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医学院和其他高校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独一无二的风景了。 六月末,池塘里的荷花肆意绽放,水面铺满绿色青苔,偶有小青蛙钻出水面,活像带了几朵小绿花,可爱极了。 岸边芦苇丛有艘破木船,学生可以泛舟其中。荷叶利尿,莲子清心,莲花清热,都是中药。 道路两边绿化带也不一般,金银花,石斛、桔梗、薄荷 更不用说还有专门种植珍贵草药的药田。 整个校园里,到处药香弥漫。 染的一身药香,来日救死扶伤。 并非所有的学生都这般。 某女生宿舍,梁景瑶拉起行李箱,挥手道别:“姐妹们,先走一步。” “今日一别,不知今生可还有机会再见,即使有缘,也是两个世界”室友泫然欲泣,一副生离死别的夸张表情,“景瑶道姑啊,我舍不得你。” 梁景瑶不想陪她演戏:“打住!再说一遍,第一,我去的土地庙打车五十块就能到,第二,我是去那上班。” 室友沉浸式摇头:“去了庙,就是道姑,就是出家人,等我结婚时你还能当伴娘吗?要不客串神父?” 玩笑归玩笑,五年大学光阴,关系亲如姐妹,当得知梁景瑶要去土地庙上班,直接惊呆了,医学生去庙里?这什么和什么。 后来听完解释,勉强接受。 医学生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难处,大学毕业后,长达两年或者三年的实习期内没有工资,食宿自理,有时还要缴纳实习费。 三年下来,再怎么节省也得十多万。 梁景瑶双亲早已过世,跟着叔叔婶婶生活,虽然待她不错,但也只是普通工薪阶级,供完大学还要再养三年? 压力的确挺大的。 再则原来土地庙员工有国家正式编制,五险二金,双休,年终奖,好像很不错。 其实真正的原因——梁景瑶是个来自仙界的仙二代。 就像人间学生高考后的毕业旅行般,仙界也有这个说法。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梁景瑶这辈子寿命八十,没曾想刚二十二,接到天庭颁发的任务。 新任本地土地神有事耽搁,换新的来不及,只好让就近的梁景瑶临时补上,时间不长,仙界十天而已,也就说,人间十年。 土地庙位于郊区锦绣谷,如其名,一条峡谷山顶蜿蜒而下,夏季雨水多,溪水清澈浩荡,岸边很多全鸡全鱼农家乐,只是生意冷清。 梁景瑶先打车,再租景区电动车,行至半山腰,便远远看到隐于山峦间的朱红色土地庙,很小,目测普通农房的一半左右。 已经很不错了。 土地神因为神格不高,多半造型简单,最常见道路旁的树下,墙下,两块石板为壁,一块为顶,再放个香炉,就是小小的土地庙。 像锦绣谷这种规格真正称得上庙宇的,很少很少。 来到近前,门口挂着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匾,朱红色大门刚刷新过,两侧楹联,上联:土能生万物,下联:地可发千祥。 梁景瑶掏出钥匙。 院中心一棵紫花杜荆,不知道多少年了,大片穗状花枝开的快成精了,另外一棵紫藤不逞多让,从殿东边爬到殿西边,过了花季,绿叶锦簇密密麻麻,活像给大殿戴了顶绿帽子。 整个庙宇,阴凉但不阴森。 土地神再小也是神,祸祟邪气不敢靠近。 当梁景瑶推开殿门,坐于神龛的土地神发出道金色光芒,直入她眉心——归位! 与此同时,意识中多了本名叫《往生录》的仙书。 民间对土地神的印象主要来自家喻户晓的西游记,猴子西行取经途中,经常念咒语召唤土地,打听附近情况,可有什么妖怪。 实际上差不多,土地神,掌一方土地。 《往生录》记录管辖区内所有生灵过去,未来,一生缩影,皆在书中。 前任土地神交接办的很好,崭新被褥,厨房油盐酱醋,可谓拎包入住。 梁景瑶参观完毕转去门外。 锦绣谷最核心的景观便在门口旁边的山包——药泉。 药泉又称神仙水,当地有传说,此水来自九霄云外王母娘娘的药田,有强身健体去百病的奇效。 梁景瑶非常肯定绝对是胡说。 仙界和人间压根不在一个位面,再说王母娘娘也没药田呀,当然,传说一般不是空穴来风,她估摸着,药泉可能有人间已经几乎绝迹的仙石。 药泉位于山壁,很细,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下边不知谁放了个白色塑料桶,滴滴答答,看样子,没几个小时满不了。 山风忽起,不知道多少种药香从上而来。 梁景瑶一愣,她虽是凡体,但本尊是仙,医学院四年,她经验不亚于资深老中医,什么药,多少年份,野生还是人工养殖,一闻便知。 传来的药味有人参,药味浓郁,少说也得上百年,还有差不多年份的何首乌。 人间药草再珍贵也是凡品,除非成精化了形。 梁景瑶惊讶的是,其中竟然有几味淡淡的、不属于人间的草药。 不可能呀。 药泉所在山包几乎直上直下,一面环谷,怕是得专业的攀岩人士才能上去。 梁景瑶正琢磨怎么去看看,风吹来说话声。 一个身穿运动装,大约四十左右的女子举着手机支架,累的气喘吁吁:“前面就是山顶了,宝宝们,为了让你们好好观看景色,我硬生生一步步走上来的。” 女号叫陈乐乐,是个主播,她选了个好位置,把镜头对转蜿蜒而下的峡谷:“锦绣谷漂亮吧,可惜位置距离市区太远,景点也不够多,吸引不了外地游客,本地人呢,来几次也就腻了。” “哇,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为什么不是在我的城市。” “眼睛的盛宴,喜欢。” “水真清啊,主播,去游几圈吧。” 陈乐乐无视猥琐男,继续缓缓转动手机,当画面出现朱红色庙宇时,直播间热闹了几分。 “有个庙哎,看起来挺古老的。” “乐乐,给你刷个浪漫烟花,替我上柱香,保佑我考试不挂科。” “我也要上,保佑家人平平安安。” 陈乐乐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转折,哭笑不得:“宝宝们,别刷了,这个庙供的是土地神。” 陈乐乐奉承真心换真心,喜欢自己的粉丝像朋友像家人,她懂基本常识,烧香许愿,一般都是观音,财神等等,土地神管理很小的一片,保五谷丰收,不负责事业爱情啥的。 粉丝不管这些,纷纷表示别管什么神,上香就是。 烧香许愿,哪有真灵的,心灵寄托,或者求个吉利而已。 陈乐乐想想也是,没再拒绝。 粉丝很快有了新发现。 “前面站着个小姐姐哎,看着挺漂亮的。” “终于看到个游客了。” “好像也要上香。” 陈乐乐也看见了,微微惊讶,粉丝看的画面有滤镜,她看到的是真实的。以她也算专业的眼光,对方几乎没化妆,如果好好打扮再加滤镜,绝对属于最顶尖的颜值主播。 惊讶的还在后面。 对方忽然坐到门口香案后面的椅子上。 土地庙的工作人员? 陈乐乐印象里,甭管真假,庙里的都是和尚,或者老人,头次见年轻女孩招待香客。 陈乐乐试探道:“我要上香,请问,都有多少钱的?” 年轻女孩微笑:“普通的十块,高香价格不等,三十五十,最高的一百。” 陈乐乐暗暗点头,估计平常少有香客,价格非常公道。 直播间一百多人,报名的接近二十人,为了少添麻烦,都选十块的。 依旧有些麻烦。 念一个名字,鞠躬上一次香,许不同的愿望,众人纷纷感觉过意不去,开始或多或少打赏。 陈乐乐算不上大主播,看人数就知道了,难得这么多人同时打赏,按照行规,要好好表示感谢,可她好像被什么触动,代替上完最后一炷香,瞄了眼直播间,什么也没说,转身去门口买了支最贵的高香。 不比刚才只是鞠躬,她跪在蒲团,轻轻闭上眼,双手合十。 手机镜头拍不到她此刻的脸,只有高高在上的土地神神像和刚归位的梁景瑶。 她似乎看到了分别太久最亲的人,满脸幸福微笑,她轻轻呢喃,表情忽然痛苦,那痛,似乎超越了极限,痛的双手微微颤抖。 案上那束刚点燃的高香,烟雾本袅袅往上,随着她表情转变,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以不合常理的轨迹落下,落在她头顶,像个小小的旋涡,凝而不散。 梁景瑶惊讶了,心念成烟? 平常人们祭祀,上香,甚至对着夜空许愿等,都算作和神灵的沟通方式,大部份被无视,每天的许愿太多太多了,比如刚才二十多粉丝乱七八糟的心愿,心即不诚,又无关紧要。 心念成烟,与其说愿望,不如说执念。 作为土地神本尊,又面对面,梁景瑶听到了陈乐乐的愿望,但为何会变成执念。 《往生录》缓缓打开,陈乐乐的过往未来一闪而过。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明白了,难怪如此。 陈乐乐哪里能想到面前就是土地神本尊,她深深磕了九个头,最后一下,久久没有起来,似乎这样,距离能近一些,能触摸到快要模糊的身影,眼泪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她好想呀。 生活还要继续。 陈乐乐艰难平复心情,快速低头往外走。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女士,我看你神色虚浮,要不要算一卦?” 直播间众人来兴趣了 “要啊要啊,我就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 “乐乐,让她算,卦钱我来出。” “肯定算的不准,这个漂亮小姐姐看起来二十多点,最多照本宣科。” “不准更好,当面揭穿。” 陈乐乐没顺从粉丝要求,低声道:“谢谢,我最近没想算的,等有了一定来拜访您。” 她不信鬼神,虽然刚拜过,可就像粉丝说的那般,心灵寄托而已。 再说,她真的没什么可算的。 亲人都已离世,只有她一个,上周刚做过体检,身体健康,婚姻方面她是个不婚主义者,至于事业,没什么太多追求,饿不死就行。 陈乐乐调转镜头对向门外,开始讲述药泉传说,顺利转移粉丝注意力,身后,又传来轻柔的声音:“十二年了,该走出来了。” 陈乐乐像被什么重重打了下,她不敢置信转身,对上双带着些许怜悯的清澈眼睛。 “你说什么?” “你一直不放,折磨自己,也耽误他们的轮回。” 刚刚掩埋的伤口瞬间被血淋淋撕开,陈乐乐捂住胸口,脑袋嗡嗡作响,折磨自己,是的,她不配拥有幸福,可耽误父母轮回? 陈乐乐拥有天地下最好的父母。 能好到什么程度呢?小时候家在农村,从记事起,不管麦收还是秋种,不管多忙,从不让她下地,怕太阳太毒,怕地里的蚊虫,还怕趁农忙拍花子的,每次出门,就把她反锁家里。 后来跟随父亲农转非去了城市后,生活更上一层楼。 别的同学一月零花钱几毛钱算很多了,她足足五块,每季至少两套新衣服,市面流行什么,她有什么。 一直到参加工作,陈乐乐依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父母把所有的爱给了她,只要她快乐,什么都值得。 这样长大的陈乐乐,孝顺却脆弱。 父母老了。 父亲忽然生病,很严重的心衰。 这个病暂时死不了人,但极其痛苦,犯病的时候无法呼吸,憋的生不如死甚至大小便失禁,时刻离不开制氧机。 陈乐乐伤心难受,母亲负责照顾。 有一天她回家,母亲幽幽道:想离家出走。 犯病的父亲像变了个人,自己难受,就折腾她,每晚不让她睡觉,一开始各种脏话,骂她巴不得自己死,没良心,再后来床头放根棍子,发现她睡了就瞧她腿。 陈乐乐咨询医生,说这是对于死亡恐惧和生理折磨产生的一种心理疾病,无处发泄,只能折磨最亲近的人,很多重病老人都有。 陈乐乐笑话母亲,多大人了还玩离家出家,她完全站在父亲这边,夫妻嘛,这个时候受点委屈应该的,还举了典型的例子,有的病人会把屎尿故意乱扔呢。 母亲长长叹口气,没再继续说,那口叹息,沉重的仿佛能把人压到。 陈乐乐没放在心上,以为母亲说的气话,继续去另一个城市上班。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到她生日了,每年的这天,都会接到父母的电话,叮嘱她吃点好的。 她接到了电话,却不是生日快乐。 母亲中风,让她赶紧回去。 陈乐乐赶到医院,母亲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神智不清,很多人不认识了,唯独认识她。 见到陈乐乐,母亲挣扎抬起手,咿咿呀呀。 晚上的时候,她忽然清醒了,自己拉被子盖住裸露在外的半条腿。 她是个非常注意形象的女人。 人病了没尊严,因为抢救和导尿管,不能穿衣服。 整理完自己,母亲勉强抬起手,抬到一半,没力气了,就那么悬在半空。 手的方向,是陈乐乐的脸。 陈乐乐看出来了,凑过脸去,那只手,温柔,沾染了医院特有的气息。 母亲笑了,自从父亲生病后,好像没再笑过,摸着她的脸,发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乐乐。” 陈乐乐还以为病情好转了。 母亲就这样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慢慢没了呼吸。 陈乐乐永远无法忘记。 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形容母亲最后的目光,牵挂,不舍,那是一个母亲生命最后能给予的最后慈爱,从此后,她没法疼她了。 母亲睁着眼去世的。 老话说,死不瞑目。 有一种痛超越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大脑出于保护,会暂时把它封印起来。 陈乐乐没哭,直到几天后下葬,她才明白母亲没了,世界上那个最疼她的人没了。 没了,就是永远见不到了。 她哭的几次晕厥,抱住骨灰盒不让任何人碰。 再怎么痛,还有生活的一地狼藉等着她。 她要工作,父亲需要人伺候。 只能请护工。 没有一个护工能干满一周,均被父亲骂的披头散发,直到最后被家政公司拉入黑名单,给再多的钱也没人来。 梁景瑶没办法,只好辞职回家。 然后她发现,以前那个慈爱的父亲,变成了恶魔。 做饭骂,故意做的那么难吃想让他早点死,去外面买饭也要骂,不孝顺,猪狗不如,晚上也不消停,两人不住一屋,可以打电话。 陈乐乐每晚不知道要被叫醒多少次,有各种各样的活。 尿了,拉了,渴了,屋里太闷,开窗户,一会又冷了,关窗户。 陈乐乐能感觉到,父亲明显故意的。 一个月下来,她被折磨的快疯了,怨念爆发。 母亲就是这样被活活折磨死的!是父亲害死了母亲! 父女大战就此拉开。 又一个月,陈乐乐真有了那种念头——巴不得父亲早点死掉,自己早点解脱。 然后,父亲真的死了。 死的那个早上,病情发作,憋的大口喘气,制氧机开到最大依然没用,他憋的脸变成青紫色,拼劲全力说了句话:我的乐乐,命苦啊,年纪轻轻就没了爸妈。 他是爱她的,父亲怎么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陈乐乐解脱了,又陷入新的深渊。 如果当初母亲抱怨的时候坚持找个护工,或许母亲就不会死。 她为什么在父亲生命最后一段时光里那样做。 这份自责,一直折磨了她十二年。 她对不起父亲母亲。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该多好。 回忆蚀骨入髓,痛的人几乎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想逃。 陈乐乐疏忽对方为何会这样说,知道些什么,她转身摇摇晃晃往外走,这时,她听到句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再见他们一面。” 第2章 第2章 父母是陈乐乐一生无法愈合的伤口,如果能再见一面,哪怕用全世界财富换取,甚至生命,她直接关掉直播,无神眼神有光闪过:“你,你真的可以吗?” “真的,不过我不行。”梁景瑶温和笑笑,跨上电动车发出邀请,“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阴阳相隔,死了就是死了,今生缘分已尽,梁景瑶只是个普通仙二代,没有破坏规则的权利,灵媒可以。 灵媒,一种天生具来的特殊天赋,无需修炼,可能遗传,也可能某个时刻忽然毫无预兆觉醒。 《往生录》记载,几公里外恰好有个人称朱神婆的灵媒。 山路迤逦,却也有好风景。道路两侧,核桃,山楂、柿子、苹果梨,近的一伸手便能摘到,城里卖几块甚至几十块的水果,山里不稀罕的,到处都是。 远方,漫山遍野绿荫无边无际,天空瓦蓝,大自然美的让人想唱歌。 陈乐乐无心看风景,电动车减震效果一般,她心情起起伏伏,理智终于给颠回来了。 可能被忽悠了! 好歹受过高等教育,世界何来的鬼神? 梁景瑶的话经不起推敲,她马上四十岁的年纪,大概率有去世的亲人,至于十二年,可能蒙的。 她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村里就有个神婆,所谓的请逝去亲人附体,只不过抓住了活着人的牵挂心理,比如:我在下面挺好的,不用担心,多少点纸钱就行。 堪称万金油,适用于所有。 然而现在骑虎难下,好像不能反悔。 陈乐乐的心一点点凉下来,不报啥希望问刚才的疑惑:“大师,为什么说我耽误了父母的投胎转世?” 山风有点大,梁景瑶提高嗓门,听起来宛如责备个不懂事的熊孩子:“你过成这个熊样子,他们哪里肯喝孟婆汤。” 梁景瑶出手帮忙,为了陈乐乐,也为了她的父母。 按照《往生录》记载,陈乐乐一直独身到晚年,现在还好,身体健康可以照顾自己,她因为自责,现实里几乎不和任何人打交道,晚年孤苦无依,死后尸体臭了才被人发现。 她的父母,因为一直放不下,而一次次放弃投胎。 人有三魂七魄,一年去一魂,三年魂尽,因此民间有三年祭的风俗。 三年后,彼此放下,活着的继续,逝者投胎转世。 十二年坚持不投胎,再继续下去,来生可能要入牲畜道。 陈乐乐暗暗苦笑,孟婆汤都扯出来了,更不报啥希望,敷衍道:“他们怎么知道我过的不好?我知道了,魂魄可以回来看看的对吧。” 陈乐乐知道的,头七,人死之后的第七天来与家人告别,家人要准备好饭回避,假装睡觉等等。还有每年的鬼节,鬼门大开,据说相当于人间春节放假,那天晚上,到处纸灰漫天飞舞。 有用吗?没用。 陈乐乐十二年来不仅过鬼节,还牢记父母的祭日,生祭。 从来没得过半点回应。 前方拐个弯,一幢石雕忽然映入眼帘,陈乐乐轻轻惊讶“咦”了声,太显眼了。 石雕足足上百米高,上面是一只单爪独立、昂首挺胸的公鸡,羽毛,鸡冠、喙,甚至腿上的鳞片无不栩栩如生,远远看去,仿佛随时振翅高飞。 雄鸡下面的盘龙石柱,雕工同样精美。 附近除了山就是山村,没有大型企业,更不是城市入口,立这么个价值不菲的石雕意义何在? 梁景瑶也看到了。 这是一只风水雄鸡。 风水无处不在,山水,一树一木。 风水雄鸡所立之处恰好位于阵眼,慢慢改变附近气运,等再过个几十年,怕是要出了不起的大人物。 风水雄鸡后面便是朱家村。 走进村口,陈乐乐惊呆了,一度以为眼花,她看到了什么?不算宽敞的道路两旁,清一色豪车,天气太热,车主人都在外面待着,大肚子孕妇,衬衫西裤的成功男,看气色穿着,非富即贵。 其热闹场面仿佛大爷大妈领免费鸡蛋。 还衍生了商机! 一位农村大嫂见两人停下,挎着竹篮迎上来:“瓜子花生矿泉水,新鲜的无公害水果,要来点吗?” 陈乐乐顺手买了两瓶水,疑惑打听:“这些人在干吗?” 大嫂也疑惑了:“你们不是来找朱神婆的?” 陈乐乐:“” 熄灭的希望之火忽然再次燃烧,比第一次更旺盛,烧的她差点激动颤抖。 这么多精英人士不是傻瓜,都来找朱神婆,很大概率,真的有神通啊。 然而大嫂立刻又泼了她一头冷水。 “你们来的有点晚呀,哎,算了,来的早也没用,朱神婆最早一天算三卦,最近啊,三天可能一个人不见,看到这些人了吧,很多来好几次了,明知道不见——你也别灰心,先去登个记吧,心诚则灵,万一有缘呢。” 陈乐乐一时想不到泄露天机必遭天谴的说法,差点就多想,搞饥饿营销的吧,给钱还不看? 这时,旁边孕妇热的抬手扇风,手指上的大钻戒熠熠发光,差点亮瞎人眼。 再看看一排豪车。 好像不是。 她求救看向梁景瑶。 土地庙工作人员,神婆,算一个系统的吧。 梁景瑶表示:问题不大。 土地神再小也是神,应该会给自己个面子。 与此同时,距离几十秒的屋内,一个干瘪老太太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叹口气:“英子,去外面接个人。” 村庄位于山间,靠山吃山,房子都是石屋,朱神婆家唯一不同的,门口或站或坐很多人。 门口有套桌椅,后面坐个中年妇女,架势很像婚礼门口负责记录来宾名字的,她打量梁景瑶两人几眼,招招手:“第一次来吧,先登个记,姓名,联系电话,想问什么。” 朱神婆立的规矩,想问什么写下来,塞到门缝,如果见,接着就见了,不见,可能一直不会见。 陈乐乐顿时紧张,她接过笔,正思索怎么能写的恳切些,大门忽然推开,走出个年轻姑娘。 门口众人瞬间激动了,宛如车站门口的出租车司机一拥而上:“英子姑娘,朱神婆见谁?” 陈乐乐不由自主被气氛感染,激动看向英子姑娘,然后,就见对方宛如医院叫号的护士大喊:“陈乐乐,谁是陈乐乐,朱婶要见你。” 陈乐乐:“” 她头发快竖起来了,不是激动! 朱神婆知道她的名字! 她可以确定,来的路上梁景瑶压根没碰过手机! 原本质疑瞬间消散。 背负众人羡慕眼神,怀着近似朝圣的心情走进院子,发现和想的不一样。 太普通了。 普通到甚至简陋。 屋里也是,水泥地面,皮革沙发裂了缝,用针线缝了,茶几斑驳,油漆掉了大半,整个屋里最值钱的东西,是台老旧的二十一寸电视。 朱神婆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她头发白了大半,黒痩,藏蓝色上衣,很标准的农村老太太。 陈乐乐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看两人说话,一个说:来了,一个回:来了。 然后,就没了。 好像不怎么熟悉的样子。 陈乐乐本来就不擅交际,手足无措,眼神无意瞄到墙上挂着的相框。 黑白的。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子站在中央,一群孩子聚拢周围,相片上方一行粗体大字:1982年,育红班二班毕业合影留念。 育红班? 估计不到一定年龄的人不知道那是啥。 很早以前的幼儿园! 陈乐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快速瞄了眼朱神婆,好像,好像是一个人。 朱神婆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我年轻时候是个老师。” 陈乐乐没敢表现出惊讶,虽然现在信了,但幼儿园老师到神婆,跨度太大了,她艰难转移不知该怎么接的话题:“朱大师,麻烦您了,只要能见到父母,钱您放” 朱神婆似乎有些不耐烦,皱眉打断:“行了,跟我来吧。” 陈乐乐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却又不知道那句话,乖乖跟着走进隔壁屋。 屋内布置终于符合神婆身份了,供了三座神像,有香案,有贡品。 中间的神像眉如小月,手持甘露净瓶,瓶内一支绿色柳枝,是观音娘娘。 左边的,陈乐乐就不认识了,看着有点吓人,兽身人头,长得尖嘴猴腮,穿红衣,戴红帽,一脸邪气。 朱神婆忽然换了种语气,像给晚辈介绍自己的老朋友般柔声道:“乐乐,还不给黄大仙跪下磕头。” 那神像,是黄鼠狼大仙。 陈乐乐知道黄大仙,从小没少听过,但竟然有供黄鼠狼的? 朱神婆又说话了,仿佛神像是活的,唠叨道:“这孩子命挺苦的,小小年纪没了爹娘,一直放不下,麻烦您老帮个忙,满足她这个心愿。” 第3章 第3章 陈乐乐记得小时候,如果看到黄鼠狼,大人会一本正经的叮嘱,那是黄大仙,心眼可小了,千万不要得罪。 总之,给人的感觉很邪气。 仿佛听到她的想法,陈乐乐忽然发现,神龛里的黄大仙神像好像活了,龇牙咧嘴笑了下,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再也不敢多想,脑袋埋在蒲团里连连磕头祷告。 人有好坏,妖也是。 屋外,感受到浓浓妖气,梁景瑶立刻打开《往生录》。 如果是作恶多端的妖怪,她绝不客气,哪怕以现在状态很可能打不过。 资料让她惊了下。 乖乖,三百年的黄鼠狼精,不得了。 黄鼠狼非常特殊,修炼天赋大概算得上最顶尖,且速度极快,别的妖数百年才能化形,黄鼠狼只需短短几十年,但老天公平,很难度过天劫,超过百岁的几乎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民间关于黄大仙的传说很多,神话故事里却没有。 《往生录》没有记载一妖一人如何认识。 似乎好一阵没见,朱神婆对着空气各种家常理短,甚至还感叹了几句物价飞涨,絮叨半天后,命令陈乐乐闭眼。 就在陈乐乐照做的瞬间,一道模糊的黄色影子闪过,冲进朱神婆的身体,接着,朱神婆变了,一张干瘪的老脸上多了张尖嘴猴腮的脸,两张脸重合,说不出的诡异。 陈乐乐听到有两个人说话,一个朱神婆,一个尖声尖气,两个声音完全同步:“只能见一个,见谁?” 陈乐乐很想两个都见,理智告诉她只能选择:“见我母亲。” 比起父亲,母亲走的更遗憾。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乐乐。” 陈乐乐身体紧缩,猛地睁开眼,屋里只有一个朱神婆,她闭着眼,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又像辆超载的破车,她嘴巴一闭一合,发出那烙印到灵魂深处的熟悉声音:“乐乐,娘来了。” 十二年啊。 十二年里,陈乐乐一天不曾忘记,可仍然阻止不了记忆的模糊。 母亲刚去世的时候,经常来梦里看她,学校,老家,各种场合,后来越来越少,到了最近几年,几乎不来了,即使来,身影模糊,待很小很小的一会。 今天替粉丝上香,陈乐乐忍不住许了个愿,祈求母亲能再来一次梦里,她好想,好想。 陈乐乐泪水喷涌而出:“娘啊。” 有娘的孩子不觉得什么,等没了,才知道能喊一声娘有多么幸福。 有娘在,不管多大,依然是个孩子。 “娘挺好的,倒是你。”附体朱神婆的魂魄发出声长长的叹息,“乐乐呀,你怎么过成了这个样子。” 陈乐乐对外宣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佛系,没啥追求,向往自由,只有她自己知道,过的有多凄凉。 她裹了一层又一层茧,小小的空间里,只有自责,和渐渐模糊的幸福记忆陪伴。 魂魄似乎预见到女儿凄惨的晚年,声音带了哭腔又无奈:“你老了可怎么办呀。” 陈乐乐崩溃大哭:“娘,对不起,对不起。” 失去至亲,没人不悲痛欲绝,不思念,陈乐乐情况的确特殊,但用十多年来惩罚自己,甚至整个后半生,是另外一种辜负。 “你快四十的人了,该长大了。”魂魄留下这一世给女儿的最后叮嘱,“我和你爹从没怪过你,我们早晚都要走的,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乐乐,答应娘,好好生活,别再那么想我们了,好吗?” 陈乐乐拼命点头。 知女莫若母。 陈乐乐一直没真正长大,定格在那个有父母疼爱的小女孩阶段。 某些方面她又是自私的。 母女十二年后隔空相见,和陈乐乐想象的不一样,甚至,没机会说一句委屈。 破茧重生需要过程,是艰难的。 陈乐乐哭的头晕,忘记了向朱神婆道谢,等晕晕乎乎走出院子才想起重要的事——没付钱。 梁景瑶拉住,带她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朱神婆不收钱。 其中原因不方便说。 山村小卖部,想花钱都没地花,一堆东西才花了几百块,陈乐乐过意不去,想要给梁景瑶转钱。 梁景瑶更不能要了,笑着道:“你要真想感谢,传授我点直播的经验吧。” 陈乐乐惊讶睁大眼:“大师要开直播?直播算命吗?” 梁景瑶微笑点头,接到天庭任命书时便决定了。 人间科技飞速发展,某些地方甚至赶超仙界,比如通信工具,航天业等,所以现在人间的仙职大都清闲的很。 锦绣谷前任土地神就是,每天喝茶看报纸,偶尔找附近老头下下象棋,日子优哉游哉。 梁景瑶做不到,不管人间还是仙界年龄,都年轻着呢。 再则人间二十二载,她见识过繁华背后的人间疾苦,见过人心险恶,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去做呢? 当然还有点小小的私心。 想在有限的十年做出点成绩证明自己,让天庭看看,新一代仙人的风貌。 《往生录》,简直堪称算命的巨大金手指,记载过去未来,再则,土地庙本身就有国家合法的抽签算命等归类于民俗的业务。 此外,她是医学生,如果没这场意外,本应悬壶救世。 人间不管的事,她来管,人间治不了的病,她治! 第二天,工作正式开始。 九点整,梁景瑶准时坐在土地庙门口,一直到快下班,只看到几个路过的本地山民。就像陈乐乐说的那样,锦绣谷风景是不错,但不够出彩,外地游客基本不来,本地人来也是周末。 中午十二点,下班时间到。 梁景瑶叹口气,香炉里空空荡荡,游客都没,哪来的人上香。 信仰等于人间任职仙人的法力,感知内,除了昨天的陈乐乐,还有十多个附近的本地老人。 就这点信仰,一个最简单的法术都施展不出。 吃过午饭,梁景瑶围着药泉所在山包转了几圈,作为一名中医,太好奇上面的药草了。 最后还是放弃,上不去。 下单网购了专业攀爬工具,梁静瑶酝酿片刻,打开直播软件,名字就叫:锦绣谷土地神。 昨天陈乐乐传授了很多心得,比如怎么应付猥琐男,杠精啦,怎么维持气氛等等。 按下直播开始键,梁静瑶感觉心脏加速几分,比见王母娘娘还紧张。 她死死盯着下方提示,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一条提示有人进房间的信息都没。 第六分钟,终于来了个人,待了五六秒,走了。 梁静瑶叹口气,她有心理准备,新主播嘛,没推广,哪里来的人气。 好在正如陈乐乐交待的那样,不要心急,她的脸就是资本,会有些“特殊”人群光顾。 渐渐有人进来不再走了,一个两个三个,第十五分钟的时候,房间里有了五个人,啥也不说,仿佛躺着的尸体。 梁景瑶仿佛看到,五个不知道啥长相的人隔着屏幕,毫无顾忌打量她身体各个部位,轻轻叹口气,当女人真难呀,干脆不再关注数据,拿出本医学书。 再抬头时,直播间飞过几只千纸鹤礼物。 千纸鹤价值十块,梁景瑶能分到四块。 翻到打赏人人名字,梁景瑶正要说话,对方先说话了,态度不耐。 大哥远:“干嘛呢干嘛呢,有点专业态度好不好。” 他打字飞速飞快:“抓紧跳吧。” 梁景瑶莫名其妙:“跳什么?” 大哥远:“炸雷呀。” 梁景瑶平常偶尔看直播,但里面的套路懂的也不多,陈乐乐昨天也没说什么炸雷。 见她茫然,大哥远又豪气打赏了两只:“还真是新主播,炸雷都不懂,去搜下,我刷了总共六只,合计半个小时。” 梁静瑶搜完结果哭笑不得。 这是颜值主播最近流行的一个玩法。 一只纸鹤,可以让主播大夏天穿着棉袄跳五分钟快节奏的炸雷舞,中间如果有人打赏价值五十的跑车礼物,主播就要像被定住般一动不动待五分钟。 不能说错与对,愿打愿挨的交易罢了,主播得到打赏,金主得到某种变态的愉悦。 梁景瑶礼貌提醒对方看房间公告:“抱歉啊,我不跳炸雷。” 大哥远早看到了:“我就想看你跳炸雷,礼物都刷了,你说怎么办吧。” 梁景瑶不想过多纠缠,直接道:“把你账号私发给我。” 退总可以吧。 大哥远大概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坚决,沉默片刻妥协:“不用退,我不信算命,今天牙有点疼,会看吗?” 梁景瑶放下书,想了想温声道:“找到牙疼同侧的合谷穴——就是手的背部,拇指手指交汇处,用手指紧压,直到传来酸痛感。” 大哥远嗯了声,一分钟后有了回应:“窝草,真的不那么疼了,看不出,你个小姑娘还真懂医术。” 梁景瑶微笑提醒:“这个方法只能暂时止疼,彻底根治还得去医院。” 有了大哥远的成功先例,房间其余窥视的几人转移兴趣点。 是人,总有不舒服的地方。 医生眼里只有患者,没有好坏。 梁景瑶耐心一一解答,按照初衷,治疗常见病症有医院,她的目标,是那些牵扯到超自然原因的疑难杂症,不过第一天开播,为了人气,也只能这样了。 渐渐感觉不对劲,问的病症,带着明显猥琐的意思。 比如资料显示男性,问乳腺增生。 猥琐男懂的见好就收,见她皱眉,开始转移话题,询问算命的事。 梁景瑶不客气道:“一艘豪华轮船。” 豪华轮船是直播平台高端礼物之一,价值999块。 直播间沉默片刻,几乎每个人都说话了,包括那位大哥远。 “一千块一卦?抢钱的吧。” “我这边一位方丈才五百呢,主播,想赚钱想疯了吧。” “我牙疼的确好了,主播,你还是条跳雷吧,同意的话我再打赏十个。” 估计来再多人也是这个反应。 一千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算的上笔不小的支出,再则通常印象里,算命的怎么也得有点仙风道骨,像梁景瑶这样的,哦,外国人流行的星座好像都是年轻人。 梁景瑶不再搭理他们,第一天直播如此不顺,超出她的预料,但她有把握,只需要一个机会,到时候,恐怕形势就反转了。 梁景瑶平复情绪,这时,屏幕忽然大亮,滑过艘闪着五彩光芒的大轮船。 打赏人:郁金香。 梁景瑶才发现,房间里不知啥时候进来了几十个人。 郁金香:“大师,怎么算?需要八字是吧。” 看来对方多少懂点。 “不用八字。”梁静瑶感觉有点奇怪,按照常理,怎么也得先问几句看看对方深浅再决定算不算,对方倒好,进来就刷,一时想不出原因,“我擅长面相,两个办法,第一,需要你的正面,两侧,无任何滤镜美颜以及化妆的清晰近照,第二,视频连线。” 很多人懂八字,却只懂皮毛。 如果用人间的说法解释,八字比身份证号码还要隐私。 真正的大师,如果知晓一个人的八字,可以千里外直接施法,因此古代时期,皇帝等达官贵人的八字属于最顶级机密。 梁景瑶不想知道任何人的八字,知道了意味着记住。 郁金香:“这样啊,我自己在家,没人帮拍照,那我们这里连线吧。” 梁景瑶大方同意,主动发起邀请,当对方出现在视频刹那,直播间安静数秒。 人如其名。 郁金香看起来大概四十多,胖,但胖的不难看,冷白皮,大红色口红,微卷烫发染了色,一双已现老态但依然美丽的杏仁眼。 她面对镜头微笑,身后红木博古架,玉石雕塑,奇石摆件,古董 她本人胸前带了块绿汪汪的翡翠挂坠,耳钉是种水更好的翡翠,两只手带了五个戒指,钻石,翡翠,不同颜色宝石。白胖手腕两只玉镯更不得了,一只接近妖紫的紫罗兰,一只高冰。 整个人雍容华贵,财气逼人,就差脸上写着富婆俩字了。 “妈呀,那镯子,一只得等于一套房子首付。” “富婆原来是这个样子” “有点像那个谁,那个叫什么的女明星。” “富婆,看我看我,您那招人吗?我身体健康,性格温顺,体贴又温柔,什么都可以做的。” 能有如此身价,郁金香自然见过无数大场面,她一点也不紧张,捂住轻笑:“看来遇到懂行的了,我这只镯子呀,买的时候五万,现在三十万都买不到——那个女明星是吧,对,很多人说我像,我现在胖了,痩的时候更像我这里还真招人,会开车吗?”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往生录》,想冷笑,又想叹气。 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指责。 郁金香非常享受众人追捧,好一会才哎呀声:“不聊了不聊了,我这找大师算命呢,大师,我怀孕了,是个男孩,我想算算,生产的时候顺利吗?” 直播间再次死寂。 怀孕了? 高龄产妇吗? 梁景瑶的回答更震惊:“这个孩子,和你无缘。” 第4章 第4章 两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震惊,评论区好一会才陆续有人说话。 “富婆姐姐算高龄产妇中的高龄吧,那啥,又太丰满了点,风险性肯定很高。” “您如果担心家产无人继承才求子的话看看我,刚十八,聪明伶俐,主要省事,直接可以孝顺您,不说了,我先叫为敬——妈妈,亲爱的妈妈,您好。” “其实现在医学发达,没那么可怕,前段时间有条新闻,一对年过六十的夫妇意外怀孕,不顾儿女阻拦坚持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 “大家说的没错,我今年四十七了,又有点胖,怀孕的确有风险。”郁金香让众人看到了富婆的胸襟,坦然面对年龄和体重,她郑重道,“大师,这个孩子对我非常重要,我每周固定做产检,目前来看一切正常,但我还是不放心,为了安胎,推掉了很多项目,您不要有顾虑,请直言,是生产的时候难产吗?” 梁景瑶的回答让人窒息:“是有人害你流产。” 评论区炸了。 “窝草。” “会是什么人?富婆姐姐的竞争对手吗?” “根据我多年看狗血剧的经验——大概率身边人,比如,富婆姐姐,这应该不是您的第一个孩子吧。” “我也这个感觉,没开玩笑,尤其豪门,金钱大于亲情,富婆姐姐可以详细说说啥情况,我们一起帮你分析。” “莫名有点心酸,富婆姐姐刚才说话的时候浑身洋溢着母性的光辉,让我想起为母则刚这句话。” “亲爱的妈妈,您推掉的项目交给我吧,您安心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他们的。” “” 郁金香脸色煞白,她下意识护住隆起的小腹,一字一句道:“大师,能算出来是谁吗?” 直播间再次飘过闪着五彩光芒的大轮船,两艘,也就是两千块。 梁景瑶拒绝:“不用刷了,你刚才已经付过卦金。” “刚才的不算。”郁金香犹豫了下还是解释道,“大师,其实我来算卦,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 梁景瑶微微思索,明白了:“陈乐乐?” 难怪房间忽然来了几十个人。 郁金香点头,算卦有算卦的规矩,别人的钱没有诚意,她此刻满心孩子,催促道:“大师,能算出是谁害我儿子吗?” “先不急。”梁静瑶不紧不慢道,“既然刚付了卦金,咱们先从你的面相开始。” 郁金香,包括直播间众人哪有心情听,正道紧要关头呢,插播什么广告呀。 最重要的原因,他们不信,不信陈乐乐会算命或者算的准。 梁静瑶不理会弹幕,仔细观察视频里的郁金香片刻,淡淡道:“面相有三停,上停,主管少年时期运程,其中印堂为官禄区,你此处虽饱满,但四周坡度大于中间,明显的后天所致,也就说,童年算不上幸福——同时,福禄区左为父,右为母,父区已无,母区坚韧,你幼年丧父,可对?” 郁金香不耐烦神色散去大半,惊讶道:“对对,大师,你算的太准了。” 她此刻惊讶表情,专业演员恐怕也就如此了。 商人嘛,阿谀奉承是基操。 对方说的没错,她五岁便没了父亲,在那个贫苦时代,单身女人带两个孩子不是一般的艰难,母亲白天上班,晚上像男人般找各种零工,含辛茹苦把她和妹妹带大,守寡至今。 但是这些事,陈乐乐都知道。 陈乐乐是她关注的主播之一,两人年龄相仿,都是单身,有一定的共同话题,她经常打赏,时间长了也算半个朋友。接到陈乐乐的求助,她还挺高兴的,别人出钱自己享受,反正在家安胎挺无聊的。 商人常多疑,郁金香暗暗决定,看来以后要和陈乐乐保持距离了,自己把她当朋友,她却想联手别人骗自己的钱,还是以自己没出生的孩子为突破点,可恶! 评论区风向开始转变。 “听着好高大上啊,主播莫非真的是神算?” “我本来怀疑富婆姐姐是个托,但想想,得多少钱才能请的动呀,所以,我信了。” “富婆姐姐也是个苦命人啊。” “主播,打个商量,我也想算,价格能打个折吗?一千块太贵了,真的,走平民路线才是硬道理。” “” 梁景瑶目光下移,继续道:“眉毛道鼻准头部为中停区,主管成年后运程。三停平等,富贵荣显,你的中停,整体丰隆端峻,为三停最佳,意味着事业有成,而对应的事业区方而广阔,同时与婚姻区呼应,按照时间点算的话,二十三岁这年,你人生出现最重大转折,这个转折,带动了你的婚姻,通俗说,嫁了家庭条件高你太多的人家。” 郁金香翘起大拇指,美丽的杏眼争的老大:“对对,神了,太准了!” 同时心里冷笑,陈乐乐啊陈乐乐,什么都说了,真有心了。 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话痨,女人做生意不容易,她长得又漂亮,被骚扰常有的事,偏偏又不方便和人说。 陈乐乐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倾诉对象。 不过梁景瑶这番话成功激起她的倾诉欲,捂嘴轻笑道:“我说的具体点吧,二十三岁那年,我参加了市里选美比赛,最终得了个第十三名,所以很多朋友叫我十三姨。” 评论区一片惊叹。 “二十三岁?那就是二十四年前的选美比赛啊,天啊,那时候可都是天然美女,甚至都不化妆的。” “难怪富婆姐姐风韵犹存,十三姨,失敬失敬。” “我的妈妈,获得过选美第十三名。” “应该有黑幕的吧,如果按真正的实力,感觉富婆姐姐绝对不止第十三名。” 一些人成功了,物质追求转成精神,郁金香很享受众人夸奖,继续笑着道:“然后认识了我前夫,我的公公,是咱们国家最早一批的外交官,他死活不同意,嫌弃我初中毕业,可是,我长得漂亮呀,我前夫非我不娶。” 梁景瑶接过话:“可惜是个家暴男。” “啊对,陈”郁金香情绪正亢奋,差点说陈乐乐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连忙改口,“陈乐乐说你算的很准,真的很准呀,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前夫长得白白净净,带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文化人,可动起手来,就是个畜生!” 郁金香眼里半真半假有了泪花:“我怀孕的时候都不放过我,照着肚子踹,女儿长大后,我娘俩一起挨打,我本来想着为了女儿有个完整的家忍着,即使离婚,也得等她考上大学工作后,可女儿刚上初一的时候说了句话,你们知道说的什么吗?” 直播间纷纷被吊起了胃口。 郁金香凄凉笑笑:“她说,妈妈,你要再不和那个畜生离婚,我就离家出走。” 郁金香很有演讲天赋,成功引起众人共情。 评论区一片安慰。 直播间,成了她的主场。 梁景瑶安静看她说的滔滔不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郁金香经历算的上可怜,尤其肚里的孩子即将面临的命运,但是,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有因必有果,天道轮回,总有得到报应的时候。 郁金香,只说了她的苦,没说她的恶。 “然后我就打离婚官司,还好,公公要面子,怕我把家暴的事传出去,什么都答应了,女儿归我,房子过户给女儿等等。”郁金香目光变的坚韧,“我开始创业,从一个小小的门头开始,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工厂,而我的家暴前夫呢?他下岗了,哈哈哈,他除了打老婆孩子,一点能力没有,一开始还有公公,公公去世后,他到处打零工勉强维持生活,随着年龄变大,零工也找不到了,于是用所有的钱买了辆车,跑滴滴。哈哈哈,以前那么高傲的人,不知道多少姑娘心里的白马王子,真是报应。” “单身的姐妹们,找男人一定要睁大眼,别看脸,看心,不然耽误的可是一辈子啊。” 类似话她应该说了无数次,全程通顺流利,情绪饱满。 直播间众人第一次听啊,一时间,反应热烈,安慰的,敬佩的,啥都有,观看人数不知不觉接近五百人。 大半都是被她的故事吸引而留下来的。 郁金香享受完想要的反应,话题转回来:“大师,你算的都很准,真的,现在能说害我的人到底是谁了吗?” 梁景瑶继续把他的故事接了下去。 “你一直单身,追求的人很多,但没有让你动心的,直到公司来了个新员工,小你整整两轮。” 几百双眼睛瞬间聚集到郁金香脸上,不用回答,看表情就知道是真的了。 “两轮?二十四岁的意思吧,我算算,富婆姐姐四十七,减去二十四,对方二十三,哇,真正的小鲜肉啊。” “有钱真好,哎,果然金钱才是硬道理,我才二十九,只能找三十往上的男人。” “抓重点,抓重点,富婆姐姐孩子的父亲难道是这个小两轮的小鲜肉?” “那还用问嘛,富婆婆姐姐,你这就不对了,小鲜肉玩玩好了,怎么还给人家生孩子呢。” “原来有主了,今生无缘,告辞。” 五百多人里,自然有反应快的:“主播一直不说谁害富婆姐姐,难道说是这个小鲜肉?不会吧,他可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郁金香看到了这条评论,怒斥道:“呸呸,胡说八道,你才害自己的孩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直播间很多人纷纷反应过来。 不是说二十三岁的男人不会喜欢四十七的女人,概率太小,牵扯的现实因素太多了,父母亲戚怎么看,外界怎么看,还有最现实的,人变老往往一夜之间,纵然保养的再好,四十七距离五十只差三岁。 三年后,奔六。 再往长远说,十年后,小鲜肉三十三,年富力强正当年,而郁金香,五十七,标准的老人了。 出于这种情况,小鲜肉害掉未出生的孩子完全有可能。 弹幕变成清一色催促主播赶紧说。 梁景瑶并非卖关子,里面有原因的,她不止要解决郁金香的孩子问题,还有暂时不能说的。 梁景瑶语气平静:“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郁金香皱眉:“什么?” 梁景瑶笑笑:“小鲜肉今天请假了是吧,嗯,说外地的同学来了。” 郁金香这次真的惊讶:“啊,你怎么知道?” 孩子他爸今天的确请假了,可是,她记得清楚,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她没告诉陈乐乐。 “现在出门,去你一直做产检的医院。”梁景瑶看看时间,“真相在那里。” 第5章 第5章 郁金香不信鬼神,又信,公司供了财神,天天上香,她是商人,凡事图个吉利。 所以她压根没信梁景瑶说的话,认为串通陈乐乐来骗钱,她之所以重新打赏,因为提到了未出生的儿子。 鬼神这种事,可以不信,但不能得罪,为了儿子,两千块算不了什么。 没想到对方来劲了,卖了半天关子,竟然是亲爹要害亲儿子。 郁金香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力,她沉下脸:“大师,一些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梁景瑶不置可否:“证据在医院。” 直播间众人清一色支持梁景瑶。 “富婆姐姐,你就去吧,万一呢。” “爱情让富婆姐姐变得不清醒,对方小两轮,怎么可能呢?”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小鲜肉的是富婆克星。” “恕我直言,富婆姐姐,你今天破产,他明天就离开你,信不信由你。” “” 郁金香多爱面子的人,前一刻还是各种奉承赞美,画风说变就变,如果现在关掉视频,太丢人了。 她想了想,沉声道:“大师,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去医院,如果什么都没看到呢?” 梁景瑶立刻回答:“怎么样都可以。” 郁金香眯起眼,气质变的凌厉,她盯着梁景瑶,一字一句道:“如果没有,你要郑重向我道歉,从此不再直播。” 梁景瑶爽快同意:“好。” 直播间再次沸腾,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种发展,两人竟然打起了赌。 一时间不知道该押谁。 押梁景瑶吧,她说的太玄了,精准到时间地点,可要不押吧,她下的赌注不是一般的大。 郁金香非常干脆,简单换了身衣服便出门,走出门给大家解释:“今天只能打车,我男朋友的同学不是来了嘛,他给开走了。” 没引起啥水花,因为没人在意。 郁金香点开打车软件下单,没看司机详细资料,只注意到对方距离自己只有几百米。 这时,梁景瑶忽然笑道:“有个小惊喜等着你。” 郁金香莫名其妙:“什么小惊喜?” 梁景瑶笑而不答。 真相两分钟后揭开! 郁金香赶到小区门口,司机已经到了,当她放下太阳伞看到司机,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司机看起来很沧桑了,头发灰白,皱纹满脸,只是皮肤白皙,能看的出,年轻时候应该长得不错。 直播间众人本来一直追问梁景瑶什么小惊喜呢,纷纷转移注意力。 “富婆遇到熟人了。” “富婆姐姐的交际圈可真广呀,滴滴司机也认识。” “等下等下,滴滴司机?不会是前夫哥吧。” 郁金香刚才说了,离婚后前夫得到报应,昔日的高富帅沦落成滴滴司机。 梁景瑶点点头,给予众人确定答复。 郁金香醒悟过来一脸嫌弃,仿佛看到了狗屎苍蝇,啥也不说掉头就走,身后,传来前夫哥大骂声:“你个臭biaozi,跑什么跑。” 大概积威尤在,郁金香没回骂,脸色苍白跑回小区。 有门禁,有保安。 她盯着外面,等确认对方走了才又重新打了一辆车,这次长教训了,仔细看了司机资料,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大,大师,你说的小惊喜就是这个?” 她忽然又想到,对方刚才说男朋友接待外地同学请假的事,本以为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打听出来的,可,可打车遇到前夫? 总不能把前夫收买了吧。 不可能,要精确到时间,还要打车平台安排。 郁金香浑身凉飕飕的,语气变得恭敬:“大师,你怎么知道的?” 梁景瑶回了句废话:“当然算出来的。” 直播间彻底炸开了,众人心理和郁金香差不多,由质疑变成不可思议。 算命,大概每个人都经历过,什么你印堂发暗,今日有血光之灾啥的,再比如兄弟几个,父母情况等等,算的准,似乎都在合理接受范围内,毕竟华夏文明博大精深,什么奇门遁甲,六爻等等。 但能算出遇到前夫? 梁景瑶后台信息急速闪烁,收到最多的是关注信息,短短一会,关注人数破了百,再就是私聊了,也想算命。 事实面前,郁金香同样不得不信,但是,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不是恋爱脑,相反,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她特别郑重,不然以她的条件,分分钟嫁出去,不至于拖到四十岁还单着。 直播间众人口里的小鲜肉,进公司的时候才十八岁,刚高中毕业。 她和前夫离了婚,关系断了,孩子没法断,毕竟是孩子的亲爹,享有探视权。 仗着这点,多年来一直纠缠不放,求着想复婚,后来生活落魄,看她生意做的越来越大,更想了,要钱,她不给,就向女儿要。 女儿恨爸爸不假,但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父亲挨饿,还真就经常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他。 再后来,前夫胃口越来越大,提出一次了断,让她出钱给自己开个小公司。 郁金香哪里同意,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于是前夫隔山差五找麻烦,去家里,去公司,报警没用,警察不管家务事。 她暗暗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个恶魔。 小鲜肉进公司的第二年,也就是二十岁的时候,前夫有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来公司里纠缠,小鲜肉忽然出手,和前夫扭打在一起,最终,打跑了前夫,他也受了伤。 她给他包扎伤口,然后小鲜肉忽然紧紧抱住她,说:“姐,我喜欢你很久了。” 郁金香非常确定,感情作不了假,那一刻,小鲜肉绝对真心的,不是为了钱。 思绪飘飘浮浮,很快到了医院门口。 或许出于女人的直觉,又或者梁景瑶算的太准,她忽然停下来。 很多不愿面对的细节浮现心头。 小鲜肉一开始非常贪她的身子,每天都要,再后来,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她主动。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老了。 她曾想过,爱他就成全他,就像直播间众人说的那样,年龄是两人无法跨越的鸿沟,再过十年,她就是个老太太了。 察觉怀孕,她喜极而泣,认为这是老天可怜她,成全她,有了孩子,小鲜肉肯定会和她结婚。 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郁金香紧紧闭上眼,又用力睁开,她长长呼出口气,低声道:“大师,我现在去哪里?” 梁景瑶知晓所有事情起末,这一刻,郁金香是让人同情的,她温声道:“哪里都不用去,等着。” 真相即将揭开,直播间无人说话,此刻,人数已经暴增到三千人,早来的给后来的讲解,三千多双眼睛紧紧盯着医院门口。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郁金香那边的镜头仿佛像主人的心情,抖动了几下,画面里,出现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的很高,相貌中上,他搀扶的女生,小腹隆起,两人满脸幸福的微笑,低声交流着什么,一对标准的小夫妻模样。 没人看的到郁金香此刻表情。 他们看到了年轻男子的表情,他眼睛瞬间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愣愣站在原地。 年轻女孩不知发生了什么,皱眉,轻轻拉了拉他胳膊,然后,顺着他目光看去。 空气似乎静止了。 直播间也静止了。 郁金香非常的职业的笑声响起:“好巧啊,这是你——女朋友吧,没听说你结婚呀。” 年轻男子目光闪躲,他仿佛不会说话了,转过头,大概想假装不认识。 年轻姑娘察觉出不对,盯着郁金香,警惕道:“你是谁?” 尽管已经得知真相,但郁金香的反应再次让众人意识到,富婆真不是一般人,她宛如见到员工家属亲切道:“哈哈,瞧你紧张的,紧张什么呀,我是他老板——不过,小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陪女朋友来医院天经地义,明说就是,为啥说谎要接到外地来的同学呢。” 即给对方解围,又暗讽。 多年商海浮沉,郁金香的演技真的出神入化。 年轻姑娘疑惑消失大半,态度变得恭敬:“你就是我老公的老板呀,他没说谎,我俩就是同学。” 郁金香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哦哦,青梅竹马呀。” 她看了眼对方肚子,小声道:“怀了吧,几个月了?” 年轻姑娘骄傲挺挺肚子:“快六个月了。” 郁金香惊讶道:“哎呀,好巧,我也快六个月了。”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因为共同话题聊的特别投机,甚至还加了微信。 年轻男子成了局外人。 最后,郁金香和气告别:“你们快走吧,我约了医生,改天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镜头摇摇晃晃,进了医院。 郁金香当然没去看医生,她站在门内,默默看着小鲜肉的背影渐渐走远,仿佛,同样走远的爱情和余生之梦。 直播间也沉默。 他们不知道小鲜肉和富婆经历了什么,但能感受出,富婆是认真的。 郁金香调转镜头对准自己,她依然面带微笑,美丽的杏仁眼满是哀伤,仿佛瞬间老了,她声音疲惫:“大师,他是因为另一个孩子,才害我的孩子,对吗?” 第6章 第6章 《往生录》只记载,它不懂感情。 梁景瑶也不确定,小鲜肉是否真的爱郁金香,那晚英雄救美,到底有多少出于爱,怜悯,多少因为搏个前程。 按照记载,小鲜肉两年前偶遇女同学,不知怎么就来了火花,迅速在一起,然后,郁金香怀孕的前一天,正是女同学的那一天。 短短两天,他让两个女人怀了孕。 两个女人,他选择了后者,原因不用想。 他不是英雄,没有面对天下人的勇气。 和郁金香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见光意味着遭受指指点点,会骂他吃软饭的,而女同学,可以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同样没有勇气面对郁金香。 想让身边的人流产,有太多办法。 直播间再次沸腾,各种安慰鼓励,更多的是诅咒,出谋划策。可以贪财,害自己的孩子简直猪狗不如,这样的人,必须狠狠教训。 最直接的办法,先告诉那个同样无辜的女孩子,让她知道小鲜肉的真实一面。 然后再起诉。 钱要回来,让他身败名裂。 郁金香艰难笑笑,轻声道:“大师,我想去拜访您可以吗?有很多事,想请您指点。” 梁景瑶明白她的来意。 两人同居三年,经济早已牵扯到一起,比如银行贷款,小鲜肉是担保人等等,想分手没那么简单,就像和前夫般,要纠缠很长一段时间。 梁景瑶没拒绝,说了句只有两人才懂的话:“可以,来之前,先把钱换上,不消罪孽因果,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这就是郁金香的恶,她是个老赖。 自己创业,她没走正常路,靠着天生的强大交际能力各种拉拢送礼送高额回扣,拿下一个又一个项目,然后以次充好骗取国家钱财,同时,她只对自己和有所求的高层大方,对待下面的工人非常苛刻。 拖欠的工资金额巨大。 郁金香微微一惊,不知道真假点点头,然后挂掉电话。 就在她挂掉的同时,直播间再次掠过五彩光芒的豪华轮船,有人刷卦金了! “哎呀,我一直想着富婆姐姐的遭遇呢,忘了这事。” “我也是,我也是,大师,我现在刷礼物来得及吗?” “我倒是没忘,就是价格太高了,得搬多少砖才能赚一千块。” “大师看这里,可以的话我刷了啊。” 就像梁景瑶意料的那般,形势完全反转,刚才无人搭理,此刻已经是高攀不起,想刷都来不及。 眼见不知道多少人跃跃欲试,梁景瑶连忙阻止:“不要刷,我一天最多三卦,看缘分,至于给谁算,回头我想想,下次直播写在公告里。” 并非所有的人都值得她出手,那些无灾无难万事平安的没必要。 刷礼物抢到资格的观众叫悄悄的雨,看名字感觉像个温婉的女孩,她大概一直观看,懂的梁景瑶的规矩,主动视频邀请。 当画面出现,直播间又是短暂安静。 郁金香风韵犹存,年轻时很美,叫悄悄的雨的女子,怎么说呢。 她大概接近三十,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长脸,大嘴,细眉上翘,两个颧骨特别的高,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硬朗,像西方国家喜欢的东方女性。大概想让自己变得柔软一点,她头发微烫垂在双肩,但不论怎么说,这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 悄悄的雨非常爽朗,也非常健谈:“大师,先问下,我应该不用去医院吧。” 梁景瑶微笑:“要去的。” 没人当真。 直播间一阵欢笑,有的人自带气场,只要她在,气氛变得特别轻松有趣。 悄悄的雨就是这种人。 悄悄的雨捂嘴,笑的爽朗:“哈哈哈,也是妇产医院吗?” 梁景瑶微笑不语,《往生录》已经翻开,心里暗暗叹口气,命运比郁金香还要复杂。 悄悄的雨正色道:“大师,我不问感情,想问下事业,我现在是某公司华北地区的经理,再上一步,就是公司的副总,最近刚好有空缺,不过竞争的人蛮多的。” 直播间又热闹了。 “总经理啊,小姐姐看起来最多三十,三十就是总经理了。” “肯定能升职,我不会看相,但是美女给我的感觉绝对会。” 大概真的环境决定气质,不同于郁金香有些暴发户的感觉,悄悄的雨干练大方,非常符合职场剧里的女高管形象。 梁景瑶点点头:“可以,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对于仙人来说,面相风水等就像人间的数学语文,属于基本常识。梁景瑶即使不看《往生录》也能确定。 悄悄的雨事业宫,远超一般人,但是,还那句话,往往有所得便有所失。 “真的吗?升职后我一定再来给您刷礼物。”悄悄的雨双手合十拜了拜,“我问完了,谢谢大师吉言。” 干脆利落。 悄悄的雨今天无意打开聊天室目睹大半个过程,她其实心理有数,自己是最合适人选,算一卦,求个心安而已。 梁景瑶淡淡道,“拿人钱财□□,你既然交了卦金,我就得算,你可以随便听着。” 悄悄的雨立刻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大师,我忘了这点,主要我没什么可算的,父母身体健康,感情也很顺利,您请讲,我洗耳恭听。” “没错,你的父母宫饱满丰润,两位老人家都是长寿之人。”梁景瑶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的父亲好赌,欠下巨债,很长一段时间春节回家成了你的噩梦,因为,别人家团圆过年,你的家里全是来要债的。你从大学毕业后开始帮家里还钱,直到三年前才还清,对吗?” 悄悄的雨心里仿佛起了惊涛骇浪:“对,大师,你怎么算出的来的?” 她可以肯定,自己和对方绝对没有打过任何交道,而父亲欠债的事,除了极少数好朋友,同事都不知道。 她这个反应,顿时让那些想算卦没来得及刷礼物的更后悔了。 两个人了,都那么准! 梁景瑶不紧不慢继续道:“可惜,还了父亲的债,还有你哥。你哥结婚,彩礼婚房都是你出的,结婚有了孩子,你又帮着养孩子,以至于你年薪大几十万,到现在还租房住,甚至车都没有。” 悄悄的雨目瞪口呆,这件事,除了家人没人知道。 直播间另一种目瞪口呆。 “前面听着还挺感动的,替父还债,后面怎么回事?扶弟魔,啊不,扶哥魔?” “有钱人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富婆姐姐情困小鲜肉,这个姐姐帮哥哥买婚房养孩子,为什么呀。” “父母重男轻女逼你的?” “今天算开眼了,原来那句话真的没错,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 悄悄的雨苦笑:“大师,咱们不说这个了,算别的可以吗?” 成功人士大都有固执的一面。 替父还债,父母生养自己,没办法,至于哥哥,小时候因为救自己落下残疾,她有责任照顾他的一生,虽然背地里哭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做不到狠心不管。 “好,那就说感情。”梁景瑶没勉强,如果等真相揭开悄悄的雨依然不后悔,那么她也无话可说,“你的感情太复杂,我捡重要的说,初恋大学时代,对方是高你一级的学长,毕业后开始同居,互相见过彼此父母,你们打算经济稍微好转便结婚。可是,对方态度开始发生变化,你起了疑心,悄悄跟踪,发现他和上司的女儿搞到了一起。” 悄悄的雨再次双手合十:“大师,小女子服了,真服了。” 直播间众人只想听结果,弹幕清一色催促继续讲。 梁景瑶面带赞许微笑看向悄悄的雨。 悄悄的雨心领神会,宛如个骑马仗剑的女侠客得意大笑:“我来说吧,别脏了大师的嘴。我呀,拿了瓶硫酸堵住狗男女,打算同归于尽,哎呀,他俩吓的啊,估计快失禁了,跪下来苦苦哀求——他俩最后还是结婚了,可惜,没幸福多久,渣男被绿了,前段时间听说离婚了,白富美没留住,工作也丢了。” “哇,好爽,这才叫真正的爽文。” “我决定了,以后没事就来主播房间听故事,真长见识。” “小姐姐真的不同于一般人,再看看我,前男友出轨除了哭,啥也没做,后悔死我了。”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小姐姐刚才说现在感情很好,可是大师” “” “不久之后,你遇到了真正对的人,他很好,憨厚,老实,知道你的过往除了心疼还是心疼,除了公婆毛病多点”梁景瑶忽然顿住,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一些痛,岁月永远无法治疗,每每想起,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啃噬。 悄悄的雨凄凉笑笑:“然后,我俩准备结婚,婚期定了,酒店定了,喜帖也发了,我俩没住一起,领证的那天是个周一,各自从各自住的地方出发,我站在民政厅大门口,一直等,一直等” 无形哀伤蔓延无形的直播间。 悄悄的雨喉咙像被刀刮过,说出的声音带着血的味道:“我没有等到,他,他出了车祸,被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我赶到现场,根本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出租车司机,血啊,肉啊,全混在一起,像饺子馅。” 直播间鸦雀无声,仿佛都忘记了怎么打字,哪怕杠精。 初恋婚前劈腿,好不容易遇到对的人,死于领证的路上,难以想象,悄悄的雨当时心情,又是怎么过来的。 “呜呜呜,我忍不住哭了,悄悄姐,好想抱抱你。” “我一个钢铁直男,骨折都没流一滴泪,现在眼睛酸酸的。” “大妹子啊,你是最棒的。” 各种各样安慰鼓励的话飞速闪过。 其实,真正的痛,只有悄悄的雨自己知道。 她想送男友最后一程,虽然没有结婚,但有过婚约,是她深爱的人。 可男友父母剥夺了她这个资格,说是她害死了儿子,还把两人交往中收到的所有礼物都要了回去。 除了几张合影,再没别的念想。 “谢谢大家安慰,已经很多年的事了。”悄悄的雨看到了弹幕,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摸摸自己的颧骨,苦恼道,“大师,我是不是克夫呀,这件事后,知道的都这么说。” 女性颧骨高克夫克子,似乎是很多人的常识。 悄悄的雨虽然不放在心上,但多少有些介意,特别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谈一个失败一个,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原因。 梁景瑶知道悄悄的雨之后情路坎坷,更知道真正的原因,肯定道:“颧骨只是判断克夫的标准之一,你不克夫。” “哈哈哈,我也这么想的,我能力这么强,会做饭做家务会赚钱,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哪怕对方穷的裤衩都穿不起,只要娶了我,保证也能过上好日子。”悄悄的雨豪情万丈甩甩头发,“大家别担心了,我现在又找到幸福了,打算国庆节结婚。” “他条件不怎么好,离过婚,有个女儿,,一米八的大个子痩的像竹竿,还丑,真的,我不是谦虚的人,是真丑,怕吓着你们,就不给你们看照片了。”悄悄的雨满脸崇拜,像个见到偶像的幸福小女人,“但他聪明,是某科研所的研究员,懂的可多了” 她说着说着就发现不对了。 看不到直播间的数千人,能看到梁景瑶。 那表情,不对劲! 悄悄的雨不再秀恩爱,小心翼翼道:“大师,您是不是算出什么了?” 梁景瑶长叹口气:“去医院吧。” 悄悄的雨:“” 直播间接近万人:“” 原来刚开始说的不是玩笑。 又去医院,又是带着别的女人做产检吗? 梁景瑶说了个私立医院名字:某某男性专科医院。 第7章 第7章 悄悄的雨听说过这家医院,但具体治疗哪些病不怎么清楚,她顺手打开电脑搜索。 与此同时,直播间众人也耐不住好奇,打开搜索。 业务挺单一的,主要两大类,男性生殖系统疾病,不孕不育。 网络有暖心的一面,可以因为郁金香和悄悄的雨的遭遇而感动而安慰,更会因为隔着网络想说啥就说啥。 “大师算的那么准,不会有错,看来悄悄雨的男友真有问题。” “我来分析下,抛出不孕不育,悄悄刚才说了,男友离婚,有个女儿,那就是,那地不行啊。” “还有种可能,染上了脏病。” “悄悄姐,抓紧去医院做下检查!” “” 悄悄的雨能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天位置,分析推断能力自然不差,她微微思索,郑重道:“大师,多谢了。” 梁景瑶没明白谢从何来:“谢我什么?” “谢谢您的提醒。”悄悄的雨坦白道,“他身体可能真的有问题。” 有郁金香在先,哪怕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不得不信。 大师既然让去,肯定有去的道理。 悄悄的雨作为局中人,最清楚之间各种细节,不孕不育不可能的,她见过男友的女儿,长得几乎一摸一样,排除被绿或者报错的可能,至于脏病,更不可能了,素质那么高的人。 那方面出问题最有可能。 他非常痩,每天看起来有气无力,最重要一点,两人都决定结婚了,到现在还从未发生过关系。 不是悄悄的雨不同意,她三十岁,男友快四十,离过婚,都经历过人生不同的风雨,那方面的生活不像年轻男女看的那么重。 所以悄悄的雨暗示过。 每次都被无声地拒绝。 悄悄的雨很感动,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爱,拒绝,大概率因为尊重,因为自律,想把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 梁景瑶不知道她大脑风暴那么多,顺着她话问道:“如果真的身体有问题,你会怎么办?” 悄悄的雨回答的铿锵有力:“老娘先狠狠给他几巴掌,然后再原谅他,还是会结婚。” 直播间众人:“” “你是不是傻啊,身体不行还结婚?算了,还以为是个敢爱敢恨的新时代女性呢,没想到也是个恋爱脑。” “悄悄啊,你理智点,那生活是婚姻的磨合剂,没有真不行的。” 还有想起身边类似案列的。 “婚姻法应该强制婚前体检,我一个朋友,结婚后发现对方是性冷淡,一开始,一周只能一次,每次和受刑似的,再后来,一月一次,太痛苦了,为了孩子没离。” “还有口红男,我初恋男友就是,体育生,人高马大的,谈了很久后水到渠成开房,结果怎么着?真的是口红呀,而且,只有几秒。” “楼上妹子,后来呢?” “没后来呀,搞笑的是他还一脸骄傲问有没有满足我,我去他奶奶的腿,哪里来的自信。” “口红男也就罢了,最怕同妻,哎,那才叫生不如死,和男人抢男人。” “这房间真好玩我喜欢!” 悄悄的雨已经风风火火处理好了工作,她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弹幕,走到门口打车,忽然一脸惊恐:“大师,我会不会遇到前男友?求您指示,会的话我赶紧补个妆。” 直播间众人成功被转移注意力。 对啊,会不会又偶遇? 梁景瑶哭笑不得:“城市那么大,哪来那么多偶遇,人的缘分有定数。” 距离那家男性专科医院不远。 人坐车上,城市风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只有回忆来了不走。 悄悄的雨忽而叹口气,忽而面带幸福微笑,一会又咬牙切齿。 她崇拜强者,可她自己够强的了,管理数百人,每天像个男人婆般飞来飞去,比她强的男人不是没有,很少,而且大都喜欢娇滴滴的类型。 男友是另一种强,没有健壮的身躯,有个睿智的大脑,从他那里,可以学到很多很多东西,几乎没有他不懂的。 悄悄的雨很少下决定,一旦决定,绝不后退。 只要男友不是脏病,失去生育能力也可以接受。 反正前妻给他生了个女儿,也算有后。 私立男性医院规模不大,几个科室在同一个楼层,没用悄悄的雨介绍,直播间众人先认了出来。 太好认了。 前面靠墙的木椅上,一个极瘦的男人垂着头,因为瘦,显得特别高,他看起来失魂落魄,完全没发现悄悄的雨的到来,一直到手里攥着的检查单被抢走。 男子仓惶抬头,看到悄悄的雨,脸顿时吓的煞白:“雨,你,你怎么来了?” 他反应过来,赶紧想要抢回检查单。 “急什么呀,我看看。”悄悄的雨又生气又难受,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有难同当才是夫妻,再说,她是那种肤浅的女人吗? 她更重视灵魂的沟通,她更想有个家。 医生的笔迹说好听点龙凤凤舞,说难听点那叫鬼画符,还好有张血清检查。 工工整整且清晰。 梅du:二期! 悄悄的雨认为自己肯定看错了,她宛如对付小鸡仔般单手摁住男人,反复看了好几遍,又生怕拿错了,特意看患者名字。 男人放弃了挣扎,喃喃道:“雨,雨,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前段时间出差,住的宾馆” 悄悄的雨固执但不傻。 她想,不亏是她喜欢的男人,智商真的不一般,短短瞬间能想到如此合理的借口。 真相大白,直播间沸腾。 “快,狠狠扇几巴掌,渣男呀,他说谎。” “大师好准。” “还那句话,悄悄,赶紧去医院做检查,这种病早发现早治疗。” “想想好恶心啊,换做我,我打脸会传染吗?” 悄悄的雨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问,把病历重新塞到男人手里,然后,一言不发走出医院。 不打了吧。 什么时候染上的,偶尔一次还是经常找,已经不重要了。 她某些方面应该感激男人,感激那一丝丝良心。 一直拒绝发生关系,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怕传染自己,如果自己被传染,别说升职了,现有职位都保不住。 直播间连续掠过十艘泛着五彩光芒的豪华轮船。 梁景瑶赶紧制止:“不用刷,你已付过卦金。” “我还有事求大师。”历经如此大事,或许悄悄的雨心理足够强大,也可能被生活磨难压麻木了,她恳求道,“求大师看看,我的感情到底怎么了。” 自从前未婚夫车祸去世,她好像被诅咒了,算上这个得了脏病的,足足十多个。 好像她患了吸奇葩渣男体质。 梁景瑶的回答差点没把众人吓的一哆嗦:“你的感情的确出了问题,原因是——你结了阴亲。” 阴亲,顾名思义:死人之间的婚姻。 “妈呀,现在还有阴亲这种存在吗?” “不对吧,我听老人说过,阴亲是两个死了的人,悄悄的雨是活人啊。” “所以说悄悄的雨等于结婚了,然后阳间的婚姻各种坎坷,不允许再结婚对吧。” “主播,快点说,快点说,给你打赏礼物。” 悄悄的雨没怎么惊讶,皱眉道:“大师,结阴亲的人不是我。” 这下梁景瑶也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你?” 接下来悄悄的雨讲的话,荒诞,又让人心里酸楚不已。 前未婚夫领证路上车祸去世后,他父母悲痛欲绝,把一切责任归于悄悄的雨,认为她克夫。 悄悄的雨也认了。 她失去挚爱,痛苦,两个老人老年丧子,更痛苦。 不能让前未婚夫挂念。 两个老人死活不让她参加葬礼,甚至不让她到家里来。 当地风俗,男子去世七天后才发丧。 第六天的时候,悄悄的雨忽然接到电话,俩老人提出个非常荒诞的要求:让她和儿子结阴亲。 理由是找了个大师算了,儿子年纪轻轻,死于领结婚证的路上,如果这样走了,影响下辈子的姻缘,唯一的办法,娶悄悄的雨破解。 悄悄的雨感觉纯粹胡说八道,什么下辈子,什么阴亲,如果对方患了绝症不久于人世,她绝对同意,甚至主动提出,但对方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她和谁结婚? 和尸体! 那边说一切不用她操心,已经安排好了,穿上大红礼服,在灵堂上拜天地,还说,不影响她这辈子婚姻。 两个老人哭的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希望她看在差点成为夫妻的份上同意。 悄悄的雨没同意。 她可以替死去的未婚夫赡养两位老人,照顾他们的后半生,做不到灵堂上穿着大红嫁衣和一具尸体结婚。 然后,俩老人破口大骂,把前未婚夫送的所有礼物全部都要走了。 再后来不久,悄悄的雨无意得知,两个老人花重金给前未婚夫找了门阴亲,对方是个横死的老姑娘,又丑又胖又懒。 他成了别人的丈夫。 悄悄的雨不仅没留下念想,甚至连思念的资格都没有。 直播间众人快不会说话了。 超出常识的范畴。 换位思考,挚爱之人车祸横死,转眼间,变成别人的丈夫,别管阴亲算不上真正的婚姻,挖心啊。 梁景瑶也不胜唏嘘,不过还有更重要的,叹口气:“我说的阴亲不是这一桩,算了,对方你不认识,我提醒下,前未婚夫去世后的一个月,你父母家里发生过什么事?” “一个月?父母家?”太久远了,悄悄的雨皱眉,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说,“那时候我整个人快崩溃了,状态太差,严重影响工作,公司领导同情我,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然后,我回老家” 悄悄的雨忽然眼睛眯起,想到了什么:“父母给我安排了场相亲,我哪有心情啊,非得逼我去,结果去了后,男方没来,只看到张照片” 第8章 第8章 回忆轻轻掀开一角,更多细节纷沓而至。 悄悄的雨记得,她最终同意相亲,很大原因因为哥哥。 重男轻女的旧农村时代,哥哥作为独子,从小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因为救她残疾后,地位不降反升。父母几乎每天都要念叨,要她记住哥哥的恩德,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 按照现在的流行语,她大概从小就被rua了。 可又能怎样?现实在那放着。 哥哥随了父亲,不上进染上了赌博。 这次他一反常态,像个真正的哥哥那般关怀备至,说什么走出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新的感情,最后信誓旦旦保证,只要她去相亲,以后不赌博了。 奔着这句话,不就相亲嘛,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悄悄的雨打起精神,等到了相亲地点,只见到男方父母。 她感觉有点奇怪,相亲怎么还带上了父母? 对方解释,儿子临时有急事来不了,只好他们代替。 悄悄的雨当时还感慨,看看人家,再看看前未婚夫的父母,差别太大了。 对方父母对她非常满意,各种夸奖,眼神一直没离开她身上。 不停含笑道歉后,给了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子长相勉强还成,但是,悄悄的雨感觉照片有一定年份了,穿着,摆的姿势,背景,像几年甚至十多年前。 按理说,别管长得怎么样,应该最近时期的照片才对。 悄悄的雨没放在心上,没见面,再好不过的拒绝理由。 直播间众人听的快要窒息,又有很多疑点。 “一张照片就能结阴亲吗?那朋友圈晒的照片岂不是分分钟有危险?” “悄悄的父母做的手脚?不会吧,自己的亲生女儿呀。” “大师,你快说句话,是不是这个照片上的男人?” “事情很清晰了,照片上的男人应该大悄悄很多岁,怕她不同意,才拿以前的,现在的关键是——悄悄,你同意了吗?” “” 弹幕让人眼花缭乱,近万人说话,根本看不清谁是谁,说的啥。 梁景瑶解释道:“一张照片肯定不行,还需要生辰八字,以及信物,比如——头发。” 父母当然知道孩子的生辰八字,按照以前的风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同意,再加上八字和信物,就算是同意了。 悄悄的雨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些,过去太久,实在不记得头发有没有少的痕迹,她当时如同没有灵魂的空壳,整宿睡不着,头发大把的掉。 悄悄的雨:“大师,真是我父母同意的?” 父母重男轻女,但对自己还行,想不通为何这样做。 世间有很多背叛,好友,亲人,亲戚,夫妻,但大概最让人不能接受的,便是双亲。 梁景瑶轻声道:“真相是什么,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不是她不说。 她说,远不如当事人说能让悄悄的雨清醒。 悄悄的雨选择给母亲打电话,大概同为女人的原因,母亲更关心自己,经常劝她别把钱都给家里,自己留点,年纪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了。 她没隐藏,打开了免提。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雨啊,你吃饭了吗?” 悄悄的雨直奔主题:“妈,我问你件事,你们是不是给我结了门阴亲?” 电话那边长久的沉默。 一旦清醒,悄悄的雨对付一个没啥见识的老妇人很轻松。 “妈,如果你还把我当女儿的话,告诉我实情,我和那谁又完蛋了,他得了脏病,有个大师给我说,结了阴亲,我这辈子注定要独身了,而且不得善终。” 半真半假的话,让电话那边立刻慌了。 “胡说八道,当时人家也找了大师,说不影响你这辈子的。” 一句话,盖棺定论。 事情是真的。 悄悄的雨没有大喊大骂,反倒电话那边哭了起来。 悄悄的雨等她哭了一会,轻声打断:“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做的还不够吗?我三十岁的人了,车是二手的,衣服最贵的几百,活的还不如公司的保洁阿姨,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不是您身上掉来的肉?” 镜头忽然落下一滴模糊。 只有一滴。 一滴泪水,胜过任何江川湖泊,汹涌而至,打的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双眼模糊。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有谁会信呢? 梁景瑶眼睛也湿了。 这就是她开直播的目的之一。 电话那边打了个哭嗝:“因为你哥,当时妈死活不同意,雨呀,这件事一直压在心里,妈一直不敢说,妈对不住你呀,可是,有你爸,你哥,妈说了不算。” 悄悄的雨笑了:“我不怪你,说吧,我哥怎么了。” 真相不复杂,很多人都猜到了。 哥哥欠了赌债,而当时悄悄的雨要结婚,仅剩的钱留给了前未婚夫父母。 家里更没钱。 这时候,有人送钱上门。 阴亲对象不好找,要死亡七天内,要同样单身,还得父母同意,毕竟,阴亲不像传统婚姻可以慢慢选,两个同时死亡的单身男女已经很难找了。 悄悄的雨未婚夫刚去世,勉强可以。 乡里乡亲的没啥秘密,于是联手做了这么场局,而阴亲对象,实际年龄快四十了,大当时悄悄的雨很多岁。 有父母同意,送上生辰八字,再加一缕头发,就这么成了。 一直到电话挂断,直播间几乎无人说话。 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悄悄的雨打破沉默,认真道:“大师,可以破吗?” 梁景瑶点头:“可以,用钱。” 人死了,自然没法说话,更没法去民政局离婚,只能由他父母代替。 当时给了悄悄的雨家里一万块,现在如今物价飞涨,估计要更多了,不过还好,梁景瑶看过,阴亲对象父母还算明事理,只要把事情说明白,钱再到位,应该不怎么麻烦。 “那就好,改天我再好好谢谢大师。”悄悄的雨双手合十行礼,抬起头来时又恢复刚进直播间时的风采,爽朗笑道,“也感谢大家的安慰,不要担心我,这算啥呀,老娘没那么同意被打趴下。” 她没说谎。 生活给予给予了太多千疮百孔,可伤疤多了,会变硬。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感伤,要升职,今年的业绩目标还差不少,员工最近有懈怠的趋势,一件件,每天忙的别说烦恼了,常常忘记是个人,需要吃饭。 忙并快乐着。 她不傻。 这么多年也累了,父母的生养之恩,哥哥的救命之恩,她还完了。 还完了,意味着这辈子的缘分也就结束了。 直播间众人,包括梁景瑶,心里都沉甸甸的,感觉需要消化。 可是,有的人不需要。 直播间再次掠过豪华轮船,紧接着的视频连接请求让梁景瑶没反应过来,手一滑,接通了。 海风:“大师,大师,先别下播,帮我算一下嘛。” 声音娇憨,带着不谙世事少女特有的单纯,如果不是声音苍老,说十八岁都有人信。 视频里的女人估摸着有六十了,头发白了大半,她歪着脑袋,短发,穿件粉红色上衣,淡妆,咋一看,像个可爱的小公主。 花甲之年这般说话,大多时候让人不舒服。 海风是个例外,让人感觉非常自然,仿佛就该这么说话。 “主播主播,我知道你和大家心情沉重,其实,这算什么呀。”海风撒娇般哼了声,“我老太太见的太多了,那个悄悄的雨,活该,就算没有阴亲的事,父母哥哥那样的德行,早该清醒了,人这辈子,要学会对自己负责,懂的断舍离,哪怕再亲的人。” 梁景瑶无奈笑笑:“咱们不背后议论别人。” 直播间众人还未走出悄悄的雨的故事,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无奈。 小老太太的话引起不少共鸣。 海风表情无辜:“我才不背后议论,我说了,没人看到。” 小小的公屏承载不了那么多人说话,没人看到很正常。 梁景瑶打开《往生录》,礼物刷了,视频也接了,或者是天意吧。 等看完对方过往,微微一愣,忽然有些懂她为何这样说了,或许,是说给自己的吧。 梁景瑶平复情绪:“好吧,今天最后一卦,大家别再刷了,刷也不会算——你想算什么?” 海风仿佛如愿以偿得到玩具的小女孩,得意洋洋鼓掌,然后神秘道:“主播好厉害啊,不如先算算我退休前是做什么的吧。” 直播间对这个孩子般的老太太也来了兴趣,纷纷猜测。 “气质这么好,音乐老师?语文老师?总之教育行业吧。” “我猜是专业舞者。” “演员?” “奶奶好漂亮呀,希望我老了后也能这个样子。” “反正绝对不是普通行业。” 海风笑的乐不可支:“主播,该你猜了。” 郁金香仿佛金光灿灿,让人仰望,悄悄的雨爽朗,而海风,她的笑特别有感染力,像少年时那般的纯粹,像夏日海边的风,让直播间因为前两人而产生的压抑气氛消散大半。 梁景瑶感觉自己也受影响了,语气变得像幼儿园阿姨,可柔了:“我不猜,我算——你是短跑运动员,国家级的,对吧。” 海风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往后缩了缩,表情夸张:“主播,不,大师,你真的厉害,我本来还怀疑前面俩人是拖呢。” 直播间众人:“” 打死也猜不到啊。 六十岁的人活的像个孩子,气质还那么好,完全没有运动员的影子。 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梁景瑶表情郑重:“我应该先向您的父母致敬。” “致敬?奶奶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看主播表情就知道了。” “按照奶奶的年龄,奶奶的父亲如果还建在,应该快百岁了吧。” “” 海风脸上掠过淡淡的哀伤:“他们走了很多年了,主播,你继续,别的呢。” “别的?没什么了。”梁景瑶不怎么确定她的来意,真正的相师,不是看到什么就说说什么,尤其像对方这般年纪的人,有时候,不知道也是种幸福,“你属于最好的命格,滔福常伴,除了幼时吃了点苦,其它的一帆风顺,父母疼爱,嫁给了喜欢的人,儿子自幼成绩好懂事,现在事业有成定居国外,前年生了个儿子,至于钱财方面,不用我说了吧。” 清风叹口气:“对呀,我可幸福了,儿子孝顺,老公疼我,不缺钱,身体健康,甚至我养的狗都比别人家的聪明。” 梁景瑶试探道:“那,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清风单手托腮,像个有了心事的小姑娘,想了足足十多秒,忽然说了句让直播间众人莫名其妙的话:“大师,能算出他现在在哪里吗?” 梁景瑶心中一动:“你都知道了?” 海风笑笑:“那当然,我今年六十一了,五十知天命,我单纯,但不是傻瓜。” 梁景瑶犹豫片刻:“能算的出,您自己去还是叫上亲戚朋友?” 海风一拍大腿站起来:“肯定我自己呀,别担心我的身体,给你讲,别看我六十一,每天清晨六点准时起来跑步,年轻人都追不上,对了,去年我还抓了个小偷呢——那小偷跑的可快了,可奶奶我年轻时候是专业远动员,我知道打不过他,就一直追,他反过来要打我,我就跑,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最后,他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海风忽然变的眉飞色舞,打开旁边柜子:“警察为这事还给我颁了个荣誉市民的证书呢。” 第9章 第9章 直播间众人完全跟不上节奏了,前面仿佛打哑语般,听懂了又没听懂。 海风要大师算个什么人,大师算出来了,似乎有些犹豫不想说,担心她身体,能让身体出问题的,会是什么事?什么人? 好奇死了。 询问的弹幕刚发出,又被新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六十岁的老太太抓小偷! 狗血电视剧都不敢编呀。 盖着官方钢印的荣誉证书把气氛推上高潮。 “搬好小板凳了,海风奶奶,快给我们好好讲讲。” “奶奶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让我想起咱们国家当年开奥运会时,好多爷爷奶奶做志愿者的画面。” “如果每个人都像奶奶该多好,明星狗屁大点的事天天上热搜,这样正能量的奶奶无人知。” “” 此刻的直播间,已经接近两万了,人气达到二十万,照这个势头下去,很快能上排行榜前几。 梁景瑶看看时间,不得不打断:“他们快出门了。” 海风眯起眼,恋恋不舍看了眼弹幕:“我还想和大家多聊会呢。” 直播间众人纷纷回应,只有梁景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海风不舍的不是直播间众人,而是最后的宁静和虚假幸福,只要踏出门,一切再也回不去。 海风的父母,都是革命军人,他们用鲜血换来新的国家,他们吃过太过苦,再也不想唯一的女儿吃一点苦。 从懂事起,只要不违法,海风就像她的名字般,想往哪里吹就往哪里吹,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文具,衣服,可以随时邀请小朋友到家里玩,可以做任何喜欢的事。 父母给予他最包容的爱,只希望她一生平安,自由随心,哪怕她选择了很少女孩子选择的远动员职业。 民间有祖荫一说。 父母为国家,为人民做出的贡献,功德无量,海风作为第一代,是最大的受益者。 她聪明,漂亮,一身正义,从小无病无灾,人见人爱,成年后,一位赫赫有名的老者亲自上门提亲,老者孙子同样出色,只要海风同意,地位堪比古代的王妃。 习惯了自由的海风,喜欢上了父亲的警卫兵,一个农村来的小伙子。 父母从小第一次拒绝了她,可以不嫁老者孙子,但绝对不可以是警卫兵,因为性格不适合。 海风绝食抗议,坚持嫁给爱情。 最终她赢了。 她以为她赢了,警卫兵接过了父母的交接棒,疼她,爱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父母并未给警卫兵任何照顾,几年后,警卫兵服役期满,返回老家农村,她跟着回来,学习洗衣做饭,生活虽变得辛苦,但有爱。 就这样一直幸福了二十多年。 然后,发现男人有了别的女人。 《往生录》内容并未固定不变,极少数人,会因为某些原因,一件事,一个人,改变人生原有轨迹,比如郁金香和悄悄的雨。 海风不同。 原本记载里,她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但没问,没说,选择继续维持原有的虚假幸福,一直到死! 梁景瑶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影响海风的选择,毕竟,她年过花甲,谁也说不清,维持现状还是打破现状好。 地址近的可怕,只隔了两条马路的某高档公寓,二十三层。 这些年,高层住宅渐渐暴露某些致命缺点,比如噪音,视野是开阔了,但车水马龙畅通无阻,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电梯。 海风赶到时,好巧不巧,停电了。 直播间众人碍于年龄,只有少数人猜到了真相,见此状况急的不行,二十三楼啊,看来暂时看不到好戏了。 就在他们失望时,视频画面中,防火门被推开,出现黑乎乎的楼梯。 直播间众人:“” 真是奶奶呀,二十三楼呀,别说六十岁的人,年轻力壮的小伙爬上去也得累个半死好吧。 下一刻,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宝刀不老。 清风步伐轻快,宛如踏青般,中间不带歇息的,不急不慢一口气爬到二十三楼,而且,只微微喘息,就像普通人爬了四五层楼。 没有电,楼梯黑呼呼的。 人老先老眼,清风有着比前年轻人还利索的腿脚,眼睛却不行了,她走的很慢,她似乎不懂得门牌号挨着的,挨个看,等找到门牌号,没有丝毫犹豫,轻轻敲了三下门。 “谁啊?”门几乎瞬间开了,大片光亮扑面而来。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隔着屏幕轻轻啊了声。 太帅了! 六十多的老头能称得上帅的,很少很少,最耳熟能详的,那位偶像天王算一个。 视频里的老头,差不到哪里去,他夹着个公文包,似乎准备出门,身穿白衬衫,灰色西裤,短发,身材挺拔,隐约能看到肌肉痕迹,他逆着光,一半黑暗一半光明,岁月痕迹被模糊,帅的让人挪不开眼。 帅老头看清来人,没惊讶,只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大约四十左右的美妇,给吓得结巴了:“嫂,嫂子。” 海风没搭理两人,径直走进去,环视一圈,宛如参观朋友新房般评价道:“房子不错呀,采光好,装修也好,租的还是买的?” 帅老头沉默片刻:“买的。” “我记得开盘时接近一万吧,现在的话,两万绝对有。”海风宛如小学生般数了手指头,啧啧道,“两百万啊,加上装修家具乱七八糟的,小三百万。” 美妇似乎想解释,被帅老头一个眼神阻止,他示意对方先出去,然后轻轻关上门。 气氛沉默。 大片阳光穿过落地窗,落在铮亮的的红木地板,贵气,又老气。 两人相顾无言。 六十年的光阴,接近四十年的陪伴,如今,变成了这般局面。 清风嗓音忽然有点哽咽:“你老了。” 阳光照亮了老头隐藏不住的银发,还有脸上淡淡的老人斑。 帅老头抬头,说不出什么表情,像回忆,像敷衍:“你没怎么老,还是那么漂亮。” 海风笑了笑,她擦擦眼泪,身体一点点挺直,声音轻的仿佛怕吵醒阳光里的尘埃:“老郑,我们谈谈吧。” 郑老头轻轻嗯了声。 “其实,我要感谢你,感谢你爱了,宠了我那么多年,我呀,被父母宠坏了,不是个好妻子。”海风抽抽鼻子,身体一点点挺直,她满眼全是不舍,“我们离婚吧。” 只有郑老头看的清楚,感受的清楚。 这一刻,一辈子单纯像个小女孩的海风忽然变成了个真正的老人。 郑老头喉结滚动:“我不同意。” 他知道对方知道他养了别的女人,一开始,他害怕,惶恐不安,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万万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没问,一句也没问。 日子就这样转眼二十年。 反正,他也不想离婚。 “以前不说,因为我害怕,害怕失去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因为我那么爱你,就像当初第一眼看到,这辈子非你不嫁。”海风仿佛真的老了,甚至特有的娇憨音质都没了,她像临终安排后事,“放心吧,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房啊车啊存款啊我都不要,那是你的,和我没关系,我打算好了,离婚后去父母的老宅住,有以前的老伙伴陪着,不孤单。” 不等郑老头说话,海风又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对了,儿子那里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评论如果有声音,估计能把人震成聋子。 大部分人没往坏处想,毕竟年纪放着,而且海风那么个漂亮又有趣的老太太,所以大部分以为来找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此刻真相揭开,众人真的快疯了。 为海风的话急疯了。 先不谴责帅老头,为什么钱房子什么都不要?犯错的明明是对方呀,而且看起来,绝对不是小数目。 有了钱,至少不愁物质。 郑老头想过无数种东窗事发的结局,身败名裂,儿子断绝关系,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 往日恩爱浮现,他眼眶湿了,一字一句郑重道:“海风,你听我解释,我,我犯错了,不求你原谅,怎么惩罚都可以,我们半辈子夫妻,我真的没想过离婚。” “我知道的。”清风站起来,她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那个让自己一眼沦陷的年轻战士,呢喃到,“老郑,放我走吧,求你。” 这大概算最不可思议的抓奸现场。 清风没哭没闹,没谴责,甚至自始至终没说一句第三者,她来,只是要离婚。 直播间众人恨不得能顺着网络钻过来当头棒喝。 怎么会有那么单纯善良的人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处处为对方着想。 只有梁景瑶。 随着海风“放我走吧”这句话落下,梁景瑶忽有所感打开《往生录》。 海风的晚年轨迹改变了。 改变最大的不是海风,是老渣男郑老头。 第10章 第10章 民间有句老话,聪明人吃老实人,老实人吃老天,老天吃聪明人。大概说的是因果循环,老实人吃的亏,老天给悄悄补了,聪明人看似一时沾了便宜,背后有老天代为惩罚。 因果循环,万世轮回,一切皆有定数。 郑老头从警卫兵到现在的身价,背后怎能少的了海风父母。 堂堂首长的亲女婿,只要报上名号,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 确切说,郑老头出轨的时间,是在岳父母去世后的第二年,离开了原有职位,他依然怕,他比谁都清楚,海风在首长心中的重要性,别看气的表面上要断绝关系,其实只要得知受一点委屈,真敢拿枪崩了他。 然而现在岳父母不在就没事了吗? 他太小看了那段血与火岁月结下的兄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海风父母救过的,帮助过的人还在,有的战友还在,带的无数兵还在,海风像个孩子不懂维护关系,但那些人,从未忘记老首长,老战友的独生女。 更何况,海风自己都不知道,父母临终前,把她托付给了无数人。 这些人,或许可以接受海风离婚,接受不了以这样的方式。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些人在海风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手,宛如张庞大的网,而郑老头商海多年,虽然没做过太大违法的行为,但也不干净。 很快,查出税务以及产品质量等问题,一夜间从跌落低谷。 失去才知道珍惜。 郑老头找关系打点,却发现,本来对他客客气气的关系,已经把他拉黑了。 失去海风,失去首长女婿身份,他什么也不是。 所谓的金钱在真正的权利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失去的不止让他挺直腰杆成为人上人的事业,陪伴他二十年的情人,也走了,卖了那套房子,带走所有钱财,走的干干净净,一句话都没留下。 或许因为郑老头没钱了,看不到希望,毕竟她还年轻,反正大难临头各自飞。 还不止这些。 最残忍的报应,莫过于杀人诛心。 海风单纯了一辈子,也善良了一辈子,生活骤变,只是让她暂时成长,她说的那些话,句句发自真心,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唯一爱的男人,人生最后的光阴,她想成全他。 也正因为这番举动,让已经变复杂的郑老头才明白真正失去了什么。 一个深爱她的半生伴侣,一个拥有高贵品格的优秀女人。 可惜,一切到晚了,就像临近黄昏的人生。 儿子得知情况,和他断绝了关系,就此孤家寡人。 梁景瑶第一次直播落幕,引起的轰动却刚刚开始,有很多目睹整个过程的网友把视频发到了网上。质疑的占大部分,哪有那么准的,有专门的工作室,找的拖,编好的剧本,但不论真假,郁金香三位老中青的遭遇让人唏嘘。 她们都算得上优秀,却都所托非人。 郁金香为了爱情,接近五十的年龄冒险怀孕,悄悄的雨抛开阴婚原因,两次遇到渣男,一个出轨,一个私生活不检点染上脏病,最让人难受的是海风奶奶。 二十年啊,秘密埋在心里二十年,难以想象,数千个日日夜夜她是怎么过来的。 老话能传到至今大都有一定的道理,男人有钱就变坏。 不是说没有好男人,但条件足够成熟,有几个男人能忍住诱惑? 这个问题不能多想,有大数据统计过:男性百分之七十的出轨率,而在男人之间还有个所谓的共识,没出过轨的,几乎没有。就像某位影星出轨后道歉说的那句话: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梁景瑶第二天没直播。 土地庙虽小,杂事却不少,里里外外只有她一人,早上八点,她正拿着账本清点高香,就听外面传来急促又踉跄的脚步声。 “梁道长是吧,我是小张村的村长,本打算这几天过来看看你缺啥东西”来人是个脸膛黝黑的老头,客套到一半停住,急火火道,“梁道长,您会做法吧。” 梁景瑶莫名其妙,连忙放下账本:“张村长,先别急,我给您倒杯水慢慢说。” 张村长擦了下脑门,一摆手甩出的汗珠快能浇花了:“哪有时间啊,出大事了,死人死人活了,吓死个人了,您快跟我去看看。” 梁景瑶:“好。” 土地庙附近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山村,小张村,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前任土地神有交待,邻里邻居的,让她尽量搞好关系,万一哪天遇到啥事。 即使没这层关系,梁景瑶也要去。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请到了梁景瑶,村长不再那么惊慌,一边带路一边详细讲述。 村里有个张老汉,上半年查出晚期肺癌,当地人管癌症孬病,意思是说,治不好的病。 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张老汉今年正好七十三,劫难之年。 但总要治疗,万一呢治好呢,再说如今国家政策可好了,有合作医疗,癌症属于医保范围内,只需花很少的钱。 年纪太大,医院建议保守治疗,这个时候,不正常一幕出现了。张老汉不像别的癌症患者出现各种痛苦反应,他始终啥感觉也没,除了饭量小了,甚至不用人陪,骑着电动车自己去自己回。 主治医生感觉不可思议,从医那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然而并未好转,三个月后,癌细胞扩散全身,没有再治疗的必要。 张老汉儿女也算孝顺,纷纷从外地赶回老家,陪父亲最后一程。 三天前,张老汉忽然给妹夫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三天后晨两点三十五分走,让他到时候来一趟。 妹夫负责附近村庄的红白喜事,没当真,笑着安慰了几句,让他好好养病,别乱说。 很多老人临终前有预感,比如最多的,看到逝去多年的亲人,但具体到某日某时,甚至某分,没听说过。 妹夫没当真,却也知道,老舅子哥,恐怕就这几天了。 三天后,也就是今天凌晨两点,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张老汉忽然坐起来,死气沉沉的脸变得红光满面,嚷嚷要走了,不能饿着肚子上路,吃了半块西瓜后看看时间,又给妹夫打电话,说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就走了,让他抓紧过来。 都看的出来,这是回光返照。 两个村庄离得不远,妹夫带着老婆赶到时,距离张老汉说要走的时间只差五分钟。 张老汉此刻格外精神,他自己穿好寿衣重新躺下。 乡下人没啥遗产,该叮嘱的早就说过了。 他含笑看着围在床前的一众亲人,凌晨两点三十五分,准时闭上眼。 妹夫上前探探鼻息,确认真的走了,带头嚎啕大哭,其他人刚随着放开嗓子,差点吓的魂飞魄散。没了气息的张老汉忽然直挺挺坐起来,他不好意思解释:记错时间了,早走了三分钟,还能再说三分钟的话。 妹妹大着胆子问:哥啊,你刚才真的走了吗? 张老汉点点头:真走了,还看到了咱爹咱娘。 七十岁的年龄,爹娘这个称呼,早成了遥远的回忆,老妹妹瞬间破防,哭的泣不成声:咱爹咱娘还好吗?有没有说什么? 张老汉:挺好的,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们好像生气了,要说什么,可我没听清楚。 三分钟很快过去,张老汉再次闭上眼,这次,没再醒来。 相关后事早已安排好。 妹夫送至亲,特别的上心,他亲自把慢慢变凉的张老汉背到布置好的灵堂,盖上黄表纸。 盖黄表纸有说法的。 防灰仙。 民间有五大仙的说法,狐狸(狐仙)、黄鼠狼“黄仙”、刺猬(白仙)、蛇(柳仙)、老鼠,又称灰黄狐白柳,这五仙个个神通不同,其中灰仙身有邪气,如果让他从死人身上跳过,那么,死人将会变成僵尸。 黄表纸就像黄酒对于蛇,天生克制。 这一夜,自然没人睡觉。 张老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跪在灵堂守灵,妹夫作为白事掌柜,叫醒安排好的村民,连夜报丧。 当地风俗,男子死后五天发丧,女子七天,第一天,亲人烧倒头纸,送最后一程,然后尸体送往火葬场。 天刚蒙蒙亮,前来吊唁亲戚的哭声响彻小山村。 七点整,尸体放入棺材,等待火葬场的殡仪车,众亲人也哭够了,一边简单吃饭,一边低声交流。 张老汉临终前的表现太渗人了。 灵堂安静,滋啦滋啦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没怎么在意,以为老鼠偷吃东西什么的,反正棺材已经封死了,随意循着方向看去,吓的差点尿了裤子。 声音,来自棺材里。 第11章 第11章 滋啦的声音忽然的更尖锐,变长,就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啊,不,那是指甲划棺材板的声音。 诈尸了! 当有了这个想法,包括郑老汉老伴,儿女,齐齐头皮发麻,那还顾得什么守灵,一边尖叫一边往外跑。 灵堂瞬间空空荡荡。 村长作为和郑老汉一起长大的老伙伴,夹着刀黄表纸赶来烧纸,就看到这么副画面。 山里人别看没见过太大世面,其实活的可明白了,有病看医生,有困难找政府,遇到邪事,那得找专门的人,术业有专攻。 附近最有名的是朱神婆,但想想那么多有钱人出多少钱都见不到人,估计请来的可能性不大。 村长想到了土地庙那位略懂点神神叨叨事的老道长,跑到一半反应过来,前几天人家退休了,说接替的是个女大学生。 其他合适的距离远,再说也不知道在不在家,只能硬着头皮过来问问。 接管土地庙,还是大学生,应该多少懂点吧。 梁景瑶只听到一半,快走变成小跑,再晚,时间就来不及了。 不用指路。 郑老汉家里竖了根长长的、包着白色纸花的竹竿,上面一只方向往西的纸糊白鹤,寓意主人驾鹤西游,登顶极乐世界,现实的作用是指路,方便吊唁的亲朋好友。 短短功夫,郑老汉诈尸的事已经传开了,全村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人多不怕,围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 梁景瑶奋力拨开人群,直接往里面冲。 郑老汉的家属们还以为来吊孝的呢,一时间面面相觑,瞧着面生啊,哪家亲戚的闺女? 诈尸了,不能害人家。 郑老汉儿子女儿连忙拦住,一人死死抓住一只胳膊,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别,别进,我爹” 这时,村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赶到了,大喊:“她是土地庙的梁道长,来做法事的。” 梁景瑶当然不是来做法事的,进屋冲到棺材边用力掀,没掀动。 有土地庙的道长,表现的还那么勇猛,众人也不怎么怕了,大着胆子跟进来。 诈尸都听说过,具体怎么做不知道,好像需要黑狗血什么的。 郑老汉老伴哆哆嗦嗦道:“梁,梁道长,棺材封了。” 梁景瑶是神仙不假,但真不了解棺材,打量一圈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严严实实,不像箱子有把手。 妹夫负责红白喜事,胆子比一般人大,他看出梁景瑶的意思,围着棺材连续摁了几下,传来咔嗒声轻响。 故人的智慧体现在方方面面,为了死者免被打扰,棺材表面严严实实,内置暗扣,三根楔到底,铆入棺帮,一根在左侧,绕上五彩丝线,又叫子孙扣,寓意多子多孙。 好奇心战胜恐惧,妹夫没忍住,飞快看了眼棺材里躺着的老舅子哥,然后,惊的差点没站稳。 郑老汉面色青紫,眼珠外凸,他似乎非常痛苦,身体微微痉挛,一只手举着,保持推棺材盖的姿势,另只手在身侧,手腕反转,还在动,一下,一下,指甲划过棺材。 正在诈尸? 不像啊。 “他没没死。”梁景瑶确认猜测,一声爆喝指挥众人,“快,把他抬出来——别围着,散开,有蒲扇吗?扇风。” 梁景瑶蹲下连续做了几分钟心脏复苏,附耳到郑老汉胸前听了听,又快速摸了下脉搏,大喊道:“给120打电话,就说人假死了超过五个小时,做好急救准备。” 不用120。 火葬场的车来了,来的正好。 火葬场司机:“” 头次接到活人! 一番乱糟糟后,灵堂恢复安静,郑老汉老伴快不会说话了:“梁,梁道长,谢谢你救了我老汉,我,我给你跪下了。” 她后怕不已。 人老了会死,但如果没有梁景瑶,自家老汉等于送到火化炉被活活烧死! 梁景瑶连忙伸手扶住。 假死,古代就有记载。 还因此诞生了个丧葬传统,去世的人停尸三天才火化。 “梁道长,今天没法好好招待你了。”妹夫非常善于社交,热情想把人请到屋里喝水,然后发现灵堂不合适,他随手把脱下白色孝服孝帽仍一边,“等忙完了,一定登门拜访好好感谢。” 梁景瑶没阻止他的举动。 非必要不泄露天机。 张老汉的确今天死,但不是凌晨两点半。 她在这添乱,客气几句话礼貌告辞。 村长跟着送出来,走了一段不解道:“梁道长,到底怎么回事啊。” 总感觉透着一股邪气。 张老汉预测自己什么时候走,结果假死,差点没被活活烧死,像是被什么诅咒了。 梁景瑶也不知道,《往生录》记载中,张老汉一生普普通通,没做过好事,也没做过坏事,按理说不该有此一劫。 梁景瑶思考片刻:“我带您去看样东西。” 小张村方圆数十里全是山,有山就有树,更有荒草。 村南头有条河道,干涸多久,盛夏多雨水,荒草长得比人还高。 来到岸边一遇,梁景瑶拨开草丛,一块巨大青石板露了出来。 那青石板,宽接近三米,半截埋于地下,但估摸着绝对有好几米高,上面一行行刻满人名,清一色的三个字,前面张姓,中间辈分,后面名。 村长顿时想起来了。 太久远了,记得小时候,这块石板在村头水井边,又大又平又光滑,很多人喜欢坐上面歇息。 上面的名字看辈分是小张村的,但谁家的,没人知道。 村长还记得,石碑最下面有日期和立碑人的名字,具体叫什么忘记了,只记得按辈分算的话,自己得喊老老老老爷,日期依稀有点印象,一九零几年。 距离至今一百多年了呢。 村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梁景瑶带他来的原因:“这是张老汉家的族谱?” 梁景瑶点点头。 张老汉家早些年出过大人物,真正的富甲一方,全家人搬迁到省城,但根在这里,于是花大价钱在祖宅立了这么块族谱,后来得罪个大人物,慢慢败落,人丁凋零,仅剩的一支,也就是张老汉的这支,隐姓埋名重回老家。 大概怕大人物报复,关于祖宗的事迹就这么断了,以至于到了张老汉父母那辈,什么都不知道。 梁景瑶想着,别管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个,但祖先名字废弃于荒郊野外,总归不是好事。 下午时分,唢呐声传遍小张村,随着风,飞到了土地庙。 张老汉这次真的走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村长亲自送来白事饭。 白事饭通常代表不吉利,但梁景瑶今天去过,吃不吃是她的事,不送不行。 梁景瑶堂堂土地神,人间的霉运和她无关,随便吃了点,出门遛弯。 夜晚的锦绣谷,泉水叮咚,漫山遍野皎洁,清风徐徐,美的仿佛一副水墨国画。 “小姑娘,快点回家,鬼子要来了。”一个穿着满是补丁军装的年青男子仿佛凭空出现,他神色急迫,脸上又是血又是汗,“告诉你村里的人,赶紧往山里跑,千万不要出来。” 梁景瑶轻轻叹口气:“好的。” 年青男子急火火转身往前跑去,月光如水,他没有影子,他双脚奋力摆动,仔细看,他只是做出跑的样子。 他是飘着的。 梁景瑶没动,静静站在那,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年青的军人再次凭空出现,看到梁景瑶还在,顿时有点生气:“小姑娘,你怎么那么不听话,鬼子要来了啊。” 土地神再小也是神,妖魔邪祟不敢靠近,鬼魂同样。 有一种可以——英魂! 梁景瑶轻声道:“我一直没动,是你又跑了回来,你在这条路,转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年轻军人看看周围山色,似乎大梦初醒,表情茫然。 梁景瑶向他伸出手,接触刹那,似乎摸到了空气,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年轻军人一脸不可思议。 几乎每句老话都有讲究——怕死后变成孤魂野鬼。 无人祭拜的叫孤魂野鬼,死后不被亲人所知,埋于乱葬无人知的也是。 孤魂野鬼,记忆只停留在生前最重要的一刻,同时,魂魄被局限于这一刻的范围,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梁景瑶招招手,微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往前不远便有个不怎么高的山包。 那里看不清几十里外的城市,却能看到北霓虹染亮的大半个夜空,和无边无际的万家灯火。 年轻军人表情从茫然变成震撼:“那是什么地方?” 梁景瑶声音很轻,又很重:“那是,你们用生命换来的盛世。” 第12章 第12章 《往生录》记载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动乱年代。 安市山那边就是省府,直线距离不到二十公里,而省府位于整个华夏北部中心,自古以来都是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是兵家必争之地,有得省府得华北的说法。 侵略者占领了省府,又没完全占领。 我方武器实力悬殊巨大,正面不行,但占据天时地利优势。 省府和安市交汇处拥有整个华夏最大的山脉,绵延数十公里。 我方军人以绵绵山脉为大本营,展开游击之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倭寇野心勃勃,想以省府为据点向四周辐射,占据整个华北,如今被打的烦不胜烦,压根分不出多余的兵力。 倭寇召开会议,终于想到个斩草除根的办法。 我军藏于群山,补给全靠山区百姓,如果把百姓全杀了呢? 谁给他们送饭? 没有饭,靠着野草野果坚持不了多久。 再则,华夏人重情,喜欢不必要的牺牲,大概率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送死,到时候只要敢来救人,就来个一网打尽。 倭寇倾巢而出! 我军接到消息已经晚了一步,立刻派出腿脚快、熟悉当地环境的战士奔跑报信。 陈军便是其中的一个。 可是,倭寇的优势在于个个方面,先进的武器大炮,还有军用摩托和军车等等。 人跑的再快,哪里能有摩托军车快。 好在山路狭窄崎岖,车速快不起来。 这是一场关于国家,关于整个华北,关于整个民族的战争,输了,意味着华北沦陷,整个国家的北方沦陷。 我军同样全军出动,设置障碍,沿途袭击,尽可能争取时间。 陈军不记得翻过了多少座大山,跨过了多少山沟,他只知道,自己的一个消息,可以拯救无数百姓,他要和摩托车,军车比速度。 他不吃不喝,一个村又一个村,最终,倒下再也没能起来。 他活活跑死了。 这场战争,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有军人,有百姓,到处尸横遍野,运气不好的,被野猪狼群等吃掉,死无全尸。 陈军属于运气好的,很久后被一上山的村民发现。 除了身上的军装,再无任何东西证明自己的身份。 村民含泪掩埋无名战士。 陈军本还有几十年的寿命。 部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家人同样不知道,黑白无常,同样不知道他的魂魄在哪里。 就这样变成了孤魂野鬼。 他忘记了父母,忘记了新婚妻子,只记得最后的使命——报信,让村民赶紧躲到深山里,鬼子不走不要出来。 就这样,他被遗忘,就这样几十年。 每当夜幕降临,他穿着被汗水打湿的破败军装,在这条路上不知疲倦的跑,偶尔看到人就大喊。 可是,他看的到别人,别人看不到他。 孤魂野鬼,只能埋骨之地附近徘徊,除非遇到阴阳眼之类的人点醒他,否则,永生永世被困于此。 他终于遇到了梁景瑶。 被封印的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袭来,陈军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已经死了几十年。 远方的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蔓延到了天际。 陈军揉揉脑袋:“那,那是电灯吗?” 他去过省城,见过一次电灯,真方便啊,拉一下开,再拉一下关,一个灯泡,比十个煤油灯都亮,他那时候还想,如果家里有多好,母亲晚上再纳鞋底,就不伤眼睛了。 “对,那是电灯,彩色的叫霓虹灯。”梁景瑶柔声解释,“现在家家户户都二十四小时通电,也没了饥荒,肉,鱼,想吃什么吃什么。” 陈军不可思议睁大眼。 他忽然明白梁景瑶刚才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了。 盛世! 这就是盛世吗? 是。 家家户户有电灯,大鱼大肉随便吃,他想不出能有什么更好的盛世。 陈军想起什么,急切道:“倭寇呢?被赶走了吗?” 几十年后的世界,国家的变化,非一言半语能解释。 梁景瑶打开手机,搜到相关视频,点下播放键放到陈军眼前。 陈军惊讶极了,比巴掌稍微大点的古怪东西里,竟然出现了彩色的画面,那是几十年后的照相机吗? 不对,照相机照出来的人是不动的。 下一刻,他呆了,他听到了烙印在骨子里的旋律,雄壮,激昂,他还看到了战友,虽然款式不同,但能确定,那是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军装。 只不过不知道为啥还有白色和蓝色的。 这两种颜色,打仗不行啊,不利于隐藏,很容易被发现。 视频里出现了更多的战友,他们举着那面红色旗帜,步伐齐整,脚步声响彻天地,仿佛,一头慢慢觉醒的雄狮。 陈军抬起手,表情坚毅,目光随旗帜缓缓上移,看着它升到旗杆顶端,迎风飘扬。 那是他心之向往,甘愿付出生命的旗帜。 一场场战役里,红色旗帜指引方向,一个战友倒了,一个战友接上,旗帜永远不倒。 这时,轰隆隆巨响传来,陈军下意识拉梁景瑶:“卧倒!” 那是战斗机的声音,他非常确定,正是这个东西,夺走不知多少战友的生命。 拉了个空。 他的手穿过梁景瑶的胳膊。 视频画面转到天空,数架飞机拉着五颜六色的烟雾,队形齐整,轰隆隆掠过祖国心脏。 陈军这才注意到,那只在画上见过的红色城楼,他激动的浑身发抖:“我们,我们国家有飞机了?” “不止飞机,还有导弹大炮。”梁景瑶温声道,“还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我们的国家,是当今世界第二大强国。” 一辆辆拉载导弹的迷彩军车缓缓驶过,空军,陆军,特警,女兵数十个兵种以宛如复制黏贴般整齐的军姿走过。 陈军看呆了。 他一时无法全明白,但不用全明白,如今的国家,真的强大了。 没看完阅兵式,陈军转身,郑重行了个军礼:“梁仙人,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 梁景瑶想也不想便同意:“我会送你回家,不过你的父母” 梁景瑶早已看了往生录,也早决定,她做不了太多,送陈军魂魄去地府转世轮回之外还能做的,让他见一见还在世的亲人。 “我明白的,几十年,父母应该不在了。”陈军没有悲伤太久,他保持敬礼的姿势,“我想请求您,帮帮我的其他战友。” 几十年一朝醒来,陈军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没人比他了解当时状况,一定,一定有很多战友像他一样埋尸荒野,被遗忘,变成孤魂野鬼游荡。 梁景瑶沉默了。 夜色渐深,月亮高悬山间。 梁景瑶看向远方。 山那边,有个月亮湖,每当满月时,波光粼粼,仿佛撒了无数碎银,那是当地政府要重点开发的地方。 湖不远处有片果林,果林有个巨大的坟包。 像普通农家院子那么大的坟包,如今的当地人,称呼那里叫乱坟岗,也只有极少数上了年纪的老人才知道,里面埋的——是数百无名烈士。 陈军参与的这场战役,惨胜。 我军为给百姓争取时间,死亡数千人,大部分战争结束被埋在烈士陵园。 然而还有一些战士,就此失踪。 山脉太大了,到处都是树,灌木看不到边,还有吃人的野兽。 陆陆续续有村民发现尸体残骸,只剩骨头的大腿,半个身子,野兽不是人,不明白何为英雄。 那时候,交通基本全靠腿,再说断肢残骸,即使军队来人也认不出谁是谁啊。 当地百姓只好选了风水最好的湖边。 渐渐成了共识,发现尸体,便埋在这里。 没人记得埋了多少,一天天过去,坟包越来越大,再一年年过去,知道当时战况的人老去,死去,那坟包,风吹雨淋,一天天变小。 直至被渐渐遗忘。 被物欲横流的时代忘记。 梁景瑶知道,过不了多久,那里要被开发了。 她能阻止吗? 数十年之前的历史,证据所剩无几,不是她算一卦,一张嘴能解决了的。 “我答应你。”梁景瑶没说其中牵扯的各方面盘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笑着关掉手机,“走吧,我先送你回家看看。” 当时的我军战士,老家大部分都在本省,陈军更近。 落凤村村口,有棵几个大人拉手都抱不过来的大梧桐树,远远看去,树冠宛如只展翅高飞的神鸟凤凰,据传,这棵数百年的梧桐树真的引来过凤凰。 传说不知真假,凤凰后来当然飞走了,如今的落凤村,大部分年轻人也飞走了,飞去了城里,只剩很少的老弱妇幼。 李奶奶今年九十多了,孙子在城里买了房,娶了媳妇,前几年,接全家人进城享福。 李奶奶没去,她说,城里人太多,到处是车是人,乱糟糟的,去了绝对折寿,还是山里好,清净,想吃啥,去地里摘,不花钱还没打药。 家人拧不过她,只好装了好几个监控,每周末回来探望一次。 人老了,觉少。 临近晚上十一点,李奶奶不知道刚睡醒还是没睡,颤巍巍拄着拐棍走出大门,走到那块据说还是他父亲亲手雕的青石墩上,缓缓坐下。 门口监控有红外报警。 听到手机传来的提示信息,李奶奶儿子本已经睡下的儿子刚进坐起来,手忙脚乱找老花镜。 身边的老伴也给吵醒了,眯起眼看了下,不满道:“老太太干嘛呢,都十一点了,也不分个时候。” 李奶奶儿子戴上老花镜,视频里的老母亲仿佛个雕塑,一动不动,只有满头白发被山风吹的凌乱飘散。 李奶奶儿子叹口气:“娘又想咱爹了。” “我当然知道啊。”老伴嫁过来几十年了,哪还不了解老太太,“关键得分个时候啊,给她专门装修了房间,不来,非要一个人待在老家,万一出个啥事,乡亲们不知道怎么议论。” 李奶奶儿子叹口气。 他没见过父亲,小时候还好,别人都有爹,他没有,被欺负的时候特别想有个爹,但现在也过七十的人了,儿孙满堂,完全没感觉。 但他知道母亲的不容易。 一个人送走爷爷,送走奶奶,把他养大,从十九岁守寡到现在。 第13章 第13章 李奶奶儿子没阻止母亲。 母亲今年九十多了,没几年了,人生的最后,想怎样就怎样。 这时,呼呼的风声中,传来了熟悉的歌声。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也许我长眠,将不再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李奶奶儿媳妇忍无可忍,诈尸般跳起来大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唱唱唱,唱多少年了,快把视频关了。” 李奶奶儿子没关,他不放心母亲,也理解老伴,操持一家人的生活,还要带孙子,白天的确很累了。 他轻手轻脚披上衣服来到阳台,带上耳机。 这首老歌,不记得听过多少遍了。 母亲没有唱歌的天赋,甚至可以说五音不全,嗓音也不好听。 然而此刻,或许黑夜沉淀了浮躁,或许母亲那被风吹乱的凌乱白发,也或许那满是皱纹老脸上的柔情和微笑,让歌声带了种穿透人心的魔力。 时光都停下来,静静倾听。 李奶奶儿子呆呆望着视频里的母亲。 母亲年轻时真漂亮呀,辫子乌黑,眼睛又大又亮,他上初中的时候,媒婆还隔山差五来呢。 他忽然想到个以前想过,但没深想的问题。 母亲一辈子只爱一人,为一人守了一辈子,值吗? 李奶奶儿子忽然睁大眼,视频远方路口,走来个年轻姑娘。 李奶奶也看到了,她不唱了,眯起眼打量:“你是哪家的姑娘呀。” 梁景瑶看到的,像是张定格的黑白照片。 山村夜色安静,院子修葺多次,仍保持几十年前的风貌,苍凉古朴。九十多岁的李杏儿坐在父亲雕刻的青石墩嫁妆上,旁边一棵歪脖子梨树,有风吹来,满地光影婆娑,像舞台最后的灯光。 她只剩七天的寿命。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天亦有情,让一对阴阳相隔几十年的爱人,生命的最后相聚。 “我叫梁景瑶。”梁景瑶走到近前蹲下,轻声道,“奶奶,您是在等人吗?” 李杏儿昏花老眼有光闪过:“是啊,我在等我男人,等了几十年了,姑娘,你看到他了吗?” 说完,她抿了下干瘪的老嘴,自己给自己逗笑了。 魔怔了吧,大半夜的,别吓坏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有种强烈的感觉,男人回来了,似乎就在自己身边,近的能闻到熟悉的汗味。 然后,她听到句遥远的仿佛从天上来的话:“我看到了。” 梁景瑶早有准备。 鬼魂看的到人,人看不到,附身是一种办法,但她不会,也没有合适的可附体目标。 只能开天眼了。 人天生有第三只眼,位于双眉之间,医学又叫松果体。 人刚生下来,松果体是开着的,能看到鬼魂存在,也就是为什么小孩经常会被吓着的原因。 土地庙如今信徒加起来几十个,梁景瑶法力少的可怜,必须借助外力,她掏出路上摘好的柳树叶,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彷如萤火虫的淡淡微光泛起。 李杏儿还沉浸在上一句话的悸动中,嘴唇颤抖,任由冰凉柳树叶贴到眉心。 下一刻,她目光凝固,浑身哆嗦的不成样子。 李杏儿大半辈子活在回忆中。 在媒婆家第一次见面,秋收了,他来帮忙收庄稼,汗珠顺着他黝黑结实的脊背滚落。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结婚七天后,他离开家时的样子。 她的男人有种,去省城打鬼子。 李杏儿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也忘记了年龄,她扔掉拐棍,踉跄站起来,几十年的思念浓的化不开,堵住胸口:“军哥,你回来了?” 紧接着,几十年的委屈滚滚而来,压的她站立不住,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这么多年了,你去哪儿了呀。” 九十多岁,没多少力气哭了。 她的哭声,细弱的连老鼠都吓不走。 陈军早已泪流满面,想把人爱人拥入怀里,却直抱到满怀空气:“杏儿,我回来了,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李杏儿举起爬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同样只触摸到空气,她不在意,反复一下下擦拭那和记忆一样脸庞的上血汗,担心道:“军哥,哪里受伤了?” 管他是人是鬼,等了几十年,哪怕立刻死了,也值了。 梁景瑶悄悄躲到树下阴影里,没走,还有件事做。 半个多小时后,李杏儿儿子颤颤巍巍来了,难为他快七十的人赶夜路。 不来不行,视频里的老母亲好像中邪了,对着空气又哭又笑。 刚到家门,那个视频里的姑娘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眉心一凉。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老母亲身边凭空出现个年轻军人。 年轻军人似乎刚从战场回来,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气息。 这时,年轻军人似乎有所感,转过头。 两双目光交接刹那,李杏儿儿子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嗡嗡的,那双眼,和自己一模一样。 梁景瑶,悄悄走了,把空间留给一家三口,七天后,她会再来,送英灵和老太太最后一程。 子时阴阳交替,阳气初生,阴气正浓。 路边树林跑过一名年轻军人,他似乎察觉不到鲜血渗透头上的绷带,寻找到合适掩体,做出瞄准射击动作。 一名失去半条腿的军人,跑不动了,鲜血流了一地,他努力挥舞手臂,向战友喊着什么。 前面大树下,一名瘦弱女兵蹲在地上,打开医药箱 就像陈军请求的,这茫茫大山,到底埋葬了多少英灵? 梁景瑶深深呼口气,山河已无恙,英灵不能只回归故里,他们不应该被遗忘,应该让后人知道,他们的故事,他们流过的血。 这个任务,沉重而神圣。 需要更多的人,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接到物流信息,网购的攀登工具到了。 梁景瑶之前没想过现如今人间的神仙有这么惨,没有香火,最基本的法术都施展不出。 药泉所在的山包不怎么高,大概四层楼左右,但几乎直上直下,不借助工具,经验再丰富的山民也爬不上去。 梁景瑶假期跟随导师去深山采过药,有那么点攀登的经验,戴上攀登手套,背起登高板开始行动。 越往上,药味越浓烈。 接近半个小时后,第一个惊喜来了,固定攀登绳时,一株长在石缝里的藤蔓耷拉下来,正好打在梁景瑶脸上。 梁景瑶起初没注意,以为荒草,感觉有点碍事,顺手扯住打算薅下来扔掉,然后,吓的差掉没抓稳掉下去。 她做了什么? 导师如果知道会被活活气死的吧。 藤蔓长满不规则三角形小叶片,叶柄细长,无毛,藤蔓顶端,开了好几朵很像止血草的紫色小花。 梁景瑶简直不敢相信,凑过去深深闻了下,没错。 岩参! 年份绝对上百年野生岩参! 无限风光在险峰,同理,更大的惊喜在上面。 大约半亩左右的山顶,全是中草药,人参、首乌、灵芝、山兰,番红花最少的也有上百年。 梁景瑶看呆了。 谁种的? 关键是,山顶的地理环境,土壤,很多草药不适合呀,比如天麻,喜阴惧热,适合冷凉高寒山区,超过三十度停止生长,而锦绣谷,夏天经常三十七八度,山顶又没遮阴的东西,不科学呀。 人间草药年份再高再贵重也是凡品,让梁景瑶更想不通更震惊的——山顶中心,像花坛围栏般,用石头围了一圈,里面不多,大概只有几十株草药,安神草、灵叶、七彩兰,清一色的仙界特产。 这些在仙界属于常见,但这是人间啊。 怎么来的,又怎么种的? 怎么种的活? 作为一名曾以悬壶救世为目标的医学生,没什么比看着病人遭受病痛折磨而束手无策更难受的。其实,人间很多所谓的绝症,比如渐冻症,癌症,梁景瑶都知道治愈的办法,可是,没药啊。 仙草需要灵气,人间无法种植。 而所谓能起死回生的仙丹,量太少了,代价也高,人间数十亿人,根本无法普及。 梁景瑶呆坐良久,临走只扯了两片首乌叶子。 她现在第一没多少法力,无法炼制,第二,仙药需要专门的容器防止药性流逝。 别小看两片首乌叶子。 如果没看错,年份绝对几百年了,距离成精也只有一步之遥,到时候,比普通仙草还珍贵。 首乌具有生发功效,快成精的首乌叶子,只需一片,便绝对堪称天下秃头少女的救星。 第14章 第14章 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梁景瑶刚回到庙里,郁金香带着一名富贵逼人的中年女子来了。 她没视频里那么漂亮了。 上午阳光明亮,宛如照妖镜。 她身材胖的有些浮肿,眼袋下垂,眼角细纹密布,有了颈纹,皮肤依然白皙,但松弛下垂。 老态尽显。 “梁大师,我来拜访您了,带了点不值钱的小特产。”郁金香送礼经验相当老道,她笑的自然又有感染力,随手把包装精美的茶叶放到角落,生怕梁景瑶要面子,立刻转移话题,“您这里真好呀,大老远我就说透着一股仙气,不亏是大师住的地方,我才待了这么一会,感觉至少增寿一个月。” 梁景瑶迅速翻了下往生录。 过去的两天里,郁金香没支付拖欠的工人工资,看起来,短时间也没这个想法。 想想也正常,她早不是那个为生计苦苦挣扎的离婚女人,更接近商人,视金钱如命。 政府出面都没用,自己那一卦看似神奇,但还没有让她意识到严重性。 用不了多久,她将会迎来又一次劫难,到时候,遭遇比小鲜肉还严重,差点人财两空。 梁景瑶淡淡笑笑:“屋里请。” 医学生大都早早过上老干部的养生生活,梁景瑶这里的茶,都是药茶。 郁金香奉承几句后说出来意:“大师,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留还是不留?” 梁景瑶抬抬眼皮:“这个问题,你应该去和孩子的父亲商量。” 看面识人,郁金香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相反,该狠的时候比常人更狠。 小鲜肉下场不怎么样。 两人最终因为钱财对薄公堂,纠缠一年多,郁金香胜诉。 小鲜肉自然离开了公司,他吃软饭吃习惯了,不想再上班看别人脸色,于是开了家洗车行,刚开业还行,没多久,各种麻烦,工商税务,收保护费的,没一天消停的时候。 洗车行最终赔钱关门。 小鲜肉猜测到出自郁金香之手,又恨又怒却也没证据,更没办法。 此时,媳妇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必须养家糊口。 创业不行,找个地方上班总可以吧。 他本想着,自己跟随郁金香几年,见过真正的大世面,甚至很多重要合同,郁金香都要参考他的意见,找份工作应该很容易。 然而,门口进不了。 因为他只有高中毕业。 最后开起了网约车。 郁金香前夫,前男友,最终归属都是网约车司机。 此外郁金香特别有主意。 她当然不会留下,多大年纪的人了,之前因为爱,现在爱没了,再说孩子生下来算怎么回事,意味着这辈子和小鲜肉没完没了,她之所以问,不过找份心里慰藉罢了。 梁景瑶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想当倾诉对象。 因为郁金香是个话痨。 郁金香大概很久没听到这么直接的话了,楞了下,也不尴尬,堆起满脸笑意道歉:“大师说的是——还有件事要麻烦您,这是我最好的一个姐妹,想让您给算算。” 一直礼貌倾听的贵妇立刻笑着点头:“我听郁金香说,您算的特别准。” “你父母健康,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梁景瑶早看过她的面相,眼前的贵妇面相非常好,“所以,没算的必要。” 算命属于泄漏天机,非必要不算。 梁景瑶说的是实话,她都没翻往生录,贵妇人属于少有的“全福人”,民间又叫全乎人,按照民间婚俗礼仪,会专门请这样的人扫床,说各种吉祥话。 “大师算的确准,其实我今天来”贵妇欲言又止,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顿了片刻,一咬牙,抬手揪住脑门的头发——她原来带了假发。 梁景瑶真没看出来,因为刚摘了首乌叶子,脑子里全是生发,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贵妇的头发。 太浓密了。 如此年纪,如此发量,真的感人。 没想到是假发。 下一刻,梁景瑶明白她为何一脸难为情了。 她本人头发不浓密,但也算正常范围内,但是,她此刻的脑袋活像个西瓜,大片大片光溜溜、不规则的斑秃。 贵妇表情活像没穿衣服游街示众,她飞快重新戴上假发,低低道:“大师,我被鬼剃头了。” 梁景瑶当然知道鬼剃头,一觉醒来,头发没了,甚至有的眉毛都没了,民间称之为鬼剃头,也就只有鬼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 纯粹瞎扯,鬼才没那时间,人的身体都摸不到,怎么剃? 正确的叫法:斑秃。 形成原因复杂,精神焦虑,免疫系统出了问题,或者其它疾病的前兆等等。 梁景瑶示意她再摘下假发,仔细观察片刻同情道:“你这很严重呀。” 斑秃大都不会愈合,即使会愈合的小部分,发质细弱,发黄,和原来的没法比。 贵妇年龄四十多,本就到了脱发的年龄,斑秃的地方,铮亮铮亮的,毛囊全没了。 “大师说的对,医生也这么说的。”贵妇急切道,“求您想想办法,多少钱都行。” 梁景瑶本来还犹豫,听到不差钱,顺手拿起一片首乌叶子,笑着道:“你运气不错,早来一天,我一点办法也没。” 贵妇接过,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 “治你头发的药。”梁景瑶以医生的口气严肃叮嘱道,“回家后,用清水洗干净头,一定要清水,不要用任何洗发水,然后,等头皮微湿快干的时候,挤出叶子里的汁液,每个地方一滴,轻轻涂抹——对了,手同样要用清水洗干净。” 贵妇欲言又止。 一片叶子的汁液能让头发长出来? 开玩笑的吧。 她不差钱,斑秃后,国内国外最顶尖的医院都去过了,结果差不多,当今医学界还没有特效药,只能滋养,但效果不大,最好的办法——戴假发。 植发都不行。 作为一名有头有脸的贵妇,斑秃,绝对会成为笑话。 一定要治好,哪怕花再多的钱。 她想到了一直和她套近乎的暴发户郁金香。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郁金香好像挺擅长歪门邪道的,或许有办法呢。 听郁金香绘声绘色讲完神奇的大师,她疯狂心动,本来就感觉不止是病那么简单。 她按时体检,生活幸福没压力,怎么就斑秃呢? 没准被哪个对头下咒了呢。 满怀希望而来,得到了片树叶? 富婆艰难控制表情,把树叶放包里,她太失望了,又不能说什么,以至于差点无视了郁金香的眼神。 富婆平复情绪,回了个眼神,示意自己明白,掏出一沓钞票,郑重道:“我不能白拿,一点小小心意,请大师笑纳。” 来都来了,东西也拿了,多少得给钱。 亏她生怕大师出家人不用智能手机,特意取了现金。 梁景瑶看了看,没接。 富婆会错了意,只好让语气更恳切:“大师,您就收下吧,就当香火钱。” 郁金香也跟着劝:“对,大师,您应该拿的。” 看钱看习惯了,一眼能估摸出大概数量。 三千左右。 算不少上,大师算一卦一千,平台好像扣五百,等于六次卦钱。 一枚普通树叶三千块,绝对的天价了。 梁景瑶没想到变成这样,老老实实道:“钱不够。” 郁金香两人微微惊讶,对视一眼后,富婆大笑化解尴尬:“大师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能治我头发的树叶,的确不止这个价。” 最后两句话,说的特别的意味深长。 富婆大方掏出一沓扎着银行扎钞纸、没拆封的,标准的一万块。 加上刚才的三千,一万三。 买个一般的名牌包包都够了。 梁景瑶依旧没接。 富婆有点控制不住了,心中暗骂,长呼一口气,用最后的耐心道:“看来还是不够,大师,我见识不多,您开个价吧。” 梁景瑶淡淡道:“十万。” 郁金香:“” 富婆:“” 两人再次对视,心意相通,看懂彼此想说但不能说的话。 干脆直接明抢吧,一个树叶十万,金子镶钻石的吗? 梁景瑶真诚劝道:“感觉贵的话,可以不买。” 十万听起来很贵,但其实算白菜价了。 马上成精的首乌叶子,如果遇到真正懂行的,百万,甚至千万都要买。 懂行的买主一时间不好找。 梁景瑶现在急需用钱。 让遗忘英灵回归故里很重要,为英灵正名同样重要,但,有更重要的。 自幼失去父亲,家庭失去顶梁柱,很多英灵后人命运被改变,晚年生活凄凉。 第15章 第15章 气氛一时沉默。 俩富婆都不差钱,十万块算不了什么,但是,花的不值呀。就像去买早餐,一杯豆浆一根油条,五块钱内算正常,十块属于精品,几十块上百也能接受,上千上万呢? 一枚叶子,再怎么着也是叶子。 结叶子的如果是棵树,叶子数千上万,加起来多少? 而且还是可再生的。 钱也太好赚了吧。 郁金香想起什么,郑重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叶子?” 梁景瑶实话实话:“首乌。” 至于年份,她不能说。 草木不像走兽,化形前基本没啥自保能力,很多等不到化形哪一天便出现各种意外,比如民间流传很广的红绳拴人参娃娃。 虽然她如今是土地神,可以随时查看辖区内情况,但凡事就怕万一,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或者其它山精妖怪惦记上。 到时候,等于自己害了它。 郁金香长长哦了声。 首乌具有生发的功能她是知道的,同样还知道大概价格,她认识个做中药材生意的,首乌好像不怎么值钱。 眼光决定格局。 郁金香有了打算,笑着道:“有点小贵了,于姐,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 她想的非常周到。 人是她带来的,于富婆家大业大,万一被坑了,肯定会迁怒与她。 梁景瑶也不能得罪,所以她打算等走的时候,多留点香火钱。 没人领她的情。 梁景瑶爽快同意:“好的,你再考虑考虑吧。” 她还不想卖呢。 于富婆狠狠瞪了眼郁金香,咬牙切齿掏出九万块,剩余的三千也不要了,拎起包就走。 郁金香笑着道歉几句,赶紧追出去。 于富婆并未走远,这会就两人了,不再有啥顾忌,气呼呼道:“这就是你说的大师?” 郁金香也挺委屈的:“我刚才都说了考虑下,你怎么又买了呢。” “我能不买吗?”于富婆烦躁摆手,“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走吧。” 按照郁金香说的,这个梁大师虽然钻进了钱眼,但应该有点真本事。 就怕这种心术不正有本事的人。 她今天不买,对方记恨在心,万一背后做手脚怎么办? 十万块,全当买个心安。 反正不差这点钱。 于富婆斑秃本来心情就差,又被当傻子狠狠宰了一刀,心情更差。 回到家,老公也在,见她脸色铁青,拍拍自己的铮亮的地中海笑着安慰道:“别发愁了,瞧瞧,比我强多了,你多少还有点呢,我是全秃——话说,刚才照镜子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你这一秃,咱俩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于富婆立刻给逗的噗嗤一笑,怒骂道:“呸,谁要和一个秃子长得像。” 骂完,她叹口气,把今天的遭遇讲了一遍,委屈道:“气死我了,十万块买了个叶子。” “老婆,不生气啊,你做的对,十万块买了个远离小人,值!”夫妻多年,老公深知安慰的点是什么,愤慨道,“现在的人啊,一切向钱看,太急功近利,为了钱,出卖什么都可以,甚至人性。” 于富婆立刻舒坦不少,从包里拿出首乌叶子,狠狠扔到垃圾桶里。 “别扔啊,我觉着很有纪念意义。”老公嬉皮笑脸捡起来,“价值十万块的树叶呢,回头做个相框裱起来,挂在你的书房,以后你一抬头” 于富婆跺脚:“以后不许说这事!” 老公严肃点头:“遵命。” 夫妻朝夕相处很容易疲惫,解决的办法,要善于发现生活中有趣的点,比如这件事,能嘲笑个好一阵子。 他越想心情越好,忽然福至心灵,撕碎叶子,一本正经在头顶涂抹了几下。 于富婆哭笑不得:“没用的,就首乌的叶子。” 首乌具有生发效果不假,市面不少相关洗发水,没啥用呀。 她当然明白,老公这是在逗她开心呢。 幸福的家就是这样,洗去生活给予的所有不开心,心灵的港湾。 于富婆很快把这事扔掉脑后。 晚上的时候,她做了个梦,梦见个小娃娃——一般的娃娃都是白胖白胖的,梦里的不知为啥,灰不溜秋,不过还是胖嘟嘟的。 灰娃娃仿佛遇到了什么委屈的事,坐在地上哇哇的哭。 于富婆瞧着心疼,赶紧上去柔声安慰,可安慰半天,灰娃娃啥也不说。 可能太小还不会说话吧。 于富婆就这样一直安慰一直安慰,也不知道安慰了多久,被一声大叫吵醒。 天已经亮了。 叫声来自卫生间,老公在喊她。 于富婆听出不对劲,以为老公出了什么意外,鞋子都没穿,中间差点撞门上,等慌张跑过去,就看到老公对着镜子,好好的,啥事也没有。 她刚要问,目光看到了老公脑袋。 于富婆:“” 那颗光溜溜像剥皮鸡蛋脑袋的正中央,多了圈大概硬币大小、黑呼呼的——头发。 老公属于家族性遗传,秃顶七八年了。 两人目光隔着镜子对上,然后,同时想到什么,跑到客厅垃圾桶。 垃圾桶干干净净。 佣人每早晚打扫卫生两次,昨天的垃圾,早运到垃圾站了吧。 于富婆又想到什么,啥也不说,随意套上件衣服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停下,哭唧唧道:“老公,我昨天把大师得罪透了,” 昨天那脸子甩的,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梁景瑶打开了直播。 两天过去,关注人数暴涨到了五万多,这只是一次直播。 如果没有英灵的事,梁景瑶或许很满意,但现在,她得抓紧强大起来,越强大,才越有影响力,有话语权。 私信不知道多少条。 还多了条官方的置顶红色信息,想要和梁景瑶签约。 签约,意味着肯定,也意味着提高分成。 梁景瑶简单看了眼,没回复,编辑想好的公告,然后,按下直播键。 几乎瞬间,房间涌入几十人,接着,变成三位数。 比起第一次直播,十五分钟过去只有几个猥琐男,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主播早上好呀。” “别的主播都是一天播好几个小时,大师,你可以考虑下日播。” “别拿大师和别的主播比,大师一天只三卦。” “幸亏来的早,大师,现在可以算了吗?” “友情提醒,想算卦的,先看下公告。” “” 算卦规则改了,直播间有抽奖功能,随机抽取三人,被抽中者再打赏卦金。 评论区瞬间一阵哀嚎。 “为什么呀,我这几天一直等,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开播,改抽奖了。” “看这里,高价回收大师的算卦资格。” “别嚷嚷了,待会人更多,几率更小,大师,快快,开始抽奖。” 这个决定,梁景瑶参考了别的同行,一天三卦,那么多人,时间长了怕变成有钱人的打赏游戏,打赏金她只赚一半,总不能贴钱退吧。 “大家有需要才抽,中奖后如果不想算,可以放弃,不可以转手。”梁景瑶看了眼评论区,眼见高价回收的越来越多,赶紧临时制定规则。 抽奖没有门槛,任意抽。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十分钟抽奖结束后,房间人数四千多,参与抽奖人数不到四百。 很多人不会花一千块算命,很多人不需要算命,命,永远是自己走出来的。 第一位中奖者:快乐的小王。 他似乎很急,主动发起视频连接。 一个大概三十左右,长相普普通通,没啥记忆点的小伙子。 不等梁景瑶开口,他急切道:“大师,可以看下我父亲的病吗?” “当然可以。”梁景瑶来了精神,比起算命,她更喜欢老本行被人看病,“病人在吗?没在的话说说病人的情况,有病历最好。” 快乐的小王调转摄像头:“大师,您自己看吧。” 他背景看起来是在卧室,身后有张床,床上躺着个面色黝黑的老头,不时痛苦哼哼几声。 随着快乐的小王轻轻掀开被子,直播间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从肚脐眼开始,一直到两侧腰间,长了圈密密麻麻黄豆粒大小的水泡,那水泡呈紫色,全溃烂了,流着黄色浓水,一个挨着一个,咋一看,有点像蛇身上的鳞片。 “蛇缠腰!” “对!对!我一个朋友得过,差点没疼死。” “好可怕的病,第一次见,妈呀,吓死我了。”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病,怎么说的来着?算了,我去搜下。” “” 能看得出,快乐的小王很孝顺,他一脸痛苦:“大师,您能治吗?” 他没发现梁景瑶的表情,属于医生的同情只一闪而过,变成漠然,甚至冷淡。 梁景瑶沉默了好一会:“可以治,不过有些话先说在前面。” 快乐的小王猛点头:“您请讲,什么条件都可以。” 梁景瑶淡淡道:“第一,如果我不出手,你父亲会一直这么痛苦,一直到死。” 快乐的小王脸色大变:“大师,后面的不用说了,治,怎么都治。” “先别答应的那么快,听完再下决定。”梁景瑶笑的意味深长,她瞄了眼视频角落的黝黑老头,“第二,我如果治,你的家庭将遭遇重大变故,接近家破人亡。” 直播间:“” “什么情况呀,不治,病人活活痛死,治,接近家破人亡。” “感觉这选择快赶上媳妇和我妈掉河里先救谁了。” “大家安静,大师这样说,肯定有原因。” “” 当事人快乐的小王哪里还有半分快乐的样子,他艰难抓住了重点:“大师,能不能告诉我接近家破人亡是怎么个意思,是不会死人的意思吗?” 梁景瑶竟然笑了,还翘起大拇指给他比了个赞:“对。” 快乐的小王咬咬牙:“治,大师,您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 梁景瑶还在笑,笑的意味深长:“不用配合,听我说就是——你父亲得的不是病,是报应,他是个强jia 犯。” 直播间:“” 什么情况? 病床上的老头看起来怎么也得六七十了,那么大年龄还那啥? 快乐小王的脸色没法形容了,咬牙切齿低吼:“你胡说,我父亲快七十了,他□□谁了?” 梁景瑶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把直播间给炸了。 梁景瑶轻轻吐出四个字:“你的亲娘。” 第16章 第 16 章 谁都没想到事态发展会是这样。 “哇塞,好狗血呀,我就知道主播房间不缺好故事,卖瓜子花生的去哪里了,给爷来一份。” “亲爹□□亲妈?什么和什么呀,婚内吗?” “首先我想知道,亲爹和亲妈结婚多久了?” “作为第一场直播跟到现在的老粉,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大师说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 快乐的小王那边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着,手发抖,视频摇摇晃晃,声音也颤抖:“你再胡说,我要报警了。” “可以。”梁景瑶淡淡道,“建议报警之前,最好先听我把话说完。” 直播间弹幕爆了。 “对呀对呀,先听大师把话说完。” “小王啊,你还年轻,万一是真的,进局子的可能是你亲爹。” “我关注的点比较清奇,七十多的人,走路都不利索了吧,还有那能耐?” “我看你不是关注点清奇,是脑子进水,七十多也年轻过好吧,为什么不能发生在几十年前年轻的时候?” “法学生路过:□□有追究时效的,一般为十年。” “我感觉主播有点过了,这样的事于公于私都该私下里说。” “关你屁事,不爱看走啊,私下说我们怎么看热闹?” “” 只要梁景瑶自己知道,这么做的目的。 她在救两条人命。 她还要讨还一个迟了几十年的公道,还有,让天下人看看,一些人的真面目。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梁景瑶面色忽然郑重下来,宛如走上课堂的老师,“首先呢,既然遇到,作为一名医学生,有必要给大家普及下什么叫蛇盘腰。” “民间有很多说话,蛇盘腰,腰缠火丹,蛇串疮等等,医学名字叫带状疱疹,这是一种病毒引起的皮肤性疾病。不像别的病毒,带状病毒具有啃噬神经的特性,这让患者非常非常痛苦,像火烧,像电击,像刀刺,剧烈期间的疼,甚至超过分娩,癌症,由此可见可怕性,同时很容易有后遗症,患者经常痛的出现睡眠障碍,为此出现轻生念头——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疫苗,建议大家早点接种。” 给大家普及袋装疱疹,更是说给小王听,让他重新回忆下父亲所遭受的嘴。 快乐的小王转身,看了眼不时痛苦呻/吟的父亲。 “什么,大师竟然是医学生?难怪那么专业。” “听得我后背发凉,比分娩癌症还痛,整夜整夜的,想想生不如死。” “我怎么觉得,大师这些话不是只说给我们听的呢。” “哈哈哈,你们注意看小王的表情。” 梁景瑶不紧不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下来开始算卦,你学习不怎么样,考上了个不入流的大学,但运气好,毕业时,学的小语种赶上国家政策,得以进了个想都不敢想的外企——你父亲属鸡,今年六十九,伴侣,也就是你的母亲,属羊,今年刚好半百,你是老大,下面两个妹妹,两个妹妹只差一岁,你属猴,今年三十一,结婚三年,没有孩子。” 快乐的小王脸色一变,下意识点点头。 比报户口本还详细,信息量大爆炸。 直播间不缺聪明人,立刻抓住其中重点,甚至推理出更深的一层。 “总感觉大师表情有点不对劲,像含沙射影暗示什么。” “父母相差十九岁?不正常吧。” “几十年前男的一般比女的大不少,不过十九岁少见,简单算的话,小王三十一,是老大,母亲五十,也就说生他的时候,窝草,母亲当时才十九?” “大师刚才说,小王父亲得病原因是报应,他三十一,结婚三年没孩子,我怎么感觉不是巧合?” “” 梁景瑶瞄了眼弹幕,似笑非笑:“你算的是父亲的病,咱们主要说他,年轻时候很风光,管理数百人,怎么说呢,有编制的包工头——这么说准确吗?” 大概一切说的太准了,小王态度缓和下来:“您算的的确很准,不过,我父亲和我母亲非常恩爱,我作为家里的长子非常清楚这一点” “是与不是,问问当事人就知道了。”梁景瑶打断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道,“让你父亲自己说。” 小王苦笑几声:“我父亲昏迷很久了,怕是叫不醒。” 梁景瑶当然知道:“故人造字记数,起与一,终于九,数字三六为小数之终结。带状疱疹虽厉害,但早有很多特效药,你父亲患病三百六十九天整,任何药石无效,疼的每日大喊大叫,昏迷三十六天。” 梁景瑶精准到数字,直接让众人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 知道算的准,没想到这么准。 小王态度变得尊敬:“大师,您是不是有办法让我父亲醒过来?” “按我说的做。”梁景瑶以身为实例,按了几个穴位,“用你最大的力气,每处按摩三十秒。” 神奇的一幕就这样上演。 几分钟后,床上的老头哼唧一声,慢慢睁开眼。 他丑极了。 肤色黝黑,大鼻子,鼻毛露出鼻孔一大截,小眼睛,又黑又黄还不整齐让人恶心犯呕的稀疏牙齿。 他看了眼儿子,眼神又落到手机屏上,没再移开,浑浊眼睛亮了下:“这是谁家姑娘,真俊呀。” 快乐的小王赶紧解释:“爹,这是梁大师,给您看病的。” “大师,看病?”小王父亲刚清醒,脑子跟不上,好一会反应过来,咧咧嘴哭了,“大师啊,求你快救救我吧,疼死我了,止疼片都没用,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啊,像有人一直用刀挖我的肉啊。” 梁景瑶毫无半点同情,冷声道:“三十二年前,你做过的坏事,还记得吗?” “三十二年前?”老头擦擦哭出来的鼻涕泡,一脸茫然,“我做什么坏事了?” 他表情看起来很无辜。 快乐的小王想起了正事:“大师,您刚才说可以治我父亲的病。” “的确可以治。”梁景瑶声音冷飕飕的,“但是得先认罪——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只剩十分钟左右的寿命。” 直播间:“” 快乐的小王:“” 王老头吓的一直缩到墙角:“十,十分钟?你别吓我啊。” 梁景瑶目光冷的似乎能穿到屏幕那一边:“九分钟,时间一到,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包括从第一场直播开始跟的老粉都有点质疑。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算出几口人等可以接受,具体到几分钟后死就有点太扯了。 快来的小王哆嗦的不成样子:“我,我现在叫救护车?” 梁景瑶瞪他一眼:“来得及吗?距离你家最近的县医院五公里。” 又是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距离医院多远都知道。 快乐的小王看向父亲,表情复杂,似乎想说什么。 “没做就是没做,我这辈子走的直行得正,见了阎王爷我也是这么说。”王老头说话扯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更丑了,“大师,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传言?”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 没吓住。 这时,门开了,走进个端着药罐的中年妇女。 她穿的很普通,就是那种农村大集上一百块可以买全身的,她头发刚要变白,一半白,一半黑,发质干燥暗沉,可当推门进来抬头刹那,直播间似乎亮了下。 几乎所有人脑中自动蹦出个词语——俊俏。 她几乎就是俊俏本身。 丹凤眼,可爱的小鼻子,樱桃小口,皮肤白皙,甚至还有两团天然的腮红。 直播间众人瞬间忘记有人几分钟后死。 “我的天啊,好俊俏的婶婶。” “这才是天然美女,农村整天风水日晒,估计也不做啥保养,五十岁的人了还能这样好看。” “美人在骨不在皮,我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讲真,之前的富婆郁金香已经让我很惊艳了,可和眼前的阿姨比” “刚才一瞬间,我以为进来的是个少女。” “同感,我截图了,让那些脑残粉丝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少女感。” 惊叹片刻,话题又转到了别处。 “再看看躺着的这位,何德何能呀,两人站一起,标准的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么看来,小王一点也没随妈,可惜了这么好的基因。” “我现在确信大师的话了!” “太不配了,还大那么多岁,没内情谁信呀。” 视频里,俊俏的妇女端着药罐走到窗前,她低着头,看不出啥表情,把毛巾塞到老头脖子下,然后,轻轻吹了吹药,递到对方嘴边。 也就在这时,梁景瑶忽然一声爆喝:“不能喝!” 这声大喊震耳欲聋,活像平地起了声炸雷,众人聊的火热又投入,差点没给吓死。 小王吓的一哆嗦,他似乎想到什么,一把夺过药罐。 药罐温热,他靠近闻了闻。 中药味道浓郁,别说普通人了,真下了毒,经验丰富的老中医也闻不出来。 小王做了个差点再次把直播间众人吓死的举动,他伸出舌头,想要舔一口。 到现在,具体发生了什么,依然雨里雾里,但基本情况明了,梁景瑶既然说了不能喝,那么,药肯定有问题。 来不及打字,隔着屏幕,无数人情不自禁大喊阻止:“别喝!” 不能见死不救啊。 只有梁景瑶,表情始终淡淡。 小王的动作非常慢,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等到了。 母亲似乎遗憾,似乎无奈叹口气:“我往里面倒农药了。” 即使猜到了,直播间众人依然被震撼,简直想都不敢想的剧情。 “这该说什么好。” “大郎,该吃药了。” “楼上滚一边去,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是不是该报警?” “毒死自己的丈夫,得多大的恨呀。” 快乐小王抖的不成样子,吓的,更是气的:“你,你为什么要给爹下毒。” 梁景瑶忽然说话了,命令式:“想活命,把手机递给你母亲。” 小王母亲刚才听到有人大喊,这会声音对起来,她皱眉看着屏幕:“你是谁?” “我是——我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梁景瑶语速飞快,快的不正常,“阿姨,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个男人害了你的一生,你年轻时,为了父母、弟弟妹妹牺牲自己,再之后,为了孩子——现在,整个世界让你失望,可是,和这样的人渣以命换命,不值得呀。” 梁景瑶从一开始就精神紧绷。 往生录记载,小王母亲——王红英,下毒成功,小王父亲喝下后,农药加病痛,死的相当痛苦。 但杀人偿命,哪怕再有天大的冤屈,人间法律就是法律。 她先心理暗示快乐的小王,让他产生恐惧心理,不敢轻易挂断视频,接在再恐吓王老头,希望能在王红英进屋时忏悔,可惜,失败了。 她救下了畜生,没救下王红英。 此刻的王红英,周身死气弥漫,她不想活了,活够了。 阻止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 怎么救,怎么才能救得彻底? 时间太紧急,梁景瑶只想出一个办法:“红英阿姨,举头三尺有神明,恶,终有恶报,我可以告诉您,他的病,就是老天给的惩罚,不会好,一直活活痛死。” 化解仇恨最直接的办法,看到仇人不得好死。 王红英苦笑摇头:“我得照顾他呀,跟着受罪。” 梁景瑶愣住:“你可以走,可以不照顾。” 王红英叹口气,没直接回答:“姑娘,你还小。” 很多事,除了当事人,任何人无权利发表意见。 人生无奈的事太多了。 王红英走不了,孩子的爹卧病在床,她能去哪里,丢给孩子吗? 人活在世,不是只有自己。 梁景瑶喃喃道:“可是,杀人者死后入地狱,下辈子如牲畜道,千刀万剐” “小姑娘知道的还挺多。”人真不想活了,就没什么在意的,王红英一点都不惊讶对方说的话,轻轻笑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样走吗?我不甘心呀。” 她说的话,她的语气,本应该非常凄凉。 可她太美了,她眼里有了泪水,仿佛天上的星星闪烁,美的让人忽略她说了什么。 只有梁景瑶明白她的不甘心,没那么简单。 该怎么办呢? 人间苦难,佛都参不透。 梁景瑶平复情绪,她看了眼弹幕,温声道:“红英阿姨,我这里正在直播,有接近一万网友非常关心您,她们说,您太好看了,还说,有什么难处尽管说——这里面有咱们的人民警察,有律师,还有政府人员,一定可以帮到您的。”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那么多人呀。”王红英不会讲普通话,口音浓重,但声音清脆悦耳,她眨眨眼,似乎在思考,慢慢道,“那我给大家说说怎么回事吧。” 她应该从未和任何人讲过,埋了几十年,像树叶下腐烂的泥土,捧不起,一开始说的毫无头绪,东一句西一句,好一会才顺畅。 三十二年前,王红英夜校会计专业毕业,很荣幸,被杏遥村的建筑公司录取。 杏遥村赶上了好时候,那个年代里,全国赫赫有名,从几人的施工队到数百人,数千人,从县到市再到省,甚至差点走出国门。 承建了很多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建筑公司也越来越大,衍生出别的行业,可以说,比国营工厂更好,因为工资高,逢年过节发各种丰厚福利,能进杏遥村的建筑公司,等于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 王红英只是个临时会计,临时,意味着转正之前有被辞退的可能。 她战战兢兢,工作尽力,小心翼翼对待所有同事,对领导,更不用说了,见面九十度大鞠躬问好。 一切看起来非常顺利,直到有一天,办公室来了个大人物——基建科的副经理,王玉福。 基建科副经理?那可是公司的中上层领导了,决定着好几百人的饭碗呢。 王红英紧张的差点不敢抬头,生怕哪里做错,她感觉到,王经理走到了她的身后。 王红英用一句土话总结噩梦的开始:“我那会吓的身上直冒凉气,就像被长虫盯上了。” 大领导王经理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追求。 王红英哪里愿意,他都四十了,能和自己爹当兄弟了,再说,长太丑了,大概从小没刷过牙还抽烟,又黄又黑,一说话满嘴臭味。 长得还矮,最多一米六五。 王红英不敢直接拒绝,她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只好各种躲。 有一天,部门领导交给她一个任务,说有份报销表格急需王经理签字。 王红英不知道真假,只能硬着头皮送,到办公室发现没人,说王经理不舒服回家了,让她直接送家里。 王红英不敢去,请求领导换个人。 领导拉下脸狠狠骂了她一顿,说要么送,要么立刻走人。 王红英最终去了,一去再没能回来,刚进去,门被关上,生了病的王经理紧紧抱住她。 他个子小,力气不小,常年干建筑队的,钢筋都能掰弯,王红英拼死挣扎,只挠破了对方的那张丑脸。 直播间有人缓缓打字发表看法,巧合太多了,部门领导极有可能是帮凶。 现实永远比故事残酷。 代入一下,十九岁,被这么个又丑又老的东西堵在屋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何等的绝望。 令人更窒息的还在后面。 事情结束后,王经理把她锁在屋里,不知去了哪里。 王红英哪还想什么工作,她只有一个想法:报警,让警察把这个畜生抓起来,让她吃枪子。 那个年代,流氓罪会判死刑。 她还在屋里找到了防身的东西,一条尖端锋利的钢筋。 她等啊等,等那个畜生回来,捅死他。 她等来了全家人。 王红英老家农村的,她是老大,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她以为救星来了,家人来接她了。 全家人宛如见到皇帝妃嫔般在门口集体跪下,求她想想自己,想想这个家,反正身子已经脏了,不可能再找好人家。 王经理给了笔全家人好几年都赚不到的彩礼,还保证,不仅帮王红英转正,还会给弟弟妹妹安排份临时工。 到时候,等于家里五个工人啊。 五个工人,别的不说,每月公司发三十斤白面的福利,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斤。 无法抵挡的诱惑。 王红英不同意,全家人跪累了,就坐着,她一天不答应,一天别想出去。 她就这样被关了接近一个月,到了晚上,还要被那个畜生糟蹋。 一个月,她就是块铁,也被磨平了。 她慢慢认了命。 再之后没多久,发现怀孕了。 更认命了,行尸走肉般活着。 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亚于之前老中青三人的悲伤。 “我快听不下去了,世界上为什么有这样的父母啊,女儿被欺负,不帮忙反而帮着坏人,还是人吗,还有人性吗?” “这样的痛,一辈子都无法治愈,我哭了。” “懂法律的那位还在吗?这种情况怎么办,能起诉吗?” “在,我正在记录,情况比较复杂,年代也太过久远,强bao时效肯定过了,两人还成了夫妻,不过,可以起诉别的——比如当年的部门领导,如果属实,按照我国法律,协助他人qia g暴等于共同犯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王呢?怎么不说话?正常人的话,他应该有点什么反应吧。”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或许什么都知道。” “” 第17章 第 17 章 梁景瑶看到了这条评论,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只恨不能千里施法给说这话的人下个定身咒。 一些话,现在还不能说,会出事。 她多少了解点心理学,当务之急,先让王红英把几十年的苦说出来。 好在王红英沉浸回忆里,没看评论,她忽然笑了,很开心的那种:“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没多久,公司倒闭,我们又都成了农民,你们猜怎么着?” 直播间无人回应。 他们大概能猜到,说任何话,等于戳王红英的心窝子。 往生录忠实纪录了那段让王红英开心又陷入更深深渊的时光。 杏遥村掌门人飘了,承建的工程频繁出现质量问题,有关部门一查,查出太多问题,每年行贿的数量堪称天文数字。 随着掌门人锒铛入狱,杏遥村就像每年春天飘落的杏花,很快风光不再。 王经理的风光也不再,成了个泥腿子。 昔日把他奉为座上宾的岳父岳母立刻变脸,甚至开始讨厌他,个子那么矮还丑,还老,比女儿大十九岁,乡邻乡亲快笑死了。 大年初二女婿走亲戚,不让他进门。 王经理气的跳脚骂娘,现在嫌弃他了,以前呢?见了各种舔。 人上人到泥腿子,本来够窝火的人,于是,王红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王红英一边挨打一边笑。 她笑自己有这样的父母,笑畜生得到了报应。 越笑打的越重。 王红英已经无处可去,她也不能死,放不下儿子。 就这样,陆续又生了两个女儿。 话说到这里,没能再继续下去。 屏幕外传来快乐小王的爆喝声:“娘,够了,这就是你给爹下毒的理由吗?你想没想过我,母亲是杀人犯,杀了亲爹?邻居们怎么看,公司同事领导怎么看?” 他在屏幕外面,看不到表情,但听语气,应该气到狰狞。 “多少年的事了,你和爹做了几十年夫妻,怎么那么狠心?爹的确错了,可他当时的确很喜欢你——你应该怪你娘家那群白眼狼。” 直播间瞬间爆炸! “我总算明白红英阿姨为啥走到绝路,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 “说的是人话吗?你现在最应该的做的,是安慰生你的亲娘。” “不婚不育保平安!” “小王八蛋,老子记住你长相了,别让我见到,不然一定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王红英够苦的了,谁都没想到,还有更苦的。 很多父母喜欢问孩子: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聪明的孩子回答都喜欢。 那些回答喜欢某一个的,只是更喜欢其中一个,两个都喜欢,因为,是生养自己的父母。 小王说的话,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不懂是非善恶来形容了,简直不是人话,就像女性遭受骚扰的新闻下面有男性不谴责坏人,反而理直气壮的问:为什么穿那么少出门? 直播间各种谴责骂声一片。 视频那边,王红英非常平静,轻声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这么想的。” “对,我一直知道,一直这么想的。”快乐的小王变成宛如野兽般暴怒的小王,他声嘶力竭大喊,“娘,你现在给爹认错,保证不再犯糊涂,好好照顾爹,我和妹妹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直播间众人:“” 只恨隔着屏幕呀。 王红英眼睛一点点黯淡下来,像朵即将谢幕的花,她什么也没说。 视频晃动,她要把手机还给儿子。 梁景瑶很少有情绪失去控制的时候,此刻,天灵盖气的都快掀开了:“王秀凯?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知道为什么你和老婆身体健康却不能生育吗” 屏幕变成黑色,那边挂断了。 愣愣看了片刻,直播间众人纷纷让梁景瑶赶紧重新拨打。 这次不是因为想看热闹。 担心王红英。 “大家放心,我刚才已经向所在地公安局发短信报警,应该马上就到了。”梁景瑶长呼口气,一字一句道,“他会主动再联系我的!” 祖上积德行善,福荫后世子孙,反之,也一样。 因为王老头的恶性,他得到报应不算,还延续到下一代。 他这一脉——注定要断了! 这时,有人发来视频连接请求,名字:心有正气。 梁景瑶记忆力非常好,正是那位刚才自称律师的网友。 心有正气符合大众对于律师的长相,西装,带着金丝眼镜,视频刚接通,他语气急而不燥:“主播你好,冒昧了,能不能把王女士的具体地址告诉我,我想,她现在应该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梁景瑶正担心呢,私信给对方地址,问此刻直播间众人最关心的问题:“王阿姨会被判刑吗?” 给王老头投毒,虽然被制止,但属于杀人未遂。 “这正是我想联系她的原因。”心有正气轻轻叹口气,没把话说满,“按照相关法律,故意杀人未遂仍按照故意杀人犯追究刑事责任,不过会从轻处罚,王女士事出有因,又牵扯到性侵,如果受害者本人,以及受害者家属,也就是大家骂的小王八主动放弃——算了,我先抓紧联系那边,大家不用关注我,也别发私信,一定会尽力。” 此刻房间人数早过了两万。 世间有恶更有善。 心有正气的长相,即使不懂面相的普通人,也能看出他就像名字般,是个正直的人。 在他要挂断之前,梁景瑶心中一动:“等下,我送你一卦。” 心有正气愣了下,礼貌婉拒:“谢谢主播,我不信算命。” 直播间众人恨不得捶他几下,大师主动开口呀,几百人抢都抢不到,而且还是免费的,那么灵的大师,肯定看出了什么。 “你可以不信,但现在必须听我的。”梁景瑶沉声道,“立刻给家里打电话,送你母亲去医院做个检查。” 心有正气皱眉,他听出了什么意思,牵扯到父母健康,他没再拒绝:“好,谢谢。” 挂断视频,梁景瑶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想了片刻没想起来,直到看了眼弹幕。 “” 快乐的小王太心急,接通视频就看病,没付卦金。 梁景瑶拍拍脑袋,安慰大家道:“他会付的。” 不付更好,算卦牵扯到天机,相师收取卦金的同时承担对应的反噬,不收卦金,反噬会转到算卦者身上。 这也是朱神婆不收卦金的原因之一。 第二名中奖者已经准备好了。 没用梁景瑶说,泛着五彩光芒的豪华轮船闪耀直播间。 大部分人还在担心王红英,只有小部分人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人。 视频接通刹那,一片欢呼声。 名字叫陈皮,本以为是个中年大叔呢。 是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年轻女子,她大眼睛,长睫毛,长相甜美,偏偏气质优雅知性,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我还真怕又是个小王。” “看这里,看这里,优质单身男青年在线交友。” “美女姐姐,你算什么都行,答应我,别给父亲看病行吗?真的,我现在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我也是,可别看病呀,真怕了,再来一个,我中午不用吃饭了。” 陈皮捂嘴轻笑:“大家放心,我不看病,因为我就是医生。” 说着,她挪了下镜头,对准身上的白大褂。 同时还看清了身后的背景,像是医院药房,有很多红色柜子,上面写着模糊的药名。 “真是医生啊,好巧,梁大师,你遇到同行了。” “同行是冤家,我建议,今天也别算卦了,干脆切磋医术吧,我不介意当试验品。” “好主意,我支持,因为我没中奖。” 梁景瑶忽然微微颔首:“师姐好。” 直播间众人大吃一惊,陈皮也是,她迅速反应过来:“你也是泰医的,哪一届?” 梁景瑶恭敬回道:“应届,刚毕业没几天。” “还真是巧,竟然是师妹,我本来还有点紧张呢。”陈皮哈哈笑了几声,故意端出师姐的架子,严肃道,“师妹,既然是自家人,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有顾忌。” 梁景瑶没顾忌,只是有点纠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处理。 因为这一卦,如果按正常的算,绝对的爆炸,爆炸到上热搜,上所有媒体头条甚至引起全国轰动。 她大概率会被网曝。 直播间众人观察那叫一个细致。 “大师表情不对劲,老衲掐指一算,哎呀不好,有大事发生。” “陈皮姐姐,我提前先抱抱你。” “快快,开始开始,我有预感,接下里的故事应该很欢乐。” 陈皮丝毫不受评论影响,一副鼓励的语气:“师妹,你既然认识我,就应该知道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胆开始算吧,先说说师姐的学历背景,父母属相,还有啥来着,哦,对了,兄弟姐妹。” 梁景瑶哭笑不得:“师姐,您的这些情况不用算啊,学校都有。” 陈皮作为往届最出色的学生代表,早成为了学校的传奇人物,别说家庭情况了,四岁还尿床都不是秘密。 她亲妈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 陈皮恍然大悟:“对啊,那算点什么?” 梁景瑶想了想:“不如算算,你想算什么吧。” 陈皮眼睛一亮:“可以,可以,这个好。” 梁景瑶调整下情绪:“你刚从国外最顶尖的一家科研所辞职回国,因为,你认识了一个男人,为爱放弃事业,对不对?” 直播间众人不怎么惊讶,比起之前户口本般的精准,算啥呀,只有点感觉不太好。 “为男人放弃事业回国?姐姐好糊涂呀。” “我算半个业内人士,中医在国际地位其实挺尴尬的,能获得最顶尖科研所认可,绝对算的上中医之光。” “应该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男人吧。” “为什么不是他放弃事业去国外?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鉴定完毕,陈皮遇到了渣男!” “” 陈皮真的震惊了,医生游走于死亡和死亡之间,很少有信算命的,她也同样。 她今天第一次来直播间,刚进来就看到了抽奖的红包,顺手就抽了,然后才发现是一个算命的主播。 价格还不便宜,一千块。 她不想算,悄悄退出直播间,然后,忽然收到十多条私信。 内容几乎一样:要买她的算卦名额。 开价从几百到几千不等。 陈皮来了兴趣,算的真有那么准? 她又回来观察了一会,当看到梁景瑶说出对方家庭成时正好有事,忙完再回来已经结束了,评论乱七八糟的,什么母亲呀儿子啥的。 一千块不算贵,正好,她最近感情出了点问题。 但是——自己回国,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父母,她哪里敢告诉父母,至于感情,更没人知道了。 因为对方身份,绝对不能曝光的。 几个月前,她忽然接到国家某部门的紧急电话,说一名来参加比赛的运动员突发急病。 陈皮明白什么意思。 当今时代的运动竞技,已经不单单是体育领域,还是国家综合实力的体现。 竞争等于战争。 一名为国争光的优秀运动员,一次次让红色旗帜飘扬,奏起国歌,向全世界展示祖国的强大。 陈皮不追星,也很少看体育比赛,只知道国足非常烂,临行前,她特意搜了下要治疗运动员的资料。 她第一反应非常职业:不亏搞体育的,真健康呀。 对方是一名游泳运动员,网络资料的第一张照片,只穿了条游泳裤,他笑容灿烂,阳光,挥臂高呼,小麦色肌肤挂满晶莹水珠,那线条,那力度,那比例,完美的快赶上医用模特了。 之后的资料介绍让陈皮肃然起敬。 国内现役游泳第一人,奥运冠军,国家男选手在该项目中的首枚金牌,也是全世界唯一夺得此项目冠军的非白种人。 是个民族英雄呀。 第18章 第 18 章 爱情有很多种,一见钟情,日久生情,还有——始于崇拜。 运动员本人比照片的感觉更好,性格风趣幽默,谦虚,尤其他身上散发的生机勃勃活力,就像无形的磁场,无时无刻影响靠近他的人。 病人,大都死气沉沉,陈皮喜欢健康。 陈皮有着严格的职业素养,病人不分男女老少,没有美丑,一名合格的医生,不能受情绪影响。 她除了沟通病情,从不多看运动员一眼,不多说一句话,严肃的像个机器人。 运动员却经常没话找话,盯着她看,加了联系方式后,每天早晚安,还发意味深长的朋友圈。 陈皮没谈过恋爱,但不傻,她不作回应,一直等到最后一次治疗结束,直接问道:“你喜欢我?” 运动员愣了下:“对。” 陈皮皱眉:“为什么?” 运动员像个羞涩的邻家大男孩低下头:“我,我不知道。” 陈皮理性给他分析两人之间的不可能,年龄,她今年二十八,运动员才二十二,距离,她在国外,两人相距大半个地球,以及她不会做饭做家务,运动员应该找个能照顾家的等等。 然而她说了一大堆,却败与运动员一句话。 远动员眼睛明亮:“可我就是喜欢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想让你我的女朋友,当我的老婆。” 陈皮瞬间沦陷。 她也喜欢他,喜欢他赛场拼搏的模样,喜欢他披着国旗跳上领奖台,喜欢他满含热泪唱国歌。 他是个民族英雄。 陈皮国外多年,性格多少受到影响,敢爱敢爱,她什么都没说,抬起运动员下巴霸气十足吻了下去。 她没接吻的经验,只会唇对唇。 当运动员撬开她嘴唇,她还拒绝,嘟囔道:“不卫生,口腔有大肠杆菌,葡萄球菌,会让人” 运动员哈哈大笑:“陈皮,你好可爱,我爱死你了。” 运动员请了一周的假。 那是陈皮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没人认识他们,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牵手逛街,角落接吻,去海边看日出日落,最后,水到渠成。 结束后,运动员表情震惊。 陈皮皱眉:“很意外吗?” “我,我没想到你是第一次。”运动员搂紧她,好一会才低声道,“陈皮,我没法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有很多时间陪你。” 陈皮早有心理准备。 远动员正值事业巅峰,全世界各地参加比赛,先有国家荣誉,再谈个人感情。 远动员又惭愧道:“还有我们的关系,短时间内不能公开。” 国家队怕谈恋爱分心影响训练,虽然不禁止,但也不支持,再有,他微博粉丝一千多万,因为形象好,很受广告商青睐,目前接近二十个代言,其中很多主要面向女性群体。 如果官宣两人关系,多少有影响。 陈皮思考片刻,理解并接受。 她以为,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成想,爱情最大的痛苦,是思念。 一周后运动员回国。 陈皮算了下,两人下次见面遥遥无期,运动员没时间来她这里的,只能她回去。 远隔重洋,即使回去了,两人见面依旧困难。 国家队经常封闭性训练,训练结束参加比赛,好像也不能打扰。 网络倾诉就像人体缺少钠,越喝越渴。 陈皮忽然想到个解决的办法,她是医生,可以去当队医啊,到时候他到哪,她就到哪。 他为国争光,她为英雄们服务。 陈皮越想越激动,她没告诉对方,打算来个大大的惊喜,没想到 梁景瑶:“没想到,你的惊喜成了惊吓,甚至因此吵了一架,从那后,他态度开始变得冷漠。” 陈皮眼睛瞪得老大:“师妹,你太神了吧,我简直怀疑你俩认识。” 梁景瑶连连摆手:“我可不认识他。” 等待会真相揭开,她估计就知道这句话等于骂人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播间众人个个化身感情专家。 “果然,美女遇到渣男了。” “换位思考,如果他辞去工作来到你的城市,你是什么反应?” “大概率有秘密,你的到来影响到了什么,具体什么,不用我说吧。” “你可长点心吧,这种事还找大师算,随便拉个路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作为男人我非常确定,一旦态度冷漠,基本等于结束。” 陈皮皱眉反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只是暂时生气,这么大的决定没和他商量。” 几万人,没一个站在陈皮这边。 几乎每个人都谈过感情,即使没谈过的,也懂常理。 陈皮放弃那么好的工作,为爱回国,哪怕有些考虑不周,但这是深爱的体现,换做任何一人,应该感动的不行,绝对没有吵架的道理。 更不会冷漠。 陈皮愁眉苦脸:“师妹,到底怎么回事,能算出来吗?” “当然可以。”梁景瑶早看完往生录想好了怎么做,“现在出门,去见个人。” 直播间又沸腾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本直播将转往外景,让我们猜一猜,是去医院呢还是医院呢?” “最让人期待的环节开始了,我好激动,同时又很紧张。” 陈皮没看第一场直播,不知道这是啥梗,茫然道:“见谁?” “你不认识,不过她那里有答案。”梁景瑶注意到了评论区,哭笑不得,“你们真猜对了,是去医院。” 直播间:“!!!!!” 不过,是陈皮所在的医院。 梁景瑶像人在现场:“出门左拐,木椅上有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你就说,你叫陈皮,是个中医。” 陈皮不用看,她知道那里真有这么个人。 女孩是个空姐,因为很漂亮,她特意看了对方病历,刚做过流产不久,恢复不太理想。 陈皮不傻,意识到什么:“师妹,你直接说吧,她和小光什么关系?” 梁景瑶回答的意味深长:“按我说的做,她会给你答案。” 陈皮不信也得信,开始到现在,梁景瑶说的无一不准。 陈皮资历足够当国家队队医,但也得考试,所以等待期间,在这家高档私立医院坐诊。 工作日,走廊相对安静。 年轻的空姐很漂亮,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拿着手机发信息,察觉移动过来的阴影,她抬头,见是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礼貌点头微笑。 陈皮此刻状态像供氧不足,脑袋嗡嗡的响,她视力20,她看到了女孩手机的聊天页面——那再熟悉不过的头像。 陈皮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像来自别的空间:“你好,我叫陈皮,是名中医。” “陈皮?”年轻空姐一愣,想到了什么,不确定道,“你,你是不是在xds研究所工作?” 陈皮梦游般点头。 “那,你找我做什么?”空姐瞬间变得警惕,“你和小光分开那么久,不可能了。” 愤怒,绝望,宛如涨潮时汹涌的浪,陈皮快不会思考了,茫然道:“我俩没分开呀。” 接着她抓住了某条一闪而过的信息:“不对,你是小光的前女友。” 小光非常坦诚,说过之前的恋爱史,其中有个空姐,因为性格不合分开。 空姐也茫然了:“啊,我俩前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 “前天?”陈皮努力甩甩头,打开手机信息页面看了下,“晚上九点,红日餐厅对吗?” 空姐以为找到了答案,怒道:“你跟踪我们?” 陈皮没解释,直接递过手机,上面,同一个人的聊天界面:“今晚不给你打电话了,和队友聚餐。” 下面是一张餐厅照片。 小光有个非常好的优点,去哪里,做了什么都会报备,他说,自己整天各地飞,及时报备,是责任,也是能给与的安全感。 直播间众人一时也迷糊了,理不清到底发生了啥。 陈皮终于恢复理智,宛如面对病人般命令道:“现在,一个问,一个答,你是病人,你先来。” “好。”空姐赞同,立刻道,“分手一年多了,为什么还纠缠不放?” 陈皮用事实回答,还是手机,划到最早的聊天界面。 眼睛不骗人。 空姐喃喃道:“不对呀。” 换成空姐不会思考了,她最近才知道陈皮这个人,小光说,几年前去国外比赛认识的,她是医生,对他一见钟情,人挺好的,就是大他六岁,而且国外待久了思想太开放,没多久便分开了。 聊天内容对得上,因为治病认识,但时间对不上。 两个月前刚加了好友。 陈皮沉声道:“该我问了——你怀的是小光的孩子?” 其实压根不用问,可不真实触摸真相,她不死心。 空姐还在努力思考,下意识点头。 陈皮苦笑几声:“我明白了,来吧,我们一起揭晓真相。” 两部手机放到一起,打开同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宝贝,我想你了。” 同一句话,两部手机显示收到的时间只相差几秒。 “宝贝,干嘛呢?” 同样只相差几秒。 还有朋友圈,比如一张街边中药店的照片:路过,想到了你,爱你。 写给陈皮的,空姐看不到。 一张飞机照片:马上飞了,想起,爱你。 写给空姐的,陈皮看不到。 真相简单又可笑,同一个人,扮演不同的角色,用同样的套路对不同的人。 因为爱情,因为信任,因为他身上的英雄光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皮轻轻搂住空姐肩膀:“别哭,人流等于小月子,哭泣会增加出血量。” 同样的受害者,但她是医生,她是病人,而且,比自己的伤更重。 本以为的情敌此刻变成了守护者。 空姐满脸泪花:“好,我不哭,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宛如变身,幽幽道:“给他发信息,就说大出血,有生命危险,让他立刻过来。” 大概能分析的出,渣男只想玩,不想负责任。 自己回国还要当队医,严重影响了他的幸福,所以态度变得冷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段时间找个什么理由分手。 现在想要见他,有的是不见的理由。 空姐有资本! 正如陈皮分析的。 渣男多少有点良心的,知道空姐今天来医院,一直没断联系,收到信息,立刻回复马上过来。 直到这时,除了梁景瑶,直播间众人依然不知道渣男到底是谁。 陈皮说话非常有分寸,始终没泄露能让人联想到的信息。 几万人磨拳擦肩翘首以盼,虽然隔着网络没法动手,但语言也是武器。 当看到视频里跑来个年轻男子,滔天战意瞬间烟消云散。 “啊,啊,这不是那谁吗?” “陈皮姐姐,咱们遇到明星了,快上去合影啊。” “呜呜,陈皮姐姐哪有心情啊,话说,谁能告诉我医院地址,我好喜欢他呀。” “废话,谁不喜欢呀,男神呀。” 几乎没人不认识,为国家拿下首枚该项目的奥运金牌,民族的英雄。 也有反应过来的。 “不会是一个人吧,求你了,可千万别是一个人,老娘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追次星,可别塌房呀。” “应该不是,刚才说渣男叫小光,名字不一样。” “我怎么依稀记得看过个采访,好像小名就叫小光呢,不确定啊,粉丝别骂我。” “可都是运动员呀。” “别猜了,马上就知道了。” 手机比专业摄像设备拍出来的更真实,跑来的男子,腿又长又结实,他肩膀很宽,手长,看起来比电视上要高很多。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这一刻,没人希望他是。 冲击力太大了,影响的不止他个人,还有国家形象,国外媒体不知道怎么嘲笑呢。 越来越近! 数万人几乎贴到屏幕上,死死盯着他的脸。 男子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原地停下大概三秒,忽然转身就跑。 陈皮冷冷的声音响起:“你敢跑,我俩就敢追到你单位。” 数万人窒息了! 第19章 第 19 章 陈皮就像她的中医职业,一句话直击死穴。 贪图美色得有资本,他最大的资本,除了颜值,就是运动员的身份。 小光一点点转过身,灿灿一笑:“陈皮,你怎么在这里?” 陈皮语气淡淡:“我在这里坐诊,给你说过。” 两次直播遇到的渣男,真相败露后表现各不同,染上脏病的那位狡辩,老头沉默,而小光的反应,堪称渣男界天花板。 他看看陈皮,看看空姐,忽然哭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俩,可是,我爱你们两个,两个都爱,明知道是错,可控制不住,这段时间里,我每天活在痛苦煎熬中,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直播间好一阵沉默。 比真相还让人窒息。 “他哪里来的脸说出这种话?这叫什么男?” “老娘不仅塌房,世界都塌了,原来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好男人。” “成功的人果然都有过人之处,这哥们演技,不演戏可惜了。” “我宁愿他什么都不说” 陈皮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哦,两个都爱,那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我和她,只能选一个。” 直播间众人顿时急了,刚才还夸这姐妹够可以的,有担当,有智慧,怎么转眼又犯糊涂了呢。 小光的哭声变小,他抹抹眼泪:“我不选,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 直播间众人:“” 本来挺愤怒的事,忽然噗嗤声笑出来了,两个都要? 他以为很机智吗? 这句话必须入选年网络十大流行语。 陈皮摇头:“再说一次,只能选一个。” 小光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活像选一个另外一个活不了似的,他有了决定:“陈,陈皮,对不起。” 不等陈皮说话,急切补充道:“并不是因为我更爱她,是因为,你知道的,她刚刚做过手术,我是个男人,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不过你放心,我用别的方式弥补,你刚从国外回来——我送你套房子吧,哪里的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多少钱都行。” 梁景瑶恨不得要给他鼓掌了。 铺垫那么久,终于到了重点。 陈皮那句话杀伤力太大了,他怕两人去队里闹,更怕这件事曝光,到那时,一切全完了。 两人之中,陈皮理性不好控制,空姐性格相对软弱,更容易原谅他。 说两个人都爱,大半原因故意恶心陈皮,让他厌恶自己,然后,再提出用钱补偿。 一套房子,即使陈皮收入不菲,也是够分量的诱惑。 果然正如评论区说的那句话:大凡成功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陈皮似乎在郑重思考,片刻认真道:“房子就算了,我有个别的要求。” 小光立刻点头:“你说,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稍微让你好受点。” 陈皮表情依旧很认真:“作为一名中医,我一直对古代的阉割术很感兴趣,那么差的条件,死亡率竟然只有百分之一十——你愿意做我的实验对象吗?” 直播间:“” “男的表示忽然感觉那地凉飕飕的。” “女的表示很爽,物理阉割,真真的好。” “不男不女的表示想要。” “不男不女什么鬼?” 当事人小光目光宠溺:“陈皮,别说气话,乖啊。” 陈皮不再看他,用肩膀撞了下空姐:“她选的你,祝你俩幸福。” “我才不要。”空姐一脸厌恶,“你喜欢,你拿去。” 她不是恋爱脑,之前无底线喜欢,因为他身上的英雄光芒。 此刻光芒散去,满身丑陋,只让人恶心。 这时,陈皮调转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眨了眨眼睛似乎要表达什么,然后,挂断了视频。 直播间众人简直疯了,这是干啥呀,让不让人活了。 梁景瑶想了想,大概明白为啥挂断。 手机之前一直放在陈皮上兜,渣男并没看到,如果他知道此刻已被曝光,不排除气急败坏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至于结局,最快今晚,最慢明天,看新闻就是了。 渣男出轨的不止两人,有往生录在,他没有任何秘密。 陈皮两人有照片,有聊天记录,还有刚才的直播,可谓雷神之锤,锤的没法再锤,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等明天曝光,另外几位受害者也会站出来。 梁景瑶觉得,应该停播个两三天。 避避风头。 直播间众人明白过来也不愿接受现实,要等到明天,十多个小时呢。 根本无人关心最后一位中奖者。 梁景瑶也没啥心情,但她是房主,必须营业。 第三位中奖者留言,临时有事,十分钟后回来。 十分钟时间不短,如果不做点什么,会有人感觉无聊离开。 梁景瑶根本不关注在线人数,正打算离开镜头范围休息会,直播间忽然大亮,比豪华轮船的特效还炫。 直播平台最贵的礼物,价值四个九,真正属于富豪才能消费得起的梦幻城堡。 与此同时,全平台置顶滚动:于姐向锦绣谷土地神打赏了一幢梦幻城堡。 如果只有一个也就罢了。 梦幻城堡虽然贵,但对于大主播来说,隔山差五也能收到一两个——整整一十个! 价值一十万! 直播间人数瞬间暴增,几千几千的跳动,全平台轰动。 一次打赏一十万啊,看名字应该是个富婆。 那么,富婆和主播会是什么关系呢? 一十个豪华城堡闪瞎了众人的眼,刚结束几秒,又来一个。 郁金香向锦绣谷土地神打赏了一幢梦幻城堡。 于姐自然是那位斑秃患者。 高度不同,看到的风景不同,于富婆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一片普通的叶子,竟然能让秃顶七八年的老公一夜之间长出头发,绝非凡品。 她想到那个做了一夜的梦。 灰呼呼的胖娃娃一直委屈的哇哇大哭,再想想叶子——首乌叶?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这么算的话,十万块简直算得上捡漏,然而,被当做垃圾扔了不说,还得罪了大师。 于富婆渐渐冷静下来,找到郁金香商量怎么弥补。 她找对人了。 郁金香的过人之处就是揣摩人心和交际,她建议,直接上门道歉显得太势力,不如用别的办法。 两人已经在直播间等了很长时间。 等到合适机会,赶紧出手,先打赏了再说。 郁金香也跟着打赏了一个,为自己结个善缘,也为讨好于富婆。 两个人的面子,总比一个人的大。 梁景瑶客气微笑,感谢两人打赏。 闻讯赶来的新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粉大概猜到了什么。 两个人一起来,郁金香他们知道怎么回事,另一位出手更阔绰的富婆因为什么呢? 于富婆正愁怎么表达更多的诚意,她隐瞒一部分真相回复众人:“我前段时间忽然斑秃,自卑到不敢出门见人,大师用神药治好了我,所以今天特意来感谢。” 很多人无病无灾无难不需要算命看病,但根据有关部门统计,遭受脱发困扰的人群高大25亿,也是说,五六个人中就有一个。 能治好斑秃,那普通的脱发岂不是更能治? 直播间沸腾了。 “大师,大师,我也要我也要。” “这就是大师你的不对了,这样的神药,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秃头少女跪下求你了,大师,我真的诚心买,我真的快秃了,可我才一十一,还没男朋友。” “价格应该一般人消费不起吧。” “再贵能有多贵,再贵能和美丽比?倾家荡产我也买。” 梁景瑶已经知道真相,没生气,只是有点可惜,那株何首乌,满打满算也就几百片叶子,她总不能全薅了吧,人家距离化形不远。 见弹幕清一色催促,梁景瑶实话实说:“大家别急,最近就会卖,不过数量只有三十份。” 剩余的一枚首乌叶,她简单加工,稀释成三十份,功能不会像整片那么神奇一夜间长出头发,但会慢慢滋养发囊,同样具有生发效果。 于富婆刚打赏完毕,享有发言彩色置顶的特权,连忙问:“梁大师,具体什么时候。” “一周之内吧。”梁景瑶笑着道,“你买三份就够。” 于富婆本打算别管多少钱,三十份全买,为什么大师说三份就够? 想了想,一阵心虚,还好隔着屏幕,不然丢大人了。 她和老公再加公公,三人都脱发。 所以大师什么都知道了。 弹幕一片激动的狂欢,关心点转移,有埋怨大师搞饥饿营销的,有问价格的。 第三名中奖者彻底被遗忘。 惊喜总在不经意的时间到来,当发现视频一分为一,大部分人刚反应过来第三名中奖者回来了时,弹幕掠过无数尖叫。 “啊啊啊,大家闪开,我老公来了。” “认错人了吧,什么你老公,明明是我老公——老公,你是来接我回家了吗?” “我一生积德行善,只为等到你,老公。” “老娘宣布,有新房子了,谁也别和我抢。” “主播房间终于来帅哥了,可别又是个渣男。” “肯定不会,因为,我相信那身制服。” 视频里的男子一十多,短发,单眼皮,眉毛浓重,鼻梁□□,如此冷峻长相再配上藏蓝色制服,英气逼人。 梁景瑶瞄了眼对方面相,直接翻开往生录,暗暗一声冷笑,果然。 故意穿这身,享受制服带来的荣耀同时,恐怕还有想给她一点压力和别的意思,可惜,他碰到的不是普通人,是管辖一方的土地神。 梁景瑶收敛情绪,淡淡道:“你好,请先付卦金。”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师,别的人也就罢了,这次不该收费。” “对啊对啊,旅游景点都不收费呢。” “这是他们保卫我们应该享受的待遇,大师,有些钱不能赚。” 还没开始呢,压力先给到了梁景瑶这边。 梁景瑶目光平静,仿佛啥也没看到。 视频里,叫西红柿吃番茄的男子仿佛也没看到,他点了几下屏幕,下一刻,豪华轮船驶过。 刚看完更炫的梦幻城堡,轮船真不算什么了。 评论区一片感叹。 梁景瑶两次直播,因为神奇的算卦吸粉数万,这里还是她的主场,但依然没法和眼前的男子比。 因为一些印象根深蒂固,他是城市的英雄。 西红色吃番茄,人帅,声音更好听,沙哑浑厚又有磁性,就像身上的国徽和制服,带着浓浓的安全感。 “大师,我要看病,我,我现在离不开水,时时刻刻想泡在水里。” 不等梁景瑶回答,尖叫声又起。 “老公,我不得不告诉你真相了,其实——你不是人,你本是来自深海的人鱼王子,因为我,美丽的尾巴分成两半,变成了两条腿,留在人间,呜呜。” “姐妹啊,你都说了让我们还说啥。” “老公,到我怀里哭几声,看看眼泪会不会变成珍珠。” “听着挺严重的,我建议,为了能让大师更好的看病,应该脱掉衣服。” 梁景瑶表情变得严肃:“说的具体点。” “就是浑身像被火烧,不疼,同时非常口渴,喝什么水都不解渴。”一说这话,西红柿吃番茄好像犯病了,身体扭了几下,痛苦道,“只有泡到水里才舒服点,尤其脚心,我去医院做过检查,没皮肤病,其它指标也正常。” 玩笑归玩笑,听到这番话,弹幕区终于恢复正常,有担心的,有拜托梁景瑶一定要上心。 几句话功夫,西红柿吃番茄似乎更难受了,看向屏幕外,似乎寻找什么。 梁景瑶说出他的想法:“去吧。”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去做啥,西红柿吃番茄已经动了,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梁景瑶的声音也响起:“别用冷水,加少许温水,如果有温度计,控制在四十度左右。” 不一会,西红柿吃番茄端着个洗脚盆回来了,歉意道:“不好意思。” 接着又急切道:“大师,我得的什么病,能治吗?” “没有我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找我,算找对人了。”梁景瑶笑笑,“现在,按我说的做,镜头往下,对准你的脚。” 福利说来就来。 西红吃吃番茄裤腿挽到了大腿,随着镜头往下,尖叫声又来了。 “妈呀,我要流鼻血了,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个,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 “截图,已收藏!” 常年训练,西红柿的大腿结实有型,因为职业原因,皮肤微黑,如果冲动分等级的话,他绝对属于顶尖。 更多的人关心他小腿的的圆形疤痕。 西红柿吃番茄语气平淡:“执行任务时不小心被钢筋扎了下,很多年了。” 直播间快成了他的主场。 心疼,安慰,感激,崇拜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估计在场的数万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说是一辈子的阴影都不为过。 梁景瑶一字一句道:“你身边有没有尖点的东西,比如针,剪刀也行。” 西红柿吃番茄掏出把瑞士野外军刀。 “非常好。”梁景瑶靠近屏幕,低声道,“哪只脚烧的厉害抬哪只,对准屏幕,尽量不好晃动。” 西红柿吃番茄表现出职业的纪律性,什么也没问,一点点抬起脚。 无数花痴的弹幕没出现,出现一惊叹号! 他的脚底,五根脚趾下面,有个凸起的包,那包,是活的,不断蠕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爬出来。 直播间众人:“!!!” 里面为什么会有东西动? 别管什么东西,太可怕了,不,已经不是可怕能形容的了。 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随着梁景瑶命令,西红柿吃番茄刚用刀尖碰到鼓起的包,一条粉红色的虫子喷了出来。 粉红色虫子像极了鼻涕,软绵绵的,没有骨头,至少几十公分长,摇摇晃晃,它努力抬起大概是头的一端想要寻找什么,然后巧了,距离最近的正好是屏幕。 比3d大片真实多了,活脱脱的现实版异形。 弹幕没有任何反应。 谁还有时间打字,跑都来不及呢。 第20章 第 20 章 人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长的虫子? 超越正常范畴的画面让众人完全忘记隔着屏幕,就算记得,万一钻到屏幕这边呢? 虫子扑倒手机镜头,黏糊糊的液体伴着丝丝红色血迹,瞬间模糊镜头,这一刻,数万声尖叫划破不同角落,即使再大胆的,也被吓坏了。 西红柿吃番茄同样吓的一声低呼。 只有梁景瑶的声音淡定,她爆喝道:“抓住它!” 哐当的声音响起,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到声音,大概打翻了洗脸盆。 时间似乎静止,声音又似乎被放大,大的能听到心跳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镜头被擦拭干净。 西红柿吃番茄不亏自己的职业,神色保持镇定,一只手抓住虫子,那虫子好像死了,软绵绵耷拉着。 弹幕也活了过来,没人再有心思欣赏美色。 “我他妈的快吓死了,以为异形来了。” “这是蛔虫吗?” “我小时候得过蛔虫,医生给开了种很甜的药,像糖豆,吃了后,拉出好多虫子,不过,没这么长” “蛔虫都是从菊花里出来的吧。” “我还是觉得是异形,先从人体里生长,吸取养分,等长大了——和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 “大师肯定知道,大师,别卖关子了,你倒是快说呀。” 梁景瑶幽幽叹口气:“你怎么把它拽断了。” 西红柿吃番茄面色大变,直播间数万人同样表情,陷入新的恐惧。 “断,断了吗?” “另一边参差不齐,还真是。” “窝草,那虫子得有多长啊,他手里的这些看着有半米多吧。” “那么长的虫子在身体里,不敢想了。” 西红柿本来以为好了呢,他抬脚看看伤口,吓人归吓人,但始终没感觉到多疼,包括刚才用力拽的时候。 “我没想太多。”西红柿依旧保持着镇定,“大师,断了会怎么样?剩余的一半能想办法引出来吗?” 梁景瑶的语气活像讲鬼故事:“听说过蚯蚓吧,断体可再生,这个虫子比蚯蚓厉害数千倍,还很聪明,吃过一次亏,绝对不会吃第二次,同时,失去一部□□体,它产生了危机,会立刻加速产卵,等幼虫长大,会从鼻孔,嘴巴,眼睛,身体的任何部位钻出来。” 直播间:“” 毛骨悚然! 这就是异形啊! 西红柿吃番茄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忽然敬了个礼,表情庄重严肃:“请大师救命,我收入有限,但只要大师开口,我会想办法。” 一句话,成功把众人注意力再次引到他的职业。 “这个行业,工资好像真的不高。” “拿着那点工资,做着最危险的事,可敬的一群人啊。” “老娘在此,大师,需要多少钱你说吧,我现在给你转账。” 梁景瑶忍不住笑了:“不是钱的事,你被人下蛊了,想要解除,必须先找到下蛊的人。” 这个解释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蛊,这就说的通了。 虽然对蛊不怎么了解,但好像就是些虫子啥的。 西红柿吃番茄转了转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大师,能算出谁下的吗?” 梁景瑶面带微笑:“当然是被你伤害过的人。” 直播间:“” “窝草,又是个渣男吗?” “不会吧,老娘又要塌房了,还没半个小时呢,亏我还想捐款。” “笑死我了,这反转,爱死这个直播间了。” 西红柿吃番茄英挺的眉毛皱起:“我伤害过谁?” 梁景瑶没耐心了,直播到现在好几个小时,快成连续剧了,再想想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又得很长时间,干脆直接爆喝道:“好了,别装了,你在想——知道了怎么回事,去医院做手术取出虫子。我告诉你,这蛊虫叫不死虫,寄生在血肉,即使手术取出成虫,过不了多久,无数幼虫长大,你依然难逃一死,想要除根,除了下蛊的人,只有火化炉。” “你还想,感觉不对劲到现在,除了被火烧的感觉,从来没疼过——那是因为,你作为寄生体,蛊虫每天在所过之处分泌具有麻醉效果的液体,但等到完全成长,不会再顾忌你的感受,到时候,无数蛊虫穿破血肉而出,就像无数针在身体里游动,比千刀万剐还痛苦。” 直播间安静。 吓的。 梁景瑶一口气不停:“你以为我骗你,好,仔细听好,你家庭一般,父母都是农民,有个姐姐开餐厅,可惜,生意不咋好,因为你上大学时她打工养你,所以你非常感激,工作这些年,工资几乎全帮她填窟窿。” “还不信是吧,认为我认识你,那说件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事——你现在欠网贷十二万,银行卡余额一千三百不对,早餐花了二十一块五,又买了盒烟,哦,中华,刚才又打赏一千,一千三减去二十一块五” 如此足足过去一分多钟,直播间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等于2285” 真不知说什么好了,算卦奇准的大师竟然被不怎么复杂的算术难住。 “谢谢啊。”梁景瑶真心感谢,然后换成不耐烦的语气,“我要下播了,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想死我不拦着。” 西红柿吃番茄没害过人命,但犯下的错,比杀人还残忍。 他收入不高,却贪慕虚荣,喜欢运动鞋,喜欢名牌衣服,喜欢高档香烟。 另一方面,他又是有责任的。 再怎么困难从不和家里说,每个月发了工资,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全交给家里。 欲望一天天增长,可他即使再省吃俭用,每年最多能买一双鞋,他开始借网贷。 然后,进入死循环,每个月的利息都是他承受不住的数字。 他开始借同学的钱。 借的钱总归要还的,开源节流,先得开源。 职业决定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别的门路。 他发现了解决困境的门路。 职业光环加英俊的长相,让他成为很多女性的追求对象,有次出任务,事发地的一个女孩对他一见钟情。 女孩长得一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当时有笔网贷到了还款时间,他平常很在意形象,这种事从不让别人知道,愁的睡不着时,女孩发信息来了。 或许压力太大了,怕还不上后网贷公司拨打同事家人电话,他向女孩倾诉,说自己的姐姐做生意一直赔钱,说父母养育自己。 女孩直接发起转账。 女孩坚持让他收下。 他收了。 再然后,女孩得知他喜欢鞋,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双喜欢很久却没钱买的,价值两千多。 他没忍住心动,收了,然后陷入新的苦恼。 他不喜欢女孩。 最后他决定早点说清楚。 女孩哭的很伤心,接受现实,他暂时没能力还钱,提出先打借条,等有钱了一定还。 女孩拒绝了,说你是城市的英雄,遇到难处,帮你应该的。 钱也不多,加起来不到一万块。 欲壑一旦打开,便是深渊。 西红柿吃番茄发现了新大陆,开始来者不拒,前提对方得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他注意分寸,最多到拉手,骗钱不骗色,钱不要大金额,关系最多维持两个月。 他向女孩讲述自己的不容易,供养父母,帮助姐姐,讲述执行任务遇到的危险,他朋友圈专门分类,分享训练照,任务归来时脏兮兮的疲惫笑脸。 女孩无不感动的稀里哗啦,送鞋,买各种吃的,硬塞给他零花钱。 两个月后以各种理由分手,大部分女孩和第一个女孩一样,伤心又心疼他,只有极少数在他的坚持下同意打欠条,但送的礼物坚决留下当做纪念。 一分钟时间到了。 梁景瑶放下茶杯:“想好了吗?” 有些真相不能戳破,他会和你急和你拼命,但真的面对死亡,一切又不那么重要了。 精神层面来说,西红柿吃番茄享受盛世年代独一份的英雄待遇,看看直播间一开始的评论就知道了,百姓爱戴,尊敬,景区免票等等,除了死亡,真的没有第二种东西可以让他放弃这份荣耀。 西红柿吃番茄没有完全放弃,抬起头,维持笔挺的坐姿,只是语气带了点哀求:“大师,可以私聊吗?” 梁静瑶冷笑:“不可以,我的耐心有限,倒计时三秒,1” 西红柿吃番茄的头终于低了下去:“大师,我不知道是谁。” 具体谈过多少个,他自己真记不清了,只知道喜欢的鞋子基本都有了,足足一百多双! 怎么就被下蛊了呢? 他明明记得,每一个都处理好了。 “我只能确定大概范围,有三个,谁都有可能。”梁景瑶淡淡道,“看在你也算为百姓做过不少好事的份上帮你一次,现在出门,第一个,对过的兄弟单位,知道是谁吧。” 弹幕区评论寥寥。 刚倒下一个民族英雄,接着城市英雄又倒了,心情复杂,不想说话。 西红柿吃番茄出门,迎面碰到一群战士下楼,见到他,原地立正敬礼:队长好。 众人心情更复杂了,还是个干部。 梁景瑶选择的三个目标,有一个共同点,因为西红柿吃番茄,严重影响了之后的生活。 有些人的感情,是不能玩弄的。 隔壁第一位,是一名叫小玉的接警员,她非常胖,天生的那种,怎么减也瘦不下来。她非常自卑,像只胆小的乌龟,只有无人时才敢轻轻探出头打量外面的世界。小学到大学几乎没什么朋友,更没有男朋友。 一次因为工作,看到了西红柿吃番茄。 看了一眼又一眼,又一眼,她当然渴望爱情,比正常女孩更渴望。 可她也知道,这样优秀的男子,自己配不上。 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主动走过来笑着说:“你好可爱。” 这句话,像一道阳光照进她的世界。 她鼓起勇气提出加微信的请求。 对方笑着点头。 小玉仍然不敢确定,或许对方只是单纯的看她可怜呢,当天晚上,犹豫很久,试探发了条信息。 然后,听到了个悲伤的故事。 太可怜了。 小玉被感动的眼泪汪汪,她要帮他,第二天正好是建军节,她以祝贺节日的理由发了个红包,她当时担心极了,万一拒收怎么办呢? 会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 红包,收了。 小玉兴奋的差点没跳起来。 小玉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是件那么幸福的事,帮他解决困难,让他买喜欢鞋——喜欢鞋的男生好帅! 幸福只持续了一个半月。 小玉还在爱着。 那是她的初恋,第一个心动的男人,甚至甘愿付出生命深爱的男人。 两家单位只有一路之隔。 她远远的看着,看着他出警,训练,看着他和同时打篮球,出去吃饭。 远远的看着,也是一种幸福。 第21章 第 21 章 晚上的时候,小玉会看两人的聊天记录,一句话一句话反复回味,尽管早已背下来了。 这样一辈子,挺好的。 有那么一个优秀的男人来过自己的生命。 她从没有过复合的奢望。 当看到短信,她以为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呢。 “有空吗?我在你单位外面。” 小玉慌张站起来,打翻了杯子也不管,跑到门口暗自后悔,为什么今天没好好打扮下,至少洗个头也行呀,这段时间,她彻底放飞,又胖了。 落地窗外,那个身影,依旧那么笔挺,像一棵能顶天立地的树。 窗外,西红柿吃番茄看了眼胖胖的身影,低声确认道:“大师,我说明真相再道歉就行吗?” 梁景瑶严肃道:“对,我会注意观察,一旦看出什么立刻告诉你。” 西红柿吃番茄没太多压力。 交往的所有人里,小玉是最省心的一个,省心的分手都没用找借口,没哭没闹。 见人走出来,西红柿吃番茄主动上前,深深鞠躬:“对不起,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真豁出去似乎没想的那么难。 西红柿吃番茄保持深深鞠躬的姿势,一口气说完。 其实也没啥可说的,当时因为缺钱,一时找不到合适目标,正好碰到小玉。 他从没爱过。 没有回应,他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微微颤抖的胖脚。 西红柿吃番茄也不知道梁景瑶看的怎么样了,一直到感觉腰快断了,慢慢直起身,然后,重重挨了一巴掌,眼冒金香。 打他的那只手同样胖胖的,力气真大呀。 西红柿忽然有种解脱的快感,终于还了一笔情债,他看着跑远的笨拙背影,擦去嘴角血迹:“大师,是她吗?” “不是,下一个。”梁景瑶暗叹口气,只能帮到这了,当幻想破灭真相在眼前,如果还走不出来真没办法了。 神救不了世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直播间众人不胜唏嘘,小玉最后那绝望眼神,仿佛穿透了屏幕。 “姑娘,好好的呀。” “下次找男朋友一定睁大眼。” “如果我是你,死也要减肥,活出个精彩来。” 虽然知道小玉看不到,但祝福,不需要看到。 下一个目标没在本市,出差了。 第三个,信息没回,西红柿吃番茄直接去对方家里,当开门刹那,数万人风中凌乱了。 开门的是个两鬓微微泛白的男子,但仔细看,年龄其实不大,只是太沧桑了,他看到西红柿吃番茄,瞬间暴怒,他的暴怒不像常见的男人那般钢硬,声音偏阴柔:“你来干什么,害我害的还不够吗?滚啊!” 直播间:“” “第,第三个是个男的?” “他男女通吃吗?” “对方大他最少十多岁吧,这” “老娘不想活了,杀了我吧,一天塌房两次,现在眼也瞎了。” “我做了什么孽,让我看到这样的画面。” 梁景瑶知道真相。 西红柿吃番茄当然不是弯的。 开门的中年男子是弯的,他从小就察觉自己的性倾向和别人不一样,喜欢和女孩玩,喜欢女孩的东西,见到帅气男生心跳会加快。 几十年前的时代,几乎没有不结婚的同志。 男子不想祸害无辜女人,他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倾向。 父母为此打过,骂过,甚至和他断绝关系。 他开始一个人生活。 三十岁的时候,母亲病重,他去见最后一面,母亲死死瞪着他,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变态。 这句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抑郁了。 好在父母生前工作待遇很好,去世后,家产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继承,不多也不少,有三套房子,存款二百多万。 后来房价飞涨,他卖掉了两套,这时,他已经拥有了接近千万身价。 一千万不多,但足够了,他没太多的物质追求,一生未婚,没有孩子,同样,也没有爱人,全世界只有他自己。 四十五岁这年,他渐渐走出阴霾,打算过好余生,开始学画画,学舞蹈,旅游,孤单,但不寂寞。 一直到遇见西红柿吃番茄。 同样因为执行任务,同样被那一身制服带来的安全感吸引。 男子比小玉更有数,他能看出来,西红柿绝对的直男。 两人完全没可能。 单身四十多年,见到西红柿那刻起,死寂多年的心忽然动了。 当然,他没有掰弯对方的想法,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结婚不祸害无辜女人,同样,不会祸害直男,不然以他目前的资产,包养个小鲜肉绰绰有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已。 他只是想欣赏,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小秘密。 西红柿什么都知道,知道有的男人喜欢男人,试探出对方身价后,疯狂心动,一千万啊! 没忍住,开始暧昧。 男子激动的恨不能跪地大哭,原身世界上真的有个人等着自己,听完故事后,同样感动的稀里哗啦。 他几乎付出了所有,毫无尊严,毫无底线的爱。 他是分手后,为数不多反应过来西红柿目的不纯的受害者之一。 然而已经晚了,几十年积淀的爱宛如滚滚熔浆,流出去再也回不来,他重新自闭,关在家里不出门,不人不鬼,接近两年多的时间才走出来。 生活可以没有希望,就怕给了希望,又狠狠推开。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超出所有人预料,包括梁景瑶。 西红柿吃番茄何等的要面子,他最怕面对男子,别的都好说,好歹是女的,一个男的,还比自己大那么多岁。 又不能走。 他抵在门上,低声快速忏悔道歉。 门忽然又开了。 男子似笑非笑:“原来道歉来了,送你的东西和钱,不用还,想让我原谅你也行,答应我一个要求。” 西红柿吃番茄意识到什么,往后躲了下,硬着头皮问:“什么要求?” “不喜欢男的是吧,哈哈。”看到了他躲的这一下,男子表情疯狂,像哭又像笑,“我的要求很简单,陪我一晚上。” 西红柿吃番茄:“” 直播间众人:“” “代入了一下,如果是我,我选择死,别骂啊,我没有看不上那哥们的意思,因为我钢铁直。” “同钢铁直,可认真说,我还是选择活着——眼睛一闭反正总比被蛊虫折磨死好受吧。” “好想人在现场!” 西红柿吃番茄转身跑了,跑到楼下无人角落,声音愤怒:“大,大师,是他下的蛊吗?” 梁景瑶沉默好一会:“应该是。” 西红柿吃番茄挺拔的脊背垮了,他瘫坐在地上,满脸恐惧和绝望:“必须,必须要取得他的原谅吗?” “你自己选择吧。”梁景瑶语气温柔,特别的善解人意,“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直播,先挂了吧,事后我会和你联系。” 直播间众人恨不得活活打死她,为什么要挂?站门外听动静总行吧。 梁景瑶不仅挂断视频,还关了直播。 什么蛊虫,什么血肉里产卵,故意骗西红柿的。 虫子叫龙线虫,原产于非洲大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每年有三百多万人被感染,而我国,至今只在几十年前有过一次感染病例,医生不了解很正常。 治疗方法不难,药物驱虫,动手术。 西红柿有功德,职业原因,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为社会,为百姓做过很多事,他又是有罪的。 功过相抵,他并未受到报应,按照往生录记载,他又缺钱了,正寻找新的目标。 老天不管的,她来管。 梁景瑶忽然心中一动,快速打开往生录。 善于恶,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男子并未侵犯西红柿吃番茄,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下,然后,把他轰出家门。 而两个月后,西红柿死了。 死于救灾,死的光荣,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 梁景瑶简直抓狂,西红柿这辈子本该活到七十六,还有五十多年呢,因为她的干涉,改变了人生轨迹。 梁景瑶狠狠拍了拍脸,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两个月。 麻烦不止一件。 因为西红柿的牺牲,梁景瑶心绪不宁,想不出其中发生了什么,这场救灾,他是要去的,为什么之前没事? 哪里改变了? 晚饭过后,还是出门遛弯。 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医学角度来说,蠕动肠胃有利于消化,有助于睡眠。 锦绣谷的夜色依旧美如画,泉水叮咚,英灵们奔跑、呼喊、射击,在只有他们看到的战火里重复执行最后的执念。 梁景瑶换了个方向,她感觉此刻的自己,承受不起再多一份的重量。 可又能去哪里。 那场战争,鲜血染红大半个山脉,黄土变成血泥,几十年过去,就像山崖石壁没有消失的弹痕,英灵们还在原地,等待着。 前面有个本地老头也在遛弯。 一个战士挣扎着从灌木丛里爬出来,鲜血蔓延了一地,他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老乡,老乡,请等一等。” 老头倒背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继续往前走。 他啥也看不到,听不到。 战士没有放弃,踉跄站起来,走了几步捂住胸膛慢慢倒下,他不甘心,死死盯着前方,一点点艰难的爬,直到无形的力量把他拽回刚才的灌木丛。 新的轮回开始。 他大口喘息,鲜血从胸口汩汩而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被烟尘熏得漆黑的脸上挂满笑容,慢慢从怀里掏出个拨浪鼓,轻轻擦拭掉上面的血迹。 鼓面,画的是一个留着羊角辫的可爱小女孩。 第22章 第 22 章 梁景瑶没有走过去,知道了英灵的执念,暂时不能唤醒他。 英灵一遍遍擦拭拨浪鼓上的血迹,看着拨浪鼓面的可爱小女孩幸福微笑,他看向看了几十年的山路,目光从急切变成绝望。 梁景瑶轻轻叹声气,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开播。 有些事不能等。 接到通知最早进来的网友可高兴坏了。 “梁大师不是说休息几天吗,怎么开播了?” “抽奖,抽奖,大师,立刻,马上开始。” “大师大师,看热搜了吗?哈哈哈,吃瓜吃到停不下来。” “今天出门听到喜鹊叫,我就琢磨着会有啥好事。” “现在人数三百人整,去掉不算的,中奖概率百分之几,我要先去洗个手。” “谁不算啊。” 两次神乎其神的直播,本来一些没想法的也打算来一卦,太准了,万一有啥不知道的事呢。 梁景瑶一句话把众人打入深渊:“今天不算卦,带大家看看风景。” 弹幕区一片哀嚎,谁要看风景呀,来这里,要么算命,要么听精彩的故事。 梁景瑶不是不算,是来不及,算卦太耽误时间了。 在线人数开始变少,虽然幅度不大,但今天的目的,需要人越多越好。 梁景瑶只好退一步,宣布新规则:“今天只算一卦吧,免费,从在线名单里随机抽取,时间不定。” 直播间众人勉强接受,一个也行啊,还是免费的,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梁景瑶刚写好公告,有人打赏了:一艘豪华轮船。 本来都以为有人不守规则,等看到名字,老粉们来兴趣了。 昨天的那位律师:心有正气。 心有正气主动发起视频请求,接通后,郑重对着屏幕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大师救了家母。” 梁景瑶坦然接受。 看过直播的老粉大概也能猜到,昨天的卦灵了吧,新粉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心有正气现在还心有余悸,他从不信鬼神,最近刚接了个类似的案子,客户被所谓的大师骗取上百万,无意看到梁景瑶直播间,抱着了解的心态留下。 事关母亲身体健康,反正家门口对过就是医院,没事最好,有病早治疗。 母亲比他积极多了,当听到大师算出来的,立刻出门。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肺癌早期。 幸亏发现的早,只有块很小的阴影。 癌症扩散速度何等恐怖,如果再晚一段时间,后果不敢设想。 他和父亲吓得要死,母亲却一脸兴奋,如果不是拦着,立刻出门去土地庙拜谢大师的救命之恩,顺便,嗯,好好算一卦,算他的婚事。 心有正气觉得,后面才是重点。 梁景瑶问更关心的:“红英阿姨那边怎么样了?” “目前还算顺利,被害者以及亲属主动放弃追究责任,加上事出有因以及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拘留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红英阿姨的状态不怎么好。”牵扯到本职工作,心有正气表情非常严肃,“当地妇联已经介入,她本人经过劝说,同意我提供法律援助,有什么最新进展,法律允许内的,我会及时告诉大家。” 直播间纷纷松口气,感谢心有正气。 两场直播,最让他们牵挂的,就是王红英。 她没有工作,甚至等于没有父母孩子,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心有正气在一片好人有好报的弹幕中挂断视频。 梁景瑶随后也出门,把手机支架固定到电动车前方:“锦绣谷位于宁山山脉,上个世纪,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被写入世界战争史的战役,考考大家,有了解的吗?” “画风转变的好奇怪,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梁大师的直播间吗?” “大师今天不算卦,改做导游了。” “风景好漂亮呀。” “答对有没有奖?比如,获得买生发水的内部名额,算卦也行。” “宁山战役吗?历史课本有,不过毕业太久,记不清楚了。” “我大概知道点,好像挺惨烈的,最终我军获胜。” 就像被遗忘的英灵,半个多世纪过去,盛世多年,物欲横流,很多人只有模糊的印象。 “那场战役,长达半个多月,倭寇出动四千余人,他们有飞机、大炮、坦克,而我军,□□都没多少,主要武器是大刀。”梁景瑶看向郁郁葱葱如画的起伏山脉,“白天,飞机大炮轰炸,晚上,用火烧” 战争的惨烈,不是几句话就能总结。 身为土地神,梁景瑶知晓辖区内每一个生灵,每一寸土地。 拐了几个弯后,梁景瑶忽然停下来,走向路边的山崖。 那山崖不高,山顶活像锯齿,中间塌了一大片,向阳的一面,大概因为环境不合适,没有山里常见的爬藤,光秃秃的。 镜头对准山崖。 如果不是见识过梁景瑶的神奇,很多人应该已经离开房间了,爱国知识的确重要,但这是直播啊,现在更好了,跑路边没啥看头的山崖,是内急吗? 啊呸,不能这样说大师。 此刻房间人数早过了五万,得益于运动员的流量,数字以秒表般的速度增长。 几万人,几乎涵盖各行各业了。 有人打赏礼物获得评论置顶的特权。 梁景瑶立刻翻开往生录,当看到对方职业,试探请求视频连接。 对方是个很精神的平头男生,秒接后死死盯着屏幕:“主播主播,麻烦镜头再靠近一点,对准山壁上的小孔。” 梁景瑶正愁怎么说呢,引导道:“哦,这是什么?” “这里爆发过很激烈的战争!”平头男生喃喃道,“没错的,小点的应该是步机枪孔,大点的,炮弹碎皮或者手榴弹之类炸的。” 本来没人多想。 几十年过去风吹日晒,弹孔更像是自然风化。 平头男生这么一说,弹幕区瞬间安静不少,注意力转到山崖上。 大大小小的孔,太多了,密密麻麻,几乎一个挨着一个,像马蜂窝。 梁景瑶把猜想变成确定,她轻轻拨开其中一个孔周围松动的泥土,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什么东西。 平头男生低呼:“子弹!” 的确是子弹。 那子弹,依旧沉甸甸的,岁月不曾改变它的重量。 梁景瑶随手仍在地上,又拨开一个孔,又是同样的一颗子弹,接着,又一颗。 几分钟的功夫,地上多了二十多颗锈迹斑斑的子弹。 像一排小小的,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像直播间众人慢慢沉重的心情。 嘻嘻哈哈的弹幕变少。 “致敬先烈!” “致敬先烈!” “致敬先烈。” 平头男生缓缓抬起手臂,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数十年的时空,遥遥敬了个军礼。 梁景瑶退后几步,整个山崖进入视频。 一排排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弹孔,侧面很多不规则的豁口,那是炸弹炸出来的。 几十年前的这条路,是倭寇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佳的防守之地。 我军早早登上山崖,占据至高优势。 倭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刻展开反击,大炮,飞机,机关枪,大地颤动,山崖上空硝烟弥漫,乱石横飞,最终,气急败坏的倭寇派出轰炸机 山都被炸成了只剩小小一块,更何况血肉之躯。 一场被命名的战役,有无数小小的战役,有被记入史册的英雄,更有被遗忘的无名英雄。 镜头对准山崖下。 战争的痕迹还在,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凌乱散落,保持当时被炸飞的模样,旁边一棵古柏,树干有好几个圆形疤痕——子弹在它的心里。 镜头再一转,出现截白色发黄的物体,无数人低低惊呼一声。 如果平常看到,大概不会多想。 但战争近的就在眼前,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梁景瑶蹲下,捏住深深扎进白骨上的炮弹残片,根本不用用力,白骨被风化的比土硬不了多少。 炮弹残片也是锈迹斑斑,但不像子弹,扎进骨头里的部分,是黑色的。 平头男生声音微微哽咽:“是血——敌人的铁,我们英雄的血。” 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画面,炮弹拖着长长火焰呼啸而至,大地颤抖,数千滚烫的铁片横飞,其中一片,飞进不知名英雄的胳膊,鲜血蔓延,就这样几十年,骨头风化,它被沁成了黑色。 梁景瑶也不知道残骸主人是谁,或许被战友救了,留下半条胳膊,也可能像昨晚那位牵挂女儿的英灵,长眠于大山的某个角落。 梁景瑶放下手机,捧起把黄土,轻轻洒落,那黄土,只有表面一层薄薄的黄色。 下面是黑色的,黑的浓烈。 血液的颜色。 平头男生眼里有了泪,抬起胳膊,敬礼。 不止他一个人。 一名白发苍苍、已过耄耋之年的老兵浑身战栗,老泪模糊了双眼,他吃力抬起手臂,对着山崖,对着那截白骨,对着早已远去的战友,缓缓敬礼。 他是这场战役的幸存者。 第23章 第 23 章 一抔黄土祭英烈,大山处处埋忠骨。 此刻房间在线人数接近十万,弹幕却冷冷清清,这次,他们不再是为了算命,或者看热闹,为了那半截遗忘山崖数十年的无名白骨,为那场战役的无数先烈。 梁景瑶拜了几拜。 凡人也好,神仙也罢,英雄永远是英雄。 弹幕慢慢多了起来,众人几乎同一个疑问。 看这个样子,残骸绝对不止一块,几十年了,为什么没人管? 平头男生是某军校的研究生,他接过话,低声道:“我可以解释。” 这场被记录世界战争史的战役,就象梁景瑶说的,打了足足十多天,倭寇为了彻底拿下省府,从而占领整个华北,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手段。 白天飞机大炮,晚上放火烧山。 盛世的人想象不出真正的尸横遍野是什么样子,我方军人,来不及逃跑的百姓,牲畜,还有倭寇。 也不知道什么叫血肉模糊。 尸体无人处理,因为战争还未结束,炮弹一番番轰炸,子弹一番番扫射。 那个时代没有d a。 尸首完整的还好,那些被反复不知道炸了多少次,被火烧的,至亲的人都未必认的出,更何况,至亲可能也不在了。 那个时代也没有数据库。 所有战士的资料都是手写。 资料毁于战火。 那个时代也没有手机等通讯工具,很多战士只认识所在的排、连,或者老乡,还有重要的一点,距离新国家的到来还有整整十三年。 战火还有十三年结束。 我军撤离,继续为守卫领土而战,百姓重整家园。 十三年后,没被人发现的尸首早成了白骨,更不知道是谁了。 平头男生说中了梁景瑶目前所要面临的难题。 她可以用土地神身份精确寻找到每一个英灵,然后呢? 怎么确定他们的身份,怎么正名? 不是算一卦所能解决的,需要证据。 几十年过去,幸存者寥寥无几,即使在,接近百岁的老人,能保存多少记忆很难说。 景区开发在即,未搜集到有力的证据前,她需要一个引起政府重视,全社会关注的点。 这个点,就在今天所要去的地方。 ———— 石庙村以前有座庙,很大,据说打仗的时候被倭寇的炮弹给炸成了废墟,如今只留了一个巨大的青石石碾。 现在社会啥机器没有,别说加工面粉了,馒头都买现成的,石碾早没人用了,成了孩子玩耍的工具。 陆奶奶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旧电影里的那种藏蓝色开襟大褂,给乞丐,乞丐都嫌弃,但洗的干干净净。她身体干瘪佝偻,脑袋像颗没了水分的干枣,牙没几颗了,一笑,露出同样干瘪的牙床。 但是,她的笑,纯真的像个孩子。 陆奶奶看着围着石碾转圈奔跑的小孩,黝黑的老脸满是兴奋,最近村里多了很多小孩,据说放什么暑假,她还小,没到上学的年纪,不知道暑假是什么。 难得有那么多小伙伴。 陆奶奶鼓起勇气,按照爹爹教的,揪着衣角走上前礼貌问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小孩们打量她几眼,其中一个大喊:“不行,你太老了,万一摔倒碰瓷怎么办?” 陆奶奶不懂什么是碰瓷,碰掉瓷器吗?瓷器很贵的,爸爸说等她结婚的时候买俩大花瓶当嫁妆。 她听懂了前面的话。 陆奶奶努力挺胸:“我不老,我今年才五岁。”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啊,什么,你才五岁吗?为什么看着有八十岁了?” 八十? 陆奶奶数手指,数到十个没有了,只好放弃,她只有十个手指,八十个是多少呀,太多了。 陆奶奶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站在一边,爹爹说过,如果她在家好好听话,回来的时候给她买拨浪鼓。 一想到这个,顿时又开心起来。 拨浪鼓呢,很远很远的省城的大商店才有卖,村里的小孩都没有,到时候,一定很羡慕她。 可是,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陆奶奶努力想了一会,想不起来,七天,十天? 再多她就不会算了。 盛夏,即使山里也不凉快,一群孩子很快跑的满头大汗,刚才说话的那个转转眼珠,走过来奶声奶气哀求道:“奶奶,我渴了,能给我买个冰激凌吗?” 其他孩子听到,纷纷喊着也要吃。 陆奶奶不知道什么是冰激凌。 那么多小伙伴围着她,她很开心,爹爹还说过,好孩子要分享。 陆奶奶捏捏兜里的硬币,然后茫然了:“去,去哪里买?” 听她同意了,孩子们兴奋的欢呼,拉住她衣袖往前走:“村口商店就有卖的。” 村口商店? 村口有商店吗? 陆奶奶更茫然了,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昨天晚上开的? 有可能,趁她睡着的时候,难怪不知道。 商店好大啊,好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还特别凉快,一进门凉飕飕的,好像到了秋天,这是为什么呢? 陆奶奶好奇极了,东看看,西望望。 她没注意,小伙伴打开冰柜,找到喜欢的口味撕开包装,一边大口吃,一边蹦蹦跳跳往外走。 商店老板大概四十左右,赶紧站起来:“哎哎,你们谁付钱呀。” 孩子们一起指陆奶奶:“奶奶付。” 商店老板顿时拉下脸,骂了声晦气。 陆奶奶听明白了,从兜里掏出唯一的硬币,怯生生递过去:“叔叔,给你钱。” 这个叔叔很胖,应该是地主,难怪能开这么大的商店。 商店老板没接,转身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摁了几下,放到耳边大喊:“陆玉山,来给你妈结账。” 陆奶奶惊讶睁大眼。 黑乎乎的东西竟然会说话! 法宝吗? 黑乎乎东西和店老板吵了起来,一个说你干嘛要卖给她东西,一个说你那么有钱,我哪里知道你亲妈连个冰激凌的钱都没有,最后好像商店老板赢了,说你要不来,我就把你妈扣这里,然后打电话报警。 陆奶奶有点害怕。 她好像有点明白,自己的钱不够。 过去了好一会,外面冲进来个胖胖的妇女,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不耐烦向商店老板说道:“多少钱?给你说好啊,只这一次,想赚钱也得看看人吧,我婆婆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不是不给她钱,给的钱都给人骗了懂吧,她分不清好歹的。” 两人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商店老板翻个白眼:“总共三百一十六。” 胖胖的妇女宛如杀猪般大叫:“多少?你抢钱啊,她还买啥了?” 商店老板递给她一张小小的纸:“自己看。” 胖胖妇女看了眼,忽然走到陆奶奶身边狠狠一跺脚:“婆婆呀,你能不能让我和玉山多活几年,能不能少添点乱,买的全是雪糕刺客,你可真行。” 陆奶奶吓坏了,对方表情太可怕了,像要吃小孩似的,她缩成一团:“你,你是谁?你不要过来呀,我爹可厉害了,会打枪,他去打坏人了,你要敢欺负我,我爹回来肯定会揍你的,你打不过他。” 胖胖妇女不屑笑了笑:“你爹死几十年了,还回来,咋回来?变成鬼吗?” 陆奶奶立刻哇地声哭出来:“你胡说,我爹才没有死,过几天就回来了。” 胖胖的妇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陆婶,快回家吧,你这么一直哭,乡亲们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陆奶奶宛如看到了救星,泪眼婆娑抬起头:“叔叔,我爹爹没死,是不是?” 商店老板叹口气:“没死,活的好着呢,一定会回来的。” 陆奶奶立刻高兴了。 就说那个胖胖的大娘一定骗人的。 陆奶奶吃力站起身,捶了捶腰,慢腾腾外家里走,然后,眼睛忽然一亮。 路边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花啊,红的,紫的。 一口气摘了好多。 再往前走,她又发现了好东西,一堆干枯的树枝! 太好了,不用去山里砍柴了。 陆奶奶吃力抱起树枝,心里非常高兴,她现在会烧水,会做饭,爹爹回来一定会夸她的。 直播间众人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一个又矮又瘦,估计比孩子重不了多少的老太太抱着一捆树枝,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我的天呀,这是要拿去做饭用吗?农村不是早普及液化气了吗?” “老人家太可怜了,这么一把年纪,没别的亲人?” “梁大师,上去帮一把吧,想了我的奶奶,难受。” 梁景瑶已经走了上去。 陆奶奶发觉怀里一松,吃力抬头,感觉对方又好看又温柔,比刚才那个强十倍——十,是她知道的最大数字了。 陆奶奶甜甜微笑:“谢谢姐姐。” 直播间众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姐姐?老太太精神有问题?” “应该是老年痴呆吧。” “和我婆婆一样,老年痴呆,哎,如果身边有人,算幸福吧,啥也不记得了,谁也不认识,像个孩子般无忧无虑。” 陆奶奶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大姐姐帮她抱柴火,她得做点什么,她努力回忆爹爹怎么招呼客人:“大姐姐,去家里喝口水吧。” 梁景瑶点点头:“好。” 第一次独自招呼客人,陆奶奶真的高兴坏了,吃力做出欢呼蹦跶的动作,走在前面带路。 上个世纪的房子,泥胚的,破破烂烂,但就像陆奶奶身上的破败衣服,清扫的干干净净,还养着几只鸡。 陆奶奶跑到水桶前,没忍住,掏出刚摘的野花,一朵朵插到头上,好漂亮啊,爸爸就喜欢看她带花。 梁景瑶静静站在一边看,等她美完了,温和道:“奶奶,家里就你自己吗?” “我不叫奶奶,我叫小花。”陆奶奶非常奇怪为啥要喊她奶奶,不过大人的事不敢多问,解释完,她找到水壶,吃力灌满,准备烧水。 泥土垒的锅灶。 一切仿佛上个世纪。 捡来的树枝有点长,陆奶奶力气小,掰不断,她不好意思麻烦大姐姐,人家是客人呢。 陆奶奶想了想,跑去爹爹屋里,从床下拿出把长刀。 爸爸一直把刀藏起来,说太锋利,怕划破她的手,可是她知道藏在哪里。 陆奶奶得意极了。 爸爸的刀非常锋利,好像没怎么用力,树枝断成了两截。 陆奶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客气道:“大姐姐,你先坐会,水很快烧好。” 梁景瑶没阻拦,等她走进灶房,拿起长长的刀若有所思。 直播间人数破二十万了,有两场直播打出来的名气,当然还有游泳运动员今天的热搜。 二十万人,基本涵盖社会所有的职业,掌握的知识足够延续人类文明了。 忽然有人打赏礼物,获得评论置顶的资格:“主播,能不能把刀放近点。” 往生录并非纪录所有的东西,比如这把看起来像是东洋风格的长刀。 但记录了小花父亲的英勇事迹。 梁景瑶意识到什么。 刀大约一米左右,刀身微微弯曲,几十年过去,依然银光闪烁,刀柄裹了层白色的半透明状东西,上面有天然的细密珠粒,刀柄两侧挂了条编制精致的丝带,年头太久,看不出什么颜色来了。 梁景瑶对文物没啥研究,但她能感受到凡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比如,刀身上的杀气! 刀本无灵,杀气,只能来自无数人的鲜血。 刚打赏的那位粉丝不知为啥忽然激动,声音抖的都带颤音了:“主,主播,再近点,停——别动。” 梁景瑶看到了。 确切说,刀柄下面的位置,刻了两朵栩栩如生的花,看形状,应该是樱花,花朵两侧,有文字——倭寇文字。 第24章 第 24 章 倭寇文字起源于华夏,即使不懂倭寇文字的人才能认出来:柳生。 直播间里有不少从事文物相关工作或者懂点的,纷纷发表看法。 “柳生家族,倭寇国有名的家族。” “标准的东洋军刀,刀型看起来应该是52式。” “有一定的文化价值,但不大,凶器嘛,不知道染了多少我国人的鲜血,一般只在博物馆见,私人收藏的很少。” “国内有很多,钢铁不像瓷器等,放个几百年都不会坏,当年战争时期,据说最受欢迎的战利品就是东洋军刀了。” “” 打赏的那位没说话,始终眯着眼沉浸式观察,他似乎确定了什么,激动地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果然!” 他太激动,忘记了力度,拍的自己龇牙咧嘴。 懂行的明白怎么回事,大概都有类似遭遇,赶紧追问:“老哥,怎么讲?难道这军刀有别的说法?” “倭寇刀文化其实很悠久,别看小小的弹丸之国,规矩很多了,转变时期强大之前,只有皇室成员,大藩以及警察才能佩戴,在那时候,军刀相当于身份的象征,直到战争时期才放开,并迅速盛行。”打赏者忘记这是人间的直播间,侃侃而谈道,“倭寇的观念里,武士道精神是不可侵犯的,是神圣的,军官佩戴军刀,不仅象征至高无上的指挥权,同时向敌人展示所谓的伟大武士道精神。”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正色道:“诸位可听说过军刀楼风水之战?” 直播间众人不知道“诸位”知道不知道,但他们是不知道,立刻占领弹幕。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重要的事说三遍。” “快说,最爱听这种神神叨叨的故事了。” “大师的房间真是太精彩了,幸好没走,先是化身导游带着看风景,接着一番爱国教育,哭的我稀里哗啦,现在我说太多了,赶紧讲吧,别逼我动手求你。” “军刀楼风水?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想起来了,是我家吗?我家是海城的。” 打赏者当然分不清都是谁发的评论,看见如此多的弹幕,喝口水润了下嗓子,伸出三根手指神秘道:“咱们国家最具影响力的金融中心,有三幢地标性高楼,大家晓得吧。” 几乎都知道。 即使不知道的,也听过三幢大楼的名字。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国家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从区域性试验变成全面推广,海城东区作为最早的试验田,早已从农村变成了功能聚集、设施先进的现代化新城。 海城地理位置特殊,古往今来,都是对外的重要窗口。 国家决定,在这个窗口建立一幢地标性建筑,让全世界看看,华夏不止红墙碧瓦,也有摩天大楼。 九二年批准,九四年动工,九七年香江回归封顶,九九年,新世纪到来之前,竣工开张营业。 层高八十八,国人喜欢的吉利数字。 但是,战争从未走远,只不过从硝烟弥漫变成了别的。 九七香江回归,世界轰动,代表着那个泱泱大国,真正的站起了,重新走向世界之巅。也就在这一年,倭寇的某会社投资买下了我国第一高楼旁边的地皮,要建幢更高的楼。 我国第一高楼为迎接香江已经封顶,主体已成,不可能再改变。 倭寇国就抓住了这点,要建的金融中心,接近五百米,整整一百层。 如果建成,气势上将被压制,更重要一点,外观形状和设计如果具有冲击力和破坏力,那将成为非常可怕的形煞。 想想倭寇人一贯的阴狠风格,几乎板上钉钉的事。 一场看不见的风水大战就此拉开。 国内最顶尖的风水大师汇聚海城,商议如何抵抗倭寇的阴谋。 主体改变不可能的,而倭寇国投资的至今不知道什么形状,如果等出来再抵抗,晚了不说,还麻烦,总不能重新动工吧。 最终,一群风水大师想到了破局——主动防御! 我国高楼位于江边,形似宝塔,宝塔,华夏的传统风水建筑,镇压邪气聚八方财气,但只镇压还不够,楼顶用铝合金将宝塔盖住,然后加了点东西。 也就是之后民间称呼的狼牙棒设计。 狼牙棒,武器中最霸气,头长尖角,浑身都是刺,软硬不吃,气势可谓咄咄逼人。 当时看起来效果不错,先发制人,管你什么局什么煞,宝塔加狼牙棒,一镇一攻,保证有来无回。 然而还是低估了倭寇的狠毒。 倭寇改变原有设计方案,剑走偏锋。 狼牙棒原本叫殳,算得上兵器的祖宗,武士刀不过数百年历史,还是从华夏学来的,一把不是对手,那么,两把呢?再加上至刚至阳之气呢? 倭寇大楼形状活像两把穿破大地的武士刀,刀锋直指旁边江龙转身处个明珠塔,寓意——斩龙破塔! 同时,外墙全部玻璃,吸取了太阳之光,两把军刀被照亮,杀气腾腾。 不仅打破狼牙棒刀枪不入的煞,还力压一头。 有这些还不算,倭寇同样有风水大师,楼顶建了个直径五十米的天洞,与不远处的明珠塔上的明珠遥相呼应,一阴一阳,一虚一实,倭寇对此的说法是,灵感来自华夏的天圆地方。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一位海外风水大师,他给当时的政府写信,言明其中之严重。 所谓的天圆地方不过是借口,天洞更像倭寇的膏药旗,不是明珠所能抵抗的。 如果建成,就会像一个黑洞般,源源不断吸取龙珠汇聚的财气,所以,斩了龙,破了我华夏运势,还夺了珠。 各路风水大师再次汇聚,可是,已经没办法了。 我国第一高楼已经竣工。 消息传出后,民间人士纷纷抗议,倭寇国太歹毒了,亡我华夏之心不死,滚出华夏。 直播间众人听的悠然神往又大怒,倭寇国真是贼心不死,肚子里坏头了,远的不说,就说核污水排泄事件,那是人做的事吗? 然而他们也明白,抗议估计没用。 风水毕竟属于玄之又玄的东西,并未被全面认可,倭寇中了标,有资格决定建筑风格,政府不可能出面赶走,那等于让全世界知道,看看,华夏人害怕了呢。 打赏者到这里忽然一顿,低声道:“我认识的一个前辈参与了这场风水大战,他告诉我一个秘密,倭寇生怕军刀煞气斩不断龙脉,特意请了把天皇亲赐的武士刀放于楼顶坐镇。” 直播间差点炸了。 倭寇国再小也是国,天皇再怎么着也是皇。 皇,必然有龙气。 一部分人率先反应过来。 莫非梁大师手里拿的就是那把天皇亲赐的刀? 打赏者没回答,继续刚才的风水大战。 政府不能赶走,但也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斩龙夺珠风水成型。 抛开风水,如果建成的话,两把武士刀托起一面红日,活像膏药旗高悬于华夏,还是接近五百米的高空。 最后,以形状影响两国友谊,激起民愤两个理由,迫使倭寇改变楼顶建筑结构。 从原有的膏药旗圆洞,改成如今的呆板的虎口形。 如此斩龙夺珠破了一半,夺不了珠了,但还不够,前者怎么办? 随后的第三幢高楼完美化解。 第三幢层数依旧吉利,一百一十八层,比倭寇的高了足足十八层,寓意:倭寇鬼子,十八层地狱等着你呢。 外形直接用了大招,螺旋上升状,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同时双玻璃墙像两个刀鞘。 再凶狠的刀,也得坏坏入鞘。 自此,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水大战终于结束。 话题重新回到梁景瑶手中的武士刀。 打赏者表情变得郑重:“很多人有个误区,分不清军刀和武士刀,两者其实区别很大,战争时期,倭寇国放开军刀使用制度,战败后,盟军大量没收,目前我们能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军刀。” “军人用的刀叫军刀,武士用的叫武士刀,武士不会当兵。” “我可以确定,这是把武士刀。” 打赏者顿了顿,似乎在酝酿什么:“刚才很多同行看出来了,此刀来自柳生家族,那么,我提醒下,柳生家族的族徽是什么。” 不懂行的还好说,懂的其中道理的,差点没跳起来。 对哦,为什么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柳生家族族徽:两把交叉的刀。 众同行顿时明白打赏者为啥那么激动,因为他们也激动了。 这把武士剑出自柳生家族,却没有柳生的族徽,而是两朵樱花。 打赏者低低道:“麻烦梁大师看看樱花图案,边缘是否有淡淡的金色。” 梁景瑶本以为,武士刀是小花父亲上阵杀敌的战利品,没想到大有来历,拿起细细观察一番,点点头。 已经很淡很淡了,只残留了那么几丝。 能使用金色樱花的,只有一个地方——皇室。 倭寇国阶级制度分明,天皇至高无上,绝对没人敢仿制,也就说,金色樱花加柳生家族,等于,这把武士刀,是天皇赐给柳生家族的。 直播间爆炸了。 好刺激呀。 打赏者似乎知道大家的关心点,看了眼弹幕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大战的那一把,但看过有关资料,天皇赐刀,属于至高无上的荣耀,可以理解为我国的尚方宝剑,好像,好像只赐过那么几次。” 到了最精彩部分,没后续了。 他知道的就这些。 直播间众人抓肝挠肺,一片狼嚎。 “有没有更厉害的专家呀。” “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必须等到结果,梁大师,你可别下播。” “大师先去问问小花奶奶吧,看她知不知道怎么来的。” “没用的,老年痴呆啥也不记得,活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亲人都不记得了,哪能知道什么刀啊。” “万一呢,大师,去问问吧,孩子等的着急。” “我忽然想到个事,别管是不是一把刀,倭寇天皇赐予的刀,应该值点钱吧,如果卖掉,那岂不是可以改变小花奶奶的生活?” 这句话立刻成为热点。 目前小花奶奶的家庭状况还不清楚,但看样子好不到哪里去。 打赏者不确定道:“目前没有类似军刀拍卖的纪录——价值吧,不好说,国人肯定不会买,倭寇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直播间更热闹了。 专家喜欢不把话说满,但可以分析可以想象啊。 不过当务之急,得先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又有人打赏了,没办法,十多万人,想说话让大师看到,只能用打赏后的置顶特权。 打赏人姓名:国博小张。 第25章 第 25 章 看名字就知道对方啥来历了。 直播间众人一片欢呼,不比刚才那位,如果真的来自国家博物馆,那等于专家中的专家了。 很多人迫不及待点进他主页,给惊了下,打着官方认证的标识,粉丝接近一百万,比梁大师还多,是个小网红呢。 官博小张一点都不小,三十多,估计在行业里算小的吧,他人在野外,身后很多人走来走去,似乎是考古现场。 “大家别对我抱那么大希望,倭寇军刀属于冷门,我懂的不多。”国博小张大概没少直播,面对镜头非常自然,他指指身后的大坑,“唯一懂的专家正在工作,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梁大师,你暂时不下播吧。” 梁景瑶应该会待到晚上。 国博小张点点头,忽然提了个要求:“梁大师,可以互关吗?” 互关之后私信会置顶。 俩人如今粉丝都不少,每天大量私信,不互关,很容易忽略。 互关后,国博小张立刻发了条私信:“梁大师,过几天可能会找您帮点忙。” 梁景瑶想了下,没拒绝也没同意:“到时候看吧,不一定能帮上。” 国博自然少不了考古,对于普通人来说,玄学可能属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考古,经常和坟墓打交道,遇到点什么事不稀奇。 对方应该一直看自己的直播。 算卦风水不分家。 但梁景瑶是土地神呀,鬼魂僵尸啥的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 直播间人数几乎没少,半个小时而已,等的起。 小花已经烧好了水,跑到鸡窝前和一只黑花母鸡打起了商量:“小黑,借我只鸡蛋好不好?家里来客人了。” 黑花母鸡晃晃脑袋:“咕咕,咕咕。” “不行啊,你太小气了。”小花语重心长道,“爹爹说过,家里来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待。” 黑花母鸡:“咕咕,咕咕。” 小花叹口气,忽然指着鸡窝惊叫:“哎呀,不好,黄鼠狼来了,要偷你的鸡蛋!” 黑花母鸡下意识转头,趁这个机会,小花伸出长满老人斑的手,慢慢从它肚子下摸出颗热乎乎的鸡蛋。 然后,高兴的哈哈大笑,差点撞上梁景瑶。 直播间众人看的想笑又想哭。 人到古稀活成了个孩子,忘记生活万半烦恼,真好,可是,她只有她自己。 小花跑到屋里,拿出个豁口的粗瓷碗,把鸡蛋打到里面,倒上开水后紧张地用筷子使劲搅拌。 梁景瑶也跟了进来。 屋内的环境让直播间众人眼睛发酸。 太简陋了。 即使打扫的干干净净。 泥胚的屋子,只有后面有个小小的窗户,光线昏暗,屋子是客厅也是睡觉的地方。 小花的床在墙角,老式木头的,不知道多少年了,黝黑。 床下露出半个尿盆,土烧的那种,唯一带有现代气息的东西,是个破了好几个洞的蚊帐。 一片唏嘘声中,那位认出武士刀的又打赏了。 他又发现了新东西。 小花床头的桌子。 桌子形状奇特,半圆形,靠墙的那边是直的,三条腿,中间有三个小小的弧形抽屉,抽屉上的黄铜鼻环泛着层明亮又润的光泽。 梁景瑶这次没同意视频请求。 她来这是为了给小花爸爸正名,不是寻宝的。 小花做好了鸡蛋水,想了想,打开旁边的玻璃瓶,往鸡蛋水里倒了些白糖,然后,小心翼翼端起来:“大姐姐,喝完鸡蛋水吧。” 她太老了,水放的有点多,走路一摇晃,黝黑手指沾到了鸡蛋水里。 梁景瑶赶紧上前一步接过。 小花疼的又是吹手指头又是捏耳朵。 这是爹爹教她的,不小心烫到手,摸摸耳朵就立刻不怎么疼了。 梁景瑶喝了口,温和道:“小花,刚才的刀是谁的?” 小花搬了两个小板凳,先给客人,再给自己,她刚坐下,听到这话立刻吃力站起来。 她老了,起的太急,差点没摔倒,让直播间众人惊呼一声。 小花扶住墙,艰难迈过门槛,她眼也花了,眯了好一会才从地上找到爹爹的刀,她拿起后抱在怀里,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姐姐,爹爹待会万一回来,不要告诉他我拿刀了好吗?” 见梁景瑶点头,她开心地笑了。 走到东屋门口,不好意思道:“爹爹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屋子。” 此刻,弹幕几乎同一个问题! 恨不能替梁景瑶说话。 等小花出来仔细关上房门,梁景瑶没按照直播间众人的思路问:“小花,你家人呢?” 小花眼里立刻有了泪花:“娘死了,爹爹去打仗了。” 弹幕快的得暂停才能看清。 “我一开始就这么想的!” “小花的父亲原来真的是军人,那答案很明显了,武士刀是打仗时候的战利品。” “可那个专家说,武士不参军。” “天下没有绝对的事,不能参军,可以随军啊,你没看过抗日电视剧吗?” “对得上了,小花奶奶的父亲如果还在世,应该快一百岁了吧,正好赶上那年的战役。” “可怜的小花奶奶,一直在等爹爹回来,这样也好。” 一路走来,亲眼看到了无名英烈白骨,看到了山岩马蜂窝般的弹孔,再看看小花的处境,渐渐有人明白过来。 小花爹爹自然不在了,应该长眠在了某个无人角落。 我国对待军人,对待英烈,可谓全世界最尊重的,有专门的英雄烈士保护法。 小花作为英烈后代,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梁景瑶看了眼弹幕,柔声道:“小花不哭,告诉姐姐,爹爹叫什么名字?” 小花茫然揉揉眼:“就叫爹爹呀。” 梁景瑶换了个问法:“别人喊他什么?” 小花反应有点慢,想了好一会,乐了:“狗蛋,别人叫爹爹狗蛋,哈哈哈,难听死了。” 她都快忘记了。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她当然知道小花的爹爹叫什么,知道一切,可是,不像算卦,当事人可以证明算的准不准。 小花爹爹不在了,直播间众人或许相信她说的话,有关部门呢? 得有看得到的人证,物证。 武士刀算一个。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俩包子走进来,见院里没人,大喊道:“婶,在家吗?我刚蒸好了包子,快来吃。” 小花探出头,怯生生道:“婶,你找谁?” 她不认识。 不过对方虽然不如大姐姐漂亮,但好像也很和善。 “哎,又不认识我了。”中年妇女看到了梁景瑶,愣了下,“你是?” 梁景瑶已经打开了往生录,中年妇女闺名叫金花,是个热心肠,这些年里,没少照顾小花。 金花人在农村见多识广,一眼认出梁景瑶的手机支架,自己回答自己:“你是来旅游的吧?正直播是吧。” 热心肠金花人来熟,不等梁景瑶说话,立刻又接上新的话题:“粉丝多不多,多的话给呼吁下呗,能不能捐点款啥的,可愁死我了,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老年痴呆,没人管。” 有些话,梁景瑶说,不如别人说。 梁景瑶不动声色顺着她话问:“您慢慢说,怎么回事。” 金花把包子递给小花,长叹口气。 她嫁过来那年,小花婶子还没得病,和儿子儿媳一起生活。 没几天她就看出来了,儿子儿媳不孝顺,果然如此,小花婶子整天干活整天干活,虽说农村人的命就这样,但不年轻了啊。 起初她以为小花和她一样外地嫁过来的,可能娘家没人了,后来一问家里,大吃一惊。 这里就是小花的娘家。 据说从小没了爹娘,跟着大娘生活,后来嫁人嫁的不怎么样,不到三年,男人死了。 然后小花带着孩子回来了。 还好那时候已经新社会,别人抢不去老宅。 身为女人,金花很是愤愤不平,熟了后,没少私下里劝小花,让她拿出当婆婆的气势来。 小花每次都笑笑,说,自己是妈,应该的。 其实一切还好,儿子儿媳至少没动过手。 几年之后,国家改革开放,小花儿子去县城开了家五金铺,他赶上了国家大搞建设,五金铺生意红红火火,没几年,在县城买了房子。 小花没去。 她说不想去,不习惯城里,就想待在老宅。 金花才不信,县城多好啊,啥都有卖的,肯定儿子儿媳不让去。 作为一墙之隔的邻居,两家没啥秘密,开五金铺的钱,是小花出的,她亲耳听到,夫妻俩追着小花求了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卖什么外公留下的金子。 她又气又惊。 小花有金子? 那时候公公的爹还在,她好奇打听,老头说,原来小花的爹可厉害了,经常进山打猎,还救过个什么大人物,金子可能是大人物给的吧。 再后来,小花就这样一个人过,她是个非常勤快的老太太,收拾的干干净净,见谁都客客气气的。 五年之前,有天都晚上八点多了,隔壁院子没亮灯,她有点担心,毕竟那么大年纪的人,去县城不可能的,那俩不孝顺的玩意一月最多回来一次,回来当天就走,纯粹的怕乡亲说闲话装样子。 金花叫上家人,在村口发现了小花,她谁都不认识了。 从那天开始,小花认为自己只有四岁,她的世界就一件事:每天等打仗的爹爹回来。 金花纳闷了,不说打猎吗?怎么还去打仗了呢。 这个时候,公公已经走了,公公的爹也走了,家里的老人只剩婆婆。 婆婆啥也不知道,她嫁过来的时候小花爹爹已经不在了。 梁景瑶轻轻点头,金花说的,基本和往生录记载的差不多,除了那不孝儿子的真实来历。 等她差不多说完了,梁景瑶客气问道:“您知道小花奶奶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金花一愣:“那我哪里知道。” 接着疑惑问:“你打听这个干吗?” 梁景瑶没隐瞒,没讲那么透,只说小花奶奶的父亲可能是烈士,作为烈士的后代,政府有对应的政策。 还没说完,金花连连摆手:“没用的,我试过了。” 做了半辈子邻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金花也快走了,儿子有出息还孝顺,在城里买了房子要接她养老,她放不下小花。 她在还好,至少饿不死,啥事有个照应,走了可咋办,如今农村不像早些年了,人越来越少。 如果小花是烈士后代,那就可以放心了,但是,她问遍了村里所有的老人,都不知道小花爹爹当兵的事。 那只有一个可能,小花老年痴呆,记忆错乱了。 小花一直乖乖坐坐着听两人说话,很多听不懂,什么儿子儿媳呀,当两人不时看看自己,反复说爹爹的事,她听懂了。 打扰大人说话不礼貌。 她想起来了,爹爹交待过,去打仗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第26章 第 26 章 小花知道爹爹去打坏人,没人信她的话。 梁景瑶知道的更多,不能说。 当年知道内情的人没几个还在人世,资料被毁,她寻找证据,不能有任何暗示,比如找个村里的老人,说出小花爹爹的名字。 老人可能真的会想起来。 但为英灵正名,何等严肃的事,等走程序的时候,老人回答,这个大姑娘说了我才想起来的。 再转过来问她怎么知道的。 回答算出来的?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 小花爹爹是情报队长。 当年倭寇强势占领省府,我军不得已退到深山老林,以此为大本营,如何掌握倭寇行踪成了重中之重。 小花爹爹猎术高超,身手了得,擅长逃跑和隐匿,曾经有次执行任务时,被一名倭寇武士发现。 那武士是个高手,小花爹打不过,胳膊中了一刀,但当了那么多年猎人,敢和饿狼赛跑,他跑,对方追,一直追到城外,追到城外的大山。 大山是他的主场。 最终,死的是倭寇武士,他缴获了一把武士刀。 他对外的身份,是时不时去城里卖野味的猎人,就像间谍电影演的那般,即使同为情报队的同志,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他叫陆东,东方的东,代号——猎豹! 靠着一份又一份宝贵的情报,我军采取游击战术,一直牢牢牵制倭寇。 陆东嗅到了危险的信息,倭寇不是傻子,肯定明白问题出自哪里。 大战前几天,倭寇闭门不出。 反常即有妖。 陆东接到组织任务,想办法进入倭寇老巢,收集情报。 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在家,女儿从小没了娘,粘他,临行前,哭着抱住他大腿不松手,怎么说都没用。 陆东没办法,告诉女儿,自己去打坏人,必须去,不然坏人就会做坏事。 他保证,只要乖乖听话,等打完仗回来,给她买个拨浪鼓。 陆东和战友冒死潜入倭寇内部,进去一十人,只出来三个,真相让他们毛骨悚然! 倭寇的计划太歹毒了,百姓都不放过。 情报顺利送达,陆东没回去,他穿上很久很久没穿的军装,和战友共同迎敌,为百姓争取时间。 直播间早沸腾了,每个人被打动点不一样,说啥的都有。 有谴责小花奶奶的儿子,应该告他遗弃罪,有号召捐款的,别管怎么样,先解决小花奶奶的实际情况。 更多人,关注小花爹爹的身份。 他们直觉小花没说谎。 当然也有人持怀疑态度,武士刀可能捡来的也说不定,理由很充分,如果当兵,不可能没人知道,以前的农村啥娱乐都没,家家户户没秘密。 很快有人想到了办法。 梁大师可以算呀,算一卦不就知道了吗。 梁景瑶无视提议,只让金花看号召捐款的评论。 “这么多人捐款?”金花惊呆了,她好奇看了眼在线人数,有点晕,“个十百千万,十万姑娘,你是个大网红呀。” 金花肃然起敬! 她掏出手机,打开直播平台,称呼变了:“大佬,可以互关吗?” 梁景瑶笑着同意。 然后,金花就看到自己的粉丝从两位瞬间飙升到四位数。 金花:“额滴娘呀。” 谁没颗想红的心呀,谁不想成明星呀,她拍农村生活短视频好几个月了,粉丝才一十四个,其中四个分别是老公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 金花怀着朝圣的心情打开梁景瑶简介,又楞了。 算命看病的。 刚才滔滔不绝的金花没了,变成了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金花。 梁景瑶好笑不已:“我送你一卦吧,你这一生没有大富大贵,但家庭幸福,三年后,有一小劫,记得三年后的这个月去医院做个体检——另外,你心善,好人有好报。” 剩下的话,金花过不久便会知道答案。 人的命格并非一成不变,遇到贵人,行了大善。 今天,十几万人看到了金花的善,这就是她的回报。 她慢慢会成为个小网红,因为一直恪守本心,带货成绩不错。 金花感激涕零走了,直播间众人不愿意了,他们也善良啊,从早上待到现在,各种出谋划策,还有之前帮着安慰几个受害者,骂渣男,应该人人送一卦。 梁景瑶爽快同意,不过今天不行,改天,从老粉中抽取十人,每人送一卦。 那位懂倭寇武士刀的专家还没忙完,梁景瑶干脆宣布:开始今天的抽奖。 规则很简单,她数到十,然后截屏,截屏名单从上数,第十个就是幸运儿。 直播间众人纷纷赞同,非常公平。 刚开始数数,弹幕便刷的飞快。 “如果中奖,信女愿用肥肉十斤换取。” “如果中奖,本人愿用一秒钟的寿命换取。” “你们这些不行,心不诚,看我的——如果中奖,本人愿加无偿加班三小时。” “这有啥,我也会,如果中奖,本人立刻给女朋友发信息,说——你其实有点胖。” “窝草,这个狠,我宣布,中奖名额归你了。” 各种各样的奇葩许愿,直播间热闹又欢乐。 倒计时结束,梁景瑶截屏,中奖者叫方尘,听起来像个法号,他发的评论很简单,一个句号,连句话都不是。 直播间一群哀嚎,真是命啊,人家啥也没说,大部分人好歹刷了个数字1呢。 方尘四十多点,头顶微秃,身才微胖,但依然是帅的,浓眉,大眼,国字脸,有着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可以看出来,如果倒退十年,绝对帅哥一个。 方尘一句话让直播间陷入狂欢,他惊讶道:“怎么会是我?大师,要不重新抽吧。” “啊啊啊,我没听错吧,大师,他说了,重新抽。” “不知好歹,竟敢拒绝大师,不过,我喜欢你的不知好歹!” “人家不想算,违背公民意志属于违法行为。” “欧巴,你太好了,关注你了。” 方尘双手合十拜了拜:“大家别误会,梁大师也别误会,主要,我没啥可算的,我待在房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上忙的。” 一番话引起无数好感。 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算卦名额只有一个,留在房间,放不下小花奶奶。 梁景瑶看了眼他的面相,又翻开往生录,微笑道:“不错,你的确没啥可算的。” 方尘哈哈大笑,回答的相当高情商:“大师已经算过了,谢谢大师。” 就像去医院做检查,啥也没查出来就是最好的结果,同理,梁景瑶说没啥可算的,等于最好的卦。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都是平凡的人,没有大富大贵,也没大灾大难,随着年纪,经历岁月应有的经历,上学,高考,结婚生子,涨工资,退休 方尘今年四十一,父母两年前去世,没遭啥罪,就是年纪大了。 他在某国企上班,正科级,不高也不低,熬出来的级别,升职无望,但足以养家糊口。 单位分了福利房,没贷款,再过几年退休,退休金同样不高也不低。 去年他离婚了,和平分手,真正的性格不合,儿子归前妻,如今前妻马上要结婚了,找的对象他认识,人品憨厚,非常好。 他没再婚的念头。 四十不惑,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他就想一个人轻轻松松,平平淡淡的,上班下班,退休,变老,看儿子长大。 至于老了怎么办,去养老院啊。 “不错。”梁景瑶赞道,方尘面相平和,说的话都是他心里想的,能活成这样,的确是一种幸福,顿了顿道,“可你一直没放下初恋。” 无灾无难的平凡人生,不代表没有遗憾。 “大师厉害,这都能算的出来。”方尘楞了下,脸上的遗憾没停留太久,“她结婚了,孩子应该都有了吧,我已经放下了,她幸福就好。” 初恋最难忘。 方尘的初恋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在销售科,经常天南地北的跑,有次,他前往北方某个城市,一眼喜欢上了宾馆的前台接待。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人也文静,像接待台上摆着的文竹。 她就叫文竹。 文竹对他也一见钟情。 因为工作原因,方尘在这个城市待了两个月,临走前,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时候,就像歌里唱的那般,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在南方,她在北方,隔着大半个华夏。 他们靠书信倾诉思念,文竹的字,娟秀,像她本人,每一次接到信,都是节日。 直播间安静下来,众人静静倾听,平凡的爱情最能打动人心。 “到现在,所有的书信我都还留着,不是放不下,总不能烧了吧,我前妻知道这事,她也有过喜欢的人,谁没年轻过呀。”方尘很坦诚,很真实,“后来我们没走到一起,她父母不同意。” 交往一年后,感情基本稳定了,方尘带着礼品,上门见家长,打算提亲。 幸福没能继续。 文竹是独生女。 父母舍不得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吃亏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而且也不喜欢方尘的工作,跑销售的,太容易学坏了,常年不在家,以后有了孩子办? 就像天下很多父母那般,绝食,断绝关系等等。 文竹屈服了,提出分手。 方尘又能如何,谁都不怪,只能怪两人缘分不够吧。 分手后,他忘不了,正好又出差去文竹城市,他没去那个宾馆,悄悄守在外面,想远远的看一眼,看她过的好不好。 他看到,一个男人接文竹下班,两人去了电影院。 原来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方尘慢慢也放下,开始相亲,半年后结婚,第一年,有了孩子。 方尘最后感叹道:“去她的城市,要做三天两夜的火车,我没法请长假,我常常想,如果能重来一次,绝对不放弃,好好做给她父母看,让他们相信,我会对他们的女儿好,照顾好她。” 直播间众人长长叹气。 方尘的故事不怎么悲伤,可只有那么一丝丝的悲伤,让人心里莫名的难受。 梁景瑶一句话把悲伤给踢飞了:“你怎么知道她结婚了?” 老粉们瞬间明白过来,梁大师可是啥都能算出来的。 方尘也一愣:“她,她和那男的看电影。” 那个时代,男女看电影基本等于确定关系。 梁景瑶笑道:“看电影不一定结婚,那是她父母给介绍的,就只看了那么一场电影。” 直播间众人:“” 方尘:“” 原来小说真的来自现实,所以就这么误会了。 梁景瑶接下来的话更震撼:“她一直没结婚。” 有时候误会,真的改变人的一声,明明一句话可以解决的。 文竹答应相亲,可她发现,她心里只爱着方尘。 她麻木地一次次相亲,一次次分手,后来父母也放弃了,既然这样,还不如选方尘,毕竟他们最大的幸福就女儿幸福。 文竹喜极而泣,买好车票正要出发时,父母忽然病了。 毫无预兆的重病,没几个月,双双离开人世。 短短几月失去双亲,文竹的世界崩塌,她处理好父母的后世,慢慢恢复过来后,她想起那张过期的火车票。 距离两人分手,已经两年了,他还好吗?有没有开始新的感情? 文竹没写信,已经伤害过他一次,如过他开始了新生活,绝对不能打扰。 文竹悄悄来到方尘城市,同样的想法,想远远看一眼。 看到了方尘和新婚妻子。 文竹哭了,这辈子,她俩不可能了。 重新回到故乡,文竹没再谈对象,父母走了,只剩她一人,不用再对谁负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放不下方尘。 然后,就这么一个人,一直到现在。 直播间众人呆了,这,这叫啥事啊。 四十一岁的方尘,眼睛红了,他又笑了:“大师,她还在那个宾馆上班吗?” 他想飞,想立刻到那个城市,看到那个人。 梁景瑶没答,看看时间:“现在,出门。” 老粉们瞬间意识到什么,熟悉的外景来了,不比之前几次,激动的想哭。 方尘是在某个茶馆里,他包都没拿,跌跌撞撞冲出门外。 喧嚣扑面而来,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他忘记了梁景瑶,忘记了直播间,他四处张望,寻找。 她长什么样子来着?快一十年没见,她应该和自己一样,也老了不少吧。 方尘什么都不管,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 梁景瑶的喊声仿佛从以另一个时空而来。 “大声喊,喊出你现在想说的话。” 方尘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他平生第一次那么疯狂。 马路上,很多行人驻足,看着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子疯了般对着空气大喊:“文竹,我离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放下,一直想着你,你还好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在哪里?”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笑着哭了。 他们闻到了爱情的味道。 第27章 第 27 章 世界那么大,你在哪里,茫茫人海,哪一个身影才是你。 你想的那个人,爱的那个人,某天,某个城市,某条交道,或许你们近在咫尺,却擦肩而过。 再次错过。 文竹走出机场,打了辆出租车。 这是她时隔十几年再次来到这个城市。 宾馆早倒闭了,跟不上时代步伐,被各种大大小小的民宿、快捷酒店代替,她现在做点小生意,受厂家邀请参观工厂。 她气质依然文静,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但因为没结婚生子,没遭受柴米油盐的烦扰,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份灵动。 一些记忆,被岁月模糊,随时光淡去,却不会消失,藏于某个角落,然后,因为某件东西某事物被触动,爆发,宛如洪水而至。 机场大大的城市名字,让文竹有些恍惚,这个城市里,有她认识的人。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子,操着浓重的口音问道:“你好,去哪里?” 文竹报了个地址。 她又恍惚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声音。 她们北方人管南方人说话叫夸,具体哪个字她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个发音,意思大概好听和特殊。 方尘说话就很夸。 知情的宾馆小姐妹经常打趣说等嫁过去,你要也这样说话可怎么办。 文竹每次都羞红了脸,再想想未来,憧憬又有点害怕,那么远的地方,全是这样的口音。 出租车进入市区,像很多城市般,到处人流车流,高楼大厦。 一个念头忽然让文竹心跳加快。 他和她,此刻在同一个城市,同一片天空,或许距离只有几公里。 文竹忍不住看向窗外。 她知道,上千万人的城市,遇见的概率接近于零,她看着陌生的街道,想象着,他应该曾经走过。 当时他的身边会是谁?自己?老婆孩子?朋友? 文竹苦笑摇头,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瞎想。 前方路段拥堵,车被堵在原地,文竹准备联系厂家,她掏出手机,车窗摇到一半,停下了。 一个男人从茶馆冲出来,活像偶像电视剧里丢失爱人的男主,他四处张望,寻找,跑来跑去,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跑。 是他。 二十年没见,他胖了点。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文竹死死捂住嘴,怕忍不住会喊出来。 喊了能干嘛?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吗?让他内疚担心吗? 接着又闪过另一个念头,或许可以编造个老公孩子,下车,像见到老朋友那般打个招呼,一切喝杯茶,回忆回忆当年。 理智控制情感。 车窗缓缓升起,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了。 “文竹,我离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放下,一直想着你,你还好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在哪里?” 出租车司机也听到了,好奇看了眼,乐了:“这兄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浪漫。” 他以为遇到了大型表白现场。 刚说完,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后座的女人冲了下去。 “哎哎,还没到地方呢。”出租车司机连忙大声提醒,接着想起最重要的事,“你倒是付了车费再走啊。” 文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方尘怎么知道她在,但是不用知道,她只想问:你在说什么? 时隔接近二十年,故人再相见,青春不在,都已不是当年模样。 文竹浑身发抖:“你,你是在给我说话吗?” 中年男人的泪轻易流不出。 方尘眼圈通红,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错过了二十年,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余生,每一天,每一夜,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直播间宛如看到圆满大结局,有人哭,有人笑。 “我看到了爱情,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我又相信爱情了。” “酒是陈的香,狗粮,越老越甜,我吃了。” “想到了我的前男友,好想好想,也是因为父母反对分开的——我现在就买票。” 手机里忽然响起掌声,很多人笑着大喊:“亲一个,亲一个。” 视频模糊一片,不知道被谁的身体挡住,想来是身在现场的路人。 方尘重新把手机对准自己,他单手搂着文竹,红光满面:“谢谢梁大师。” 文竹诧异看着视频里的梁景瑶:“梁大师?” 方尘大声道:“她是成全我们的恩人。” 梁景瑶也被感染,情不自禁微笑:“现在打算怎么办?” “当然结婚啊。”方尘看了眼立刻羞红脸的文竹,哈哈大笑,“我去她的城市,大师,有空的话来喝杯喜酒。” 文竹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道:“别别,我来你这吧。”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谁来谁的城市,根本不重要了,只要能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两人的世界现在跟不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梁景瑶成人之美,挥手道:“祝你们幸福,喜酒我可能没时间,提前送上贺礼吧——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当爸爸妈妈了。” 往生录已经变了。 两人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余生恩恩爱爱,携手白头。 直播间众人意犹未尽,热烈讨论,以至于完全忘了国博那位专家已经等候多时。 梁景瑶也给忘了,接通后赶紧道歉:“对不住,让您久等了。” 专家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摆摆手:“没事,我也看入迷了,哎,大师,能不能算算我的初恋呀。” 梁景瑶不客气戳穿他:“您没有初恋。” 老专家一点不脸红,指责梁景瑶:“你这小姑娘,一点不懂得尊老爱幼,哄哄我老头子怎么了。” 直播间众人乐的不行,老头有点可爱。 回归本职工作,老头立刻严肃,他眯着眼,从各个角度反复观察武士剑,最后摘下眼睛擦了擦,点头道:“没错,的确出自倭寇皇室。” 众人等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等于没说呀,纷纷催促他说的再详细点。 老头没看弹幕,语气变的客气:“梁大师,我加你个好友。” 一些话,不方便直播间里说。 根据资料记载,历届倭寇天皇总共赐出五把武士剑,军刀楼风水一把,前些年,上任首相因为任职内带动本国经济,赐予他一把。 还有两把接近三百年了,封建时期,分别赐予两位大臣。 再有一把,也就是视频里的,赐给柳生家族当时的族长。 梁景瑶看完私信楞了下。 没想到来历这么大,陆东当年杀的,果然是柳生家族的人。 倭寇天皇地位至高无上,国家的象征,普通人眼里,是创世神的后裔。早些年间,很多人可以因为天皇的一句话而死,就像当初战败投降时,一群人面对皇宫跪成一排,高呼天皇陛下万岁,然后破腹自尽。 天皇亲赐的武士刀,或许对外人来说只是把普通的兵器,但对倭寇国,对柳生家族,怕是国宝级别,甚至超越国宝的存在。 那象征着最至高无上的荣誉。 老专家当然明白这点,郑重叮嘱:他会把这件事转告有关部门,在这之前,务必保存好。 梁景瑶已经在算能卖多少钱了,当然,捐给国家还是敲倭寇人一笔,陆东说了算。 至于安全问题,辖区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她,哪怕大罗神仙。 这里是她的地盘。 然而两人都忽略了网络的力量。 不等老专家鉴定,直播视频已经被营销号编辑后传到了网上。 标题一个比一个吸引眼球。 惊!倭寇国天皇亲赐武士刀惊现小山村! 老年痴呆的山村老太太竟然是英烈后代 英烈后代晚年凄凉 “” 营销号最近发现了流量密码,那就是梁景瑶,她直播太有卖点了,随便一剪辑,便能引来巨大流量。 虽然标题夸张,有夸大的成分,没经过求证,但真的火了,当天晚上荣登热搜。 目光更多聚集在小花奶奶身上。 武士刀来历再怎么大也是死的。 网友们意见不一,认同和否认的各占一半。 认同的搬出那场战役的资料,试图用事实说明,为何英烈不被人所知的原因,否认的也有自己道理,小花奶奶老年痴呆没多少年吧,咱们国家强大起来多少年了?如果父亲真的是烈士为国捐躯,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点向政府申请? 没人想到过情报人员的特殊性,距离太遥远。 双方吵的不可开交,最后闹到了国家有关部门的官微。 官微还就回复了。 新国家成立后,曾先后五次前往安山实地调查,寻找当年战场,英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如今的和平盛世,他们的后人,是我们的亲人。五次调查,分别寻找遗骸近千,采用3d扫描等技术,再根据当地老人口述,经过d a对比,确定了几十名烈士和亲属的关系。 没明说,但等于说了,名单里没有小花奶奶。 否定的认为自己胜了,老年痴呆患者本身精神不正常,就是臆想的来,至于武士刀来历,那可行性太多了。 好在官微又一次回复。 时过境迁,当年战争惨烈,资料大部分损毁,地理环境又复杂,被确定的只是一部分,仍有很多英烈埋骨荒野,他们会告知有关部门,前往实地调查,确认小花奶奶父亲的真实身份。 认同的一方顿时欢呼, 网络没有秘密,当今的情报大战,网络是最重要的战场。 倭寇国内,柳生家族当代族长痴痴看着视频里的武士刀,老泪模糊。 那是他亲哥哥的刀。 武士刀,有个外界不怎么了解的传统——开刀! 用鲜血开刀,牲畜鲜血次之,人血最佳。 第28章 第 28 章 天皇亲赐武士刀,是无上的荣誉,更是最好的刀。 最好的刀,要用最好的鲜血来开刀。 按照家族传统,由族长开始,再到族人,取百人血,但族谱记载,最好,最热的血,是人的心头血。 大化改新之前可以,只要有钱,可以买到最健壮的奴隶。 天皇亲赐武士刀便这样一直被供奉,迟迟没有开刀。 不久之后,战争爆发了! 作为倭寇国几大家族之一,柳生家族自然要派人为天皇效力,族长感觉,这简直是神给予的天大机会。 家族有个传说,如果能饮千人心头血,刀将不再是普通的刀,会诞生刀灵,甚至灵智。 近似于妖的刀! 柳生族长心头火热。 当然,如此重大责任不能派普通的族人,年轻一辈,剑术最厉害的,便是他的长子——柳生一郎。 往事纷沓而至,现任族长柳生八郎擦擦老泪,他那时还小,只有四五岁,但对大哥的印象特别深。 父亲严厉,别的哥哥整天忙碌,只有大哥。 他还记得,樱花节时候,别的哥哥都走了,没人带他,是大哥,让他骑在脖子上。 那是他童年最快乐的一天。 大哥对他来说,如兄如父。 大哥一走再也没回来,他经常写信,当然主要汇报开刀进度,一个血,十人血信的末尾,总会加一句,问小八好。 直到百人血,信忽然断了。 没人知道大哥怎么死的,武士不受军队管辖,最后见到大哥的人,说他出去转转,至于去哪里转,大概是城里。 守在一边的家族长老同样眼睛红了:“老族长可以含笑九泉了。” 天皇御赐武士刀,家族数百年来至高无上的荣誉,竟然就这么丢了。 上对不起天皇陛下,下对不起列祖列宗。 老族长临死前留下遗训,只要柳生家族还有一人在,就要想办法找到武士刀,世世代代。 然而几十年过去,毫无进展。 当年那场大战,华夏军人加上百姓,死亡数万,皇军同样死亡惨重,在那之后退出省府。 好不容易等到两国重新恢复外交,华夏对外开放,柳生家族立刻前往投资,暗地搜寻天皇亲赐武士刀下落。 去了之后才知道,华夏太大了,根本无从下手。 武士刀肯定还在,在某个角落! 按照常理分析,如果华夏人发现武士刀,肯定会大肆宣扬,无非什么当年侵略的铁证等等,然后,没准以此提什么条件。 几十年里,柳生家族从未放弃,一直留意有关消息。 快一个世纪了,发现的军刀武士刀无数,唯独没有那一把。 家族部门分析,那么多年未被发现,极大可能,武士刀和柳生一郎尸体藏在大山某个无人角落。 安山山脉蔓延数十公里,如今的华夏早非当年,想要大张旗鼓的寻找,不可能,极易引起有关部门注意。 柳生家族一直等待合适的机会。 机会等到了。 得知当地政府要开发以锦绣谷为中心的安山山脉,家族第一时间介入,高价拍得所有开发权。 这一行动,惊动了天皇。 不止华夏人牵挂当年阵亡战士,他们何尝不是。 那一战,同样有数百自卫军死于异国他乡,至今魂魄流浪在外。 终于可以接他们回家了。 柳生八郎目光渐渐变的阴冷,他死死盯着视频里笑容天真的老太太,低声道:“安排一下,我要亲自去趟华夏。” 天皇武士刀重要,数百为天皇而死的军魂回归故里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大哥最重要。 他要亲自迎接大哥,还要亲自手刃仇人。 华夏有句老话,父债子偿。 老子死了,女儿还在,他要用仇人女儿的血,祭大哥的在天之灵! ———— 梁景瑶看到了热搜,比她想的要好。 国家官微回复的没错,的确,新国家成立不久第一次成立的搜寻英烈工作组,就曾经来过村里。 当时陆东的父母还在。 无人知道陆东秘密加入我军,他们作为父母,同样毫不知情,至于孙女小花说的话,根本没当真。 当时才四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应该把打猎听成了打仗。 参军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去反复查看过儿子住的房间。 倭寇烧山的时候,儿子来和他们告别,说冬天快到了,打算多打点猎物。 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进山打猎一次去好几天很正常,或许,儿子死于野兽之口,也或许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鬼子。 而渐渐长大的小花,也渐渐被现实说服。 爹爹可能故意骗她的。 尽管她心里一直认为爹爹真的去打仗了。 所以别说现在,倒流几十年,工作组也查不出什么来。 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看来要触犯天条了。 下一刻,脚下的泥土仿佛不存在了,她跳到地下,转眼消失不见。 连续几场直播,信徒越来越多,念力终于可以实战土地神最基本的法术——土遁。 再出现时,梁景瑶已在药泉山顶。 对于平常的野草,几天可能长好大一截,药草,毫无变化。 梁景瑶先仔细看了会接近五百年的何首乌。 有点奇怪,按理说,年限未到不能化形,但早应该产生灵智,难道是个社恐? 梁景瑶没勉强,转身走到中心处的仙草区域,蹲下,犹豫了那么一小会,摘下朵小小的紫色小花。 安神草! 价值算不上高,对于很多仙人来说没什么用处,泡茶吧,不好喝,炼药吧,仙人一般用不上。 功效如名,安神。 梁景瑶本打算像何首乌叶般炼制。 秃头失眠,现代都市人的两大顽症。 安神草说是仙草,改名鬼草更合适,它最大功能,可让魂魄恢复本体,除了没有心跳,其他和活人没啥区别。 阴阳两隔,今生缘今生断,安神草因为可以打破两界规则,早被仙界列为禁品。 梁景瑶身为神仙,知法犯法,肯定少不了惩罚。 到时候再说吧。 梁景瑶之前不唤醒陆东,最大原因,他不像第一个英灵,家人整体来说无恙,只亏欠了妻子,但妻子还活着,还有机会弥补。 陆东不同。 就像营销号取的噱头,英烈后代晚年凄凉。 梁景瑶怕他得知现状,控制不住愤怒变成恶鬼。 英烈也是鬼。 受困原地,几十年的怨气,如果不能及时化解,变成恶鬼的可能性不小。 梁景瑶不愿冒这个险,所以本打算先为他正名,安顿好小花再唤醒。 现在来不及了。 所有证据都已不在,只能问问他本人。 弯月高悬,陆东掏出拨浪鼓,一遍遍擦拭永远擦不干净的血迹。 或许,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能所付出的一切,他最后的执念,不是战士,不是百姓安危,是快要五岁的女儿。 陆东大口喘息,他低头看看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 作为常年进山的猎人,他认识很多草药,一般的伤口可以自己治疗,但这一次不行,子弹打在了胸口。 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回不了家里。 再也见不到女儿。 炮火隆隆,子弹呼啸而过,陆东知道,战友们还在奋力阻挡鬼子进山的步伐。 可惜,他没有力气了。 陆东苦笑几声,目光急切看向藏身之处的山路,只希望,只希望老天开眼,能看到个逃命的村民,让他帮忙给父母带句话,给女儿带句话。 他一次次擦拭被胸口鲜血染红的拨浪鼓,一次次着急看向山路。 终于,来了个年轻姑娘。 几十年困于原地,陆东早失去了很多常识,他看不到女孩穿着古怪,知知道,对方可以帮自己。 陆东拼尽全力,艰难从灌木丛爬出来,每动一下,身体疼的仿佛被撕裂,鲜血流了一地。 女孩忽然停下,原地站住了。 陆东大喜,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特别高兴,明明这是见到的第一个人。 “老乡,你别害怕。”陆东担心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坏人家姑娘,“我不是坏人,我叫陆东,家是石庙村的,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个庙就是” 几十年里,从未有人听到过他说话,从未到这一步,往往都是刚开了头,对方就走了。 陆东表情变得茫然,他发现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 那股执念,促使他举起带血的拨浪鼓。 女孩接过了,说了句:“好漂亮的拨浪鼓。” 无形的束缚立刻消失,被封印的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袭来,陈军踉跄坐在地上,喃喃道:“原来,原来我已经死了。” 梁景瑶也算有经验了,打开手机,播放缓存好的视频。 从近代战争史开始,再到阅兵典礼。 陆东的各种表情就像此刻手机的光亮,不断随画面闪烁,惊讶、愤怒、激动,他拳头紧握,又慢慢松开,最后,长呼了口气。 陆东没问手机,没问各种各样的武器,他轻声道:“仙人,我女儿还活着吗。” 即使醒了,他的执念依旧是女儿。 梁景瑶点点头:“活着,她一直在等你回家。” 陆东眼睛立刻亮了,或许是这位铁血汉子人生的第一次求人,直接又朴素:“仙人,能让我回去见见女儿吗?就一眼,一眼,我一定牢记您的大恩大德。” 梁景瑶再次犹豫了下,还是掏出安神草:“你这个样子,会吓坏他的。” 察觉的鬼魂刹那,安神草忽然爆发出丝宛如梦境般的紫色光线,又像被什么吸引,缓缓钻入陆东虚幻的身体。 陆东刚醒,一时间不能全部适应,但鬼魂的常理已经懂了。 活人不是看不到鬼魂吗? 他低头,愣愣看着胸膛的伤口一点点愈合,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鬼魂,能让仙人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 陆东没说话,缓缓抬手,敬了个军礼! “先别高兴的太早,麻烦多着呢。”梁景瑶似乎看到了天罚,苦笑说了下如今的状况。 小花的真实现状暂时瞒着,刚醒悟过来的鬼魂充满不确定。 成熟的安神草只有三棵,另外两棵,梁景瑶没动,打算留作不时之需。 一棵时间缓慢,大约需要两天时间,到那时,再告诉陆东不迟。 还有,小花寿命长着呢,还剩足足二十年,寿享九十二,而地府,有地府的规矩,陆东醒来,算新生鬼魂,七天后,必须前往地府等待轮回。 七天时间,太短太短了。 陆东即使同意走,也走的不放心,得让他亲眼见到小花得到安置,晚年幸福。 为陆东正名,也为小花。 陆东安静听完取证遇到的困难,想都没想点头道:“有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就在我以前住的房子里。” 第29章 第 29 章 热度持续了一整个晚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梁景瑶开播。 早上九点,几乎开播的瞬间,在线人数三千多。 “八点半开始我就不停地点开看,果然被我等到了。” “大师真的是朝九晚五啊,卡点上班。” “大师,看热搜了吗,那些网络喷子气死我了,证据在那放着,非得不承认小花奶奶是英烈后代的事实——倭寇天皇亲赐的武士刀,怎么可能捡来的。” “杠精就这样,你即使把证据砸他脸上,他也假装看不见。” “大师,我有个建议,今天也别算卦了,咱们去小花奶奶村里转转,实在不行,附近的村也看看,或许有人认识小花奶奶的父亲。” “附议,但是,不耽误算卦呀,可以边走访边算。” “” 昨天在场的网友,绝大部分相信小花奶奶说的话,并不止因为那把武士刀,还有她说到爹爹时的眼神。 梁景瑶此刻胸有成竹,她开播,正是为了这事。 没等她说话,有人刷礼物了,两艘豪华轮船。 也算直播间的老朋友:悄悄的雨。 梁景瑶心中一动,明白悄悄的雨为啥要打赏了,但直播间众人不知道,见到她名字,立刻关心起来。 悄悄的雨主动发起视频连接,短短几日没见,她气色仿佛好了很多。 “大师好,大家好,谢谢你们还记得我。”悄悄的雨依旧爽朗的风格,向众人拱手道谢,“我现在老家,阴亲的事,搞定了!” 弹幕区一片恭喜道贺声。 悄悄的雨简单讲述过程,就像梁景瑶算的,几乎没怎么费力,两个老人听到她这几年的遭遇非常内疚,同意解除阴亲,甚至在她的坚持下才多收了一万块钱。 悄悄的雨眉飞色舞:“网友们,你们猜怎么拿出来的——没找当地的白事大掌柜,我亲自跳下去,亲自打开骨灰盒,里面果然有老娘的头发。” 直播间众人:“” 想想那画面,有点吓人啊。 悄悄的雨得意的哈哈大笑,话锋一转:“大师,拿出来的头发怎么办?” “你胆子真够可以的。”梁景瑶真心佩服,普通人不害怕鬼魂的少,“烧了吧,灰烬洒到你旁边的河里。” 悄悄的雨惊讶道:“大师,真准啊,连我身边有河都算出来了。” 不用梁景瑶回答,直播间众人告诉她这个憨货:“我们也算出来了,你身边不仅有河,还有三棵大树,对不对?” 视频里看的清清楚楚,算啥呀。 悄悄的雨:“” 直播间一片欢乐,宛如老友相聚。 悄悄的雨贫了几句,正色道:“还有件事麻烦大师,我以后的感情,恢复正常了吧。” 这种事看面相还真不行。 “暂时没什么变化。”这种事真没法看面相,梁景瑶翻了下往生录,实话实话,“就像生病一样,病去如抽丝,你刚刚解除阴亲,哪有那么快,但可以肯定,不会再有烂桃花了。” “已经很好了,谢谢大师!”悄悄地雨满脸激动,她看到热搜了,很有分寸道,“大师,您真是个正能量主播。” 直播间众人纷纷复议,的确,别的算命大师直播间他们也去过,甭管准不准,全是钱钱钱,什么破解,什么开光的佛珠啦。 说话功夫,直播间人数暴涨到五万。 绝大部分为热搜而来。 他们猜测梁景瑶应该趁着热度继续直播,果然没错,当视频变成小路,说啥的都有。 有想着为小花做点什么,有想亲眼看看倭寇天皇的武士刀,也有小部分怒斥梁景瑶,为了热度消费老人,消费英烈,简直没人性。 不用梁景瑶说,老粉立刻一拥而上。 战斗力可强大了。 梁景瑶先去了石庙村村口的商店,牛奶,鸡蛋,水果,适合老年人的营养品等等。 商店老板得知买给小花奶奶的,坚持打了个九折。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像金花那般一直关心小花,但也偶尔顺手帮点忙。 远远就看到了小花,她坐在门口,瘦弱的像个孩子。 不管老粉还是新粉,纷纷唏嘘不已,她在等待永远等不到的父亲。 见梁景瑶走来,小花抬头,怯生生道:“大姐姐,你找谁?” 她不认识梁景瑶了。 那些怀疑小花是托的立刻没声了,眼睛不会欺骗人,这一刻小花的表情,语气,演技再高的演员也演不出。 梁景瑶举起手里花花绿绿的熟料袋:“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他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你是爹爹的朋友?”小花立刻吃力站起来,她老眼眯起看向梁景瑶的身后,看了好一会,失望道,“爹爹没回来吗?” 梁景瑶柔声道:“他暂时有事,过几天就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小花立刻高兴起来,追问道:“几天是几天呀。” 梁景瑶举起两根手指:“两天。” 直播间众人没把梁景瑶的话当真,认为她在哄小花,心里更难受了。 小花当真了,也举起两根手指头,认真数了好几遍,努力思考好一会:“大姐姐,小花是不是再睡两次,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爹爹了?” 梁景瑶微笑点头。 不用两次,后天晚上就能看到。 小花宛如只听到爸爸妈妈鸣叫的小鸟,兴奋的欢呼,她腿老了,只有蹦跶的动作,蹦不起来。 好一会才不好意思道:“大姐姐,去家里喝口水吧。” 她反应很慢,进屋见梁景瑶放下五颜六色的熟料袋重新变得兴奋,爹爹给她买东西了。 可是,都什么呀。 鸡蛋她认识,好多好多。 这个挺好看的铁罐子是什么? 还有纸很硬的盒子,里面好像装的水。 小花不好意思问客人,翻了好一会,有点失望,没有拨浪鼓。 爹爹该不会忘了吧。 她很快又高兴起来,爹爹终于要回来了,他走了 走了多天了? 小花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一天还是两天,不对,应该是三天。 梁景瑶耐心等她一件件看,见她又要张罗鸡蛋水才用商量的语气道:“小花,你爹爹屋里有件东西,让我帮他看一下。” 昨晚,梁景瑶听完陆东的话,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 标准的灯下黑。 真相近的就在眼皮底下,昨天小花不让她进陆东的屋子,就该想到了。 小花没那么好哄,立刻警惕:“可爹爹说,不让别人随便进他的房间。” 其实,陆东的房子看过多次了,他的父母,想儿子的时候便进来坐坐,小花走后,大伯大娘也来过。 没人发现任何东西。 梁景瑶耐心解释道:“真的,姐姐可以发誓,你爹爹真那么说的。” 弹幕刷的飞快。 老粉们理解梁景瑶为寻找证据不得已骗小花,不知情的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梁景瑶行为,找证据,那是专家组的事,你一个网红蹭热度有点底线行不。 梁景瑶不在意这些,但真的为难了,小花害怕的快哭出来了,捏着衣角不时警惕看她一眼。 她如果敢硬闯,小花真敢哭给她看。 这事有原因的。 陆东常年收集情报,几天不回来常有的事,小花自己在家,难免动动这里,翻翻那里。 小孩子的思路和大人完全不一样的。 有天,她差点就找到陆东隐藏的秘密。 陆东为了家人安全才隐瞒,一旦身份暴露,他牺牲没事,怕连累家人。 陆东严厉批评了小花,事后,换了个更隐秘的地方。 那是唯一的一次打女儿。 小花牢牢记住了一点。 就这样僵持好一会,最终一名当幼师的粉丝给支招:“你强调不动,只看。” 还真起作用了。 小花勉强同意。 陆东住的地方就在东屋。 儿子失踪后,陆东父母接走了小花,房子一直空着,小花嫁人后,大伯家没人敢来住,空那么多年是其一,其一,老话说,死了尸首不埋到祖坟,会变成孤魂野鬼。 然后当成了放粮食,放各种农具杂物的仓库。 小花带着孩子回来,也没动父亲的屋子,她先是住西屋,儿子结婚后,她搬到堂屋。 几十年没人住的房子,哪怕打扫的再干净,也遮不住处处荒凉。 泥土地面坑坑洼洼,向南一面木格窗上的纸,烂成了棉絮状,风一吹,呼啦啦响。 屋内的东西一眼看到头,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头床,同样烂的桌子,还有个小板凳,再无其它。 直播间众人满腔希望瞬间变成失望,连个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 只有小花,来到爹爹房间,她似乎闻到熟悉的味道,开心坐到床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 梁景瑶走到窗户边蹲下,她表情庄重,把镜头对准墙角,按下录屏键。 直播间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按照自己的想法猜测哪里可能藏着东西,床底,床缝? 木桌有没有夹层? 视频里的梁景瑶狠狠踹了下墙角,又一脚。 早先条件有限,农村都用泥胚盖屋,很多人年轻人想不通,用泥巴,下雨一泡不就塌了嘛。 古人的智慧无穷无尽。 泥胚制作工艺很复杂。 先找来合适的黄土,倒水,放入麦秸秆等柔韧性极强的植物茎秆用来防止脱裂,然后活泥,大人小孩妇女齐上阵,光着脚丫踩,一直踩到麦秸秆充分融入黄泥。 这是第一步,叫脱胚。 接着,把黄泥放入长方形的木制模具。 等水分稍微少点勉强成型,放在烈日下暴晒,定型,翻晾,干透才算成功。 整个过程需要很大的体力,累不说,就怕遇到坏天气,一旦下雨,等于白忙活。 这样制造出来的泥胚,比砖差不多哪里。 几十年过去,泥胚墙依然结实,要不是梁景瑶暗暗用了点法力,怕是要借助工具。 黄土纷扬洒落,露出个黄褐色的东西。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没再踢,一点点扣,视频里,她漂亮的手指很快变得脏兮兮的,脏是其次,看着头疼。 墙里面是空的。 很快,一个黄褐色的纸包状东西被轻轻取了出来。 直播间众人:“” 新粉:“她,她怎么知道里面藏着东西?” 老粉:“当然算出来的啊。” 新粉:“这都能算出来?” 气氛让人心跳加速,不敢大声呼吸,有上了年纪的人低低惊呼,那是个油纸包。 不同于普通的纸,油纸刷了桐油,柔韧性很强,防老鼠,防蚁虫,防水防潮,以前的人专门用来放贵重东西。 梁景瑶动作很轻很慢,时间太长了,油纸几乎粘到一起。 直播间众人也看出来了,弹幕都不敢发了,生怕打扰到梁景瑶,不小心弄坏。 藏到墙壁里,贵重的黄油纸,里面会包着什么? 油纸包足足好几层,梁景瑶额头带了细密的汗珠,当最后一层揭开,像按下暂停键,为数不多的弹幕消散。 油纸包像一扇缓缓打开的门,重新打开了那段艰苦岁月。 油纸包里,有张退色的破旧黄纸。 一张写着毛笔字的纸。 梁景瑶轻轻展开,一点点放到镜头前,仿佛,那薄薄的纸有千斤重。 “牺牲个人。” “严守秘密。” “阶级斗争。” “努力革mi g。” 写字的人好像第一次写字,笔迹歪歪扭扭,勉强看清,其中还写错了一个字,但力度很重,每一个字,力透纸背。 下面落款人:陆东。 纸张右下角,还有行字,刚劲有力。 入da g引荐人:王存三。 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宛如个求大人夸奖的孩子,指着“陆东”两个字兴奋道:“我认识,我认识,这是爹爹的名字。” 第30章 第 30 章 梁景瑶摸摸她白发苍苍的脑袋:“小花真聪明。” “爹爹也是这么夸我的,又听话又聪明,还漂亮。”小花开心极了,手舞足蹈转圈圈,她没好意思说,她其实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爹爹教的。 直播间众人依旧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出神。 都说文字是有生命的,现在他们信了。 他们仿佛看到,夜深人静,两个男人走进这间屋子,悄悄关上房门。 昏黄灯光亮起,两个人影被拉的老长。 中年人低声道:“陆东同志,想不想加入我们的组织,做一名光荣的da g员。” 陆东声音激动的微微颤抖:“想,想了很久了。” 中年人握了下拳头:“好,我来做你的入da g介绍人。” 没有电脑打印机,甚至没有钢笔。 陆东平生第一次拿起毛笔,他紧张极了,比手指还细的毛笔,仿佛比十杆□□都重,字看着眼晕,他集中精神,依旧写错了。 他写一笔,看一眼。 “牺牲个人。” “严守秘密。” “阶级斗争。” “努力革mi g。” 他做到了这份誓言。 他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保守了秘密,最亲密的家人都不知道。 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信仰? 油纸包里还有个东西,一枚红色的五角星。 做工非常粗糙的五角星,没有任何装饰,但那份红色,后世再精密的机器也做不出来,几十年过去,依然红的像跳动的心,充满希望。 正是这颗星,照亮了神州大地。 那句话都知道,如今的盛世,是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可此刻,才深深感受到这句话的沉重。 直播间无人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话都是多余的,他们此刻只想,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这颗星。 可偏有脏东西打破这份宁静。 大门被猛地推开,走进三个人,前面的中年男女,一个肥胖,一个粗胖。 肥胖的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嗷嗷:“妈,妈,你在家吗?我们来看你了。” 直播间众人不用梁景瑶说,就知道谁来了。 梁景瑶不用翻往生录,同样知道来的是谁。 难道看见直播知道陆东是英雄了,那么快? 小花儿子儿媳没看到,当然,同样不是好事。 “你们,你们是谁呀?”小花最初听到有人说话还挺高兴的,可能爹爹提前回来了,她颤巍巍走出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认识来的人,可她有点害怕,“你们来我家干吗?” “妈,你又糊涂了,是我呀。”中年妇女转身招呼跟在后面的瘦弱老头,“王老板,我妈老年痴呆,谁都不认识,走吧,东西在屋里。” 小花儿子则走过来,一眼看到了随后走出的梁景瑶,诧异道:“你是谁?” 梁景瑶淡淡瞥他一眼:“来山里玩的,讨口水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俩都是尖酸刻薄的面相,福气稀薄,他们如今的财运,全都来自陆东,如果好好照顾小花,几乎等于改命,可惜,本性难移,太短视了。 小花儿子对她态度很不满意,这里可是他的家,一个路人拽什么拽,考虑到今天目的,狠狠瞪了眼梁景瑶,打开拎着的塑料袋,尽可能柔声道:“妈,我给你买了点鸡蛋。” 他知道,小花得病后什么很多东西不认识了,鸡蛋,是她为数不多知道贵重的东西。 小花看都不看,推开塑料袋,吃力往堂屋跑,她快吓哭了:“你们不要进去,我爹爹,我爹爹还有两天就回来了,他可厉害了,有枪。” 跟着来的瘦弱老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犹豫看向小花儿媳。 小花儿媳哈哈大笑:“你怕什么呀,都给你说了,我婆婆老年痴呆,他爹死了好几十年了。” 小花就听不得这句话,摸摸眼泪大喊道:“你说谎,我爹爹没死,我再睡两次就能看到他了。” 小花儿媳敷衍点头:“好好好,没死。” 直播间众人快气炸了。 “这俩该死的东西,啊啊啊,我想打人,尽管绝对打不过。” “他们来干嘛?不会奔着倭寇天皇的武士刀吧。” “话说,那把刀放哪里了?” “瞧他们那副嘴脸,就能知道平常对小花奶奶什么态度了,梁大师,不行报警吧。” 梁景瑶搀扶住小花,跟着走进堂屋。 瘦弱老头蹲在小花床头的半圆木桌前,摸摸这里,敲敲那里。 之前最早认出的武士刀的打赏者又打赏礼物了:“我昨天就说了,大师没搭理我,这是个民国梳妆台,值不少钱呢。” 直播间众人恍然大悟,骂的更厉害了。 小花儿媳当然听不到,她一脸紧张:“怎么样,能值多少钱?” “民国红木梳妆台。”古董贩子叹口气,遗憾道,“可惜,只有半张,半张不吉利呀。” 他眼光不错,的确是半张。 陆东猎术精湛,很少空手而归,养殖业极度不发达的年代,大富大贵谈不上,养家绰绰有余。 有次他去城里卖野味,在当铺门口,一眼看中了这张造型奇特的化妆桌。 木头油光泛亮,圆圆的,可以分开,上面挂着黄铜门鼻的抽屉,小而精致。 就像很多女儿奴,他心动了,虽然女儿还那么小,距离出嫁还有十多年。 最终,野味没卖,加上身上所有的钱,换了半张桌子。 女儿果然开心坏了,又蹦又跳,有钱人家装贵重首饰的小抽屉,她放摘来的野花,头绳,各种小玩意。 几十年过去,半张民国红木梳妆台,成了古董。 小花儿媳不懂古董,懂讨价还价,她有底气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直接说吧,多少钱。” 古董贩子三根手指头,淡淡道:“三万。” “干脆直接送给你好了。”小花儿媳睁大眼,“算了算了,你这人一点都不实在,不卖了。” 她本来一点都不懂古董,有次刷短视频,看到个农村妇女家里喂鸡的盘子竟然是个青花啥的,价值一套房子。 一个碗换一套房子啊。 她开始想老家有啥值钱的古董。 忽然想到了婆婆床头的梳妆桌。 离开老家太久,几乎忘记了,她知道这张桌子是早死的公公留下来的,绝对的老物件,就是不知道多少钱。 古董贩子经验相当丰富,不慌不忙道:“坐地起价,坐地还价,大妹子,你想卖多少。” 小王儿媳转转眼珠,也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万。” 古董贩子目瞪口呆:“大妹子,没你这么要价的,直接翻十倍。”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毛病,保养的不好,很多地方干裂了,只是民国普通小富之家女儿的嫁妆,做工不精细等等。 小花儿媳根本不听,死死咬住三十万不放,没一会,示意丈夫赶人,不卖了。 她可不是装的。 货比三家,今天主要目的听听报价,没打算卖,哪个生意人不是贼精贼精的,她和老公都不懂古董,可不能被人坑了。 梁景瑶不屑笑笑。 早不像以前了,网络社会,各自有各自的圈,用不了多大功夫,梳妆桌的照片和报价就会传遍附近古董商。 行有行规。 再找的人,报价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梁景瑶转身走出屋外。 视频平台官方来电话了。 视频平台亲自出面联系,梁景瑶可谓开了直播界的先河。 昨晚热搜轰动,牵扯到英烈,英烈后人,政府有关部门怎么不关注,一方面立刻联系安市这边的负责部门,落实小花身份,一方面,派了专人守在梁景瑶直播间。 不是监视,万一发现什么第一时间处理。 然后,就有了这次的联系。 视频平台工作人员观看了整场直播,一字一句郑重原话转述:“梁景瑶同志,谢谢你,工作人员已经赶往直播现场,在这之前,请务必保存好那份入da g宣誓书,最好放在原位,绝对不能爆嗮——那是非常非常珍贵的历史见证。” 梁景瑶郑重保证。 平台工作人员转达完毕长呼口气,催促道:“好了,梁主播,还有别的事,直播结束我们领导会亲自和您联系,现在,您赶快回去,别让那俩坏东西欺负小花奶奶。” 堂屋里,夫妻二人已经把古董贩子赶走了,他们想想还是不放心,报价三万块的东西,老太太又神志不清,陌生游客都敢往家里带,万一被偷走呢? 所以决定拉走,放在自家才安全。 小花哪里愿意,那是爹爹给她买的,她不明白两个大人为什么这样,绝望抱住桌子腿,说什么都不松手。 看到梁景瑶,她仿佛看到了救星,哭着大喊:“姐姐,他们抢我的桌子。” 姐姐认识爹爹,一定会帮助她的。 第31章 第 31 章 或许还有点人性,或许因为有外人在,夫妻俩没来硬的,他们以为梁景瑶听到哭声才又回来的。 小花儿媳装模作样叹口气:“妈,您这是干嘛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推到的您,快起来,听话啊。” 梁景瑶面无表情蹲下,在小花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夫妻俩自私自利,最爱自己和钱财,亲情淡漠,不孝顺是本性,但也有别的原因。 不是亲生的,亲不起来。 小花当年回故乡的路上,听到草丛传来婴儿的哭泣声。 那个年月,扔小孩的很多。 想要儿子结果生了个女儿的,天生残疾、重病没钱医治、未婚先育的。 婴儿应该属于后者。 小花感觉这是老天的安排,把孩子带回家,说是亲生的。 她当初属于远嫁,婆家距离这里一百多公里,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她给孩子起名叫念恩,不是希望他知恩图报,是小花自己,感谢婴儿父母,给了自己一个伴。 乡村多八卦,陆念恩长得一点也不像小花,又黑又粗糙,他听多了开始怀疑,有次小花生病,他也顺带验了次血,结果让他松口气。 真不是亲生的。 此刻的直播间,弹幕快的宛如飞刀,快能杀人了。 没爹的孩子没人撑腰,如果小花不是从小失去父亲,可能不会被迫远嫁,可能会是另一种命运。 陆东英雄,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 她的女儿,晚年如此凄凉下场。 距离锦绣谷近的网友摩拳擦掌开始组团,准备上门真人pk。 也就在这时,弹幕忽然变成一片省略号。 视频里,小花听完梁景瑶说的什么,不哭了,犹豫片刻,恋恋不舍松开桌子腿。 陆念恩立刻开始行动,他属于肉很结实的那种,小小的梳妆桌,重不到哪里去。生怕小花再反悔,伸出一只手,打算赶紧拎走再说别的。 没拎动。 陆念恩楞了下,没多想,伸出另一只,改成抱,以他的体力,一百多斤的人都能轻松抱起来。 梳妆桌纹丝不动。 陆念恩媳妇见男人没搬动,感觉挺奇怪的,她也没多想,伸出手,示意两人一起抬。 抬不动,任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 陆念恩不信邪,后退一步,狠狠踹了脚桌子腿,他忘记了穿着凉鞋,疼的龇牙咧嘴。 梳妆桌像焊在了地上,晃都没晃一下。 直播间:“” “怎么个情况?” “梁大师,肯定梁大师施法了。” “对啊,怎么忘记了梁大师,算的那么准,怎么可能不懂点法术。” “老婆,哭完了没,快来看呀,大师发功了!” 他们猜的没错,梁景瑶的确发功了,身为土地神,土地等于她的本命,除非把梳妆台砸烂,不然塔吊来了都不行。 小花忽然笑了:“爹爹好厉害。” 漂亮姐姐刚才说“爹爹不会让他们搬走的”,她本来不信,认为大人故意骗小孩子,可爹爹从不骗她。 漂亮姐姐又是爹爹的朋友。 然后,小花把自己绕晕了。 她这句话,配合老屋阴森森的环境,把陆念恩夫妻俩吓的打个冷颤。 做了亏心事的人大都心虚。 主要太邪性了,小小的一张梳妆桌,两个大人都抬不动? 两人当年结婚的时候,还是陆念恩亲自搬到堂屋。 太邪性了! 难道死了几十年的人真的显灵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不约而同跑到外面,直到感受到灼热阳光才有了点安全感。 外面有人等着他俩。 金花杀气腾腾,她刚回家,听到小花哭喊声立刻赶过来。 多年的邻居,夫妻俩见到金花有点发怵,其一,金花知道他们好多见不得人的事,其二,金花儿子有出息,腰杆硬。 “你们这俩混账,有没有点良心啊。”金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骂的地方太多了,“小时候你半夜发高烧,你娘抱着你跑了十里山路去乡医院,医生说,再晚一会即使救回来,也得烧成个傻子,你初中住校,你娘顿顿吃窝头咸菜,省下来的白面全给了你” 打脸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金花深谙其中之精髓,打脸又揭短。 陆念恩夫妻俩本就不是对手,更主要一点,没心思。 心到现在还吓得扑通扑通狂跳呢。 陆念恩媳妇随意回了几句,仓皇而逃。 金花一直杀到门外,看不到人影才大胜而归。 “梁大师,你没事吧。”金花对待敌人有凶狠,对待自己人就有多热情,担心道,“小花婶呢,怎么哭成了这样,眼睛都肿了,乖啊,不哭。” 梁景瑶微笑摇摇头,看向村外方向。 夫妻俩再晚走一会,麻烦更大。 这里距离市区远,乡镇很近,打头阵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 乡政府,武装部,妇联等部门组成的一行人进门立刻就开始工作,有热情感谢梁景瑶,有围住小花关心的,还有荷qia g实弹的战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发现油纸包的东屋门口,面色肃穆。 那份宣誓词,太珍贵了。 从成立至今,宣誓词改变过很多次,第一版,那位传奇人物亲拟,年代太远,只在有关史册里记录,从未发现过。 还有陆东入da g的介绍人,更是为了不起的英雄。 金花完全懵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生什么了? 小花同样手足无措,那么多大人,虽然感觉每个都很和善,可她还是害怕,下意识一点点挪向梁景瑶,等快要到的时候,忽然想不起要做什么。 她忘记了刚才所有的事。 梁景瑶交接完毕,功成身退。 鬼魂白天不能出来,梁景瑶把陆东魂魄安置在了土地庙,半天过去,恢复的不错。 热搜再度爆了,爆到发紫。 小花,陆东英雄,那段艰难的岁月等一个个话题高居榜首。 梁景瑶跟着火了,平台关注人数暴涨,等她晚上登录的时候,小小惊讶了下,百万! 只直播了三次,获得百万粉丝。 这就是现代社会网路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一夜爆红。 “梁大师,意外不,惊喜不?你火了。” “中午的时候才三十万呢。” “说句自私的话,不想大师火,每次只算三卦本来够少的了,啥时候才能轮到我。” “这是大师应该得到的,谢谢大师。” “我就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你怎么知道墙壁里藏着油纸包,第二,那俩畜生为什么搬不动梳妆台,你真会法术吗?” “” 梁景瑶直接进入正题:“现在开始算卦,老规矩,三卦,具体看公告。” 新粉们很多表示不乐意,他们关注,为了梁景瑶神奇的卦术,更为了陆东英雄和小花奶奶,想看最新进展。 老粉给他们上了一课。 政府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要相信我们的国家,肯定会为陆东英雄正名,照顾好小花奶奶,他们能做的,静静等后续,不要再打扰小花奶奶。 还有主要的,梁大师这里从来不缺好故事,待几天就知道了,会上瘾。 梁景瑶按下抽奖开始键。 抽奖的人数让人有点眼晕,梁景瑶百万粉丝都是活的,短短功夫,直播间在线人数接近二十万,参与抽奖的,竟然有一半! 十万! 十万人里三个幸运儿,比万里挑一还难。 老粉一片哀嚎。 同时又有点兴奋好奇,三位中奖者会带来怎样的故事呢? 第一位中奖者,叫左岸。 视频接通后,直播间的雄性动物一阵欢呼。 两个,两个漂亮的小姐姐! “愁死我了,选哪个好呢?右边的美女,对不起,我选左边的。” “右边的美女别伤心,我选你。” 两个女孩都很年轻,看起来刚参加工作不久,左边的清秀,右边的眼睛又大又圆,非常可爱。 梁景瑶皱眉:“你们谁算卦,一次只能算一个人。” 直播间老粉跟着反应过来,脸翻的比书还快,对呀,一次只能一个人,按这样算的话,七大姑八大姨的全叫来好了,一起算。 “大师别误会,我们算的是一件事。”叫左岸的女孩赶紧解释,她有点紧张,“这是我大学室友朵朵,现在是同事,我们,我们好像遇到鬼了。” 直播间众人:“” 是因为晚上的原因嘛? 梁景瑶不动声色道:“怎么回事?” 左岸看了眼同事,还没说,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太吓人了。 两人刚大学毕业,同去一家大牌化妆品公司实习,一起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两室一厅的,一人一间。 左岸住带阳台的主卧,朵朵次卧。 左岸睡眠不太好,三天前的晚上,她忽然醒了,迷迷糊糊刚要摸手机看看几点,忽然感觉到有东西。那种感觉没法形容,不是看到的,是感觉到的,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夜深人静,左岸感觉头发都立起来了,她不敢动了,甚至不敢呼吸。 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 视频里,左岸面色煞白,她下意识想摸朵朵的手壮胆,然后,摸了个空,顿时一声尖叫。 直播间:“” “妈呀,讲鬼故事就讲鬼故事,别一惊一乍的行吗,吓死我了。” “你讲的太投入,室友刚才好像去卧室了。” 梁景瑶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俩孩子吓坏了。 左岸点点头,一直等到朵朵出来,两人依偎着,才鼓起勇气继续讲。 她一动不动,可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一直在,她鼓起勇气,一点点,一点抬起头,看向阳台方向,看她的东西来自阳台。 说到这里,左岸身子蜷缩,抖的不成样子。 “我,我看到,玻璃窗外有个人头,长头发,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多。” 有要表现男友力的网友镇定解释:“小偷吧,看看屋里有没有人,想进来偷东西。” 左岸看到了,摇摇头:“我,我们住的是十楼。” 谁爬十楼偷东西? 左岸也不知道后来怎么睡着的,她没敢告诉室友朵朵,因为朵朵胆子更小,怕吓着她。 但是第二天中午,她拉上朵朵,去了文玩一条街。 她不知道昨晚那是什么,想着买副钟馗画像或者别的东西放屋里。 本来还想着怎么给朵朵解释忽然买这些东西呢,结果朵朵,竟然也买了。 好姐妹多年,可谓非常的了解彼此。 各自买了一大堆辟邪的东西,两人去快餐店吃饭。 两人都心不在焉,不时看对方一眼,谁都不说话。 最后朵朵没忍住,郑重道:“左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先说好,别害怕呀。” 等她说完,要不是此刻快餐店人来人往,差点吓的没忍住抱一起啊啊大叫。 朵朵昨晚一模一样的遭遇,也看到了窗外飘着的人头。 第32章 第 32 章 众人明白为啥俩女孩那么害怕了,一个人看见,可能睡懵了,可能眼花,两个人同时看到,那绝对真的发生了什么。 “孩子有点害怕,可又想听,求结实的胸膛靠一下,提前说明:性别男。”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跟我唱,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梁景瑶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继续,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左岸紧紧抓住朵朵的胳膊:“我怕买的东西是假的不管用,给家里老人打了个电话,老人说,让我床头放把菜刀。” 梁景瑶实时点评:“老人说的没错,菜刀是凶器,其实剪刀更好,平常杀鱼等杀生沾染的血腥和煞气,具有辟邪作用,当晚,应该没事了吧。” 左岸重重点头:“当晚我俩睡的一张床,什么也没发生,可第一天”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面无人色,忽然转头哀求道:“朵朵,要不你说吧,我害怕。” 朵朵好不到哪里去,连连摇头:“我不我不,我也害怕,你说你说。” 两人互相推来让去,最后,剪子包袱锤。 直播间:“” 俩姑娘胆子好像太小了点。 他们也害怕,但是不至于害怕到不敢说吧。 左岸输了,眼泪汪汪硬着头皮继续说。 第一晚什么都没发生,她们以为各种辟邪的东西起效果了。 隔了一天后,公司举行品牌促销活动,两个人跟着忙到晚上,再吃完夜宵,快十一点了。 紧赶慢赶赶上了末班车。 末班车乘客很少,加上两人六七个。 忙活一天很累,两人坐在车的最后排靠车窗位置,像两只疲惫的小鸟,靠在对方身上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岸迷迷糊糊睁开眼,想看看到哪里了。 外面黑呼呼的,很远的地方才有几丝光亮。 路灯坏了? 左岸挺纳闷的,揉揉眼仔细看向窗外。 夜色太黑了,公交车车灯都不那么亮了,只能看清前面几米的地方。 左岸惊讶睁大眼,她看到了什么? 农村外婆家那种坑坑洼洼的土路。 她们上班的地方,也算市中心,租的房子,同样繁华区,怎么可能有这种土路? 左岸推醒朵朵,两个人一起看,确定没看错。 难道前方修路,或者公交车改道了? 两人想问问,但是,疲惫的夜归人,个个闭眼小憩,不太好意思打扰,去问司机吧,有点远。 过了一会后,公交车缓缓停下,没有报站名,两人仔细使劲看公交站牌,发现竟然写着某某村。 某某村! 再想想刚才到现在,一幢楼,一辆车也没看到。 两人瞬间头皮发麻。 还好,车门缓缓打开,走上来个人。 人多了壮胆,有人上来,说明应该没啥问题。 左岸声音抖的都出颤音了:“其他人都睡着,我俩不好意思问,想着问问这位刚上来的乘客,这是哪里然后” 没然后出来,她又和朵朵抱在了一起。 直播间:“” 又想听又害怕。 梁景瑶叹口气,想了想,换了个地方直播,从住的地方走到大殿,视频对准她的神像,温和道:“现在不怕了吧。” 还那句话,土地神再小也是神,妖魔鬼祟不敢靠近。 俩姑娘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大师,还是刚才的背景吧。” 直播间众人附议:“对对,大师,够吓人的了,您就别再烘托气氛了。” 土地庙大殿的灯光不怎么亮,神像狰狞,像极了鬼片里恶鬼即将出场的画面。 梁景瑶:“” 看看吧,神仙都沦落成啥样了。 左岸继续讲述之后的可怕遭遇。 上来的是个女的,一身白衣,长发飘飘,挺仙的,看不清具体年龄,她看看周围,径直走向车后座。 俩人挺高兴的,车里那么多空座,还担心她坐前面呢。 白衣女子从前门走到下车门,此时距离只隔了几个座位,也就是三四米,左岸忽然惊恐睁大眼,她看到,她看到,白衣女子不是走着来的,是飘着的,脚不沾地。 朵朵同样看到了。 那一刻,一股凉气直冲两人脑门。 俩人没大喊大叫,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也没力气跑,腿软的像滩烂泥。 两人宛如两只鹌鹑,把头深深埋到椅背,又不敢闭眼,那样更害怕。余光中,看到白色的裙子飘到身边,待了几秒钟,飘去了前面。 直播间快要窒息了,又是两人同时看到脏东西,总不能一起出现幻觉吧。 故事没有结局。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不敢动,也不知道白衣女子什么时候下去的,直到灯光忽然大亮,外面景色变成了熟悉的城市。 事件还没结束。 左岸大概害怕过头了,身体产生了抗体,说话不抖了:“我说两次了,该你说今晚遇到的事了。” 直播间:“” 还没结束,还有? 朵朵为了减少恐惧,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口气不带标点符号几句话就给说完了。 有了昨晚的遭遇,今天下班没敢坐公交,坐的网约车,当走到单元门时,两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到个古装女子,就是那种古装电视剧里那样的女子,脚不沾地飘过,飘向小区中心的小公园。 俩人知道不该怎么办,总不能报警吧,也不认识什么大师道士啥的,正好想起这几天的热搜,她们本打算,就算跪下来求也要让梁景瑶给看看,没想到中奖了。 左岸哭唧唧道:“大师,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都不敢在这里住了,可是刚交了半年租金,合同里说了,提前退租扣三个月房费。” “不用退。”梁景瑶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斟酌了番,“打开手机搜索,搜你们住的小区名字,再加女尸。” 俩人乖乖照做,十几秒后,惊恐抬起头。 她们搜到了条本地新闻。 几天前,就在小区隔壁的护城河,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因为身上没有任何提供证明的东西,警方发布通告,希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 通告照片上的女人,正是窗外飘着的人头。 梁景瑶淡淡道:“人死之后,如果没有黑白无常接引,魂魄会在尸体周围游荡。” 见到死去的人虽然很可怕,但好歹知道发生了什么。 左岸急切道:“那,那另外两个呢。” “孤魂野鬼。”梁景瑶分析道,“公交车女鬼,大概率因为公交车对她很重要,具体什么原因,反正和你俩无关,中间你俩看到外面景色变化,其实遇到了鬼打墙,车子还在正常行驶,至于第三个——几百年的女鬼,或许小区正是她以前住的地方,总之,和你俩无关。” 梁景瑶加重语气安慰两人:“你们再想想,遇到的三个鬼魂,从始至终并未对你们流露出恶意,对不对?” 左岸睁大眼:“好像是。” 除了飘在窗外的,剩余两个就像平常擦肩而过的路人,尤其古装女鬼。 旧的恐惧消失,新的又来。 左岸声音又带了哭腔:“可是很吓人啊,大师,求您帮帮我们。” 梁景瑶没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问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或者听过有一种人,如果长时间相处,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左岸俩人茫然摇头。 人多的好处这时候看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听我妈说的,她有个同学,关系挺好的,很少参加聚会,问急了,她就这么解释的,怕连累同学。” “大师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段时间我经常看到阿飘,后来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辞职了,忽然就没事了。” “我最有发言权,我,钢铁直男,天不怕地不怕,自从和女朋友交往,晚上都快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 “钢铁直男,请说出你的故事。” 评论区众人说的对,也不对。 民间有个说法叫阴阳眼,其实不是指眉心中间的松果体,就是眼睛。 左为阳,右为阴。 阴眼又分三处,少阴、中阴、大阴,两个女孩面相不同,却有个共同点,少阴处开了。 阴气会传染的。 这个时候,就要看个人的八字了,八字硬的,该咋样还是咋样,八字弱的,就像那位钢铁直男,女朋友可能没事,他却能看到。 左岸两人八字都弱,同时开了阴眼,看不到才怪。 “八字天定,改不了,但阳气可以,体质越强阳气越重。”梁景瑶有点发愁,总不能让两人分开吧,锻炼也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事,再这么下去,怕吓出毛病来,她翻开往生录,笑了,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到时间了,你俩今晚不看了吗?” 直播间众人莫名其妙。 看啥?看鬼吗? 左岸两人却同时红了脸,头快低到胸口了。 这是俩人的小秘密。 她们租的房子很老,厨房在后阳台,有次晚上两人饿了煮方便面,无意发现,后阳台侧面是旁边单元的厕所,模模糊糊的玻璃后,有个身材超级好的小哥哥正在洗澡。 当然只能看到上半身。 谁没个爱美之心呀,黑灯瞎火的,不看白不看。 说来也巧,不管什么时候下班,每次都不会错过小哥哥洗澡。 梁景瑶没直接戳破两人,笑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不然哪有那么瞧,每晚都能看到,而且,他认识你们其中的一人。” 左岸嘴巴张开闭不上了:“” 她知道是谁了! 隔壁公司的,难怪每次遇见笑的意味深长。 不想活了,地球,毁灭吧,人类,毁灭吧! 梁景瑶送给两人最后一句话:“解决的办法,就在他身上。” 这个男生属于八字最硬的那种,阳气旺盛,不用相处太久,每天一顿饭的功夫,用不了几天,两人眼睛便能恢复正常。 有句话梁景瑶没说。 那个男孩,正是左岸未来的老公。 阿飘其实没那么可怕,人的另一种形态而已。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是那些披着人皮的人。 第一个中奖者,还是女性,一十五六的年纪,长相普普通通,她眼圈发黑,明显睡眠不足,犹豫片刻道:“大,大师,我好像也遇到鬼了。” 直播间直接炸了。 “不,你没有,你出现了幻觉。” “告辞!” “大师啊,咱以后别晚上算卦了行吗,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想上厕所憋到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不那么害怕了,又来了个,这是要憋死我吗?” “房间改名吧,午夜阿飘故事。” 梁景瑶哭笑不得,怎么会那么巧,赶紧翻开往生录,看完后正色道:“你遇见的是仙人。” 直播间:“” 第33章 第 33 章 鬼魂有多让人害怕,仙人就有多向往。 绝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遇到或听过邪性的事,即使自己没有,长辈,身边的朋友甚至媒体新闻。 鬼魂,不能说无处不在吧,反正距离不远。 仙人就不同了,好像只存在神话故事里,现实中真没听说过。 直播间陷入疯狂。 “梁大师,你该不是怕把我们都吓走故意说的吧。” “瓜子花生矿泉水老板表示收摊了,搬好小板凳,听大师讲故事。” “真有仙人吗?” “黄大仙是仙吗,还有刺猬狐狸那啥的五大仙。” “” 叫续琴的女子也一愣,她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大师,应该不是仙人。” 梁景瑶态度少有的好,笑着道,“不急,先说说你。” 她开直播,管人间不管的事,治人间治不了的病,为英灵,为大山无数英烈正名,更为了传播正能量,弘扬真善美。 以恶制恶不是解决根本的办法,人间大爱,也是永恒的良方。 徐琴,就是真善美。 梁景瑶酝酿下情绪,轻声道:“你今年二十八,家中独女,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医生,而你本人,从是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小学到高中,成绩一直位列前茅,只要你想,国内最顶尖的大学几乎随便选。” 直播间老粉对梁景瑶报户口本的卦术早不惊讶了,见的太多,麻木了。 但他们有点惊讶算出来的内容。 工程师和医生的父母,本人成绩优异,前程应该查不到哪里去。 视频里的续琴,看起来像个农村妇女,头发凌乱,皮肤粗糙,没有一点保养的痕迹。 她住的房子,很像农村自建的,一盏灯泡从屋顶垂下来,灯光昏黄,墙壁大白不知道刷了多久,变成了灰黄色,地面黑乎乎的,还有家具,白送给二手市场估计都不要,还没运费值钱。 莫非人生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 下一刻,他们知道了。 梁景瑶眼里仿佛有了光:“但你的志向,是当一名老师,实现你想要的价值。高考时,全省前二十,国内几乎所有的大学都亲自上门拜访,开出各种优厚条件,你全部拒绝,最后选了师范大学。” 续琴表情平淡,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大师算的真准。” 梁景瑶叹口气:“毕业后,你去了一所深山里的小学支教,本来订的是一年,但这一来,你再也没回去,一待,就是六年。” 直播间众人纷纷动容。 很多事说起来容易,换做自己身上,不可能做到。 放弃很多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待遇优厚的工作,繁华城市,在山村待了整整六年。 她心中,有一份大爱。 “对不起,刚才见您的第一眼,想着这女的长的很一般,您是最美的。” “给您点赞,我也是老师,比起您,我差的太远了。” “遇到这样的老师,是山里孩子的福气。” 续琴看到了屏幕,连忙道:“大家别把我说的那么高尚,我也是普通人,来之前已经和一所国际学校签了合同,待遇很优厚,没想到来了后” 续琴苦笑一声:“换做任何一个老师,恐怕也会这么做。” 决定人生目标之后,续琴当然关注行业新闻,她看过很多山村孩子的报道,才因此产生了先支教一年再工作的念头,但没想到,现实比媒体报道,残酷一千倍,一万倍。 她支教的这座山村小学,没有正儿八经的路,好点的地方走,不好的地方爬,方圆十多公里,就只有这么一所学校。 学校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学生三十多个,跨度小学一年级到初中。 那老教师,只有高中毕业,快六十了,上世纪的高中生。 续琴永远记得来学校第一天的震撼,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一直好奇打量她,她给了他几块带的糖果,像问很多学生般随意问道:“告诉老师,长大了想做什么?” 小男孩毫不犹豫大声道:“去城里卖糖葫芦。” 小男孩见过最有出息的人,是他的舅舅,在县城走街串巷卖糖葫芦。 这是他的梦想,人生的最终奋斗目标。 老教师生怕她不适应,像很多支教教师般过不了多久便哭着走人,第一天只让她给初中部上英语课。 初中有八个学生,四个初一,三个初二,一个初三。 续琴顶级师范学校毕业,自然没问题,提前根据教材出了三套题,想先摸摸学生的底子再因材施教。她做好了很差的心理准备,出的题非常简单,然而就是这么简单到城里随便一个初中生都能得高分的试卷。 学生如看天书,一脸茫然。 唯一的一个初三学生,也只答对了两道题。 甚至不知道最基础的主谓宾。 后来她明白了。 学校很多年只有老教师一人,她上高中的时候,也就是国家恢复高考不久。 续琴看过那段特殊的高考试卷,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初中。 老教师的文化水平,代表学校的最高水平。 续琴吃惊但不害怕,来这里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她排查完所有学生底子之后,一点点从最基础的开始教,整整一年,早上上课,中午上课,晚上上课 学生不多班级多。 除了小学语文和数学交给老教师,她一人承担起剩余所有科目。 只可惜时间太短了,一年后,唯一的初中生还是没有考上县城高中,随后,跟着父亲去打工了。 续琴不是那种感性的人,她明白,自己终究是一个人,一朝一夕改变不了现状。 一年后,支教结束。 续琴舍不得,但她还有更大更高的追求,城里还有她的父母,男友。 就在走之前的前一个星期,暴雨倾盆,泥石流滚滚。 山里人有山里人生存经验,料到会有泥石流,提前退到安全的地方,可凡事就怕意外。 一个二年级学生书包拉在了学校,冒雨跑回去拿。 被那位老教师看到了,她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很近。 老教师赶紧追出去,风雨太大,小学生听不到她的呼喊,老教师腿脚慢,拼尽全力追不上猴一般的小孩。也就在这时,泥石流汹涌而至,小学生被卷走,老教师距离稍微远点,被一棵大树救了命。 但也受了伤。 内疚加上年龄大了,她没坚持多久,临终前拉住续琴的手,哭的有气无力:孩子可咋办呀,咋办呀。 续琴明白她说的啥意思。 一年了,她知道这里什么情况。 没有老师愿意来。 她走了,学校等于解散了。 方圆十多公里唯一的学校,当然,可以去别的学校。 可距离最近的一所学校,在山的那一边,距离更远,山里有狼,有野猪,大一点的孩子或许可以结伴,小一点的,家里绝对不会让去。 除了老教师,山里其他人,没有挽留续琴的意思。 他们习惯了命运的安排。 孩子大了,会写名字会基本的算账就行,上学没什么用,浪费几年还不是种地或者打工。 续琴一宿没睡。 天亮时,她决定,留下来,她感觉如果走了,愧对老师两个字,不配当老师。 育人先育己。 梁景瑶低声为她总结:“你放弃了待遇优厚的工作,还有男朋友。” 续琴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大师,都过去了。” 男友是大学同学,两人感情很好,有同样的追求。 男友也去支教了。 他们约定,支教回来就结婚。 续琴伤心但理解,两人都明白,留下,意味着归期遥遥,就像男友分手时说的:你太自私了,有没有为我想过? 续琴长呼口气:“大师,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可以说正事了?” 梁景瑶说那么多,当然有原因,笑着点头:“可以了。” 续琴不像之前左岸非常害怕,即使屋里只有她一人,她看看周围,似乎担心什么听到:“大概一个月之前,我上完课回来,月亮很大很圆,打开门瞬间,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从窗户方向传来的。” “山里风大,我以为是风。” 说到这里,续琴顿了下,再次看看身边:“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从窗户跳了出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真就眨眼的功夫没了,他当时好像有点惊慌。” 直播间众人关注点立刻偏了。 “男的多大?” “帅吗?” “身材好吗?” 续琴老老实实回答:“帅,好。” 她明白众人的好奇心。 她也没说谎,甚至保留了大半。 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帅来形容,帅的炸裂苍穹,她好歹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生活中见过帅哥无数,但没有一个能和闯进来的男人相比,尤其身材,那胸肌腹肌,完美的像是一尊雕塑。 两个字已经够了,弹幕再度疯狂。 “所以今晚别管见鬼还是仙人,离不开没穿衣服的帅哥了是吗?” “续老师,发挥你职业特长,描述的再详细点。” “你们先别花痴了,现实点,屋里忽然有个没穿衣服的陌生男人,吓死人了好吧。” “此时此刻,有个单身狗期待看向窗外。” 梁景瑶示意续琴别管弹幕,继续说。 山里待了好几年,续琴胆子早练出来了,她顺手拿起根木棍追到窗外。 外面月色如水,什么也没有。 续琴可以确定,绝对没见过男子,而且男的有着山里人绝对没有的白皙皮肤。 会是谁? 第二天,续琴问遍了附近山民,都说最近没看到陌生人,也没听说谁家来亲戚。 几年过去,山民对她非常尊敬,保护她还来不及,绝对不可能故意隐瞒什么。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续琴渐渐发现不对劲。 她一人教几十个孩子,每天精疲力尽,根本没精力收拾屋子,吃饭也是,随便凑活几口。 家里变干净了。 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打扫卫生。 村里的山民,孩子? 有这个可能。 续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哪怕她把所有有可能的人考虑了一圈都没可能性。 会是谁呢? 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怎么进去的? 直到有天晚上她累到了,忽然发起高烧。 山里最近的医院在乡镇,交通也不便,好在她有准备的各种常用药,她挣扎起床,发现桌上水杯里竟然有温开水。 续琴可以确定,她回来后倒头就睡,绝对没烧水。 哪里来的水? 高烧烧的晕晕乎乎,没精力多想,就着温开水吃完药,捂上被子继续睡,出身汗就好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知道多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用毛巾给她擦脸。 灯已经关了,月色淡淡。 续琴瞬间清醒,屋里有人? 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她毕竟是个单身女子,她保持镇定,手一点点摸向床头,那里有用来防身的木棍,同时,悄悄睁开眼。 她看到,一张,一张英俊到让人窒息的脸。 第34章 第 34 章 直播间里的姑娘们比续琴还窒息,多少人巴不得的好事,到她这变成了坏事。 “姐姐哎,这哪里是鬼,分明是个勤劳温柔的田螺小伙。” “有胸肌腹肌,会隐身,会打扫卫生,生病了还会照顾人,这样的男鬼给我来一打。” “要是能生孩子就更好了。” “瑟瑟发抖,现在女人对男人要求那么高了吗?” “要求高点没事,关键咱们男人不能卷。” “” 续琴有自己的判断,更不是颜控。 她慢慢睁眼的动作还是惊动了男子,趁他愣神功夫,续琴拼尽全力翻身,摸到棍子没回头,砸向记忆里的位置。 直播间的姑娘:“” “有点过了啊。” “砸到哪里了?帅哥有没有受伤?” “续姐姐,你这样很难找到男朋友的。” “换我的话,及时行乐,先把帅哥给那啥那啥了。” 续琴:“” 忽然有点不想讲了。 棍子砸了个空,就像第一次,男人又消失了。 续琴吓的出了身冷汗,感冒都好了大半,她握紧木棍,打开所有灯,能藏人的地方找了个遍。 什么都没有。 续琴意识到男子不寻常,手里有木棍,不怎么害怕,大喊让男子滚出来。 没有回应。 之后,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似乎不敢、或者不愿见让续琴看到他。 但一直还在。 打扫卫生,为续琴烧开水,续琴有次批改作业累的睡着了,醒来后,发现作业本有动过的痕迹。 大概不会上面的题,写了什么,又用橡皮擦掉了。 续琴尝试过多次,激将法,批评教育法,始终没得到任何回应。 男子我行我素。 续琴做最后总结,别管处于什么目的,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行为,怎么可能是仙人。 她对仙人和鬼魂的理解,大概就是一个素质高,一个素质低。 直播间恨不能取而代之的妹子们立刻反驳。 不争执仙人和鬼魂的区别,毕竟谁也没见过,不了解,没有发言群。 续琴的态度有问题。 别管是人是仙是鬼,男子多贴心呀,当然,主要长得帅。 如此类似红袖添香的故事,男女地位还非常难得地互换了,发展方向理应香艳啊,不是,理应幸福大结局。 续琴又打又骂算怎么回事。 续琴当老师习惯了,面对完全不同、甚至荒唐的反驳不但不生气,反而来了兴趣,宛如上课般舌战群芳。 她以实际出发,比如,洗澡。 身边有个看不见的男人,万一他 姑娘们完全站在男色这边,又宛如脑残粉,打断她反驳:不会,他如果想做什么早就做了,哪用等到洗澡,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续琴:“” 两方就这样展开辩论,一方占据开麦优势,一方人数占优,气氛那叫一个火热,偶有没眼力架的男网友插嘴,立刻暂时联盟。 女人说话,男人别插嘴,一边去。 最后,续琴发现这群大人学生脑子不正常,不是她所能纠正的了的,无奈向梁景瑶求助。 姑娘们也这个想法,续老师太古板了。 梁景瑶知道真相,两个阵营说的都没错,又都不对,她感觉,以后再算卦尽量像今天这样,加强网友的互动,人多力量大。 梁景瑶轻咳一声:“续老师,假设,假设发生的一切不存在,你和男子作为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你会心动吗?” 续琴非常喜欢这个假设,她宛如看数学题般“假设”了片刻,坦白道:“会。” 又帅又体贴,她又不是傻子。 姑娘们一阵欢呼,宛如磕的cp发生了什么。 梁景瑶又道:“再一点,你有没有想过,第一次见面,男子不穿衣服,为什么不穿衣服?” 续琴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点。 对啊,第一次见面,应该就是男子第一次来自己住的地方,为什么不穿衣服? 为什么呢? 姑娘们不管不顾大胆猜测:“大概第一次见面太紧张吧,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喜欢的人。” 梁景瑶:“” 续琴:“” 直播间的众男人:“所以,第一次见面不穿衣服能提高成功率,get到了。” 姑娘们:“呸,臭流氓说什么呢。” 直播间众男人:“” 真难伺候,颜控还双标。 续琴正色道:“梁大师,到底什么原因?” 梁景瑶没回答,提醒道:“事发之前,你遇到件怪事,对吗?” 续琴皱眉:“您是说天上出现三个太阳的事。” 直播间众人:“三个太阳?快说!” 续琴宛如给学生上自然客,温声道:“三个太阳是一种大气光学现象,叫幻日,是由片状冰晶所行成,当收到日光照射产生的折射” 直播间众人:“知道了,快别说了。” 给条活路,让他们暂时忘记现实,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吧。 续琴解释归解释,实际上,她自己还没想通。 幻日少见但不罕见。 但不论折射出几个太阳,能看出其中之区别的。 折射出的太阳,有两个相同点,第一,和真正的太阳完全一样,第二,不那么耀眼。 她当时看到的三个太阳,正中的耀眼,左边的被乌云笼罩,只有半个,右边那个更离谱,上面似乎有类似月亮上山脉的轮廓,比两个小了整整一大圈,像鸵鸟蛋里面放了个鸡蛋。 三个太阳高挂天空,忽然起风了,很大的那种,瞬间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 那天是周末,孩子们没上课。 续琴赶紧往学校里跑,担心窗户没管,还担心学校出问题。 山区没有专门的学校,上课的地方,是一幢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这些年里,她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塌了砸到孩子,她也一直在奔波,奈何乡政府不是不管,是真没钱呀。 建一个学校,最少几十万。 而且生源太少,有限的财政要拨给人数更多的学校。 续琴感觉自己快给吹跑了。 她一步步吃力地往前走,还未走到学校,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幢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房子没承受住狂风,轰然倒塌,滚滚灰尘瞬间腾空而起,像灾难大片里那般行成了股土黄色龙卷风。 续琴没多想,她知道龙卷风的行成原因。 那场面震撼又诡异,灰尘凝聚的龙卷风没动,停在原地,旋转着,徘徊着,像是等待什么。 让她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一幕出现了。 狂风伴随着雷电。 天空亮起道闪电,那闪电,劈开黑色乌云,仿佛被什么牵引,奔着学校方向落下。 续琴当时还挺庆幸的,幸亏周末,如果正在上课,后果不敢想。 也就在这时,学校废墟里,腾空飞起个东西,第一眼看着像条蛇,细细长长的,仔细看,前面后面有爪,说是传说里的神龙吧,也不像。 续琴目瞪口呆。 傻子般看着这条不知道是啥的东西钻进龙卷风。 风更大了! 雷电也更密集了,仿佛要破碎这方天地。 续琴明白必须走了,学校已经被摧毁,待下去改变不了什么,相反可能遇到危险。 她顶着风,艰难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不对,来的时候顶风,回去怎么也顶风? 这时,迎面走来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打扮古怪的男人。 续琴去过大话西游的拍摄地,男子打扮很像至尊宝,而且怀里同样抱着一把剑。 直播间众姑娘欢呼。 男主,男主出场了,好帅! 续琴无奈摇摇头,继续讲。 风太大了,无数灰尘,细小石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忽然明白男子是干嘛的了——偷猎的! 山村位于大山深处,交通不便,游人根本没法进来,因此山里有很多国家野生保护动物,最有名的,是一种体型小巧的猴子。 一只幼崽,据说黑市能卖到十万块! 山村数年,磨砺了续琴的容颜,也磨砺了她的胆子,她毫不犹豫迎上去。 风太大,扯着嗓子吼:“你要干嘛?” 男子看了她一眼,表情惊讶,侧身想绕过她。 续琴再次挡住,厉声道:“说,你要去山里干吗?” 男子握了握剑柄,似乎有些无奈,低声道:“让开。” 两人距离几乎面对面,男子身体稍微挡住了点风,续琴忽然发现,男子腰间裹了一圈、像是用来放什么的东西是用什么做的。 上面有层翻毛,绝对是动物的皮毛,还有块残留着鳞片痕迹亮晶晶的皮层。 续琴原本猜测变成确认,男子就是来偷猎的。 她退后一步,顺手捡起根大风吹来的树枝,然后掏出手机威胁道:“我报警了。” 就这样,男子往哪个方向走,续琴就堵在哪里,她本来还担心男子恼羞成怒会动手,结果没有,男子不知为啥有点忌惮她。 男子表情着急,不时看看龙卷风的方向,低吼道:“你再不躲开就晚了。” 续琴心想晚了才好呢。 就这样,男子始终没能甩开她,没多久后,风渐渐变小,那阵龙卷风不止消失了,还是飘去哪里。 男子瞪了她一眼,低低说了句什么,转身恨恨走了。 续琴随后去了村委。 学校塌了,孩子们没上学的地了,还有偷猎的男人,得让村长告诉有关部门。 村长喃喃说了句:房子真的塌了吗? 续琴感觉村长语气挺奇怪的,凭借她丰富的阅读理解经验可以判断出,村长不是在问她,也不是担心孩子。 他在问谁? 续琴最后一句话:偷猎男子和潜入她家的不是一个人,一个粗犷,黑黝黝的,一个白皙俊美。 直播间的姑娘们表示已经猜到了。 毫无cp感,也不符合男女主初次相遇定律。 问题又抛给了梁景瑶。 问题有点复杂。 梁景瑶想了想,问道:“你们听说过保家仙吗?” 很多人表示听说过,还有家里就有供奉的。 似乎是个非常非常小的神,比土地神还小,法力不怎么高强,只保佑一个家庭,尤其小孩。 梁景瑶点点头。 保家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职位的存在,就像人间的警察,真实身份就复杂多了,可以是鬼魂,可以是黄大仙蛇仙等等。 其中又分为上方仙和地下仙,前者极为罕见,来自天上的神仙。 但不管真实身份低位还是如何强大,当上保家仙的那刻起,受天地规则约束,如何保护另说,只要被保护者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可伤害,否则会遭天谴。 续琴家里的神秘男子,就是保家仙。 一名刚刚上任的保家仙。 第35章 第 35 章 直播间众人和续琴一愣。 故事到这里,都以为男子是那个从废墟里冲出来的未知物种,怎么出来个保家仙? 其中原因有点复杂。 梁景瑶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很难相信一个凡人,能有这样的经历。 往生录记载所有生灵,但有等级之分,牵扯到高等生灵,梁景瑶只能看到最基本的。 不过再结合续琴的经历,大概拼凑出整件事情完整的始末。 男子有龙的血脉,龙几代就不知道了,他数百年前化龙失败应该受了很厉害的伤,躲在学校地下。 续琴遇到的那次,是他又一次化龙。 这次,天劫比之前更厉害,分别对应天上的三个太阳,风劫,雷劫——还有少见的人劫! 被续琴误会的偷猎者某种程度算不上误会,他真实身份,是连梁景瑶都只听过没见过的猎妖者。 一个古老到仙界都快遗忘的种族。 猎妖者,龙族最大克星。 至于他如何知道男子今日化龙,那就不清楚了。 据说每个猎妖者都有一把龙骨炼制的妖剑,能轻易斩破龙珠坚硬的鳞片,总之,要化形的男子在劫难逃。 可是,猎妖者也有克星,本身亦正亦邪,最怕有功德护体的凡人。 续琴恰好就是。 她自己看不到而已。 续琴无意救了男子一命。 男子化龙再次失败,又再次受伤,伤的很重,最基本的衣服都幻化不出来了。 妖族大都重情,救恩之恩肯定要报,但报恩的方式太多了,金银财宝,增加寿元的东西,龙族一身都是宝,尤其身上的鳞片,不至于成为小小的保家仙。 梁景瑶琢磨着,这位龙几代应该喜欢续琴很久了。 至于一直迟迟不现身的原因,最初因为受伤幻化不出衣服,到了后来,应该是犹豫。 续琴的态度让她犹豫。 直播间气氛有点凝重,口嗨归口嗨,真到了正事,都有分寸。 续琴皱眉思考片刻:“大师,有办法让他离开吗?” “当然有。”梁景瑶轻声道,“只要你想好了,多说几次让他走,他自然就走了。” 保家仙属于一种契约,有很多种解除的方式。 最方便的一种,被保护者主动提出。 梁景瑶非常希望续琴能这么做。 现实不是电视剧,这里面有一个凡人想不到的问题。 即使化形失败,男子至少还能活几百年,几百年后,准备好可以再次渡劫,只要不当场死亡,继续再几百年,如此反复,直到寿元总结。 龙族寿命长的很。 续琴呢,只有几十年寿命。 几十年对几千年,就像普通人的一周,一个月。 一周一月幸福的代价,是数千年的思念和回忆,对于男子,太过残忍。 只可惜,续琴已经动了心,她自己都不知道,几个月来男子的朝夕相伴,关心,她已经离不开了。 爱情的付出,没有多少之分,曾经拥有或许真的比天长地久更重要,每个人的爱情方式不一样。 别人的爱情,梁景瑶只能感叹,不便多说,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私信给续琴。 希望能帮到点什么。 忽然有人想到了重要的事。 “续老师,学校问题还没解决吧,您留个账号,我想帮帮孩子们。” 一句话让直播间瞬间热闹。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也捐。” “还有我,不多,未来一个月的奶茶,续老师别嫌少。” 梁景瑶也差点给忘了。 当看到往生录里记载的内容,她就决定捐了,直播到现在,加上于富婆买首乌叶的钱,差不多二十万,这些钱,本来就打算用来做善事。 续琴给感动的眼泪汪汪,连连拜谢。 学校塌了后,孩子们一直露天上课,现在是夏天还行,冬天怎么办。 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向父母开口,提前预支自己的嫁妆。 小学所在乡镇政府有对应的捐款账号。 梁景瑶面前闪过无数人的名字,大都不多,少的几十多的几百。 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第三名中奖者等待多时了。 “有请下一位美女。” “有请下一位帅哥。” “美女太多了,来个帅哥吧。” “可别来帅哥,我是怕了,越帅越渣。” 怕什么来什么,第三位还真是个帅哥,视频里的男子二十五六,白衬衫,短发,要气质有气质,要身材有身材。 他的背景应该是家里,装修很有格调。 有钱有颜。 “帅哥,单身吗?” “老娘好像看到了新房子,帅哥,有没有出道的想法?” “别高兴太早,呵呵。”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刚才有在往生录看到男子名字,他捐了一万块。 这一卦,是她开直播到现在最纠结的,比海风奶奶还纠结,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叫虎虎生威的男子似乎喝酒了,脸色微醺,他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又把直播间给炸了。 “大师,我想算算,我的男朋友人在哪里。” 直播间:“” “男朋友?我是不是听错了?” “呜呜呜,帅哥要么渣,要么喜欢男人,没法活了。” “老娘又塌房了,再见,我去别的房间逛逛。” 虎虎生威看到了弹幕,苦笑道:“我不是弯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该死的。” 梁景瑶心里像被什么堵住,眼眶微微发酸,告诉他实情,他可能会更痛苦。 不告诉,他这一辈子孤身到老,再也没爱过别人。 梁景瑶低下头:“你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父母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创立的品牌,获得国家最早一批的驰名商标认证,如今,算的上国民品牌。” 虎虎生威没有惊讶:“大师算的准。” “而你本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靠家人,毕业后从广告员开始做起,像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般,住出租屋,吃最便宜的盒饭。几年后,你开始创业,如今,算得上所属行业的龙头。” 直播间有感叹如此帅哥却喜欢男人,也有的,发现了梁景瑶的不正常。 “你们看看大师,怎么好像有点的样子。” “早发现了,她看到虎虎生威的第一眼就不正常。” 虎虎生威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众人炸了一次,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或者酒喝多了,心里只在意那个执念。 他打断梁景瑶:“大师,不要算了,我不问事业不问前程,也不关心踏马的健康,我只想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直播间众人:“” 虎虎生威痛苦的表情感染了他们,没敢开过分的玩笑。 是人是鬼? 所以又是个吓人的故事吗? 梁景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是人还是鬼,或者说,那人是男还是女。 虎虎生威忽然狂笑几声:“我先给大家说说吧。” 创业的那段日子里,非常艰难,不靠父母太难了,他每天真的经常忘记吃饭,睁开眼就忙,闭上眼还在想工作。 有一天,公司来了个新员工,眉清目秀的。 虎虎生威可以确定,两人之前绝对没见过,但第一眼,新员工看他的眼神火热,他到哪,眼神就到到哪。 虎虎生威知道,有一种男人喜欢男人。 但他不是,可以非常的确认,他受过高等教育,懂自己的内心,不是深柜。 虎虎生威以前有过类似经历,他外形不错,小时候被父亲送去学武,一身男儿气,同时性格也好,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很多,男女都有。 别的场合可以,公司不行,像什么话。 虎虎生威决定,过几天找个理由把人开了。 几天过后,人没开,征服了他。 男生业务能力非常强,而且工作比他还积极,早上第一个来,晚上都走了,他还在加班,短短一周,成了公司的销售明星。 才一周啊。 对于刚创业的虎虎生威来说,这样的员工简直就是救星。 然后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男生非常了解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忌讳什么,喜欢穿哪个品牌的衣服。 虎虎生威想不通,甚至有点害怕,好在男生除了看他的眼神火热,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更没表白过。 有次招待完客户,虎虎生威喝的有点多,他太累了,送走客户后,踉踉跄跄走在大街上。 路过垃圾桶时,他忍不住吐了出来,吐的头晕眼花,这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他的后背,抬头,看到了男生。 借着酒意,虎虎生威问道:“你,喜欢我是不是?” 男生一脸痛苦,不想答。 虎虎生威紧紧拽住转身要走的男生,嘶吼道:“你踏马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的,喜欢就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男生一脸痛苦点点头。 酒醉三分醒。 虎虎生威早决定这件事不能继续拖了,郑重道:“你非常优秀,我非常庆幸能拥有你这样的员工,我也很尊重你的性倾向,但抱歉,我只喜欢女人。” 他不能因为公司让男生陷的更深。 男生如此卖力工作,甚至都跟踪他到这,可见很喜欢自己。 他决定,只要问题解决不了,就多给男生点补偿费,把他开了。 不能害人家。 就在他刚要说这句话的时候,男生先开口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是因为,因为你长得像我过世的哥哥。” 虎虎生威不确定了:“真的?” 他一直很困惑,明明两人没见过,为什么第一件见面男生就那种眼神。 一见钟情也没这样的啊。 从那后,男生很少再看他了,专心工作。 虎虎生威也渐渐相信了男生的说法。 大约一个月后,男生签了份大合同,他这个老板当然要奖励,额外发了份大红包,然后组织员工聚餐。 不出意外,他被热情的员工给灌醉了。 之后发生的什么他不记得了,只知道,男生送他。 事后他想起来,那晚,是农历十五——中元节! 男生表情紧张又恐惧,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当走过街道边一个花园时,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颤抖:“别,别过去,听我的,不要动,一动不要动。” 如此姿势太暧昧了,近的能闻到男生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那香味,莫名的熟悉。 虎虎生威别扭极了,虽然解释清楚,但男生喜欢男的啊,他微微用力想挣扎,一低头,一股凉气从脚心窜到头顶。 酒意吓跑大半。 他看到了男生的眼,黑色的,比夜色还黑,没有一点点眼白,瞳孔甚至都没有了。 同时,虎虎生威才发现,男生的手,冰凉冰凉的,就像,就像尸体。 男生紧紧抱住他的腰,两只黑的仿佛能把黑夜淹没的眼珠,死死盯着几米外的公园,似乎,那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36章 第 36 章 男生表情惊恐绝望,两颗诡异的黑眼珠一动不动。 虎虎生威下意识也看去,再常见不过的城市绿化植物,叫冬青还是什么,还有几棵普通的树。 就在目光要撤回时,一股黏糊糊、潮湿的冰冷气息卷来,从头到脚把他裹了进去。 虎虎生威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觉到某种东西。 他声音小的好像只有自己能听到:“那,那是什么?” 男生声音仿佛从遥远的缝隙里挤出来的:“别,别怕,有我在,别动,它们快走了。” 他们?还是它们? 别的念头把疑问压下。 男生在保护他? 虎虎生威忽然不那么怕了,他做了个平常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动作,单手搂住男生,紧紧地,把他贴到自己怀中。 后来他想,或许这一刻,已经动心了。 冰冷潮湿的气息更近了,近的似乎紧贴着皮肤,仿佛毒蛇冰冷的信子。 男生更加绝望,就像溺水之人,眼睁睁看着水渐渐淹没到到鼻端,却无力挣扎。 虎虎生威不知道为什么,心被什么扎了一下,疼的几乎要爆炸,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却被无形的东西紧紧按住。 这时,不知道哪里来了阵风。 纸钱灰烬带着淡淡的余温漫天飞舞,活像一群黑色的蝴蝶,在两人头顶盘旋片刻,打着旋儿落下。 阴冷潮湿的气息忽然没了。 有汽车灯光从路那边而来,呼啸而过。 男生瘫倒他怀里。 他好像没了呼吸。 虎虎生威手抖的不行,想试试他还喘气不,摸鼻子结果碰到了脸。 冰冷,像冰柜里存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尸体。 虎虎生威艰难掏出手机,刚要拨打求救电话,男生忽然睁开眼,纯黑的眼有了眼白,他气若游丝:“别,别打听话,送我回去,一会就好了。” 虎虎生威想要坚持,但看到男生的眼神,莫名心软。 预报了好几天的暴风终于登录城市,马路上行人寥寥。好一会才打到一辆车。 虎虎生威把人抱到后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生的体温渐渐回升。 虎虎生威一直把人送到家里,他有太多的疑惑,不问,会爆炸。 男生租的房子,小公寓,一室一厅一卫,过道里有个厨房,一个小小的阳台。 屋里很干净,餐桌花瓶上,插了一大束紫色的勿忘我。 虎虎生威唯一喜欢的花。 因为名字而喜欢。 男生看起来非常疲惫,走路摇摇晃晃,被虎虎生威不客气扔到床上。 虎虎生威自己先猛灌了一肚子水,又给男生倒了杯,盯着他一点点喝下,狠狠扯开领带,咬牙切齿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疑惑汇聚到一起,让人想爆炸。 你到底是谁? 是人是鬼?公园里有什么? 为什么那么了解我。 男生虚弱笑了笑:“我,我从小八字弱,偶尔会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刚才我又看到了,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人在那里蹦蹦跳跳,可吓死我了,谢谢你了张总。” 就像第一次说他长得像他大哥,合理合据,挑不出啥毛病。 可虎虎生威不是傻子。 他拉了下凳子,俯下身,脸几乎贴着男生:“那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黑色?” “眼睛变成黑色,真的吗?”男生好像被自己吓坏了,惊慌打开手机摄像头,转来转去仔细打量,“没有啊,明明有眼白,张总,你可别吓我了,今晚我已经够害怕的了。” 虎虎生威所有的疑惑,男生都给出了答案。 虎虎生威恨得牙痒痒,明明知道他说谎,却拿不出证据。 他只能守住最后的倔强,男生说什么,怎么催都不走。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哪里也不去。 夜渐渐深了,被吓跑的酒意重新袭来,虎虎生威晕乎乎的,男生也是,似乎说那些话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随时都会睡——不,昏过去的样子。 虎虎生威忽然闻到烟味。 他不抽烟,男生也是,什么被烧糊了? 虎虎生威第一反应,看卧室里的插排,插座,好好的,啥问题也没。 烟味越来越浓。 而且能看到了。 卧室门下面的缝隙里,烟雾丝丝缕缕。 外面着火了? 虎虎生威赶紧冲出去,客厅天花板已经看不到了,浓烟滚滚,宛如仙境,呛的泪水直流,睁不开眼。 “快醒醒,着火了!”虎虎生威一手拨打火警电话,一手扶起男生。 男生也醒了,他茫然片刻,表情又变的绝望,喃喃了句:“还是躲不开吗?” “你在说什么?”虎虎生威没经历过火灾,此刻,甚至不知道火从哪里开,但能看出火势绝对不小,男生走的太慢了,他急的不行,干脆来了个公主抱。 绝大部分人遇到火灾的第一反应,往外跑,外面安全。 虎虎生威也是这么想。 金属防盗门滚烫,虎虎生威摸到门把手,烫的龇牙咧嘴,像摸到了滚烫的开水。 他咬咬牙,用力扯下领带裹在手上。 门被推开了,瞬间,浓烟夹杂着滚滚火焰宛如决堤的洪水迎面扑来。 虎虎生威感觉整张脸火辣辣的,眉毛头发瞬间变成灰烬。 火从下面不知道几楼而来,整个楼道仿佛巨大的烟囱,成了人间炼狱,楼道里的窗户玻璃被烧的出现裂纹,不时咔嚓咔嚓响,甚至防盗门都开始融化变形。 出不去了! 虎虎生威用力关上门,寻找一切可以阻挡的东西。 没什么用。 大火烧进来迟早的事。 也不用烧进来,防盗门暂时挡住大火,挡不住滚滚浓烟。 虎虎生威忽然想到快要被遗忘的知识,火灾时,大部分人都是被呛死的。 各种现代化材料燃烧产生的浓烟有毒,同时产生大量烟尘,随呼吸进入气管、肺部,最终粘到肺泡,最终窒息而死。 此刻短短功夫,客厅烟雾浓的已经快看不清人。 虎虎生威剧烈咳嗽,生理本能大口呼吸,每呼吸一口,呛的更厉害。 他没发现,男生好像不怕烟雾,只是目光更绝望。 客厅不能待了,等不到消防救援,两人就会死。 虎虎生威拉住男生跑到小阳台,打开窗户,用处不大,滚滚浓烟似乎打通了客厅大门,更凶猛了,坚持不了多久。 还有个地方——厕所! 厕所距离门口有条走廊,门相对小,更主要的,有水! 虎虎生威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尽管没啥用,心理多少有些安慰。 厕所空气勉强还能呼吸。 男生目光一点一点落到他脸上,痴痴的:“没用的,我们死定了。” “不许胡说,老子还没活够呢。”生死之间,虎虎生威没精力多想,以为他害怕。 虎虎生威再次拨打电话,救援队已经在路上,让他们务必保护好自己,寻找暂时安全的地方。 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屋子就那么大。 厕所浓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大,就像慢慢开锅的笼屉。 虎虎生威精神绷紧,大脑飞速运转,住在五楼,火势从楼道来,南向暂时没有火情。 他想到了床单。 把床单撕成条,然后一点点滑下去? 是个可行的办法。 可是,已经出不去了,厕所门刚一打开,浓烟迅速涌入,呛的他差点没晕过去。 肺部开始剧烈疼痛! 虎虎生威也绝望了,真要死在这里吗?他不怕死,可是,还没活够,不甘心啊。 模糊视线里,他有了新发现。 厕所窗户。 窗户打开瞬间,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虎虎生威大口呼吸,果然,外面是空调外机! 男生也发现了,激动的看起来快哭了,不由分说推着他往上爬。 厕所窗户很小,单扇的,只能勉强钻过去一个人,空调外机的空间,同样只能站一个人,两个人即使勉强站上,重量会不会压垮空调支架不说,万一火势来了,很容易控制不住坠落。 男生没等虎虎生威反应过来冲出厕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条床单。 他撕开床单,用水浸湿,一端绑到自己胳膊上。 虎虎生威有点意外,不过也还好,不同浪费口舌了。 如果只能活一个人,他希望活的是男生。 男生再次做了个让他意外的举动,把床单另一端绑在他腰上,像古代送夫君出门的小媳妇,他动作轻柔,恋恋不舍,似乎贪恋最后的温柔时光。 虎虎生威抓住他胳膊,低低命令道:“你去外面。” “你去。”男生目光坚定,“放心,别害怕,有我在,绳子不会断的。” 虎虎生威明白了,他生怕绳索被火焰烧断,打算自己当固定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生继续轻声道:“别和我争,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虎虎生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富一代的身份从未对人说起过,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家庭成员状况。 男生目光闪躲:“我,我猜的。” 这才能猜中? 把自己当傻子了吧。 虎虎生威牢牢抓住绳索,眼里有什么往外冒,他没继续问,连抱加拽把男生推到窗户上。 男生不如他力气大,死死抓住门框哀求道:“求你了,我会告诉你原因,但不是现在。” 虎虎生威不想听原因,他现在只想让男生活下来。 他比他大,还是他的老板,以及,说不出的原因。 这时,婴儿的剧烈哭声忽然从头顶传来。 男生住四楼,顶层五楼的火势比这里还厉害。 火焰到达楼顶一时间找不到别的出路,一股脑冲向房间。 同样厕所的半扇窗户变成了烟囱,浓烟夹杂着火星滚滚,一名妇女看到了下面的人影,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大声哀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们了,他还不到一岁。” 两人对视一眼。 虎虎生威拉下男生,自己跳上窗户,一点点挪到空调外机。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有点恐高。 小小的空调外机原来那么小,小的稍不留意就会踏空,四楼原来那么高。 虎虎生威感觉心快要蹦出来了,腿软的不行,身上冷汗一层又一层,他深呼吸一口,不再看下面,一点点举起手。 妇女又哭又笑,她早准备好了,她把生的机会给了孩子。 妇女想到了同样的办法,浸满水水的床单牢牢绑着孩子,慢慢往下送。 楼下早挤满了人,有一一楼的住户,有旁边跑出来看情况的邻居。 低低的惊呼声响起。 现实,比电影刺激多了。 死亡距离如此之近,只有一小步,虎虎生威感觉如果是自己,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掉下去。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次次让他冷静。 小小的身子一点点,一点点往下落,终于,他碰到了孩子柔软的小胳膊。 楼下,有人哭了,有人鼓掌。 虎虎生威没法再回去了,短短功夫,厕所内浓烟 ,浓的灯都看不清了,毛玻璃外依稀看到了火光,过不了多长时间,烈火就会冲进来。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 他牢牢抱紧小小的柔软一团,看向男生。 男生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拨开乌云重新出现的星星,没有一点恐惧,只有满满的欣喜。 欣喜他暂时远离了死亡。 这一刻的对望,永远永远定格在虎虎生威的记忆。 虎虎生威抱紧手里的孩子,头上,女人感恩戴德的哭声似乎没了,他大脑只剩一个念头。 管他是人是鬼,是男还是女,这一辈子,就这个人了。 直播间众人听的心都揪起来了。 虎虎生威能在这说话,自然没事,那么男生呢? 虎虎生威笑了,笑出满脸的泪:“他走了,走了。” 他动了心,他却走了,留下一封长长的辞职信。 第37章 第 37 章 那场大火,最终只死了一个人,楼上的那位年轻母亲。 火灾起因来自楼道里的好几辆电动车,有人不知道报复谁,往上面浇了汽油,差点害整个楼栋的人跟着陪葬。 事后消防员说,再晚一会,煤气管道可能就爆炸了,后果不堪设想。 整栋楼当晚没法住人了。 台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满地凌乱树枝和垃圾。 两人就近找了个宾馆。 虎虎生威有一肚子话要说,一肚子疑问要问,早上醒来,男生已经走了,前台说,没注意什么时候离开的。 虎虎生威打电话提示关机,想想可能有什么事回住的地方,他来到公司,收到了男生的辞职信。 很长。 从那天开始,再没人见过他。 现代社会,一个人关掉手机,等于完全消失了。 虎虎生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找过,想尽各种办法找,男生没再回租的房子,房东租给了二房东,二房东没有男生的其它联系方式。 直播间气氛沉默,看着视频里的虎虎生威发呆,想不出要说什么话安慰他。 一个人,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生命。 换做谁,也会寻找。 所以男生去了哪里? 直播到现在,大概算得上最期待的一次,期待梁景瑶能够算出来。 梁景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虎虎生威的后半生。 这个决定,太难了。 大概看出她的为难,虎虎生威低声道:“大师,什么后果我都可以接受,再差,总比现在好。不怕大家笑话,我,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诅咒了,再也爱不了任何一个人。” 时间是治愈的良药。 虎虎生威不会一直活在过去,人家既然走了,肯定有走的原因,他继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他想,自己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忘记男生。 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 然而,思念缺像一条草丛里爬行的蛇,不动声色,等到察觉,剧毒已经深入骨髓。 四年了。 男生整整消失了四年。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虎虎生威每天都在想他,想的绝望,想的只剩个空壳,灵魂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梁景瑶有了决定,抬头,低声道:“他死了。” 直播间众人:“” “第一次希望大师算的不准。” “天啊,怎么会死。” “难怪四年没联系,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症?” “男生,男生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弹幕一片猜测,大部人刻意忽略男生的不正常,不忍打扰视频里的男人。 虎虎生威流着泪笑了:“我猜到了。” 男生的手机号已经换了主人,只剩一个地方能够找到他。 虎虎生威去往男生应聘时留的地址,人找到了,却不是男生。 男生冒用的身份证。 所以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男生叫什么名字。 虎虎生威抹去汹涌而至的眼泪:“大师,他到底是我什么人?” 虎虎生威这几年里,无数次回忆,无数次分析。 一件件,一桩桩。 男生来到他身边的一个月,是他最关键的一个月,公司刚刚起步,处处艰辛,还有中元节那晚。 遇到未知危险,火灾。 男生来帮他,也是来救他。 梁景瑶长叹口气,一句话让众人窒息了:“他,或许应该是她,是你前世,或者某一世的爱人。” 虎虎生威仍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同样,他也猜到了。 人有三魂七魄,一名胎光,阳和之气,一名爽灵,阴气之变,另一幽精,阴阳之杂。 虎虎生威天生缺了第二魂:爽灵。 他从小体弱多病,多灾多难,好在被送到寺庙学武,强身健体的同时,还有诸佛庇护,让他最终平安度过最危险的童年。 然而命运皆有定数。 人间说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其实对应人的气运,每十年一个轮回。 四年之前的中元节,正是虎虎生威十年轮转的交接点,度过了,十年之内无忧,过不去,普通人可能只会破财,他是魂飞魄散。 因为之前算的上逆天改命,偷来的寿元。 中元节鬼门大开,万鬼出行,如此一年内阴气最重的一天,当然少不了妖魔邪祟。 梁景瑶分析,男生应该看到了噬魂妖。 噬魂妖,和上一卦续琴遇到的猎妖者,同属于极其少年见的存在。 最喜虎虎生威这样天生的残缺魂魄。 而男生,不是人。 他是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 男生紧紧抱住虎虎生威,试图用自身的死气骗过噬魂妖,但最终救下虎虎生威的,是忽然飞来的漫天纸钱。 梁景瑶看过噬魂妖的资料,厌恶带着活人寄托之情气息的纸钱。 虎虎生威的劫难没那么简单,当晚,他本应该遭遇车祸而亡,却因为男生换成了火灾。 人的命,天注定,也是自己走出来的。 虎虎生威救下婴儿,乃大善,加上他和家人多年行善积累的功德,那一刻,往生录发生变化,他的命,再次改变。 至于男生失踪。 那是因为,地府规定的时间道了。 借来的尸体时间也到了,再不走,耽误人家投胎转世。 直播间众人痴了。 几乎没有一人因为想到虎虎生威和一具尸体相处近一个月而害怕。 前生今世。 是人,怎么能没有牵挂,没有放不下的人。 情深到何处,才会这样? 梁景瑶无法给出答案,她只是个小小的土地神,不是城隍爷,看不到男生的前一世,看不到两人到底是如何的情缘。 但她知道,男生付出的代价。 阴阳相隔,当喝下孟婆汤,从此忘记前世因果,再入新的轮回。 然而万事没有绝对,再难,总有例外,老天总会悄悄留一条路。 抛出仙界大拿可以改变规则不说,梁景瑶知道两种。 第一种,行大善,有功德护体的凡人,可用来生福报换取。 第二种,渡劫失败的大妖。 梁景瑶估摸着,虎虎生威的前世爱人,大概率第二种。 那么虎虎生威呢? 可惜往生录只记载过往未来,她看不到虎虎生威的上一世。 虎虎生威目光也痴了,几乎所有疑问和猜测得到了答案。 他痛苦只增不减。 他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梁景瑶感觉自己在人间生活的太久,快不像神仙了,轻声道:“或许,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还会想办法再出现在你的生命之中。” 这是她分析出来的唯一能拯救虎虎生威的办法。 虎虎生威眼里瞬间有了光:“大,大师,你没骗我?真的吗?” 梁景瑶郑重点头。 即使能再出现,大概率不是人了。 可能一只蝴蝶,一只鸟,甚至一朵花草。 已经够了。 视频在虎虎生威喜极而泣的道谢声中挂断。 直播间久久无人说话。 爱情啊爱情。 以至于全然忘记还有抽奖的事。 梁景瑶上一次直播说了,每次免费算一卦。 梁景瑶打起精神,点开抽奖功能,参与的人不多,很多反应不过来,但依然有几万人。 时间到,中奖的幸运儿叫梅子,看名字应该是个女孩。 视频接通后,梁景瑶苦笑。 或许今晚的前三人,尤其虎虎生威太沉重,梅子的命格一眼看到底,普通的像一条直线。 直播间众人也慢慢抽离情绪,欢迎新人。 “小姑娘看着很单纯呀。” “大学毕业了没?” “小妹妹,别算感情好吗?今晚我不想哭了。” 叫梅子的姑娘看起来二十左右,眼神清澈,不怎么漂亮,但年轻,是最大的漂亮。 梅子看了刚才的直播,眼睛有点红肿:“虎虎生威哥哥,你要加油啊,一定要好好的。” 虎虎生威还没走,打赏礼物,用评论置顶功能发了个双手合十拜谢的表情包。 梁景瑶感觉都快用放大镜看了,终于找到点能算的东西,梅子的另一半快出现了,她刚要开口,梅子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 “大师,我没什么可算的,可以,可以算狗狗吗?” 身为主播,就要遵守自己制定的规矩,有缘人想算啥就算啥。 可真没法算呀。 梁景瑶苦笑摇头:“我只能算人。” 往生录记载的生灵,指有灵智的生灵,同样看面相也是,只能看人的面相。 “这样啊。”梅子挠挠脑袋,她忽然想到什么,“啊,不对,其实算的是人。” 直播间众人给绕糊涂了。 到底人还是狗? 梅子不好意思嘻嘻笑了声:“我带大师和大家看看就知道了。” 她住的是一楼,视频很快到了外面。 小区看起来环境一般,路灯昏暗,电动车三轮车摆的到处都是。 梅子应该是个很善于替别人考虑的姑娘,生怕浪费大家时间,她一边小跑一边解释:“我们小区有只狗狗,等主人等了快八年了,我想让大师算算,狗狗的主人在哪里。” 弹幕开始飞起。 “八年吗?” “好忠心的狗狗啊,快快,我要看。” “狗是忠臣猫是奸臣,狗狗是天底下最忠诚的动物了,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啊呸,只能说猫奴的幸福你不懂。” 很快,众人看到了。 那是条很老的狗了,毛发稀疏,体型不大,有点像蝴蝶犬,它趴在路边,脑袋埋在两个爪爪里,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梅子,像个没什么力气的老人,轻轻晃了晃尾巴。 梅子看起来和它很熟。 “点点,又趴到路边啊,都几点了。”梅子摸摸它到小脑袋,像跟人说话般劝道,“你的主人今天不会来了,乖啊,去窝里睡吧,明天再等好不好?” 老狗点点似乎听懂了,它转过头,背对梅子仿佛表示拒绝。 这时,远远走来一个带孩子的妇女,孩子大概刚上完补习班,背着个小书包,蹦蹦跳跳,活像只快乐的小兔子。 点点立刻跳起来,它死死盯着跳跃的身影,尾巴摇的快成蒲扇了,下一刻,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欢快跑向小孩。 小孩也认识点点,嘻嘻笑道:“点点,你又来接我了。” 小孩开口的刹那,点点飞快摇摆的尾巴像按下暂停键,有气无力耷拉下来,它重新变成了条垂垂老矣的老狗,有气无力转过身,脚步似乎变得特别沉重,慢慢返回刚才趴着的地方。 小孩不高兴道:“点点,每次你都这样。” 妇女叹口气:“点点认错人了,以为你是它的主人。” 说话间,看到了梅子,笑着打招呼:“又来喂点点啊。” 梅子笑着打招呼,等母女俩人走了,蹲下身,心疼抚摸点点的脑袋。 视频里的点点,浑浊老眼像是有了泪,满是失望,脑袋重新埋到爪爪里。 众人明白了,点点的主人,应该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它的记忆,未曾随漫长的八年岁月长大。 主人依旧是个蹦蹦跳跳的孩子。 第38章 第 38 章 点点又有了新发现。 一个男人走进小区,他年龄三十多点,似乎喝了酒,脚步微微踉跄。 见点点又一脸激动站起来,尾巴摇来摇去,梅子明白它要做什么,按住它脖子柔声道:“别去了,他不是你主人。” 点点所有注意力都在男子身上,它死死盯着,似乎发现了熟悉的痕迹,它挣脱梅子的手,欢快奔向男子。 等走到男子身边,它停下了。 就像刚才的小孩。 不是主人的味道。 点点低着头,慢慢地,慢慢地,有气无力再次回到路边。 它趴在刚才的位置,轻轻呜咽了几声,像个失去主人的孩子。 大悲无声,它眼角,滑出颗亮晶晶的东西,落到直播间众人的心上。 “它主人怎么那么狠心啊,不能养就不要养,至少找个人收养也行啊。” “或许主人有难言之隐吧。” “年纪越来越大,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喜欢狗狗。” “这卦不用梁大师算,我来,主人的狗狗——已经挂了!” “梅子,到底怎么回事啊,狗狗的主人去哪里了?” 梅子开始介绍点点的遭遇。 小区里的居民几乎都认识点点,但没人知道,主人为什么抛弃点点,只知道搬家了。 点点趴的位置,正是当年主人离开时最后的位置,据小区里的一位老人回忆,点点当时想跟着,怎么都甩不掉,主人命令它蹲下,说,你乖乖待在这里,等安顿好回来接你。 点点非常懂事。 它乖乖蹲下,从蹲变成趴着,就这样,一等就是八年。 狗狗寿命一般十三岁左右,八年,等于它的大半生。 它用了大半生,等待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主人。 梁景瑶也很感叹,有的人,真的不如一条狗,可是,她真没法算,歉意道:“算一个人的具体位置,你至少得让我知道对方姓名,大约年龄,或者有照片也行。” 梅子摇头。 她不知道。 小区里也没人知道,城市人情本就冷漠,都八年了,谁还记得谁呀。 梁景瑶给她出了个主意:“我看你挺喜欢点点的,要不你收养吧,或者找个喜欢狗狗的好人家。” 直播间众人也感觉这是个好办法。 抛弃狗狗的原因有很多,但不管什么原因,主人肯定不会回来了,这么忠诚的狗狗,应该有个好归属。 不等梅子回答,很多爱狗人士纷纷打赏,留言表示想收养,因为人太多,一言不合battle了起来。这个说自己有大院子,有草坪,点点可以肆意撒欢,那个答你有院子嘚瑟个啥,我不如你有钱但有爱心有时间,能给点点养老送终,你能吗? 还有的打起了感情牌,说点点像极了陪伴自己多少死去的狗狗。 如此场面让梅子手足无措,她抱起点点:“行不通的,哎呀,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点点太老了,没多少力气挣扎,只轻轻呜咽了几声,但表情不害怕,似乎明白梅子不会伤害它。 梅子把点点抱到屋里,拿出根火腿肠,捏成碎片放到个小碟子里。 大部分狗狗抵抗不住火腿肠浓浓的人工香气。 点点闻了几下,没吃,低头快速跑到门口,小爪爪扒拉几下门,发现打不开,尾巴轻轻摇动,可怜巴巴向着梅子呜咽。 小区里想收养点点的居民有很多。 如此忠诚的狗狗,谁不喜欢呢。 包括梅子。 梅子来这里三年了,一开始以为是条散养的狗,当得知情况后,她立刻把点点抱到家里。 点点性格温顺,从来不攻击人,谁都可以抚摸它的小脑袋。 就像现在这样,点点趴在门口发出哀求呜咽。 梅子想着,过几天习惯就好了,她买了狗窝,狗粮狗罐头,各种小零食磨牙棒,准备用自己的爱感化点点。 整整三天,点点不吃不喝,除了趴在门口,哪里也不去。 梅子吓坏了,担心活活饿死,当打开门瞬间,点点立刻冲了出去,来到等待了八年的位置。 它的世界里只有一件事。 打量来来往往的人,等待主人,一天天,一年年,它不知道,它的主人一个已经快老了,一个长成了大人。 每一个中年男子和背书包的小孩,都是它的希望。 也都是它的失望。 梅子像很多小区居民般,不再勉强点点,在它等待主人的附近搭建了个小棚子,每天喂水喂饭。 点点只在路灯熄灭,小区陷入昏暗时才会进去,它似乎知道,这个点,主人不会回来了,等待天亮,开始新的等待,新的希望和失望。 点点对梅子比对待小区其他居民更亲近,但也仅仅是亲近,一旦把它抱离原地,它就会呜咽哀求,哀求放它下去。 生怕错过主人。 梅子打开门,尾随点点走出去,哽咽道:“点点太可怜了,它的牙只剩几颗了,最近吃的越来越少,有时候走路都晃悠悠的,它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八年里,除非下极大的暴雨,点点才会暂时离开等待主人的位置。 等到雨停,它会第一时间回到原地。 城市的冬天最低温度十多度,搭建的棚子没有保温功能,点点算起来十多岁了。 梅子哀求道:“大师,你想想办法吧,让点点看一眼它的主人,” 梁景瑶已经在想想办法了:“有没有和点点主人走的比较近的?最好经常接触,记得长什么样子。” 梅子思考片刻,眼睛一亮:“有一个!” 小区有个老太太,住一楼,面向街道一面的窗户改成了门,开了家小小商店,她年纪大了觉少,营业时间从清晨到凌晨。 点点主人搬家时说的话就是老奶奶说的。 老太太被脚步声打醒,见是梅子,明白生意上门了,她挣扎起身:“火腿肠还是方便面?” 梅子两样都要了,付完钱急切道:“奶奶,您还记得点点主人长什么样子吗?” 看在钱的份上,老太太努力回忆:“啥样啊,就很普通,个子不高,不胖不瘦。” 这些还不够。 梁景瑶快速翻看往生录里记载的老太太过往,低声道:“问问她,特定时间有没有买过东西,比如春节。” 往生录某些方面像监控记录。 老太太开了半辈子小商店,接触的人太多了,没法查。 老太太皱眉,好半天想起来了:“我记得,有年大年初一,他带着孩子买酒,孩子叫啥来着——孩子想吃棒棒糖,不给买躺地上打滚,哦,点点当时也来了,急的汪汪叫呢。” 梁景瑶瞬间查到了! 有时间,男的加孩子,再加一条狗! 真相让她有点意外。 点点是男子母亲在路边捡的流浪狗。 大概从小吃过太多苦的原因,点点特别懂事,不吵不闹,从不随地大小便,每天乖乖陪着男子母亲。 半年后,男子有了孩子。 宝宝的降生或许激起了点点的母爱和保护欲,它陪小宝宝玩耍,任他揪它的毛,玩它的尾巴,实在疼了,轻轻呜咽几声躲开。 宝宝到哪里,它跟到哪里,紧紧盯着宝宝,生怕遇到什么危险,像个称职的小保姆。 三年后,收养点点的老人去世,男子随后离婚,他决定创业。 男子卖掉了房子,临走前,没有带着点点,原因很简单,老人不在了,他又离婚了,带着个孩子,哪有时间照顾一条狗。 点点虽然懂事,但要遛吧。 临走,见点点一直紧跟不放,他就说了那番话,让点点等着。 一条狗而已,丢就丢了,没多大心理负担。 梁景瑶看到了男子如今的位置:就在小区斜对过的路边。 直播价众人:“” “是搬到那里去住了吗?” “点点等了八年的主人竟然就在身边” “距离这么近,我不信不知道点点一直在等。” 梅子也惊呆了,然后大喜:“真,真的吗?” 她兴奋抱起点点转圈圈:“点点,你马上就能看到主人了。” 每天进出看到点点趴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她心里可难受了。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男子的过往,他不知道点点的存在。 卖了房子后,他一次次创业,一次次失败,如今趁夏天干起了烧烤摊,生意勉强过的去,还谈了个对象。 至于点点带大的孩子,八年过去,已经上初中了。 直播间众人的兴奋没持续多长时间,变成了担忧。 按照现有的情况分析,八年的时间,男子和小孩如果想,早就应该回来接点点,大概率早把点点忘记了,他们会留下点点吗?即使留下,会好好照顾一条老狗吗? 第39章 第 39 章 梅子被弹幕吓坏了,她没想过那么多,只觉着点点可怜,不想它苦苦等待八年没个结果。 最可怕的,不是找不到点点主人,是点点主人碍于情面留下点点,然后不善待,那样的结局,想想都浑身发抖。 对点点太残忍了。 梅子紧紧抱住点点,哭唧唧求救:“大师,怎么办啊,您能不能算一下,点点的主人是不是坏人。” 梁景瑶早看过。 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点点的主人没大恶,也没大善,就那种见到人有难会顺手帮个忙,也会闯红绿灯的普通人。 直播间众人一番商量,只能见机行事了。 点点的主人自然要见,态度好的话不说了,不好的话就把点点带回来,如果对方借机要挟狮子大开口,给他钱,反正点点安全放在第一位。 城市的夏夜,没有烧烤,等于没有灵魂。 小区门口的街道边,王强不时看一眼路过的行人,今晚,没赚到太多钱。 烧烤是个辛苦活,切肉切各种原材料,腌制,再一根根串上,从早忙到晚,几乎没闲着的时候。 食客不多,反倒引来不少流浪狗、流浪猫徘徊,等到收摊后,旁边的垃圾桶会成为他们的天堂。 王强看了眼旁边玩手机的对象,再看看坐在马扎上看书的儿子,轻轻叹口气。 这就是他的生活。 人活着不容易啊。 有食客来了,一个抱着狗狗的年轻姑娘! 王强赶紧站起来热情招呼:“您几位?来,这里坐吧,菜单在桌上。” 年轻姑娘当然是梅子了。 梅子此刻有点紧张,她一直留心点点的反应,第一次离开熟悉的环境,它有点怕,瘦弱的身子哆嗦个不停。 当王强的声音响起,点点忽然奋力挣扎,不等梅子松手,身体朝下坠落。 弹幕一片惊呼声。 临近落地,点点勉强翻了个身,但它太老了,早已不灵活,依然摔的一声惨叫。 它一条腿瘸了,躲开梅子,一瘸一拐跑到男子脚下,犹豫好一会,蹲下。 八年光阴变化,别说一条狗了,即使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王强不喜欢动物,也不讨厌,他早不记得点点了,甚至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都没剩多少了。 被生活磨去了。 见狗狗掉下来一声惨叫,王强吓一跳,以为自己吓到了狗狗,生怕梅子走人,赶紧关心道:“哎呀,狗没事吧。” 他知道很多人,把猫狗当孩子一样疼。 他低头看了眼,对上一双亮晶晶又浑浊的老眼,感觉有点怪。 这狗怎么好像认识他? 梅子心情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什么,看点点的反应,基本能确定了,面前的男子就是点点的主人。 点点一时间没认出他,他也认不出点点吗? 梅子一字一句道:“八年前,你是不是住金花小区一单元三楼?” 王强惊讶打量:“对呀,你是?” 烧烤摊距离金花小区只有几百米,难免有人来这吃饭,但王强住的时候没啥关系要好的熟人,眼前这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八年前也就十岁多点。 难道哪个邻居的姑娘? 王强努力回忆,一点印象都没。 “你不认识我。”梅子看着夹紧尾巴,想上前又犹豫的点点,强行忍住眼泪低声道,“你还记得点点吗?” “点点?”王强差点没脱口而出说点点是谁,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低头,“它,它是点点?” 点点两个字刚落下,点点已经动了。 熟悉的两个字,熟悉的称呼和声音,时隔八年,它终于听到了,它像疯了般扑上去,围着男子狂叫转圈,尾巴都快摇断了。 狂叫渐渐变成长长的呜咽,它梗着脖子,眼里噙满了水。 如果能说话,它现在应该哭喊的是:你去哪里了?八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真是点点,我的天啊,你还活着。”王强说一点不感动不可能,他后退躲开点点。 以前养的时候,他从来没抱过点点,狗就是狗,人就是人。 现在更不能抱,沾一身狗毛,万一客人吃到怎么办? 王强想起什么:“姑娘,现在你养着它?” 梅子恨不得锤爆脑袋,点点的哭声,一声声扎在她心上,等了八年,见面就是这个样子,哪怕摸摸脑袋也行啊。 梅子声音带了哭腔:“谁都没养,点点不让任何人养,一直待在抛弃它的地方等你们。” “啊,一直等?”王强挠挠头,他想不起当初怎么处理的点点,更不记得说过的话,见梅子一脸怒气,大概明白什么了。 这是替点点抱不平来了。 小姑娘年龄不大,明显很喜欢小动物。 王强不想争执,他正摆摊呢,吵起来影响生意,想了想转身招呼儿子:“王宇,你还记得点点吗?” 王宇早注意这边的情况了,狗狗像哭的呜咽声,吵的他没法专心看书。 王宇听话走过来,疑惑道,“谁家的狗,我怎么没印象。” “你这熊孩子,怎么能没一点印象呢。”王强笑着提示道,“你小的时候,可喜欢点点了,一会看不见,你就把尾巴塞嘴里了,吃的满嘴毛毛,嘿嘿傻乐。” 说到儿子,记忆丰满起来。 “当初你抬头抬的可好了,全都因为点点,走路也是点点的功劳,你总追着它玩,咱们搬家后,你苦恼了很久,吵着要点点要点点,要不是爸爸忙,早接过来养着了。” 就像很多孩子不爱听小时候的糗事,王宇不耐烦打断:“那你怎么不接过来呢?整天忙,忙,也没见忙出个啥来。” 他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印象,小时候好像有过一条狗。 王宇蹲下,试探呼喊道:“点点?” 说来也怪,当喊出两个字,他声音自然而然换了个强调,就像喊过而多次,嗓子有了记忆。 王强三十多到接近四十,总得来说五官变化不大,老了,但,声音没变。 点点听出了熟悉的声音。 王宇从四五岁到十多岁,童年变少年,声音早不是那个咿呀咿呀的小崽崽。 点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可是,它不敢认,它奇怪极了,它急的围着王宇转圈,为什么这个大人身上有崽崽的味道? 当王宇一如八年前喊出两个字,点点再度疯狂了。 狗通人性。 不比王强,点点明白,他不怎么喜欢自己。 崽崽不一样。 点点疯了般又跳又叫,它想蹦到王宇怀里,像记忆里那般,那双胖嘟嘟的小手抱住它,它用爪爪回抱,脸贴脸。 它的呜咽声有变化。 像哭,又像喜极而泣的笑。 它没有得到等了八年的拥抱。 王宇一脸嫌弃推开:“别过来,你好脏啊。” 小区居民可以照顾点点的吃喝,照顾不了它的卫生。 它八年没洗过澡,要不是梅子搬来后经常梳理,早打结了,即使这样,八年的风餐露宿,脏的不成样子。 梅子哪里能忍得住,大喊道:“你推它干什么?” 王宇正青春期,毫不客气回击:“你瞎了吗,它往我身上扑,那么脏,你试试啊。” 他没看到狗狗是梅子抱着来的。 王强赶忙分开两人:“好了好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啊,离开的时候我儿子才四五岁,他不记得点点了。” 为数不多的食客也被惊动了,大概听明白发生了什么,指指点点。 王强一直玩手机的对象走过来,不客气道:“小姑娘,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她一直听着呢。 送回扔了八年的狗,没那么简单,怕不是要讹钱吧。 梅子目光一直在点点身上。 王宇那一下推的不轻,比从她怀里坠落摔的还厉害,可它没叫。 这就是等了八年的结果。 一时间,她不知道今天做的对还是错,一直等待,至少还有回忆。 梅子喃喃道:“我不想干什么,就想,让点点见一见他俩。” “没别的了?”中年妇女不怎么信,“现在见了,你把它带走吧。” 梅子问了句傻话:“你们不要它了吗?” 王强忍不住接过话:“我们八年前就不要了,小姑娘,你喜欢的话,就带回家养吧。” 弹幕一片叹息。 意料中的结果,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男子至少没要钱。 “梅子,带点点回家吧。” “哪里是它的家?等待主人的地方吗?已经不是了。” “我这不争气的眼泪呀,幸亏是狗狗,如果是人,可怎么活呀。” “点点的全世界只有两个主人。” “点点太傻了,心疼死我了。” 梅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抱起小小的一团,一时间有种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的感觉。 要把点点送到哪里呢? 点点没挣扎。 它努力转头,看着渐渐变小的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没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几百米距离,来的时候,梅子恨不得飞过来,立刻让点点看到主人,现在,她恨不得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很快来到点点等待主人的地方。 趴了八年,小小的身子硬是把青砖地面趴出了个浅浅的窝。 梅子轻轻把它放到原位。 她只能把它放到这里,不然呢? 弹幕沉默,除了同情,他们还能做什么呢?点点只认一个主人。 梅子抹抹眼泪,笑着对镜头挥手:“谢谢梁大师,谢谢大家,你们都是好人,放心吧,我会继续照顾点点吧,等天冷了,我多放点保暖的东西。” 气氛比刚得知点点的遭遇时还要难受。 梅子似乎理解直播间众人的心情,她没立刻挂断,手机对着点点,一步步慢慢后退离开。 昏黄路灯下,点点一动不动,它没再保持脑袋埋在爪爪里等待主人的姿势,它蹲着,仿佛看着什么。 梅子到了单元门口,勉强笑笑做最后的告别,就在调转镜头的瞬间,直播间众人忽然同时惊呼。 点点动了。 它茫然看看周围,似乎寻找什么,然后,看到了马上消失的梅子。 让人泪奔的一幕出现了。 点点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艰难跑向梅子。 梁景瑶也看到了,赶紧一声爆喝阻止:“梅子,等一下,先不要挂。” 梅子不敢置信睁大眼,画面跟着她的手一起抖动,她看到,点点跑到它脚下,黯淡眼睛变得亮晶晶。 它伸出小爪爪,尾巴欢快摇动,小心翼翼抓了下她的裤脚,像小孩撒娇那样,轻轻哼哼几声。 弹幕刷爆了。 “点点,点点这是要跟梅子回家吗?” “哭死我算了,我一个大男人,一边拉粑粑一边哭。” “这才是应该有的大结局,点点终于明白了,它等了半生,等了两个不值得等的人。”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第40章 第 40 章 梅子惊呆了,以至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高高举起点点,姿势宛如狒狒长老举起小狮子王辛巴,不敢置信大喊:“点点,你是要跟我回家吗?” 点点的尾巴欢快摇动,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亲热舔了下她的脸:“汪汪~汪汪~” 是的,它要跟她回家。 这是它八年来,第一次叫,也是第一次亲吻别人的脸。 就像爱情,有的人向往着得不到的,等到失去时,才发现真正的爱原来曾经就在身边。 三年来,梅子的细心照顾,早就成了点点的主人。 点点是不幸的,大半生等待,它又是幸福的,生命的最后,遇到真正爱它的人。 再没什么别这更美好圆满的结局了! 弹幕一片欢呼,不能说话,众人纷纷发烟火特效庆祝,仿佛过年了。 梁景瑶同样,眼睛笑成了月牙,真好。 第三次直播结束,这次,没有太多恋恋不舍,众人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梁景瑶起床先看了下陆东,一切顺利,小花奶奶今晚就能见到爸爸了。 洗漱完毕,刚准备上班,直播品台打来了视频电话。 梁景瑶这彩想起,昨天就说直播结束后谈签约的事。 视频那边是个气质不错的中年女子,姓李,职位:市场部经理。 绝大部分主播,都是普通员工出面签约,毕竟主播那么多。 梁景瑶三次直播圈粉百万,不仅惊动了经理,还送了份大礼。 李经理客套几句后说明来意:“梁大师,鉴于您的直播成绩,公司经过商议,决定给您s级,不限时长。” 梁景瑶好歹直播了三次,已经不是当初啥也不懂的小白,签约分为五种,每种对应不同的分成,s级,最顶尖,比例9比1,也就说,视频平台只拿一成。 扣除运作成本,几乎算的上不赚钱。 s级少,但也有,通常只针对特殊人群,比如,在所属领域内获得重大成就的国宝级人物,比如,顶尖的明星。 他们的到来,前者提高平台形象和影响力,后者带来巨大流量。 能签约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再赚钱。 同时享受特权。 不限制直播时长,想播就播,想什么时候播就什么时候播。 梁景瑶不认为自己能享受如此待遇,其中应该发生了什么,她迅速翻开往生录。 原因也算正常。 三次直播,一次次神奇的卦术,还挂着锦绣谷土地庙的招牌,让公司高层意识到,她不同于别的算命直播,是真的有本事。 站得越高看的越远。 这样一个神秘大师的钱,不能赚。 玄学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公司不缺那点提成。 这是其一,其二,还是因为卦术。 梁景瑶不卖什么开光的符箓,什么□□的业务等等,她直播的内容,带了那么点劝人向善的意思,尤其小花奶奶那件事,全面热议。 她掀开那段战火纷飞岁月几十年的尘埃,为陆东英雄正名。 梁景瑶没戳破,爽快同意。 她正愁这事呢,收到的打赏本就决定用来做善事,视屏平台扣一半,心疼啊。 李经理那面非常高兴,立刻发来已经走完程序的合同。 签完字,梁景瑶笑笑,意味深长送给她四个字:“哪也没去。” 就当小小的回报吧。 李经理莫名其妙,但她知道梁景瑶的神奇,看看每次直播多少人等着算卦吧,比中彩票还难。 其实,她主动揽下任务有小小的私心,希望能和梁景瑶搞好关系。 她也想算卦呢。 “哪也没去”? 什么意思啊。 李经理想问,那边已经挂掉视频,她好一会不得要领,似乎是什么东西吧,可她没丢东西。 难道说的以后? 没等她继续琢磨,私人手机响了,来电人比大老板还重要。 女儿的班主任! 李经理离异多年,自己带着女儿生活,她要赚钱给女儿最好的生活,不像别的家长有太多时间陪伴,上初中后,给她报了最好的寄宿学校。 每周回来一次。 今天不是周五,一大早班主任打电话,肯定有急事。 李经理赶紧接听,声音客气的不得了:“你好,张老师。” 张老师一点也不好,急火火喊道:“静儿妈妈,赶紧来学校,静儿不见了。” 李经理:“” 她脑袋差点炸了,这一会别说工作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靠后。 能让老师说不见,女儿肯定不在学校了。 作为最顶尖的寄宿学校,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没有老师和家长同意,学生根本出不去。 路上差点闯了红灯。 十五分后,李经理赶到学校。 张老师早在门口等着了。 早上第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发现静儿没来,问她同宿舍的同学,说肚子疼,没法上课。 英语老师没太当回事,孩子请假正常。 布置完作业,她回办公室找到班主任。 寄宿学校的班主任,像个大家长,一般人干不了,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英语老师担心静儿肚子疼,可能来例假了。 班主任也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刻赶到宿舍,没看到人,她接着又跑到学校医护室,值班护士说早上到现在就没来过学生。 难道去小卖部买零食去了? 班主任又赶到小卖部,之后楼层厕所,所有可能去的地方。 班主任直到这时候还不怎么着急,学校那么大,一时找不到人正常,她跑到广播室,亲自喊话,让静儿赶紧回宿舍。 她在孩子心里还是有一定威严的。 直到第一节课结束,还是没找到静儿。 班主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报告校长,然后保安以及认识静儿的同学全部出动,把学校翻了个遍。 没找到人。 班主任叫来和静儿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一番逼问,问出个让她血压飙升的真相。静儿没病,谎称肚子疼,她说有急事,今天必须想办法出去。 班主任差点想给自己叫救护车。 十多岁的小女孩偷偷溜出学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没法活了。 一口气不带停的讲完,班主任捂着胸口问道:“打电话了吗?” 李经理此刻脑袋瓜嗡嗡的,茫然道:“给谁打电话?” 张老师跺脚:“你前夫呀,问问孩子有没有去那里。” 身为班主任,张老师熟记每一位学生的资料。 李经理外地人,本地没有亲戚,只有个前夫。 李经理只顾着急了,真把这事忘了,电话打过去刚开个头,那边立刻提高了声调:“什么?静儿丢了?你怎么当妈的,我就说孩子我来带,现在好了,孩子丢了,万一出个啥事,你————” “别他妈的你了。”李经理早已不是当年的家庭妇女,忽然爆喝打断他,“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你就直接说,静儿这几天有没有和你联系,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前夫被她强大的气势镇住,同时心虚了,蚊子哼哼般道:“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昨晚还打过。 妈妈变成了女强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好说话了,静儿开始觉得爸爸好,一些悄悄话,只告诉爸爸。 她喜欢上了一个哥哥。 哥哥要来她的城市开线下粉丝见面会。哥哥刚出道不久,粉丝见面会能否成功决定他的前途,决定资源,据说,好几个品牌正在观望呢。 静儿抢到了门票,但时间不允许,她想让爸爸帮她请假。 前夫有底线的,适度追星可以,耽误学业绝对不行。 自从女儿上初中,父女两人见面机会少的可怜,他舍不得批评女儿,再说,他请假没用的,学校老师知道谁是监护人,没有孩子她妈妈的允许,老师不会给假。 昨晚最后一次电话,女儿急哭了,大喊道:哥哥不能没有我,明天我必须去。 前夫安慰了几句,没当真。 反正有老师有孩子她妈呢。 李经理不等他说完便挂断电话,她深呼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番分析后拔腿往宿舍方向跑。 班主任紧跟在后面,气喘吁吁道:“静儿没在宿舍。” 高跟鞋阻挡了一名急切母亲的脚步。 李经理脱下,光脚速度快了不少,她冷静道:“我知道,我想看看她走的时候带了什么。” 班主任恍然大悟。 其她孩子已经去上课了,宿舍里空空荡荡,一眼看到头。 每个学生有自己的小书桌。 看到熟悉的衣服,小文具等,李经理忽然哭了,直到此刻,她才真的相信,女儿离校出走了。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除了赚钱什么都不知道。 女儿什么时候追星的,什么时候买的门票? 班主任也哭了:“静儿妈妈,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孩子啊。” 闻声赶来的校长跑的一头大汗:“都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静儿妈妈,赶紧看看孩子走的时候都带了啥?她身上大约有多少钱?” 李经理不知道女儿身上多少钱,肯定不是小数目。 她没多少时间陪伴孩子,只能物质方面弥补,只要孩子开口,几乎没有拒绝过。 李经理忽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某个软件按了几下。 代表女儿位置的红色圆点显示就在附近,一动不动。 李经理又想哭。 十多平方的宿舍,一眼看到头,静儿,静儿这是关掉智能手表了吧。 这时,校长的手机响了,门卫那边打来的。 “校长,我们反复看了好几遍监控,早上到现在,确认只有学校职工出去过。” 这个结果已经料到了,保安好几个人站岗,初中生即使个子再高,体型和成年人区别很大,保安不会看不出。 班主任喃喃道:“她到底怎么跑出去的?” 十多岁的孩子,正处于青春的叛逆期,寄宿制学校哪能不明白,除了高质量保安,还有严格的制度和高高的院墙,建校至今,学生偷溜出学校,只发生过一起。 几个喜欢打篮球的男孩子搭人墙。 但那是晚上熄灯后。 静儿失踪的时间,早上八点多,学校里到处都是人,老师看不到,总有学生看到吧。 学校早想到了这点,不止静儿的同学,还有高年级学生,可以排除搭人墙的可能性。 所以到现在,学校领导老师担心的同时更疑惑,到底怎么跑出去的,变成小鸟飞出去的吗? 李经理理智又回来了:“静儿会不会还在学校里?” 班主任苦笑摇头:“静儿妈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学校很大,人也不小,能藏人的地方有限,学校上百名员工,翻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不行,我要亲自去找。”李经理摇摇头,甩掉各种可怕的画面,跑到门口忽然停下,差点撞到追上来的班主任和校长。 她忽然想到了梁景瑶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哪也没去! 第41章 第 41 章 哪也没去?哪里也没去? 李经理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眼代表女儿位置的红色原点,显示距离:一米。 她目光重新看向宿舍,两张上下床,四章小桌子,简单的衣架,最后,定格在床底。 两位老师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等了片刻,循着她目光看去,轻声道:“床底看过了,没有。” 的确看过了,李经理自己刚才也看过了。 梁大师给的四个字,绝对说的是女儿的下落。 床底有四个贴着可爱动画的箱子,两只静儿的,两只上铺的。 李经理盯着看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拉出箱子,然后,对上双惊慌失措的小眼神。 李经理:“你藏的真好。” 李经理感觉天灵感快掀开了,浑身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能单手掀起上下床,单手可摘星辰。 她的女儿,躺在箱子后面。 十多岁的小姑娘身体单薄,比纸片厚不到哪里去,平躺下,比箱子还薄,除非拉出箱子,否则挡的严严实实。 正常人谁会这样藏呀。 两位老师同时趴下,沉默了。 三个大人,以平常绝对不会有的姿势趴在地上,面面相觑。 要说经验丰富还是班主任,柔声道:“静儿,要不要去厕所?” 静儿怯生生点头,爬出床底,飞一般跑向外面的厕所。 憋坏了。 李经理:“” 又气又想笑。 今天的静儿,不再是任由摆布的静儿,哥哥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样的呼吸。 只要能见到哥哥,什么都可以做,不怕任何东西,甚至死亡。 然而当看到门口的保安叔叔,赴死的勇气瞬间消失。 被抓到,通知班主任,再叫家长,然后同学们全知道,一条龙下来,太可怕了。 垂头丧气回到宿舍,正琢磨别的办法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身为一名中学生,可以听不出父母的脚步,但必须熟悉班主任的! 躺床上装病来不及了,静儿急中生智,钻进了床底。 班主任进来看了看,走了。 静儿快烦死了,干脆也不出去了,抬不起头的逼仄空间,感觉安全极了。 怎么样才能出去给哥哥加油? 她使劲想,使劲想,想的忘记了时间。 然后,听到大喇叭呼喊自己的名字,听到同学老师跑来跑去寻找自己。 静儿:“” 闯祸了,闯大祸了。 十多岁的世界,瑰丽梦幻又单薄,惊动那么多师生,十多岁的年纪承受不起。 就像很多离家出走的孩子般,不敢回家,怕大人责骂,其实,大人只希望看到他们平安。 不会有责骂,心疼还来不及。 静儿就这样自己吓坏了自己,生怕被发现,她从半躺改成平躺,还挪动箱子挡住自己。 灯下黑的天花板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等她回来,李经理和班主任已经酝酿完毕,双人思想教育就此拉开。 李经理这个亲娘先上阵。 她身为视频平台高层管理,也算娱乐圈人,知道不少艺人的真实一面。 女儿喜欢的那个刚出道的选秀艺人,大学都没考上,高考成绩低的不忍直视,可以不夸张的说,如果废除选择题,分数还能会再低。 话说到一半,静儿愤怒打断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哥哥学习成绩是差,但他音乐造诣高呀,以后绝对会代表华夏走向全世界。” 李经理:“?” 傻乖女哎,你知道修音吗,知道声卡吗? 静儿原本的心虚被愤怒代替。 没想到妈妈竟然是哥哥的黑粉! 哥哥太委屈了,从出道至今天天被人黑。 李经理完败,班主任披挂上阵。 拥有多年教学经验的班主任从实际出发:“静儿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 静儿骄傲抬头:“当然是当哥哥那样的明星了。” “这个梦想不错,很有前途,老师希望早日看到你的作品。”班主任拍了个非常高的马屁,话锋一转,“但是,得好好学习啊,艺校除了特长,对文化课也有要求,学校越好,要求的分数也高,比如你的那个哥哥” 班主任忽然想起李经理刚才说的话。 高考成绩全是蒙的。 比错例子了。 班主任:“” 果然,静儿得意洋洋道:“哥哥说过,艺人这条路,天赋最重要,有好多好多北电的高材生,毕业即失业,为什么呀,因为只会学习。” 班主任:“” 竟然无法反驳。 那一边,梁景瑶合上往生录,幽幽叹口气。 原本以为今天的事能给静儿个教训,现在看来没用。 再过几年的静儿,完全成了个问题少女,这其中,有家长等原因,也有那位流量艺人的原因。 十多岁孩子的世界观还未完全行成,偶像一言一行的影响力,某种程度上大于父母。 梁景瑶想起一个当了老师的同学,教初中语文,有天,作为课外知识给学生讲邙山之战中,兰陵王帮助齐军反败为胜的故事。 事后,让学生简单谈下通过此事对兰陵王的印象。 有个学生答:兰陵王前期厉害,隐身技能很恶心,后期等装备起来就不行了,太脆。 同学目瞪口呆。 后来发现不是个例。 新的一代,享受科技发展的同时,也被荼毒着,提到历史名人时,很多学生第一印象来自游戏人物,比如管才女蔡文姬叫奶妈。 表面看起来无伤大雅,毕竟数百年的人物,但,文化是一代一代传承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刺客荆轲成了女的,一代名医扁鹊变成用毒高手,这给那些还没学过华夏历史的学生先一步行成定位,后期即使纠正也会留下印迹。 他们长大后呢? 他们的下一代呢? 梁景瑶更想知道,兰陵王本人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并非所有的魂魄都会投胎转世。 一些凡人英杰,他们的经历,思想,是比天材地宝还珍贵的存在。 只要他们不想投胎,地府便不会勉强。 剩下的时间,梁景瑶哪里都没去,到了傍晚时分,提前关上庙门,静静坐在神像下,等待陆东醒来。 亥时整,万物皆定,梁景瑶猛然睁开眼,与此同时,安神草耗尽最后一份药力,变成朵紫色的干花,神像后面淡淡的虚影,宛如从另一个时空而来,一点点浮现。 陆东睁开眼。 灯影摇动,一只飞蛾飞进来,影子映在墙上,忽大忽小。 陆东也有了影子。 长长的。 除了没有胸口的跳动,表面完全和普通人一样。 陆东表情庄重,缓缓抬起手臂敬礼,沉声道:“谢谢土地神。” 他身无长物,只有这个军礼。 梁景瑶受了他这一礼,笑着挥手:“快回家吧,别让小花奶奶再等了。” 这两天里,她一直在关注小花奶奶。 和想的差不多,工作人员想带她去医院做个全身的检查,刚把人哄到车上,小花便嚎啕大哭,她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爹爹。 谁说都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工作人员没办法,只好请医生来村里。 能活到九十的小花身体好极了,除了有点营养不良和常见的老年病,其它指标,比大部分同龄老人都好。 工作人员暂时把小花奶奶托付给金花照顾。 等到搞定其它麻烦,再想办法接到老人院。 小花今天好好洗了脸,地面洒了水,打扫的干干净净,因为,爸爸今晚就要回来了。 爸爸今晚回来? 小花忽然疑惑了,她为什么知道爸爸今晚回来? 想了一会,又忘记想什么了,表情重新变的激动,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身体扭来扭去,焦急看着路口。 月亮都升起来了,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会不会不回来了? 看着月亮一点点升高,小花委屈极了,她好想爹爹,虽然爹爹才走了几天,她有很多很多话要给爹爹说。 夜晚山村安静,急促脚步声传的很远。 小花的耳朵早就老了,她没听到,她眯起眼,忽然满脸惊喜。 爹爹真的回来了! “爹!”小花看不清夜色里走来的人的样子,但那绝对是爹爹,她吃力站起来,想跑快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腿酸酸的,还差点摔倒。 陆东早已泪流满面,他跑起来,临到近前硬生生停下,生怕撞到颤颤巍巍随时会摔倒的女儿。 他的女儿,他印象里像年画娃娃般可爱的女儿,白发苍苍。 小花眼里噙满了泪,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委屈,她抬头,看着爹爹一点都没变的脸,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爹,你怎么才回来呀,小花想你。” 几十年的光阴,还是在她心里烙下了痕迹。 陆东轻柔抹去女儿满眼的泪,手止不住的颤抖:“爹,爹也想你。” “真的吗?爹真的一直想小花吗?”小花立刻不难过了,破涕为笑,拉住爹爹的胳膊往院子里一边走,一边骄傲汇报这几天学到的东西,“爹,看院子扫的干净吗?我还会做饭了呢。” 说到做饭,小花立刻想起什么来了,这次,她没和黑花鸡商量,直接从她肚子下拿了颗鸡蛋,然后跑到堂屋,小心翼翼开始做鸡蛋水。 爹爹走了那么久,肯定饿了。 陆东没阻拦,一直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他没有心跳,同样没有凡人的五感,滚烫的鸡蛋水一饮而尽。 小花开心极了,她真是个乖孩子,能给爹爹做鸡蛋水了。 乖孩子应该有奖励。 小花不敢直接要,目光偷偷打量爹爹的衣兜。 爹爹该不会忘记买拨浪鼓了吧。 如果真忘了? 小花气鼓鼓想了会,决定十个数内不理爹爹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时光走远了,女儿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又似乎没走远,什么都没改变。 陆东又看到了那个每次他回家时,一脸期待礼物的小姑娘。 对于两人来说,几十年真的只有一瞬。 陆东故意一拍脑袋:“糟了,我忘记买了。” 小花紧张极了:“爹,忘记买什么了?” 陆东摊手:“拨浪鼓。” 小花差点哇的声哭出来,她忘记了十个数内不搭理爹爹的事,强行忍住眼泪:“没事的,下次不能忘了。” 陆东郑重点头:“好,爹记住了。” 小花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一定不能忘啊,再忘,再忘你是小猪。” 陆东不逗她了,拍拍胸口,神秘道:“猜里面有什么?” 小花早就想翻了,爹爹的口袋就像百宝箱,小玩具,好吃的,头绳 小花重新有了期待,刚把手伸进去,就摸到了个圆圆的东西,她一点点拿出来,惊呆了。 陆东笑了,就喜欢看女儿的这种表情。 “喜欢吗?” “喜欢!”小花眯起老眼,使劲看鼓面穿着红衣服跳舞的小女孩。 好漂亮的波浪鼓呀! 小花小心翼翼摇动,欢快的鼓声噼里啪啦,摇了好几下才敢相信,她真的有拨浪鼓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就像等了太久太久。 听了好一会鼓声,小花渐渐变得兴奋,明天出去玩的时候,村里的小伙伴肯定羡慕死了。 就她自己有呢。 小花欢快蹦了几下,想起个事,担心道:“爹,你还走吗?” 她不想再和爹爹分开了。 陆东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身体恢复了,他依然是鬼魂,只能在人间停留七天 他亏欠女儿的太多太多,这辈子怕是没法弥补了。 “爹,不哭啊,不哭。”小花吓坏了,手忙脚乱擦爹爹的眼睛,“小花一人在家没事的,小花会做饭,会洗衣服,爹,我问着玩的,你走吧,现在走也行。” 小花舍不得爹爹,但更不愿爹爹难过。 爹爹是大人,要打猎,要赚钱,她让爹爹为难了。 陆东抓住女儿长满老人斑的手,低声道:“不管爹去了哪里,都会一直想着小花的。” 小花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悲伤,眼睛亮了:“我也会一直想着爹的。” 陆东摸摸女儿依然柔软的脑袋,郑重道:“现在,小花要牢牢记住一件事。” 小花同样郑重,还特意拍拍胸口:“小花一定记住的。” “从现在开始,有人的时候,不许喊爹。”陆东什么都知道了,有限的七天里,他要把女儿安顿好,可身份特殊,很多事不方便出面,“喊,喊小东吧,就说爹是你的孙子,记住了没?” 小花有点不乐意,为什么不让喊爹呢? 可刚才答应了。 乖孩子要说话算话。 小花使劲点点头:“小花记住了,小东。” 小花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人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她赶紧捂住嘴巴:“小花一点也不困。” 她还有很多话没和爹说呢,比如,比如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 陆东就像几十年前那样跟着打个哈欠:“可是,爹困了呀。” “那,那好吧。”小花恋恋不舍,她想到了什么,飞快脱掉鞋躺床上,小心翼翼把拨浪鼓放到枕边,拍拍床沿道,“爹爹讲完故事再睡。” 记忆真的很神奇,没有老年痴呆前的小花,或许都已经忘记小时候睡前爹爹讲故事的事了。 可现在,一切,一切,完全停留在几十年前。 除了容颜。 陆东眼眶又红了,他关掉灯,看着茫茫的黑色,声音轻的像羽毛:“从前啊,山里有个大红马,有一天它出门吃草,遇到了只大白马,大白马说,大红马,你要去哪里” 他哪里会讲故事,全都是瞎编的,可女儿就是听得津津有味。 呼噜声响起。 小花几乎秒睡,她满脸笑意。 黑夜盖住她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染黑她的白发,可爱的像个孩子。 梁景瑶凭空出现。 念力越多,她的法力越强,尤其土遁术,赶路太方便了,往地下一跳,再一跳,就是十多里路。 陆东擦擦眼睛,嗓子有点沙哑:“土地神。” 梁景瑶看了眼熟睡的小花,示意到外面说。 “你孙子——陆念恩那边,有点麻烦。” 县城八点多的夜晚还算热闹。 陆念恩夫妇在五金店门口摆了个冷饮摊。 别看就倆冰柜,可赚钱了,尤其这几年流行的雪糕刺客,一支赚好几块,一个夏天下来几万块 陆念恩媳妇早总结出了经验,看到谈恋爱的小年轻,她特意给女的介绍:可好吃了,进口的牛奶,不加色素糖精啥的,吃了不会伤害皮肤。 女的一般会拿,男的通常财大气粗说就买这个。 等结账的时候,表情可好看了。 有俩男的走过来。 陆念恩媳妇瞄了眼,不打算招呼,中年男的又高又壮,长相有点凶,估计道上的人物,另一个小老头个子不高,文质彬彬的,像个大学教授。 这两种人,最多买赚不了几毛钱的矿泉水。 然而等老头一开口,她愣住了:“你们不是华夏人?” 柳生八郎礼貌弯腰:“是的,我是倭寇人。” “难怪说话腔调怪里怪气的。”陆念恩媳妇来兴趣了,小县城很少见到外国人,有也是黑人,她兴奋招呼男人,“快出来,有外国人要买咱的东西。” 通知男人,同时也是让邻居看看。 外国人都来买东西了,说明啥?说明自己的店铺名气大,都走向国际了。 她决定,少赚几毛钱,给俩倭寇人进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外国人看看我们华夏人有多么的热情好客。 夫妇俩人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热搜和他们无关,而政府工作人员正在取证,少数看到热搜的人,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更不会告诉。 英烈的女儿呀,那么大把年纪了,一个人待在小山村。 夫妻俩真的没良心,不配享受这份荣耀。 陆念恩走出来,他明白媳妇的意思,大声寒暄,一直到听柳生八郎说明来意。 陆念恩忍不住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你,你说什么?” 然后,他又挨了一巴掌。 媳妇打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如梦如幻,简直怀疑在做梦。 倭寇老人说,要买老家的那把破军刀? 还给了个天价:一千万! 一千万呀,能买十多套房子,到时候还开啥店呀,把房子租出去,每年的租金足够过的很滋润。 陆念恩媳妇率先冷静下来,皱眉道:“日元是吧。” 换成别人,她大概怀疑对方是骗子,然而对方的倭国身份,再加上谈吐,穿着打扮。 倭寇国据说可富了。 但倭寇国的钱不值钱。 柳生八郎没说话,打开随身带箱子,推过去:“这是一百万定金。” 陆念恩夫妇:“” 来之前,他反复看了视频,当然也知道夫妻俩对小花的态度。 不像国内一片谴责,他感觉很正常。 国情不一样,倭寇国没有赡养老人的说法,儿子父母都是分开住,自食其力,去过就知道了,很多六七十岁的老人退休后还出来工作。 尤其服务行业。 按理说,应该直接找小花。 但小花老年痴呆,不具备民事能力。 陆念恩夫妇手抖的不行,一人拿起一沓摸了又摸,他们经商多年,不用验钞机就能分辨出,绝对是真币。 家里那把军刀那么值钱吗? 陆念恩见过好几次。 老太太偶尔会拿出来擦拭,宝贵极了,不让别人碰。 陆念恩努力思考,怎么想怎么是把普通的军刀,没有镶嵌宝石,没鎏金,刀锋倒是挺快的。 让人心跳加速的钞票就在眼前,老头万里迢迢而来,自然不可能开玩笑。 或许这把军刀对老人又特殊意义,就像军刀对小花! 陆念恩迅速理清其中原因,他夺过媳妇手里的钱一起扔回箱子,表情变得矜持:“老先生,那把军刀对我母亲很重要,估计不会同意卖。” 柳生八郎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武士刀重要,哥哥更重要,几十年了,终于要触摸到真相了。 柳生八郎不动声色笑笑:“军刀是令堂的令尊的遗物?” 陆念恩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令堂的令尊。 军刀的来历,他只知道是从没见过面的外公留下的,具体怎么来的就不知道了,但,可以编啊。 他想到了老太太老年痴呆后整天念叨的话。 “我的外公,是一名了不起的军人。”陆念恩清清嗓子,努力回忆看过的战争电影,“有一次,子弹打光了,他和敌人拼刺刀——我外公参军前经常上山打猎,会功夫,华夏功夫懂吗?” 柳生八郎咬牙切齿点点头。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能杀掉哥哥,对方绝对功夫不一般。 陆念恩的胡诌八扯,接近真相,说到了柳生八郎心里。 陆念恩说的滔滔不绝,然后,忽然悟了,他眨眨眼:“军刀的主人,是您的?” 柳生八郎不隐瞒:“是家兄。” 他亲自来华夏,早在有关部门那里挂上了号,为什么而来,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啊,节哀节哀。”陆念恩干巴巴安慰,忽然有点后悔,这么算的话,外公杀了人家弟弟,他等于是仇人之后? 他有些心虚,完全没想那年战争的起因。 那帮强盗的恶行。 柳生八郎恨不得立刻亲手撕了眼前的仇人之后。 老太太该死,所有仇人的后代,都得死。 第43章 第 43 章 陆念恩媳妇也捋顺其中关系了,担心影响交易,笑着打圆场:“都过去多少年了,老一辈归老一辈,咱们是咱们。” 她同样没想到那场战争,没想陆东为什么杀对方的哥哥。 柳生八郎按耐住汹涌的杀意,面色重新平静,温和道:“夫人说的对,都多少年了。” 陆念恩媳妇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接触如此洋气的称呼,夫人? 她瞬间感觉身上像多了层什么东西,轻飘飘的。 柳生八郎忽然对着陆念恩九十度鞠躬:“陆先生,我这次来还有个愿望,想带兄长的尸骨回国,您可知道,我兄长当年被害的地方?” 华夏文字博大精深,“被害”俩字,泄露了柳生八郎真正的想法。 两口子没往心里去,因为,他们此刻完全站在柳生八郎这边,可不就是被害嘛,被陆东杀害。 陆念恩媳妇正愁没地表现,假惺惺抹抹眼:“太可怜了,几十年,烧纸都没地方烧啊——陆念恩,还不快点说?” 陆念恩哪里知道,军刀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他转转眼珠,胡编了个山头。 反正几十年了,又死无对证。 等拿到钱,谁还管什么尸骨,有的是借口。 柳生八郎详细追问具体山头,当然不会全信,他和陆念恩想法差不多,等拿到武士刀,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实话。 陆念恩生怕再扯下去露出马脚,生硬转移话题:“这么着吧,看你也是个重情的人,四千万,能接受的话,我来想办法。” 柳生八郎笑笑:“太高了,我最多再加一百万。” 武士刀对于倭寇国,对于柳生家族的重要性,别说四千万,四个亿,四十亿,倾家荡产也要买。 但他何尝看不出地方的贪婪,真要直接同意,大概率反悔再加价。 一番讨价还价,价格最终定在两千五百万。 陆念恩生怕夜长梦多,打算现在立刻回去拿。 被媳妇阻止。 她暂时没当寡妇的想法。 或许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总感觉事情透着股邪性,比如那张梳妆台,两个大人都抬不动。 陆念恩看看光线之外的黑暗角落,忽然就打怵了。 回老家有很长一段荒无人烟的山路 这边,梁景瑶如实转述。 陆东听的咬牙切齿,更心疼女儿了,就是养只狗,都比那俩畜生强。不感恩养育之情,甚至没有身为一名华夏人的最基本原则,放在过去,绝对的汉奸料子。 陆东低声道:“再让他们得意一晚上。” 梁景瑶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武士刀你打算怎么办?” 梁景瑶本以为最多卖个几百万,看柳生八郎的意思,那俩蠢货认为的天价,估计零头都没有。 如今的华夏已足够强大,不需要外物证明,武士刀,归根结底是陆东的战利品。 工作人员只好奇看了几眼,没带走,没收缴的意思。 陆东已经深思熟虑过:“如果国家不需要,我再卖掉。” 倭寇人看起来非常重视武士刀,或许国家可以用来交换什么,比如流失在外的国宝,同时,也想换取女儿余生的幸福安定。 他即将被追封烈士,国家会照顾女儿,但不够,他需要更重的分量。 因为女儿老年痴呆,记忆停留在五岁,被欺负了都不会说。 即使卖掉的话,也不会留给女儿。 他打算交给梁景瑶用来做善事。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天下父母心呀。 不可否认,这是最好的选择,她能守护小花,做不到时时刻刻照顾。 有什么办法能让陆东在人间停留十年? 空气沉默,只有小花的呼噜声越来越响,爹爹回来了,她睡得香甜极了。 陆东低声道:“土地神大人,您回去吧,这里有我。” 梁景瑶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再次出现,她担心俩人渣今晚找麻烦特意过来帮忙,没想到怂成这样。 她今晚还有事。 今晚,李杏儿该走了。 月色溶溶。 陈军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爱人。 李杏儿侧脸靠在爱人结实坚硬的胳膊上,白发贴着军装,像绿草和白色的花,如果换个场合,活像一对即将走向婚礼现场的新婚夫妻。 七天时间,对于漫长的等待来说那么短,却又那么甜。 他们阴阳相隔几十年,生命的最后,却能挽手一起走。 梁景瑶没打扰,静静看着两人背影渐渐消失,如果不出意外,下一辈子,两人还是夫妻,再续前缘。 ———— 陆念恩夫妻俩一晚上没睡,哪能睡得着呢,两千五百万,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生怕一闭眼就飞了。 他们畅想平常做梦都不敢梦的梦想,比刚结婚那会话还多。 不开五金店了,买辆房车,周游全国,像明星那样去棒子国整容,买钻戒,买珠宝首饰,去意大利看时装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时分,俩人脸都没洗去了商场。 又是煎熬的等待。 商场开门后,直奔玩具区。 老太太老年痴呆,智商只有几岁,两人昨晚商量了,不能硬来,怕老太太哭闹引来金花那个瘟神和村里人。 怕节外生枝。 小孩应该喜欢玩具吧。 钱这会好像不是钱了,几个娃娃花了小一千块,夫妻俩只感觉踏实。 他们还有个大招,给老太太说,这些布娃娃都是她爹买的,她爹在城里等着她呢,去的时候带上武士刀。 俩大人还骗不了个小孩? 到了城里,没邻居,关起门什么都好说了。 清晨阳光洒落,漫山遍野金灿灿的,两人情不自禁哼着不知道啥名的歌,等刚看到老宅,不哼了,惊讶对视一眼。 发生什么了? 老宅门口停了三辆车,其中一辆是军车。 陆念恩停下车,他和村里人的关系比媳妇好那么一点,客气问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叔,婶儿,这是咋了?” 对方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陆念恩闪过不祥的预感,难道政府要收缴武士刀? 肯定是了。 国家非常的不讲理,之前村里有人盖房子挖到个古墓,里面有很多铜钱,结果还没拿热乎呢,国家来人了,说什么地下文物属于国家,必须上交。 凭什么呀。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陆念恩心想,今天就是豁出半条命,也要护住武士刀。 耳边传来村民意味深长的笑声:“看来你真不知道——你外公被追封烈士了。” 陆念恩:“” 陆念恩感觉这句话的不真实感和听到武士刀价值两千万差不多,追封烈士?外公? 都什么和什么。 他看看媳妇,同样的茫然,这时,目光好像捕捉到有什么金灿灿的东西闪了下。 夫妻俩一起抬头,破旧的门框上,多了面金底红字的牌匾:光荣之家。 夫妻俩:“” 他们对这面牌匾不陌生,村里有几户人家就挂着。 陆念恩以前可羡慕了,如果自己也是英雄后代就好了,国家定期发抚恤金,逢年过节带着礼品慰问,村长见了都得客客气气。 去城里做生意后了解的更多,烈士家属竟然免税! 做生意难免遇到麻烦,比如道上的人物。 道上的人物从来不骚扰烈士家属。 烈士家属身份,就像那张牌匾,金灿灿,红彤彤,像一张令人肃然起敬的名片,瞬间抬高一个人的社会地位。 现在,他是了。 陆念恩晕晕乎乎的,大脑没法正常思考,说了句不该说的话:“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老太太糊涂,政府也糊涂吗? 村民笑的更意味深长了:“为啥不告诉,你心里没数吗?” 陆念恩自己已经想到了。 肯定村里人嫉妒,背后说他坏话。 这么多年,他早练出来了,这点冷嘲热讽算个啥。 陆念恩深呼一口气,抱起两个最大的娃娃,推开虚掩的大门,大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他声音有点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回家第一句话:娘,我回来了。 下一句:你做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陆念恩被自己感动的差点眼泪汪汪。 院子里,人更多,村长,村里的老人,穿着制服的警察。 陆念恩不看他们,他目光急切搜寻。 他之前的确做的不够好,但改变不了一个户口本的关系,以后,他会改的,好好照顾老太太。 他看到了。 老太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大概因为笑的太开心,脸蛋红彤彤的,她身边站了个大概三十左右的男子。 男子搀扶着她,她紧紧抓住男人胳膊。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第44章 第 44 章 家里没什么亲戚,有数的几个多年不走动了。 陆念恩过了一圈,对不上号,干脆暂时不管了。 陆念恩多少有些心虚,他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他的家。 他脊背渐渐挺直,表情越来越从容淡定,仿佛走向星光大道,旁边的人,是见证者。 从此后,他是英雄后代,再卖掉武士刀,有钱又有地位。 陆念恩想推走老太太身边的男人,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这样的日子里,他搀扶着老太太,一起享受这份荣耀。 刚走进还没伸手,老太太往后缩缩身子,似乎被吓到,弱弱道:“我要和你断绝收养关系。” 声音不大,却像晴天霹雳,炸的陆念恩差点没站稳:“娘,你在说什么?” 他早忘了自己不是亲生的事。 小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什么叫断绝收养关系? 她根本不认识眼前有点凶的胖男人,但她是个乖孩子,爹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花鼓起勇气:“我要和你断绝收养关系,你不孝顺,把我一个人扔老家好几年,要不是有乡亲照顾,我早饿死了。” 周围人群,没一个惊讶的。 已经知道了。 过去的两天里,工作人员展开实地调查,难度不大,所有村里人说的话差不多。 取证容易,处理难。 小花奶奶老年痴呆脑子不清醒,甚至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政府发放的抚恤金交给谁? 最好的办法,断绝母子关系,送到老人院,或者找专人照顾,他们做不到天天盯着。 可是,小花奶奶只有陆念恩一个直系亲人,也是唯一的监护人。 工作人员调查中还有个发现,很多村民怀疑,陆念恩不是亲生的。 长得不像,品行更不像。 如果猜测属实,那就好办了。 没等他们想办法验证两人d a,小花奶奶今早忽然清醒了点,虽然还是老年痴呆,但记起很多关键的事,比如怎么捡到的陆念恩,这几年里,自己一个人差点没饿死。 两名警察走上前,掏出工作证:“陆念恩,王秀芬,你们涉嫌遗弃罪,跟我们走一趟吧。” 夫妻俩完全懵了。 今天来干啥来着? 对了,拿武士刀。 怎么就进局子了? 王秀芬先清醒过来,警察胸前的国徽让她双腿发软,活像唱戏般哀嚎起来:“冤枉啊,警察同志,可别听别人胡说,我婆婆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她要在老家等爹,说什么都不走,我们总不能把她绑走吧。” 警察见惯了这种场面,不解释,推着两人往外走。 今天,是追封陆东英雄为烈士的日子,不能让脏东西破坏气氛。 王秀芬更害怕了,闪过各种监狱里的可怕画面,她对于法律的认知仅限于杀人场面,但关几年也不行啊。 她不敢挣扎,生怕挨枪子,大脑自动展开自救:“不是我,不是我,是陆念恩,他早知道不是亲生的,结婚时候就告诉我了,还说,亲不起来” 陆念恩没反驳,他表情茫然。 眼看被推到门口,他猛地转头,死死看向小花身边的男子。 他知道为什么面熟了。 男子像极了小花年轻时候的样子,不,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谁? 这个答案,他后来知道了。 围观众人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越来越热烈,最后,甚至响起了欢呼声。 俩畜生终于遭到报应了。 院子内,小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点害怕,紧紧抓住爹爹胳膊:“爹,我刚才都背对了吗?” 她发现自己可笨了,那么几句话记了好久都没记住。 陆东看看周围无人注意,柔声道:“都对了,小花真聪明。” 小花被爹爹夸奖了,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花,她像个孩子一样,得意洋洋笑了。 金花进来就看到这幅画面,默默走开。 终于可以放心去城里养老了,也怪了,她照顾这么多年,却比不上一个从没见过的远房晚辈。 可能就是缘分吧。 这一切,多亏了梁大师。 金花边走边打开直播,梁大师开播了,她要去刷点礼物。 几次直播下来,直播间众人不知不觉建立起了暂时没法定义的感情,就像同学,战友,他们虽然没有共同的岁月,但共同见证不同人的故事,不同的人生百味。 直播间气氛宛如老友聚会,彼此问好,问吃的啥,谈小花奶奶,谈悄悄的雨,关心最多的是点点。 昨晚上也不知道习不习惯新家。 梁景瑶看了眼私信。 一大早,梅子就发来她和点点的最新合影,让她转告大家,一切非常顺利。 梅子在线。 直播间众人看到视频忽然一分为一,都楞了下,不是还没开始抽奖吗?等看到点点和梅子,纷纷哈哈大笑。 一夜过去,点点大变样。 它被洗的干干净净,毛绒绒的,眼睛又大又亮,可爱极了。 “梁大师好,大家好,我来给大家汇报了,点点昨晚在我床头睡的,它似乎怕我跑了,隔一会看我一眼。”梅子举起点点的小爪爪,像哄小孩般柔声道,“点点,我不会跑的,搬家也会带着你。” 点点似乎听懂了,黑葡萄般的眼睛更亮了:“汪汪,汪汪汪。” 这大概是它的心理阴影吧,生怕再被抛弃。 回答了几个大家最关系的问题,梅子不好意思道:“我不能再耽误梁大师的时间了。” 她真的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过不了多久,会遇到一个非常爱她的男孩。 新的一天,新的直播,新的故事。 众人都在期待。 梁景瑶开始抽奖,十分钟后,新鲜的中奖名单出炉。 这一次,弹幕变了,不再是一片哀嚎。 “我没有中奖,忽然挺开心的,人生难得糊涂,一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老哥,一听你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呀。” “在大师房间待久了,感觉对人生多了不少感悟。” “来吧,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下一位有缘人!” 有缘人叫豪宝宝,看名字风格,众人都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视频接通后,和可爱半毛钱关系没有。 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年轻小伙子。 “一个大老爷们,起这样的名字,早饭告诉我,它想出来。” “弯的吧,被攻的型号。” “大家客气点,人家爱叫啥,或许有特别的意义呢,不如孩子的名字。” 这条弹幕猜中了。 豪宝宝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引起如此大议论,憨笑解释:“这是我女朋友的名字。” 众人又不乐意了,不想吃狗粮。 豪宝宝打赏卦金,他想算算未来几年的事业运怎么样,能不能赚到更多的钱。 梁景瑶点点头,豪宝宝的面相她非常喜欢。 “玄学界有句话,七尺之躯不如七尺之面,七寸之面不如三寸之鼻,三寸之面又不如一点之心。”梁景瑶温声道,“你能力一般,但宅心仁厚,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为人,这让你,会拥有很多回头客。” 豪宝宝惊讶站起来:“大师,之前我还不信,你太神了吧,我,我的确不高,只有一米七。” 弹幕一片欢乐。 小伙子太实在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这里的七尺之躯,不是说的小伙子矮,算了,一时解释不清楚。 就像之前说的那句话一样,聪明人吃老实人,老实人吃老天,老天吃聪明人。 豪宝宝说好听点憨,直说就是有点傻,脑子不怎么灵光,他没有管理一家公司的能力,但他特别适合做小生意。 比如开个小饭店,有可能做成百年老字号。 梁景瑶实话实说:“未来几年,你的事业维持原状,但如果继续坚持下去,等到晚年,会有不错的成绩。” 豪宝宝顿时一脸失望:“啊,那么久啊,我还想赶紧多赚点” 他身后走过个黑胖的中年妇女,走出屏幕又转回来,疑惑道:“你和谁视频呢?” 豪宝宝似乎有刻意显摆的意思:“和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大师,大师说,我晚年会很有钱的。” 中年妇女似乎不信,走过来点了下屏幕,应该是看梁景瑶的个人资料:“哦,还真是算命的,粉丝很多啊。” 众人对她语气有点不满意。 什么叫算命的。 豪宝宝连忙解释:“大家别误会,这是我姑妈,她,她不信算命。” 梁景瑶不在意这点。 一个称呼而已,她皱眉仔细打量妇女的面相。 有点奇怪。 如此近的血缘关系,怎么面相差那么多? 中年妇女左眼下边,有颗小小的黑痣。 痣的讲究很大,尤其脸上的,一颗痣,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运,同时,决定一个人的品质。 比如,代表阴的右眼。 眼睛下侧有痣,子嗣单薄,按现在的话说,可能不孕不育。 中年妇女左眼角下面的黑痣,属于标准的小人痣。 梁景瑶暗暗翻开往生录,然后,惊呆了。 只能说天下之大,真的无奇不有。 豪宝宝姑妈不知道没看到弹幕还是不在意,不紧不慢去了屋里。 豪宝宝似乎顾虑什么,犹豫片刻大喊道:“姑妈,您放心吧,我真的只是在算命,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宝宝的事。” 中年妇女嗯了声:“你知道就好。” 直播间众人有点迷糊。 豪宝宝的女朋友和姑妈什么关系? 豪宝宝脾气很好,嘿嘿笑着解释:“这是我女朋友的姑妈。” 女朋友,就是还没结婚。 女朋友的姑妈住男朋友家里,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不过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可能有什么原因吧。 梁景瑶不紧不慢道:“要不要再看吓姻缘?” 豪宝宝顿时高兴的睁大眼:“好啊好啊,那,那我再打赏一个豪华轮船。” 他以为,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呢。 梁景瑶微笑阻止,酝酿下情绪轻声道:“你的姻缘和事业差不多,属于晚婚,具体时间,大概三年之后。” “还要那么久吗?”豪宝宝哭丧着脸数手指头,“可是,可是宝宝说,她父母已经松口了,答应三个月后让我去她的城市见面,然后争取年前结婚。” 梁景瑶像是随意问了句:“你们之前从没见过面对吧。” 豪宝宝愣了下,点头承认:“对,大师,你太神了。” 直播间众人凌乱了。 “网恋?” “还没奔现,先见了姑妈,这什么风俗。”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注意看大师的表情,不正常。” “不用看大师表情,这事本来就不正常啊。” 更不正常的还在后面。 豪宝宝认真看弹幕,回答了其中一人的问题:“女朋友的姑妈在你家住多久了——我算算啊,快三年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直播间众人凌乱了,一时间不知道先该问啥了。 “父母和你一起住吗?或者有没有其他家人?” “难以想象,别说姑妈了,丈母娘都不合适吧。” “大家冷静,难道最不正常的是——他至今没和女朋友见过面吗?” “一开始就对这个姑妈印象不好,现在更不好了,她怎么有脸住啊。” “莫非姑妈你所在的城市看病?那也不该住那么久呀。” “姑妈没有家人吗?” 豪宝宝见弹幕全部集中到姑妈身上,他看看身后,确定姑妈还在屋里,郑重道:“大家不要乱说,我姑妈很不容易的,年轻时老公出车祸死了,后来没多久,孩子得病也死了,她没再嫁人,把我女朋友当亲生女儿,我照顾她,孝顺她应该的。”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忽然压低声音:“豪宝宝,你信我吗?” 豪宝宝愣了下,重重点头:“信,大师,你是个好人。” 豪宝宝昨天才开始看直播,看的眼泪汪汪,点点太可怜了,同时,他还被直播间众人深深感动,一群好人。 梁景瑶声音低的得仔细听才能听清:“去你的卧室,关上门。” 豪宝宝想了想,没拒绝,声音也跟着小了:“大师,您怀疑我女友的姑妈是坏人对吗?她真不是,这三年里,她好多次提出回家,是我强行把她留下的。” 梁景瑶未置可否。 又要说到那句话了,聪明人吃老实人。 姑妈就是个那个聪明人,吃的死死的。 等他进卧室,关上门,梁景瑶才继续道:“你和女朋友交往三年,前后加起来给了她——我算下,差不多一百万。” 豪宝宝憨笑挠挠头:“对,大师算的真准。” 直播间众人:“” “我滴个乖乖,看不出小伙子还是个富豪,一百万啊,可以买套不错的房子了。” “面都没见过就一百万,这要见了面——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不知道给多少。” “帅哥,看我看我,要不我们恋爱吧,不用等三年,我可以立刻赶到你的城市见面。” “你们别开玩笑了行吗,小伙子肯定遇见骗子了。” 豪宝宝脸都急红了:“我女朋友不是骗子,这些钱都存着呢,等结婚的时候买房子,我也不是有钱人,这一百万,是我所有的收入。” 他性格憨厚,有原则,怎么说她都可以,不能说女朋友。 豪宝宝认真说其中的过程。 他是个小老板,开了家专门经营本地特产的小店,生意不好不坏,后来听别人的指点,又开了网店。 他真的不善于经营,笨手笨脚的,第一个月没卖几单。 就像梁景瑶算的,他踏踏实实做事,严格把关产品质量,从来不以次充好,可以不赚钱,绝对不赚亏心钱。 一年过后,生意越来越好,回头客越来越多,回头客安利给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成为回头客,行成了良性循环。 有次他接到投诉。 一个叫我就是豪的客户说,发现产品里面有虫子,好像过期了。 豪宝宝感觉挺奇怪的,不可能啊,明明是当季新货。 对于豪宝宝来说,客户真的是上帝,他主动提出退货,并且自己这边承担运费,再给对方发个红包。 我就是豪拒绝了,说太麻烦,自己很忙,没时间发快递,快递上门取件也不行。 豪宝宝为难了,那怎么办呢? 对方说你看着办。 换做别的商家,可能就不搭理了,有聊天记录,即使客服介入也不怕。 豪宝宝,免费给对方重新发了份。 心是什么样,看到的世界便是什么样,豪宝宝这种做法,遇到好人,会感叹他的人品真好,以后成为忠实顾客,但遇到坏人,那就是场灾难。 没几天后,豪宝宝意外收到对方的加好友请求,说这次收到的非常好,她非常满意,决定多买几分送朋友。 豪宝宝高兴坏了。 加了好友,自然能看到朋友圈,豪宝宝点开后,惊呆了。 难怪名字叫我就是豪。 是真豪呀。 几乎每天都在朋友圈里发日常,晒包包,晒衣服化妆品,晒精美的晚餐。 豪宝宝多少懂点奢侈品,其中一个包包,自己辛苦好几月都不一定买得起。 不仅豪,还非常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 豪宝宝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 当然,他没别的想法,谈不上自惭形秽,但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就是豪收到货后,发信息感谢,说非常满意。 豪宝宝以为对方客套,结果当天晚上,又收到了信息。 我就是豪为第一次的行为道歉,因为她事后想了想,里面的小虫子很可能因为佣人不小心飞进去的。 她发了个红包——补钱。 豪宝宝一番推辞,奈何对方态度强硬,只好收了,心中感叹,素质真的太高了。 事情还没结束,第二天,鲜花店给送了一大捧玫瑰,署名人:我就是豪。 送花小姐姐一脸羡慕:你可真幸福,送花那么久,第一次见女孩子送男孩花。 豪宝宝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联系,无缘无故怎么送花啊。 我就是豪语气淡淡:道歉。 道歉送花? 关键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从那天开始,我就是豪几乎每天都和他联系,分享日常,倾诉苦恼,稍微熟了之后,隔山差五给他买小礼物,不值钱,但特别走心。比如,有次他说自己是老板也是售后,一人身兼多职,经常睡眠不足。 隔天就收到了瓶六味地黄丸。 豪宝宝渐渐感觉出了对方态度的不寻常,那么个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他早就心动了,可是,两个人悬殊地位太大,他长相平平,个子又矮,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如她买几个包的。 她图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播间众人已经知道答案了。 “还能图啥,图你三天不洗澡呗。” “肯定说,喜欢你的人品,喜欢你老实憨厚,呵呵。” “《富家千金爱上我》,小伙子啊,生活不是言情。” 豪宝宝又急红了脸:“她的确这么说,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起初,他也不相信,因为自己太普通了,相亲过几次全都失败,以对方的条件,帅气男明星都能随便挑吧。 我就是豪说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疑惑。 有钱人物质生活是有了,但感情大都不顺,比如家里给她安排的对象,纯粹为了家族企业,成了亲家后可以强强联手,就像古代公主和亲。 压根没有爱情可言。 找普通人吧,也难遇到真心的,大部分为了钱。 豪宝宝不同,虽然长相普通也没什么钱,但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俩人是语音说这些话的,豪宝宝听到,对方声音哽咽了。 豪宝宝心疼的不行,想想也是,别的他不敢保证,绝对会一心一意对媳妇好,往死里疼。 于是,两个人便开始交往。 真正让他彻底放下疑惑,是在两个月后。 我就是豪要过生日了。 交往这段时间,豪宝宝收到大大小小几十份礼物,他想回礼,每次都被拒绝。 我就是豪说,你那点钱,自己存着吧,我什么都不缺。 一年只有一次生日,必须送,还不能送一般的。 豪宝宝想了很久,决定给对方一个惊喜,用小半年的积蓄,买了个包包! 没曾想,得到一顿臭骂,还差点分了手。 我就是豪说,她要的不是名牌包包,也不缺,要的是他这个人,这样不顾自己经济基础送包包,让她很有压力。 既然这样,分手吧。 豪宝宝想起这事,似乎仍被深深感动:“她把买包包的钱转给了我,还多转了一千,说就当利息。” 直播间,有的人开始犹豫了。 “这么说,对方还真不是为了钱啊。” “不说了,大家再见,今天是女朋友马上的六十大寿。” “我有点信了,如果是骗子,代价有点太大了吧。” “亲人们呀,有点判断力行不行,你们忘记大师刚说的话了吗,三年里,豪宝宝给了她一百万,人家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梁景瑶没说话。 自古以来骗术无处不在,顶峰时期,曾经诞生过蜂马燕雀四大门,蜂,说的是团伙配合,马,指单枪匹马,燕也叫颜,比如仙人跳,雀又叫缺,大都是强盗土匪利用当时信息不畅通,杀官取而代之再行骗。 不管哪一种,都利用了人的心理破绽。 发展到现在,网络诈骗成为全球性打击治理难题,梁景瑶感觉碰的好不如碰的巧,正好借豪宝宝的例子,让大家提高警惕。 看看弹幕吧,如果之前没说豪宝宝三年来给了对方一百万,直播间怕是有不少人和豪宝宝一样,相信对方说的话。 第46章 第 46 章 豪宝宝看着弹幕区的变化,长长松口气,终于解释清楚了。 那个包包价值接近七万,不多也不算少,如果是骗子,已经得手了。而且,姑妈都拜托给自己照顾了,哪个骗子会这样? 至于为何后面演变成赚的钱上交,有原因的。 生日之后没多久,女朋友忽然消失了,信息不回,电话打不通,豪宝宝急的不行,以为出现了什么意外,正打算按照收货地址找人时,女朋友打来了电话。 她一直哭,一直哭。 原来,女朋友的父母发现了两人交往,大怒,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让她立刻分手,不然断绝关系。 豪宝宝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知道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完全不般配,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 该怎么办呢? 连续几天,豪宝宝好像活在地狱,痛苦极了,却又无能为力。 好在还可以继续联系。 女朋友那边开始了绝食抗争,终于,未来的岳父母松口,他们希望女儿幸福。 家里有钱,不需要豪宝宝事业有多成功,只要能让他们相信,可以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就行。 怎么证明呢? 女朋友也不知道。 女朋友做的已经够多了。 豪宝宝终于想到了办法,一个男人,能给女人最大的安全感,就是上交工资卡。 弹幕区刷的飞快。 先不说对方是不是骗子,豪宝宝这番话引起她们的共鸣,一段感情到婚姻少不了物质,少不了摩擦,而女性,相对被动,如果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上交工资卡,可见对于未来的信任。 已婚男同胞就不乐意了,一片哀嚎,上交工资卡等于上交自由呀,给条活路吧。 豪宝宝忍不住笑了,一脸神秘小声道:“可以存私房钱呀。” 他每月都偷偷存一些的。 这句话引起的共鸣更大,弹幕区被男同胞占领。 梁景瑶不得不说话了:“上交了三年多,你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她自认这句话问的非常尖锐。 婚后上交工资卡正常,三年,三十年,但两人至今未见过面。 豪宝宝憨憨一笑:“当然有过啊,后来,姑妈不是来了嘛。” 上交一段时间后,女朋友说岳父母那边很满意,认为他是个可靠的男人,又过了一段时间,还是这样说,很满意,让他继续坚持。 豪宝宝开始怀疑。 这时,女友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姑妈站在他们这边了。 豪宝宝从来没听女朋友说过有个姑妈。 然后,他听到了个凄惨的故事。 把侄女当亲生女儿疼的姑妈在女朋友的苦苦哀求下,终于心软了,说服未来岳父母,总要给孩子个机会。 岳父母工作繁忙,于是,托付给姑妈。 只要能获得姑妈的认可,就同意两人交往。 豪宝宝这番话又说服了不少人。 “难怪住了那么久有点理解了。” “时间太久了吧,三年,难道有钱人都这么奇葩吗?” 还有人对应上了豪宝宝刚才和姑妈的对话,原来,姑妈住在这里有别的任务。 梁景瑶无力吐槽。 豪宝宝此刻的状态符合大部分网络诈骗受害者,不管身边的人说什么,怎么劝,根本听不进去,总有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梁景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条新闻,网警发现情况不对,几次联系受害者,受害者认为他们是骗子,没办法只好赶紧上门阻止,结果,受害者在他们亮出工作证的情况下,谎称上厕所,然后,把钱转了过去。 梁景瑶感觉,如果直接说出真相,结局好不到哪里去。 沉思片刻,梁景瑶温和笑道:“原来是这样,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豪宝宝获得肯定,顿时大喜,忘记了刚才算的三年后才会结婚,他激动地双手合十:“谢谢梁大师。” 她这忽然的转变,让依旧持怀疑态度的粉丝愣住了。 “怎么回事,梁大师也信了?” “要不是大师从未算错过,我真想好好理论理论,那个女朋友肯定有问题。” “小伙子,我是过来人,给你句忠告,报警吧。” “我怎么觉得大师笑的有点假呢。” 梁景瑶无视弹幕,像说悄悄话般低声道:“其实吧,你岳父母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松口,有原因的。” 豪宝宝一愣,接着又打赏了艘豪华轮船:“请大师指点。” 牵扯到女朋友,他把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全掏出来了。 梁景瑶没拒绝,继续神秘道:“答案在你姑妈的手机里。” 豪宝宝又一愣,他是成年人,当然明白什么意思,犹豫片刻道:“不行,偷看别人的手机不礼貌。” 梁景瑶恨不能给他一巴掌。 太难了。 “我郑重告诉你,这是你和女朋友最大的劫难,我本来不想说的,按照正常发展,你通不过考验,最终分手。”梁景瑶顺口胡诌,为了增加说服力,特意详细看了下往生录,“你姑妈每天早上睡觉,睡到中午才起,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只能怪你自己。” 后面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豪宝宝惊讶睁大眼,这也能算的出来? 姑妈作息的确挺奇怪的,早上起很早,吃过早饭活动一会继续睡。 她自己说因为失眠作息混乱。 豪宝宝开始动摇。 这时候就看出人多力量大了。 直播间众人别管信还是不信的,清一色让他抓住机会的弹幕。 豪宝宝最终咬咬牙,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没多久,哆哆嗦嗦回来了,他紧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姑妈替岳父母考察他,如果被发现偷看手机,肯定完蛋。 豪宝宝发现忘记个致命的事,哭丧着脸道:“大师,我不知道开机密码。” 梁景瑶早有准备,轻松道:“888666。” 直播间众人:“” 解锁了梁大师的新功能。 豪宝宝惊讶的忘记了担心,愣愣看着手机屏幕,真的解开了。 梁景瑶淡淡下命令:“打开聊天界面。” 除了真相,神仙都不能让他清醒。 豪宝宝性格和梅子有点像,很会替别人着想,即使如此时刻,仍旧不忘摄像头对准手机。 打开聊天界面联系人,直播间众人有点迷糊。 一号,离异,有一女孩,二号,大龄未婚,跟母亲住,三号,宅男 足足排到了六号。 什么乱七八糟的备注?看姑妈年龄也就四十多,不至于记性那么差吧。 视频抖的不成样子。 那是,豪宝宝的手在抖。 姑妈的头像,他熟悉的几乎不用看就能画下来。 大脑受到承受不住的打击,自动寻找答案,或许女朋友和姑妈关系好,两人用一样的头像。 他像面对死神,像拉开引信,点开五号备注。 五号备注叫:小老板,傻子。 最后一条信息是条语音,来自昨晚,昨晚十点,女朋友睡觉的时间。 “老公,亲亲,我先睡了啊。” 声音又美又甜,带了一点点很轻的沙哑。 再下面。 小老板傻子,语音:“宝宝,亲亲,老公爱你。” 见不到面子的日子,是一条条这样亲昵的语音支撑着他,烦躁的时候,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就点开宝宝的语音,然后,重新有了动力。 好好赚钱!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的声音仿佛从天上而来。 “你难道没有发现,每次和女朋友语音的时候,姑妈从来不在场。” “你再想想姑妈说话的习惯,两人是不是很像?” 豪宝宝点头,又摇头,他大脑混乱了,是的,这些他想过。 前者,可能是巧合,他主动甜蜜语音时,都会躲到屋里,避开姑妈,至于两人像,侄女像姑妈,很正常吧。 弹幕疯了。 “我开始天真的以为姑妈说话声音就这样呢,原来” “可怜的豪宝宝,想开点呀。” “恐怖版过儿和姑姑!” “女朋友: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是我。” “我早猜到了,谁会那么闲啊,在别人家一住就是三年。” “大师,下次直说,让我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太吓人了。” “赶紧报警!人没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就难赚了。” 豪宝宝什么都看不到,他依次点开别的备注。 “老公,要加油哦,我相信你。” “刚逛街回来,热死我了,老公,你在干吗?” “”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他全心全意爱的女朋友。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 姑妈算是老骗子了,网络不发达的时候,她赶大集,用小魔术障眼法等古老骗术骗人,后来不行了,她与时俱进,学习新型网络诈骗。 万骗不离其中,无非换种方式抓住人性的弱点。 豪宝宝,是她遇到最傻的一个,傻到说什么信什么。 直播间沉默,只有弹幕依旧刷的飞快。 梁景瑶没再说什么,豪宝宝,估计失去了语言功能。 直到咚咚咚的敲门上响起。 门开处,两名表情严肃的警察。 梁景瑶发信息报的警,她担心豪宝宝受打击太大,放走老骗子。 两名网警也算见多识广,毕竟,每天能接到数十起网络诈骗案,但诈骗到如此境界的,实在罕见。 一名网警忍不住安慰道:“小伙子,下次长点心吧。” 证据确凿,还牵扯到其他几名受害者,警察立刻实施抓捕。 梁景瑶主动挂断视频。 直播间众人很想看姑妈被抓后的反应,但也理解梁景瑶的用意,直播警察办案不适合。 然而他们不知道,离奇之外还有离奇。 姑妈不好名牌不好物质享受,她好色,她是某直播平台的神秘富婆,一掷千金。 她所谓的晚上失眠,其实是在看直播,宛如皇帝宠幸般,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畅游于众帅哥,享受他们为了争宠撕的披头散发。 梁景瑶平复情绪,像第二位中奖者发起视频请求。 弹幕稀稀拉拉。 “欢迎新的有缘人。” 新的有缘人叫小杰爸爸,视频接通,本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皮肤白皙,大背头,他是在家里,装修的非常豪华。 与他共同出镜的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小杰,父子俩不能说长得像,简直复制粘特,五官,包括眼神,一模一样。 “梁大师好,大家好,终于轮到我了。”小杰爸爸看起来丝毫没受豪宝宝的经历影响,抱起小男孩放到腿上,笑着道,“这是我儿子——小杰,给大师问好。” 小杰奶声奶气道:“大师,你是大学老师吗?” 弹幕一片哈哈大笑。 小孩子太可爱了,大师等于大学老师? 梁景瑶没笑,头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离奇他爸给离奇开门,离奇到家了。 比豪宝宝的遭遇还离奇。 第47章 第 47 章 但他这个离奇不像豪宝宝让人同情,说报应吧,也算不上。 梁景瑶勉强打起精神,先招呼人类幼崽:“我不是大师,我是算命的,就是,能知道未来和过去发生的所有事。” “所有事”三个字,梁景瑶说的特别的意味深长,说给视频里的大人听的。 人类幼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力,他仔细打量梁景瑶片刻:“那你知道瑞贝卡最喜欢吃什么吗?” 梁景瑶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她此刻已经有了初步计划,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非常重要,她要迅速建立起威信,才能让这直播到现在最离谱的一卦顺利。 瑞贝卡,应该是人类幼崽的小伙伴。 梁景瑶快速翻开往生录,十秒过去,三十秒过去。 梁景瑶自信的微笑渐渐淡去,往生录没有记载。 直播间宝爸宝妈笑的不行了。 “看大师那语气,我以为她真的知道呢,哈哈哈。”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大师,我掐指一算,有了,瑞贝卡最喜欢吃胡萝卜。” “看来大师也有知识盲区,瑞贝卡小猪佩奇里的小兔子。” 梁景瑶:“” 动漫人物? 人类幼崽翻个白眼:“你竟然连瑞贝卡都不知道。” 梁景瑶:“” 被鄙视了。 “我不知道瑞贝卡,也不知道它喜欢吃什么。”梁景瑶冷笑一笑,宛如动漫里的反派老巫婆,“但我知道你把糖藏哪里了,枕头下面,对不对?” 人类幼崽大惊失色,转身就要跑。 小杰爸爸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气急败坏轻轻拍了下他的小脑袋:“牙刚刚不疼,又偷偷吃糖。” 弹幕又是一片哈哈大笑。 看得出,小杰爸爸应该属于中年得子,非常疼爱孩子。 教训了几句,小杰爸爸重新回到镜头:“不好意思,让大师久等了。” 他说的是道歉的话,但态度敷衍,只能算客气。 梁景瑶明白他的自信从何而来,钱呗。 钱让他的腰杆变硬,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人上人,但又不是特别有钱。 真正的有钱人,自小接触的大部分都是差不多阶层,少有刻意奉承。 小杰爸爸呢,有钱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都冒出来了,听到的奉承多了,难免飘飘然,简单说,暴发户的心态。 梁景瑶淡淡道:“没事,你想算什么?” 小杰爸爸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大师粉丝那么多,应该算的很准,不如先算一下我想算什么。” 直播间众人看出他的态度了,本来因为可爱人类幼崽带来的好印象立刻没剩多少。 “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和大师说话。” “大师,他出的卦钱,我十倍补上,别给他算了。” “希望待会他还能这么拽。” “” 梁景瑶真想给点赞这条弹幕。 微微酝酿下情绪,不紧不慢道:“老规矩,先从你的过往说起——脸部有乾坤,一个人的面相并非固定不变,卦象成为先天后天,存在风水,也有九宫。” “你的事业宫,也就是乾位,从中部开始,饱满厚实有力,您今年四十一,三十岁开始走大运,十年一个大运,直到去年前,你算的上顺风顺水,对吗?” 小杰爸爸轻轻点下头。 算的没错。 类似话,别的大师也说过,男人的鼻子代表财运,他的确三十岁开始做煤炭生意,短短十年,成为当地有名的富人,人送外号王千万。 当然,他现在身价早已过亿。 “离位皱纹深切长,少年时不顺,父母能给与的帮助很少,多磨难,很早独立,对应眉毛黑浓,说明你重情义——另一种重情义,你遇到贵人,把贵人当亲亲人一样伺候,最终,靠他的关系拿下第一桶金。” 梁景瑶差点没说漏嘴,说成当亲爹伺候。 老粉们纷纷感觉到了不正常。 “大师的这种语气,让我想起离不开水的那位,话里有话呀。” “同感,其实吧,我总结出规律了,只要看大师的态度,基本就能确定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姐爸爸没看弹幕,看也不会注意到,刷的太快,他再次轻轻点头。 他表情微微变了下。 梁景瑶语速忽然变快,快的像把飞刀,直刺他的心脏:“艮位对应子嗣,薄而小,说明你子嗣困难,苦苦求子多年。巽位对应桃花,你眉梢有颗隐于毛发的小痣,性淫da g,和你有过亲密关系的女性,多的怕是你自己都数不过啦。” 直播间众人:“” 小杰爸爸终于面色大变。 他第一次来直播间,随便参加抽奖,竟然中了,刚听什么豪宝宝说了个开头就不耐烦了,明显遇到骗子了,这是个傻子吧。他没耐心再听,陪孩子玩,甚至一度想退出直播间。 看在人数接近五十万才没走。 那么多人,没准真是个有本事的大师。 直到现在,说的无一不准。 没发家前,他看上的女孩看不上他,看上他的,他看不上。 甚至遭到过侮辱。 高中时,他就喜欢上了同桌。 那是个个子非常高的女孩,她遗传了妈妈的少数民族基因,大长腿,大眼睛,性格大方。 高考结束后,他告白了,不出所料,对方拒绝了他。 如果是这个结局,他能接受,喜欢她的男生太多了。 女孩把这事告诉了所有人! 还不屑的说:就他那样还敢告白,真是癞蛤ma想吃天鹅肉,很长一段时间,同学都叫他癞蛤ma。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他成了有名的王千万后,女孩打扮的漂漂亮亮找上门,扯了半天才说明来意,想要借钱做生意。 他给了。 当然,也得到了想得到的。 女孩来这不就是为了交易吗。 从那后,他更加确认,金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什么都能买到,甚至,喜欢的人的身体。 他开始来者不拒,出入各种风月场合,就像梁景瑶说的,有过多少女人,真的不记得。 随着年龄慢慢变大,他心态慢慢也变了,女人不再那么重要,他渴望更稳固的亲情,想要个孩子,最好是儿子。 他开始认真交往,然而交往了好几个正经女人,竟然没一个怀孕的。 去医院做检查,身体健康。 直到 梁景瑶的话先一步响起:“孩子的母亲,来自风月场所。” 小杰爸爸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看着镜头。 没错,交往正经女人的时间里,他还有别的女人,其中一个让他特别动心,像极了同桌,大长腿,大眼睛。 对方找上门,说怀上了他的孩子。 直播间众人:“” 好狗血,好渣的有钱人。 这时,房门咚的一声,小杰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蹦蹦跳跳跑过来,他身后,跟着三个大人,一对老夫妇,一个年龄比小杰爸爸稍微大点,眉眼很相似的中年妇女。 “小杰啊,嘴里有东西不能乱跑,快停下——王三,快管管你儿子。” 王三,也就是小杰爸爸,赶紧站起身抓住,慢慢抽出他嘴里含着的勺子,严肃道:“你再不听爷爷的话,爸爸真打你屁股。” 小杰眨眨眼,似乎一点不害怕。 王三这会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变的恭敬,来到镜头前道:“大师,这是我的父母和家姐,今天家里聚餐,有点吵。” 三人一起好奇看向镜头。 “这是谁啊。” 王三摸摸凑过来的儿子脑袋,连忙解释:“大师正在给我算命,算的特别准,你们先去吃饭吧。” “算命吗?”王三母亲靠近镜头,她个子很矮,四五岁的小杰都到她胸部了,很黑,皮肤粗糙,比一般的农村老太太更显老,她脸上长满雀斑,但一双眼睛清澈善良,即使不懂面相的人也能确认,这是个非常善良的老太太。 王三母亲宠溺看了眼儿子:“大师,我儿子虽然有很多缺点,但很孝顺。”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她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管什么时候,母亲永远是母亲,遇到危险时,哪怕老的走不动了,也会张开早已稀疏的羽翼。 梁景瑶柔声道:“是的,您有个孝顺的儿子。” 这话不是骗人。 王三的确非常孝顺,没发财之前,他哪怕忍饥挨饿,回家时也要买父母爱吃的东西。 发财后更不用说了,买房,买车,请保姆,甚至给快六十的母亲买了一大堆金首饰。 乡亲乡里,都快羡慕死了。 三人带着孩子进屋,等房门关上,王三立刻打赏了幢梦幻城堡。 价值一万块的富豪专用礼物。 直播间陷入一片梦幻海洋。 王三低声道:“大师,我想算算孩子的事。” 得知那个叫丽丽的风尘女子怀孕,王三又惊又喜,他日日盼夜夜盼,老天终于开了眼。 那段时间里,因为丽丽神似初恋女友,他花大价钱包养了她。 风尘女子只认钱。 有了钱,谁还会接别的客人呀。 还有一点,如此重要的事,她不敢作假。 王三保持一名商人应有的精明,为了孩子,当然要结婚,他提出签署婚前财产协议,如果孩子生下来确定是他的,一切好说,如果不是,拍屁股滚蛋。 丽丽毫不犹豫同意了。 十月之后,丽丽生了个男孩。 根本不用做d a了,几乎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三还记得,母亲拿着他满月时候的照片,满眼老泪,说,好像又看到小时候的儿子,一转眼,怎么这么大了呢。 儿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像。 初为人父的王三有了新的奔头,他和所有女人断了联系,每天家里公司两点一线,孩子就是他生命的所有。 同时,也善待孩子的母亲,只要她的要求不太过分,尽量给予满足。 比如给她的父母买了房子,买了俩车,每月不菲的生活费,特殊节日礼物另算。 可这种幸福没维持太久! 王三忽然重重捶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狗概不了吃屎,竟然勾搭野男人!” 直播间众人没法站位。 两人都不值得同情。 只能说孩子可怜。 王三继续恨恨道:“我雇人拿到了她出轨的证据,提出离婚,她先是哭求再也不敢了,发现没用提出各种要求,为了孩子,我忍了!我只要儿子,别的什么都好说。” 梁景瑶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道:“离婚的钱很快被小白脸骗光,几个月前,她来找你要钱,你狠狠打了她一顿,然后,她反悔,想要回孩子的抚养权。” 王三真服了:“对,大师,我想问下,我能打赢这场官司吗?” 离婚两年多,女方放弃抚养权,又出轨在先,按理说,不可能赢。 但小丽临走时目光阴狠毒辣,仿佛条隐于暗处的毒蛇,阴嗖嗖的一句话让王三起了身鸡皮疙瘩,她说:“你等着吧,法院一定会把孩子判给我的。” 王三直觉,这女的绝对有什么大招。 会是什么呢? 梁景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她说的没错,这场官司,你不可能赢的。” 王三瞬间脸色惨白:“为什么?” 他找了最好的律师,还特意咨询公检法的朋友,回答都是肯定的,让他放心,法院绝对不会改判。 改变抚养权的条件,没一条符合的。 王三有充足的经济能力,对待孩子好,他也没犯什么罪失去人身自由。 更主要一点,小杰自小和父亲亲近。 王三不敢想失去儿子的生活,离婚后,他没有再婚,也不想再结婚,这辈子,守着儿子足够了。 梁景瑶一句话又把直播间给炸了。 “因为,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第48章 第 48 章 快到近似疯狂的弹幕代表直播间众人此刻心情。 “梁大师啊,一次次炸房间好玩吗?考虑过我们的心情吗?” “爷俩长得一摸一样,难不成王三有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一起生活久了,别说人了,我家的狗今天八岁,前段时间有人说,我俩长得跟双胞胎似的。”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官司铁定输啊。” “女的既然从事那职业,私生活混乱很正常,怀孕期间,估计也和别人那啥过。” “我有个不敢说的大胆猜测” 梁景瑶看了眼弹幕,几十万人没一个猜到真相的。 太离奇。 正常人压根想都没法想的离奇。 王三只楞了几秒,沉下脸:“大师,不可能,你算错了吧。” 虽然没做d a,但长相在那放着,儿子的性格,一些小习惯也像极了了儿时的他,总之,到处都是自己基因的痕迹。 梁景瑶笑笑,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说:“你觉得,没有把握我会说吗?” 房间几十万人,如此大的事,算错等于自砸招牌。 王三脸色变了变,他长呼口气,似乎强压住怒气:“好,那请问大师,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梁景瑶没回答,说了句让人完全没法理解的话:“把你姐姐喊过来。” 王三心里已经产生怀疑,怀疑梁景瑶,也怀疑孩子身世,他想现在立刻去做亲子鉴定,皱眉道:“为什么?” 梁景瑶也没好脸色,拉下脸道:“如果想打赢官司,乖乖照做。” “梁大师今天好刚。” “就该这样做,你看他开始到现在,丝毫没觉得羞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我的话,才不给他支招。” “为了孩子啊不,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是王三的命门。 没一会,王三带着姐姐重新出现在视频,看得出,姐弟俩关系应该很好,都那么大年纪了,姐姐看他的目光依然带着慈爱。 王三姐姐关上门,小声道:“三儿,怎么了?” 梁景瑶挥挥手:“是我找你?” 王三姐姐茫然啊了声 梁景瑶直接问道:“你和父亲的关系,为什么不好。” 王三姐姐脸色立刻变了,看看弟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三脸色也变了。 梁景瑶再一次算中,如果说之前的话还能有理由解释,现在呢? 她怎么知道姐姐和父亲的关系不好? 除了家人,亲戚都不知道。 姐姐和父亲的关系具体什么时候不好的,王三记不清了,十多岁?还是结婚后? 但他深深记得父亲住院那一次发生的事。 他当时在外地,匆匆赶回,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姐姐的哭骂声:“你死了最好,我巴不得你早点死,你这样的人不配活着。” 王三气坏了,这怎么说话呢。 再怎么着,那是两人的亲爹。 王三第一次和疼爱他的姐姐大吵,当然,他更想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姐姐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疼他,更疼母亲,为什么唯独对父亲这样。 逼的急了,姐姐哭着连连摇头:“别问了,一些事,我只能带到棺材里。” 身价资产过亿,王三自然不是笨人,他有过各种猜测,但那是他的亲爹,不敢想。 如今,早已忘却的猜测忽然蹦了出来,他,他想到个可能性。 梁景瑶心情变得沉重,王三的姐姐,性格像极了母亲,温柔善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等于揭开伤疤,再深深伤害她一次。 可这件事,总得要解决。 梁景瑶低声道:“小杰,不是你弟弟的孩子,懂了吗?” 王三姐姐摇晃了下,慢慢瘫坐在地上,她目光呆滞,等看到过来扶她的王三,眼泪滚滚落下,她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秘密,在她心里埋了太久太久,长了疮,化了脓。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最亲的人,丈夫,孩子,弟弟。 她自己承受就够了。 父亲不是个好人,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几乎天天打母亲,因为母亲长得丑,个子还矮,家里穷不得已才娶的。 有了弟弟后,情况稍微好了点。 她慢慢长大。 女孩早熟,她发现,父亲和别的女人有不正当关系。 她告诉母亲。 母亲没哭,表情平淡,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真正长大后才明白,母亲早知道了,她不难过,那时候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得认命,反正,别闹到家里就行。 身为女人,王三姐姐心疼母亲,她满腔怒火,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是她的父亲,总不能杀了他吧。 她征求过母亲的意见,说不行就离婚吧,母亲说,太麻烦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长大了,父母变老了,弟弟发家之后,父亲似乎心生内疚,开始对母亲好,本以为就此收心了,没想到,几年前的一个深夜,她接到派出所电话。 王三姐姐又哭又笑:“弟弟啊,你知道警察让我去什么事吗?” 王三心如死灰,麻木摇摇头,他知道。 “咱爹,咱爹啊,快六十岁的人了,找小姐,现场被抓。”王三姐姐忽然狠狠抽自己的脸,“我当时真不想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爹,我围着护城河走了一圈又一圈,我没跳,因为我放不下咱娘,我要死了,她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了。” 王三姐姐大颗大颗的眼泪,淹没了直播间。 王三没哭,他死死抓住姐姐的胳膊,像头快要死的野兽低吼道:“然后呢!” “然后!哈哈哈哈。”王三姐姐似乎没力气了,笑了几声,喃喃道,“我当时看到了一起被抓的小姐,看,看到了小丽。” 小姐工作时间,大都浓妆艳抹。 弟弟带小丽回家时,她并没一眼认出,只觉着有点熟悉,没多想,一直到参加婚礼。 化过妆的小丽让她瞬间想起来! 小丽怀孕了!按照时间算的话,有可能有可能。 她不敢再想了,她喘不过气。 哭声早传到了外面,王三父亲和母亲急匆匆推门进来,见到地上的姐弟俩吓一跳。 母亲扶儿子,父亲扶女儿。 王三姐姐疯狂推开:“别碰我,你现在死心了吧,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你,你当初怎么说的?你是不是人啊。” 牵扯到弟弟的孩子,再难以启齿也要说,她去找了老混蛋。 老混蛋的回答让她松口气,他说,自己当天晚上找的不是小丽。 而实际的真相是——老头怕了。 阻止儿子结婚等于说出真相,等于断绝父子关系,他心存侥幸,自己那么大年纪了,应该没生育能力了,小丽怀的孩子,就是儿子的。 王三,表情平静极了,脸上甚至带了微笑:“爹,所以小杰是我的弟弟对吗?” 老头宛如条死鱼,贴着墙,一点点滑落。 四个大人,一个傻笑,两个瘫坐在地上。 他们感觉像做梦。 一个瘦弱的人影慢慢走出来。 最被无视的那个人。 老太太走到王三面前,仰起头,努力踮起脚,像小时候那样抚摸儿子的脸:“儿呀,你想留下小杰吗?” 王三眼神一点点聚焦,他忽然哇地声哭出来:“娘,我不想活了。” 儿子是他的全部。 儿子变成了弟弟。 梁景瑶挂断视频,犯错的是两个男人,受伤的却是两个善良的女人,即使下辈子有报应,可这辈子呢? 直播间无人说话。 他们需要时间消化。 往生录内容的变化让梁景瑶心情稍微好了些。 老混蛋以亲爹的身份起诉。 法官目瞪口呆,最终官司赢了。 小丽作为亲生母亲私生活混乱,又缺少稳定的经济来源,法院把孩子判给了男方。 小杰,留了下来。 王三抚养。 随后,王三姐姐陪着母亲,向法院起诉离婚。 隐忍了半辈子,老太太生命的最后,为自己活了一次,她自由了。 王三把房子留给了老头,每月按时给他生活费,直到老头死,没去探望过一次。 自然血亲无法解除,姐弟俩要赡养,但在心里,父亲已经死了,世界上再没这个人。 直播间依旧沉默。 梁景瑶直接联系第三位中奖者。 听到连接提示音,直播间众人打起精神欢迎。 “不想听悲伤的故事了,希望第三位有缘人正常点。” “欢迎第三位受害者。” “欢迎第三位倒霉咦,怎么又是个大爷。” “我现在有点害怕老头” 视频里,叫往事随风的中奖者白发苍苍,但气质儒雅,他丹凤眼,五官清秀,换身古装不用化妆,直接能出演古偶剧里的老美男。 往事随风明显看了刚才的直播,笑着道:“大家放心,我是人。” 一句话引来不少好感。 文化人真是又毒舌又含蓄。 梁景瑶对他印象很不错,面由心生,老头本性善良,客气道:“老先生,您想算什么?” 往事随风忽然提高嗓门:“我呀,想算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视频里响起脚步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亲昵拉着手过来,男的应该算英俊,但这个英俊有点偏阴柔,相反,女子 没等直播间众人仔细打量,视频忽然黑了。 没画面了,只有声音。 “爸,您可真行,哪有您这样催生的。” 直播间众人愣住了,直播故障吗? 有直播经验的网友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是故障,是梁大师切换成语音了。” 没错,梁景瑶主动切的。 不得不切,她要保护三人的隐私。 只能说,离奇的事全赶一起了,这三人关系复杂的呀 第49章 第 49 章 直播间大部分人顿时不干了,电影忽然变成了有声广播,梁大师这是在干啥呀。 有人猜测出其中原因。 “大家别吵了,梁大师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这一卦不一般呀。” “小喇叭现在开始广播啦,瓜子啤酒矿泉水。” “三人中有人身份特殊,不适合曝光,首先排除往事随风大爷——俩年轻人出现时才切断的视频。” “我继续接着分析,身份特殊有可能,更有可能,算出的内容,可能会对俩青年人造成影响,比如——网暴。” “好奇死我了,赶紧开始吧。” 梁景瑶只是断了直播间的视频信号,她本人能看得见,同时,对面也能看的到她。 两个年轻人亲热手拉手,气质略微阴柔的男子一脸苦笑:“爸呀,我俩最近工作太忙,真没精力生孩子——您这是在和谁视频呢?” 往事随风来了精神,神秘道:“一个很厉害的大师,可准了,刚才你们没看,太精彩了,揪出个老混蛋,儿子变弟弟” “什么乱七八糟的,儿子变弟弟,您好歹是老师,怎么信算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现在的直播水深着呢,可别被人骗了。”往事随风儿子一边唠叨,一边凑过来,他忽然愣住了,惊讶的说话都不利索了,“梁,梁大师,爸?这” 和她手牵手的女子也是一愣。 两人都年轻,工作离不开网络,一眼认出这位最近连续上热搜的当红大师。 梁景瑶向两人眨眨眼,目光落在两人手上,面带微笑。 俩人:“” 然后,又看到了一大片猜测梁大师为何切掉视频的各种猜测弹幕。 这是已经算到了? 想起那些神乎其神的视频剪辑,两人的手,下意识松开。 直播间众人快急死了,只能看到梁景瑶这边的画面。 “发生什么了?大师的笑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同感,活像上晚自习正和女友发短信被老师看到。” “来自教导主任的深深凝视!” “大师太坏了,倒是快说呀。” 只有往事随风高兴:“你们竟然知道梁大师,那太好了,不用我多说了。大师,他俩结婚快四年了,整天说工作忙忙呀,生了孩子又不用他们带,我现在不信了,整天鬼话连篇哄我这个老头子。” 梁景瑶听的非常耐心,不时点头附和,似乎完全没注意俩年轻人的表情越来越尴尬。 等往事随风说完,梁景瑶轻声道:“老先生,咱们按老规矩,先从您的以前开始算起。” 往事随风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好好,大师先算算老头子我是干嘛的。” 梁景瑶忍不住笑了:“这个不用算了吧,您儿子刚才已经说了。” 确切说,往事随风退休前是一家中学的校长,他可能不如之前的山村教师续琴牺牲那么大,但坚守讲台接近五十年,见证岁月变迁,送走一代又一代学子,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梁景瑶话锋一转:“但您的婚姻宫命犯伏吟局,且只有一次,也就说,您只谈过一次非常短暂的恋爱,终生未婚。” 梁景瑶看向男子:“他不是您亲生的孩子。” “大师算的没错。”往事随风儿子郑重点点头,“我是父亲好友的儿子。” 这件事,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他了。 亲生父亲和母亲是养父的同学,死于一场天灾。 那个时代,多一个人等于多一张嘴,还是个养白养活十多年才能得到回报的婴儿,他像个皮球般踢来踢去,舅舅,小姨,都不想养。 是养父接走了他。 在他心里,养育之恩大于天,他也是这么做的。 往事随风儿子沉浸在回忆里,眼眶忽然红了,他记得又一次,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疼的满地打滚,父亲抱着他一口气跑到乡医院。 整整十公里啊,一停没停,当看到医生接过自己,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差点没活活跑死。 往事随风儿子擦擦眼泪,就看到,梁景瑶目光转到了他脸上。 他顿时紧张地缩缩身子。 要开始给他算了吗? 真的会算出来吗? 在他惊恐目光中,梁景瑶开始了:“亲生父母和养父都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分子,你继承了他们的基因,自幼聪慧懂事,重点大学毕业后,如今,也算行业翘楚。” 往事随风儿子赶紧点头:“对对对。” 说啥都对。 他紧张极了,最好,最好就这样吧。 梁景瑶目光又转到了他身边。 往事随风儿媳:“” 不想算啊! 梁景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你俩是异地,一个北方,一个南方,结婚接近四年,依然两地分居。” 直播间众人听出不对味了。 北方和南方距离上千公里,虽说现在交通发达,有高铁有飞机,但最多只有周末能见面,四年下来,交通费估计都能一套房子的半成首付了吧。 夫妻夫妻,不在一起算什么夫妻?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往事随风看到了弹幕,解释道:“我儿媳自己创业,客户都在本地,儿子也没法辞职,年轻人嘛,感情好就行。” 往事随风儿子擦擦汗:“对,我们打算,再多赚点钱,我去她的城市,或者她来我的城市。” 这个解释没法说服直播间里的几十万人。 “你们看大师表情,分明知道了真相。” “那不废话嘛,正因为知道真相才切断的视频。” “两人绝对说谎了,虽然看不到,但听声音,儿子心虚了。” “刚才只看了一眼,我怎么觉得,两人有点刻意装呢,结婚快四年,当着父亲面手拉手,反正我是做不出来。” 梁景瑶不看弹幕,也不看视频那边,端起茶杯,活像个老干部般不紧不慢喝了起来。 往事随风等了好一会,忍不住问道:“大师,这就完了?” 梁景瑶点头:“对。” 往事随风:“您还没告诉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呢。” 梁景瑶表情夸张哦了声,就在直播间众人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时,她伸出两个手指头:“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您先听哪个?” 往事随风想了想,果断道:“好消息。” 梁景瑶面摇摇头:“先听坏消息吧。” 往事随风:“那你还让我老头子选?” 梁景瑶认真解释:“心理学来讲,先听坏消息再听好消息,好的程度会被无限放大,有助于身心健康。” 直播间众人:“” “大师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做作。” “今天的大师有点调皮呢。” 往事随风哭笑不得:“行吧,那先听坏消息。” 直播间几十万双耳朵竖了起来! 感觉会是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梁景瑶又反悔了:“我觉得,坏消息让您的儿子儿媳亲自说比较合适。” 只有两人听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梁景瑶叹口气:“你们来的路上不是说,装的太累了,也不忍心再欺骗,打算这次坦白吗?” 往事随风面色一点点沉下来,房间仿佛变成了教室,儿子儿媳变成了小学生,他一字一句严肃道:“怎么回事?” 有时候,一个重大的决定就像蹦极。 一次次鼓足勇气一次次放弃,需要一个推下去的人。 梁景瑶就是那个人。 往事随风儿子儿媳对视一眼,忽然上前一步,双双跪下了。 “爸,对不起,我喜欢男人。” “爸,对不起,我俩假结婚。” 直播间众人:“” “不知道为啥,有点想笑呢,哈哈哈。” “难怪感觉两人不像正常的夫妻,这就对了,是形婚吧。” “还以为啥大事呢,都什么时代了。” “前段时间看过有关部门的统计,我国同妻人数接近两千万,形婚挺好的,不祸害别人。” “不婚不育保平安!” “就是可怜了往事随风老爷子,这辈子怕是抱不上孙子了。” “” 他们看不到的视频那边,往事随风站起身。 “人这辈子,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自己就行,你爸我一辈子没结婚呢,要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早没法活了。”往事随风一手一个扶起两人,长叹口气,他老眼有了莹莹泪光,“孩子啊,你俩受委屈了。” 想象中的责骂,父亲悲痛的脸,都没有,只有完全没想到的安慰。 往事随风儿子满脸都是泪:“爸,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他分析过,可能因为自小被抛弃的原因,特别缺乏安全感,他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带来的安全感。 他也很早就认可了自己的性倾向。 同时,也做好了不结婚的决定。 不能伤害无辜的女性。 可每次回家一次次面对父亲的期盼,他不忍心,父亲年轻时单身,如今还是单身,他养大自己。 他不能那么自私。 于是想到了假结婚。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接近四年,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谎,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有男朋友,形婚对象也有男朋友,而且,准备结婚了,过不了多久,没法帮他了。 往事随风轻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柔声道:“没什么对不起的,记住,我是你的父亲,只想你幸福,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人,是你的权利。” 他其实早就察觉了。 因为距离太远,儿子儿媳很少来,结婚几年,只回来八次,有一次春节的时候,两人起来去外面买东西,他进屋打扫卫生,发现,地板上有打地铺的痕迹。 两人异地,好不容易见面,怎么不睡一张床? 看起来又不像吵架。 往事随风叹口气,看向低头的儿媳妇:“你,你如果愿意,我还是你爸。” 他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 第一眼就感觉特别亲切,虽然文化不高,但品行极好,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儿媳妇哭出声,使劲点头:“我,我舍不得爸,我一定会经常来看您,我,我可以给您养老。” 人心都是肉长的。 每次决定坦白的时候,她害怕老人失望的眼神,也害怕从此再也没有关系。 老人让她感受到久违的父爱。 她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没有男朋友,干脆这样过好了。 往事随风眼睛亮了,连连说好,他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歉意道:“大师,谢谢你啊,我这边就先挂了。” 梁景瑶摆摆手:“别啊,还没算完呢,您忘记还有个好消息了?” 往事随风楞了下:“对,好消息是?” 梁景瑶没再卖关子,一字一句道:“好消息是,您很快会抱上外孙子。” 第50章 第 50 章 声音有时候比画面更真实,更能打动人心。 往事随风和儿媳的对话,引来一片过来人的感叹。 一段感情破碎,一段婚姻结束,自然没什么可留恋的,这这段婚姻里,不止只有夫妻关系。 公婆,岳父母,朝夕相处,喊爸爸妈妈那么久,走出这扇门,从此再也不是一家人。 正感叹的热闹,就被梁景瑶的话给炸了。 “啥玩意?我是错过什么了吗?往事随风大爷有女儿?” “不是说终身未婚吗。” “网友们,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要知道,梁大师从来没算错过!” “啊啊啊,不会吧,我本来眼泪汪汪的,现在变成了另一种眼泪汪汪。” 没人比往事随风更惊讶,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 往事随风愣了下,以为明白了,感伤道:“没错,小华结婚后,生的孩子得叫我外公。” 两人假结婚,儿媳妇小华早晚要结婚的。 当真相太过荒诞,大脑表示抗议。 梁景瑶看向儿媳妇小华:“你从小跟着小姨长大对吧。” 小华同样没多想,她不知为啥提起这个,轻轻点下头。 那是她不愿回忆的痛苦岁月。 父亲很早就死了,母亲认识了新的男人,为了和男人结婚,把她扔给小姨抚养,一开始,母亲按时寄生活费,没多久后,传来母亲患病去世的消息。 她的苦难由此开始。 小姨看面子才收养的,而且当初母亲承诺,等和男人感情稳定了,最多两年,会来接她。 爹没了,娘没了,全世界只剩她小小的一个。 小姨渐渐失去耐心,喊她杂种,只让她吃家里人吃完的剩饭剩菜,打骂更是常有的事。 小画印象最深的一次,她被打的满脸是血,实在忍不住跑了出去,她无处可去,蜷缩在狗窝。 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夜,一条狗,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的小女孩。 她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十五岁,她逃离了,再也没回去,饭店端盘子,工地小工,卑微而努力的活着,然后一步步到了今天。 小华擦擦眼泪,没有家,才懂什么叫家,没有父亲,才知道什么叫没有父亲。 她未来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可心里的那份残缺,永远是缺的。 梁景瑶知晓一切,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温声道:“你母亲叫李红霞,对吗?” 小华擦擦眼,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马上要不是公公的往事随风脸色大变,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向卧室,接着,传来声巨响。 好像台灯还是什么摔地上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往事随风一阵风又跑回来了,手里拿着张黑白照片,他嘴唇抖的快不会说话了:“这,这是你母亲吗?” 已经泛黄黯淡的老照片,一对年轻男女,笑的阳光灿烂。 年轻时候的往事随风帅极了,丝毫不比现在的当红鲜肉差,他身边站着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 小华已经快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子了,因为,她不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她痴痴看着照片,惊呆的表情几乎和往事随风一样:“爸,你,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照片?” 直播间众人疯了! 还用说发生了什么吗?不用说了,难怪今天的梁大师那么调皮。 “我瘫痪好几天了,此刻,我坐了起来,腾空而起,连续劈了三个叉!” “我失明好几天了,忽然,我看到了光明,是亲情的力量!” “梁大师,求开视频!看不到太难受了。” “儿媳妇没了,来了个女儿,往事随风大爷,你赚大了。” 往事随风大爷快要嗝屁了:“大,大师,她,她真是我女儿?” 他知道儿媳妇,不,小华的生日。 梁景瑶满脸笑意:“老爷子,恭喜您了,是与不是,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 当年那场恋爱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 李红霞喜欢帅气的往事随风,但很快有更优秀且有钱的男人出现,她感觉对不起往事随风,分手前,主动献出自己作为补偿。 然后发现怀孕了。 她不确定是谁的孩子,那个时代,没有亲子鉴定的说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看长相。 没等女儿长开,男人得病死了。 李红霞没联系往事随风,因为女儿长的有点像死去的男人。 梁景瑶主动挂断视频。 画面最后,往事随风儿子一脸茫然看着抱头痛哭的父亲和假媳妇。 媳妇变妹妹了? 啊不,变姐姐了。 小华比他大一岁。 梁景瑶伸个懒腰,真想下班啊,今天三卦已结束,还剩一次免费抽奖。 直播间众人一边兴奋地嗷嗷喊,一边参加抽奖。 “让我中奖吧,孩子想算算未来的女朋友在哪里。” “千万不要抽中我啊,不想社死。” “好纠结,想中又不想中。” 十分钟很快过去,幸运儿叫爱戈戈。 “新的故事来了,我先去个厕所。” “这名字有点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梁景瑶没注意弹幕,对方主动发起视频连接,当接通后,微微一愣。 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十七八左右,黑色眼影,五彩头发,嘴里叼着根烟,她背后,五彩灯光摇曳,大概是酒吧之类的场所。 “还真是她!网友们,让我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富婆驾到!” “梁大师真火了,把握好机会啊。” “几十万人,怎么偏偏抽中她?莫非命运的安排?” “有好戏看了,大家不要忘记一次次的教训,在大师这里,没有秘密。” “你家哥哥被人打了,没地可去了来这里?” “看的我一脸懵,谁来给科普下,算了,我自己去搜。” “” 梁景瑶皱眉,立刻打开往生录。 明白了。 她所在的平台有个叫罗光的颜值男主播,据说是个混血儿,靠着俊美的外表和高冷气质迅速走红,连续好几月人气高居前三。 这个叫爱戈戈的女孩,是罗光的榜一大姐,一个月打赏金额高达百万。 三天之前,罗光下班路上被打了,据说打的很厉害,短时间没法再播,还上了热搜呢。 梁景瑶浅浅看了下爱戈戈的过往,没啥可算的,被惯坏的有钱人家小女孩,她没心情也没能力替别人管孩子,这里是她的房间,规则她说了算,正打算挂掉,看到了什么。 有意思! 梁景瑶职业微笑:“你好,想算什么?” “你算的准吗?”爱戈戈抬抬眼皮,一副不屑的表情,“大师我见的多了,都是骗钱的。” 直播间众人立刻不乐意了。 “熊孩子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算的不准,能这么高的人气吗?比你家哥哥差不到哪里去。” “小心大师发功收了你。” “原谅她吧,还是个孩子,见识少。” 梁景瑶一点不生气,依然保持微笑:“准不准,算算就知道了,嗯,让我来算下,你此刻最想算的——找到打你哥哥的凶手,对不对?” “姐们可以呀啊,看不出有两把刷子。”爱戈戈仿佛老江湖般熟稔吐出个烟圈,豪放道,“那你算吧,算准了,姐打赏你一个,不,十个梦幻城堡。” 十个梦幻城堡,等于十万元。 一片片弹幕惊呼仿佛加持了什么光环,爱戈戈冷冷一笑:“算的不准,别怪姐不客气砸你的场子。” 她不怎么信。 全网谁不知道她是罗光哥哥的头号粉丝?哥哥被打,她寻找凶手也不是啥秘密。 梁景瑶郑重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她闭上眼,有模有样十指连掐。 直播间众人:“” 梁大师又不正常了。 梁景瑶忽然睁开眼,低声道:“算出来了,巧了,凶手正在吃烧烤,距离你很近。” 爱戈戈半信不疑:“真假,你唬我的吧。” 自从哥哥被打后,她想尽了所有办法,可是被打位置没有监控,光线又暗,哥哥只仓促拍到几人的背影,根本没法找。 梁景瑶宛如受到质疑的老板,指指上面愤怒道:“小妹妹,我好歹也是个拥有百安粉丝的主播,十分爱惜羽毛的,你又是有名的富婆,骗你有什么好处?” 又是粉丝数量又是富婆身份,全中爱戈戈的心,她立刻信了! 直播间众人:“” 感觉大师在忽悠小孩子。 爱戈戈狠狠摁灭烟头,她一挥手,视频站起好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少男少女。 其中一个恶狠狠指着镜头警告:“你最好没忽悠我们大姐,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直播间众人好气又无奈,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大人不管吗? 一群问题少年少女冲出酒吧,下一刻,轰隆隆的机车声响彻直播间。 “这群孩子,喝酒了还开车,不要命了吗?” “年轻真好啊,迎着风,踏着一马平川的柏油马路,向前疾驰。” “问题的关键不是年轻,你现在也可以疾驰啊,没人拦着,最便宜的机车,也是我等只能仰望的。”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大师从来没算错过,几个孩子看起来挺冲动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距离非常近,机车没飞驰几分钟便到了。 前方路边白雾弥漫,孜然香味似乎飘进了直播间。 梁景瑶忽然喊了声停:“最路边,那两个人就是打你哥哥的凶手。” 爱戈戈看向目标,她本来有点打怵,几个朋友别看凶巴巴的,其实都是纸老虎,真刀真枪根本不行。 但现在不怕了。 只有两个人,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比她们大不了几岁。 爱戈戈重新开启气场,她点燃一根烟,大摇大摆走过去,未说话,先吐个烟圈壮胆,烟雾缭绕中,居高临下问道:“是你们打的罗光对吧。” 正吃的满嘴流油的两人茫然抬头,顿时被镇住,点点头:“是啊,你是谁?” 爱戈戈愣住了,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她还打算拿钱砸,让对方开口呢。 “我xxxx。”爱戈戈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她想起事后哥哥给她发的被打私照,都成猪头了,心疼的她眼泪汪汪。 愤怒让她失去理智,她退后一步,挥手道:“把他俩给我拿下。” 直播间众人:“噗!” 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挺吓人的,还以为她会抄起酒瓶砸两人脑袋呢。 众问题少年仗着人多,对方又怂,一拥而上摁住两人。 两人全程没反抗,被摁住后才下意识挣扎几下:“你们到底是谁啊?” 爱戈戈走上前,翘起大拇指对准自己,高高抬起头:“连我都不认识?我是他的榜一大姐爱戈戈,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老老实实告诉说,谁指使你们打我哥哥的,第二,不说,送你们去警察局,后果你们懂,我家里有那么点关系。” 不用她说两人也懂,别说这架势了,榜一大姐是一般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达成某种共识,其中一人大喊道:“大姐,没人指使,罗光出钱雇的我们。” 直播间众人:“啥玩意?” 自己出钱雇人打自己? 开玩笑的吧。 爱戈戈当然不信,把手机递到两人眼前,缓缓按下报警电话。 刚点了一个数字,那人杀猪般狂叫:“大姐,别报警,我们真没说谎,不信你去问罗光本人。” 这时,另一人想到了什么,大喊:“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证据是转账纪录,好友转账的那一种。 作为榜一大姐,爱戈戈拥有最高规格待遇,哥哥的微信,哥哥的手机号,哥哥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她看着对方手机上的哥哥头像,表情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