：“你想下车吗？”
秦助理听到杜霄这么说，职业病接话：“没关系，车上有伞。”
杜霄瞥向秦助理，秦助理看到后视镜里杜霄的冷脸，马上改口：“突然想起来，伞好像被我拿出去用，忘了放回来。”
许荧看了一眼外面还有那么远的路，再看看这大雨，最终还是泄气了，老实闭上了嘴。
车开出俱乐部，杜霄问许荧：“去哪里？”
许荧回答：“送我去最近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去哪里？”
见杜霄重复了一次，许荧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要回家，有点远，要不送我去最近的地铁站？”
“地址。”
“格雅小区。”
……
许荧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了。
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紧张。
毕竟这种和前男友共处这么小空间的经历，普通人也不常有。
一天两次，许荧的小心脏也是有点撑不住了。
一下车就加速跑掉了。
许荧离开后，杜霄的眼睛仍然看着外面。
秦助理从后视镜里，一直打量着杜霄，末了说道：“这里是云汐路的格雅小区，远是有点远，名汇苑开过来得一个小时。”
“鞋是送给这位小姐的呀？皮肤又白人又高，这种款式的鞋都穿得这么漂亮。”秦助理摸了摸下巴，马屁拍得铃儿响叮当：“老板眼光就是好啊。”
杜霄回过头，看向秦助理，抿唇浅浅一笑：
“这么喜欢说话，调去做客服，如何？”
……
第5章 第五章
周末，许荧却不能休息，大老远出来赴局。
约见的是另一个城市的小老板，说实话许荧也不抱很大希望，可现在实在是陷入了僵局，一点希望也要出来谈谈。
这几个人江湖气很重，打扮得人模人样，灌起酒来不分男女，毫不客气。
许荧刚吐完，用水洗了洗脸，整个人清醒了很多。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醉意已经有一些上脸，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毕竟现在厂里只能靠她了。
杜霄被许久不来往的朋友约出来聚会，到了现场才发现是个小酒馆。
其实杜霄已经很久不喝酒了，上次破戒还是带许荧去的那一天。
走进小酒馆，一眼看去，全是开间，环境也很嘈杂。
“这是什么地方？”杜霄嫌弃溢于言表。
“我去看看有没有包间。”
“不必。”
“你先等等。”朋友怕杜霄生气，赶紧去找经理了。
杜霄转身要走，一抬眼，就撞到了踉跄扶着墙走路的许荧，脸色不是太好，从厕所出来，看上去像是刚吐过。
许荧身上满是酒气，人尚且清醒。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质感一般的亮面高跟鞋。长发微卷，披散在胸前，大约是喝了酒，眼神比平时看上去媚了几分。
驻场的歌手唱着悲伤的情歌，黯淡的天花板，时不时掠过舞台灯彩色的光点。
“杜霄？”许荧看到杜霄，手指头指了指：“真巧，又碰到了，上次谢谢你送我。”
她看向自己桌的方向，淡淡扯动嘴角：“不好意思，今天有应酬，先走了。”
许荧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
许荧看向那只手，然后顺着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那人还是从前的样子，却又不是从前的样子。暧昧的光影之下，有一瞬间的悸动，但是很快就平静了。
杜霄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淡，他打量着许荧：“看来你挺爱喝酒的。”
许荧被揶揄了，也没有说什么。喝了酒的不舒服让她胸口有些赌。她扯着嘴角礼貌地一笑：“求人办事，没有拒绝的权利，上次你要我喝，我不是也喝了？”
说着，许荧抬手拂开了杜霄的手。
许荧走后，杜霄的朋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这里没有包间，环境确实不太好，要不换一个？”
杜霄眸光渐沉：“就这个。”
许荧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耳边喳喳的有些麻，人也是懵的。
说是来谈合作，这几个人却一直不谈正事，只是喝酒。
许荧强忍着不爽，又问：“温总，那您看，您这边可以给我们投资多少呢？”
一个多小时过去，那人终于是露出了真面目：“其实，我们公司有兴趣的，是你们‘趣玩’那块地皮。”
这几个月，许荧遇到的想要“趣玩”厂房地皮的太多了，但那是“趣玩”的根基，许荧是不可能卖掉的。
许荧礼貌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们厂里还是需要搞生产的，这个是不卖的。”
“那块地皮，已经抵押了吧？欠了那么多了，出手吧。”
许荧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深知今天又是白来了。
她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不卑不亢地说：“既然我们合作的方向不一致，那我就先走了。”
许荧起身还没走出两步，那几个人就开始嘲讽许荧。
许荧都听见了，但还是忍着不悦，踉跄离开了。
苏一舟握着方向盘，机械地点着刹车，他无聊地从后视镜看了杜霄一眼。
“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你，被你蹭到了，我今天开车了没喝酒。”
苏一舟是杜霄的发小，顶尖的玩具设计师，如今一起工作，平时经常一起活动。
“你刚才在找谁？看你到处看。”
“没有谁。”杜霄看向窗外，懒懒回答。
“噢。”苏一舟还在继续说着话：“你怎么又跟那几个二世祖一起喝酒？不是说戒酒了吗？说起来，你和前女友那一段，我不在国内真是太可惜了，都说你分手那会儿准备喝死不活了。真想见见你那个前女友，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你这种冷血怪伤成那样？分手以后一寡又是四年。”
“你不能安静开车吗？”杜霄乜了苏一舟一眼。
“你以为我是你的司机啊？这是我的车，凭什么不让我说话？”
杜霄懒得再理苏一舟，转头继续看向外面，突然，他看到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高跟鞋，摇头晃脑在路上走。
杜霄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停车。”
……
许荧整个人好像在飘。
事也没谈成，白瞎了一晚上，人还喝得难受。
路上是准备狂欢的下班人群，来来往往难掩身上的雀跃。老街区的大排档都摆了出来，食客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大着舌头吹着牛。这是安城夏天独特的喧嚣。
许荧拎着磨脚的打折高跟鞋，光着脚走在温热的路上。
酒精直冲大脑，许荧觉得世界好像都有重影，明明很醉了，可脑子里却像跑马一样回放着人生。
她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如果把厂卖掉，设备变现，减少债务，赚工资还债，是不是确实能轻松一些？
可她就是不甘心啊，“趣玩”是她爸爸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
人生有些东西是不可以随便放弃的，一旦放弃，就回不了头了。
就像杜霄。
咦？杜霄？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找她？这酒真有点意思，上头怎么一阵一阵的？许荧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用力眨了眨，再一看，杜霄还在她前面，并且向她走来，越来越近，最后在她面前停下。
许荧抬起头看着杜霄，这视角真是久违了。
面部优越起伏的骨相，棱角分明的下颌，杜霄紧皱着眉头看着她。
许荧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发梦了，嘴张得大大的，呆呆看着杜霄。
她下意识丢掉了手上的高跟鞋，用拎了高跟鞋的手，一把捧住杜霄的脸。杜霄嫌弃地看了一眼许荧的手，想躲开，但她捧得太紧了，直接把他的脸都挤变形了。
“喂。”
许荧瘪着嘴，喝了酒她的她带着几分醉憨之态，咋咋呼呼地说：“是我喝多了，麻了吗？杜霄，你怎么凉了啊……”
“呜呜呜呜呜呜……”许荧有点难过：“原来我梦里，你死了啊……”
这么一想，许荧瞬间眼热了：“我们分手多久了？啊……是四年零一十八天。”许荧觉得胸口激烈起伏了起来，稳了稳，说：“杜霄啊，其实，我对你还是一样的。”
眼前这个烂醉得胡言乱语的女人，用拿了鞋子的手摩挲着杜霄的脸，杜霄本来嫌弃得不行了，想一把推开她，可她说了这些话，杜霄还是有一丝丝触动。
许荧还在激情输出，她直勾勾地盯着杜霄：“杜霄啊，你都不知道，我一看到你……一看到你，就想……”
许荧话还说完，就听到巨大一声“yue”——
许荧，吐了。
杜霄对自己也挺无语的，原本任由她在街边醉倒就可以了，他却还是回头，把她扛上了车。
她一见到他就想吐了，他还管她做什么呢？
他都有点不理解自己了。
见杜霄带了个醉得不行的女人上车，苏一舟吓了一跳。
一股难闻的酒气在车里循环起来。
“卧槽，好臭，哪来的醉鬼啊！你这是下车干啥了？怎么大变活人了。”苏一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
“她不会还吐吧？吐了你给我洗车啊！”
喝醉的许荧嘴边和胸前都有一些呕吐物的污渍。她在后座扭来扭曲，最后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睡觉——靠在杜霄的肩膀上睡觉。
杜霄皱着眉，低头看了许荧一眼，嫌弃地把她推开。许荧顺着杜霄的力靠向另一边，以一个诡异的折叠姿势，趴在车窗上睡着了。
“走了。”杜霄说。
苏一舟启动了车子，关闭了双闪，车再次融入车河。
“这女的，是谁啊？”
“和你无关。”
杜霄这么说，苏一舟反而更好奇了。
“你该不会是路边‘捡尸’吧，我跟你说，这可是违法的，可得管住自己，这种是真睡不得，她醒了得告你！”
杜霄忍不可忍了：“你这想象力，要不要去写小说？”
“这不是根据男人的本能想的吗？”苏一舟见杜霄否认了“捡尸”，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激动地说：“这该不会，就是你那个前女友吧？”
说完，从后视镜看了杜霄一眼，这次，杜霄没有生气否认。
苏一舟更激动了：“我的天呐，在你的怨念诅咒之下，她还是活的啊？”
苏一舟八卦得太专注了，一时没注意到前面的车骤停，一抬头，吓了一跳，赶紧急刹。
车内三人都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倾，后排的许荧和杜霄都狠狠撞向了前座。
杜霄重新起身，皱了皱眉，表情亟待发作。
许荧这么一撞，也醒了。她揉着额头，晕乎乎地环视了一下车内，呢喃了一句：“杜霄，这是谁啊？”
杜霄看了苏一舟一眼，然后回复许荧。
“代驾。”
许荧下意识接了一句：“师傅，你好点开啊，磕死了。”
说完，又睡过去了。
苏一舟无语凝噎，浅啐一句：“都是什么牛马？”
“这姑娘人怎么傻乎乎的，我这气质能是代驾？”苏一舟扶着方向盘，问杜霄：“去哪儿？酒店啊？”
杜霄看了一眼时间，回答了两个字。
“我家。”
“这样啊。”苏一舟敲了敲方向盘，揶揄道：“不知道她在你家睡哪，肯定不会像我们这些人，不配在你家过夜，喝了酒只让在客厅。”
“我讨厌床上有别人的气味。”
“是是是，前女友的气味就喜欢。”
杜霄：“……”
第6章 第六章
杜霄背着睡着的醉鬼进了大厅，许荧的脚勾到门，保安看到，立刻迎了上来。
“杜先生，需要我帮助吗？”
杜霄偏头看了一眼趴在她背上的许荧，摇了摇头。
“不用，谢谢。”杜霄转了个角度，进去了。
杜霄背着许荧一步一步走着，她身上臭烘烘的，杜霄却没有立刻把她丢在地上。
许荧的长发缠缠绵绵滑落，落在杜霄的脖子里，酥酥痒痒，好像有一只小手在撩拨着杜霄已经平静如止水的心。
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和多年前体重都差不多。一背起来，那种熟悉感就杜霄有些触动。
有些已经死去的记忆，就这样朝他攻击而来。
很多年前，记得是一场聚会。当时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在学校里，喜欢杜霄的人很多，那些女孩子的手段都差不多，杜霄从不为谁驻足。
那天他本来只是在角落玩手机，旁边突然惊呼起来，有人推着他的肩膀到了人群中间。
原来有两个女孩在拼酒。
一个是叶南希，另一个就是许荧。
叶南希在追他，他拒绝了几次，她还不放弃，闹得学校里都知道。
不知道许荧为什么要和她抬杠，两个人就这么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大家都说是为了争夺杜霄，所以叫他来围观。
在此之前，杜霄对许荧这个人印象不深，不过在图书馆同桌过几次，她向他借过几次笔，都是寻常的小把戏。
叶南希酒量好，几杯下去，没什么反应，倒是许荧，很快就喝醉了。
她走了两步，就倒在杜霄身上了。
在大家拱火之下，杜霄被迫背起醉得不省人事的许荧回宿舍。
记得那时候也是夏天，天气燠热，杜霄和许荧身体紧贴，带着一点湿湿的汗意。对于那个年纪的男女来说，总归是多了一层暧昧。
走在校园的路上，来来往往都是牵着手洋溢着甜蜜的情侣。
昏暗的路灯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斑驳地落下点点光线。
夜风吹过，树叶来回摆动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清亮的蝉鸣，以及树叶罅隙那轮皎洁的月亮，构成了令人心旌神摇的夏天。
杜霄感觉背上的许荧动了动。
“醒了？”
许荧一僵，却不回答，装作还没有醒的样子。
杜霄立刻就察觉了许荧的异样，语气严肃了几分。
“这样耍人好玩吗？”杜霄冷冷地说：“下来”
许荧急了，怕被他放开，突然伸手，用力地搂住杜霄的脖子，紧紧的，简直要锁喉了。
“我没有耍你，我也没想到怎么这时候醒了！”
杜霄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同归于尽啊？”
“对不起对不起。”许荧赶紧放开了杜霄，从杜霄背上爬下来。
两人面对面伫立着，一时无语了起来。
许荧直勾勾盯着杜霄，许久，她抿了抿唇，声音中还带着点酒后的喑哑：“我承认我有点心机，但是这样的机会不多见，我不想浪费。”
下一刻，许荧突然踮起脚，凑近杜霄的耳畔。
“杜霄同学，或者，你想不想要有一个女朋友？”
发梢轻扬，带着茉莉花香的味道，在杜霄鼻端萦绕。
杜霄一怔。
“你看我怎么样？”
“同学，你喝醉了。”
“我只有一点点醉。”许荧无比认真地说：“这个程度，是刚好让我，敢说出口的程度。”
……
许荧真的是讨厌宿醉，每次醒来，脑袋都是希望世界毁灭的疼痛程度。
许荧扶着要裂成许多瓣儿的脑袋坐了起来，睁眼麻木地看了四周一眼，下一秒，她吓得挺直了背脊。
这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装潢，陌生的床，连床品，都舒适得完完全全不是她那个、和萧露1500块一个月合租的小房间该有的。
整个简洁的摆设，都在提示许荧，这是一个男人的家，并且，似乎没有女主人。
许荧下意识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身体，还好，没有任何不适，脏衣服都完整地穿在身上。
关于昨夜的记忆开始回笼，她在发酒疯和清醒之间来回切换了几次，然后，她遇到了杜霄。
对，杜霄。
这里该不是杜霄的家吧？
许荧蓬头垢面蹑手蹑脚从房间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明几净，一眼深远的客厅，以及——睡在沙发上的杜霄，他身上的毯子有一半落在地上。
这里还真是杜霄的家。
听见声响，杜霄懒懒地动了动，随后坐了起来，穿着休闲的t恤和棉质的家居裤，头发不经打理，柔软地搭在头上，整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尖锐，甚至还有点奶。
许荧楞了一下，很快便梳理明白了。
“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卧室。”
“嗯。”
杜霄没有回过头，眼睛看向的方向，是电视机，电视机也没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许荧思索了片刻，整了整衣领，说道：“我昨晚喝醉了，麻烦你了，那个……我先走了。”
“等等。”
杜霄站了起来，身上最后的那点毯子簌簌滑落在地上，柔软的质地甚至都没有一点声音。他撸了撸耷拉在眼前的刘海，转身拿起了手机，走到了许荧面前。
“微信。”
许荧抬起头，近距离看了杜霄一眼，心情很复杂。
“你也有我的手机号了，还要加微信吗？”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我们俩身份还是挺尴尬。”
“呵。”杜霄嗤笑了一声，他对许荧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许荧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杜霄把许荧带到冰箱前，满地都是垃圾，吃的食物也没有收拾，然后他把冰箱打开，里面也是一片狼藉。杜霄解锁的手机，拿到许荧面前，点开了相册里的一段视频。
“……当我又想起你，是我躲避不及的原因，总以为可以否定你的爱情，却在不成眠的夜，我又想起你……”
许荧举着一根香蕉，哼唱着歌，唱着唱着，“话筒”就吃完了。
整个视频长达十几分钟，许荧像饿牢里放出来的，把杜霄家冰箱里的东西都造光了。
最可怕的是里面有一根还未处理的火腿，杜霄提醒了她最好不要就这样吃，她还是不顾劝阻，生啃了几口。
许荧瞬间有一种要作呕的感觉。
此情此景，许荧自觉地拿出了手机：“……你看给多少钱合适？”
……
许荧重看《东京爱情故事》，丸治和莉香在街头相遇，丸治说要留联系方式，莉香说，不用了，就这样在茫茫人海中偶遇不是挺好的吗？然后就这样走了。
那时候她想，再遇杜霄，要像莉香一样潇洒，结果现在，她不仅请求杜霄合作投资，加上微信，还是为了赔钱。
叮咚一响，一千离场。
许荧尴尬极了：“喝了酒就容易肚子饿。”
杜霄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蔑视：“你昨晚真是连环招，花样百出。”
许荧：“真的不好意思。”
正这时，许荧的手机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来电，是张术。
许荧很尴尬地看了杜霄一眼，杜霄不经意瞥了一下许荧跳动的手机屏幕。
许荧想了想，对杜霄说：“我接个电话。”
然后背过身接。
“喂，嗯，起了。上次的饭，我肯定会补给你的，我才遗憾呢，天台餐厅没吃上。看你哪天有时间我们再聚。”
“……”
杜霄看着背对着他接电话的许荧，听到“天台餐厅”，立刻想起了那天那个男人，和许荧在天台餐厅见面的男人。半晌，眼神暗了暗。
许荧挂断电话，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了。
“那我就先走了，关于我们厂的那个新产品计划，不知道可不可以再找个机会……”
“门在那边。”杜霄打断。
许荧见杜霄已经开始送客，只能走了，来日方长，再想办法吧。
杜霄站在门口，看着许荧出去。许荧还想说什么，可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说了。
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杜霄低沉也不带感情的声音。
“昨晚你问我，我买1201，是不是因为这个数字，是你的生日。”
许荧背脊一僵，酒后做的蠢事，问的蠢话，都瞬间回到脑子里。
许荧尴尬极了，只能装傻：“是吗？我问了吗？”
“我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尾盘。”杜霄说：“就这一套，不是我选的。”
“不是就好……”许荧越说声音越小。
真是，自作多情agai
。
“嗯。”杜霄也没有纠结，嘴角微动：“再见。”
许荧：“……”
许荧站在原地，没有走。
杜霄瞥了她一眼：“还有事？”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杜霄神色微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许荧看着杜霄的眼睛，深邃如镜的眸子里，倒影着许荧小小的身影。
许久，许荧抿了抿唇：“‘趣玩’的这个计划，真的不能给个机会吗？”
杜霄听到这里，眸光瞬间暗下去。
“不能。”
说着，门应声关上，“砰”地一声，震天响。
既然不能，就不要让她可以够到了。
不管是他作为投资人的身份，还是他的人，都让她不能平静。
对她许荧还不了解吗？
她什么都可以抵抗，就是抵抗不了诱惑。
第7章 第七章
回到家，和萧露一起吃饭。
电视里播放着破镜重圆的偶像剧，男主角挡住了女主角要关上的家门，一把揽住女主角的腰，说时迟那时快，就亲了上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萧露又在发花痴了。
许荧无语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啊。”萧露啧啧两声：“在前男友家睡觉，给了一千块，人没睡上，亏大了。”
“……”许荧：“你脑子里就没有睡以外的东西了吗？”
“拜托，每天上班那么累，玩手机的时间都不够了，找男人不就是为了发泄兽/欲？什么年代了，难不成还要花时间搞小情小爱吗？”
“……我都无法反驳了，我还是搞钱吧，就不搞情爱了。”
萧露鄙视地看着许荧：“通常说这种话的人，都是又没有情爱又没钱的。”
“咱就是说，不扎心了好吗？”
萧露笑笑：“那你的事业搞得如何？有没有人接的？”
“哎，暂时没有。”一轮钉子碰下来，许荧也有点气馁了。
萧露对于许荧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她也知道许荧现在的困境。
接了个烫手山芋，扔也扔不下。
“那如果都不帮你，你打算怎么办？”萧露问：“难道回去求那个猥琐男？”
许荧想到那个男的饭都要吃不下：“吃饭的时候不要提令人恶心的人。”
“我早就说了，一个设计师去搞业务，完全鬼扯蛋。你这暴脾气，上来就把人给揍了，还怎么往下。冲动是魔鬼啊，许荧。”萧露叹气：“后面怎么办？”
许荧咽下嘴里的鱼肉，想了想说：“安城电视台那个创投节目，我准备去报个名。”
“电视节目？靠谱吗？”
“真人秀，都第二季了。安城资本知道吧，老总有去当过创业导师。流程就是项目路演，面见导师，终极谈判。”许荧说着又皱起了眉头：“不过这种都是内定好的，带着剧本了，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听着就觉得不靠谱，还是去找你前男友吧，他不是现在很厉害吗？”
“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我相信我可以的。”
“得了吧，少吹屁了，真那么容易，谁还打工？”
“哎。”许荧想想都头痛：“别提了，再提我要误入歧途，去勾引前男友了。”
“……你在人家家里睡一晚，人家都没对你怎么样，这不是都说明问题了吗？对他来说，你已经失去了作为女人的魅力。”
许荧被打击的手抖着指着萧露。
“……纣王早就知道妲己是狐狸，宁采臣早就知道聂小倩是鬼，我也不赖，早就知道你是狗。”
“哈哈哈！”
许荧嘴上说着找前男友不靠谱，身体却还是诚实的。
她又揣上家伙，到杜霄家来了。
这次她还吭哧吭哧，拎了一箱苹果，整整两层，真是重。虽然老派了一点，但是诚意十足。
那个保安还是和上次一样，阻挡许荧的进入。
许荧却淡定得很，她把苹果放在地上，扯掉自己的马尾辫，用力把头发都撸乱了。随后，指着自己对那保安说：“眼熟不？前几天，我还在杜先生家里过夜了。他背我回来的，嗯？记起来了吗？”
保安看着许荧乱糟糟的样子，也想了起来：“啊……是你啊！”
“是的，是我。”许荧镇定地笑笑：“我和杜先生是真的认识。”
就这样，许荧顺利进了电梯，保安还主动帮她帮她刷了梯控，一点也没纠结。
到了杜霄家门口，许荧整理了一下头发，今天她特意化了一个美美的妆，还穿了整个衣橱里最贵的连衣裙，旨在给杜霄留下一个好印象，让他不忍心拒绝一个美丽的前女友的请求。
她要用实力证明，她才不是萧露说的，失去了作为女人的魅力。
许荧轻敲了三下门，然后附耳在门上，听见了杜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乖巧地站在门口。
“杜霄，是我。”
杜霄大约是从猫眼里确认了许荧。
随后，许荧听见脚步渐渐走远的声音。
许荧急了，赶紧继续敲门，双手跟弹钢琴似的。
“砰砰砰砰砰砰——”
“嘎——”
大门被一脸不耐的杜霄打开了，他皱着眉头看着许荧。
“做什么？”
许荧立刻从地上拎起那一箱苹果，举得高高的，谄媚地说：“我来感谢你那天收留我，没你，我都不知道在哪儿睡大街。”
杜霄看了一眼许荧手上的一箱苹果，毫无兴趣，眼看着她要拎不动了，下意识伸手用手帮她托了一下。
许荧属于那种给一根杆就上树的人，微笑着说：“你愿意收就好，这是溏心苹果，很好吃的。”
杜霄皱眉，把苹果放在玄关的地上。
“苹果收了，再见。”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许荧一把挡住杜霄家的门：“来都来了，我们坐下聊一下？”
说着就想往屋里走，被杜霄一手控制住头，按得死死的，进不去了。
“不。”杜霄态度冷漠。
许荧为难极了，只能祈求道：“咱俩的恩怨，不应该带到工作中，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对我这个新产品计划真的很有信心。”
杜霄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许荧，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是我叫保安，还是你自己走？你自己选。”
“……”
许荧自然是不敢和杜霄正面刚，毕竟被赶过一次了，只能灰溜溜地下楼。
保安对许荧的态度还挺殷勤的。
“这么快下来了？不吃了饭再走？”
许荧心想，还吃饭，门都没进。
许荧咳咳两声：“下次，下次。”
保安笑笑：“那您慢走。”
杜霄家的小区，从小区走到大马路真的挺远，豪宅的业主肯定是完全不走路的，要是每天这样走出去坐地铁，不得累死。
许荧走累了，找了个台阶坐着休息。
刚一坐下，电话就响了，妈妈的电话又来了。
每次看到她的备注，许荧就感觉一天的好心情都要毁于一旦。
许荧妈妈近来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隔三差五就要找许荧的麻烦。
一开口就是指责，许荧的耳朵都要长茧了。
“……我早就说了，你那个方案就不能行，玩具就是玩具，什么潮玩，一听就没有市场。”
“我才接手多长时间？你能不能不泼冷水？”
“我泼冷水？我不是担心你吗？抓住张术，这才是你眼下要做的。”
许荧不想再说下去了，“我知道我眼下要做什么，就这样吧，挂了。”
妈妈一听许荧没耐心了，马上就爆炸了：“你们姓许的就是自私！大话一堆，弄得别人都是坏人！你爸当年非要见义勇为，下水救人，最后命都搭上了！他救的那个孩子，除了家里给了一笔钱，这么多年都没去他坟头看过一次，值得吗？”
许荧的爸爸，是许荧的死穴，说什么都可以，但是说到许荧的爸爸，许荧绝对会炸毛。
“就算被爸爸救的那个人没有良心，也不影响爸爸是个英雄。”许荧想起爸爸，喉头哽咽，越说越急：“当年别人赔的钱，还有爸爸账面上留的钱很少吗？是谁把钱都败光了？”
“败光了？你说的什么话？李叔帮咱家还帮错了？你以为做生意这么容易？”许荧妈妈语气逐渐尖酸：“你们姓许的都能，你这么久了，找到人支持你的新产品计划了吗？”
被戳脊梁，许荧还是不卑不亢：“我还在努力。”
许荧妈妈冷嘲一笑：“既然找不到人帮，那就老实点听我的，我们家那点债，对张术家就是小菜一碟。”
许荧听到这里，彻底接不下去。她举着电话，许久才说：“在你眼里，我自己的喜欢就一点都不重要吗？哪怕我不喜欢张术，家里缺钱，我就应该嫁给张术吗？”
电话那端传来许荧妈妈坚定的回答。
“是。”
许荧刚挂断电话，抬起头看着头顶的香樟树，刺目的阳光从树叶罅隙落下，晒的许荧眼睛有种灼热的感觉。
突然觉得自己做人好失败，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失去了，人生好像没有任何美好的东西还属于她。
许荧觉得好累，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许久都没有动。
小区里出来的车辆零星路过，谁也没有发现角落里这个有些落寞的身影。
杜霄开着车从小区里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灌木丛角落里的许荧。
绑好的马尾松散了，如瀑布的黑亮长发半倾泻，遮住了许荧的脸。
杜霄停了车，就这么看许荧看了近五分钟，她仍然没有动。
杜霄想了许久，还是下了车。
许荧的额头搁在手臂上，安静地休息着。
不轻不重地脚步声由远及近，许荧终于有了点反应。
“喂。”
许荧抬起头，看见杜霄。
他居高临下，看着许荧，瞳孔如墨，黑得浓稠，好似无人的深海，就要将人吞噬，让人又害怕又想一探究竟。
他站在那里，正好挡住了许荧眼前的烈日，他微微蹙眉，似乎带着一些情绪，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杜霄？”
许荧眼眶红彤彤的，还在努力睁大，见杜霄来了，赶紧吸了吸鼻子。
杜霄皱眉，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许荧，好像一只领头雄狮，看到一只迷路脱队的小鹿。
英俊的脸上，一贯冷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你在哭吗？”
许荧摆摆手，笃定说道：“我只是隐形眼镜有点干。”
杜霄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项目合作，都要走正规的流程。”
许荧楞了一下，立刻按了按眼角说：“我真不是，我今天的妆化得有点好看，还没自拍，可不能花了。”
杜霄定定看向许荧：“是吗？”
许荧笑笑：“当然。”
……
确定杜霄的车开走以后，许荧才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来，疲惫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安静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真的太讨厌自己这种嘴硬又爱逞强的个性了。
她必须承认，杜霄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扑进他的怀抱，但是她还是没有。
轻轻地擦着眼泪，也顾不得自己的妆是不是花了。许荧一边走一边哭，发泄着近来所有的压力不甘和遗憾。
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水汽朦胧的眼前。
许荧呼吸好像在那一刻停住了。
她本能地抬起头，杜霄皱着眉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他没有走，他又回来了。
心脏突然加速，咚咚咚好像要跳出胸腔。
夏天温热的风穿过葳蕤茂密的树叶罅隙，掠过杜霄不长不短的头发，轻轻动了动，发丝透着光，看上去那样柔软。
他用低低的声音说：
“许荧，别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哭。”
第8章 第八章
杜霄递上一张原木色的纸巾，干干净净，也没有香味，和他的人一样，风格简单，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修饰。
许荧有一瞬间的悸动，但她还是很快就管住了自己。
许荧此刻狼狈又尴尬，不用想，她此刻的样子有多悲惨多难看。
许荧也不矫情了，接过纸巾，擦了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还用打趣的口吻说：“走了还要回来，是要看我这个前女友的笑话吗？”
杜霄的眉头微微上翘，眉心的“川”字尽显，他一贯不是会关心人又平易近人的人，和所有人之间都好像有一道堑，永远保持着距离。
他问许荧：“你是这么想的吗？”
杜霄那毫不避讳的眼神让许荧有些不知所措，在这样的注视下，许荧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许荧不知道怎么回话时，一辆高档的suv停在了许荧面前。
一身休闲装扮的张术从车上走了下来。
“许荧？”
张术与杜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身上好像带着一种阳光的味道，明亮而爽朗，好像总是能量很足，脸上那一丝淡笑让人对他始终有亲切感。
许荧看到张术，也有点懵了，她几乎是本能地看向杜霄，他果然已经变了颜色，眸子冷了下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术笑笑看向许荧，又看向杜霄，解释道：“我住在这里。”
许荧尴尬地看了一眼面前二人：“真巧。”
张术瞥了杜霄一眼：“这位是？”
杜霄嘴角微微一撇，淡淡看向许荧。
许荧想了想，硬着头皮介绍：“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杜霄。”
又对杜霄介绍：“这是我的小初高同学，张术。”
两个“同学”互看一眼，都是骄傲的性子，互相打量了几眼。
张术伸出手，先示好：“你好，我是张术。”
杜霄看了张术的手一眼，似笑非笑地，也伸出了手，嘴巴动了动，“杜霄。”
随后，两个人的手就好像黏在一起了，谁都没有松开。
也不知是谁先用力，此刻交握边缘发白，手背青筋直冒，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掰手腕呢。
许荧最后一点难受的情绪，也被眼前的场景送走了，什么叫尴尬至死，许荧算是领教到了。
许荧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你们俩是邻居，真巧，以后可以相互照应了。”说完顿了顿：“那我就先走了。”
许荧一说要走，两人立刻松开了手。
“我送你吧。”张术笑笑说：“正好要出去。”
许荧偷瞟了杜霄一眼，然后尴尬地应承：“那谢谢你了。”
三个人站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圈，距离微妙又离奇，空气中都流转着令人窒息的尴尬。许荧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说：“那，杜霄，我们就先走了。”
许荧刚转身，手臂就被杜霄抓住。
杜霄的表情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墨黑的眸子此刻似深不见底的深井，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有如西伯利亚的寒流骤然来袭。
“你和谁，是我们？”
不等许荧回答，杜霄冷冷地“呵”了一声，随后放开了许荧。
“我这个大学同学，先走了。”
……
许荧觉得此时此刻，脑子里好像还有浆糊。
脑海里一直闪过杜霄的表情，心中不禁纠结。
坐在张术宽敞的suv里，空调开得不大，许荧却觉得有些冷。
张术看许荧双手抱住了胳膊，来回摩挲，体贴地调高了空调。
“现在好些了吗？还冷吗？”
许荧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身上的汗吹得有点冷。”
张术毫不遮掩地问起了杜霄：“刚才那个，是你大学谈的那个吗？”
许荧愣了一下，坦然承认：“是的。”
张术微微一笑：“眼光挺好的啊许荧，挺帅的，只比我差一点点了。”
“哪里比得上你，你更帅。”许荧立刻恭维。
张术却笑不出来了。
“在你心里，他是亲近的人，所以你下意识打压他。我不亲近，所以对我是捧着的。”张术说：“许荧啊，你还没放下吗？”
许荧低着头，攥着手指，淡笑回答：“哪能啊。”
张术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人生，出场顺序重要，还是出场时机重要？”
“这个话题，希望是我们最后一次讨论。”许荧抬眼，郑重地说：“张术，我真的很需要你这个朋友，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行了行了，别说了，再说下去，难堪的就是我了。”
“我也就是不甘心一下，没那么执着。”张术笑笑：“我是高富帅，你错过了，你自己后悔。”
“少臭屁了。”见张术又恢复了，许荧也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寻常的谈笑。
……
“投资安城”节目组接待处被报名咨询的人挤满了，许荧只能拿着报名手册走到外圈。她认真读着报名手册，内心其实还是有些忐忑。
刚才报名的负责人提醒许荧：“我们是团队比拼，规定最低人数是两个人。”
许荧觉得这个规定有点棘手，厂里就那么些老弱病残了，带来参加这种创投节目，肯定是不行的。萧露要上班，抽不出时间录制，而且一个行业，本来就敏感，上了电视怕会影响她的工作。
许荧想了想，在报名表上填上了“张术”的名字。
这么先斩后奏也挺有风险的。如果他不愿意帮忙，只能退赛了。
另一边，杜霄和秦助理推开玻璃门，从贵宾接待室走了出来，穿过走廊要去坐电梯。
他是“投资安城”节目的单期投资导师，本来是不愿意出镜参加节目，叶氏基金要求他代表，考虑到错综复杂的合作关系，他同意了。
两人刚一出来，秦助理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许荧，赶紧顶了顶杜霄的肩膀：“杜总，是许小姐。”
杜霄抬起头。
许荧趴在接待处的桌子上认真填写着资料，她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脸侧的头发捋在耳后，露出白皙透着微红的脸颊，秀挺的鼻梁，鼻尖圆圆的，看上去有几分显嫩，很符合现下的“纯欲”审美。
高挑的个子，在一群男人里仍然显眼。
“许小姐也参加创投节目啊？”秦助理十分兴奋：“这不是机会来了吗？可以让节目组安排到我们组，杜总，要我跟节目组打个招呼吗？”
杜霄乜了秦助理。
“下午还要开会。”杜霄皱眉：“你最近话实在太多了。”
秦助理触到了杜霄雷区，马上闭嘴跟上杜霄，在背后低声嘀咕：“难道会错意了？”
……
许荧填好报名表，却找不到交的地方，见一堆人往一摞纸上放，以为所有人都放那里，便走了过去。
许荧不小心踩到了刚交完表的一个人，她立刻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却是不依不饶地，扯着嗓子说：“这么宽的路还能踩到人，故意的啊？”
许荧挥了挥手上的表：“我是来交报名表的，只顾着看台子了，不好意思。”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许荧的表格，嘲笑道：“小姐，你交错地方了。这里是科创区。”
“啊？”
许荧赶紧上前去看，果然是自己交错了。
“谢谢你。”许荧拿着自己的表格，准备去找文创区。
许荧要走，那人却还在阴阳：“现在技术创新已经成了全社会的共识，5g，ai，新能源，生物医药这一类前沿科技才是创投圈的首选。玩具不是实业吗？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许荧到这里终于是理解了，这人是为了她踩了他一脚，没完没了了。
许荧冷冷看了眼前这个男人一眼，表情逐渐严肃：“据我所知，这个节目是有文创投资人的，我怎么来错地方呢？”
那人撇了撇嘴，不屑地说：“玩具有什么创意？还是对人们的生活有什么深远的影响？除了小孩子哪有受众？回去生产点小猪佩奇吧，小姐！”
“谁说玩具对大人没有意义？”
一个简单的问句，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温柔中又有些凉薄。
在许荧和那个男人争执的时候，杜霄已经走到了许荧的身后。
他一身湛蓝色西装，质地优良，修饰入时，整个人透着几分矜贵。个子太高了，肩膀又宽，好像一道屏障，将许荧护在一个安全的范围里。
现场突然开始了嘈嘈切切的议论声。
杜霄镇定自若，对于这种场面早已习惯，他看向那个男人。
“很多年前，我弄坏了前女友的一个玩偶，后来我们因此分手了。我当时很不理解，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玩具情绪失控至此。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玩偶，是前女友死去的父亲，亲手为她制作的。”杜霄顿了顿声：“玩具不是小孩子专属的，因为玩具，也可以承载回忆的温度。”
“做项目开公司，一定要心怀敬畏，世界之大，行业之多，谁比谁高贵？来了这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杜霄掷地有声的话，引起了现场长达十几秒的掌声。
许荧也被他的话震撼到。
因为他说的这个前女友，正是许荧本人。
众人散去后，许荧第一时间道谢。
“谢谢你。”
杜霄目不斜视，“不必，我只是讨厌有人鄙视文创行业。”
“不是。”许荧抬起头，低声说：“我是谢谢你，可以理解那段过去。”
杜霄听她这么说，深沉的眸子里，一丝难以琢磨的流影微闪而过。
许久，他说：“我理解了玩具对人的意义。同时也理解了，我在你眼里，比不上一个玩具。”
……
杜霄走了，看着杜霄挺拔宽廓的背影，许荧最终把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压了下去。
第9章 第九章
一整晚的会，开完已经九点。
装修简洁而有格调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空档，身后的书柜摆放着一些书，办公桌上满是还没处理的文件。杜霄坐在椅子上，疲惫地向后倚靠。
秦助理给杜霄倒了一杯咖啡。
杜霄无语看了一眼：“秦助理，现在是晚上九点。”
“啊！习惯了。”秦助理这才意识到不对，“不好意思，杜总，我这就给你换。”
“不用了。”杜霄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秦助理欲言又止。
“杜总，其实今晚，出了一点事。”
杜霄微微睁开眼睛：“什么？”
“下午你那个视频，被人发上网了。引起了比较大的讨论。”
杜霄皱眉，又闭上了眼睛：“这种无聊的事，不用报告。”
“帖子里有人提到了您和许小姐过去的情侣身份。”秦助理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这情况挺敏感的，按照以往的公关经历，节目组可能会让许小姐退赛。”
杜霄表情严肃了几分：“为什么没有压舆论？”
“抱歉杜总，我确实不知道您和许小姐……”
杜霄拿起手机就站了起来，很明显情绪不太好。
他离开椅子的力道太大，椅子甚至原地转了一圈。
“帖子删掉，视频撤掉。”杜霄临走前交代。
“是。”
令许荧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杜霄怒怼那个男人的视频，就上了抖音的小热门。
因为杜霄的外貌气质太出众，大家在评论区里开始了各种小秘书搜集资料的模式，也很快八出了杜霄文创类创投导师的身份。
这还不算，还有许荧杜霄的校友，把他俩以前校园情侣的身份给爆料了。
许荧看着讨论越演越烈，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许荧下班晚，本来就累，此刻心事重重地从地铁站走回家，整个世界好像与她无关了，她看不见旁人，也听不见声音，只是担心有些造谣党乱说的话对杜霄的影响。
他们分手都那么久了，他那么恨她，怎么可能在节目里给她偏袒？他站出来，是因为那人diss了整个玩具业。
或者，她要不要去写个帖子回复？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杜霄的车停在她家那个“睡城”小区的入口处。
清风霁月的模样，带着丝丝难以察觉的低抑。
路两边都是各式品类的店铺，招牌颜色缤纷，一闪一闪，在夜里显得杂乱而迷离。
杜霄眉头锁得紧紧的，背靠着车，双手插兜，视线落在地面，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直到许荧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两人隔着穿梭的电动车，艰难前行的汽车，来往的行人，以及回家的路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对方。
许荧必须承认，此刻心里百转千回，不知从何说起。
“杜霄？”
……
街道逼仄，散落着被人随意放置的共享单车。时不时面前便出现一点障碍物，有种得没有规则的树、电箱还有店铺摆放的货物。
许荧和杜霄隔着一臂长，走在这条路上。
流年碎影，痕迹清浅，却让许荧开始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等，回晚了。”许荧探头看了杜霄一眼，说道。
杜霄走得不快，长腿迈步大，但是迁就着许荧的速度，两人始终在一条持平线上。
许荧抿了抿唇：“要吃点什么吗？”
“不。”
“那……你过来，是为了网上的事吗？”许荧捏着手指，有些紧张：“或者，要我去写个帖子回复吗？”
杜霄这才回过头来看了许荧一眼，表情平平，眸中也不见什么情绪。
“回复什么？”
“你希望我回复什么？”许荧想了想：“或者，我去说明一下，是你甩的我。”
说完，许荧悄悄瞥了杜霄一眼。
杜霄眼中好像瞬间闪过汹涌的愤怒，眉毛微微上挑，蹬着许荧，那眼神，好像要迸出火花一般。
他的声音压抑着亟待爆发的火气，几乎是咬着牙问：“你以为我是为这来的？”
许荧紧攥着手指，低声问：“不是吗？”
两人好像隔着山海，看似清晰，其实遥远，雾气腾腾的，早就辨不明方向了。
“许荧，你这个女人，有心吗？”
重逢以来，杜霄对许荧说过更难听更狠的话，可唯独这一句，好像六月下的冰锥子，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扎进火热的身体里，扎在以为不会再炙热跳动的心脏上，麻木中有一丝疼痛。
“……对不起。”
“我真的受够了你跟我说对不起，不爱而已，不用对不起。”
杜霄自嘲地说完，挥挥手离开。
许荧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那把冰锥子好像刺得更深了，可是那种痛感也令人麻木了。
……
客厅没有开灯，电视机里播放着今年很火的恋爱甜剧。
不大的出租屋里，布置得很温馨，到处都堆满了玩具和玩偶，电视的光亮时明时暗，客厅里的影子也随着光线时明时暗。
许荧整个人蜷缩着，抱着沙发的抱枕，呆呆地看着电视机。
萧露回家，看到眼前一幕，眉头一皱，打开了灯。
许荧撇过头来，看了萧露一眼：“你下班了？今天这么晚啊？”
大约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萧露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还在播放的剧集，“你呢，吃了吗？这么晚还在看电视剧。”
许荧扯着一丝笑容说：“这个剧今天更新大甜戏了，开船了，男主还露上身了，槽槽槽，快到了！”
萧露的表情有些严肃，低头看着许荧：“我看到今天的热门了，杜霄说的那个前女友，是你吗？”
许荧的眼睛始终落在电视上，好像看得很专注的样子。
“你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用这么儿戏的理由分手？也在一起三年，这样分手太不成熟了。”
许荧好像听不见一样，嘴里还在碎碎念：“什么鬼！进度条才三分钟，这叫什么开船，男主是不是不行？”
许荧对萧露勾了勾手：“来来来，一起看，虽然短，但是据说男主脱了上衣，背都是白花花的。”
萧露始终有些担心：“许荧，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许荧扯着嘴角一笑：“都过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说着，视线又落回电视上：“我成年了，给我看这种宝宝巴士太过分了。”
“……”
萧露的眼睛一直盯着许荧，许久，她难得认真地说：“其实，我感觉他还没有放下。”
“是么？”许荧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笑：“那我要不趁此机会，把他强上了算了，一秒和烦恼说拜拜。”
许荧的态度终于让萧露生气了。她皱着眉头，呼吸都急促了一些：“许荧，你这样没个正经的，能跟你说什么？”
许荧轻描淡写地说：“不然呢，就算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了，成年人除了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还能做什么？”
“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回忆那段过去，许荧至今还是觉得有些痛苦。
记得那是大四刚开学没多久。九月的安城还带着夏天逼人的暑热，许荧妈妈打来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爸爸去世以后，因为生意无以为继，家里的房子也卖了，用来买新的生产机械。他们一家住在厂里多年，日子清贫了些，但总算还是把许荧供到大学快毕业。
她没有想过，那一天会是人生的转折点。
许荧回家后，就看到厂里来了很多人，真的很多很多，除了债主，还有债主的亲属朋友，把厂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人说一句，那嘈杂的分贝就足够许荧耳鸣了。许荧也不过是一个21岁的姑娘，这场面也让她慌了阵脚。许荧的妈妈一直在哭，比那些债主让她更心烦意乱。所有人都在拉扯许荧，让许荧还钱，让她签字，让她……
最后是许荧的妈妈，她给许荧下跪，求许荧把厂房卖掉，还掉欠债。雷已经爆了，谁也挽回不了了。
许荧绝望地看了一眼不断挤压而来的债主，哭得悲惨的妈妈，以及坐在角落里窝囊抽着烟的继父。
那天的天气好热，可是许荧却觉得好像在北极一样冷。
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无论她怎么揉搓，都还是冷。
许荧握紧了拳头，对所有人说出了她的决定：“我会还钱的。”
“……”
许荧用平静地语调讲述着那些残酷无比的现实。
“趣玩的厂房在我名下，我抵押贷款了560万，五年，先息后本，每个月利息都有好几万，那时候都还只是大学生。我不想害他。”
萧露对与许荧的想法并不赞同，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跟你一起扛，你去揣测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就算他真的没有能力和你一起扛，你也应该告诉他，给他选择的权利。”
“我就是知道他不会放弃我，会和我一起扛，我才不想害他。”许荧看向萧露，许久，眼中浅浅水光一闪而过：“他那时候拿到了禹城交大的保研名额却没去，因为我要留在安城。”
许荧沉吟片刻，用低而平稳的声音说：“我不想他因为被爱冲昏头，做出未来会后悔的决定。我不想我们扛着扛着，开始因为生活陷入泥沼而互相埋怨，他会因为生活的苦难，否定爱我这件事。我的人生已经毁掉了，我不想毁掉他的。”
萧露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他怎么说是因为打碎你的玩偶才分手的。”
许荧苦笑：“因为我决定分手的那天，他刚好打碎了我爸爸亲手给我做的玩偶。借题发挥了一下。”
“他信了？！”
“一开始不信，后来我把东西都搬走了，他怎么求我，我都没有回头，他不得不信。”
“唉。”萧露叹息：“不知道怎么评价，总觉得有点狗血，可是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几年我无数次都在后悔，可是萧露啊，我不能做那么卑鄙的人。”许荧笑笑：“你看，他现在又有钱又有名，这不就说明，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吗？”
“要不还是做个卑鄙的人吧。”萧露说：“他现在这么有钱，你那个先息后本的债也要到期了吧？他现在的实力，还这笔钱只是洒洒水。”
许荧：“……我真的不想被杜霄用扫帚赶啊。”
杜霄拎着一堆酒出现在苏一舟家的时候，苏一舟着实被吓了一跳。
多年的朋友，平时虽然爱亏几句，但是这时候，他知道杜霄不想说，所以他也不问。
两人喝了一夜，杜霄带来的喝光了，还把苏一舟酒柜里的造了不少。喝得苏一舟心疼得要吐血。
杜霄坐在地上，整个人低落得好像被人丢在河里的狗。刘海耷拉的好长，几乎要遮挡住视线，毛流的阴影落在眼睛上，看上去十分颓废。
“和你说个事。”
苏一舟喝了一口酒：“说。”
“‘投资安城’，你代我去上。”
“你这是商量还是通知？”苏一舟意味深长地看了杜霄一眼，“秦助理和我打了电话了，你是怕那个女的被退赛啊？”
“就是不想上了。”杜霄人已经开始恍惚，他踢了一脚地上的酒瓶，乒里乓啷的：“你买假酒了吧，怎么一点味儿都没有。”
“放你娘的屁，都是老子花大价钱买的，你这牛饮法，真是糟蹋东西。”
“噢。”
苏一舟看杜霄这样，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杜霄没有回答，他喝光了手上的酒，又要去倒，被苏一舟一把拦住。
“要是还喜欢，就去追回来，天天在这喝死也没用。”苏一舟无语极了：“平时挺牛逼一个人，怎么感情的事就怂了？”
“你懂什么？”
“我是挺不懂的，不就是个女人么？全天下那么多女的。”苏一舟轻叹一口气：“有那么爱她吗？”
杜霄用手背顶着头，不让自己倒下。酒精开始作用，杜霄开始没有那么稳了，但他还是努力在撑着。
手背宽大，挡住了杜霄的表情。
他的声音带着酒意，喑哑晦涩，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杜霄往后一躺，整个人仰面睡在地上，手背始终盖在眼睛上，“我只知道，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恨不得给她摘下来。”
苏一舟抱着杜霄喝光的空酒瓶，叹息：
“我看出来了，她不是要天上的月亮，她是想要你的命。”
……
第10章 第十章
节目还没有开始录制，“投资安城”节目组的总导演就给许荧打来了电话。
清早节目组办公室里，各个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工作，格子间里穿梭着忙碌的身影。
许荧被安排等在会客室。
白色的墙，胡桃木色的书柜，里面放着一些蓝色白色的文件夹，大小不一，看上去好像放错方向和位置的俄罗斯方块。
许荧手边是一棵很大的落地绿植，叶尖落在许荧的胳膊上，痒痒的。许荧正准备往旁边坐一点，总导演就到了。
总导演年纪不大，步子快说话声音也嘹亮。
“许小姐，你好。”
许荧赶紧站起来和对方握手。
“你好。”
“坐，坐。”
许荧点头坐下。
总导演看着许荧，开始寒暄许荧怎么来的，早上吃的什么，许荧都一一回答。末了，总导演终于进入正题：“许小姐，今天喊您来，实在是有点事情有点棘手，需要和您商量。”
“导演您说。”
其实许荧来的路上已经有心理准备，这节目是电视台的背景，官方也站了台，网上舆论说得难听，给节目抹了不少黑，现在这情形，她和杜霄，大约是有一个人要走。
导演看了许荧一眼。
“是这样，最近网上的那些帖子，想必您也看了，其实我个人是觉得您和杜老师的关系，对我们节目的公平性是没有影响的，但是我们领导希望节目最好还是没有这些绯闻。”导演表情真诚：“怎么说呢，让您退赛我觉得也有点冤枉，所以我想把您换到最后一期，和杜老师错开。”
许荧停下来，觉得总导演已经人很好了，但是最后一期的时间，还是让许荧有些担心，“最后一期是什么时间？”
“目前我们还没有敲好导师的档期，预计的是三个月的样子。最晚三个半月，肯定会录。”
三个月，许荧也犯了难，厂里已经彻底没钱生产了，工人工资也发不上了，银行的贷款是先息后本，快五年了，马上要进入本金还款期。这一期录制都很大风险，更何况三个月以后前途未卜的录制。
许荧实在是太缺钱了。
她想了一会儿，试探地问：“或者，我亲自出来澄清，可以吗？”
总导演见许荧不愿意，眉头皱了皱：“我个人觉得现在任何回应，都可能带来更多讨论。互联网的话题过段日子就忘了，三个月以后再上是最好的办法。许小姐，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
“嘀——”床帘随着这一声缓缓打开。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进满屋的玩具和手办上。
这是一套和杜霄家完全不一样的房子。白色为主的装修，各种几何图案以前卫的方式组合，看上去有种超时空的未来感。到处都是展示柜，里面放满了屋主从各种渠道淘来的玩具，却不让人觉得家里杂乱。
苏一舟一脚踢在杜霄身上：“喂，起来，快从我家滚。”
宿醉的杜霄用被子盖住头，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我要去公司，节目的事让我助理去交接。”
杜霄的头还在被子里，柔软的被子里传来杜霄低低的声音：“嗯。”
苏一舟炸了：“什么‘嗯’，你要说谢谢！”
“嗯。”
苏一舟懒得和幼稚鬼计较。他思索了一整晚，还是想出了一些他觉得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你就应该都告诉她。这样她才会感动，然后重回你的怀抱。”苏一舟嫌弃地说：“你一个人背后牛马一样做一堆事拼命帮她，结果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杜霄的酒彻底醒了，听到苏一舟这么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揉了揉有些乱掉的头发，瞥了苏一舟一眼。
语气正直又寻常。
“我不是这种功利的人。”
“……滚。”
坐着扶梯到达地下的大厅，地铁的广播声，人们的说话声夹杂着机器检票的声音。乘地铁的乘客蜂拥而上，地铁站拥挤不堪。
许荧抬头看了一眼站牌上下一程的时间，然后站在原地发呆。
一道光束由远及近，列车进站，人们有序进入。许荧找了个人少一点的角落站着。
手机震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许荧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
地铁在地下穿梭，车速快，手机的信号有些勉强。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杂音。但许荧还是听出来，电话那端是她的“死对头”叶南希。
许荧连话都不想说，就准备挂断。
手机刚拿远，就听见叶南希说：“你先别急着挂，或者你先听听我要说什么？”
许荧皱眉：“你要说什么？”
叶南希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我在看你的报名表，你的潮玩产品计划。”
“你想表达什么？”
“叶氏基金知道吧，节目的大金主，我爸的。”叶南希笑笑：“叶氏基金给你投资，让我想想，五百万怎么样？”
听着叶南希傲慢又贬低人的口气，许荧直接拒绝了：“不必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五百万对我来说很简单，随便就给你了。”叶南希说：“你确定要拒绝吗？这种机会不多吧？”
明知叶南希不是好人，可听她这么说，许荧还是沉默了，五百万，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真的解决大部分问题，也确实如叶南希来说，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事。
“今晚到earthquake餐厅，我们面谈，如何？你的搭档，叫张术是吗？一起来吧。叶南希敲了敲报名表，发出啪嗒的声音：“不敢来吗？”
叶南希轻蔑一笑：“你都不努力一下吗？这不像你啊，许荧。”
……
许荧来之前真的快把自己纠结死了，但是作为一个社会人，又没钱，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叶氏基金正是“投资安城”节目最大的金主，叶南希要是真的能给她投资，那就是她的甲方，她也能当爸爸一样伺候了。叶南希要是耍她，那她……等节目结束了再不客气。
许荧想，能屈能伸，也算一种美德。
许荧穿了一身谈业务的古板职业装，踏着那双白色的豆豆鞋出现在了earthquake。
她到达earthquake的时候，就已经隐隐预感不好。这是一家装修风格偏古典的西餐厅，一看就不是谈业务的地方。问过服务生才知道叶南希定的是一个十人左右的宴厅。许荧转了一圈才找到。
正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群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许荧听清那几个人的声音，顿时觉得荒谬极了。因为那几个人的声音，许荧都很熟悉，正是她和叶南希的大学同学。
他们在里面肆意谈笑，说起许荧，口气满是不屑。
“南希，许荧今天真的会来吗？”
“我觉得不会来，再怎么没有自尊心，也不会乞讨到南希头上，太丢人了。”
“也是，是我我也不好意思来，找羞辱了这是。”
叶南希笑笑，声音中甚至有些期待：“可是我很希望她来，我还邀请杜霄了。”
“什么？杜霄肯来吗？毕业后就没见过他了，还是最近他上热门才知道他还在安城。”
“那许荧不是尴尬死？说起来，许荧到底为什么和杜霄分手啊？”
“谁知道啊，可能看走眼吧。”那人顿了顿：“许荧是个狠角色，她可不是单纯人。”
“是啊，那时候就靠着长得漂亮和男孩子玩得好，总有人给她帮忙，还得到几个教授和老师的喜欢，年年拿奖学金。最恶心的是，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背后搞小动作，拿下杜霄。”
“还好杜霄和她分手了。”
“……”
许荧的手紧紧攥着手上的公文包。她冷冷瞧了一眼一步之遥的宴厅，不屑极了。
幸好张术堵车还没到，许荧拿出手机准备给张术打电话，一边拨号，一边骄傲地转身离开。
许荧一回头，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堪堪拦住她的去路。
杜霄西装革履，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镇定自若。
许荧沉默了几秒，随即为杜霄让开去路，“我先走了。”
许荧没走出两步，就被杜霄一把拽了回来。
许荧瞬间被他身上淡淡的小苍兰味道包裹。
走廊的光线偏暗，古典音乐在流动。杜霄的影子投在许荧身上，一道暗暗的痕迹。
杜霄的手紧紧握着许荧，温热的皮肤之下是许荧开始慌乱的血脉搏动。
“放开我。”许荧低声说。
杜霄掀起眼皮淡淡望向许荧，眼睛逐渐聚焦，眉头也拧了起来。
“跑什么？”
“我只是不想进去了，不代表这是跑。”
杜霄眼眉微挑，“所以，想一直被议论？”
“不然呢？嘴长在别人身上。”
杜霄眼睛微微一眯，表情耐人寻味。
“那就一次解决。”
下一秒，不等许荧反应，杜霄已经把她推进了宴厅。
眼前骤然明亮了许多，宴厅里左右各坐了三四人。表情都是错愕不已。大家看到杜霄和许荧一起进来，瞬时开始窃窃私语。
叶南希见状，脸色也不好看：“你们俩怎么会一起来？”
杜霄随意地走过精致而华丽的座钟，模样懒散，他看都没有看叶南希。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散漫的笑意，但他的那一抹笑意根本不达眼底，不耐和厌烦已经呼之欲出。
“我看你们好像都不太清楚。”杜霄淡淡敛起了表情：“当年，是我耍心机，追的许荧。”
第11章 第十一章
杜霄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气息，一双眼睛隐隐透着桀骜的凛冽，随便一道视线瞥来，就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尤其那几个嘴碎的同学，此刻都尴尬地垂下了头，恨不得想要遁地逃离。
也不怪他们，是杜霄的气场太骇人了。
叶南希此刻表情难看极了，杜霄这一连串举动无疑在打她的脸。以前在学校，叶南希追杜霄，杜霄就总是这种态度，她在杜霄这里受的挫，加起来简直能绕着地球两圈。没想到分手都四年了，杜霄还是第一时间去维护许荧。这让她不爽到了极点。
她冷冷嗤了一声：“杜霄，大家开开玩笑的，何必认真，许荧都没有生气。”
这时候别的同学也赶紧打圆场。
“先坐，先坐。都是同学，好久不见了，和气生财。”
“是的，也没说什么，就随便瞎聊的，都是同学，别上纲上线了。”
“是么？”杜霄冷冷看了众人一眼。
正当场面有些混乱的时候，堵车的张术终于到达，他急匆匆地出现在宴厅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他没看到前半场，只是瞧见现场有那么多人，先是一愣，再看看中间他唯二认识的许荧和杜霄，很快就淡定下来。他走近众人，向大家打招呼。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高大的身影，帅气的容貌，以及优雅从容的气质，好像一缕清风吹了进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刚才的混乱转移了出来。
“这就是许荧的男朋友吗？”众人都惊讶极了。
“好帅啊！”
“许荧厉害啊！”
人一多就容易起哄，许荧尴尬极了，顾不得和叶南希那些恩怨了，赶紧解释：“不是，这是我的朋友。”
张术对于许荧的否认，也没有尴尬或者不适，他阳光坦荡地说：“我只是许荧的追求者。”
许荧被他突然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肌肉僵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别闹。”
张术笑笑：“看，已经被拒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气氛也瞬间好了很多。
嬉笑声中，许荧几乎是下意识看向杜霄。
只见杜霄好像没看见一样，径直往餐桌旁走去。
杜霄把她推进来，张术又到了。这时候许荧要是走了，简直就是在宣告自己怕了叶南希。她不想输给叶南希，所以，她也选择了留下来。
只剩下三个座位，叶南希旁边以及对面的两个空位。杜霄看了一眼，最后坐在了叶南希旁边。许荧和张术坐在了杜霄和叶南希的对面。
这坐法实在是很诡异，可是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案，总不能让张术去和叶南希坐，她和杜霄，也不合适……
许荧落座时，下意识看了杜霄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末了，又各自撇开。
大家没有再说那些八卦，一切回归正轨，仿佛真的成了小型同学聚会，互相寒暄，说着如今的工作和感情状况。
许荧根本听不进去大家在说什么。
桌上摆放的鲜花和精致的烛台被服务员拿走了，眼前豁然开阔。许荧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杜霄，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好像置身于无垠的时空里，中间是无数已经凝结的时间体。谁也跨不过去。
杜霄向后靠坐，稍稍倾斜，余光都不会偏向许荧和张术所在的方向。对于在场的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兴趣。
许荧纠结极了。
他为什么要对她做那些事呢？这让她已经死去的心好像又开始复跳了。
她就像没有枝头可以栖息的飞鸟，被迫飞离了最眷恋的夏天。
好不容易习惯了冬的寒冷。
他为什么又要来撼动她？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坚定的人啊。
叶南希大约是没想到张术也是这等出色的男人，打量了许久，开口便是夹枪带棒：“还是许荧厉害，身边全是优秀的男人。”
质感上佳的桌布长度正好落在许荧的上腿上三五公分，也正好遮住了许荧紧握的拳头。
“可能我体质好吧。”许荧努力克制着想要揍叶南希的冲动。
大家怕他们又顶起来，都开始打哈哈转话题，虚伪地调笑，但是总归把那种令人窒息的尴尬给度了过去。
他们开始聊天喝酒，气氛稍微欢快了一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声回忆着过往，总算是没有人再关注许荧和张术了。
许荧低着头，低声对张术说：“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
张术的双手手指修长，交叉握着，手肘撑在桌面上，整个人看上去很闲适。他微微侧身，凑近许荧耳边：“我倒觉得挺好，第一次有一种参与你生活的感觉。”他笑了笑低声问，“你不喜欢这些人吧？”
许荧抿了抿唇，不否认也不承认。
“放心，有我在。”张术说。
两人耳语说话的样子，正好被叶南希看见。她故意对杜霄做了个表情，杜霄随着她的指向，也看到了对面二人亲昵的模样。
叶南希揶揄地一笑：“你看，不用你强出头，许荧也有人保护的。”
杜霄表情微动，瞥了叶南希一眼：“管好你自己。”
……
叶南希开了好几瓶很贵的酒，那些没见过市面的老同学，一看到好酒，都欢呼了起来。
一个同学说：“就这么喝好没意思，我们来玩游戏吧。”
叶南希来了兴趣：“什么游戏？”
那同学说：“我们每个人轮流讲在场的人的故事，如果有人猜出说的谁，讲故事的喝酒，如果没人猜出来，大家喝酒。怀念一下过去，也增进感情，怎么样？”那同学说着看了一眼张术：“帅哥就越过了，不是咱同学，只能说许荧了，猜都不用猜。”
话音一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很快，大家都参与进了游戏中。
在场的人都是叶南希的熟人，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和许荧不是很对付，他们说的事情，许荧也没什么兴趣，听得几乎要打哈欠。
一瓶一瓶开着的酒散发着酒精的味道，大家或多或少都喝了一些，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顾忌了。
轮到叶南希讲故事了。
她眯眼一笑，拨着自己的耳线，像个娇俏的女孩。
“当年因为知道一个人喜欢科比，我就托人从国外买回来一个签名的篮球，结果上面写着tocici，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名字，还傻乎乎地送给了那个人。”
“杜霄！闭眼就知道是杜霄！”
“感觉这故事不太对，故事的主角是南希自己了。”
叶南希笑笑：“那好吧，看来我讲得不对，那我干了。”
叶南希拿着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继续继续，给你们酒都满上。”
她一个一个倒酒，和大家一样，等待下一个。
叶南希之后，就轮到了杜霄。
空气中暗涌穿隙流动，向四周扩散，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许荧直直盯着杜霄，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她和大家一样，在猜测着他会讲什么故事。手握得紧紧的，指甲把手心都掐红了。
大家屏息等待着，许荧也是，一时没有发现叶南希已经拿着酒瓶走了过来。
叶南希手一歪，酒看着就要泼下来。
“小心！”
张术眼尖，看到叶南希拿的角度不对，一脚将许荧的凳子踢远了些。
许荧躲过一劫，酒也顺势都泼到了张术身上。
叶南希马上做出了惊讶地表情：“啊，对不起，没拿稳。”
许荧看着张术一身的褐色的酒，打湿了白色的衬衫，衣服透出内里的肉色。想到这原本是要泼她的，顿时就火冒三丈，一整晚的不爽在此刻爆发：“手这么不稳，怕不是有点大病！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说着，拉起张术，“我们去处理一下，失陪。”
……
这突然的插曲，让大家的玩兴大减。
大家回神，看向杜霄。
杜霄垂眸，表情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随即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嗓音带着一丝仿佛秋意降临的萧瑟冷意。
“我没有什么可讲。”
说完，他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盥洗室里，许荧皱着眉头，拿着服务员给的毛巾给张术擦衣服上的酒液。
嘴里还在不爽地啐骂：“多大的人了，还搞这种无聊的把戏。”
许荧踮起脚，帮张术擦肩头，骤然凑近，张术的呼吸落在许荧额头上，许荧才发现这动作太暧昧了，像触电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她尴尬地把毛巾递给张术：“我太矮了，够得有点累，你自己擦一下。”
张术看穿了许荧的心思，没有戳穿，笑着接过毛巾。
盥洗室里没有别人，四面都是镜面的装饰，每个角度都看得清清楚楚。
许荧看着狼狈的张术，一股子愧疚感油然而生。
“对不起。”许荧的声音低低的：“其实我应该走的，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就留下了。”
张术擦干身上，酒的颜色染乱了衣服，但是看上去却并没有很难看，反倒有几分故意为之的艺术感，可能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他将毛巾放在水池边上，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然后关掉了水龙头。
“挺有趣的。”张术笑了：“看他一脸要把我杀了的表情，真的有趣。”
许荧自然是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别闹。”
张术拿毛巾擦了擦手，他看了看许荧，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许荧啊，我觉得，你和他不合适。”他顿了顿声：“刚易折，柔恒存。越是激烈的感情，越没有结果。”
张术的话令许荧一秒回到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上。
她的视线飘远，可眼前却只有镜面，镜面里只有她略带逃避的脸。
许久，她笑笑说：“你说得对。”
……
这让人不舒适的、修罗场一样的局终于结束了。
张术带着代驾去取车，因为来的时候太多人了，没找到车位，停得太远了，没有让许荧跟去。
“你就在这里等吧，有空调，这天气太热了，我直接过来接你。”
张术说完就走了。
他实在是太体贴了，天气确实很热，在有空调的地方等自然是舒适。可是他忘了，这里还有一帮让许荧不想照面的同学。
不想再遇到他们，许荧还是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往右走了一些。
伏天的夜晚，一点风都没有，那股子燥热好像蒸笼里散出来的第一股热气，在身上四处乱窜，路上车辆来往，尾气让温度又提升了几度。
许荧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许荧深吸了一口气，用手当扇子，对着脖子挥了挥。
她一抬头，就看见杜霄站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路面的砖经过几次修缮，拼拼补补，有些错乱，他站在一块红色的砖上，身高打眼，远远高于路人路过的平均水平。大约是喝了酒，他脸上带着一点病态的白，额头上掉下一小撮刘海，看上去散漫不羁。从他出现开始，周遭的空气好像都被他夺走了，周围路过的人都在看他。
杜霄唇角微微扬起，冷冽的眉眼染上了一丝略显轻浮的笑意。
他对许荧勾了勾手：“过来。”
许荧眉头皱了皱：“我在等张术，他去开车了。”
杜霄的表情没有变，眼底的光敛了敛，看上去阴郁了几分：“过来。”
许荧站在原地没有动。
空气滞闷黏腻，一切都好像凝结了一般。
杜霄离开了那块红砖，两步跨了过来。
下一刻，杜霄一只手牢牢勾住许荧的脖颈，强势将她锁在了怀中。
那么热的天气，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心跳好像都在共振。
杜霄死死按着许荧的肩膀，微微低头，凑在许荧的耳朵旁边。
他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
“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孩子追我追了很久，她把能想的招都用完了，见我不答应，就开始出烂招。她和我说，社团一个学长喜欢她，约她看电影，如果我确定不和她交往，她就和学长交往了。”他微顿：“很巧合，那个学长，是我室友的表哥。”
杜霄轻轻地笑了，那么近的在许荧耳边，好像一根火柴点燃以后，丢进了一堆棉花里，瞬间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许荧的脸蹭一下就红了。
杜霄的故事没有说完。
那天晚上，是许荧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她站在操场的升旗台旁边，没有旗帜的旗杆光秃秃地立在那里，看上去很是寂寥。
许荧内心忐忑又焦急。
杜霄姗姗来迟，双手插着兜，眼眸微挑，带着几分痞气。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许荧会和别人在一起。
这让许荧非常伤心。
在他面前一直低微追求的许荧，觉得胸前堵得慌，那种心意没有被珍惜的委屈，终于让她忍不住情绪。
“我今天确实是非常喜欢你，但是明天可不一定。如果你一直这样拿乔，我真的会和别人在一起。”
杜霄挑眉，轻吐四字：“别人是谁？”
许荧有些慌，马上报出了那个学长的名字。
“噢。”杜霄笑笑：“学长是我室友的表哥，你知道吗？”
许荧终于明白了他的不慌不忙，他像逗狗一样看着她使乱招，说胡话，最后又一举揭穿。
这让许荧瞬间恼羞成怒。
“杜霄你真是个死直男，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多么可爱的女孩！”许荧临走对着杜霄撩狠话：“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低头还不是亲不到我？”
许荧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完了，气急败坏就要离开。
刚走出一步，就被杜霄一把拽了回来。
就像电视剧的慢镜头，许荧绕了半圈，回到了杜霄怀中。
他骤然压向许荧，双手探向许荧腰间，稍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他把许荧放在升旗台上坐着，这骤然变换的视角，让许荧整个人都懵了，只是呆呆地低头看向他。
杜霄双手撑在许荧的大腿外侧，表情懒懒的。
“谁说的？”
“说什么？”
“谁说，我不低头，就亲不到你？”
不等许荧缓过神来，杜霄仰起头，寻着许荧的嘴唇，便吻了下去……
第12章 第十二章
好像和遥远的温柔撞了满怀，许荧再也无法平静。也许是年轻的时候，才有那么多勇气，敢去盛夏闯寒冬，去月夜等黎明，敢沉没成本去等一个也许不会有的回应。
因为是杜霄，所以她才敢每一次都义无反顾地奔赴。去来迢遥，风月有期。
杜霄得胳膊紧紧揽着许荧的后颈，他的气息好像蛊惑着许荧，许荧的胸腔剧烈起伏起来。
察觉到许荧的慌乱，他故意咬着字眼，好像砂砾碾轻轻碾磨而过，让人心里又硌又痒。
“你能猜到，我说的是谁吗？”
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逃避地说：“你喝醉了，杜霄。”
杜霄对于许荧的结论，却是不承认的。
“我没有醉。”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醇，带着莫名的诱惑：“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那你先放开我……”
路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头来了异样的眼光。许荧想把杜霄推开，但是他的手臂那么大的力气，死死禁锢着许荧，推了几下都推不动。
许荧耳朵都急红了。
就在许荧不知所措的时候，面前一辆车停了下来，隔着半人高的花坛，停在路边。
“嘀嘀——”两声，叫醒了许荧。
张术下车就看到许荧和杜霄这亲昵的姿势。
“许荧？”
听到张术的声音，许荧有些慌张，赶紧用力推开杜霄。
却不想杜霄刚被她推开，又弹了回来，整个人的力量完全压在了许荧的身上，头也直接枕在了许荧的肩头，许荧差点扶不住这个大高个。
许荧尴尬地摇了摇杜霄：“喂，杜霄，醒醒。”
杜霄一动不动。
“他好像喝醉了。”许荧抱歉地对张术解释，末了，忍不住吐槽：“刚还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许荧用力抱着杜霄，怕他摔倒，她看了张术一眼，为难地说：“你们反正是邻居，要不，顺便送一程？”
滞闷的夏夜，三个人以诡异的方式聚在一起。
许荧也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随后又说：“算了，我打个车送他吧。”
张术立刻回答：“没关系，我们一起吧。”
许荧抱着杜霄艰难往张术的车走去，张术想去帮忙，被杜霄甩开。
许荧见此情景，尴尬地说：“我来吧，他喝醉的时候防备心有点强。”
那熟稔的语气，只有对待自己亲密的人才会如此，这让张术的眼神也有些黯淡。
“杜总！”
不远处，杜霄的助理大步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喝了这么多？”秦助理皱着眉头过来，“幸好我还没走，不然这可麻烦了。”
“我来吧，辛苦许小姐了。”
秦助理表情镇定，双手扶着杜霄，拉了两下，没把杜霄从许荧身上拉开。
许荧尴尬地看了秦助理一眼：“要不我们来送吧。”
“不用！”秦助理热血又积极：“我一个人能行！”
说着，用力把杜霄给拽了回来，卯足了吃奶的劲儿，那个过程就好像把贝类从礁石上拔掉，再厉害的吸盘都吸不住。
“杜总就交给我了！”秦助理搞定一切，扶着歪斜的杜霄，笑得真诚又灿烂：“许小姐，要不要我一起送？”
许荧挥挥手：“不用了，你先带杜总回去休息吧。”
“行！”
……
秦助理把杜霄安顿好以后，已经大汗淋漓。这个夏天实在太热了，随便动一动都一身汗。
秦助理将车内的空调开到最大，才稍微缓解了身上的燥意。
“幸好我没走，不然喝这么醉没人管，还对着许小姐耍酒疯，哪个女的喜欢醉鬼。”秦助理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碎念：“我这么好的助理，真的得升职加薪。”
秦助理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杜霄。
“咦额——”秦助理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一声惊呼，瞬间就觉得不热了。
只见宽敞的后座，骤然坐起来的杜霄阴森森地从后视镜里看着秦助理。眼神里好像有刀一样，呲呲要穿过秦助理的皮肉。
他的头发有一丝零乱，眼神却是十足的清醒。他微微眯着眼睛，比平时看上去更为深邃，嘴角浮现出一丝阴鸷的笑意。
秦助理瞬间感觉毛骨悚然。
他瑟缩地扶着方向盘，开始回想这一晚上所有的经历，已经吓得说话都要哆嗦了。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杜霄轻哼一声，眸中寒光闪动。
“我真得给你升职加薪。”杜霄的怒气简直要喷薄而出：“是吧，秦助理？”
秦助理：……我这是真的做错了吗？
许荧本以为“投资安城”是赶不上了，结果峰回路转，又接到节目组的电话通知她，可以正常上最新的一期了。
仔细打听以后才知道，杜霄退出了这一期节目，叶氏基金派了另外的投资导师接手。
许荧一大早就到电视台，开了三小时的会才结束。脑子有点晕晕的，此时在洗手间洗手，竟然还在回想导演电话里说的话。
“杜老师退出我们也挺遗憾的，不过我们也尊重杜老师的决定。”他笑笑说：“杜老师真是最佳前任啊。”
……杜霄这么做，是因为她吗？
想到最近和杜霄的交集，许荧觉得体内那种压抑不住的悸动又复苏了。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呢？
她不值得啊。
许荧心不在焉地抽了纸巾擦手，安静的洗手间里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许荧下意识抬头，看到叶南希走了进来。
两人都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因为好巧不巧，她们居然撞衫了。
同样一件无袖白色连衣裙，剪裁非常简单，但是版型非常修身。许荧身高一米七二，头肩比非常优越，脸小肤白，头发浓密发质柔亮，虽然没有首饰搭配，却穿得落落大方，氛围感十足。反观叶南希，身高不如许荧，还搭配了夸张的首饰，看上去倒不如许荧气质那么出众了。
叶南希双手环胸，不爽地上下打量许荧：“是该说我们俩眼光太一致，还是说你追得太辛苦呢？”叶南希嘲讽地笑：“存的很辛苦吧？都没钱了，还要买这种价格的衣服穿。”
因为品牌不是常见的，许荧没有去研究，萧露送给她用来上电视穿，她没多想就接受了。这下看到叶南希这么说，想来这条裙子贵得很。许荧开始心疼了，她又不要面子，花这个钱做什么。
许荧不卑不亢：“裙子是别人送的。”
叶南希一听这么许荧这么说，立刻脸色大变：“杜霄？”
许荧愣了一下，正准备否认，突然发现叶南希那股子要上天的锐气，好像瞬时被挫得一干二净了。
许荧故意暧昧地说：“我可没说。”
叶南希气极了，咬牙切齿地说：“他倒是体贴，面面俱到了。”
许荧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完，许荧丢掉了擦手纸，拿上放在洗手台上的包准备离开。
“那天你怎么就走了呢？计划书还没给我看呢，你不想要叶氏基金的投资了吗？”
许荧表情淡定，抿唇回答：“怕你看不懂，所以交给懂的人看了。”
许荧撩了一下头发，又道：“对了，下次想请我吃饭可以直接说，不用骗我去。我又不会拒绝，毕竟，还能省钱。”
“你——”
看着叶南希气急败坏要跳脚，许荧不卑不亢地离开了。
许荧回家后，赶紧把身上那条很贵的裙子给脱了下来，搜了一下，才发现居然要八千多。
许荧手拿着都有些颤抖。
许荧抓着萧露就是一顿家教：“你以后可不准送我这么贵的裙子，我还以为就是一般的几百的，居然要八千，你还不如把钱给我！”
萧露有些心事，随口解释：“是罗然前面那个男朋友送的，也有一年了，长胖了穿不下了，就送给你上电视用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准了，实在太贵了。”许荧看了萧露一眼，抿了抿唇，说出一句戳心窝子的话：“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对我这么好。”
“哎呀哎呀！少肉麻啊！”萧露说：“我还指望你发了带带我呢，我不想打工了，我想跟我的姐妹吃香喝辣。”
“好！”许荧立刻也打了鸡血：“我一定会找到资金，让潮玩计划投产的！”
萧露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轻叹一口气：“好无聊啊，罗然最近怎么总是加班，面都见不上，他是不是出轨了？”
“离谱，你怎么能这么怀疑他。很少见这种老实人了。”
“也是。”萧露这么一想又活了：“那我们去吃油焖大虾吧，馋了。”
许荧看了一眼时间，有些为难：“我就是回来换个衣服的，我还得出门，节目的事要去找张术对一下。”
萧露立刻双眼放光：“他约你去他家啊？啧啧啧，是不是居心不良啊！”
萧露用肩膀顶了顶许荧：“晚上还回啊？许荧。”
“打住！”许荧听她这么说就一阵鸡皮疙瘩：“别往下说！我对张术从来没有那种幻想！请不要用男女之间那些肮脏的事，毁了我们之间纯纯的友谊。”
“呸！怎么就肮脏了？食色性也，人类的本能。你敢说你和前男友没做过''肮脏''的事？”
“……和他有什么关系。”
“替张术伤心，你这双标狗。”
“……我走了。”
许荧最近对名汇苑可真是熟得不行，托杜霄的福。
转了两路地铁，又走了近二十分钟，总算到了张术之前发给她的地址。
也是巧了，他和杜霄不仅同小区，还是同栋。
来之前许荧给张术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好不容易打通，声音听着很虚弱。到了楼下，登记完以后，保安按了三次门铃才有回应。
许荧开始有些担心张术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
上楼以后，许荧才发现张术家的门都没有关。
“张术，张术？”
许荧推门进去，才发现张术正躺在地上。此刻他满头大汗，意识微弱。
许荧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赶紧把包丢在地上，她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热得烫手。
听着他低声地□□，大约是真的很不舒服了，他竟然糊涂到没有认出许荧。
许荧手忙脚乱，想要把他扶起来，但是他实在太高，体重基数在那里，这会儿完全没力气，可不是许荧可以随便弄起来的。
许荧慌了神，想到这里是高档的公寓，于是赶紧下楼去叫保安。
她冲进电梯，按下一楼，电梯速度并不慢，可是许荧还是急得满头大汗。
电梯到了十二楼，“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双手插兜的杜霄出现在许荧面前。
“杜霄……”
她原本六神无主地站在电梯里，一见到他，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双眼好像放光一样亮了起来。
杜霄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许荧，短暂的错愕之后，有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
“你来找我的？”
许荧向前迈了一大步，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慌乱，脸色不太好，头发也乱乱的。她一把抓住杜霄的手臂，白皙幼嫩的手指紧紧抠着杜霄的皮肤。
“杜霄！”
杜霄看着面前的许荧，看着她的手，这是这么久以来，她最主动亲近他的时刻。
杜霄正要说话，就听见许荧慌乱地说：“杜霄，张术晕倒了！”
杜霄：……
杜霄很难形容他此刻在做的事，但是他就真的做了。
在许荧的请求下，他多管闲事，去了情敌的家，还要背着病倒以后重得跟石墩子一样的情敌去看病。
杜霄的表情不用说有多难看。
许荧一只手扶着张术的背，一只手慌乱地按着电梯。
明显乱了阵脚。
杜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中心的川字简直可以夹死蚊子。
可真是关心张术啊，不知道的外人看了，还以为张术是她老公呢。
许荧的声音有些颤抖，呆愣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杜霄嘴角动了动，冷冷回答：
“火葬场。”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夜晚的急诊室人来人往，各种突发状况。
杜霄在护士的指引下，把张术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到了医院，张术才恢复了一些意识。
隔帘外是另一个忙碌的世界，不断有各种急诊的病人呻/吟着进来。患者或者家属因为嘈杂的环境，只能再三询问，反复确认。医生护士都是习惯性地拔高嗓音回话。
头顶灯照很亮，慌乱中，谁也无法平静下来。
医生终于有了时间过来询问。
“哪里痛？持续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张术疼得满头大汗，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回答：“已经两天了，一开始是上腹痛，今天上腹不痛了，右下开始痛，上午是低烧，晚上就有点记不清了。”
许荧插嘴：“我到的时候就是高烧了，摸着都烫手。”
“转移性右下腹疼痛是阑尾炎的典型症状。先去拍片子。”医生皱着眉说：“可能需要手术。”
……
杜霄看着许荧来回于收费处和急诊室，完全当自己的事在跑。一会儿给张术换被子，一会儿给张术调整枕头的高度。
此情此景，杜霄一直冷冷看着，不爽的表情明晃晃摆在脸上。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讨论以后，确实要手术，医生拿了手术同意书过来，交代着手术的风险，末了，将同意书递给张术签字，他忍着痛签上了“张术”两个字。
张术右下腹的剧痛让他没有太多精力说话，许荧就一直安慰他：“你放心手术，医生也说了，这是很常见的手术，根本没什么风险。”许荧顿顿声，非常温柔地说：“有我在这，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怕。”
杜霄看着二人你一出我一出的，忍不住挑眉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怕的？我小学就割了阑尾，小手术。”
许荧对杜霄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张术从小就怕打针抽血，手术肯定是有点怕的。”许荧说：“以前我腿骨折了，张术背了我半个月，该我还债了。”
杜霄眉目拧成结，不悦的表情毫不掩饰。
“许荧，他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张术听到杜霄一直在输出，虚弱地看了许荧一眼：“成年的男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许荧马上瞪杜霄一眼，随后好像在哄小孩一样安抚张术：“不怕，不怕。”
杜霄：“……”
医生们开始做术前准备，走过来交代注意事项。
张术痛得要命，还得集中精神，这会儿是越听越紧张。
许荧本来也觉得阑尾手术只是个小手术，结果听到什么并发症啊什么风险啊，也有点头皮发麻，该说不说，不管是不是成年人，面对手术多少还是有点害怕。许荧听得也是直咽口水。
医生走后，张术叹了一口气，突然露出狗狗眼对许荧说：“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许荧愣了一下，随后爽快答应：“当然。”
一直任由张术搞小动作的杜霄，听到这里，眼眸微抬。
张术颤抖着手抬起来，下一秒，杜霄的大手已经握上了张术汗涔涔的手。
两个男人的大手就这么缠绵的交握在一起。那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你干嘛？”
“都是给你力量，谁握都一样。”杜霄冷笑着说。
张术想要甩开杜霄，但是此刻他是个病号，力气自然不敌杜霄，甩了几下没甩开。
杜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咬着字对张术说：“不怕不怕，我在。”
张术：“……”
张术的阑尾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折腾了一晚上，张术终于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荧为张术请了一个护工，也通知了他的父母。
处理好一切，时间已经到了清晨。
一夜未眠的许荧和杜霄终于可以回家了。
杜霄见许荧已经困得不行，怕她又去挤地铁，不由分说把她押到车上，要把她送回去。
杜霄昨晚上来，开的是一辆休旅车，看上去是他的私人用车，比较宽敞。
车内很干净，来的时候太慌乱，什么都顾不上，这会儿许荧偷偷打量，车内也没有女人的痕迹。
她系上安全带，摸了半天没有找到位置，手一松，又弹回去了。
许荧再次摸索安全带时，杜霄突然压过身子，凑了过来。
那么近，堪堪遮住许荧眼前的一切。
他耐心地把安全带拉过来，越过许荧的胸前，腰侧，最后落在卡扣里。
咔哒一声。
他重回自己座位，目不斜视地系安全带，发动汽车。
整个车里，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阳光晒过的洗衣液香味，淡淡飘入许荧鼻中。
“睡一觉吧。你家比较远。”
“我不困。”许荧说。
……几分钟后，许荧平稳的呼吸声已经传了过来。
杜霄的嘴角忍不住弯起浅浅的弧度。
早高峰来临，前方是水泄不通的车河。
杜霄看了一眼副驾上熟睡的许荧。
清晨的阳光射进车窗，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的五官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眼皮动了动，浓密又卷翘的睫毛跟着忽闪了一下，半透的粉嫩嘴唇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突然有一些感谢堵车，让这一刻的宁静，变得绵长。
许荧被杜霄叫醒，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一路。
看着杜霄有些发红的眼睛，许荧内疚极了：“真的对不起，麻烦了你一晚上。”
“那我先回家了，你路上小心。”
许荧下车准备向小区里走，没想到杜霄也跟了下来。
“不用送我。”许荧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进去就好。”
杜霄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是跟在她身旁，“今天怎么安排？”
许荧抬起头，看向杜霄，只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像盯着猎物的狮子，让许荧有些忐忑。
“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一会儿去给张术送点稀饭。”许荧如实回答。
“许荧，你准备过河拆桥吗？”
“什么？”
“我也辛苦了一夜。”
“可是，张术是病人。”许荧说：“张术出院了，我请你吃饭，行吗？”
“不行。”杜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看向许荧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说起话来也十分霸道：“不能等，要请就今天。”
“张术现在需要人照顾。”
“他有护工，也有父母。”
许荧对于杜霄的要求，感到有些为难，许久，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一直要和张术较劲？”
杜霄撇过头看向许荧，那双如无底深坛的眸子好像漠河冰下的暗流。带着冰冷的傲慢，也有原始的暗涌，不驯又深情。
“你说我是为什么？”
许荧一听到杜霄把话头往直白上引，就觉得背后好像有芒刺一样。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也不能回应。
正当许荧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荧荧。”
许荧瞬间像被定身术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许荧一回头，看到了她的妈妈，手上拎着几个乐扣盒子，是她亲手做的食物还有泡菜。
每次她做这些事都让许荧感觉到害怕。
裹着母爱的糖果纸，打开里面却是淬了毒的石子，伪装成巧克力，难以下咽，卡着喉咙，还有致命的毒。
“你来做什么？”
许荧妈妈笑眯眯的，甚至都没有看许荧，目光直接落在杜霄身上。
“这个小帅哥是谁？”
杜霄看了一眼许荧，又看了一眼许荧的妈妈，看着两人相似的面容，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杜霄毕恭毕敬半躬身道：“伯母，你好，我是杜霄。”
许荧妈妈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杜霄的车，再看一眼杜霄身上穿的戴的，精明的算计已经完全从脸上流露出来。
“要不上楼坐坐？”许荧妈妈摆出那副慈母面容：“我来了，正好给你们做饭。”
杜霄是第一次见许荧的家人，在一起的三年里，许荧从来没有带杜霄回家见过父母，那是她的雷区。许荧不说，杜霄就不会问。再婚家庭总归是复杂些。
“你说呢。”杜霄敛着表情，看了许荧一眼。
许荧十分警惕，下意识挡在杜霄和妈妈中间，把杜霄往后一推。杜霄一时不防，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她表情非常严肃，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你先回去吧，我和别人合租，不能带男的回去。”
杜霄原本升起的一丝期待的火苗，就这么被瓢泼的水给浇熄灭了。
“萧露经常带男的回去，你就带一次怎么了？”许荧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荧一眼。
许荧却仍是坚持：“萧露是萧露，我是我，更何况萧露带的是男朋友，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杜霄听到这一句，俊朗的面庞微微抬起，神情骤然冷漠。他看了许荧一眼，眸光中是沉入潭底的冰凉。
杜霄往后退了一步，礼貌地道别：“那我就不叨扰了。”
……
萧露心情不太好，回到家，许荧正安静地在厨房做饭。
萧露瞬间好了很多，赶紧去拿碗筷：“今天怎么了，居然在家做饭，没去上班吗？”
萧露刚摆好饭菜，就看见茶几旁的垃圾桶里，塞着几个装满食物的乐扣盒子。那几个盒子萧露十分熟悉，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荧端着最后一个菜过来，看见萧露正在捡垃圾桶里的菜，直接路过。
“你妈来了？你们又吵架了？”萧露一边擦菜盒子，一边埋怨许荧：“你不吃给我啊，丢了干嘛，多浪费，你妈手艺还是挺好的。”
说着，把那些食物一一摆在桌上，搓了搓手就开始吃起来：“正好加班有点饿了，泡菜还能放放，茄盒这种要赶紧吃。”
许荧抬头瞥了萧露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也没有反对。
“说真的，你还是挺厉害的，你妈这么定期作妖，你还能这么阳光，给我我估计心理变态了。”
“可能我脸皮厚吧。”许荧挤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又问到萧露：“你呢，今天怎么这么晚？”
“和罗然吵架。”
“为什么？”
许荧的三个字瞬间点燃了萧露的倾诉欲，萧露疯狂控诉罗然，讲着自己如何付出，罗然如何自私和抠门。
“你说他怎么这么扎心？我今天看我们的转账记录，他给我发过最大的红包才520。他一个月工资一两万，生日红包520。”
许荧咬了咬筷子，认真回答：“你舍不得花他的钱，他也舍不得为你花钱，你们这不是双向奔赴吗？”
许荧一句话，把萧露说的半天都回不了话。
“魔鬼都说不出你这样的话。”
“劝你还是别吵了，马上七夕了，再吵你就得跟我这个单身狗一起过了。”
“怎么可能？你那前男友能忍住不找你？”
许荧撇了撇嘴：“他现在估计讨厌死我了，怎么可能还找我？”
“为什么啊？”
“今天回来的时候遇到我妈了，我怕我妈缠上他，就把他赶走了。”她纤长的手指握着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饭粒。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眸垂了下去，用低低的声音说：“他生气了，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样啊，”萧露转了转眼珠子：“真诚弥补一下呗。”
“怎么弥补？”
许荧眼睛瞪得溜圆，等着萧露说下去。
萧露故弄玄虚地用手指指了一圈，最后落回许荧眉心，用力一推：“约他去酒店打扑克啊。”
许荧鄙夷：“我们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一起去酒店打牌，再说我也没钱输给他啊。”
“你是真纯还是装纯？”萧露用手拍了拍，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我说的是，成年人的扑克。”
许荧：“……”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连三天，许荧都在家做手工。
桌上乱中有序，摆放着许荧需要用的工具和材料。一杯茶从雾气缕缕上旋，放到凉透，被空调吹出冰镇过一样的凉度。
昏黄的台灯照在那一团杂乱的编织绳上，像此刻许荧的心意，朦胧又混乱。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可是还是忍不住。
她本来就不擅长编织，还要设计人偶款式，还要按照杜霄的模样做，老是编错，拆都拆了两次了。
萧露给许荧送吃的，凑近看她桌上那一堆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东西，脸上瞬间露出嫌弃的表情。
“都说了送点成年人的诚意，怎么就不信呢？”萧露拎起桌上杜霄的头，啧啧道：“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做手工，我都快被你土死了！”
许荧语塞，一把抢过杜霄的头，打了萧露一下：“你少管！”
“这做得是啥啊，钥匙扣这么大，人天天都是穿名牌货的，那质感就不是这样。揣裤子口袋，给人大腿上鼓一个大包，放胸前口袋，胸前鼓一个大包。”萧露在胸前比了比，瞬间开始大笑：“我天呐，光是想想都要笑死了。”
“你一个精虫上脑的女人，能懂什么。”许荧站起身把萧露赶了出去：“出去出去！在我完成之前你禁止进入我的房间。”
“听我一句劝啊许荧！这个送出去真的会被笑死的！”
“……”
张术住了几天院，顺利出院。身体看上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开始了每天臭屁耍剑。许荧见他没事，也放心了很多。
“投资安城”节目也进入了最后的录制倒计时，为了应对录制，许荧和张术见面机会比较多。
最后一次向节目组递交所有流程中会用到的资料，确保万无一失，他们才离开电视台。
张术开车送许荧回家，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你刚出院，就要陪着我录节目，真是辛苦你了。”
张术笑笑，认真和许荧讨论起刚才的ppt：“你家目前的经营状况，到时候一定会成为投资导师质疑的重点，所以你要准备应答这些问题，想清楚目前市场有什么不足，客户有什么不满，你能有什么机会。你发现了什么问题，能不能解决，解决的方式。”
许荧听张术这么说，豁然开朗：“我就是按照常规块状分析了，你这么一提，确实是的，我得在这边准备充分一点，不然到时候被问卡壳就丢脸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参与过的这种还挺多的。中英文，都可以。”
“不愧是高富帅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
许荧和张术讨论得忘我，很快就到了许荧家。
许荧正在解安全带，一眼就看到了张术丢在中控区的一个精致的礼品盒。
暗红色的纸盒搭配暗红色的缎带，虽然有点俗气，但是带着隆重的仪式感。
真巧，许荧也买了这个礼品盒，用来装送给杜霄的手工编织钥匙扣，她还精心用拉菲草装点了一下。
“你怎么也有这个？”许荧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张术随便瞟了一眼：“噢，这个啊，一个女同学送我的，说是七夕礼物。”
“……”
真行，这礼盒不愧淘宝热销第一，随便就撞了款。
算了算了，许荧想：我里面是装的手工，和别人不一样。
只听见张术又说：“里面装的我那个女同学手工做的小玩意儿。”
说着，张术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我也挺不理解的，女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做手工，也不实用，不用显得不尊重人，用吧，又有点奇怪。”
“……”
许荧感觉到不远处好像万箭齐发，唰唰都射进了她的心脏。
许荧脸顺便憋得胀红，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这样评价别人好心好意送的礼物！手工礼物土怎么了？也是别人一份心意！”许荧越想越生气，咬着牙说：“不珍惜别人心意的，都是人渣！”
张术被许荧突然一顿脾气给整懵了，委委屈屈地说：“我没说土啊……”
许荧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丢脸死了，赶紧下车逃离。
一边走一边鞠躬：“我，我先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张术！”
张术：？？？
杜霄今天难得没有应酬，也不开会，回家回得很早。
一进电梯，就碰到了同样刚回家的张术。
两人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电梯门关闭，安静的轿厢里，张术主动搭讪：“上次谢谢你送我去医院，找机会请你吃饭。”
“不必。”杜霄还是那样冷冷的。
张术笑笑：“猜到你会这么说，我就客气一下。”
张术一只手上拿着几个盒子，都是大品牌的电子产品，另一只手好像举着圣火一样举着一个红色的礼盒。为了空出一只手，只见张术把那些贵的东西随手放在了电梯的地上，小心翼翼地举着那个礼盒。
张术解锁了梯控以后，才把地上的几个东西捡了起来。
杜霄皱着眉看着这一切。
张术看他探究的目光，主动把“圣火”一样的礼盒往前举了举，解释道：“这是别人送的礼物。”
“噢。”
“许荧说要珍惜别人的心意。”张术认真思索以后说：“我想了一下，确实是的，别的东西再贵，都是批量生产的，手工的才是独一份，确实应该尊重。”
听到许荧的名字，杜霄眉毛轻动，视线不自觉又落向张术手里的礼物上。
杜霄觉得电梯里好像有什么令人窒息的东西，他一秒都待不下去。
“叮——”一声，12楼到了。
“先走了。”杜霄跨出了电梯。
一切归于平静，杜霄站在自家门前，想到张术“秀”那份礼物的样子，想到他说起许荧时的表情，握着门把手的手，用力得有些发白……
许荧来找张术练习，两人决定按照节目流程多对几遍，避免出错。
其实许荧已经准备得挺充分了，但是考虑到叶南希和节目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还是决定再和张术多对几次，毕竟这个项目张术并没有真的参与。
到了楼下，许荧看了一眼自己包里的红色礼品盒子，想了想，决定先去杜霄家一趟，把东西拿给杜霄。毕竟这段时间他帮了她太多。
杜霄家的房号实在太好记了，是她的生日，虽然不是他故意为之，但总归是有一层若有似无的暧昧围绕着这个数字，让许荧忍不住有浪漫的联想。
第一次通过他家的门铃，得到了他的准许上楼，心情激动中又有些忐忑。
电梯到达，许荧走出来，找到杜霄家，
看着1201紧闭的大门，内心不觉有些紧张，许荧深吸了几口气，抬起手，正准备敲们，杜霄已经把门打开了。
许荧吓得一个后退：“吓我一跳。”
许荧缓过来后，微笑着打招呼：“你好啊，杜霄。”
杜霄静静站在那里，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淡滑过她，带着一丝浅浅的倦意和高高在上的疏离。
“你来做什么？”
杜霄语气平淡，身上又开始散发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这让她一时无言以对，心中那些期待的小火苗瞬间熄灭，火星子都没了。
许荧紧紧握着手上的礼盒，摩挲了一下，小心翼翼递上去：“这段时间，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想你什么都不缺，就做了个手工礼物送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杜霄看了一眼许荧手上的盒子，这是第二次看到这个盒子了，第一次是在张术的手上。
他当圣火一样供着，说要珍惜许荧的心意。
他面无表情，幽邃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里面好像萃了冰，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许荧，你可真是个端水大师，一人一个，绝不偏颇。”语气中的讽刺之意，毫不掩饰。
许荧微微凝眉，有些莫名：“什么？”
“你都是用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俘获男人的吗？”
许荧没想到杜霄会说这样的话。
许荧呆怔地站在杜霄面前，觉得自己像一个上窜下跳的小丑，近来生出的那些期待，都变成了转向她方向的刺，密密实实，扎得人措手不及。
想来还是她的问题，她本来就不该有那些出尔反尔的卑鄙想法。
“不好意思。”许荧自嘲一笑，赶紧收回了礼物，塞回自己的包里：“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许荧攥紧了手心，手指甲把手心的软肉掐得生疼，半晌，半鞠躬道别：“那我就先走了。”
许荧转身想往电梯的方向走，电光火石之间，许荧只觉得有一阵风，倏地从耳畔而过，一股不容被拒的霸道力道将她带了回来。
还没等许荧反应过来，瘦弱的后背已经用力摔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墙面上。
许荧猝不及防地仰头，眼前是骤然靠近的杜霄。
“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要去哪里？”杜霄敛起了表情，黑眸中汹涌着薄怒，“我不要，又拿去送给张术？”
杜霄眼中没有一丝温柔涟漪，他低头凑近许荧，膝盖微屈，压住许荧乱动的腿，用右手的大拇指用力地擦在许荧的嘴唇上，将许荧出门涂的淡粉色唇膏抹得乱七八糟。
许荧吃痛，愤怒地看向杜霄：“你是不是疯了？！”
“是。”
下一刻，他捏住她的下颚，俯身重重地吻上了她微凉的嘴唇。
第15章 第十五章
走廊的感应灯暗了。
骤然到来的黑暗让体内努力压抑的躁动无处遁形,难言的刺激被无限放大。
那不是亲吻，是野兽在撕咬猎物。
杜霄无视许荧的挣扎，带着惩罚的狠意,用力咬破了她的嘴唇，就在她吃痛微张嘴唇的瞬间，他冰冷的舌趁机滑入其中,那股子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息,倏然在唇齿间萦绕……
他紧紧压着她，手扣着她的下巴，不准她往后退。他的嘴唇吻着他咬破的伤口，唇瓣相碰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身上的气息侵进她周围的空气，让她的反抗都变得软绵绵的。
这时，许荧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感应灯应声而亮,打断了两人。
理智瞬间回笼，许荧猛然被惊醒，一把推开了杜霄。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杜霄用发红的眼睛盯着她，无声而炽热。
许荧低头，不敢再与杜霄对视，只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是导演打来的，顾不得羞赧，赶紧接了起来。
“……喂，你好……是的……录制名单上没有我了？！怎么可能？”许荧听到后面，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带着浅浅的沙，她再也无法淡定。
“我现在到台里来，请务必核实清楚，谢谢。”
……
许荧走了，临走将她做的手工礼物重重塞给了杜霄，一句话都没留。
杜霄坐在沙发上，心情复杂，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暗红色的盒子。
许久，他还是把盒子打开了。里面摆放着一个编织的人偶，被许荧做成了一个钥匙扣。
人偶是q版的他，做得惟妙惟肖，必须承认，杜霄的心脏有一瞬间被击中，那些辛苦建立的坚硬围墙好像瞬间就溃散了。
本来有点喜欢，但是一想到张术也有一个，心里好像瞬间经历了寒流侵袭，杜霄手上一僵，随手将玩偶丢在了角落。
看一眼都有些生气。
杜霄撑着沙发，手摸了摸嘴唇，仿佛还有许荧的气息，瞬间气息又不顺了。
眉心渐渐出现了沟壑，他看了一眼时间，心烦气躁地找出了手机，拨通了苏一舟的电话。
“你在哪儿？”
苏一舟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他看到杜霄的来电，吐槽就来了：“能在哪儿？电视台啊，还不是你给我找的好事儿，你都不知道，叶大小姐也要参与录制，这几天光是应付她都头大。”
杜霄表情冷峻，起身去拿车钥匙，通知苏一舟：“我来接你。”
“啊？我都叫我助理来接我了。”
“嗯。”杜霄往门外走去：“我一会儿到。”
“你听不懂中文还是怎么回事儿啊？喂，欸！”
“……”
许荧匆忙赶到台里，导演将名单拿给许荧看，许荧反复确认了几遍，真的没有“趣玩”了。
许荧手上紧紧握着录制名单，大脑有些空白，却还是努力保持镇定。
“导演，可以请问一下，为什么会没有我了吗？”许荧的声音甚至都带了点难掩的哭腔：“这个机会对我们‘趣玩’真的很重要。”
导演也很为难：“资方最后也要进行筛选，有一些公司有点问题的，就会被筛掉。”
许荧据理力争：“我们没有问题啊，资料不是都提交了吗？”
“这……”
导演还在想回答的话，一旁的贵宾室，几个人一起走了出来，叶南希蹬着高跟鞋，美艳的形象在一群男人里显得格外突出。
看到叶南希的那一刻，许荧马上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在录制名单上了。
许荧的愤怒瞬间涌了上来，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她双手紧紧攥握成拳，努力压抑着想要武力解决问题的不成熟想法。
许荧拦住叶南希的去路。
“叶小姐。”许荧努力用理性地语调和叶南希说话：“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叶南希看到许荧，一点也不意外。她轻蔑看着许荧，嘴角噙着傲慢的笑意。她用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绕着自己咖啡色的卷发，对待这么严重的问题，没有一丝尊重。
“你不符合要求，我就把你刷了。”叶南希笑笑：“作为叶氏基金的代表，我有这个资格。”
许荧压抑着不爽，皱着眉头问道：“可以问问我哪里不符合要求吗？前面每一次审核，我都可以提供资料和证明，并且顺利通过。”
叶南希笑笑，眼神却是冷冷的嘲讽：“你们公司前面十年都经营不善，据我所知还有高额的外债。我合理怀疑你们想要利用节目进行融资，然后套了钱不用于产品研发上市，最后以亏损的方式金蝉脱壳。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叶氏基金一直以来都只投资背景干净又有前景的企业。”
面对叶南希的指控，许荧没有办法反驳。他们确实有高额外债，但是许荧绝对不是为了拿一笔钱去填债，她是希望拿到钱生产，寻求可持续的发展，用利润去扭亏为盈的。
“叶小姐，我们‘趣玩’绝对没有这个想法，我们是真的来寻求融资，用于潮玩产品的生产和面世，并且我们也有针对潮玩的销售方式的全新方案，这些……”
“行了，不用和我解释。”叶南希说：“我说了，你不符合资格。”
叶南希正要转身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杜霄。他和苏一舟站在一起，两人都围观了许荧和叶南希的对质。
叶南希看到杜霄出现，意味深长地看向杜霄：“我想，我淘汰掉不安全因素的公司，没什么问题吧？”
杜霄挺拔地站在叶南希面前，一袭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打开了一颗，露出微微凸起的喉结，看上去禁欲又性感。眉目如霜，却又带着一丝令人不容小觑的肃然。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强侵略性的领袖气质。
他眼眸微冷，居高临下看着叶南希，语调平静又冰冷。
“据我所知，这个节目的规则，从来没有规定过公司不允许有外债。第一季第三期第五个参赛公司，因为曾经对赌失败，在参加节目的时候，公司处于负债状态，还把几个专利权拱手让人。但是团队靠着新的优秀项目，一样在节目中获得了融资。现在已经在新三板上市。”
杜霄轻蔑一笑，继续打击：“叶氏基金能走到今天，是因为创始人叶总，从来不歧视公司和项目，各个行业都关注，并且愿意给年轻人机会。正因为叶总帮扶创业新人的善心，才能得到那么多回报，投出那么多成功的公司。”
叶南希瞬间明白了杜霄的用意，他把话题架得高高的，把叶南希钉在歧视的十字架上，她不得不为了叶氏基金的口碑妥协。
“算你狠！”叶南希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字。
说着，气呼呼地离开了。
……
许荧跟着导演去把资料重新录入。
导演一边登记一边感慨：“杜总真是帅啊。”导演低声说：“这种刁蛮千金，我们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许荧录完，还心有余悸：“谢谢导演。”
“你还是谢谢杜总吧。”
许荧点了点头：“嗯。”
许荧走之前，导演又善意地提醒她：“今天这情况，叶小姐可能会比较针对你们公司。你可得准备充分一些。另外，到时候导师也挺多的，尽量不要选叶氏基金吧。”
“谢谢提醒，我会好好准备的。”
……
许荧在盥洗室里洗了把脸，整个人才终于清醒了一些。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这是现实给她上的沉重一课，这里不是学校，不是她争强好胜口舌之快的地方。以前她可以靠努力把叶南希的嚣张火焰打下去，可现在叶南希和她所在的社会阶层完全不同，叶南希手握资本，许荧那点不痛不痒的反击，她不过像拂开蚂蚁一样把她扫开。
许荧胸腔瞬间涌上一阵酸楚。
人和人在获得生命的那一刻，本来就是不同的。要一个骄傲的人去承认自己的努力，还追不上别人的起点，是多么残忍的事。
许荧摸了摸嘴唇上的伤口，现在已经肿了起来，看上去又狼狈又滑稽。
想到杜霄，许荧就无法理智去思考。
有钱的人才会说，浪漫与贫富无关。
曾经过过优越生活的许荧，更能明白现在和这些精英的差距。
杜霄还会喜欢一个被生活磨得又怂又平庸的女人吗？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想这个答案。
坐在杜霄的车上，苏一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揶揄：“好荣幸啊，居然能得我们杜总来接，真是……说真的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
杜霄目不斜视，理都不理苏一舟。
“你这消息灵通得把我都吓到了，我都不知道她出事，你就知道了，怎么着？刚才你们在一起啊？”苏一舟八卦地问：“她那嘴肿得，我都看不下去。”
杜霄皱眉，瞥向苏一舟：“请自重。”
“切。”苏一舟说：“真不是我说，你可真是怂到家了。什么年代了，温水煮青蛙那一套已经不好使了。你要打直球，明白吗？”
车厢里很安静，空调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苏一舟见杜霄不说话，以为自己触到了杜霄的雷区，正想着找补一句。
没想到，从来只和苏一舟抬杠的杜霄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打？”
苏一舟没想到杜霄会顺着问，一怔，瞬间爆发出激动的笑声：“哈哈哈！”
“牛逼炸了的杜霄居然有问我的一天，我还以为你特么无所不能呢！”
杜霄被嘲笑了，有些不耐：“你说不说？”
“说说说！”苏一舟清了清嗓，认真回答：“能怎么打，当然是跪求她回到你身边啊！女人的心很软的，只要你舔得够诚意，怎么可能打动不了？”
杜霄：“……你又浪费了我一分钟。”
杜霄视线回到前方，突然路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荧没有打伞，一个人在炎炎烈日之下行走，脚步缓慢，她微微垂头，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好像在飘。
杜霄的眼眸也瞬间沉了下去。
苏一舟见他不说话了，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路上的许荧。
杜霄开得很慢，一路跟着许荧。速度太慢，堵塞交通，引得后面的车不停地按喇叭。
苏一舟实在看不下去了，按下车窗，对着窗外的许荧大声喊着：“许小姐，太阳这么大，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去！”
……
许荧本来是真的不想坐杜霄的车走，但是苏一舟实在太热情了。
苏一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潮玩设计师，在亚太地区都非常受欢迎。市场占有率最大的盲盒潮玩阳光天使就是出资他的作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su
shi
e家”，放弃阳光天使的ip，但是同为玩具设计师，对他还是非常佩服，在电视台碰到他，也觉得十分亲切。
许荧倒是完全忘了，她喝醉了把自己的前辈大佬当成了代驾的事。
许荧上车以后，车内就出现了淡淡的尴尬氛围。
苏一舟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杜霄，再看看紧张得直搓大腿的许荧，开始调侃二人。
“许小姐这嘴是怎么了？”
冷不防被提到这么敏感的话题，许荧瞬间觉得身上好像置身在火球里，耳朵红到爆炸，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小心磕了一下。”
“哦。”苏一舟一笑：“我还以为是狗啃的。”
杜霄按了一下喇叭。
“干嘛？”苏一舟白了杜霄一眼。
杜霄目不斜视，义正言辞：“堵车。”
……
坐在车里，许荧后背已经出了不少汗，竟然比在太阳下走还要热。
原本还有一些低落的情绪也因为紧张完全消散了。
怪不得萧露总是说，对抗痛苦的办法，就是再来一个痛苦。
……还真是魔法打败魔法。
苏一舟一直上下打量许荧，眼神中竟然流露出几分慈爱，看得许荧毛毛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许小姐比我们杜霄小一岁啊？”苏一舟问：“你们不是同一届么？”
“我小学初中是八年制的。”许荧小心回答。
“算一算，我比你大四岁。”
许荧有点尴尬，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能生硬恭维：“看不出来，您看起来很年轻。”
“咳。”正在开车的杜霄忍不住笑，清了清嗓子。
苏一舟无语：“我也就29，本来就年轻啊。”
“不好意思……我……”
“算了算了，能和杜霄看对眼的人，说话都不好听。”
“……”
苏一舟的手撑着下巴，突然有了讲述欲望：“说起来，真感慨啊，我和杜霄已经认识二十年了。小时候杜霄还是萝卜头那点大的时候，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喊舟舟哥哥，觉得我很酷，很崇拜我……”
杜霄打断：“不要讲幻想的事情。”
“你敢说你没有？你那时候觉得我又会玩又聪明，还要拜我为师。”
“你是说带我逃学打球打牌打架打游戏打街机吗？”
“你就说酷不酷？！”
“呵呵。”
苏一舟不理会杜霄的拆台，开始吐槽起来：“后来长大了就是跟现在这个死样子，发育期不知道吃了什么，直接窜到一米八八，让一米八二的我被迫小鸟依人。人也不可爱了，打球强势，打牌奸诈，打游戏心眼子多的像蜂窝煤。”
杜霄阴恻恻一笑：“还是师傅教的好。”
“噗嗤……”
许荧被眼前斗嘴的两人逗乐，忍不住笑了出来，方才还有些紧张，现在完全消散了。
杜霄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许荧，白皙的皮肤晶莹如玉，透了一点天热造成的红粉，一双含水一般的大眼睛干净明澈，鼻子小巧挺翘，笑起来嘴角勾了两个小窝，看上去很显小，和紧绷着面对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面对他的时候，还不如面对苏一舟的时候自在。
曾经有多亲密，如今就有多别扭。
这是很多年前的杜霄很难想象的事。
杜霄把许荧送到了家，两人全程也没什么眼神交流，语言更没有。
许荧下车后，车内陡然少了一个人，倒是显得有些空虚。
苏一舟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整了整衣服，用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看了杜霄一眼。
“你俩闹别扭了？”
杜霄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
“没有。”
“少装，认识你多少年了，你那点心思。从电视台到车上，你从头到尾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不是闹别扭是什么？”
“……”
“姑娘人挺不错的，挺上进努力，项目书就她做得最认真，设计和方案虽然有点稚嫩，但是还是有培养的潜力。”
杜霄冷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不是我说你，你这狗脾气还是要改改，又别扭又不近人情，现在的女孩子不喜欢你这种口是心非又爱装逼的，你看看许荧身边那个男孩子，和她一起参加节目的那个，对许荧多迁就，把关心都摆在明面上，比你强几百倍。”
“……”
杜霄眼眉微微一收，寒意覆盖，瞬间沾染了汹涌的杀意。
“你现在回公司。”
话题骤然转变，苏一舟本能地回了一句：“我不回啊，我回家。”
“我只顺路去公司。”
苏一舟简直要用全世界最脏的话骂人了。
“杜霄你特么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狗？”
……
杜霄开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都在回想苏一舟的话。
他太明白许荧的好，许荧就是那种越接触就越让人喜欢的女孩。
很多人觉得许荧能和杜霄在一起，是许荧的幸运，可是只有杜霄知道，不是。
分手后，也只有他在不甘心。
学生时代的杜霄并不是一个耐心百分的好男友，年轻的时候情绪总是来得很快，那时候两人也经常吵架。
记得有一次，杜霄忘了许荧的晚课改了时间，和朋友去打球，没有去接许荧，许荧打了十几个电话也没有接到。两个人就“杜霄心里到底有没有许荧”这个话题辩论了三天，最后以杜霄认输结辩。但是许荧选手赢得了比赛以后，开始了第二阶段，冷战。
这令杜霄有些无所适从。
那时候学院的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杜霄代表广告传播学系出赛，对打的正是许荧所在的工业设计系。两个人好几天没有见面了，看到许荧坐在观众席，杜霄得承认，看到许荧的那一刻，他就有点分心，恨不得放弃比赛上去把许荧抓到怀里才好。
大约是真的有点心不在焉，杜霄传球的时候失误，一个球直接砸在了对方球员的脸上，那个男孩被砸懵了，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比赛因为意外时间中断。那个男孩子的女朋友是另一个学院的，一看到男朋友受伤了，直接就冲了下来。
“你会不会打球！”
那女生大吼了一声，对着杜霄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奈何杜霄太高，偏头一躲，只是被她的长指甲挠到了下巴。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人群聚集，杜霄眼前人头攒动。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瘦高女孩，不带丝毫犹豫，径直冲向了那个一直叫嚣着要打杜霄的女生面前，以绝对的身高的优势，一把薅住了那个女生的头发。
那是杜霄从来没有见过的许荧，明明没有铠甲，却敢向前冲，像一只护崽的母兽，眼神狠厉。
“你谁啊你！找打啊！”那女生右手一甩就要扇许荧巴掌。
许荧左手敏捷隔挡，右手一个摆拳打到那女的下巴，一拳就把她打倒了。
“只有你有男人？打狗还要看主人！要死吧你！”
许荧用那张漂亮的脸说出这等狠话的时候，现场所有人都看懵了。
许荧皱着眉头看了杜霄一眼，酷酷地说：“跟我走。”
……
晚上的操场，跑步的学生一圈一圈路过杜霄和许荧。
“我都不知道，你打架这么厉害。”杜霄说。
“混学分加的社团，练了一学期自由搏击。”
“被老婆保护，也太有安全感了。”
“你好意思？”借着微弱的光，许荧用棉签给杜霄的下巴上药，用下黑手的力气。
杜霄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反抗。
许荧还在生气：“别人打你，你就不知道还手。”
杜霄嘶嘶两声：“别人是个女的，怎么能打女的。”
“切。”许荧鄙夷：“一个渣男还挺有原则。”
杜霄皱眉：“我渣男？”
“女朋友换课记不住，去打篮球，打十几个电话不接，不是渣男是什么？”
“我可真是个渣男。”
许荧收起药和棉签，认真地看着杜霄说：“我把你的课表打印出来，贴在我的书桌上，每一节课在哪个教室我都标红。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你的生日，你室友的生日，你朋友圈里每个人的名字，你做作业到几点，你什么时间打球……关于你的一切，我全都记得住。”
听了许荧这么说，杜霄才想起来，每次室友过生日，他们收到许荧的生日祝福，都会感慨杜霄找了个好女朋友。
很多细节，太过寻常以后，他就会慢慢当做理所当然，甚至忽视了她对他的付出。
“别的女孩子不可能比我更喜欢你，我是全世界最喜欢你的。”许荧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所以我找不到你，才会生气。”
许荧她嘟着嘴，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转头看向杜霄，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像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风送来许荧带着些许甜腻滋味的声音，刮过杜霄的耳廓，温柔得如同耳语。
“那么杜霄同学，你还喜欢会闹脾气的许荧吗？”
……
许荧爱一个人，是坚定的选择，是原则之外的例外，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分手之后，杜霄再也遇不到世界上的第二个许荧。
苏一舟最后郑重地问他：“你要把许荧让给别人吗？”
答案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一样。
绝不。
既然她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那么他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把她留下。
许荧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电梯门关闭，如镜的金属门里面能清楚的看到她的样子。
许荧嘴唇上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说话的时候表情稍微大一点，伤口就会扯得有些痛。
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许荧觉得自己好像在过山车，忽上忽下，心脏好像在胸腔里乱窜，直到现在才回到原位。
想到他在电视台说的那些话，以及送她回家。许荧忍不住又要陷入纠结。
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呢？许荧仔细回忆这几天和他的来往，实在想不起是哪里做错了，惹怒了杜大总裁。
走进家门，一眼就看到在沙发上葛优瘫的萧露，她正在看电视，面前摆满了零食。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许荧换好了拖鞋，随口问。
“老板不在，领导说事做完了就可以走。你呢，礼物送了吗？”
萧露正在吃薯片，抬起头看向许荧，突然发现她的嘴唇肿了，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蹿到许荧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安检一样开始了全方位的检查。
“我的天呐，许荧，你这是干肮脏事去了？”萧露眉头一挑：“很激烈啊朋友！”
许荧：“……我没有。”
“少装，你这嘴不是亲的就有鬼了。”
许荧的表情有些尴尬，耳朵可疑地红了。
“不说了，我去洗澡。”许荧低头握着自己的包带，想往房里跑，又被萧露给抓了回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杜霄喜欢你送的那个手工啊？”
许荧眸中一丝失落一闪而过，随后摇摇头。
“你看，我说吧，还是要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没有男人会喜欢那种东西。男人只喜欢女人。”
“……算了吧，他现在对我好像有点偏见。”
“怎么呢？”
许荧回想在杜霄家发生的一切，不觉有些失望，她抿了抿嘴唇，回答：“我送礼物给他，他特别不高兴，说我想用这种小东西俘获男人。”
“什么玩意儿！”听到许荧这么一说，萧露立刻炸了：“他怎么能这么说你！分手分手！”
“……分了四年了。”
许荧一说，萧露才想起来，又说：“那拉黑拉黑！”
“……现在还是有求于他的，不好拉黑吧。”
萧露乜了许荧一眼，已经洞悉一切，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荧一眼：“嘁，少装，你就是舍不得。”
……
许荧拿了衣服去洗澡。
温热的水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和劳累，身上那种汗涔涔的感觉也终于没有了。
关掉水龙头，许荧思考起了萧露说的话，她好像确实舍不得。
许荧回到房间，正准备睡觉，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新消息。
来自杜霄的微信。
没有前言后语，也没有任何语境，就十二个字。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冷战结束。】
许荧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那一瞬间，好像呼吸都停了下来。
世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这十二个字她太过熟悉，一下子将她拉回了过去。
那时候他们读大学的时候，两人闹了别扭，杜霄忘了她换了课，没有去接她，打球打到电话也不接。
那次许荧矫情了很久，但是他都照单全收。
她在图书馆学习，见杜霄跟过来，她冷冷地说：“不要和我坐一起，我们还没有和好。”
杜霄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发柔软地搭在头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歪头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可他还是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那不行。”杜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我必须跟我老婆坐。”
许荧瞪了杜霄一眼，懒得理他，直接坐下来专心学习。
图书馆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在专心学习，偶尔能听到“唰唰”番翻书的声音，和偶有的喁喁私语。图书馆一整排的窗户擦拭得干干净净，窗外是落日和晚霞。落日泛着金光在地平面的尽头越来越远，霞光泛着灿烂的橙色，绮丽的红色和落寞的紫色，好像一幅画一样。
杜霄专注地看着书，拿着笔时不时写写画画，模样认真。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含任何杂质，鼻梁高挺，嘴唇到下巴的弧度和鼻尖的形成的折角好像雕塑一样，充满着艺术的美感。
许荧偷看了一眼，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正在生气。
过了一会儿，许荧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本书，正是杜霄刚才看的那一本。
许荧转头看向杜霄。
他右手托腮坐在那里，姿势放松，眼睛弯弯的，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他用手指了指许荧面前的书，示意许荧打开看。
许荧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书中间夹着一支笔，一打开，那一页文字有被圈了出来。
书页上还写着“→102”，等许荧翻到102，上面又圈了几个字，还是一样写着“→152”，就这样许荧跟着书页，一个一个看到了杜霄圈下来的字句。
组合起来正是。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冷战结束。”
“和好吧。”
……
……
第16章 第16章
手机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杜霄几次打开对话框,始终只有他发出去的十二个字，没有任何回应。
是不是吓到了？
杜霄嘴唇横成一条直线，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听苏一舟的馊主意。
真该把苏一舟杀掉。
杜霄回到家，随手将车钥匙放在了门口的玄关柜。
客厅的灯随着主人的回家,自动亮了起来,高低错落的艺术灯和筒灯将空间调节得距离感刚好,不会过分空旷也不会太过杂乱。整栋大楼是环保控温，一年四季恒温且温度适宜。
杜霄习惯性走向冰箱,打开柜门,还没拿出矿泉水，门铃就已经响了起来。
杜霄走回玄关,从视像系统看着门外的人，皱了皱眉,杜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一眼，真是张术。此刻他的大头出现在屏幕上，东张西望的。
打开门,杜霄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张术见门开了,立刻说明了来意：“打扰了，杜霄，是这样,我的手受伤了，想问问你家有没有医药包。”
说着，他突然抬起了受伤的左手,一个国际通用手势大喇喇出现在杜霄眼前，直挺挺的中指上还包着卷得乱七八糟的抽纸,上面还能看到点点血迹。
杜霄：“……”
张术见杜霄皱眉，赶紧解释：“我不是在对你做不文明的动作，我是确实中指受伤了，我家连个创口贴都没有，你住得近，就来问问你了。”
杜霄无语看了张术一眼，把门开大了些，放他进了屋。
杜霄回到屋内去找医药箱，平时不常用，也不记得秦助理放在了哪里，打开柜子一个个地看。
杜霄翻找的时候，张术捂着自己的中指，走到了客厅，找到沙发，正准备坐下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杜霄随手丢在沙发角落的小礼盒。
张术惊讶极了，也顾不得伤口，激动地用左手中指指向那个小礼盒，又是一个很不文明的动作。
“你怎么也有这个？”
杜霄刚找到医药箱，抬起头看了一眼张术手指的东西，发现他说的是许荧送的礼物。
他拎着医药箱走了过来，语气带着点冷冰冰的不爽：“你都有，我为什么不能有？”
张术见杜霄误会了他，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看到这种装手工的盒子有点意外。送我的这人还大老远从外地给我寄回来。怪不得许荧要骂我不尊重别人的心意，原来女孩子都喜欢搞这一套。”
杜霄打开医药箱，正在拿里面的创伤药和棉签，听到张术这么说，突然发现其中的重点，倏地抬起了头，几乎是夺口而出：“你的不是许荧送的？！”
张术被杜霄突然的失态吓了一跳。撇着嘴把包着伤口的卫生纸拿掉，“许荧？她能有这个良心？”
杜霄的神色瞬间清朗了起来，所有的阴霾顿时消散，唇角浅浅勾起，冷冽的眼眸染上了一抹笑意。
杜霄突然和蔼可亲地看着张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善意，他一把将医药箱关上，全数推给了张术：“拿回去吧，要什么药用什么药。”
“……”
张术走出电梯，左手举着自己受伤的中指，右手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医药箱。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张术将医药箱拎近看了一眼，甚至阴谋论地猜测该不会药里有什么辣椒粉吧？
这么想了以后又觉得自己太不善良了，怎么能怀疑杜霄的为人？
真是奇奇怪怪，去的时候还冷冰冰的，走的时候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
杜霄家的餐桌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许荧送的手工钥匙扣被他放在上面。
柔和的灯光照在钥匙扣上，玩偶黑色的头发肉色的皮肤黑色的衣服，emmmm，倒也没有因此显得高档些。
杜霄把钥匙扣上的q版自己拿出来看看，稀罕得紧，看完又小心翼翼放回去，连许荧用来防撞和装饰的拉菲草都舍不得丢一根，又扒拉扒拉，还了原。
看了一眼许荧送的礼物，杜霄的嘴角便噙起一抹温柔笑意，他滑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翻开通讯录，一眼就看到列表第一的那个“a”，杜霄清了清嗓，拨了过去。
许荧抹完乳液，拍了拍脸，坐在了床沿上。擦干手，最后检查了一下手机，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正准备开免扰模式，就来了个电话。
仔细一瞧，竟然是杜霄。
许荧纠结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
“是我。”
杜霄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夹杂着一丝丝金属感的低频杂音，淡淡低醇，语速不快，如同冬天的围炉夜话，近在耳边。
杜霄不往下说，许荧只能握着手机。
两人在慢慢增加的通话时长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这还是他们热恋的时候才发生过的事情。
“为什么不回信息？”
许荧瞬间尴尬，转移话题：“有什么事吗？”
“有。”
“什么事？”
“为什么不回信息？”
许荧深知逃不过，深吸了一口气，“有点突然……想先想一下。”
“多久？”
许荧感觉到杜霄那种霸道的气息，瞬间感觉到压迫感。考虑了一下，小心翼翼回答：“一个星期行吗？”
“噢。”
许荧快被自己尬死了，双脚的脚趾头都抠到一起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能睡觉了吗？”
“有。”杜霄语气明显开始有点赖：“请我吃饭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这事啊。”许荧看了一眼床头的日历，公历的黑色数字上有红颜色的农历，许荧的手指略过第二天的“七夕”，点在第三天上，“后天可以吗？”
“不可以。”
“这样啊。”许荧皱眉：“下周我要录节目，可能也有些忙。”
杜霄的语气没有商量的意思：“明天。”
许荧的手指又移了回来，落在“七夕”二字上。
“明天有事。”许荧思忖了片刻：“明天要去电视台录vcr。不知道要到几点，挺多组的。”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末了，杜霄说：“算了，改天。”
……
电话挂断后，原本已经要睡觉的许荧，突然翻来覆去的，有点睡不着了。
许荧摘掉眼罩，呆呆看着天花板，黑暗中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吸顶灯的轮廓，整个人越想越不能平静。
杜霄是怎么突然就开始打直球了？
这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七夕当天，杜霄要去合作方的公司开会，秦助理一大早就到了名汇苑接杜霄。
秦助理靠着车和女朋友煲着甜蜜的电话粥，一会儿露出娇羞的表情，一会儿又故意用骚音扮可爱，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道。
杜霄路过，轻咳了一声。秦助理赶紧和女朋友说了拜拜，挂断了电话。
这小子都有女朋友。
杜霄想：现在的女孩是真的不挑。
秦助理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行程，提醒杜霄：“我们今天的行程只到下午四点。”
“嗯。”
“……那个，按照我们公司人性化的弹性制，四点以后我是不是可以提前下班？”
“嗯。”
秦助理立刻激动了起来，简直要跳到杜霄身上：“老板万岁！我要为公司打工到死！”
杜霄嫌弃推开秦助理，两人准备上车。
这时电梯厅里走出两个杜霄和秦助理都很熟悉的身影。
张术和许荧说着话，两人一同往张术的车走去。许荧手上拿着医院放射科的袋子，袋子上印着医院的名字。
秦助理看到许荧，嘴快喊了一声：“许小姐。”
瞬间，四人都发现了对方阵营的存在，原本寻常的上班开车的场面，又变得有些诡异了。
停车场的换气系统声音有些吵，呼呼呼呼，一阵一阵，让人心情烦闷。
许荧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再看看眼下的情形，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和杜霄对视了一眼，倏然感觉到了他如液氮一般令人瞬间冷冻的视线。
秦助理上下打量着许荧和张术，问了一句：“许小姐昨晚没回去？”
许荧被秦助理的问话吓到，赶紧解释：“我早上坐地铁来的！”
张术笑：“我说去接你，你不要。”
“我家比较远，还是别麻烦了。”
秦助理此时明白自己的嘴替职责，赶紧追问：“你们要去医院吗？”
张术笑笑：“前阵子不是割阑尾么，到时间复查了。”
许荧偷瞟杜霄一眼，插了句嘴：“复查以后去电视台录vcr！
“你一大早起来，坐那么久地铁，就为了陪张总去看病。”
秦助理话说完，才意识到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让他瞬间热得要冒汗，赶紧又找补了一句：“简直像亲兄弟一样！”
……
杜霄自从知道许荧陪张术去复查，就没有露出过板着脸以外的表情。搞得合作方在他们要走的时候，特意拉着秦助理问：“杜总是不是对我们的项目不满意，没看上啊？”
秦助理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们杜总一贯比较高冷，喜怒不言于色。”
本来说好了四点以后就让秦助理下班的，毫无诚信地反悔，又把秦助理整回公司了。
杜霄发疯一样地工作，把积压的所有文件都处理了，让秦助理挨个把各部门的主管都叫了一遍，下个月的工作都恨不得给安排了。简直像是内分泌失调一样，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秦助理被他折腾得好惨。
眼看着和女朋友约的时间要到了，秦助理终于忍不住和杜霄摊牌了：“杜总，我知道错了，我自作聪明，自作自受，自取灭亡。你就饶了我吧。”
“工作不是你的份内事？”杜霄专注看着文件。
“是我份内事，我也应该跟老板一起鏖战，可今天是七夕，真不能陪老板加班了。”秦助理撞着胆子说：“要不，您也去找找许小姐吧。”
杜霄坐在大办公桌后面，手上的文件夹还开着，百忙之中抬起头，对秦助理露出了一个杀人一般的凶狠眼神。
秦助理豁出去了，拔高了一度嗓音说：“那您回去睡觉吧，今天满大街都是情侣，您出去也是受刺激的份儿。”
杜霄皱着眉头，终于克制不住对秦助理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
另一边，电视台的录制演播厅里，节目组隔了一个棚专门录vcr。其实稿子都是re好的，但是因为大家都不擅长面对镜头接受采访和独白，所以每一组都超时。等到许荧和张术录完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走出电视台，城市的霓虹灯提前就亮了起来，夕阳的余晖和微弱闪烁的缤纷光亮在一个画面里，看上去有种奇异的和谐之美。
晚高峰的人流开始向车站和地铁站涌动，街上来往的情侣很多，看着那些年轻男女甜蜜的恋爱模样，还是能感觉到七夕的节日氛围。
张术低头问许荧：“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许荧看了一眼满街的情侣，觉得这日子十分敏感，为难起来：“今天不太好吧。”
张术抬头看到路边店铺挂着的七夕促销，恍然大悟：“啊，原来今天是七夕，怪不得早上杜霄看到我们俩，脸黑得锅底一样。”
许荧的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张术知道说起杜霄，许荧就会很窘迫。他对许荧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看上去清澈又阳光，面对许荧的时候，他总是会流露出哥哥一样的包容。
“要是想，就去找他吧。”
许荧迷茫地看了张术一眼，心情复杂。
当初分手，明知道他会痛苦，可是她还是做了决定。如今重遇，他还是对她那么好，她又心软不干脆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卑鄙。
许荧垂下头：“我回家了，不早了。”
“许荧啊，你也应该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啊。”张术拍了拍许荧的肩膀，语气温柔：“成年人都很狡猾的，可以肆无忌惮地后悔，也可以厚着脸皮去挽回。”
……
许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厚着脸皮来到了杜霄公司楼下。
这还是许荧第一次来杜霄的公司，虽然之前听说现在杜霄和苏一舟开的公司规模很大，但是真的看到，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安城新区最大的创意园区内，一栋四层小楼，从外观到内部都和周围的建筑风格不同，彰显着个性。
整个公司都充满了现代的设计感，各种玩具和文创ip周边用既突兀又和谐的冲突设计手法展示，审美非常前卫，他们没有为了商务氛围掩饰年轻人的血液。
许荧坐在前台指向的等候区，连椅子都是一样一个颜色，很有工造设计的美感。许荧的心情有些复杂，没有电话不请自来，也不知道杜霄此刻有没有在忙。
许荧等了一会儿，就见到秦助理匆匆忙忙地冲了过来，一见许荧，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嘴角都要咧到脸外面去了。
“天呐！我还以为是前台弄错了，居然真是你来了。”
许荧：“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公司？”
秦助理开始絮絮叨叨：“许小姐啊，你是怎么想的啊！七夕节陪别的男人去复查，你这是要把直男气出乳腺癌！”
许荧：“……可是，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你们再不是那种关系，我就活不长了！”秦助理终于从焦急中解脱出来，他看了一眼时间：“许小姐，赶紧来救火了！”
许荧被秦助理的说法逗笑了：“我又不是消防员，我能怎么救火？”
“要不，先给杜总来个法式人工呼吸，他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
“秦助理。”杜霄的声音自许荧身后响起。
许荧一回头，杜霄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出现了视线里。他额前的头发都被他捋到了脑后，露出白皙的额头，一双浓眉和微陷的眼窝，又好看又勾人，睫毛又浓又长，浅浅伸出来，遮挡部分视线，让人不那么容易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杜霄看了许荧一眼，又看向秦助理：“你可以下班了。”
秦助理瞪大了眼睛，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老板万岁！我要为公司打工到死！”秦助理对许荧加了一句：“许小姐万岁！”
“……”
走廊的尽头，落地的玻璃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白色的灯海在低垂的夜幕中闪烁，好像小时候置身蛙鸣声中抬起头看见的星空，令人流连。
杜霄侧头看向许荧，眼瞳漆黑，长睫毛一上一下，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他的声音有几分漫不经心：“你怎么会来？”
许荧保持着镇定，说着早已想好的话：“说好了请客，应该兑现承诺。”
杜霄的视线懒懒看了许荧一眼：“就这样？”
伶牙俐齿的许荧也有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
“你要是没时间，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双手捏了捏胸前的挎包皮带，准备离开。
杜霄手横档在许荧面前，往下一滑，握住许荧的手腕。
“你想说话不算话？”
许荧大概是太紧张了，连脉搏都开始发烫，杜霄的手微凉，触在许荧肌肤上，刚好让温度恢复正常。
许荧缩回了自己的手腕。
“你想吃什么？”
“……”
杜霄拿上车钥匙，和许荧正准备离开公司时，就接到了苏一舟的电话。
“你走了没有？”苏一舟问。
杜霄看了一眼许荧，直接避开回答，转为发问：“什么事？”
“七夕老子一个人过，太可怜了，一起去喝酒啊！”
杜霄皱了皱眉：“没空，有约。”
苏一舟被拒绝，脱口质问：“谁啊！”
杜霄嘴角微微上翘，回答的声音都难掩那一丝浅浅的得意：“许荧。”
苏一舟一听到许荧的名字，直接说：“我也要去。”
杜霄也直接拒绝：“不方便。”
“又没和好，晚上也不能上酒店，有什么不方便的？！”
“挂了。”
杜霄这边电话刚挂，就看到许荧那边电话又响了。
许荧一见是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苏一舟。”
“啊？”许荧下意识看了杜霄一眼：“您怎么有我的电话？”
“节目组给的资料里有。”苏一舟直奔主题：“七夕你要和杜霄去哪里过啊？”
“不是去过七夕，”许荧的脸有些烧，赶紧解释：“我们只是去吃饭。”
“那你们要去哪里啊？”
“还没确定。”
“我能去吗？”
许荧又看了杜霄一眼：“这个……”
苏一舟先发制人，“你们要去约会，是不是不方便？”
一听苏一舟这么说，许荧慌了：“真不是约会……那您来吧。”
……
电话挂断，杜霄才终于从对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谁给你打电话？”
许荧回答：“苏一舟老师。”
……
杜霄开着车，脸上是厌恶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原本应该只有两个人的车上，此刻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还很自在的样子，一直和许荧聊天。
“今天这种日子一个人真的太可怜了，幸好你们肯带我一起玩。”
许荧对苏一舟的到来倒是没有排斥，和他聊得也很热络。
“其实我从来不过情人节，上街找罪受，全是撒狗粮的。”
“你从来不过情人节？那杜霄还是不行啊，怎么能让小姑娘从来不过情人节？”
一听到苏一舟开始提敏感话题，许荧赶紧打住：“我是说这几年，不是以前。”
“我说呢，杜霄不至于啊。”
“呵呵，呵呵。”
杜霄从后视镜看了苏一舟一眼，竭力抑制着想杀人的冲动。他打开应用，准备播放歌曲，许荧的电话又来了。
许荧看了一眼来电，是萧露，自然而然就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萧露聒噪的声音：“许荧你在哪儿？罗然个狗/日的，七夕居然加班，真是槽了！你的事情搞完没有？我去找你，一起吃饭！七夕我不想一个人回家吃外卖！”
许荧扫了一下车内的两个男人：“我和别人一起，马上去吃饭。”
“谁啊？”
“杜霄，和他的朋友。”
“这么多人啊。”萧露试探地语气问：”那你们现在在哪儿啊？”
许荧抬头看了一眼路牌：“吴黄路。”
“哎呀，离我真近，可不巧了么？玩具公司都在一起。”
许荧将电话拿远了些，转向杜霄。
杜霄一回头，就看见许荧偏向他的方向，头发微微向左散落，修饰着白皙的脸庞，看上去侧脸精致，明眸善睐。杜霄怔了一下。
许荧眼眸微动，一脸正直，小声询问杜霄。
“我朋友也落单了，可以一起吃吗？”
“来啊！来啊！”苏一舟热情地插嘴。
……
就这样，车内从又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杜霄：……
还是应该把苏一舟杀掉。
第17章 第17章
三个玩具设计师一合计,选了一个潮玩主题的店吃饭。
店内整体装修科技感十足，以穿越星际为元素，大厅正中间，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一轮镀着金属外衣的皓月,往前走便是一个金属材质和木质结合的旋转楼梯,曲线优美,增加了延伸感。整个店里以潮玩潮品为装饰，是玩具爱好者的天堂。
四人一人拿着一份菜单。许荧和萧露看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默契地互看了一眼。
苏一舟自在地点着菜：“阿拉斯加帝王蟹肉饼,黑松露火腿脆飞饼，烤新鲜波龙配焦牛油香草,煎法国鹅肝，啊……m7澳洲和牛。”
苏一舟越点越贵,萧露忍不住问了一句：“谁请客啊。”
苏一舟头都不抬，很自然地回答：“有男人在，怎么可能女人请客？是吧，杜霄？”
萧露得到满意的答复,也开始认真看菜单：“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荧想到这顿饭最初的约定,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说：“说好了我来的。”
杜霄表情淡漠如常，眉目清隽，视线落在许荧身上,“你说的是请我吃饭，不包括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苏一舟秒拆台：“他就是还想有下一次。”
杜霄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眼眸微抬：“有意见？”
苏一舟被他的不要脸惊到,又打开了菜单：“看来还得多点点！”
……
这家餐厅的菜品价格不菲，但是味道并没有太大的特色,中规中矩。
一桌四个人，三个人都是玩具设计，聊完菜品开始聊老本行。
萧露说：“当年michael刘创作的garde
er在香港玩具界和艺术圈引起风潮，后来传播到美国日本，开创了设计师玩具的黄金时代，之后eric苏的李小龙系列，ashleywood的明日帝。那才是潮玩的初心。现在的潮玩好多都不能算潮玩，那个su
shi
e家推出的阳光天使，搞什么饥饿营销，完全割韭菜，品控也很垃圾，设计真的没什么特色。”
许荧听到萧露一脚踩中雷区，马上说：“我倒觉得阳光天使很可爱，是大人的童话，那么多女孩子买，说明大人舍不得小时候的自己。”
“可能我没什么少女心。”萧露说：“听说设计师还是个男的，啧啧。”
苏一舟冷冷一笑：“男设计师有什么问题？女性用品都有那么多男性设计师，女性向潮玩不能有男设计师？”
“当然可以有。”萧露笑笑：“不影响我不喜欢啊。”
“……”
两个人的战火眼看着就要爆发。许荧努了努嘴，对杜霄做了一个眼神。
只见他好像没看见一样，不紧不慢看着两人，嘴角勾着一丝淡淡微笑。他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食物，吃相斯文，好像一会儿两个人打起来也和他无关。
许荧太了解萧露的脾气，朋友间的一级辩论大师，苏一舟这样挑衅，她不得大战个三天三夜？许荧急了，直接从桌下踢了杜霄一脚。
杜霄好像没反应一样，头都不抬。许荧往下看了一眼，对准了杜霄的脚，又轻轻地踢了一下。
杜霄微微抬眸，瞟了许荧一眼，下一刻，他舒展长腿，分开双脚，将许荧的小腿夹住，不准许荧再踢他。
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到许荧的皮肤上，许荧愣了一下，想收回自己的腿，但是怎么都拔不动了。
许荧对杜霄使了个眼色，杜霄没看见一样，转了转手上的叉子，淡淡道：“我倒觉得，萧露的喜好似乎比阳光天使有品位一些。”
苏一舟被挑衅到专业，直接一句话怼回去：“你一个外行，懂什么设计！”
“杜霄在玩具界投出好几个好产品，怎么就是个外行了！”
“杜霄现在要追许荧，你是许荧朋友，他当然要讨好。这种有立场问题的人，问他有屁用！”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许荧也顾不上了，只着急拔不动自己的腿，她可不想尴尬又暧昧的小动作被别人看见。
闹够了的杜霄终于放开了许荧，许荧终于重获自由。
杜霄嘴角微扬，一抹坏笑若隐若现。
许荧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生气极了，抬起脚准备回踩杜霄，找到了杜霄的脚所在的位置，许荧快准狠就是一脚。
“啪——”杜霄及时躲开了，许荧的鞋子踩空的声音很大，将萧露和苏一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
许荧踩空，用得劲儿又大，这会儿脚底有些发麻，忍不住瞪了杜霄一眼。
“没什么，刚才好像有一只蟑螂。”
萧露无语：“这种餐厅怎么会有蟑螂？”
苏一舟很快发现了两人的小眼神，接了一句：“是杜姓蟑螂吧。”
“噗嗤、”许荧忍不住笑了出来。
……
整顿饭吃下来，萧露和苏一舟什么都要抬杠，把许荧吵得头都有点发麻。
真是幼稚得……许荧都有点无奈了。
终于，两个人要去卫生间了。大家的耳朵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杜霄的手臂撑在栏杆上，和许荧隔了些距离。高高的个子在人流里十分扎眼。来往的年轻女孩都在看他，但他只是看着许荧的方向。
他那灼灼目光越过无数人的肩头，遥遥投过来，炽烈而撩人，令她局促不安起来。
杜霄抿了抿唇：“你一定要站在卫生间门口吗？”
许荧这才发现自己为了和他保持距离，站在卫生间门口了，怪不得来往的人都一直打量地看她。
许荧赶紧换了个位置。
想到这一整晚乱七八糟的情况，许荧抿了抿唇：“今天是不是人有点多？”
“嗯。”
“那下次我单独请你吧。”
杜霄离开栏杆，站直身子，“不要下次。”
“嗯？”
杜霄眉毛一扬，俯首靠近许荧，回手一抓，握住许荧的手腕。
许荧有些慌张。
“干嘛？”
商场稀碎的灯光落在他的眉眼之上，躁动又惹眼。
“现在就走。”
……
苏一舟和萧露从厕所出来，外面哪里还有杜霄和许荧的身影。
两个人终于难得统一了战线。
“杜霄真是条狗啊！”
“呵呵，许荧和杜霄在一块也不算跨品种结合了。”
苏一舟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商场，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再看看对方，有些尴尬。
“那就各自回家吧。”
萧露瞅了苏一舟一眼：“你跟女的出来不送一程啊？”
苏一舟无语：“我们不是一个车来的？杜霄开的车，你失忆了，你说我拿什么送？”
“打车顺路捎我一脚啊！”萧露吐槽：“不是杜霄的合伙人吗？怎么这么落魄，司机都没有一个。”
“再见。”
苏一舟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骂杜霄。萧露赶紧追了上去，黏上了苏一舟。
萧露痞着笑脸：“你肯定打车吧，这么热，带我一个。”
“我凭什么？”
苏一舟走得快，萧露也追得紧。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萧露还追着问：“你是不是男人啊你！”
苏一舟有些不耐，停步正准备说话，就看到萧露也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苏一舟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堆年轻男女手挽着手正在逛街。男的一看就是普通上班族的模样，戴着眼睛，一副老实人模样，女的看上去还像一个学生，身材扁平，穿着有些幼稚，一脸甜滋滋的笑容。
一看就是一对情侣，出来过七夕的。
下一刻，萧露的河东狮吼在苏一舟耳边爆发：“罗然！！！！”
……
苏一舟有点后悔今天不在家里待着。如果不是要跟着杜霄出来吃饭，就不会被杜霄甩掉，不会见到萧露，也不用见证这狗血的一幕。
本来应该直接走掉，但是看对方二对一，又觉得既然是许荧的朋友，多少也要照看一下。
萧露这娘们战斗力是不是盖的，别看个子不高人也偏瘦，但是嗓门大气势强，把那个叫罗然的男的训得简直要原地融化。他旁边那个小三儿更是瑟瑟发抖了。
“……”
“罗然你这孙子是不是不知道火葬场的路？你有没有转发两条锦鲤保佑你今晚不用死？你家户口本翻开是不是动物百科啊？”萧露越骂越气：“真是长得越丑越要偷人，不遇到歪瓜裂枣就不知道什么是好的。”
萧露看了罗然和那个已经吓到要哭的女孩一眼，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怎么看上这等怂货。
“记住，我萧露是不可能被绿的。我们俩，是我先出轨的，老娘早就不喜欢你了。”
罗然听到这里，终于抬起了头，他倒是有脸生气：“谁！”
萧露见罗然还在意，立刻有了争强好斗的心思，她扫视了四周，视线瞬间落在苏一舟身上。
苏一舟看到萧露突然走向自己，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
萧露步伐飒然，一把拉过苏一舟，高昂着头对着罗然说：“看到了吗？这是我的新男朋友！比你好到那里去了！”
为了让一切更逼真，萧露双手捧住苏一舟的脸。
两人的脸骤然靠近，不约而同嫌弃地皱了皱眉。
萧露迟疑了一秒，突然就亲了上去……
萧露的嘴唇压在苏一舟的嘴唇上，陌生的触感，带着点点潮意，两人都快恶心死了。
罗然瞬间冲了过来，分开两人。
苏一舟突然被偷袭，整个人没反应过来，此刻嫌弃地手背直接擦过嘴唇。一抬头，见罗然双眼血红看着自己，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瞬间无语死了。
“兄弟，是个有智商的人，都不可能相信我和她有一腿！”
“嘭——”
下一刻，苏一舟就结结实实挨了罗然一拳……
当时苏一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傻逼家的户口本上，肯定真的是动物百科。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保安很快冲了过来，几个人迅速抱住了苏一舟和罗然，不准他们互殴。
“先生，请不要冲动，我们已经报警了。”
苏一舟捂着被打的眼睛，“放手，我这暴脾气，槽！”
“打他！打他！往死里打！”萧露一边助威，一边嘱咐苏一舟：“你可一定要告他，必须把他抓起来，五马分尸！炮烙之刑！挖眼拔舌！”
苏一舟：“……”
真他/妈想把这个女人一起抓了。
……
另一边，杜霄的手机震了好几次，杜霄拿出来看了一眼。
苏一舟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杜霄瞥了一眼，挂断，开启了免打扰模式。
快九点的时候，许荧和杜霄终于逛累了，决定回家。杜霄将许荧送到了小区门口，停了车又与她一起步行进去。
许荧有些心虚：“我觉得一会儿上楼，可能会被萧露杀掉，我从来没有丢下过她。”
“请他们吃饭了。”杜霄说：“她和苏一舟不是很聊得来么？”
许荧美女无语：“你把吵成那样，算作聊得来啊？”
“所以，你愿意和他们一起？”
许荧想了想，“其实和他们一起也蛮好玩的，完全不缺话题，一直在辩论大赛。。”
杜霄撇头看了许荧一眼，眸子慢冷：“怎么，不想和我一起？”
许荧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霄浅笑，嗓音慵懒诱人：“嗯。所以，是想和我一起。”
“……”
许荧莹白的脸上浮上浅浅的桃花红，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
城市的灯火映衬下，星光显得有些黯淡。眼前矗立的一栋栋住宅楼排布有序，临界的店铺人流如织，烟火气浓，是一个典型的群居的住宅区域，和名汇苑那种清冷幽静的豪宅区域完全不同。
许荧和杜霄中间隔着大约一人距离，小区里电动车可以随意出入，时不时从许荧和杜霄的中间穿过，好几次险些撞到许荧。
杜霄淡淡喊了一声：“过来。”
不由分说，杜霄将许荧拉向自己身边，直接将她安置到了道路内侧。
电动车从杜霄左边，一辆一辆伴随着嘀嘀的喇叭声而过。
“谢谢。”许荧说。
一身商务精英装扮的杜霄和眼下这过分接地气的烟火气实在有些不搭，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不适，只是认真听着许荧说话。
许荧手上抱着一个包装漂亮的小熊玩偶。那是杜霄玩射击游戏赢来的。
“为什么要选这个？”许荧还是有些不解：“你都打到最高分了，可以拿更好的了。”
杜霄的声调不高，尾音微微下沉。
“这是丙烯腈丁二烯苯乙烯材质。”
“abs。”许荧下意识接了一句：“怎么了？”
杜霄：“非常坚韧，不易碎。”
许荧：“……”
——这个男人可真是能记仇。
许荧正在想怎么回答，就听见有人叫她。
“许小姐！”
许荧思绪被打断。
原来是他们正好路过小区超市开的驿站，老板娘对许荧招了招手：“许小姐，萧小姐的快递你带回去吧，堆太多了，又超时了，打了几次电话都不来。”
许荧听着老板娘的抱怨，有些不好意思，对杜霄抱歉点了个头，跟着进了驿站。
老板娘把萧露的快递全搬了出来。好家伙，九个，也不知道买的些什么，大大小小都有。许荧看了一眼手上的小熊，再看一眼那九个快递，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老板娘，我没带推车下来，能不能把你的推车借我？”
老板娘往里看了一眼：“不巧啊真是，都借出去了。”她停顿了一下，又看向那九个快递：“你这个都是方方正正的，拿得了的啊。”
她对着许荧身后的杜霄扬了扬下巴：“男朋友在啊，人高马大的，九个快递小事情。”
许荧缓缓回头，就发现杜霄已经走到了身后，自己的脸甚至要挨到杜霄的胸口。
“那个，他不是……”
“给我吧。”
杜霄微笑着从老板娘那里接过了九个脏兮兮的快递。
老板娘笑眯眯地说：“小伙子长得真是高啊，快一米九了吧。真是帅啊。和许小姐真配啊。”
“谢谢。”
杜霄倒是接得挺快。
……
因为萧露这九个快递，许荧不得不把杜霄带回了她们租住的那个芝麻大点的小两居。
许荧把门打开，才发现萧露居然还没有回来。
“萧露是不是又去喝酒了，真是女酒鬼啊。这么晚还不回来。”
许荧找了找鞋柜，发现里面居然只有没有男士拖鞋，罗然每次来鬼混，难道是光脚的吗？
“你直接进来吧。”许荧说。
话音落，杜霄却抱着高出他头顶的快递箱站在门口没动。
许荧愣了一下：“进来啊。”
杜霄直直站着，幽幽地说：“不是男朋友，不好进你家门。”
许荧：“……”
——这男人还能再记仇一点吗？
“那次是有点特殊情况，不想和我妈一起。”许荧抿了抿唇：“其实我们家谁都可以来。”
杜霄微微偏头，露出半张脸来：“张术来过吗？”
“……没有。”
“噢。”杜霄抱着快递箱进了门，脚步都傲娇了起来。
杜霄放下快递以后，许荧才发现他的黑色衬衫被快递蹭了一片灰扑扑的痕迹。
“我给你拿个毛巾擦一下，你在沙发上坐一下。”
许荧说完，看了一眼沙发，上面全是萧露丢的东西，收下来没有叠的床上四件套、衣服裙子、还有内/衣内/裤，许荧赶紧跨过去，用四件套遮住了那些令人尴尬的东西。
看着堆成小山的衣物，许荧想了想，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你先把我房里的凳子拿出来坐一下。”
许荧去拿毛巾了，杜霄慢慢走进许荧的房间，个子太高了，身高几乎要超过门框。
杜霄一眼就能把房间里的陈设都看完，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和以前一样，她还是喜欢白色，米色，浅亚麻色之类浅淡又耐看的颜色。书桌上摆放着她的一些设计稿，以及手工制作的玩具。
以及角落里那一堆，还没有用完的编织线，应该是做给杜霄的那个玩偶用剩下的。
杜霄看着那一堆线，表情柔和了许多。
许荧拿着湿毛巾走了进来。
许荧先递上湿毛巾：“你擦擦，不知道擦不擦得干净，我有点怀疑是不是应该用干毛巾擦灰更好。”
许荧房间的窗户没有关，闪电将窗外的世界骤然点亮了一瞬，一阵大风随即刮了起来，将窗帘吹得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又落下去。
乌云压境，风雨欲来。
许荧举着毛巾，探头看了一眼：“好像要下暴雨了。夏天的天气真是无常啊。”
许荧担心地看着杜霄：“你要不现在赶紧回去？车停路面了，一会儿下大雨出去一身都湿了。我现在去给你拿把伞。”
许荧刚急着要出去，一股强势的力量就将她扯了回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许荧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抵到了门上。
杜霄雕塑一般的五官近在眼前，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缠绵得好像要钻进她心里。
许荧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觉得那种氛围好像开始变得微妙，心跳也不觉快了几分。
许荧傻乎乎把手上的湿毛巾举得高高的：“你，你要干嘛？”
杜霄又得寸进尺，凑近了一些，嘴唇几乎要碰到许荧的脸，然后故意偏了一下，凑近许荧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耳朵上，“你这是在赶我走？”
房内的吸顶灯是暖黄色调的亮光，轻洒在两人身上。两个亲密的影子在门上交缠。
距离那样近，呼吸交织在一起，许荧感觉大脑好像当机了一样，无法思考。
“许荧，你怎么这么还是这么单纯？”
杜霄拉长了尾音，一字一顿：
“一个女人邀请一个男人回家，是暗示什么，你不懂？”
第18章 第18章
窗外烁烁电闪,轰隆雷鸣，窗外的树木哗啦啦被吹起，狂风好像鞭子抽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要去关窗户。”许荧煞风景地说。
杜霄看着她紧张的模样,眸中漾起一丝浅浅笑意。
“怕我？”
“我怕什么。”许荧嘴硬：“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没做过。是吧？”
嘴上说得很牛逼,身体却是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只有门,退无可退。许荧甚至能感觉到杜霄陡然靠近的体温,心间突兀抽动了一下。
“不怕，你躲什么？”
杜霄笑,抬手去碰了碰许荧嘴唇上面，他咬破以后结痂的伤口。
许荧觉得杜霄的指腹碰到她嘴唇的一刻,好像有种过电的感觉，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把昨天的忘掉。”
杜霄的右手穿过许荧脑后的长发，将她扣向自己。两人四目相对，近到在彼此眼睛里失焦。
“什么？”
“这才是法式人工呼吸。”
说完,杜霄低头,嘴唇就要落到许荧唇上的一刻,门外突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许荧眼睛瞬间眼睛瞪大，理智重回大脑，一把将推开杜霄。
“萧露回来了！”
许荧整个人紧张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匆忙关上了门，整个人抵在门口。
"嘘！"许荧对杜霄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杜霄敛起眸中那深沉的欲望，微微偏头看向许荧,好像在看一个犯错的孩子为了努力掩盖自己的错事，做更多错事的过程。
许荧又紧张又害羞,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
门外，萧露换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许荧！许荧！”萧露嚷嚷两声没人回应，又开始低声嘀咕：“包什么的都在，灯也开着，人呢，是睡着了吗？”
萧露大喇喇到了许荧房门口，用力推门，推了两下推不动。
“许荧！开门啊许荧！睡着了吗！醒醒啊许荧！”萧露在门口疯狂拍门，“快起来啊！”
许荧被门外这番暴力敲门的架势吓到了，看着杜霄，整个人不知所措了起来。
此刻，杜霄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背靠着许荧的衣柜，双手交叠环在胸前，表情闲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许荧懊恼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状况，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将房门开了一条缝。
“干嘛？”
萧露看到许荧探出的头，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回事，今天跑了不说，还锁门，你在里面干嘛呢？玩成人小玩具吗？”
许荧听到萧露在那胡说八道，尴尬到双脚抠地，本能否认：“怎么可能！”
“那你锁门做什么，从来不锁门的人。”
许荧脸上越来越热，身后还有一个王炸，只想赶紧打发萧露：“我要睡了，就锁了。”
萧露也没有太多疑心，只是开始抱怨今天的经历：“今天真的倒霉透顶了，我进去和你展开说说。”
萧露说着，一掌就要推许荧的房门，许荧被吓死了，她死死扣住房门，不让萧露进来。。
“干嘛啊？”萧露抱怨：“我失恋了，我今晚必须和你夜谈！”
许荧后背都开始发热，双手紧紧把着房门：“今天真不行。”
“为什么？你真玩成人小玩具了？”萧露看了许荧一眼，觉得她表情有些古怪，“我怎么觉得你表情有点不对？你瞒着我干什么了？让我进去看看！”
萧露八卦起来，力大无穷，她用力一推门，许荧没防住，瞬间后退。门开了，萧露面前的阻力骤然消失，直接一个踉跄就冲进房里了。
萧露站定，一抬头，就看到了背靠着衣柜站着的杜霄，高大的身影在许荧小小的房间里有些突兀。面若冰霜，静静站立，一双眼睛打量着萧露，带着一丝寒意。
此情此景，许荧简直要掐人中了，她觉得自己不需要法式人工呼吸，而是需要人工呼吸。
迟到的懂事在萧露身上出现。
她尴尬极了，不住颔首：“你们干正事吧，我先走了。”
萧露弓着背倒退着离开许荧的房间，临走，还贴心地把房门给关上了。
“咔哒”一声。
留下许荧和杜霄面面相觑。
萧露这个牛马，许荧单手扶额，尴尬至死。
……
杜霄走后，屋内那种尴尬的气氛还没有消散。萧露自知理亏，主动给许荧切了点西瓜。
萧露端着西瓜走了过来。许荧正在叠沙发上萧露的衣服、床品。
萧露赶紧把西瓜放在茶几上：“我自己来吧。”
许荧看了萧露一眼，放下手上的活，开始吃西瓜。
萧露擦了擦手，收自己堆在沙发上的东西：“你是不是烦死我了？”
许荧嫌弃地看了萧露一眼：“我嘴上虽然没这么说，但是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吐槽我的了，反正你都是烦，一次烦了吧。”萧露说。
“又为什么闹别扭啊？”
“这次不是闹别扭了，是死透了。罗然那条狗，出轨了，给我正面碰到。打起来了，还闹到警察都来了。”
许荧啃着西瓜，眼睛瞬间睁大：“我去！真的假的？”
“一堆人围观了，能有假的吗？我都要吐了。”
……
夜里果然下起了雷阵雨，一路雨刷刮个不停，视线不太清晰。
回到家，杜霄回想今天，还是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比起她一缩再缩，现在迟迟顿顿，也挺好。
至少总是能看见她。
失去她的四年，总归是太难熬了。
杜霄打开家门，家里的智能系统却早就开了，换了鞋走进去一看，苏一舟睡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几个空酒瓶放在茶几上。
见杜霄进来，苏一舟才缓慢地坐了起来。
“还以为你今晚要上垒了，这么晚还不回。”
杜霄皱眉：“你不回家，到我家做什么？”
苏一舟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杜云回安城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杜霄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她也是今天才通知我的。”
“她怎么永远这么牛逼？”
杜霄想了想说：“安城第一的女特警，执行国际反恐任务的，本来就牛逼。你碰到她了？”
苏一舟有些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那一幕确实会让苏一舟终生难忘。
苏一舟被打了一拳，反手就是一拳打在罗然脸上，两人扭打在一起，直到被保安分开。
商场里全是围观的人，大家都在议论着眼前的一幕，声音嘈杂，苏一舟的心绪更是浮躁。
附近职守巡逻的特警被商场的保安叫来解决冲突。
两个一身黑色特警制服的人穿过汹涌的人潮，走到苏一舟和萧露的面前。
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就这么冷不防出现在眼前。
一身合体的制服称的她身形健美，飒爽逼人，小麦色的皮肤让她和那些妆容精致的女孩，看上去气质明显不同，宽而平的肩膀上肩章令人肃然起敬，纤细的腰上别着对讲设备，腰侧是警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正气。
她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苏一舟：“女朋友？”
苏一舟怔楞了一秒，看向萧露，赶紧否认：“怎么可能？！”
“不是女朋友为人家打架啊？”
“老子是挨打的。”
“噗嗤、”她笑出了声：“真没用。”
她笑归笑，可没忘了自己是来处理纠纷的，冷冷瞥了苏一舟和罗然一眼，“这种小事不归我们管。你们俩再打，就一起带回去。”
声音中气十足，拔高一度：“给我散了！”
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一切，转身的时候，高耸的马尾甩起来的角度都格外有力。
“杜云。”
苏一舟叫住了她。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杜云回头看了一眼，抿唇一笑，大大方方的。
“小舟啊，好久不见。”
……
苏一舟想到这些，又忍不住开了一瓶酒，他还是耿耿于怀。
“你姐是不是玩我？”
杜霄想到杜云那性格，很认真地回答：“不至于，她应该不屑玩你。”
“……”
杜云比苏一舟还大上一岁，是他们这一圈孩子里的大姐头，被大人叫“杜大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敢干。武力值又强，明明是个女的，却没有男孩子打得过她。后来也没浪费这一身武功，当警察去了。
苏一舟对女人的认知全部都来自于她，暗恋了也有小十几年了。
杜霄叹息：“我也和你说了几次了，杜云是个烂酒鬼，毕业那时候，她喝多了，亲了很多人，不止是你。”
“我知道。”
“她这次外派三年多，执行反恐任务，是不和我联系的。”杜霄说：“杜云不是你能驾驭的女人，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
苏一舟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你是怕老子成了你姐夫吧？”
杜霄眸中透露着不屑：“我从未怀疑我们的血脉，她真看不上你。”
“你知道个屁，除了杜云，谁都看不上。”
“萧露吧，和你比较配。”
“你瞎配什么对，就是地球上所有女人都死光了，只剩她一个，我也还有手。”
……
许荧听萧露吐槽了一夜，最后只睡了四个多小时就起了。
早上萧露在厕所刷牙，看到许荧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
“我越想越不对。”萧露说：“昨晚我要是没闯进去，你们是准备打扑克了吗？”
许荧一听急了：“没有！！”
萧露漱了漱口，吐掉口里的牙膏沫，用很学术的语气探讨：“虽然但是，你那个床，龙骨断了几根你知道吧？他那么高，体重基数在那，要在上面打扑克，肯定撑不住。”
“……”许荧要被她说得臊死了：“真的没有！！”
“要打去他家吧，总裁的家，得有五百平米大床吧？”
“……”
许荧被萧露满嘴跑火车说得面红耳赤。昨晚那些片段也逐渐回到她脑海里。
许荧走回房间，鬼使神差看了一眼自己的床，掀开了床垫来看，果然断了几根龙骨。
顷刻后，许荧被自己这个举动吓到了，赶紧吓得把床垫放回去。
一边啐骂自己：“疯了吧，看这个干嘛？”
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投资安城”录制了一天，在商场里搭得舞台进行录制，路演现场非常激烈，毕竟最后得到的是实战资金，参赛的选手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现场随机路人进行投票环节，许荧和张术靠着优秀的发挥，终于还是杀出了重围，暂时位居第三。
按照节目以往的经验，只要排名到了前三，就可以选择出场顺序，这是巨大的优势。
张术帮她录完节目还要回他家公司，许荧自己坐地铁回家，一路望着每一个广告牌，觉得未来有一天，也许趣玩的广告也会出现在上面。
这么一想，心里顿觉充满希望。
钥匙还没拿出来，家里的门已经开了。
许荧一眼就开到了几乎是守着门打开的萧露，和坐在沙发上的，她的妈妈。
萧露尴尬地对许荧使了使眼色：“阿姨来了。”
许荧的心情瞬间dow
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许荧妈妈看了萧露一眼，指责许荧：“你对妈妈说话，是这个态度吗？”
“这个月的利息，我已经凑到了，打到卡上了。”
许荧妈妈对此很是不满：“我听说你在参加那种投资的节目。我问你，如果你落选了，下个月的利息准备找谁借？”
许荧冷漠地看了妈妈一眼：“你想说什么？”
“前几天我碰到的那个小伙子，是你的新男朋友吧？”许荧妈妈说：“叫杜霄是吗？我用手机搜了一下，开公司的，也是挺有钱的，不比张术家里差……”
“阿姨，接下来的话，就不要说了吧！”
萧露都听不下去了。
“许荧是您的女儿，别人像她这么大的年纪，都在打扮自己，和朋友玩，谈恋爱，她在做什么？”萧露皱着眉，难得严肃：“难道您看不出来，许荧这几年变了很多吗？”
“萧露，别说了。”许荧双手攥得紧紧的，下了决定：“这次节目，我如果拿不到投资，我放弃，卖掉趣玩。剩下的债，我工作还。这样你满意了吗？”
许荧说完，离开家，冲了出去。
“许荧！”萧露赶紧追了出去。
……
许荧跑得快，两人不过一班电梯的工夫，就错过了。
萧露找不到许荧，急坏了，拿出手机打许荧的电话，许荧不接，萧露想了想，翻出了杜霄的电话，幸好昨天一起吃饭互换了一下电话。
“喂。”
萧露一听到杜霄的声音，就开始噼里啪啦：“杜霄你来我们这边一趟，许荧跑出去了，也不接电话。”
“我马上过来。”
……
萧露在小区转了一圈，最后在小区超市门口的长椅上找到了许荧。
她买了两根棒冰，见萧露来了，把手里那一根递给了她。
许荧吃着棒冰，表情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我还是喜欢可乐味的，可惜卖完了。”
萧露一时也不知道接什么，只能询问：“还好吗？”
“习惯了。”
“说到底还是你妈二婚嫁错人，那个李叔叔，一看就是个街溜子变老了，他能做什么生意？女人选婚姻真是选第二条命。”萧露叹息道：“哎，你爸要是还活着，你们家肯定不会这么乱七八糟的。”
“也许吧。”
爸爸还在的时候，许荧家虽算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家境优越。许荧的爸爸从最初的作坊做成了小厂的规模，并且在安城规划的第一个新工业园里买了厂房，虽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在市区，一时风光无两。
许家男主外，女主内。许荧妈妈为了让爸爸没有后顾之忧，一颗心都扑在许荧身上，每天只关心许荧吃饱了没有？穿暖了没有？长高了吗？画画有没有好好学？作业有没有做完……她也曾经那么尊敬自己的丈夫，喜爱自己的女儿。
许荧的生活就更简单了，每天都无忧无虑的，除了上学就是画画。从小到大，爸爸嘴上说她无数次，让她不要争强好胜，什么比赛都不肯认输，可背地里却总是给她最多的支持。
她那一身的骄傲都是爸爸养出来的。
可十五岁那年，她爸爸却意外去世了。
原本只是去河边钓鱼，却遇到一个溺水的少年，当时正值汛期，上游水库泄洪了，连老渔民都不敢去救人，许荧的爸爸却勇敢地下水了。
大家都劝他不要去，可他却说：“那孩子看着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没有办法就这么不管。”
爸爸去世以后，妈妈也曾辛苦地带着许荧生活过几年。当了十几年家庭主妇的女人，对做生意一窍不通，被骗被欺负，让她身心俱疲。不是每个女人在经历了突然的打击之后，都能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和对抗生活的勇气。她后来选择了依靠继父，可继父却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要说后悔，她才是最后悔的那一个吧。
许荧说：“其实我知道，她也很辛苦，可是我也扛不住。”
“那你准备怎么办？万一节目里真的拿不到投资呢？”萧露也有点担心：“要不，去找杜霄吧。”
许荧听到杜霄的名字，表情黯了黯。
许荧的眼眶水光闪闪，她都忍了回去：“我放弃他的时候，要我怎么不要脸去求他都可以。可是我现在却犹豫了，我想在他面前更美好一些，更可爱一些，是一个值得他爱的女人。我不想被他知道，原来我的生活，是这个样子。”
“人会自卑，这有错吗？”
……
燠热的晚风吹动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杜霄站在墙后，没有再往前，只是静静听着许荧和萧露说话。
杜霄看向远处，陷入深思。
作为最后一次机会，许荧这次录制显得十分悲壮。
下午，许荧到了电视台，开始排队化妆等待录制。
那些内容其实许荧已经倒背如流，但她还是选择再看了遍。
这其中还包括许荧根据同类节目出的题目写的应对方案，她都一并准备了。
张术给许荧买了一杯咖啡，许荧接过，竟然觉得自己的手比放了冰块的咖啡还要凉。
“有这么紧张吗？你现在表情都有点僵硬了。自然一点啊，许荧。”
许荧扯着嘴角笑了笑，她也没办法告诉张术，如果他们不能成功签约，她就要卖掉趣玩了。
另一边，苏一舟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会儿节目的流程表和台本。
节目组的编剧写了一版内容，为了收视率弄了些假东西。苏一舟完全没有兴趣配合。
叶南希化完妆走了进来。见苏一舟在玩手机，坐到了苏一舟旁边的位置上等候。
“听说。你和许荧还有杜霄一起去吃过饭？”
叶南希的父亲是叶氏基金的掌舵人，是ds的资金方，大投资人。杜霄平时对大小姐冷言冷语，大小姐还是死心塌地围着他转。苏一舟就不一样了，还是得拿出好态度伺候一下甲方爸爸的女儿。
“嗯，碰到就一起了。”
叶南希冷笑道：“既然你们这么熟，那就由你来说吧。”
“什么？”
叶南希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了苏一舟面前。
“这是什么？”
苏一舟放下手机，接过文件。
打开一看，瞬间觉得芒刺在背。
“听说许荧没选我们叶氏基金的战队，选了第一潮玩。这是我爸和第一潮玩合作的资料。真可惜了，最后还是落到我手里。”叶南希笑笑：“昨天和那几个人一起吃饭，对我倒是都很客气，说会帮我好好他们。对了，她那个搭档，其实根本不懂玩具吧？玻璃大王的儿子，材料工程师，主攻他如何？”
苏一舟看着眼前的文件，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
叶南希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叫她自己退赛。”
苏一舟皱眉，“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南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到蚂蚁就踩死，免得爬到身上，好痒。”
苏一舟声音冷了几分：“这样有意思吗？”
“录制也快开始了，你想想怎么跟她说吧。哇，好像看看她被迫退赛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
苏一舟的表情严肃，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将叶南希给的文件递给了许荧。
许荧一页一页往后翻，阅读着里面的内容，越看拳头握得越紧。
苏一舟很遗憾地说：“这种情况，我还是建议退。她把第一潮玩的人都收买了，肯定不会给你过项目了。还要主攻你的搭档，听说他是材料工程师，应对起来肯定有难度，到时候播出去，你手里的项目更找不到投资。”
苏一舟轻叹了一口气：“重新找机会吧。”
许荧紧紧捏着那份文件，表情越来越凝重。
“我不会放弃的。”
苏一舟也很无奈：“她是铁了心不让你上了，不放弃也上不了。”
许荧的眉头锁得死死的，一身的血气直冲头顶。终于，她还是克制不住情绪，冲了出去。
“喂！许荧！别冲动啊！”
……
叶南希穿着一身白色无袖套装，长长的头发做了一个边髻造型，看上去风情万种。
大约是心情大好，她对每个人都笑脸盈盈，她踏着高跟鞋扭来扭去往洗手间走去。
许荧看到她，几步跨到她面前。
“喂。”
许荧冷冷叫住叶南希。
叶南希回头看到许荧，勾起嘴角笑得很灿烂，小人得志的表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来求我？”
“呵。”许荧举起手上那份文件：“我不会退出的，不管你耍什么手段。”
叶南希笑笑：“那我就期待你的精彩表现了。”
许荧看向叶南希，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嫌恶，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既然也不会得到注资，那么，请你容许我做点僭越的事。”
说着，许荧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叶南希的脸上。
“做人还是不要太下贱。”
叶南希被打了一巴掌，懵了一下，瞬间暴怒。
“许荧你惹错人了——”
叶南希冲上来就要还手，许荧静静站在原地，没有一丝害怕。
就在叶南希的手要碰到许荧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两步踏来，站在了二人中间。
他将许荧护在身后，不让叶南希靠近她。
许荧抬起头，发现杜霄挡在自己身前，好像一座堡垒。高高的个子，宽厚的后背。他在保护她。
许荧眼神坚定地说：“你别管了，她想玩，我奉陪到底。”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淡淡扫过许荧，用教训小孩的语气对许荧说：
“女孩子家，不要动不动就打架。”他顿了顿：“手不疼吗？”
第19章 第19章
杜霄牵着许荧的手,掠过叶南希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建议你去医院看看心理疾病。”
说完，拉着许荧离开了。
叶南希被甩了一巴掌，又被杜霄当众怼了,很是不服,眼看着还要追上去,苏一舟见状，赶紧抓住叶南希。
“我早就叫你不要这样做,这只会让杜霄更讨厌你。”
叶南希表情恨恨的：“你管我！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一舟眉头紧蹙：“你一直针对许荧,杜霄能善罢甘休吗？他对许荧是什么样，你不是看的最清楚那个人吗？”
“我就看不顺眼你们都围着她转,她是有什么魅力让你们都为她着迷发疯？”叶南希陷入自己的逻辑，始终偏执：“为什么杜霄一定要喜欢她？喜欢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喜欢她！”
“可是杜霄谁都不喜欢，就只喜欢她。喜欢一个人哪里有什么道理？”苏一舟叹了一口气，对叶南希说：“偏执一种病，杜霄说得对,你还是去看看吧。”
叶南希表情彻底冷下去：“这事儿我不会善罢甘休。你们等着看看！”
苏一舟终于严肃了起来：“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我也只好去和叶总谈谈你是怎么破坏节目的规定,以大小姐的身份空降，强势打压节目组，以私人喜好淘汰战队。据我所知,你这半年惹了不少事，叶总都很生气。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吧。”
“……”
许荧和杜霄站在电视台高层的空中连廊。
许荧靠着栏杆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安城。
“你怎么来了？”
杜霄淡淡回答：“来看你比赛。苏一舟说,你的策划做的不错。”
许荧苦笑：“要让你失望了，一会儿要表演落水狗了。”
杜霄目光笃笃：“我认识的许荧,是不会认输的。”
许荧抬起头，与杜霄视线相对时，好像从杜霄那里得到了鼓舞。杜霄的话，好似定海神针一般，让许荧摇摆的低落心情，在此刻得到了一丝宁静。
就算不会成功，也要比到最后一刻。
这才是许荧啊。
……
节目最后的录制，许荧商场就看到第一潮玩的负责人下意识看了叶南希一眼。
果然如预想的那样，第一潮玩不给许荧机会回答，顶着张术提问。
“你的商业模式，如何形成商业闭环？如何吸引客户？怎么盈利？你的商业模式的市场空间有多大？你们的创业时机在现在的市场是不是成熟了？你们目前进展到什么程度？投入了多少？你们需要多少钱，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详述拿到钱以后准备怎么用？”
……问题连环而来，许荧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张术看了台上的人一眼，礼貌地一笑，开始作答：“我们的商业模式也是分上中下游，上游ip设计和授权，中游加工生产和下游销售。上游的ip我们是自己的设计师原创的玩偶形象，中游加工生产的部分，我们的工厂可以承担部分部件生产，另外部分技术寻求合作。最后是下游销售，我们已经在和潮玩app和线下潮玩店搭建联系，自己公司的小程序也会在得到注资以后开始搭建，我们将采取预售、盲盒福袋销售等销售方式……”
学材料做玻璃的工程师张术，竟然将导师的问题全都完美地回答了下来。这让许荧都有些意外。他认真地记下了许荧给他的所有材料，这让许荧充满了感激。
最后一关，终于话筒到了许荧手上。张术拍了拍许荧的肩膀，给她一个眼神鼓励。
也许是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她说得很放松。
“在我们行业内，有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潮玩最近几年繁荣的发展，很大程度归结于盲盒的兴起。如果盲盒这种形式过时，还有多少人会为潮玩买单？”
“回归潮玩本身，我们的主要受众是15岁以上，对潮玩可以审美，有情感需求，并有经济能力为ip买单的人群。潮玩的存在不是为了短期收割，而是长期存续，有更强的收藏价值，变现能力。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将ip赋予给潮玩的情感意义，还给每一个消费者。”
……
萧露在家看着许荧比赛的视频，嘴里不住吐槽：“你看那几个导师看你都是眼前一亮的，叶南希真是恶心人，愣是给你搞下去了。这节目虽然不主流，但是看得人也不少，弹幕都在说觉得你的策划很温暖，还有你设计的ip形象也很可爱。”
比赛已经播出了几天了，但始终没有大的资本集团向她抛来橄榄枝，想来叶南希是记恨她，背后推波助澜了。
许荧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对萧露说：“我要去一趟中介，把趣玩的厂房挂出去。”
萧露听到许荧这么说，也有点难受：“真的不再努力一下吗？”
许荧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一下：“大家都撑不住了，虽然有点对不起我爸，但是我想，他应该也看到我一路的努力了，他会体谅我的。”
“你妈也要去吗？”
“嗯。李叔也来。卖了以后，他们压力小点，也不会经常吵架了。”
……
中介给许荧的报价是五百万左右，许荧妈妈一听到这个价格就炸了。
“怎么会才五百？我们厂房虽然不大，但是还有机器啊，买的时候花了好几百万呢！”
中介有些嫌弃地说：“阿姨，我们也不是一线城市，还是要面对现实啊。首先厂房不可以用于别的经营，一直都是压低价的。你家厂房才七百多平，这面积但凡压环线就只值二百多万了，幸好是在主城里。那些烂机器废铁都卖不出20万，再说了买家也不会要你家过时的机器啊！”
许荧赶紧阻止许荧妈妈再和中介争吵，用商量的语气问：“先标600行吗？价格还能在谈。”
中介有些不耐烦：“我给你们标600，卖不掉不怪我。上个月比你们还大40平的才卖了480。”
“辛苦你了，谢谢。厂房的事，麻烦你费心了。”
……
从中介出来，李叔才开始马后炮：“我们的机器买的时候那么贵，就是回收旧的也值一百多万呢。到时候我再找我的兄弟帮我打听一下，绝对不会只卖二十几万的。”
许荧平静地看了面前二人一眼，不卑不亢地说：“李叔，你能去给我们买几瓶水喝吗？”
李叔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知道许荧是有话要说，点了点头走开了。
许荧和妈妈对视了一眼。
妈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卖厂房，我是真的被逼得没办法了。”许荧妈妈脆弱地哭了：“每个月要还利息的事后，他就跟我闹离婚，说我把所有钱都贴到厂里，说你不肯卖厂要拖累我们一家。”
“不用解释了。”许荧强忍着哽咽：“我都明白。”
“你爸爸当年为什么要去救别人，为什么要让我失去丈夫，让你失去爸爸。他死了，我们母女怎么活，我们根本就活不下去……”
“不要再说爸爸了，爸爸都去世了这么多年了！”许荧抬头看了看天空，努力平静了下来，对妈妈说：“今后好好过日子吧。没有债，生活能轻松些。厂房不能住了，去和外婆挤挤吧，每周去看她都在念叨，叫我们回去住。”
许荧转身准备离开。
“那你呢。”
许荧笑笑：“我去了哪住得下，继续租房子吧。”
“有空还是回来吃饭。”
许荧妈妈整个人就是这么矛盾，许荧已经习惯她的样子，但是她不想成为她。
“有空再说吧。”
……
杜霄办公室内，环境安静，冷气十足。
秦助理汇报完工作，见杜霄专注于眼前的文件，有些欲言又止。
杜霄头也不抬，动了动嘴唇：“有话就说。”
秦助理见杜霄识破自己的意图，挠了挠头：“许小姐被刷了以后，您就不准备做点什么吗？”秦助理想想说：“这时候去帮许小姐，许小姐还不得以身相许？”
杜霄淡淡瞥了秦助理一眼，表情没什么波澜：“我希望她是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做这种事情，违背我做人的原则。”
秦助理见杜霄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撇了撇嘴：“那好吧，我先出去了。”
秦助理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的杜霄用他惯常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我们公司的星火计划，发一份给我。”
秦助理翻白眼，在心里默默说：……你做人根本就没有原则。
秦助理嘀咕：“我去找找资料，星火计划上个月就截止了。”
杜霄微微抿唇：“截止了吗？”
秦助理：“可以再仰卧起坐一下。”
“那我去准备一下。”秦助理刚要出去，就接到前台的电话。秦助理听完，转头对杜霄汇报：“前台说，许小姐的母亲来找您。”
杜霄抬起头，眼中也飘过一丝疑惑。
“让她在会客室等我。”
……
杜霄是第一次单独见许荧的妈妈，两人简单介绍以后，杜霄发现，许荧似乎从来没有向她介绍过他。她对他毫不熟悉，连公司也是在网上找到的地址。
她此刻有些局促，前台给她倒的茶她也没有喝。
她一直站着：“我还怕你不肯见我，谢谢你肯过来。”
“坐下说吧。”许荧妈妈坐下后，杜霄坐在了许荧妈妈对面的沙发上。
“您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
许荧妈妈表情有些着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我上次看到你和许荧在一起，就猜到你喜欢我们家许荧。你要真喜欢她，就帮帮我们家吧。”
“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许荧妈妈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家欠了近六百万的债，现在厂房说是只能卖五百，卖完都不够还，许荧还要打工还债。她太苦了，你帮帮她吧。呜呜呜……”
耳畔传来许荧妈妈的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许荧就是犟啊，从来不肯求人，那会儿她还在读大学，我叫她卖厂房，她要听了我的，也不至于还了那么多利息，本金还没动。现在还是要卖厂房，还把她耽误了。”
“大学？”杜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钱不是这几年欠的？”
“不是，她都背了四年多了，利息都还了快百万进去了，这么长时间赚的所有都亏进去了。要是大学那会儿就卖了，什么都好了。”
杜霄的手紧紧攥到了一起，胸口好像被挖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往里面刮，又疼又涩。
“许荧知道您来找我吗？”
“她这个人自尊心强得要命，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来，但是厂房现在卖了也不够，我想想还是来求求你。”
杜霄沉默片刻，站起身来：“阿姨，您来找我的事，不要让许荧知道。”
许荧妈妈也急了：“那你会帮我们还债吗？”
“许荧不会接受无理由的馈赠。”杜霄说：“请您不要再去找别人，践踏许荧的自尊心。”
……
原本以为600万的标价不可能有人会买，没想到才挂了一周，中介就给许荧打电话了。
“许小姐，我建议你赶紧来签约，这个客户他非常有诚意，一分钱价都不还，还愿意用20万折旧买下你们家的旧机器。”
中介兴奋的声音，让许荧也跟着高兴。
620万，还掉560万的贷款和偿清之前欠下的小款项，还能剩一些。
“买家对我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就希望尽快签约。”中介说：“双方都没问题我们就开始做合同了。”
“好，那真是辛苦你了。”
很快，许荧就接到了电话，可以签约了。
这家中介是专门帮忙买卖厂房的掮客，找来的这个买家是一个中年男子，却开了一家叫萤火studio的公司，许荧查了一下，是一家才开没多久的新公司。
总觉得这么少女的名字和眼前的大叔有些不符，不过许荧还是感谢大叔善良地买下她家的厂房。
两人签完合同，许荧百感交集，还是忍不住对大叔说：“这间厂房是我爸爸活着的时候购入的，做了近二十年的玩具厂，希望你们好好使用。”
大叔笑笑说：“我们公司也是做玩具生产的，会好好使用的。”
许荧开玩笑说：“那真是挺好，我也干这行，正好要找工作，到时候来找你们应聘。”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我们杜总说了算……”大叔说完，脸色一变，赶紧说：“我们老总说了算。”
……
离中介公司不远的背街小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秦助理一直看着中介的方向，紧张兮兮的：“我总觉得我们跟做贼一样，又要做，又怕被知道。”
杜霄的视线落向车窗外，还没看到人回来，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想想许小姐也挺辛苦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居然背了这么多债。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杜霄没有回话，脑海里走马灯一下跑过很多过去的记忆。
从前的许荧是那么骄傲。
那年，许荧拿了一个玩具设计行业比较有含金量的奖，她臭屁极了，对杜霄说：“我肯定会成为是一个艺术家。”许荧白皙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在发亮：“以后，你就是艺术家的男人了。”
杜霄笑：“艺术家的男人，有什么好处？”
许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得到了美丽的艺术家。”
她跳到他身上，一双长腿缠在他腰间，爬到高高的位置，双肘撑在杜霄的肩头，低头亲吻他的额头，鼻尖，最后是嘴唇。
那滋味，不管过去多久，都甜得让人终身难忘。
他怎么那么粗心呢？怎么就相信许荧是因为一个玩具和他分手？
……
“完蛋，杜总！杜总！你快看！你快看呐！”
秦助理激动的声音将杜霄从回忆中唤醒，杜霄抬起头，看见许荧和他们公司设计部总监一起走了过来……
许荧和杜霄面对面站着。
杜霄笔直地站着，气质清贵，他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只是静静看着许荧，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太多许荧不懂的情绪。
许荧手上握着签完的合同，心情有些复杂。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站着秦助理和杜霄公司设计部的总监。两个人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时不时心虚地抬头看着他们俩，一见许荧看过去，马上偏头假装没有偷看的样子。
许荧的胸口酸涩难耐，口间也有些发苦。
许久，她低声说：“我不能这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拿走你的钱。”
杜霄反问许荧：“你卖厂，我买厂，银货两清，有什么问题？”
许荧秀眉轻拧：“你都不还价，你是在帮我。”
杜霄嘴唇微勾，淡淡一笑：“因为我觉得有这个价值。”
“我知道根本不值这个价。”
“情绪价值，也值。”
许荧被他的“狡辩”说得无话可说，她只是执拗地说：“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杜霄沉默看了许荧一眼，表情严肃了几分：“许荧，都是找人帮忙，为什么这个人不可以是我？”
许荧抬起头，正对上杜霄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无底的井，无边的海，无尽的包容。让许荧如浮萍一般的心也好像找到了安身之处。
“我认识的许荧，是永远不会被困难打倒的，更不会对生活认怂。”
杜霄低沉的声线，清冽而笃定。
“希望你明白，我是你的机会。”
第20章 第20章
送许荧回家以后,一直强忍着的秦助理，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了。
“杜总，我真不是要教你做事，可是你刚才真是……”秦助理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刚才那情况,就应该别说话！直接抱紧许小姐！你在想什么啊,居然给她发我们公司的星火计划？您当是去发小广告啊？”
杜霄瞥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噢。”
“人最终还是动物嘛，荷尔蒙,明白啊？”
杜霄往后靠了靠：“来日方长。”
“网上说,有一种男人死了，全身上下哪里都软了,只有嘴还是硬的。”秦助理摇头：“怪不得追回前女友都这么费劲，每天都在错亿啊错亿,啧啧啧……”
杜霄轻轻咳了一下，震慑了一下秦助理。
秦助理撇嘴，声音小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吐槽：“平时心眼挺多的,到了喜欢的女人面前,直得像根金箍棒。”
……
许荧躺在床上,一直看着杜霄给他的海报。
“星火计划”是ds针对潮玩设计师和ip插画师的新人计划，要找能打开市场的ip形象，扶持新人。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她想到杜霄最后和她说的话。
“当初你为什么选择学玩具设计？先问问你自己。星火计划不是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但是ds会尽一切努力支持创作者的视线理想。”杜霄的眼神很平和也很坚定，那是一个走过迷茫期的创业者才有的眼神，他说：“你想好了,再做决定。”
许荧为什么选择学玩具设计，因为喜欢。她想和画出趣girl的爸爸一样,成为一个纯粹的玩具艺术家，但是眼下的环境，一个玩具的诞生和推广，不仅仅是她想就可以实现的。
许荧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正在许荧准备睡觉的时候，萧露闯了进来。
“许荧许荧！”
门被她撞得哐哐得响，不给许荧拒绝的机会，直接冲到了许荧床前。
许荧无语了：“你就不能学会敲敲门吗？”
“今天又没有杜霄躲房里，怕什么！”
“……”
“我跟你说，我必须换工作了。”萧露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我那个辣鸡公司，又找我谈话了，kpi完成了还要给我降薪，今年都第二次了，泥人也有脾气了！”
许荧想想，理性分析：“是不是故意穿小鞋，想赶你？”
“老娘管他是什么，这次必须辞职，安城又不是他一家玩具公司！仗着店大欺人！”
“那你准备去哪里？”
萧露：“我看到ds在招设计部助理……”
许荧听到萧露这么说，瞬间涌起不祥的预感：“你不会要我去帮你说吧？”
萧露眼神谄媚对许荧眨了眨眼：“可以吗？”
许荧：“……我自身都难保。”
萧露噘嘴：“为了我的前途，和好吧。”
“是和好的问题吗？”
“就是啊。”
“……要不你去找苏一舟吧。他也有这个权限。”
萧露有点为难：“他现在看到我，应该会想砍我吧。”
“不至于。”
萧露想到她亲了苏一舟之后，苏一舟要呕吐的表情，面色凝重：“应该很至于。”
许荧想了想说：“那还是好好干下去吧，我坚信星光不负赶路人……”
萧露：“……”
许荧收到了款项以后，开始陆续还账。
天热，走一会儿就满身是汗，安城这些年变了很多，路也变得很难找，走到熟悉的老破小小区，许荧终于松了一口气。找上门后，终于可以小憩。节省的中年夫妻不开空调，一个老旧的电扇嘎吱嘎吱摇着头，送来的风让许荧的暑热稍微缓解。
“荧荧好些年没有来我们家了。”
眼前的中年夫妻，是许荧爸爸厂里的老工人，周叔叔和她的妻子于阿姨，后来厂里连代工的活都接不到，两人只能另外谋生了。
遣散的时候还一直欠着三万工资，这一年他们从来没有来要过，这次许荧便是来送这笔钱的。
周叔叔看到许荧送来的大信封，有些感慨。
“没想到你会下决心卖掉趣玩。虽然知道可能会走这一步，心里还是挺不舍。”
经过了几天，许荧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也许早就该结束了，是我一直在强求。”
“你先等等。”周叔叔起身进了房间，没一会儿，拿出一个有些变色的搪胶娃娃，居然是很多年前厂里生产的趣girl。
周叔叔是当年安城最有名的搪胶工艺的老师傅。搪胶工艺，是将胶倒入磨具，高温烤制，过水降温，最后拉出来的一门技术，搪胶生产出来的玩具柔软又轻盈的，直到现在，还是很受欢迎的技术。
“这是当年趣玩生产出来的第一个玩偶，你爸说是我的作品，让我拿回去。”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落寞：“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不要放弃啊，荧荧。”周叔叔将桌上放着的三万块钱推了回去：“好好做玩具吧，这钱当你周叔入股的。”
许荧拿着那个很有年代感的搪胶娃娃，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好像受到了触动。
也让许荧坚定了自己。
——她要继续做玩具。
……
杜霄和往常一样来到公司，还没到办公室，就看到秦助理急匆匆向他奔来。杜霄不禁皱了眉。
一看到杜霄，秦助理激动得不行，一直跟在他身后。
“杜总，你猜谁来了？”
“说。”
“许小姐！”
杜霄脚步一转：“哪里？”
“三楼，在给她做资料登记呢。”
杜霄毫不犹豫，又走回电梯，去了三楼。
一走入格子间，就看到许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填资料，写着写着，一绺头发落下，她随手捋到耳后。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杜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许荧做完登记，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杜霄站在走廊尽头在等着她。
落地玻璃透进来燠热的阳光，杜霄露出来的皮肤看上去很白，是那种干净而健康的白，带着一丝书卷气，也衬得眼瞳更加深邃，乌黑。
高高的个子，肩宽腰窄，衬衫的袖子闲适地卷了一截，隐隐还能看到精实的肌肉线条。
不知道为什么，许荧竟然产生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往前，只是隔着这一段距离，四目对视。
她想了许久，居然对杜霄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
这竟然是千言万语里，她能想到的，此刻最想对他说的一句话。
杜霄被她一系列操作逗笑了，几步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身高差十几公分，许荧的头顶过了杜霄的肩头，这种差距看上去十分亲密养眼。
“你在做什么，我又没死，给我鞠躬做什么？”
许荧抬起头，看见骤然走进的杜霄，熟悉的眉眼带着一丝浅笑，让她的心跳跟着漏跳了一拍。
“感谢你给我参加星火计划的机会，我会努力抓住这次机会。”
“星火计划，苏一舟说了算。”
“那就更好了，苏老师是我的偶像，我会好好跟着他学习的。”
许荧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郑重递给杜霄。
杜霄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欠条。
许荧在上面写了620万的金额，盖上了红红的手印。
杜霄看到欠条，不觉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许荧想了许久，还是用真诚的态度说：“我知道你不缺钱，这只是我的态度。”许荧顿了顿：“我会努力为ds公司赚钱的，我会证明，我值得这笔钱的。”
“好。那我暂时保管，等你来拿回去。”
杜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眼中是十足的耐心和温柔：“从今天开始，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干。”
星火计划，实际上是因为ds现在对打su
shi
e家和第一潮玩有些吃力，推出的合作计划。现在潮流玩具大概是两种，一种是艺术品玩具，都是知名艺术家的画作转化的艺术品，一般都是限量发售，贵而精；另一种就是ip联名，比如苏一舟以前设计的阳光天使，以盲盒方式享受，出了十几个系列了。阳光天使的ip就是苏一舟的插画作品。
现在su
shi
e家是比较岌岌可危的，因为苏一舟已经离开了su
shi
e家，阳光天使的合约据说只有五年左右了，他们急于开发新ip，来摆脱对阳光天使的依赖。第一潮玩则是一直和各种热播剧、动画片联名，一直在出新，又有自己的地面潮玩店。ds则是与国内的潮玩工作室合作，推出了几个系列的作品，目前也进入了瓶颈期。
苏一舟对于星火计划十分看重，对每个设计师都是亲自指导。别看他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工作起来，却是十足的认真，不得不说，居然是个魅力四射的男人。
这天轮到许荧交作品给苏一舟，苏一舟看完，直接将许荧给留下了。
“你这作为练习作品都不够格，我要求是很高的，想忽悠我是不可能的。”
许荧一直以来在专业上都是有天赋的佼佼者，被这么说，还是第一次，她也没有狡辩，既然认真做的作品被批，一定就是不够好。
“不好意思，苏老师。”
“坐下吧。”
苏一舟穿了很正式的西装，灰色的套装，看上去有几分韩剧男主的感觉。许荧则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明丽的长相，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材，两人同框，那画面倒是十分养眼。
苏一舟用设计软件打开了许荧的文件，认真地指出许荧的问题。许荧往前探头，两人距离更近了一些。
办公室的冷气开的太足了，许荧坐回原处，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冷到僵了。
“阿嚏——”
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苏一舟见许荧冷，马上把身上的灰色外套脱了下来。
“穿我的吧，里面确实比较冷。”
“不用……我还好。”
“好什么，汗毛都竖起来了，在我旁边发抖，更影响我。”说着，苏一舟直接把外套披在了许荧身上，没有一丝暧昧：“继续看，这需要改的太多了。”
许荧也不再推辞，披着苏一舟的外套，继续工作。
杜霄本来要去开会，知道许荧在苏一舟那边，故意路过苏一舟的办公室，从镂空的玻璃里看着办公室里面。
秦助理对于杜霄这种偷窥行为很是不齿，催促杜霄：“杜总，我们要开会了。”
杜霄看着许荧身上的灰色外套，一看就知道是苏一舟的，并不是很合身，肩膀宽得有些滑稽，显得许荧的脸小小的。她工作得太专注了，刘海落了一绺下来，侧脸温柔。
苏一舟时不时从旁提几句，两个人就讨论一下，头靠得那么近。
杜霄眼眸眯了眯，对秦助理说：“苏总的办公室有些冷，去和管理部说一下，把他的分区空调关掉。”
“……”秦助理有点无语，但是老板吩咐还是不敢不做。
这种大热天，分区空调关掉，不过十分钟，里面的两个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许荧很快就热到把苏一舟的外套脱掉了。
杜霄好整以暇地眯眼，心满意足地离开。
秦助理跟在身后，忍不住吐槽：“杜总，别人吃百家饭，你这是吃百家醋啊！”
杜霄的眼神有些危险：“话多者死，明白吗？”
秦助理捏起手指，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周五的晚上，苏一舟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放松一下，这其中也包括了杜霄。
高档的酒吧，私密性极佳的卡座，桌面开的酒喝得并不快。一群男人在一起也很无聊，聊得话题无非就是行业的东西，再加上一点军事实事。
朋友受不了了，说：“你们几个就不能聊聊有趣一点的吗？比如女人什么的，一个个过得跟和尚一样。”
每每到这个话题，苏一舟和杜霄都是那种抬不起头的。
一个朋友说：“我们虽然女人不多，好歹还是有过。一舟和杜霄都自动化多少年了，哎，还是别聊了，免得他们俩眼馋。”
苏一舟无语：“老子不馋！你们这种人，老子嫌脏。”
杜霄对于朋友的揶揄，却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是有点傲娇地说：“我现在和苏一舟已经不一样了。”
苏一舟听他这么说，立刻鄙视起来：“你凭什么跟老子不一样？你又不是把人搞定了！”
众人一听到杜霄这么说，立刻起哄起来。
“真的假的？杜霄有女人了？”
“我的天呐，今天是过年吗？”
“谁啊？”
“该不会是叶南希吧？”
听到“叶南希”的名字，杜霄立刻鄙夷地皱眉，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朋友们兴奋起来：“叫出来啊，让我们参观一下啊。四年了，杜霄终于又谈了，是何方神人啊，居然能搞定杜霄？”
对于大家的好奇心，杜霄都没有满足的意思。他端起面前的酒轻抿了一口：“又不是动物园，参观什么？”
苏一舟白眼直翻，揶揄道：“主要是他叫不出来。”
杜霄挑眉：“激我？”他勾了勾唇：“你就是嫉妒。”
“我疯了，我嫉妒你？”
杜霄对于一群臭男人的聚会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淡淡说道：“我九点走，和你们一起喝酒，实在没意思。”
“什么意思啊你？杜霄！你有女人嚣张起来了啊？想走，没那么容易！”
苏一舟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吧，你给她打电话，问问她，要不要跟你出去？要是她答应你，我们马上放你走。”
杜霄冷嗤了一声，十分自信地拿出了手机。
“说话算话。”
……
周五的晚上，萧露说今晚可能不回，说是老同事要给她送行。想来也是去喝酒了，又是喝死的一个晚上。
女酒鬼的世界，许荧是真的不懂。
许荧随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完以后把碗洗了，就回房开始工作了。
吸顶灯的瓦数好像有些小了，总觉得不是太亮，晚上对颜色的改变也比较严重。许荧打开桌面的台灯，打在自己的手绘稿上，开始琢磨今天交给苏一舟的作品。
苏一舟对许荧的作品提出了很多问题，这让许荧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方向是不是正确。人、动物甚至是物品拟人化，一个ip怎么才能被人们关注并喜爱？
她整理了自己的手稿，正准备先按照苏一舟的意见改改试试，手机就响了。
听筒里传来杜霄的声音，夹杂着低频金属音，清润又有磁性。他的语调很平缓，似乎心情不错。
“吃饭了吗？”杜霄身边有起哄声，杜霄似乎是捂住了听筒，但是许荧还是听到他警告那几个人：“闭嘴。”
过了一会儿，听筒里又传来清晰的声音，杜霄的语气带着几分霸道：“今天周五，要出来吗？我带你去看夜景。”
“你在外面？”许荧问。
“嗯，朋友叫出来喝酒。”杜霄说：“你出来我就有理由走了。”
低醇的声音带着几分勾引的魅惑。
听筒里又是一阵起哄声。
许荧有点难以想象此刻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想了想，回答：“我准备今晚把画稿完成，苏老师给我布置了作业。”
“……”杜霄沉默了两秒：“你是在拒绝我吗？”
电话那头传来各种憋笑的声音。
许荧认真解释：“苏老师给我提的意见挺好的，我想尽快改出来再给他看看。”
杜霄的呼吸声有些重，似乎不如刚来电话时那么愉快了。
“许荧，你听苏一舟的，还是听我的？”
许荧有些困惑：“我听得你的啊。”
“你听我的了？”
“不是你要我，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干吗？”
……
第21章 第21章
周一,许荧带着修改过的成品再次去找苏一舟。杜霄也在苏一舟的办公室，两人似乎还在开会。
杜霄见许荧进来，轻描淡写看了一眼，好像没有特别关注的样子。许荧看了一眼眼下的情况,说道：“那我晚点再来。”
苏一舟一看到许荧,就笑个不停。他越笑,杜霄的脸就越黑。
许荧见杜霄的脸色不好，低声问：“是不是不太舒服？”
“确实不舒服,差点要去找个兽医看看了。”苏一舟笑到失去表情管理：“开了五瓶黑桃a,还被人笑了一晚上。”
“为什么啊？”
苏一舟正要说话，就看到杜霄的死亡眼神。
“没什么,没什么。”苏一舟实在受不了了，用手捂嘴。
杜霄横扫两人,不再多言，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我走了。”
苏一舟嘴都要笑歪了，也没有留杜霄的意思：“那你回去再琢磨一下吧,我觉得还是我的方案比较好。”
杜霄冷冷皱着眉,起身起来,路过许荧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秒，随即挺直了背脊,姿态高傲地走了。
许荧有些疑惑，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不是我惹的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不如我有魅力,恼羞成怒了。”苏一舟还是憋着笑：“来，把你改的拿来吧,我看看。”
……
在苏一舟的争取之下，ds为九个星火计划的学员，重新收出了一个工作区用来让他们使用。
虽然是以前堆杂物的房间改出来的，桌子摆在一起也比较拥挤，但是许荧还是很满意这个工作环境，至少让她有了新的希望。
许荧除了大四在教授推荐下，在当年很有名的玩具公司乐西实习了几个月，就没有在公司上过班。一直为了趣玩奔波，接一些代工的活来做，她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沦为效果图机器，都快忘记自己也曾在这个领域发过微弱的光芒。
苏一舟把九个学员进行了分组，许荧看到分组表上，她居然是蓝组的组长，这让她有些高兴。
许荧正要去找苏一舟，还没到苏一舟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来许荧蓝组成员小佳和的声音。
小佳的情绪有些激烈：“苏总，我觉得这个安排是不合理的，许荧毕业后没有大厂超过一年的工作经验，也没有在期间发表过有力量的作品，只因为她学生时代得到过几个奖就给她当组长，这谁服气？”
也附和：“是啊，组长决定大方向，至少是要经验足一点的人来胜任。小佳在潮诗工作室干过两年，我也是从su
shi
e家辞职过来的，我们都是希望通过星火计划有更大的舞台的。”
“听说许荧是杜总的前女友，请问是不是这个原因，您对她特殊照顾？”小佳说到这里，十分不忿：“如果是以这种‘经验’为原则，那我们是真的没有。”
苏一舟认真聆听学员的想法，没有因为她们说得离谱就打断。末了，表情很严肃地说：“组长最重要的是态度认真和负责，你们三个，只有许荧对于我的询问，任何时候都是秒回的。组长这个角色，不会对星火计划最后的选择有任何影响，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
回到星火计划的工作区，小佳和显然还是不满意苏一舟的答复。故意大声对着许荧的方向说：“来是为了出成绩，拿奖金的，这算什么事，真倒霉这分组看着就完蛋。”
“少说几句，人家老板娘，最后不是你吃亏？”
许荧努力屏蔽这些杂音，假装不是在说自己。她低着头继续着色，但手上太过用力，彩铅断裂，在干净的画作上留下了一道脏兮兮的痕迹。
实力是叫嚷出来的吗？不，是靠努力和天赋共同作用来的。
许荧一直是最明白这一点的人。
杜霄又要出差了，禹城的玩具展邀请他去当开幕嘉宾。
手上的工作积压的不少，杜霄又是个工作狂，每天加班，这几天秦助理也是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得了点儿空休息，杜霄却没有选择小憩一下，只是靠坐在转椅上，对着窗外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太过关注，秦助理进来给他送咖啡，他都没有察觉。
“杜霄，机票订好了。周三早上去，不出意外，晚上就要回，可能会比较累。”
这几年空中飞人也当惯了，杜霄倒是没有不满和抱怨。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想了想，问秦助理：“那边如何？”
秦助理愣了一下：“那边啊？和我们这边温度差不多，比较热，不过没有室外场合。”
“不是禹城。”
秦助理一瞬间反应过来：“你说许小姐啊？”
秦助理故意不往下说，就一直微笑着看着杜霄。
杜霄皱眉，只能点头承认：“是。”
秦助理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我看许小姐已经无心风花雪月了，每天都跟拼命一样在搞这次苏总弄的考核。还是比较惨的，听说他们那个新人训练营里的人觉得她是关系户，故意排挤她。”
杜霄放下咖啡，眸光肃然起来：“怎么没有跟我汇报？”
“你没说要我汇报许小姐的情况啊？再说了，现在在公司里，您出手，不是更让许小姐为难吗？”
听到秦助理这么说，杜霄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半晌，他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一句话，把秦助理的眼睛问得瞪成了铜铃。
“杜总？你是在问我？”秦助理还是难以置信：“您终于认可我的恋爱技巧比您厉害了吗？”
杜霄见他又开始一惊一乍，不耐烦地摆摆手：“出去吧！”
“噢。”秦助理收拾了东西，一边走一边说：“许小姐最近工作这么累，当然是找点理由带她去放松一下，趁机当然是要疯狂输出，解决一下她工作的烦恼，让她觉得您真是个有学识有见解的男人啊！然后么，嘿嘿嘿，当然是往家里带啦！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好办事的……”
听到这里，杜霄人忍不住打断：“少说猥琐的话。”
“我是说在家做饭！想哪里去了！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当然是要抓住她的胃。现在不会做饭的男人都可以直接火化了。”秦助理说。
杜霄微微蹙眉，眼神闪烁起来。
“不会吧，杜总，您要火化了吗？”
杜霄：“出去。”
……
许荧最是那种不服输的人，越是被人瞧不起，越是要较劲，做到别人闭嘴。近期她停了所有应酬和娱乐活动，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但是始终达不到苏一舟的要求，这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瓶颈期。
对于许荧的困境，萧露昨晚也劝她：“我觉得你可以先停一停，出去走走，说不定会有新的灵感。你现在做的这个娃形象，我觉得学阳光天使的痕迹太明显了，辨识度很一般，阳光天使上市以后，市面上模仿的作品很多，你这个很难脱颖而出。”
许荧坐在办公室里咬着笔，看着自己改了十几次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正当许荧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秦助理来了。
“许荧，出来一下。”
秦助理第一次叫许荧的全名，许荧还有些不习惯。
许荧站了起来，见四周的人都看着自己，想了想跟着秦助理出去了。
两人站在走廊里说话，许荧想到大家对自己的议论，也有些尴尬。
“有事吗？秦总助？”
秦助理笑了笑：“我现在比较忙，有点工作要派给你帮我做。你去把东西收一下，跟我来。”
……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杜霄和许荧两个人。
杜霄开着车，等信号灯的工夫，他一手撑在扶手上，单手扶着方向盘，修长瘦削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方向盘上敲击。
许荧看着眼前的杜霄，总觉得这事有点诡异，许荧忍不住提醒：“杜总，现在是工作时间。”
杜霄微微抬起下巴：“脚下。”
许荧看了一眼自己脚下，是一个相机包。许荧不明所以拿了起来。
“这是？”
“一会儿，你负责拍照，一个都不要漏。”
……
和杜霄风风火火赶到了现场，才发现竟然是一个潮玩展，规模不大，但是是少见的大娃专场。自从潮玩进入中国市场，大家的关注点一般都在小娃，就是那种常见的高度约7cm的盲盒，大娃是圈内对体积较大的潮玩的称呼，一般高度在25cm到50cm之间，甚至更大。
许荧又惊又喜，本能地掏出手机，又想到杜霄交给自己的任务，赶紧打开了相机包，把单反相机挂在了脖子上。
“怎么会人这么少？”许荧见现场逛的人并不火爆，有些诧异，以往潮玩展都是人山人海的。
“前三天只给可能合作的公司发了邀请函，正式开展是三天后。”
许荧的表情瞬间欣喜起来：“幸好秦助理没时间，这种机会也太难得了！”
许荧迅速投入工作中，一个一个拍得很仔细，一边拍还一边用笔记录着每个大娃的名字和公司。
杜霄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看她认真又有些笨拙的模样，没有游刃有余，精心设计，只是专注的眼神，就已经足够让他移不开视线。
杜霄低低垂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许荧。
许荧突然看到什么，猛地回头，正看到杜霄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赶紧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杜霄欲盖弥彰地撇开头，笔直站定：“没有。”
许荧也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指着面前的一个大娃问杜霄：“这个不是奢侈品品牌ac吗？他们也做潮玩了吗？”
“球鞋市场遇冷以后，很多品牌都将部分市场重心转向了潮玩。ac成立了潮玩公司后出了三个系列，深渊，迷踪，超云。都算销售得比较火爆的。”杜霄对于市场的敏锐度是极高的：“2019年潮玩走红以后，消费者的追捧程度一直是水准线上的，这也是vc机构一直还在潮玩领域的原因。这么大的蛋糕，自然都想来分。”
许荧看了一眼满场的大娃，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大娃有这么大的市场吗？”
“大娃一直都有，只是尺寸大售价高，有些大娃推出一米以上的尺寸，是和家具一样的限量级摆件，价格更贵，所以市场不如盲盒。不过这几年潮玩市场不断扩大，消费者调/教已经差不多了，现在也开始了大娃的营销。效果还是不错的。”
许荧是设计师的视角，杜霄是以市场视角去解读，倒是给许荧带去了很多新的思考。
“苏老师对星火计划的目标，是盲盒还是大娃呢？”
杜霄意味深长看了许荧一眼：“想作弊？”
许荧这才意识到直接问杜霄这种问题，是对其他的人不公平的。
“啊，你别说，我自己去想。”
杜霄嘴唇横成一条线，嘴角微微勾起，还是帮许荧“作弊”了：“不管大娃还是盲盒，最重要的还是ip的接受程度。阳光天使当年之所以会火，是因为苏一舟在形象的设计上，选取了一个不会笑的女孩，让人产生了孤单的共鸣。仔细琢磨一下苏一舟的行事风格吧。”
……
参观完潮玩展，许荧整个人都兴奋了许多，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我其实这几天都很瓶颈，越是想要画出受众的形象，越是钻进了牛角尖。把梦想变成工作的感觉有点痛苦，有点佩服那些大佬，在高期待和kpi的压力下，还能画出纯粹的作品。”许荧说：“刚才和那几个工作室的人聊，真的很受鼓舞。都坚持了那么久，还没有通过市场的大关，却还能做到充满期待。”
“就像他们说的，小火靠琢磨，大火看天赋，爆款是命，只有不放弃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杜霄看她精神恢复了许多，开始主动和自己说话，心中肯定了一下秦助理的“主意”。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再接再厉。
“我还知道一家潮玩店，收集的潮玩还算齐全，你要不要去看看？也许找找灵感，比较容易突破。”
许荧美目盼兮的眸子里好像亮起了星辰，“真的吗？”
她点头如捣蒜：“要！”
许荧被杜霄带回家的时候，才感觉到了什么叫男人的套路。
许荧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才踏进去。
“你不是说，是潮玩店吗？”
“潮玩店比不上我的收藏。”杜霄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地说。
杜霄站在玄关，随手将车钥匙放下，姿态自在，两人好似一对新婚夫妻回家一般。
见许荧不动，杜霄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杜霄带许荧到他收藏潮玩的房间，一间近五十平的房间几乎被堆满了。
1998年michaellau出的garde
er，1999年kaws初的pa
io
，2001年赤司龙彦的berbrick，2003年村上隆的超扁平博物馆系列……许荧几乎以为自己在参观潮玩博物馆，那些潮玩按照年份摆放，好像在讲述潮玩的发展史。
许荧除了目瞪口呆，说不出任何言语。
一看到那些潮玩，就已经彻底被吸引，赶紧拿出手机和笔记本，一边拍一边记录。
杜霄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撑着，也没有打扰许荧，两个多小时过去，杜霄在一旁无聊得打了好几个哈欠。
晚上七点多，许荧的肚子发出了抗议之声，才提醒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许荧收起手机和笔记本，一回头，杜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许荧起身，走了出去，杜霄正在关窗户。
虽然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还是能听见呼呼的大风刮在玻璃窗上，发出巨大的噼啪声，好像猛兽在怒吼，听上去有些骇人。
“不是要台风了吧？”许荧担忧了起来。
杜霄看了一眼手机：“一小时内登陆。”
“啊？”许荧赶紧拿出手机查看，才发现运营商和天气公众号都在三小时前发出了紧急通知，四小时后，8级台风将登陆。
这种夏季热带气旋带来的台风，破坏力还是很可怕的，这还没有正是登陆，窗外的世界已经狂风大作，树也像要被拔走似的。
杜霄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许荧一眼，“今晚这情况，你可能走不了。”
许荧看着眼下的情况，秀眉微拧，怎么想都觉得他似乎是不安好心。
“时间也不早了，你饿了吧？”杜霄表情坦然，解开衬衫的袖口，“我去做饭。”
“还有一小时，我赶回去吧，现在应该还好。”
许荧匆忙去拿自己的包，手刚要触到自己的包，杜霄的手臂自后方斜穿过来，一手压在许荧手上。那只大手肤色白净，手指修长。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杜霄的胸膛离许荧的后背不足三公分，手臂虚虚环住了许荧。带着十二分的勾引意味。
“这种天气，不动比较安全。”杜霄的声线低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
许荧回头看向杜霄，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你确定吗？”
杜霄五官深邃，嘴唇紧抿。他身上混合着小苍兰的气味，将许荧紧紧包裹。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许荧的手，好似漫不经心，却又十分笃定。
“确定。”
许荧意味深长地看了杜霄一眼，转了个方向，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和最不安全的因素隔开了些距离。
“男人见到女人，就只会想那件事吗？”许荧皱眉：“这种套路，你怎么还会用第二次？”
第22章 第22章
窗外的风声如雷贯耳,越演越烈。世界骤然漆黑一片，乌云在黑夜里不断翻滚，树枝缭乱飞舞，暴雨袭来。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台风天。
八月天,气象预报提前给所有人都传达了,台风即将在傍晚降临的讯息,全城都在做着应对的准备。杜霄那时在大学城开了一个工作室，专门为学校的各种活动提供跟拍录像和制作影片服务。许荧中午去找杜霄,杜霄临时有活,不在工作室里。许荧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回学校。杜霄让她在工作室等他,顺便帮他把窗户都关上。
等了许久，杜霄还没回来,许荧怕台风，就想先回学校。谁知台风将至，公交和地铁都停了。
狂风暴雨提前来临，黑夜白昼瞬间交替。暴风撩乱了许荧的头发,她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黑云,开始有了一丝紧张。
街上已经几乎没人了,车辆也都开得很快。就在她思考要不要重回工作室先躲一晚时，一辆飞驰的出租车拖着长长的刹车痕迹，停在了许荧不远处。
许荧回头,就见杜霄匆忙从出租上下车，自她身后，奔跑而来。
“对不起，回晚了。”杜霄说。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被他的大手握在手中,微凉的指尖瞬间感觉到了暖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回不去学校，杜霄和许荧只能再重回工作室去。外面狂风大作，雨点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许荧想想眼下的情况，心有戚戚，不敢看杜霄的方向，只是用抽纸擦着自己的头发。
杜霄将待客的沙发拉开，变成了一床还算柔软的大床。
“我平时赶不完片子，都是这么睡的，这里还有一床被子，我去拿。”
杜霄路过许荧，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床挤成一团的被子：“你盖这个。”
见许荧一脸防备，杜霄眼眸微垂，十分正直地说：“这沙发打开了也挺大，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晚上不要偷袭我。”
许荧羞赧抢过杜霄手里的被子，走向沙发床：“我才不会！说好了，各睡各的。”
转头就到了自己的那一边坐下，合衣躺下，背对着杜霄的方向。
台风过境，暴雨越下越大，窗外可见路面已经有不浅的积水，水中飘着各种树枝和不明的漂浮物。
两个人各睡一边，中间隔着一道宽宽的距离，好像一条泾渭分明的河，谁也没有逾越。许荧侧躺着，一动不动，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虽然和杜霄谈恋爱已经有一年，但是两个人并没有这种独处一室一夜的经验。
此刻，屋内的气氛尴尬又暧昧。年轻男女在这种情况下，都很难克制纷乱的想法。
“许荧啊，打雷了。”杜霄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他的尾音轻浅拉长：“你不怕吗？”
许荧皱眉：“我不怕，快睡吧！”
“噢。”
安静的屋子里，许荧和杜霄本来各睡各的。一道道雷电交加，房间里突然就黑了。
“应该是台风太大造成的断电。”杜霄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安抚着许荧的不安。
空调停止了运作，残留的凉意尚能支撑，下一刻，杜霄一个翻身，逼近许荧，许荧感受到自己这一边的海绵突然压低，她整个人随着坡度滑了进去，直接掉进了一个又宽阔又火热的怀抱里。
黑暗里，所有的感官感受被放大，许荧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团火，她不自在地挪了挪，杜霄长长的手臂穿过许荧的手臂，落在她腰间，他稍一用力，又将她捞了回来。
“你干嘛？”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许荧觉得自己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你不怕，我有点怕。”杜霄嘴上说着害怕，语气却是那么镇定。他的头在许荧肩头拱了拱，声音沾染了欲望，略带嘶哑，“我想抱着你睡。”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轰天一般的大雷，他用力抱紧了许荧，许荧怎么都推不开。
“杜霄，放开我。”许荧说。
暴雨打在窗户上，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淹没了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
杜霄撑着胳膊，翻身压住许荧，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亮着光，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嘴里缓慢吐出三个字：“可以吗？”
许荧屏住了呼吸，羞涩让她几乎脱口而出。
“不可以。”
雨太大了，噼啪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盖住了许荧的回答。
杜霄轻轻笑了起来。下一刻，他的嘴唇轻如羽毛落在她的唇上，然后逐渐加深，加重，在她呼吸节奏乱掉的一刻，他立刻攻城略地，吮碾探入，勾缠浅出。
许荧起先还挣扎，后来逐渐被他引领节奏，只能紧紧抱住他，最终还是被他得逞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他根本是有预谋有计划，每个时间都算准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呢？
这可是个连台风都利用的男人啊。
“我很难再相信你。”许荧说。
杜霄的视线固定在许荧身上，没有任何羞愧的表情，淡淡瞥了许荧一眼，始终是那么高傲的眼神。
“你怕啊？”
许荧抬头，就能看见杜霄线条流畅的下颌，修长的颈项，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滚动。
“放心，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不要。我不是那种人。”
说着转身离开。
想到他坦荡的表情，许荧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
这么想着，许荧也有些内疚，跟着杜霄走了出去。
杜霄去了厨房，准备开始做饭，闷闷不做声，只是专注地在厨房里搜寻。
杜霄家是开放式厨房，不管是厨具还是台面都干净的过分，一看就是很少下厨的样子。他从冰箱拿出西红柿，肉沫，洋葱，以及意面酱，又从柜子里找出了意面，开始认真琢磨起来。
杜霄拿出食谱，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许荧走进了，发现他在看手机上的食谱，有些担忧地问：“你会吗？”
杜霄收起了手机，表情笃定：“当然！”
洗净食材后，杜霄将西红柿和洋葱放在菜板上，他一手按着西红柿，一手拿着刀开始切。西红柿上都是水，杜霄第一刀就在西红柿上滑了一下，差点切到自己。
许荧被他下了一跳。
他干活的架势不错，就是看着刀和他的手实在令人担心。
许荧越看越紧张：“一会儿不会是吃红烧手指吧。”
“怎么会？”杜霄开始切西红柿，嘴上说着：“秦助理说，不会做饭的男人都要被火化。”
嘴上说得挺厉害，一看他干活，许荧就知道是真的厨艺小白。
许荧笑了一下：“给我吧。”
不给杜霄拒绝的机会，许荧直接将他手里的刀接了过来。
窗外是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狂风暴雨，屋内却是静谧而安然的温馨氛围。
杜霄专注地看着许荧熟练地拿着食材操作。
“为什么要在水里切洋葱？”杜霄看许荧的方法，有些好奇。
“干切会很辣。”
许荧说着，手上的洋葱已经切好了。速度快刀功也好，切得大小平均，放在一起都赏心悦目。不一会儿食材就准备就绪。
杜霄看着许荧的手速，脱口一句：“你以前只会炒青菜，番茄炒蛋。”
“穷则生技。”许荧随口说：“这几年都是自己做，自己做饭省钱多了，一天二十分钟就够了。”
许荧麻利地放意面下锅，锅内的水溅了几滴到她身上。许荧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水渍，没有太过在意。看好了时间，许荧找到漏勺洗了洗，准备将意面捞起来。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许荧正要回头看看，突然，一道阴影就这么压了过来。杜霄拿来围裙，要给许荧穿上。大约一开始都没有想太多，等身体骤然接近时，两个人才发现这动作有多暧昧，不由都怔了一下。
许荧本来在专注地看着锅中的意面，此刻因为杜霄的动作，呼吸频率乱了，感觉到自己肩头有一缕温热的呼吸，浑身汗毛好像都要竖起来了。
杜霄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把腰带往后一带，半躬身在她腰后打了个蝴蝶结。
隐隐约约，许荧感觉杜霄微凉的手指好像触到了许荧腰后最敏感的那块肉。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许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弹开一样走到一边。
“我……我去拿盘子。”
……
杜霄的手上似乎还留着那种细腻的触觉，好像唤醒了压抑很久很久的记忆。
世界倏然变得安静，清明的思绪好像被丢了火把的草堆，瞬间被燃烧殆尽。留下的，只有难以遏制的欲望。
杜霄不觉有些懊悔，刚才为什么说那种堵死后路的话？
他就是那种人，他装什么？
……
萧露最近也不再跟之前一样犯浑了，冲动辞职以后，萧露进入了断档期，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失业以后才发现存款不多还是没有安全感。最近面试不断，天气又热，每天穿着职业装整个城里东西南北地跑，也很辛苦。
收到短信，四小时后台风将登录安城。萧露此时还在离家比较远的一个商圈，刚面试的公司在商圈的写字楼里。hr没什么诚意，薪资差距很大。萧露没什么兴趣。
此刻她只着急要赶紧回家。
跟着指示牌找地铁入口，才发现地铁连接这个商圈的停车场。一下来，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没车真惨，萧露想：一定要存钱给自己买个车。
萧露正走着，就看到前方站着一个她最近且算熟悉的身影——苏一舟。
他个子算高，模样清秀，在人群里还算打眼。此刻，他直挺挺看着，好像一座雕像一样定定望着别处，眉头紧皱，和平时那不正经的模样判若两人。
萧露走过去，轻拍苏一舟的肩膀，正要打招呼，苏一舟一回头，眸光一沉。
不等萧露反应，他整个人自后方贴了过来，一手死死扣住萧露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萧露被他吓到了，眼睛瞪大，开始挣扎。
“嘘。”苏一舟低眉瞪了萧露一眼。
萧露顺着苏一舟刚才看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人，她见过。是上次碰到的那个叫……好像叫杜云的女警，此刻，她正和一个又高大又健壮的男人吵架。
两人都属于挺拔有力的人，肤色也很接近，看上去很是般配。那男人的模样大约不是军人就是警察，那气质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也不知道两人在吵什么，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突然，杜云一巴掌招呼到男人脸上，男人连脸都没有动一下，杜云不解气，又是一巴掌过去，男人始终不还手。杜云打了人却没有解气，瞪着那个男人，瞪着瞪着就哭了。
大约是吵到瓶颈了，她转身要走。
然后，前方高能了。那个又拽又酷的男人，直接把杜云拉了回来，放倒在柱子上，压着就……亲上了。
再看看苏一舟的脸色，感觉快要进icu了。
苏一舟手劲逐渐放开。
萧露也看出来了，苏一舟对那个女警有非分之想。
“你还好吗？”萧露低声问。
苏一舟瞪了萧露一眼，抓着萧露离开，萧露被连拖带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了好远，确定杜云和那个男的听不见自己说话了，萧露终于忍不住甩开了苏一舟。
“喂！干嘛啊你？”
苏一舟面无表情，只眼白里能看到些许血丝，他睨视萧露，冷冷说道：“你这会儿要是多话，我就掐死你。”
萧露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到，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
她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可以去坐地铁了吗？”
“你知道长舌妇的下场吧？”
萧露立刻夹住自己的嘴唇，点了点头。
苏一舟瞥她一眼：“要台风了，我送你吧。”
萧露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还是喜欢上亿的豪车——地铁！”
……
许荧装点好意面，杜霄摆好了餐具，两人正准备转去餐桌，杜霄家的门突然开了。
苏一舟一只手拿着一瓶酒，用脚顶着门。
“杜霄！杜霄！”苏一舟一边进来一边大喊：“这台风真给劲，车开着感觉在飘！”
苏一舟几步走进来，和许荧杜霄正面相对。
“许荧？”
空气中飘过一丝尴尬，三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苏一舟率先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杜霄家的餐桌：“准备搞烛光晚餐？”
许荧赶紧否认：“不是，就是一般的吃饭。”
杜霄冷冷看了苏一舟一眼：“你应该有事，要回家了吧？”
苏一舟白了杜霄一眼：“外面在刮台风！”
“刮台风，来我家做什么？”
苏一舟：“我怕你害怕啊！”
杜霄：……
许荧阻止二人再吵下去，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台风来了，开车不安全。”她看了一眼食材：“我再给你做一份。”
杜霄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一舟一眼：“我明天就换密码，不，换锁。”
苏一舟：“你拎着酒上我家的时候，我就应该用打狗棍把你赶走！”
……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苏一舟热情地给大家倒酒。
杜霄看了他一眼：“又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一舟笑得很灿烂：“失恋。”
杜霄鄙夷地看他：“暗恋也能失恋？”
许荧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一句：“苏老师暗恋谁啊？”
杜霄凑近许荧说：“杜云。”
许荧是认识杜霄姐姐杜云的，以前大学的时候曾一起吃过几次饭。
“杜云姐回安城了？”
“嗯。”
苏一舟：“这次肯定放弃了。”
“你十年前就这么说。”
苏一舟一口干掉了一杯酒：“这次是真的。”
杜霄懒得理他，只是果断把他给许荧倒的酒倒回他的杯子里：“你自己喝，没人陪你。”
苏一舟嗤之以鼻：“切，你不喝，许荧敢不跟我喝吗？”
许荧想到现在苏一舟是她直属上司，那是真不敢，赶紧自己倒了半杯酒，恭敬地说：“我陪苏老师喝，不过我酒量一般，我就浅酌了。”
苏一舟得意地看着杜霄：“你看，许荧现在听我的，你还没认清事实呢？”
苏一舟一杯一杯地喝，倒是不强迫许荧，不一会儿就喝得醉醺醺的了。
许荧陪着喝了两杯，也有些微醺，她看苏一舟这状态，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我这会儿要是问苏老师，他到底想要什么风格的设计，他会不会说？”
还不等许荧开口问，苏一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许荧撅着嘴，遗憾地说：“啊，来不及了。”
许荧的眼睛有些迷离，大约也是累了一天，她也有些疲惫了，整个人反应都有些慢。
杜霄就这么看着许荧，好像眼神里蕴着星河，闪着璀璨的光芒，好像满心满眼满世界走只剩她一个人了。
许荧傻乎乎地问：“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杜霄没有回答许荧。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许荧喝了酒以后，比平时更为大胆，她直勾勾与杜霄对视：“当初你搞传媒也小有起色了，为什么转行了？”
许荧眼皮越来越重，语气有些凝重：“你是不是因为我，放弃了保研，之后就不做你的本行业了？”
许荧头晃晃悠悠，不一会儿就撑不住了，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杜霄安静地看着睡着的许荧。半晌，他伸出修长的手，将许荧面颊上粘着的一缕头发拂掉。
“四年前，苏一舟说要找我合作，一起做玩具。”杜霄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桌面：“那时候，我想，如果全世界都是我做的玩具，是不是总会再遇见？”
杜霄的手温柔抚着许荧的头顶：“然后，就真的遇见了。”
第23章 第23章
台风肆虐一晚,终于结束。暴雨仍在继续下着，风速小了很多。
许荧循着生物钟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杜霄床上。大约是杜霄把她抱进来的，想到这里,许荧不禁有些脸红。
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杜霄正在热着面包,见许荧起来，微微抬头,轻声问：“牛奶还是酸奶？”
许荧想了想回答：“牛奶。”
许荧迈着轻轻的步子往客厅里走,发现苏一舟睡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看上去有些搞笑。
“他不会一晚上都是这样的吧？”许荧问。
杜霄头都没抬：“不用管他。”
“我是怕他这样容易感冒。”
说着，还是好心地把沙发上的薄毯盖在苏一舟身上。
“他体壮如牛,每次都这么睡的。”
许荧走回餐厅，轻轻拉开餐椅坐下，杜霄端来的早餐非常简单，面包、牛奶、一碗沙拉。
两人都安静地吃着早饭,谁也没有说话打破清晨的静谧。许荧啃着面包,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有些记忆是隐隐约约的。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
杜霄微微抬眸瞟了许荧一眼：“什么？”
“进玩具行业的原因。”
杜霄拿着牛奶的手微顿,眼睛看向别处。
“你昨天喝了酒，很快就睡了。”杜霄说。
虽然杜霄没有承认，但许荧还是捕捉到了一丝闪烁,许荧立刻肯定了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乱。他确实说了那些话，在以为她睡着的时候。
这么一想,许荧内心涌起了一丝甜蜜
“噢。”许荧瞥向杜霄，故作失望地低声说道：“想想也是，要真是那样，你一开始也不能赶我几次。”
杜霄：“……”
许荧回家，免不了被萧露一顿审问。
许荧交代完毕，萧露忍不住吐槽：“苏一舟真是千瓦大灯泡，怎么好意思？”
“本来我准备赶回来的，苏老师邀请我们喝一杯。”许荧笑笑，小声说：“他失恋了，也挺惨。”
萧露皱眉：“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她想到自己还被威胁，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到处说，还警告我不准说。”
许荧意外看向萧露：“你也知道了？”
萧露鄙夷地撇嘴：“和他一起，见证了他喜欢的女人，和别人亲嘴儿。”
“这么悲壮吗？”许荧想想：“怪不得要喝酒。”
“不是我说，要是我是那个女警，我也不会喜欢苏一舟。娘痞兮兮，话又多，杠精一个。”
“我不能和你一起说苏一舟坏话，他对我挺好的。”许荧抬头：“对了，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萧露提到工作，眼珠子转了一下：“已经接到不错的offer了，有几个面试还没完，正在考虑。”
许荧想了想说：“那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
许荧拿出手机，打开一个页面给她看：“那周六，我们一起去这个活动吧。”
萧露拿过来一看，页面上写着“潮玩ip+创新商业论坛大会”，不禁皱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严肃的活动有兴趣了？”
许荧抢过手机：“你就说去不去吧？”
萧露撇撇嘴：“反正下午也没事，周六我还有一个面试，面完和你一起去吧。”
……
萧露走后，许荧把页面往下翻了翻。
手指停留在页面最下面的嘉宾介绍上，上面有杜霄的名字和履历。
寥寥几行字，许荧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说的是自己认识的杜霄。前几天从公众号上看到了论坛发出的预热，脑子一热，偷偷从论坛上报了名，没想到真的接到了邀请函。一个人去，目标太明显了，有萧露作陪，总归是自在些。
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许荧懊恼地用手机盖住了自己的脸，面颊一路红到了耳根。
许荧问萧露的时候，萧露说已经接到了不错的offer，其实她压根没有收到心仪的offer，不心仪的都没几个。从大厂出来，萧露也不愿意屈就规模小的公司，但是好的公司竞争激烈，她的履历又差了一口气。
周六，萧露去了约好的面试，被糊弄了一通就罢了，那个面试官还一直歧视萧露是女的，说女性在职场上加班不如男性，气得萧露直接和面试官吵了起来。
离开那家公司，还是一肚子都是气，萧露下到写字楼的停车场，准备去坐地铁。
不知道是不是水逆，本来就心情不好，萧露一出来，居然还遇到了脏人眼睛的晦气东西——她的渣比前男友罗然。
他和他那个小三女友还在一起，手挽着手迎面而来。
萧露皱了皱眉，觉得路上的空气都不新鲜了，准备换个方向走。
谁知狗男女居然主动叫住了萧露：“萧露。”
萧露停下脚步，表情鄙夷，“有事吗？”
罗然微笑着看向萧露，说话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这么热，你男朋友没有来接你吗？我们也要走了，要送你一下吗？”
萧露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他要犯/贱，她不反击，就不是萧露了。
萧露冷冷嗤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是个打工仔，是公司不重要的人吗？我男朋友加个班罢了。你那个开起来咔咔响的车，还是留给你的小三女友吧，她值得。”
“你……”罗然收起了笑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有男朋友。上次那个男的，根本不是你男朋友。我找朋友问了，他是ds的副总，能看上你？”
萧露看他那个垃圾的嘴脸，真是拳头硬了。
正当她准备开骂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深情”的呼唤。
“露露——”
萧露一回头，就看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苏一舟。
他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平时耷拉的刘海被全数梳到了头顶，一副商务打扮。别说，打扮起来，倒是狗模狗样，和罗然那种怂里怂气的气质，一个天一个地。
苏一舟长臂一展，自萧露身后揽住萧露的腰。萧露身体瞬间一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露露，怎么下班了不和我说？我没时间，也能让司机来接你的。”苏一舟抿唇一笑，亲昵地凑近萧露，声音却是刚好所有人听得见的程度，“这么热的天，站在垃圾堆旁边，不臭吗？”
“你们，真是一对？”罗然被骂了都没还击，只是纠结两人的关系。
苏一舟鄙夷地睨视着罗然，气势逼人：“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
罗然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似乎不敢相信，ds的副总居然真是萧露的男朋友。
“露露，你遇到我之前，眼光是真的不太行啊。”苏一舟拍了拍萧露的后脑勺，一副宠溺的表情：“以后哥哥得好好培养你的审美。”
“……”
萧露对苏一舟这一波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得说不出话了。就这么木然地跟着苏一舟走了。
……
离开那俩人，萧露的鸡皮疙瘩还是□□地竖着。
确定那俩人看不见了，苏一舟火速把萧露放开了，嫌弃地拍拍手，和刚才碰到萧露的一侧身体。
苏一舟那黏到屎的模样，让萧露对他那一丝改观又瞬间打回原形。
“小学以后就没人叫我‘露露’，假的要死。”
听萧露这么说，苏一舟眉头一挑：“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刚帮了你好吗？”
萧露撇撇嘴：“没要你帮啊。”
“行。”苏一舟冷哼一声：“下次我肯定不多管闲事。”
苏一舟转身就走，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萧露的声音，两个字，声音也很低。
“谢谢。”
苏一舟回头，正对上萧露傲娇看向别处的脸。要不是苏一舟确定自己听力不错，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是幻觉。
“诶，你这个女人真是……”
苏一舟看了萧露一眼：“今天善心大发了，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萧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苏一舟打开车锁：“爱坐不坐。”
“坐坐坐！”
萧露赶紧爬进了副驾，火速扣上安全带：“国际展览中心，谢谢。”
苏一舟看了萧露一眼：“这么巧？我也去那儿。”
“啊？”萧露说：“许荧约我的。那边有个潮流ip+的活动。”
苏一舟听到许荧名字，摸了摸下巴。
“这样啊，那许荧还是有心了。”
“许荧当然有心了，她现在可拼了，要搞上你那个星火计划。”
苏一舟噗嗤一笑：“杜霄是潮流ip+的嘉宾，什么星火计划。心一点都不细，怪不得你被甩。”
“……你有什么资格笑我？”
“……”
台风过去后的几天，经历了接连的大雨，终于放晴，这一放晴，温度骤升，比之前更热了。站在太阳下，觉得那种热好像烧灼着皮肤，听声音也好像隔了一层似的。
这次潮流ip+大会规模不小，主办方邀请的公司较多。除了潮流行业，潮玩、潮物的公司，还有与之相关的互联网企业来参会。业内工作室的新人都申请了邀请函，来看看大佬对行业的预测。
许荧拿着邀请函，在国际展览中心入口等着萧露，时不时东张西望。
看到萧露和苏一舟一起出现，许荧有些意外。
“你怎么和苏老师一起来的？”
萧露用手当扇：“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吧。”
苏一舟刚到，秦助理就出来了，看到许荧也在，也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在一块？”
这次三个人都嫌热了，异口同声地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吧。”
大会在展览中心最大的展厅举行，到处都是贴的大海报和横幅，大家跟着秦助理进去，竟然坐到了最前一排。
萧露惊讶了一下：“原来坐前面是这种感觉，好至尊啊。”
苏一舟鄙夷看了萧露一眼：“跟哥哥一起，还能让你坐后面？”
萧露yue了一下。
许荧无心关注其他，只是一直到处搜寻着杜霄的身影。此刻不知道他在哪里，多久会来。
大会的主持人上台，大会正式开场，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荧拿着凳子上的活动手册，看着流程。等啊等，终于轮到杜霄上台。许荧下意识伸了伸脖子，看到他拿过主持人递上的话筒，从容地从台下走上来。
他身材高挑，穿一身素色衬衫，黑色裤子，衣服剪裁简洁，比较休闲，并不是那种浓浓的商务范儿。肩膀宽而平，头肩比完美得好像模特。气质很干净，没有什么商人的模样。他一上台，台下就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寻常地往台下看了一眼，然后，与许荧四目相对。大约是没有想到许荧会来，眼眸一亮。
他好似寻常扫过许荧，好像不经意淌落了满船星河，细碎满地。
他举起话筒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杜霄，ds的ceo。”
台下掌声一片。
“如今，我们已经正式进入z世代，新中产和单身人口的增长，使悦己消费成为主流之一，这也是潮玩能被z世代人群宠爱的原因。z世代人群的标签是很清晰的，恐老，恐死，恐社交，但是爱美、爱吃，爱分享。潮玩的出现，能为未来解决孤独问题提供解决办法。而z世代消费者也愿意为兴趣付费，以有圈为安全感……”
许荧在台下听着他做着演讲，觉得此时的他和在他面前的他，是不一样的。他说话的时候手势不多，也没有太过夸张的表情，但是还是很快就能让人听了进去。一个人讲半个多小时，全程脱稿，非常流利，视角新鲜，观点清晰，也没有说太多行话，照顾到非潮玩领域的人。
演讲结束，现场提问的人很多。
一个潮流杂志的编辑提问：“潮玩ip仅依托一个形象，这种高依赖形象ip的事物，如何破圈？”
“ip是情感纽带，也有商业价值，可以和各个行业各种产品跨界合作。往上游可以做游戏开发动画影视，往下可以做潮流空间，主题餐厅。各种方式都可以参与。只要拥有大量粉丝，其实是非常容易破圈的。”
“您如何看待现在设计同质化的问题？”
“设计的重点还是求同存异。大众审美和流行趋势之下还是要保留一定差异化和辨识度。如果大家体感觉得同质化，那一定程度上，也是市场选择的结果。”
……
现场提问都没有彩排，但是杜霄还是回答得很完美，现场的人都惊讶于一个潮玩公司的ceo竟然有这等口才。
见许荧瞪大眼睛一脸花痴表情。苏一舟看了一眼台上的杜霄，啧啧直摆头。
“平时冷冰冰的，别人提问都拽得狠，今天话真是多啊。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萧露和许荧一起看向苏一舟。
苏一舟认真说道：“这就是孔雀开屏，吸引异性。”
许荧：……
大会结束，主办方还拉着公司的人，在展览中心后面的酒店开了一个小型会谈。
结束时，天都黑了。
苏一舟和萧露都不想等了，只有许荧和秦助理留在了最后。
许荧拿着秦助理的名片，实在有点憋不住：“你真名，就叫秦竹礼？”她想想还是不可思议：“你妈妈难道一开始就知道你以后要当助理吗？”
秦助理也很无奈：“也是巧合得有点惊人了。每次发名片都被笑。”
“你跟杜总很久了吗？”
“是啊，”秦助理说：“杜总看着很高冷，其实是那种嘴硬心软的人。像那会儿碰到你的时候，看你鞋丢了，就叫我去给你……”
秦助理说一半，突然想到这事杜霄嘱咐了不能说。
但是许荧已经听完了，她有些惊讶：“会所送我的鞋，是杜霄送的？”
秦助理尴尬一笑：“您当不知道吧，我这大嘴巴。”
许荧心头煨热，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错过了很多，专属于杜霄的温柔。
秦助理轻叹一口气，难得严肃地说：“许小姐啊，站在杜总那个位置，其实真的懂他的人就不多了，他内心还是很孤单的，也是需要有个人陪他的。如果杜总只是想要一个优秀的女人，那么这么多年，他都结几十次婚了。你一直这么自卑下去，次次都推开他，他总有一天会累的。”
“如果你连站在他身边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早点拒绝他吧。”
……
秦助理接到电话，去接杜霄。许荧跟着秦助理往酒店走去，脑中不断思考着秦助理说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杜霄从她的杜霄，变成了所有人仰视的杜霄。就像今天的场景一样。
他在台上发光，她在台下鼓掌。
他还会需要她吗？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许荧努力思索着。
活动主办方会谈的小会议厅，走出来便是酒店的泳池。宽敞而干净的泳池，四周还有零星度假休闲的客人。浅水区和深水区分布在两个区域。水波凌凌，看上去非常清澈，能看到泳池底部的瓷砖。
许荧看到泳池的一刻，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会议室出来的方向。
杜霄正和一群人一起走出来，因为年轻，礼貌地站在年长者的身后。那几个大佬站在泳池旁聊着天，许荧看到杜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泳池，表情微变，但是他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杜霄身边转了一圈，许荧看着那个人，觉得有些眼熟。
脑海里搜寻了一轮，突然记起那人是谁，竟然是之前创投节目，被杜霄怼过的男人。
“杜霄！”
许荧大喊了一声，但一切还是来不及了。
那个男人对着杜霄故意一撞，杜霄一个不防，掉进了泳池里。泳池的水不深，但是杜霄却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毫不挣扎，直挺挺往下沉。
见杜霄落水，许荧瞬时慌张到了极点，包一扔，就往泳池奔去。
那个撞杜霄的男人也被吓到了。因为他原本只是想把杜霄撞下去让他狼狈一下，谁知杜霄居然石头一样往下沉，他也被吓到手足无措，一动不动。
“扑通——”
许荧快速跳入水中，水花飞溅，落在许荧身上、头上，耳朵时张时闭，许荧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知道自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杜霄。
许荧快速游到杜霄身边，他已经半沉池中，许荧钻入水中，借着水的浮力，将他托了起来。两人终于重新呼吸到空气。
许荧用尽全力将杜霄拖到泳池边。秦助理和工作人员赶紧将杜霄拉了上去。
许荧精疲力竭挂在泳池的梯子上，对自己的情况毫不在意，只是大口喘着粗气，对秦助理说：“杜霄怕水，快把他带走！”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围着昏过去的杜霄转，不一会儿就把杜霄带走了。
那个故意撞杜霄的男的一时竟然没人注意了。
就在他准备溜走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许荧将他抓住。
男人吓坏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整整他，我没想到他不会游泳。”
许荧抬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你会游泳吗？”
“我会是会，但是刚才是真的一下子懵了，忘了。”
“噢。”许荧说：“会游就好。”
说完，一脚用力踢在男人腿上，他膝盖一软，掉进了泳池……
杜霄被送进了就近的医院，检查以后倒是没什么事，可能是吓到了，还没醒。
许荧身上披着酒店给的浴巾，头发没有干透，和秦助理一起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
两人都心有余悸，好在杜霄没事。
秦助理问许荧：“杜总什么时候开始怕水的？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
许荧用浴巾擦了擦头发：“我也不知道，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怕水了，我们在一起四年，从来没有游过湖，也没有去过水上世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也没有溺水过。”许荧笑了笑：“可能就是那种什么深海恐惧之类的，人总要有点弱点的。”
“许荧。”
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叫了一声许荧的名字。
许荧回头，杜霄扶着门框站着，脸色苍白，和她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许荧缓缓起身，脸上恢复了笑意。
“你醒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来去匆匆的急诊室里，旁人好像成了光影。
杜霄两步跨过来，一把抱住许荧。这个拥抱重得许荧觉得肋骨都发疼了。
“许荧，许荧，许荧。”他一连叫了三声，许久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24章 第24章
杜霄毕竟人高马大,醒来以后就渐渐恢复了，但是医生还是为了保险，让他留观一夜。
博览中心旁边的医院留观条件一般，秦助理协调之下,医院为杜霄找到了一个单人病区,让他能舒服一些留观,倒是清净。
杜霄睡在病床上，许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看着块头这么大,没想到这么弱,居然还晕倒，把我都吓死了。”许荧脱口而出的关心,又觉得太肉麻，立刻改了口：“把我们吓死了。”
杜霄自然是发现了许荧的小小别扭,却没有戳穿。
杜霄巡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许荧身上。大约还是有几分病态，眼角眉梢竟然带了点破碎感。
他微微抬起右手，伸向许荧。
许荧看着他的手,一头雾水：“要什么？”许荧有些紧张看向杜霄：“手疼吗？难道是压到了？”
杜霄摇头,半晌,声音压低，撒娇一样启口：“我想握着你的手睡。”
许荧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双眉一紧,嫌弃地抬手拍开杜霄的手：“不要这么幼稚。”
杜霄大约是没想到许荧会拒绝，定定看了她好几秒。
“上次张术手术，你不嫌弃他幼稚。”
“人家是真的要手术。”
“噢。”
杜霄不再说下去,拿开了垫得很高的枕头，往被子里钻,一脸“我生气了”的表情，没有一丝掩饰的意思。
单人区很安静，也没有人进来，许荧环顾四周，还是悄悄把手伸了过去。
她的手指覆盖着杜霄的大拇指，从虎口钻啊钻，最后钻进了杜霄的手心。
杜霄没有动，许荧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又用手捏了一下。
下一刻，杜霄手指转了个角度，与许荧交握在了一起……
秦助理办完了所有手续，去买了点吃的，回到医院，大概是太晚了，连忙碌的急诊室都没什么人了。
秦助理推开门进到杜霄睡的病区，不过手上拎的塑料袋，发出了一点窸窣的声音，马上就听见一声紧张的提醒。
“嘘——”
杜霄对秦助理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
秦助理抬起头，看见杜霄的病床上，躺着熟睡的许荧，被子也盖在她身上。而被医生要求留观的杜霄，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生怕吵到许荧。
他对秦助理指了指，示意秦助理把塑料袋放下。秦助理刚一动，塑料袋又发出了窸窣的声音。
杜霄像触电了一样，背脊一僵，立刻睨视着秦助理。秦助理也跟着紧张了，轻手轻脚放下，然后退了出去。
离开时，秦助理不禁感慨：这不是我们的杜总，这是卑微的小杜。
参加玩潮流ip+大会，许荧也思考了许多。现在潮玩潮物迅速席卷市场，进场的公司越来越多。目前国内的潮玩的ip大多还是来自老牌的ip：知名插画师的作品，或者漫威，迪士尼之类的大量输出ip的公司。每个公司都知道如果能商业闭环，从ip到下游销售都自己公司操作，利润率可观，但是至今也没有哪个公司，靠着原创ip可以达到su
shi
e家和第一潮玩的规模。
许荧看着电脑上一直被苏一舟嫌弃的系列作品，开始思考是不是需要推翻重来。
午饭时间到了，大家都去吃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许荧还在跟自己的作品鏖战。
许荧咬着金属笔一直在想修改方案，太过专注，连杜霄来了都没有发现。
杜霄拿起桌上的趣girl玩偶在许荧面前晃了晃。
“不要咬电子笔。”
许荧抬起头，一眼就看到杜霄放大的脸。
他眉毛微挑，漆黑深邃的眸子，蕴着迷人的光彩，鼻梁高挺，好像雕塑一般的角度，他含着一丝笑，动了动嘴唇：“不吃饭吗？许小姐？”
许荧环顾了一下四周：“你怎么过来了？”
杜霄坦然说道：“公司都是我的，哪里我不能去。”
“说的也是，你也应该视察一下工作。”
杜霄看了一眼许荧的鼠绘板，再看看许荧面前的屏幕。
“还在改这个？”
许荧叹气：“没有想到更好的。目前这个今天要公开分数了，感觉不乐观。”
“慢慢来吧。”杜霄把玩着手里的趣girl，问许荧：“这个娃娃好久没见过了，是你小时候的玩具？”
许荧看了一眼有些发黄的趣girl玩偶，解释道：“这是我们家以前生产的，我爸爸设计的ip。”
“是么？”杜霄听到许荧这么说，又把玩偶拿了起来：“小时候火过一阵。”
“那肯定啊，当年我们也是狂销了几十万的。”许荧骄傲地说：“我小时候很喜欢萤火虫，我爸爸就总是带我去村庄里找萤火虫。但是萤火虫很容易死掉，抓回去也留不住。爸爸为了让我高兴，就以萤火虫为原型，创作了趣girl。当时一上市，因为形象很漂亮，很多人买。”
杜霄放下趣girl玩偶，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么说的话，趣girl应该也是很多人小时候的记忆吧？”
“应该吧，现在偶尔还能看到小红书里有人晒呢。”许荧说：“我爸很厉害吧？”
杜霄沉默了片刻，问许荧：“为什么你要执着于创作原创的ip形象呢？”
他把趣girl玩偶推向许荧：“要不要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
杜霄认真地帮许荧分析起来：“工厂代工，我们可以货比三家，但是ip设计在进入市场以后是完全未知的，砸钱的公司那么多，能真的脱颖而出的有多少？做全新的ip绝对是有风险的。”他停顿了片刻，抛出问题：“既然趣girl至今还是很多人的童年回忆，会不会比你完全原创要简单？”
许荧看了一眼眼前的趣girl玩偶，突然思路清明了起来，那是一种混沌里抓瞎许久，终于看到了光的感觉。
是啊，趣girl是爸爸留给她最好的东西了，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好好利用呢？
许荧一双血丝满满的疲惫眼睛，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她感激地抓住杜霄的手：“谢谢你！杜霄！你真是个天才！”
她抓起鼠绘板，找回了最初的热情。
“我试试看！”
……
杜霄回办公室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掉到了许荧的办公桌上。
又转头坐电梯回了星火计划的办公区。
午饭结束，星火计划的学员陆陆续续回来了。走廊上，大家本来在闲聊着苏一舟发布的设计打分排名，一抬头看到杜霄来了，大家都就很紧张，瞬间鸟兽散一样都没人了。
杜霄往前走，还没进办公室，就听见里面的人大声地在议论着排名。
许荧同组的小佳大声和别人议论：“我们组长垫底，看她每天在那加班，还以为要逆袭到第一呢。”
说完，其余的人都是一阵窃笑。
另一个女孩顺着接话：“别人不怕，最后一名怕什么，最后肯定还是要逆袭的。毕竟找男朋友的眼光，比设计实力厉害。”
“小声点，别人一会儿回来了听见了，记仇，回头告状，倒霉的是你们俩。”
“怕什么，她又不在。”
“哈哈哈哈，怪不得说这么大声，还以为你们真这么厉害，谁都敢开嘲。”
……
杜霄虽然从秦助理那里听说了，许荧在组里被排挤，但是这么真实的停下来，还是觉得很刺耳。
杜霄眉头紧紧凝着，正准备进办公室。
就看见许荧办公区的椅子上，骤然坐起了一个人，那人正是用两个椅子拼在一起，睡了一觉的许荧。
她睡在桌子和桌子中间，被遮住了，那几个人没看到她。
许荧揉了揉迷蒙的眼睛，缓缓站了起来。
“长舌妇们，说够了吗？”
许荧一步一步走向贴着排名纸的那面墙，墙上挂着的一幅一幅ds投资成功的潮玩海报，那张纸贴在中间，好像是鼓励，又像是鞭策。
那几个背后说闲话的人看到许荧醒了，都有些尴尬，见许荧过来，赶紧默默散开。
许荧看了一眼自己的排名，微微笑了一下：“提升空间确实很大，这么一想，最大进步空间是从最后到第一，又充满希望了。”
她幽幽从小佳和身边路过，以身高的绝对优势，居高临下看着二人，没有一丝退缩。她一笑：“毕竟好的ip作品，努努力还是有可能达成的。不过霸总男朋友嘛，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找到的。”
她轻蔑扫视二人，微微低头，一副鼓励她们的模样说：“你们要是也想被霸总喜欢，还是好好净化一下心肠。毕竟电视剧里，也没有长舌妇当女主角的。”
许荧一顿连环输出，把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说得开始憋笑。
该说不说，许荧这口才，还是挺厉害的。
杜霄听完了全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默默收回踏进了一半的脚。
背靠着墙，脸上满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拦在他们之间许久的，那一堵无形的墙，终于在逐渐倒塌。
杜霄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他的姑娘，终于回来了。
虽然在那帮长舌妇面前耍了一通威风，但是再评比中，许荧得了最后一名是事实。
找到了新思路，许荧说干就干，回到家吃了饭一刻都没休息。开了台灯，拿出自己的绘画工具，开始复刻爸爸的趣girl形象。
趣girl的设计并不复杂，萤火虫的两个特点，触角，翅膀以及会发光的肚皮。爸爸很聪明的为趣girl画了一个噘嘴的厚唇和几颗很可爱的雀斑，这也是趣girl拥有辨识度的原因。
许荧正画得专心。萧露回来了。
萧露最近真是倒霉到极点了，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工作，但是存款也不足以支撑她一直飘着了。思前想后，萧露决定入职目前手上接到的一个中等公司的offer。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辞职，真是十年脑血栓才能冲动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
萧露也憋了很久了，又是被绿，又是工作遇到问题，压力实在很大。恰逢周六，萧露鞋都没脱，直接过来喊许荧。
“许荧！走！出去嗨！”
许荧还在看自己的画作：“不去了，我有事。”
“许荧，我又失恋又失业，今晚要是喝不上酒，就要死。”萧露威胁地搂住许荧的脖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去不去？”
许荧：“……我真的有事，我评比都最后了，我必须好好努力了，姐姐！”
“都最后一名了，急有用吗？”萧露一把将许荧从椅子上拉起来：“走！让酒精让你的每个毛孔都放松下来，新的灵感，就随之而来了。”
许荧：……
许荧被萧露强行绑架，只能陪她出门了。
两人坐地铁到了城中最热闹的娱乐区域。
走在路上，还在决定晚上吃喝的去处，许荧和萧露正在就喝不喝酒进行激烈讨论的时候，一个人叫住了许荧。
“许荧？”
许荧一回头，一个身穿特警制服的女人出现在眼前。
气质飒爽，走路带风，一身正气。
“杜云姐？”
萧露也一眼就认出了杜云：“是你啊！”
许荧赶紧介绍：“这就是杜霄的姐姐。杜云。”
萧露立刻上去握手：“你好你好，我是许荧的朋友，我叫萧露。我们见过的。”
“你好啊，我是杜云。”杜云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真巧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唱歌！喝酒！炫果盘！”
萧露回得倒是快，许荧阻止都来不及。
果然，下一秒，杜云眼睛都亮了。
“卧槽，这么嗨？”杜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半小时下班，等我换个衣服，我不能穿制服去那种地方。”
……
脱了制服的杜云，和萧露那叫一个臭味相投。
两个都市女酒鬼直接把许荧架走了。
真是两个狠人啊。
虽然杜云是杜霄的亲姐姐，两个人性格却差得十万八千里。
杜霄高冷自持，杜云么，用个放浪形骸来形容，真不冤她。明明杜云大杜霄四岁，但是常年都是杜云惹麻烦，杜霄去解决。
那时候杜云只要来找杜霄和许荧玩，就没有不喝吐的。许荧也是有点闻“云”色变了。
三人一起到了唱k的地方，女酒鬼就是臭味相投，很快就聊上了。
杜云问：“你和我们小舟，是一对啊？”
萧露好像听了什么可笑的话题，一边yue一边说：“怎么可能？男人那么多，我不至于这么委屈自己。”
想到苏一舟对杜云的暗恋，以及杜云和那个男的……萧露有点同情苏一舟了：“真惨，没人要的老男人。”
“哈哈哈哈！放屁！他比我还小！老毛啊。”
“不说了，提什么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萧露突然举杯：“喝吧！姐！”
“喝！”
女酒鬼碰到一起，人少气氛也嗨。包厢里，杜云把所有的氛围灯都打开了，晃得许荧眼睛疼。
声浪鼓点一下一下贯穿许荧的耳膜，她感觉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上云端。许荧实在是不习惯这种氛围。她脑子里只有自己的画稿。
杜云只喝酒唱歌还不得劲，又说：“就我们三个！太没劲儿了，点三个男模来陪唱吧！”
说到这里，许荧瞪大了眼睛，赶紧站出来阻止：“杜云姐，这样不好吧！”
杜云嫌弃地推开许荧：“有什么不好的？怎么胆子这么小？”
杜云马上就找经理，让男模过来。
许荧和萧露对视一眼。
许荧压低声音说：“云姐这样不好吧？”
萧露附和：“其实我也觉得不好，我还有礼义廉耻。”
下一刻，包厢的门被推开，几个穿着英伦风、长相帅气的男模一字排开。
杜云率先选好，然后喊萧露：“萧露，你要哪个？“
许荧耳畔猝不及防传来萧露的声音：“白衬衫的！“
许荧一整个无语了，质问萧露：“礼义廉耻呢？“
萧露嘿嘿一笑：“礼义廉耻被战胜了。“
因为男模的到来，包厢里气氛越来越热络，酒也是越开越多。杜云出手，就知有没有。
那些男模一个个都是人精，开一瓶贵的都是立刻刷卡，估计是怕客人酒醒了反悔。杜云刷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仿佛刷的不是她的钱。
包房里实在太乌烟瘴气了，许荧拿着手机出去透气。
站在一个相对安静一点的走廊里，就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杜霄的微信就发来了。
许荧看到屏幕上杜霄的名字，有点诧异，难道两人真的默契到这等地步？
许荧点开信息，是一个问题。
【你在做什么？】
许荧想到自己眼下的情形，有了一丝心虚，简单回复道：【陪朋友。】
几秒后，许荧收到了杜霄的回复。
【点男模的那种？】
许荧看到这几个字，感觉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
宇宙扭转，苍穹裂变，她好像变成了风化的石头。
许荧幽幽回头，一眼就看到杜霄。
他穿着一身平时很少能见的黑色休闲装，盘正条顺，露出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又白又泛着淡淡的光泽。实在是，秀色可餐。
只见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机，嘴角带着淡淡嘲讽的笑容。
他手指勾了勾，指挥许荧：“去把杜云叫出来。”
……
杜云出来了，两姐弟之间的硝烟一触即发。许荧站在一旁，安静如鸡，乖巧得像看电视被抓的小学生。
杜霄对待杜云的表情非常恶劣，他居高临下，眼神锐利：“杜云，提醒一下，你是我的亲姐姐。”
杜云以为是说带许荧出来的事，嘴硬得很：“是你亲姐姐怎么了？也没说分手了，就要给我们家守孝啊！”杜云又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明天开个会，解决一下思想意识的问题。”
许荧不想被误会，忍不住插嘴：“我真没点男模，我酒都没喝，我是被绑架来的。”
“呵。”杜霄冷嗤一声。
杜霄不理会许荧，眼眸微抬，看向杜云，声音稍高了一度，不悦中带着几分克制。
“我问你，你点男模，为什么刷我的卡？”
许荧听到这里，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杜云刷卡的时候，那么潇洒，跟不是她的钱似的，感情真不是她的钱。
杜云见杜霄真是来兴师问罪的，忍不住吐槽：“你别告诉我，因为收到账单，你追到ktv来了。你是男人嘛？抠成这样？”
杜霄冷笑：“朋友聚会也在这，收到短信，正好来问候。”
杜霄眼眸冷冷一眯：“你给我自觉还钱。”
他对杜云说完，瞥了许荧一眼：“看你这么开心，就不打扰了。”
见杜霄要走，许荧赶紧勾住他的衣角。
他长腿停步，回头看向许荧。
许荧：“既然碰到了，一起玩？”
杜霄听罢，眉头微微一蹙，下一刻，嫌弃地扯回自己的衣袖。
“我们是普通的朋友聚会，不需要男模。”
许荧赶紧说：“你来了，我们就让男模走啊！”
杜霄勾了勾嘴角，语带讥讽：“我收入尚可，暂不需要下海当男模。”
许荧：……
酒不是她喝的，男模不是她点的，怎么火气全冲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