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喜!来自TopKiller的开门杀(1) “你真是老糊涂了,皮斯可,明明是靠组织的力量才有今天的地位,居然也敢有二心?” “不,那一位不会让你杀了我的!” 回答他的是男人的冷笑,“你偷偷摸摸找上那群鬣狗的事情,以为瞒得很好吗?” 年迈的男声强装镇定,依然透出了掩饰不住的惊慌:“但是,我……我发誓我没有背叛组织!” “这就是你现在还能站着和我讲话的理由了。” 这是一间豪奢的书房,眼下,著名汽车公司董事长,在电视节目里会被称为“财经界的大人物”的老年男人一改平日里的从容不迫,往日笑眯眯的眼睛里极具惊恐,灰白色的头发被冷汗浸湿。他站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前,身后是夜晚幽蓝的海景。 左前方黑色的洞口后,是极为稳定的一只手。它的主人有着金色的长发,高大健硕的身躯,冰冷凌厉的眼神,瞳孔是幽暗的绿色……恰如右前方书架后的另一双眼。 该死! 她怎么会在这里! “琴酒!”老年男人忽然提高了声量。杀手因为这一声显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晃了晃枪口,“如果你要说的还是那些毫无意义的闲言碎语……” “但是,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为那位做牛做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尝试着为自己留下一条命来啊。 “闭嘴。其他等到了黄泉再说吧。” “不!我可以解释!让我和那位大人对话!给我一个机会,再说,我的产业……” 老人努力用话语周旋,同时,尽可能用眼神去沟通被落地书架挡住身躯的这间书房里的第三人。虽然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该示意对方怎么做。 让她快跑? 不行!那样的身体,一定会被发现的。 不要出声? 即使她留在这里,如果他被“处理”,依琴酒素来毁尸灭迹的风格,绝无可能留下活口。 况且…… “枡山会社也会需要我,这季度的营收还在增长……”他碎碎念着,一时间甚至有点像是接受新闻节目采访时的发言了。 琴酒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闭嘴。”他冷冰冰地开口。 眼前的老头冷汗直流,乍一看和几分钟前没有变化,但是他见过太多死亡前的哀嚎,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点异常。 比如现在。 代号皮斯可的男人还在讲话,仿佛要把下季度的发展计划一并讲完,摆出自己的价值来换取性命无可厚非,可他不该说得这么…… 这么像是拖延时间。 琴酒沉下心去,果不其然,这个房间里,还有属于第三人的,微弱的呼吸声。 “砰。” 他维持左手的姿势不动,右手探向怀中,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朝左方书橱的方向甩出警告的一枪。 “鬼鬼祟祟的小虫,出来!” 被发现了。 皮斯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如今看来,财富也好,名誉也罢,全部毫无意义。他享受过,也不必后悔,可是,她还这么小。 悔意终究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吱吱呀呀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响起,不是脚步声,也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哭喊和哀嚎。琴酒挑了挑眉,他这会儿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从书架一角缓慢出现,逐渐映入琴酒眼帘的是一台轮椅。上面坐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暗金色的长发乱糟糟的,偏白皙的皮肤显得她更为虚弱。 唯一不同的是一双眼睛,和他一样是绿色,只是更浅一点,透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沉静。她费力地控制轮椅停住,琴酒发现她一直只动右手。 答案在下一秒揭晓。女孩把盖着双腿的小毯子轻轻揭开,露出带着划伤的粗糙的左手和始终被紧紧持握的一把柯尔特左轮。 琴酒很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这就是你试图掩饰的秘密?”他饶有兴致地转头对皮斯可说道,发现老头同样一脸惊诧,顿时觉得更有趣了。 “看来是你也不清楚的本性啊。” “小鬼,你打算怎么办?要开枪吗?” 看在她至少会正确打开左轮保险的份上,他可以考虑在她动手的时候给她个痛快。 “小瞳,你……” 枡山宪三望着自己几个月前才刚刚在西欧福利院被找回来的孙女,觉得人的一生际遇难以言说。 年轻时穷人家的小子,心比天高,凭借着聪明机灵做生意,却被有家族撑腰的人打压,机缘巧合下,不甘心地投靠了那位大人,所创立的自动车工业株式会社果然得以顺利发展。如今的枡山株式会社经历半个世纪,已经成为了汽车行业的翘楚。妻子早逝,一度寄予厚望的儿子丝毫没有遗传自己的精明,偏偏像个情痴一样,和来自外国的女人私奔,时至今日,诺大的公司没有继承人不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的后代,还是个孱弱的小女孩。原来,以为顶多是在国外过着穷苦生活的儿子和不愿意承认的儿媳早已车祸去世多年了。只给女儿留下一个名字,叫做瞳。 枡山瞳,和父母一起遭遇车祸很幸运地活下来,却又不幸地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变得体弱多病。据福利院的院长说,是个安静到他们一度怀疑自闭的孩子。 乖巧,不笨,但是也不聪明。大概是因为枡山宪三自己祖上也有过混血吧,这个孙女少见地遗传了母亲的金发和绿眼睛。并不是好事,如果从方便讨好自己的角度来讲,这孩子最好应该像那个早逝的倒霉儿子才对。 可是,人的一生际遇真是不可言说啊。 面对没有天赋,顶着私生女名头,和爱子一点都不像,反而拥有她那令人厌恶的母亲的一张脸,乏味无比的一个孙女,心性冷酷、讲究利益,为事业狂热几乎一辈子,不惜浸染黑暗,手下更是不乏无辜者鲜血的老者,居然选择了小心翼翼地照顾她,因为心理医生的建议放下公司的事务陪伴她,隐瞒她的消息,为了她偷偷接触研究新兴药物的势力,以至于被自己的组织怀疑背叛,达成今日的死局。 而临死之前,唯一的想法,竟然是无论如何,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啊。 因此在她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时,才这么惊恐,而事情的走向,亦远远超出了老人的预料。 傻孩子,就算有一把枪,又能做什么呢? 你眼前的,是从不失手的嗜血恶魔。 “小瞳,你别怕。” 他最终只能给出这样一句毫无意义的安抚。 琴酒更冷静,因而注意到的更多,不同于沉浸在自我情绪里,判断力全无的皮斯可。那个老匹夫,根本没注意到这张稚嫩的脸上,根本不是强压惊慌的故作镇静,而是真正切实的沉稳,甚至透着一丝冷漠。如果她不是一个自大的蠢货,那么必然还有别的倚仗。 枡山瞳开始动作,她将右手慢慢横在胸前,像是要展示什么,宽大的羽织袖口自然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丝织手链,绣得精巧的菖蒲摇曳着,昭示所谓家人对这孩子健康的良好祈愿。 但这一切都不及被她紧压在手腕内侧的黑色遥控显眼。 琴酒眯起眼睛。 这是一个引/爆器。 该死的还有点眼熟。 “3点钟方向的那位先生,请冷静。” 她开口了。嗓音轻柔,大概是身体原因,略有些底气不足,日语发音准确,不过语调怪怪的,常年奔走世界各地的琴酒立马断定,是母语英语居民学说日语时的风格,带着独特的韵律。 而半掩的房门后,被大哥吩咐留守,却突然遭遇“天降点名”的伏特加,简直惊呆了。 “不用想着检查你们的储备,确实是从那辆保时捷里拿的。”少女笑了笑。 “大哥!” 戴着墨镜的壮汉端枪走了出来,声音带着怀疑的意味。 “这小丫头是在诈我们吧!” 或许吧。 但是顶尖杀手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少女没那么简单。 “可能哦。” 琴酒尚未回话,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反而点头表示肯定。 “而且如果布置地点没选好的话,也许烟雾很大,却谁也不会受伤。爆炸是讲究艺术的啊。” “更别说,目前的情形是两个是饱经训练,体能优越的青壮男性,对上……”她的视线扫过一旁靠着办公桌疲态尽显的老人,“一个已经丧失心气的老者,和一个孱弱无力的废人。” “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大哥,她没准是看电影学的,”伏特加转向少女,不屑道,“你真的敢按吗?小鬼?我们不一定有事,你和这老头肯定完了。” “您觉得呢?” 两双绿色的眼睛相对。 琴酒敏锐地意识到,虽然年幼,她确实有着不吝生死的气质。 以及伏特加,你已经默认她的威胁是真的了啊。 漂亮的话术。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琴酒,拜托你了!只要你能让小瞳活下去……”被遗忘在一角的老人忽然迸发了强烈的情绪。他用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复杂眼神,看向那个一直以来认定是平庸无能的普通人,顶多童年有些凄苦的孙女,“也许你可以杀了我,把她送到组织的……”训练营三个字被咽了回去,这样的身体情况,如何熬得过行动人员的打磨? 激烈的渴求戛然而止,几乎一瞬间,老人的脸色就灰败起来。 “不行的,爷爷。”令人惊讶的是,少女始终保持着情绪的平稳,“乘坐飞机特意前来处刑的杀手大人,不会这么容易让我通关的。” “入境三日,您的行动力令人叹服。”纵然有猎物的轻信因素,但是无论是物资和计划都准备充分,绝对可以保证他们一家人死得完完全全,不留痕迹。周边被安排的也很周详,求救无门,毫无被发现的风险。 这种局面,他不是个简单无脑的行动人员。而她的举动,目前只占了信息差和地形的便利。 “如果只是这种地步的话,侦探小姑娘,和爷爷说再见吧?”如果以为他会为这种程度的推理显示的聪慧让步的话,就太天真了。再怎么舌灿莲花,死掉都会一了百了。 “别着急。” 他开始管控自己的表情了,意识到我的风险之后,言语上虽然毫不退让,实际上,即使面对弱小的对象都不会大意吗? “落败者是蠢货,而我不是。不过意大利出身的您竟然都不理缄默法则了吗?哪天东京塔被阿帕奇直升机扫射我也不意外了。” 将[看出]的信息化作压迫,同时注意到男人随着自己变换的口吻而显露的情绪,少女明白,杀手大人绝对不喜欢废物,且对戏谑的愉悦犯风格同样表示了反感。 意外的有老牌黑/道风范吗?大概是走在路上也会遵守交通规则的类型吧。 第2章 惊喜!来自TopKiller的开门杀(2)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呢?” “别着急,我的筹码才摆到三分之一。” 琴酒注意到,尽管少女的手臂瘦弱纤细,她的枪口始终平稳。体弱却依旧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肢体,代表着极高的意志力。 “不瞒您说,我确实快要撑不住了。”马上意识到男人的打量的少女用力咬了咬唇,以疼痛警醒精神,“跟您这样的肉搏高手、枪械专精对峙,一刻也不能放松呢。” “言归正传,如果您不想明天这段对峙在媒体上出现,就发发善心,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伏特加脸色变了。 “大哥!” 行动组的人员“露脸”,是组织里的大忌。 琴酒仍然维持着冷漠的神色。仿佛被威胁会上早间新闻的人不是他。 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真难搞,少女转动手腕,伏特加紧紧盯着她,唯恐对面人一个不小心真的按下引/爆装置,却看她摸过轮椅右侧,然后,书房角落立刻有红灯一闪一闪亮了起来。 “这可不是bluff。” 筹码加重了。 “如果不是因为您二位的热情做客,想必我很难有机会亲眼见识这样漂亮的‘德国的雨蛙(保时捷356a)’,更别提还要费力打开她的后备车箱,相当令人疲乏。但是,先生们,你们可以理解的吧,身为主人家,总要有些特权的。” 聪明的信息天才给出了双重威胁。 但是琴酒不怕威胁。 “你真是他的孙女?”他忽然道。 心神震动的老人已经退出了谈话桌。 “如假包换,以及,虽然不是完全不能行走,我也确实是行动上的废人。” “难怪皮斯可要去接触其他组织……” “是因为我。” “哼,蠢货。” “恕我无法苟同。” 毕竟,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打算冷眼旁观,然后把这里全炸上天。 人的亲缘真是奇怪,只认识这么短时间,就愿意豁出生命保护我吗? “你或许对组织缺乏认知,就算我们死了,你们也跑不掉。” “杀手先生,我已经说了,我不是个蠢货。因此,我并不指望这点微末的把戏,就能让您这样的干部无功而返。”少女为他的试探叹了口气,“我所求的,一直都只是谈论交易的可能。换句话说,希望您多听我说两句而已。” “说出你想要的交易。” “如果为您献上战利品和投名状,能否让他安享晚年?” “哦?你觉得我能做主?” “至少,您能决定是否给我进一步的机会,当然,如果可以和那一位谈话最好不过。” “如果你只是个恰好很会表演的小骗子……” “这么怀疑自己的眼光真的好吗?再说,我想要的并非一切如常,而是枡山宪三这个人的去处的更改。像是从葬身火海,变成跳海失踪。”只要留下性命,就有回归的可能。 “你这么有信心?” “事实上我很绝望,全部的筹码都已押上。” 说着绝望的少女仍旧是温和沉静的表情。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不知道您的回答是什么?” 月光散落,琴酒盯着眼前的少女,因着角度,她除了一双眼睛,剩下的身躯都笼罩在阴影里。但是他有着顶尖狙击手的视力,因而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手很稳,整个人的肢体却又呈现奇异的放松。眼睛眨动的频率不快也不慢,更没有抑制不住的脸部肌肉抽动。 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害怕。不管对象是他,还是死亡。 啧。 琴酒放下了枪。 身后的伏特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震惊。作为负责组织安全,惩处背叛的行动组一把手,琴酒是那位先生的利刃,深受重用的原因之一,就是从不质疑,雷厉风行高效切实地完成每一件任务。而眼前这种临时变更的交涉,非常麻烦。 “大哥?就这样放过这个狂妄的小鬼?” 琴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重新抬枪,“如果我说,要你跪下发誓对我效忠呢?” 枡山瞳早在枪口转移的时候心头一松,眼下正试着取下硌得她手腕痛的黑色遥控器,被重新瞄准也没有惊慌,而是笑道:“可以哦,我愿意单膝跪下,向您发誓此生忠于您,忠于这个组织,毁灭一切出现在面前或背后的敌手。” “或许您想听这个?iwillbebraveagai stthestro giwillfightallwhodowro g” 她念了两句骑士礼的誓词。 金发的杀手笑了一声。 伏特加收起枪,在琴酒的示意下走到皮斯可的身旁,预备将瘫倒的老人从地上拎起。他明白大哥的言下之意,有眼色、能屈能伸的狡诈小鬼啊。 居然还说话时把大哥放在组织前面! 不过,就这样也无法弥补吧,怎么说他们都是被威胁在先了!这样很像是大哥搞砸了任务啊! “我对您十分感谢。”少女低头致意,“为了能稍稍减少我带来的麻烦,三天后的任务,请您交予我完成。拿出一些实绩,想必会让您的付出更加物有所值。” “你怎么知道?” 琴酒第一时间盯向皮斯可,后者愣住了。 “别瞪我爷爷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最近明明一直没有什么外出意愿的,却一反常态让秘书送来了某位要员的私宴邀请函,在电视出现新闻专题转播时更是注意力……”少女表情泛起了一丝不耐烦,很快又转为笑容,“总之,您懂吧?事实显而易见。在今天之前,我都以为他对酒没有丁点兴趣。” 连组织的存在也不清楚,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琴酒想起她对自己地位的判断。 伏特加想说一声他没懂。 “现在,天平在您心中平衡了吗?” “你没想过一种可能吗?我厌恶任何多余的麻烦。” 冷峻的杀手低声询问,长发投出一片暗影。 “不会的。” 解除警报后,少女努力把左轮塞回腿上的口金包,动作跟涩谷街头买了过大玩偶想放进包包的普通女孩没什么差别。 她头也不抬,“我觉得您应该会欢迎我,欢迎我来到你的世界。” 伏特加目瞪口呆。琴酒明白他在想什么,确实,临时变动任务很棘手,向那一位解释也颇具风险,但是,就在刚才,他终于确认她身上让人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在礼貌和温和的表象下,年幼小鬼的底色疯狂而冷酷,同时多智近妖,步步为营。她牢牢把握着谈话的每一步,从不吝己身的威胁、到针对性地展露价值,再到毫不犹豫的屈服,局势判断异常精准。皮斯可怎么说也是老牌组织成员,眼神却差成这样。 他是负责安全与惩判不假,但是他有时候也会负责交易,为组织带回珍贵的有价值的宝物。 某种程度上,她和年幼的自己非常相似。善恶对她毫无意义,纯粹极致,这是天生适合黑暗的血液。 “对了,助手先生,能轻点推我爷爷吗?” “别得意过头了,你的交易那一位未必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少女露出一个自信的表情,“我只需要一个机会。” “组织的人不需要弱点。”琴酒冷哼一声。 “别再试探我啦,王牌杀手君。”少女终于把手包拉好了,抬眼望过来的目光里流淌着奇特浓烈的光芒,“别人不明白,您总该明白,那不是弱点,是缰绳。” 书房大门重重掩上。 她听见身后传来琴酒的嘲弄。 “呵,皮斯可,你居然会天真地认为,能生出一个小公主呢。” 序号e054,暗杀某位政要的任务于三天后完成,不是枪击,不是毒杀,是谢罪的自尽。之后,枡山瞳得到了五分钟的对话机会。又过了一个月,著名豪华汽车制造公司——枡山株式会社社长枡山宪三被警方确认留下遗书后失踪,唯一合法的继承人枡山瞳大小姐只能临危受命。股份持有者们非常不满,尚未成年、身体不好,还没有经过良好教育的少女,如何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一时间一片冷嘲热讽的声音。谁也没有料到,不出半年,年幼的领导者便顺利掌握了全盘大权,反对的声音不知何时全部偃旗息鼓。 与此同时,地下世界,一个叫做“咨询师”的新人一夜间声名鹊起。 琴酒从监管者的位置离开的那天,伏特加扶着方向盘感叹。 “一个黑客小鬼,居然让大哥在日本呆了这么久啊。” 叼着烟的杀手嗤笑了一声。 “伏特加,她的定位可不是黑客。” “欸,可是小瞳总是拿着手机点来点去的,然后就什么都知道了啊。” “别天真了,那些消息只是她的武器。” 头脑才是她的战场。 “咨询师”,以一己之力掌控关东地区大小组织的命脉,能够轻松左右其走向,是属于黑暗世界更深一层的暗影。可怕的是,这片暗影还在飞速增长。 被boss交代担任暗夜领路人的琴酒,有时候也会为她展露的进步心惊。 一开始更像是一个情报贩子,然而当她从各方面收取消息、意见,再流转,分析不同因素如何互相影响之后,所有情报便成为了她网格上的蛛丝,她是交易中心,是十字路口,认知开始流动,化作这个世界的王座。在掌控灰色地带物资和人员的动向之后,财富和人脉也被轻易攫取。加之少女仿佛天生就有着看透人心的本能,当操控人性的高手拥有了海量的情报,焕发的能量是巨大的。绝佳的记忆和洞察,冷酷的心性和手段,走一步看十步,如同预言一样精准。这时,她真真切切实现了扇动这一处蝴蝶的翅膀,就可以在另一处激起巨大的风浪。 难以想象之前,这还是个只能把自己的生命一同摆上赌桌的小鬼。 况且,这远远不是她的终点。 “伏特加,你刚说她在暗网自称什么?” “好心的米尔沃顿。” “犯罪顾问,不该是莫里亚蒂吗?”琴酒吐出一个烟圈,“米尔沃顿是敲诈勒索的那个吧。” “大哥你还看福尔摩斯啊?” “闭嘴。” 煞有介事地给自己取名号。 这点来看,倒又确实是个小鬼了。 枡山瞳,组织代号che i ,切宁酒。 枡山会社社长办公室。 刚刚在线帮助一位雇佣兵完成反水的狗咬狗行动的少女驱使自己的轮椅来到窗边,神情淡定。 她切换着手机屏幕,不同角度的监视器清晰地展现了一辆保时捷365a离开她的住处,aka又叫做据点的全过程。 内心的烟花一层层燃放。 监工终于走了! 太难了,一个人干两份工作,胜似007。这是什么组织,太卷了吧! 这时,手机屏幕又是一闪。点开另一个程序,方才确认任务完成并给出好评的客户发来了新消息。 ——咨询师先生,非常感谢,您简直如同传说中的莫里亚蒂再世。 ——抱歉,先生,我自感配不上有格调的莫里亚蒂,请您称呼我为米尔沃顿。 ——呃,好的,再次向您致谢,米尔沃顿先生。 ——不客气。 为对方的从善如流感到满意的少女揉了揉太阳穴。 “宿主辛苦了。” “没办法啊,谁让darkreu io 确实难搞呢。想要打败黑暗,必须身处其中。” “为什么忽然犯中二病啊!” 第3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1) 提问:装傻装了快十三年,还差五年就要彻底成功的我,忽然要被灭门了怎么办? 虽然说是灭门有点夸张,事实上,我们家的“门”也就我,还有一个爷爷而已。作为私生女,被身为财阀的爷爷找回家不过半年,之前一直在福利院生活。 ——lz为什么不惊慌? 哦,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在追求死亡吧。 ——lz中二病吗? 确实有点,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爷爷也不是个好人,啊,果然,资本的每一分利润,都沾着劳动者的血…… 十二年前初步降临这个世界,还没怎么和父母相处,就失去了他们,一步到位,直接到了福利院的枡山瞳。因为不想完成系统任务,打算自暴自弃,直接等死。 “就像是电脑屏幕上的选择框超过时间会默认‘确认’一样,只要过了十八岁,就可以从你们的系统里除名对吧。” “是,宿主,但是你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 “你的身体状况很糟,本世界目前医学水平无法解决,只有做任务,才有希望治好。” “无所谓。” “作为孤儿,日子会非常难过。” “谁说的,老师不也是孤儿吗?月入三百磅轻轻松松。” “上个世界已经过去了。” “啊,闭嘴,我知道,你真的很烦。”穿着颜色暗淡的连衣裙的金发小女孩用力捶了一下身下的长椅,周围空无一人,她对着空气像是自言自语,“而且我也不打算挣钱,那什么,我记得不是流行躺平吗?平成废物、令和猛汉什么的,我就要按照那个路线生活。” “事实上,目前时间线还不到令和,这里也不是日本。” “那种事怎样都好啦。以后,我不主动开口,你不许跟我讲话。” 就这样,装傻充楞了十几年的枡山瞳,顶着一头毛躁的头发,和一张营养不良的脸,见了这辈子仅存的亲人第一面。 事实上,只这一眼,曾经的训练带给她的信息便开始下意识地呈现,为这个所谓“爷爷”贴上了无数标签。 【服装选择老派】【性格传统】 【对质疑态度冷漠】【手段强硬】 【视线停留在我的头发上超过3秒】【对我的相貌不满】原来我是私生女吗? 【对已确认的事实自信】是这样,做过d a检测才出现的啊。 老人怀着莫名其妙迸发的爱意照顾她,但是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人。对下属的挑剔苛责,对利益的狂热追求,被暗中牺牲的客户权益,与权力妥协的黑暗交易,以及更多位于深处的不可言说的事实……在她眼里,像立在水面上的灯塔一般显眼, 可是,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侦探。 假如真有什么问题,世界的主角也会随着大势解决一切。 只是。 被放置在周围荒无人烟的别墅里,为了不会很没有格调地遇见入室抢劫之类的乌龙,枡山瞳还是费劲巴拉地从思维宫殿里翻出了《如何设置tv》,顺手为常规的系统升了个级。 开着一辆保时捷365a出现在监视屏幕里的二人组,无疑是行走的危险,挂满了无数个无法令人忽视的红色感叹号。至于遥控着轮椅,拎着铁丝,再从思维宫殿另一间房里找出《如何成为伦敦开锁王》,即使是在无障碍的别墅里,也是一场修行啊。 抱着八个蛋(日语炸弹谐音)设置遥控器也很累。 掀开后备箱的时候,更是在想这两个人是来灭门还是来倒卖装备的。 幸好她小时候出门卖报的时候没收钱,而是收了一把左轮作为战利品。 那时候,她仍未下定决心。 书房隐秘的角落,一切恰如之前构想的场景进行,毫无新意的惩处叛徒的场面,提前呆在这里等待的枡山瞳甚至开始出神。 直到,对上老人那无比惊慌,试图传递些什么消息的眼睛。 他现在在想什么呢?多半是被包袱拖累的后悔吧,再不济就是埋怨与愤恨。 ——多希望你能活下去啊。 牙白! 少女面无表情地掐住自己的掌心。 “系统,给我出来!” “宿主,好久不见。” “眼前这人,是所谓‘角色’吗?” “是的。” “出现三秒就死那种?” “不,会活到故事最后那种。” 这种等级,一旦招惹,就再不能脱身了吧。 爷爷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大难题。 “宿主,如果您不愿意,现在仍然可以选择逃脱,只要他尚未与你接触,任务就不会开启。” “我很有用的,真的,枡山会社也是,还有这么多年经营的关系……”老人语气里几乎带上了哀求,字字句句都在拼命展示着自身的价值。 在心底叹了口气,枡山瞳刻意加重了呼吸。 敏锐的杀手君立刻甩了警告的一枪。 “系统啊,你说我直接哭着求饶行不行?” “那样大概会被直接灭门吧。” “真是,幸好我有良好的生活习惯。” “您该早点行动的,这样不会沦落到后悔这种地步。” “是啊,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枡山瞳手动转着轮椅缓慢前行。鉴于顶级的猎手对视线往往极度敏感,她一直没有正面观察这位杀手。于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第一眼望去,就被大片的金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快看,系统,是金发!” 好感度up! “是啊,宿主。” “啊,而且这么长,一个顶三个!” 无数有关面前人的信息涌入脑海,飞快化作一个个结论的标签。 左手举枪/右手备用开火:【左撇子】【右手非弱点】 烟味:【抽烟】【汽车点烟器】【品牌jiloises】 手茧分布、肌肉走向、站姿、反应速度、外在打扮:【枪械精通】【擅长狙击】【近战高手】【观察敏锐】 衣物形状、质感、走向:【全副武装】 是讨厌的武斗派啊。 如何压制? 【姓名:未知代号:琴酒】 【年龄:24-36】 【杀手】【?组织高级别成员】【行动组】 【负债率:未知】 【喜爱片子类型:???】——该死的下意识训练我又分析了这个! 【亲友:无弟妹】 【人种:混血—日裔x欧洲—意大利?--谈话确认】 信息汇总:【冷酷无情】【有后手】【性情多疑】【地位中层干部以上】【怀旧】【忠诚】【无畏生死】【手段干脆】【审讯能力居中】【极为擅长暗杀和正面对敌】【善于部署指挥】 【压制点:组织叛徒、组织发展】 【压制点分析:历史悠久/权势过人/政商结合/海外势力/总部位于霓虹可能极高/探秘医学(发展停滞?追求永生?】 虚拟的思维宫殿里,金发绿眼睛的少女愁眉苦脸地在自己大脑里开辟出一排新的走廊,然后在从左往右数第一间房的门牌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母:gi 。 “总觉得有点耳熟怎么回事。好像这个名字十分有梗的样子,难道是以前看过的漫才主角吗?” “现在没时间了,随后搜寻吧。” 枡山瞳把这份《压制点分析报告》贴好,真情实感地开始抱怨。 “啊~~如果我是医学天才,应该会更容易进这个组织吧。” 现实中,她只是稳稳当当地握着左轮,不动声色。 【客观情报不足】 【提升主观权重】 下一句话,她收敛了游戏人间的口吻,让自己的气质更接近眼前的男人,冷酷、理智、谨慎,值得培养。 “是的,如果被他看出您本质是个咸鱼就糟糕了。” “哟,系统,几秒钟不见这么阴阳怪气啦!” “如果您不是遇到危机还在犹豫着是否行动,不会落到今日的局面。” “我就喜欢反复横跳,cooler!coolest!” “十几年在福利院,不争取被收养就算了,连多讨人喜欢也不做,人类不该追求物欲吗?为什么您满足于普通的面包牛奶?” “牛奶怎么了,给我向一天一杯就能强壮一个民族的饮品道歉!” 顺利保住了这辈子爷爷的命,还为他留了一条后路。一切顺利的话,没过几年,老头大概还可能有机会继续享受社会名流的生活。 “真没天理,不想工作的人偏偏要007工作,想工作的老爷爷却只能靠着金钱满足自己。” 皮斯可被伏特加送走的时候满眼复杂。他望着从未真正认识过的孙女,习惯性地要抚摸她那头营养不良,还没养好的粗糙长发,手却在半空停住了。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气质仍旧如从前一般沉静,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压根没注意到老人的纠结。毕竟,自来到这个世界,枡山瞳闭目塞听,几乎没有积累任何资本,要在短短几天挖掘一个被层层保护的重要大人物的信息,推断他的弱点,再将这种身处高位之人称得上坚定的心志摧毁,即使对她来讲,也并非易事。 “有机会的话再见吧,爷爷。”少女歪了歪头。 “……好,好的。” 老人离开了。 始终立于一旁,保持着气势逼人的双手插兜姿势的琴酒冷哼了一声。 “小鬼,后悔了吗?” “您在说什么呢。” “别装傻,你看不出来?那个没用的老匹夫在害怕你。” 枡山瞳有些意外,当然不是因为皮斯可那显眼无比的恐惧,而是为金牌杀手大佬的这句发言,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可以被断定是思及己身,触景生情,这可真让人好奇他的经历啊,以后有机会可以探查…… 一阵晕眩袭来。 “喂,你……” “抱歉,杀手先生,我有点累。” x年x月x日,行动组一把手,从来令人闻风丧胆的topkiller琴酒,在收到boss命令,负责摸底、培养、管控,顺带还有默认的养育孩子工作的第一日,被他挖掘到的好苗子,就因为三天三夜没合眼,干脆利落地晕倒了。 第4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2) 记忆非常重要,它能够影响你的爱恨,改变你的性格,浸染你的目标,某种意义上,它塑造了这个人本身。 “大哥,医生说了,确实只是疲劳过度。” “啧,麻烦。” 于此同时,枡山瞳正在自己的思维宫殿里搜寻,为什么“gi ”会让她觉得耳熟。 过往特殊的经历,让少女目前为止拥有四座思维宫殿,分门别类地储存着曾经接收过的所有信息。与所谓系统无关,纯粹是她自带的天赋,并经过训练和教导,完成了进阶。这四座宫殿环绕分布,宛若现代化住宅的不同分区。其中,最为闪亮美丽的是一座古典华贵的西式城堡。 “我回来啦!廉!” 也是她曾经的老师的住处。 待客厅里,垂头倚着沙发看书的男人年轻而俊美,金发红瞳,听到呼唤抬眼望了过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欢迎回来。” 一切宛如昨日。 枡山瞳开始挨个打开各种房门,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怎么毛毛躁躁的?” “是辛苦的工作啊,老师。”不知何时,少女已经翻出了一张带着火龙与盾牌纹路的文书,凝视着,眼底泛起怀念。 “说起来,每次看到这个都觉得,我该喊您爸爸的。”枡山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讨厌,如果我不是收养的,是亲生的就好了!”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男人波澜不惊,“我会宣布自己曾经认识过一位有着漂亮绿眸的女士。” “说这种话就太犯规了。” 少女嘟囔了一句。 再说,您认识的是一位有呆毛的侦探吧。 她愈发心烦意乱地翻箱倒柜,嘴里念念有词。 “g-i- ,琴酒,我绝对听过。” “不在这里。” “老师,您说什么?” “我说,不在这里,小瞳。” 不知何时,待客厅已然消失,身着规整三件套的男人手杖轻点地面,声音温柔而坚定。 “你该清楚地知道,耳熟、有趣、玩梗,和这些相关、又模糊不清的记忆,最可能出现在哪里。” 少女停止了动作,低垂着脸,没有表情。 “连我思维宫殿里的老师,也要这么严格吗?” “那是自然。况且,小瞳,你真的准备好来见我了吗?” “为什么这样说?” “你没发现吗?我口中称呼你的名字是什么。” “是……”少女噎住了。 “麻痹认知是放逐自我的开端。在这里,决不可混淆,亦不可逃避。现在,回答我,如果你真的来见我,那我只会唤你?” “……塞西利娅。” 是啊,是这样啊,那时候的名字,还不是瞳。 枡山瞳关上了这扇她最喜欢的英式庄园的大门,瞥到一旁的建筑,那是一座类图书馆的宅邸,设计风格犀利冰冷,门口金属铭牌上刻着[阿普多的密室]。这让她想起某个令人作呕的人物,厌烦感一涌而上。 她移转目光,属于[枡山瞳]这个孤女的记忆,都储存在和曾经呆了近十三年的孤儿院一模一样的房子里。 最终,她推开了剩下的那扇门,一幢朴实的、毫不起眼的,属于平常人的住宅。 “唔哇!好可怕!” 年幼的黑发孩童望着电视里金发、扣着黑色礼帽,几乎看不清长相的人物,由衷地感到了恐惧。 “欸,是琴爷!”“金发变银发”“一人扛起整个组织”“水厂只有卧底废物和琴酒”“遥控器都踩不碎的名杀手”“近战能力强,没有空闲时间”“青山情报:琴酒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是成人后的大脑收集的消息,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用于打发时间。 当时不太在意,才会只是耳熟的,随意被纪录的日常。 枡山瞳端起电脑桌上的奶茶抿了一口。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东京喝到珍珠奶茶。” 她将思绪抽离,回到现实世界,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轻奢西式风格的卧房里。 【高级公寓】【罕有活动痕迹】 是琴酒的安全屋啊。 “系统,告诉我这次的任务名称。” “【保持红黑战力平衡】。” “那什么,确实挺需要平衡的。”少女脑海里闪过一张张搞笑图片,“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怎么说也是国际化犯罪组织。” “主角携大势而来,导致极易失衡。” “你不如直接说是出现在主角周围的红与黑战力不平衡好了。” “是的。经过测算,这样可以保证故事的精彩程度。” 枡山瞳皱了皱脸。 “皮斯可是天然的黑方,由此我和怎么看都至少是‘主线角色’的琴酒必然会相遇,难怪只见一面就触发了任务。给我这样的身份,也是你们算好的。” 如果将《名侦探柯南》漫画里出现过的所有人物划分等级,那么在单元剧里出场一次就再不出现的人物,属于最普通的【角色】。而和故事主线相关,会和主角交互影响故事走向的,属于【主线角色】,在此基础上具备更多出场戏份,即为【重要角色】,再往上,则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了。 “宿主,你想起来了?” “是啊,不是我说,系统你真是废啊。一般来说这时候,你不该给我提供全盘信息吗?如果我根本不记得或者没看过这个故事,该怎么办啊。” “您之前对琴酒所作出的判定基本不存在偏差。” “夸奖我也没用。作为高级文明的产物,你好像就在强买强卖上擅长。” “啊,对了,我想起我的倒霉爷爷了,幸亏他出场得早,要是一千多集才出现,我就根本不会有印象了。皮斯可嘛,暗杀议员时被黑暗中的摄影师拍到,于是被琴酒灭口的倒霉蛋。” “是的。” “你说,”少女沉思,“他真的单纯是任务失败被清除的吗?” “您的意思是?” “倚老卖老的元老,自恃劳苦功高,惹人厌烦,任务失败只是个好借口吧。不过……”她想起印象里第一次出场的千面魔女,“琴酒又确实为他找了贝尔摩德作为帮手。” “既要完成任务,又要他死,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吗?” “宿主……”听着分析的系统声音里带着迟疑。 “您愿意做任务了?” “不做又能怎么办?”枡山瞳语气平静,“来吧,让我看看这次你能提供的帮助是什么,希望别像前几次那么没用。” “【闻到情绪】和【聆听心声】,经测算会是很好用的辅助。” “是啊,但是我遇到过不止一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了吧。” 那是因为您之前遇到的偏偏都是推理番的大佬! 三十秒后。 【恭喜您获得马甲系统】 【请自主收集信息,选择马甲身份对象】 【注意事项 ——[马甲]身份必须已死亡。 ——[马甲]身份获取需经过本人同意,公平交易,通过完成心愿达成。 ——[马甲]存在需注重合理性,在关系人中印象偏差值不可超过30。 ——[马甲]不可重生,不可复制,一经投放,需自行维护。】 望着显示的细则,枡山瞳一阵头疼。这可真是字里行间别的没有,只写满了‘肝’! “对了,系统,你是不是说过,三次任务结束后,有自行选择奖励的机会?” “是的。” “我记得你显示过的条目里,有一条叫做【修改任何等级角色做某事的成功几率】,这里应该包括主角吧。” “是的。” “过往世界的主角也算吧。” “是的,您难道是要……” “那就好。”枡山瞳摩拳擦掌状,“来吧!” “其实……” “功能那么少就不要说话了!别妨碍我深入darkreu io ……哦不,黑暗组织。” “大哥,她醒了。” 大大咧咧的男声在卧室门口响起。 枡山瞳抬眼望去,久违的童年平面人物和如今三维真实的形象对照,让她一时感慨万千。 就是你们啊。 在一千多集开头都兢兢业业挥棍的二人组。 我未来的,邪恶的伙伴! 以及,解惑了! 琴酒和黑帽子黑大衣不是24小时绑定的!当下在室内的他只穿了一件紫罗兰色的高领衫。质感很有光泽,称得上对打扮相当有想法的池面。 进食,洗澡,换衣,焕然一新后,金发的神出鬼没的大佬卡着时间出现,丢给她一部电脑和一台手机。 “三天,解决你们家族里吵闹的蠢货们。” “大哥,是不是太着急了,别又让她……”刚刚看了财经新闻播报[著名实业家枡山宪三疑似失踪争产大战一触即发?]的伏特加表示,大家族各自为政一团乱麻的关系真复杂。 “是啊。我也觉得太着急了。” 面对满脸写着“做不到就去死”的琴酒,枡山瞳笑吟吟道,“这种精彩的好戏,不欣赏一个月,岂不是太可惜了?” 少女头发湿润,在厚厚的披肩下端着暖身的红茶缩起来的模样,让人感觉她格外的脆弱瘦小。只是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那回事。 “就像棋局里的王后,要适合的时候才能出场。省力又不会引人怀疑的绝对优解。再说,那位先生看重的,也不是我在这方面的才能吧。” 这话带着挑衅的意味,伏特加心惊胆战,却看到脾气从来称不上好的大哥神情有几分……满意? “记住了,别当本末倒置的蠢货。” “好的。”枡山瞳微微顿了一下,改口了,“大哥。” 然后这句话就变成了常态。 “记住了,别像狐狸一样炫耀尾巴。” “好的,大哥。” “记住了,别乱发傻瓜的慈悲。” “好的,大哥。” “记住了,别因为无聊狩猎。” “好的,大哥。” “记住了,少说毫无意义的废话。” “好的,大哥。” “记住了,要小心谨慎且不厌其烦。” “好的,大哥。” 最开始,琴酒毫无疑问是枡山瞳的“考官”,随着时间流逝,这一角色向着“领路人”转变。作为十项全能的职业杀手,他深谙黑暗世界的生存之道,帮助少女在上手时进行相关信息的查漏补缺。此外,虽然到哪里都坚持统一打扮,黑衣黑帽子万年不动摇,琴酒实际上熟练掌握多种语言,口音地道,称得上在世界各地都能实现另一种意义的完美融入。 “你口音改得很快。” “我三天就能学会一门新语言。”骗你的,三个小时就行。 “之前……”琴酒亲眼看着她如何飞快摆脱一口蹩脚的外国口音日语,明白了什么,“愚蠢的伪装。” “十几年都在萨塞克斯福利院的普通孩子可不会那么快学好日语。” “我认为这种训练必要性不大。” 伏特加从旁边抱着一堆资料经过,闻言探头看了一眼。 “大哥可是把自己最喜欢的小刀送你了啊,好好学啊小瞳!” 谢谢,并没有感到很荣幸。 “拿好了。” 在金发杀手的严肃目光下,枡山瞳老老实实地握住这把双刃格/斗刀的刀柄。 【手柄磨损情况】【刀刃保养程度】【型号检索结论:戈博马克2】 还真是他常用的短刀,在同行里也十分流行。 “我这样的身体,学这个有意义吗?” “别说蠢话。” 琴酒教导枡山瞳如何以最小的力气,轻巧地制敌,也就是宰了对方:“扔掉你脑子里划刀的念头,只要刺,别用冲撞式刺法。你没有那种力气。” “引导对方的位置,以此选择施力点,出其不意。” 他甚至提点了她一句必要的时候示敌以弱,枡山瞳很难想到一看就是强硬派的大佬还会有这种经验。难道他虚弱的时候,还会眨巴眨巴自己的绿眼睛迷惑敌人吗? “大哥,你的大衣这么麻烦,不会影响挥刀吗?” 相处时间长了,少女难免偶尔展露孩子心性的一面。 出人意料,琴酒没习惯性的冷哼,也没瞪她,而是语气平静道:“你的肢体是限制,我的着装也是。”他扶住她握刀的手,猛然前刺,直指自己脖颈的要害。 “这种情况下,冷兵器出招的原则是动作幅度小而隐秘,贴近而致命。” 刀尖稳稳停在距离肌肤表层一寸处。 枡山瞳想给大佬鼓掌! 很合理。 很酷炫。 但是您就不考虑把那浴衣一样的厚重大衣换掉吗! 第5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3) 作为平日里十分忙碌的高级成员,琴酒尽管短期内定下的主要任务是让好苗子快速出师,但是偶尔也会需要处理本土就近的事务。这时候,出于安全性考虑,他通常会选择留下伏特加来照顾和监管枡山瞳的生活。后者同样是有代号的成员,具有调动外围组织人员的权力。当然,为了保密他们暂时不允许枡山瞳和这些人直接接触。 “只是没画出来而已,想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万事亲历亲为吧。” 枡山瞳一边转动刀柄,一边和系统聊天。她的训练和工作是同时进行的,时不时也会配合二人组完成任务,这时候通常是扮演情报支持的角色。 “道理我都懂,我就想知道买衣服的是谁?” “您推理不出来吗?” “就是推理出来我才这么不敢相信的啊!” 之前被枡山宪三抚养的时候,老人身为典型的传统日本男性,对枡山瞳的规划就是娇养的大小姐,未来嫁人生子,至于家业就由未来入赘的孙女婿来继承,再交予下一代手中。他反感拐带自己儿子走上歧路的外国女性。这份情绪蔓延到孙女身上的表现,就是尽管怎么看少女作为金发碧眼的混血儿,高加索人种特征更明显,他却一定要她做传统的和式打扮,哪怕没那么适合。 到了琴酒手上,枡山瞳从第一次换装开始上身的就是茶歇裙,直到现在,始终稳稳当当地维持着日本名媛中相当流行的法兰西风。 琴酒当然不可能去服装店替她买衣服,至于枡山宅邸的管家和仆佣,和她之间的交流如同会社董事一样,在初期始终处在管控之下。枡山瞳也懒得因为这种小事传话。而伏特加,虽然看着憨厚,毕竟是会开直升机,熟练操作十八种武器、单兵作战能力不错的有代号的成员。退一步来讲,就算他愿意干,也没有服装搭配的技能点啊。事情的详情,多半是琴酒随便提了一句“准备些新的衣物,要像个大小姐”之类的,然后底下人出去采购。 总不会是—— “皮斯可那个老东西,审美完全不行。伏特加,在时尚界找个我们的成员,把小鬼的衣柜全换了。就照着这本杂志来!” 只见拥有美貌模特姐姐封面的杂志上印着以下大字。 《初秋淑女们的kirakira秘诀!法国梧桐树下的优雅宫廷战!》 戴着墨镜的伏特加咧嘴笑着:“这就是大哥让我找来的……” 啊快把这个场景忘掉! 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戴着墨镜的伏特加大跨步地走了进来,咧嘴笑道:“这是大哥让我找来的……” 不是吧! 枡山瞳哆嗦了一下,差点把短刀掉在地上。 “……组织里难得近身能力不错的女人。大哥说了,还是天生力气小的女人更擅长指点你这种情况,教你多保命几分钟就行。” 那他还挺会说话,枡山瞳木然地望着有着金短发的大姐姐,一身黑色紧身衣充分展露着健美修长的身材,相当有力量感。 这叫勉强可以? 打过招呼后,被唤作“威士莲”的外国女人和伏特加又寒暄了几句,枡山瞳的目光习惯性地停留在对方身上。 【德国人】【30岁】【好奇情绪】【……】 “……从机场直接过来……日本的计程车居然比柏林还要贵。” 【花粉痕迹】【近距离接触过花丛】 【检索路线植被分布情况】 【公共交通换乘】 结论和语言不一致。 她在撒谎,为什么? 当天晚上。 京都一家高级酒店的阳台上,单手点烟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接通来自伏特加的电话,听完来龙去脉,落下半截烟灰。 “那丫头拒绝了?” “是啊,难得见她这么任性,现在还把自己锁在屋里呢。大哥,要不我再找个人吧。就是不常在日本活动、还擅长近身战的女人没几个……基安蒂那家伙脾气坏,又是狙击手,总不能去拜托贝尔摩德大姐头吧!” “她具体怎么说的?” “就说和犬金组交涉的事务目前到了紧要关头,没有时间。” “后来又说什么?” “咦,大哥你怎么知道她又改口了?是啊,后来她说原因是自己不喜欢威士莲的头发颜色,我就问那丫头,大哥和你不都是金发吗,她口口声声说就是不要和自己太像的。” 琴酒沉默了一会,他想起资料上枡山瞳早逝的父母,仅有一张的合照上,面容秀美的女人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 因为相似所以讨厌吗? 曾经,刚刚在里世界崭露头角的年轻杀手,也不太喜欢和久远记忆里的笑容过于相似的那些脸。 “大哥?” “那就让威士莲离开。” “那……” “等我回去再说,挂了。” 下午像个真正小孩子一样发完脾气的少女端坐在电脑前,摩挲着短刀的手柄,长睫映出浓稠的墨色。伏特加方才在打完电话后,就在门外告诉她,那位有酒名的女成员已经离开了。 一切恰如所料。 丝毫不让人意外。 即使是狠辣的恶犬,在某种时刻也有独属于自我的温情。 “k owi gisow i geverythi gis(知道就是管控,任何事都是如此。)” 再次验证了这种话。 “真是令人作呕啊。” “宿主,您这样做……” “系统你来了!原来吐槽是真的!琴酒真的有点倒霉啊!随手选了一个人就是卧底!还是b d(德国联邦调查局)啊b d!真是的,明明我还为组织的势力庞大震惊来着……” “是不是有点像聚焦效应?因为出现在闪光灯下的是故事的主角,才会让局面显得势均力敌,明明舞台周遭全是黑暗不是吗?” 组织实验室。 医学组的研究人员将厚厚一摞报告递给金色长发的男人,心情十分忐忑。要知道,眼前人作为惩叛专业户,几乎每次造访,都会制造丧钟敲响的时刻。 琴酒打开枡山瞳身体状况的检测报告,一行行地查看起来。 细细密密的数据后面,代表异常的箭头一个接一个,女孩的情况确实堪忧。 “gbf7479对她有用吗?”他道。 研究人员想了想,“是您之前……”被男人“少说废话”的表情拦住,他马上转变话头,“那个药对基础身体素质要求很高。” 潜台词就是弱鸡连使用那样的加强身体素质的药物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您不必担心。”提及专业领域,中年研究员侃侃而谈,“她的身体维持在微妙的平衡中,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前十几年没有接受任何治疗,依旧能保持稳定,不至于对日常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可是,如若您要的是更高的标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看来,让她自保是真的没戏了。 依照琴酒的观念,六十几岁的皮斯可依旧能够连续二十发全中靶心的水平,才叫做“勉强可以自保”。即使小鬼不需要行动人员也能自己完成任务……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怎么看都是一个脆皮。 topkiller把文件塞进碎纸机,转身去了通信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近期不少地区都有人员训练结束即将结业。 [绿川光] [安室透] [诸星大] [科特考曼] [水无怜奈] [朗内尔卡罗卡] …… “这些人是?” “选一个保镖。” 不,我不是很想选。 彻底整理过记忆的枡山瞳看着这些角色,感觉自己可能熬不到主角登场,就会被保镖一发送走,提前为民除害。 她用一副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琴酒。 topkiller会错了意。 “担心是监视?” 不,其实我也不是很担心。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不像是琴酒的性格,他的想法是被谁灌输的呢? 那位先生,竟然这么多疑啊。 把这点记下,枡山瞳快速翻完了手头的资料,撇了撇嘴。 “大哥,就没有伏特加哥那样的吗?” “嗯?” “这些人,”她哗啦啦晃着一叠材料,“都太聪明、也太全能了吧。” 在旁边听着的伏特加觉得哪里不太对。 琴酒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这是本批最有可能获得代号的新晋成员。他嘲讽似地笑了一声。 “怕拿捏不住?” “那倒不会,我只是讨厌无谓的麻烦。”枡山瞳道,“况且,我需要明面上也是我的人,换言之,是‘枡山宅’里出现也不违和的人。” “让他们去学。” 总感觉您下一句是“做不到就去死”。 枡山瞳用手指划过[观察力s,洞察力s,格斗水平a]的【安室透】,再到[射击水平s,格斗水平a]的【诸星大】。 “这两个,一看就是独狼。不要。” [科特考曼:敏捷s,格斗水平a] “在这个国度,红发已经够显眼了。再搭上我的长相,更格格不入。” [水无怜奈:洞察力s,射击水平a] “漂亮姐姐每天帮我做苦力有点可惜。” [绿川光:射击水平s,格斗水平a] 性格温和的好人啊。 “稀缺的狙击手留给行动部门好了。” [朗内尔卡罗卡:格斗水平a,射击水平b] “就这个吧,大哥。” 琴酒低头查看被抽出来的资料。 朗贝尔卡罗卡,男,一半的东欧血统。黑发黑眼,前雇佣兵,25岁。 曾经的小团体因为一些原因溃散时,惯用手受伤,射击精度受到了影响。比不上狙击能力拔尖的几个人,整体身手依然获得了优秀的评价。 这样一想,倒是很适合她的情况。比起其他几个或野心勃勃,或偏执疯狂的人选,这是一把有用又没那么锋锐的利刃。 “不错。” “啊,您是在夸奖我吗?” “哼。” 车外是一片苍凉的废弃停车场。接到命令前来的男人正和伏特加接头。 风尘仆仆赶来的男人有着立体的面容,一头黑色短发大剌剌随性撩起,风衣搭配军靴,身高近一米九,乍一看十分具有压迫性。 ……王牌杀手忍不住为对方扑面而来的凶悍气质而皱眉。 “血腥的味道太重了。” 他对同样坐在车内的枡山瞳说道。 枡山瞳差点笑出声,想起万恶的第一集,名侦探为琴酒送上的点评——好像杀了许多人却毫不在乎的样子。 您老人家就不要嫌弃这个了吧! “大哥,我身边需要的,也不是纯白的好人啊。” “别装傻。” “是是,我明白。”枡山瞳道,“但是无所谓啊,正如您所说,想必对方也有那种觉悟吧。” 做不好就去死的觉悟。 琴酒瞟了一眼满脸写着冷漠的少女,按下手中对讲机的按键。 “伏特加,带他过来。” 第6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4) 听到传讯,一副大大咧咧姿态的男人先是转头朝汽车方向望了一眼,才迈着长腿,跟着伏特加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称得上肆无忌惮地朝金发二人组打量了一番,开口道:“编号fd334,看来我是通过考核了?” “这是任务对象?” 他的话略显轻佻,但琴酒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在扫过枡山瞳的时候,第一时间冒出的情绪是微微惊讶,紧接着很快就压了下去。除此之外,没有一丝轻视和鄙夷等不该有的反应。 不是那种无知无畏的蠢货。 琴酒稍微满意了点。 “朗内尔卡罗卡?” “是。” “这是切宁,你以后的上级。日后,保护她的安全是第一要务,其次是听从她的调遣。” “哇哦。” 男人发出了一声感叹。 枡山瞳平静地看着对方。 “……好吧,我确实没想过来到组织的任务会是这个。”耸了耸肩,男人笑笑,“这么说,不是行动小组?” “你有异议?” “不是哦。” 车内二人组同时出声,少女向身边人投出一个拜托意味的笑,琴酒啧了一声,垂下眼睫,抱臂不再开口。 枡山瞳这才转向车外,接着道:“会有行动,但是大部分时间,你是替代我的‘手’和我的‘腿’。” “保镖?” “唔,还有保姆。这样一想,用这边流行的说法,是[执事]吧!” “就是那种大花园房子的主人会有的管家吗?” “是哦。” “那不是像放送的电视剧里大小姐那样?” “没错没错。” 这怎么还聊起来了。 伏特加向大哥抛出疑问的眼神。 被拒绝接收。 …… “也就是说,你想爬多高,不再取决于你,而是决定权在我。”少女突然变脸,笑意一丝不剩,唯有嗓音依旧轻柔,“悲欢也好、爱恨也罢,连同生命和命运一同交付,这就是我未来下属要选择的路。” “也可以说,是唯一的路。” 碧绿色的眼眸对上男人狭长的黑色眼睛。 流离失所,被抛弃和放弃的一生啊。 丧家之犬,你要的是什么呢? 男人忽然大笑起来。 “有意思,太有趣了。” “那么,可以吗?” “当然,不如说,我再乐意不过。” 他敲了敲车窗。 “既然小小姐发出邀请,我也接受了,前辈,你的伯/莱/塔能放下了吗?” “幸好我埋线埋得早。” 枡山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状。 “要不是去欧洲出差的时候顺道逛了一圈,今天身边肯定是未来的威士忌了。我又没有琴酒那种身手,被fbi包围必然死路一条啊!可怕!” “宿主,您的表现真的很中二。” “胡说,琴酒大哥明明很吃这一套!你看看他平时发言风格!” 在完成[人员+1]之后,组织大忙人琴酒表示即将撤离。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枡山瞳犹豫该如何表演这一腔离情,结果,topkiller只冲朗内尔丢了一句“在组织一天,死也得死她前面”,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诅咒你,还是诅咒我?” 说话间,在电脑前从事日常敲敲打打任务的枡山瞳捏起茶杯,头也不回地向身后递去,身边,黑发黑眼的男人正在保养枪支,刚好合上弹匣,接过小巧的白瓷杯,起身向屋外走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度可以直接去电子厂的生产线上班。 他朝杯中扔了一包pgtips,接着注入开水。 “严格来说,诅咒谁都是诅咒你。” 朗内尔卡罗卡,前雇佣兵,正是枡山瞳的第一个马甲。 在闲暇时光给自己起名“好心的米尔沃顿”,通过在各色团体中出谋划策,枡山瞳迅速为自己刷足了名声。其目的之一,就是发掘合适的身份。 “这真是我见过最废的马甲系统。” 所有身份必须源自原住民,不可无中生有。因此,雇佣兵前身真的是雇佣兵,只是与其所属的组织同归于尽灰都不剩,恰逢苦于一直被琴酒逼迫点亮近战能力的枡山瞳决定未雨绸缪,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自力更生”。 凭借着前身良好的业内声誉,她轻而易举被招募进了黑衣组织。 通过在训练营中等偏上的表现,和搭配合理的技能点,果然混进了琴酒挑选的保镖清单。 在系统的辅助下,她现在的意识状态宛若分区的电脑硬盘,每个都可以独立运作,但是从信息上又是共通的。鉴于每个马甲都要自行维护,枡山瞳每个身份都在实实在在地度过身为人类的每日24小时。 她的肝! 枡山瞳在思维宫殿模拟了数字化电子屏,兢兢业业地为不同身份写人设。在[马甲]已有的社会关系中,为了存在合理,某方面的转变和提升必须有源可溯。 鉴于这个世界的特产毕竟是侦探,为了防止终极惨剧——掉马发生,枡山瞳对于不同马甲,从口癖、语气、常用词、口音,乃至信奉的名人名言上都做了区分。武斗术也是一样。柯南世界里,重要角色几乎人手一种搏击术,全员武林高手,比起思维暴露,起手习惯和打斗风格由于讲究应变,少有时间思考,反而露馅可能更高。 总而言之,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出于有备无患的心理,她认为有必要在重要机构提前塞人。这样,在红黑势力大幅度失衡的时候,无论是忠装反,还是反跳忠,都有现成的人选。 譬如,具备超多戏份的两个重要机构,fbi和日本警察。 想到还在发育阶段的两个马甲,枡山瞳觉得自己应该在琴酒大哥离开前,问他平时到底怎么保养的头发。 对了,回头还得让[朗内尔]换成“改邪归正”的打扮,装成大小姐半路改行的管家。 思维宫殿。 半透明面板上,男人的信息条目的部分字眼随着主人的决议跳动了一下,进而更新。 【姓名:朗内尔卡罗卡】 【身份:前雇佣兵/现组织成员编号fd334/代号尚未获取/现枡山宅执事】 【擅长:近战马伽术;远程狙击】 【交易已达成】 青色的信息流充满科幻感地环绕在黑发黑眼的雇佣兵身份旁边,再向右滑动,是亚裔的一男一女。 警视厅警察学校,纪念礼堂。 “夏美,第一节课马上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被喊到的女孩转头爽朗地笑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雅纪呀,我来看看优秀的前辈们!” “你这家伙真是够了,入校考试和上次实践都是第一名,还想怎么样啊!” 后来的短发女孩不满地看了看表,立马单手拉住自己的室友朝教室跑去。在上课铃最后一遍响起之前,两个女孩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话说,”被称作雅纪的女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副想起了什么有趣事情的表情,“一直去礼堂看照片,你不会是看上哪个前辈帅哥了吧!是想以后选择对方的部门吗?” “没有的事。” “什么?相泽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位前辈!”大嗓门的男声响起。 所以说你们理解了什么。 “喂,相泽,他们只是毕业得早而已,我们也不会差的!” “我们没戏了么?” “相泽同学,都是即将国民福祉奋斗的人,也看看我们吧!” “这群活宝!”山本雅纪额头一个井字,“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而话题的中心,桃花眼的女孩表情微妙中带着无奈。 “夏美,你不会真的心有所属了吧?” 周围的人竖起耳朵。 “当然不是!”相泽夏美落落大方地摊手,“只是去看一看想要追寻的……目标而已。” “孟德斯鸠首次提出,犯罪人在精神上已经产生了重大的质变。由此起源的犯罪生物学研究,结合后来20世纪出现的精神分析学说,为犯罪心理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其所衍生的现实应用,就是我们所熟悉的侧写……” “好啦,同学们,我们来点有趣的题外话,你们知道吗?fbi的首席侧写师,道格拉斯先生的母亲娘家姓,可是福尔摩斯哦。” 讲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妙语连珠,最后一排,一个红发略带雀斑的年轻白人戳了戳身边人的肩膀。 “天啊,卢卡斯,你就是为了这个拒绝和你可怜的室友去派对的?我告诉你,可别被cbs电视台骗了,看上去酷炫的fbi收入很不乐观!我们学校的学生出来随便做点什么,都要比这强得多,只要别被他们的白领犯罪部门找上来就成,哈哈哈……当然,你也要小心国税局。” 棕发棕眼,长相斯文的亚裔男生轻巧快速地将笔记本翻过一页,然后接着奋笔疾书。听到好友的话,在台上人发言的空挡,他才侧身低声道。 “史蒂文,如果让你选择,你觉得什么部门比较好?” “你认真的吗?我的上帝,刚才我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吗?” “试着想想看而已。” “那就金融犯罪部,感觉比较安全。你呢?” “组织……组织犯罪部,听上去还不错。” “一个刚考完i类公务员考试,才拿到警察学校的录取信没多久。” “一个目前刚听完fbi的宣传讲座,还在勤勤恳恳填写报名表。” “真是完美诠释了道阻且长啊。” 第7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5) 时光荏苒。 “咨询师”的触角逐渐蔓延到了整个国度。组织里,地狱天使留下的遗孤“雪莉”展露的药学才华越来越高,可谓正中那位先生的红心。各个交织的部门为同一个目标加速运转开来,其中就包括设置更多的实验基地。 “真想成为医学天才啊。” “切宁,你在后座嘀咕什么呢?” 熟悉的保时捷356a行驶在高架桥上。副驾驶上,是久违的金色长发和黑色礼帽,说话的则是正在开车的伏特加,同样久违的墨镜和小圆帽。 鉴于曾经担任过介绍人的角色,又实实在在算得上照顾过一阵,壮实的大块头坚定地认为代号[切宁]的枡山瞳是属于他们一伙的,因此隔了好一段时间没见,依旧对话时相当亲切。 “我是说,朗姆真的好烦,老大,不如我向boss申请去行动组吧。” 冷厉的金发男人头也没回。 “别喊我‘老大’。” “安心,我也就这种时候念叨一句。”分别近两年,少女的身量拔高了十几厘米。尽管一直以来都很忙碌,优渥的生活还是让她的气色好转了许多,与从前那个头发毛躁,手指皲裂的幼崽不同,如今的枡山瞳,单看外表是个标准的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大哥,你听她喊一句也没什么吧,这丫头当初可还跟你效忠过呢。” “伏特加!” 琴酒警告地瞪了壮汉一眼,接着回头道,“你心里有数。” 枡山瞳对上他认真的神色,收敛了玩笑的意思:“当然,我明白。” 当初她进入组织的特招一样的方式,注定了和琴酒更容易形成天然同盟,后来又有了类似师徒的关系。但是,当她通过了那位先生的考核,逐步吸收更高等级的情报之后,随着她愈发接近权力核心,就和琴酒拉开的距离越远。双方都默认了这件事发生。 如果说需要和负责组织安全的武力派保持距离是为了降低自己在上位者眼里的威胁,那么和老牌情报人员朗姆的敌对,就是另一种必然了。因此,作为“新秀”的切宁,时不时会遇到朗姆那边丢出来的不软不硬的几个钉子。 不过,偶尔琴酒还是会在“那位先生”的允许下找她合作,毕竟在政界、经济界和科学界收拢人脉是最常见的外勤任务之一。枡山瞳天然继承了皮斯可财经界的社会关系,与政要也多有交集,各色人物只要入过她的眼,基本就等于一份写满了压制点的文档。 但是他们通常还是行动很粗糙。 “琴酒大哥,您又带了狙击手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伏特加忍了又忍,没忍住,“不是又因为什么痕迹了吧,我跟大哥出门前可是换了衣服的!” “嘘。”枡山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 “asecretmakesawoma (秘密让女人)……” “敢学秘密主义者那一套,就宰了你。” 枡山瞳放下手指,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地转移话题:“是要保我们的议员上位吗?消灭竞争对手的手段可太多了,您真的又要直接把人干掉吗?不如让我帮忙?压制管控,我可是专业的,跟随行业知名前辈进修过十年。” “哈哈,切宁你今年才几岁啊。”伏特加忍俊不禁。 “但我没开玩笑哦,俗话说得好,[知道]就等于[摆布]。而我,”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恰巧有一份[那些年我们关注的大人物之特别瞬间纪录],并且时时刻刻都在更新……” “不是你的任务,与你无关。”琴酒冷冰冰地终结了枡山瞳的热情自荐。 少女像是被打击到了,接下来几分钟都恹恹的不再说话。伏特加有些担心地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 “你这次的任务是移交新的实验室,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隔了一会,琴酒先开口了,语气淡淡的。 “下个月,我接你去看皮斯可。” 这就是妥协了。 “我知道哦。”枡山瞳立刻又提起精神,“所以我就说嘛,如果自己是医学天才就好了,现在呢,天天给人当后勤。唉,那位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计算机科学的重要性呢?” “有哦。”伏特加插嘴道,“听说‘千面魔女’有在寻找软件工程师的讯息呢!” 严格来说这是情报泄露,但是金发的男人看了一眼少女兴致勃勃的脸,没多说什么。 “真的吗?那我有希望去软件部门当科研小天才吗?” “也许可以的,切宁不是黑客吗?” “我不止会这个哦!告诉你吧,伏特加哥,人工智能才是未来之光,意识上传才是正确的永生……” 这二字一出。 “切宁!” 副座的男人声音严厉,伏特加僵住了脸,立马假装自己是透明人。 “少说无聊的事。切宁,你来做最终确认。” “实验室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外层的话,资产合规合法,手续齐全,我的建议是这部分以后不要动。至于人员和架构,全部来自我收购的一家快破产的公司,已经给出了新的运营计划,好好加油的话,过几年能得到[优秀企业]的表彰也说不定。” 外层,是实验室用来外部遮掩的幌子。 琴酒接过枡山瞳递出的文件夹翻了翻。这方面她从来都做得相当周全。 “内层呢?” “核心区域有着严格的限制,根据级别、区域划分了权限,进行了加密处理,有多层物理隔离。人员的话,现在只有一些基础的,全部经由我手,可以信任。权限转移之后,随他们处理,但是那时候会不会出现老鼠,就很难说了。” “进货渠道呢?” “已经谈好,详细资料在这里。”少女单独拎出一份笔记,记录着沟通方式、加密渠道、接头暗号等信息。 “后续我肯定不会插手,这些东西你们想换也行,让那一位放心。” “但是怎么说呢。”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毕竟不是眼瞎。” 在这一片,有名有姓能够满足组织的特殊货物需求的灰色势力,也就那么几家。挨个数也能数出来。 “不是我手下的人最终负责。”不用管。 看来医学研究果然是那位先生的心头好啊,竟然连琴酒也只能插手这块事务的表层。 “明白了。” 如果要隐藏一滴水,什么地方最保险? 三人来到了尚未启用的实验室,这个即将承接组织重要医学项目的场所,外观丝毫不起眼,就如同周围矗立的其他几家化学厂一样。白大褂在这里来往的行人身上,简直成为了标配。 “不用我们送你回去?” “我接下来社里还有事,那样存在风险。”枡山瞳道,“放心,伏特加哥,玛克马上就来了。” 说话间,一辆劳斯莱斯疾驰而来,推门下车的男人正是已经获得代号的朗内尔。如今的他打扮相当规矩,一身笔挺西装穿得有模有样。伏特加从保时捷的后备箱将轮椅搬了出来,替她打开车门。不远处的男人正打算走过来,琴酒却已经推门下车来到后座前,弯腰朝枡山瞳伸出双手。 少女愣了下,沉默地揽住了他的臂膀。这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之前跟随这位领路人的时候,她就发现看似冷漠,事实上也确实冷酷残忍的琴酒在和“同事”以及她这位“后辈”相处的时候,行事并不会十分严苛。而且,过马路的时候,他真的还挺讲礼貌的! 两种相似的金发垂落纠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琴酒动作干脆地把少女放置在轮椅上,接着很自然地替她把因位置变动而散乱到身后的长发捋到了胸前。 头发被压到的痛,谁遇见谁懂。 “切宁。” 金发杀手语调低沉,枡山瞳有种熟悉的预感。 “我见过太多自作聪明的蠢货,胡思乱想,通常是这些蠢驴迈向死路的第一步。” 来了来了!比喻狂魔他又来了! 在琴酒嘴里,叛徒是老鼠,fbi是狐狸,就连新干线也不是火车,是铁蛇。 枡山瞳忍住笑意,假装认真的点头。 望着她低垂的脸,联想起刚才那不正常的亢奋,连伏特加都看出这丫头情绪的异常,他怎会察觉不出来? “我以前说过,不要因为无聊狩猎。” “我没……” “哼,还有玛克酒,过几天让他来c680一趟。” “啊?”枡山瞳为难道,“这就不必了吧。他的身手,我还是信得过的,就算过了……”看着琴酒越来越黑的脸,还有“你懂个什么格斗”的目光。 “好的,大哥。” “准备一下,下周去美国。” “……每天做饭也不影响搏击水平吧……啊?” 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枡山瞳的眼中蓦然迸发出喜悦。 “大哥,是那位先生同意我……” “伏特加。” 戴着墨镜的壮汉掏出一份资料。琴酒转头塞给了面前的少女。 “辛多拉的ceo最近在寻求进入日本的途径,期望通过本土势力更有效地发展高层人脉,他的公司位于波士顿,号称……” “信息技术行业的帝王。”笑着朝面前二人眨眨眼,枡山瞳把文件袋抱在怀里,“我当然早有了解。” “之前那位先生不松口,我没有伸手的权限。这次,我可以动作了?” “对方传达意向之后,我们和他有过初步的接洽,boss的意思,是之后的合作交给你。” 这就是对她的主张半默认了。 枡山瞳笑意加深,眼睛都眯了起来,琴酒一见她这副表情就牙疼。他屈起指节敲了敲她的轮椅靠背。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持之以恒向boss提出的诉求是什么,但是大概也猜得出来。如果说那位先生一直坚持通过药学和生物学等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的话,切宁则是每日嚷嚷着什么知识表示和计算机视觉。 总之都神神叨叨的。 “当然。” 保时捷转弯之前,伏特加还能通过后车镜看到少女满面的笑容。 “切宁看起来真开心啊!” “啧。” “一开始就告诉她应该会更开心吧,大哥干嘛留到最后呢?” “伏特加。” “大哥?” “专心开车。” 二人组身影彻底消失,朗内尔这才走上前来。 “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完蛋了,朗内尔,马伽术不会忘光了吧,那就惨了。琴酒大哥的考核不会简单的,多半会亲手和你过招。” “你幸灾乐祸什么,我挨打就是你挨打。” “我知道哦,但是注意入戏嘛入戏!” “小小姐不必担心哦。那个男人虽然可怕,但我也不是废物。” “好!保持这种敬业的气势!”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高大的男人俯身为少女调整安全带位置。 “为什么最后才告诉[我]好消息,还是为什么要打[你]?” “无论哪一个都不对劲吧。” “嗯嗯,ooc了,像个老父亲。” ——切宁,不要因为无聊狩猎。 “这句话,其实是在说让你不要多想吧。” “是啊,真有趣。” 少女弯唇轻快地笑了。 “明明最初看上的,就是我这份多思多想的‘才能’不是吗?” 男人踩下油门,劳斯莱斯很快融入车流,在红灯前停下,后座的少女才又道:“对了,你去c680基地的时候,想办法让里卡尔他们和苏格兰打个招呼。” “开始了?” “是啊。嘛,这也是难免的。” 毕竟,当初的红方大佬们,如今早已纷纷拥有代号,是日趋受到重视的高级人员。 “系统,查阅红黑战力比。” “【红方指数123;黑方指数100】。” “比例高得有点危险了啊。” 30是第一道警戒线。枡山瞳想起自己是如何一路见证双方对比从一比一,发展到如今的数值。 琴酒大哥,简直被包围得风生水起。 “我还是不能和这点和解!琴酒为什么作为‘角色’那么惨啊。记得当年吗?随手一找就是德国联邦调查局的卧底。明明我进组织这么久,外围成员五花八门的行业都有,非常好用,带酒名的直系成员也是各个忠心,维蒙蒂诺有品位,里卡尔和克洛维希讲话好听,我超喜欢他们的!” “但是他们在背后叫您猜心魔神。”系统无机质的声音疑似在幸灾乐祸。 “可恶,至少也得是魔女吧!” “什么?”鸭舌帽下,金发青年的蓝眼睛里满是震惊。 “猜心魔神。”带兜帽的猫眼青年非常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第8章 我在黑衣组织当管培生(6) 警校第一毕业,之后被选入日本公安,目前正在黑衣组织卧底,代号“波本”的降谷零,这天和自己同样卧底,代号“苏格兰”的发小诸伏景光秘密接头,互相交换彼此近日获得的信息。他素来性格认真谨慎,有时几乎到死板的地步,因此从来不会做出类似于怀疑自己的听力这种事。 但是当下他真的觉得自己听错了。 “就算是景……苏格兰你,这种玩笑……也不对,你不是会开这样玩笑的人。” 猜心魔神? 无论怎么想象,这都是该出现在少年jump上的名字吧? 被好友少见的表情逗乐了,诸伏景光笑了笑,很快又正色道:“不是玩笑。” “你记得吗?上次见面时,你说最近感觉很多暴力团体和组织的联系加强了,以前是偶尔交汇的两条线,现在更像是密密麻麻的一团,甚至有某种秩序,像是出现了一只看不见的手。” “是,违禁品的流动很不合常理。” 降谷零回想起当初自己偶然的感叹,他借由情报能力进入组织,当下工作也和这方面有关,观测不同势力的动态是他们这类人的习惯。只是,那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观察力同样敏锐的好友也发现了相似的趋势的话…… “你发现了什么?苏格兰。” “是泥惨会。” “那个臭名远扬的帮派?” 泥惨会作为常年敲诈勒索,开展绑架富豪业务的黑/道,是组织在进行很多行动时上好的背锅侠,二人对此都不陌生,作为狙击手的苏格兰接触更多。 “没错,他们之前一直定期从事走私,这也是他们很稳定的赢利点。不过,最近泥惨会的经济似乎不太乐观,有消息说干部之一绵贯辰三酒后抱怨,被会读心的恶魔一样的人卡住了咽喉,没办法自由出[货]……” “被第三方完全操控了么?” “是的。这样的境遇不是偶然,我试着接触了其他几家[会社],发现他们多多少少都有过一些调整,有的是在肆无忌惮地扩大,有的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收缩。如你所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而你怀疑这只手是组织成员,叫做猜心……”波本艰难地吐出剩下的字,“魔神?”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在意。” “你遇到了什么?” 射击练习场。 有一双温柔猫眼的青年卸下身上的贝斯包,有条不紊地开始组装。这时,身边传来一声长长的感叹。 ——太闲了。 诸伏景光立刻辨别出这是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感觉。 ——清闲不好吗? 回答他的是蕴含笑意的另一个男声,一副轻快的语调。 ——出动这么少,老大的任务到底都是怎么完成的? ——老大的事需要你管吗,再说你有那个脑子吗?littlericard? [ricard]!里卡尔,新酒名! ——也是,那一位,简直像是会猜心的魔神一样。 再假装听不到就会显得太怪异了,二人的谈话进入了停顿的间隙,诸伏景光起身将装好的狙击枪架好,自然而言地朝旁边望去,正巧和那边的二人对上视线。 一个在脑后扎着小马尾男人先开口了,用那副慵懒的调调。 “狙击手?多少码?”诸伏景光立刻明白他是[里卡尔]。 “600码。” “真的假的,我听说这批有代号的新人挺厉害的,有人能打到800码。喂,要不要改天比比……” 诸伏景光正要答话,这时,一声通知音响起,另一个始终笑眯眯围观,一直没开口的男人立刻低头查看,随即抬手对同伴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顶着一头利落的碎发,一副好说话的气质,在礼貌地向苏格兰点头致歉之后,二人并肩出门。 诸伏景光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那家伙,让我们等了半天,结果是又去港口吗,饶了我吧。 ——不是挺好吗?oldtime,让人想起起家的往昔岁月啊。 “层级不低,由一定人数构成的小组,活跃地带和我们重合,然而无论你还是我,之前都几乎从未听过他们的消息,更很少产生交集。” 和发小分别的安室透按了按头上的鸭舌帽,脑中还回想着他临走时留下的话。 “那个称呼多半是个玩笑,但是他们提及那人时的表情,我是不会认错的,里面夹杂着尊崇和畏惧。” 即使被讨论的主人公压根没有在场,依旧出现了的表情。 “提起港口,你第一时间会联想到什么?” 走私。 “组织之前的活动以影响上层居多,现在这个人的出现,如果是最糟的那种可能的话……遍布各地的黑色网络一旦联合,会构成庞大的犯罪帝国,将作为普通人的大众也绑上战车。” 如同犯罪界的拿破仑,莫里亚蒂教授一样的人啊。 更糟糕的是,这次他的大本营不是遥远的欧洲,不是上世纪烟雾缭绕的伦敦,而是这里,这片他们发誓要守护的土地。 圣玛丽女子私立中学。 “哎,那边的难道就是那位,情况特殊的大小姐?” 穿着百褶裙的女生们窃窃私语,前方被讨论的对象面容姣好,气质沉静,缎带束好的发辫整整齐齐从一侧垂到胸前,身穿及膝裙校服,乍一看和他们没什么不同,除了她坐在轮椅上。 “枡山家的废物大小姐。” “嘘,你小声点。” “怎么,我又没说假话。” 被讨论的主人公一脸淡定,作为每学期凑够学分考试合格就行的特殊情况的学生,枡山瞳不常出现在班级里,只在特定的时间点来那么一两次。 比如开学典礼。 事实上,她此刻难得地燃起了怒火,为克洛维希刚刚发来的消息。 “他们就是不能满足于收收保护费得了,是不是。” 操控电动轮椅向校外慢悠悠地移动着,思绪里,另一头同样接收到消息的意识体朗内尔传来男声。 ——不如让我把他们都干掉吧。 “上次是想拿氮化肥当原料造炸弹的‘天才’,这次干脆是一步到位运了五十公斤tatp的‘勇者’,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直接炼黄饼把米花町炸上天呢。” 系统安静如鸡。 有时候,枡山瞳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这个世界了,但是往往总有些事情跳出来提醒她,这是个有特色的属于侦探的宇宙。比如,具备犯罪天赋的人比例是不是太高了?以及,违禁品管控极其松散,到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程度。 在她刚刚插手本地[特殊]市场的时候,是个人就能搞到炸弹,困难程度等同于去秋叶原买游戏机或手办。 校外,倚着车门抽烟的男人抬起手腕,作出一副看时间的表情,接着朝中学大门大跨步走去。他英俊的脸和不羁的气质引起了不少正处于满怀烂漫思绪的小女生们的注意,行走间获得低低的惊呼声一片。 “是外国人欸!” “好像意大利帅哥!” ——你太浮夸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 转身拐入了一条栽满樱花树的林荫道,两双不一样的眼瞳间映上了彼此的身影。 “等等,枡山同学!” 只差一点就要和自己的马甲汇合的枡山瞳停下轮椅,疑惑地转过头。朗内尔多跨了几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被忽然冒出的高大男人惊了一下,九十九由岚脸颊冒出了羞赧。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发少女礼貌地开口,她注意到面前女孩子的情绪,便回头用眼色示意,紧接着高大的男人便向后退了几步,给少女们留出了更多空间。 枡山瞳一番表演,九十九由岚果然不太紧张了,此时,枡山瞳也回忆起了对方的所有情况。 知名珠宝商的大小姐,自小受时尚界影响因而非常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美丽,在学校很受同学欢迎,担任枡山瞳所在a班的班长,不过眼下会来找她,应该是因为…… “上学期的舞台剧反响超好哦,枡山同学写的剧本超棒,大家表演的也很好,你没有来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九十九同学还是学校话剧社的社长,枡山瞳为了凑够部活分,精挑细选了不用到场就可以完成的社团工作。 “确实遗憾,希望大家能够谅解我的特殊情况。” 金发少女面带歉意,视线有意无意转过自己的双腿。 ——宿主,你没真的瘸腿,这样推脱同学的邀请,良心不痛吗? ——不痛。 九十九由岚跟随她的暗示转动视线,果然自觉说了错话。她急急道:“当然!不,是……总之!枡山同学,你真的非常有才华,我可以叫你小瞳吗?” 这转折,少女你怎么回事? “……可以哦。” “小瞳,我们想要开一个庆功会,真的非常希望你能参加!” “九十九同学,我家里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我保证尽量出席可以吗?” “我知道你一直很忙。但是这次你一定可以来的!”和他们这些大少爷和大小姐不同,枡山瞳同学年纪虽然小,却已经是实打实的会社领导者了。 真让人羡慕啊。 身为班长的少女这样想着,按捺住心口的迫切:“我会先和你定下可以出席的日期,再通知大家的!” 喂,这样的话,让人怎么拒绝? 但是这么“不礼貌”,不太象是擅长社交的校园女王的作风啊。 朝气蓬勃的少女依旧在等待枡山瞳的回话,她飞速算了算最近的工作量,再想起即将到来的美国之行,感觉心里黑眼圈的小人发出了哀嚎。 表面上,枡山瞳充满感谢地抿嘴笑笑:“那就先谢谢九十九同学啦。” “由岚,喊我由岚吧!” “由岚,我也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度过假期呢。” “说好啦!”九十九同学朝自己新认定的友人招招手,接着跑开了。 朗内尔上前一步。 “不错嘛,偶尔也享受下同龄人的青春,大-小-姐?” “别说废话,你来推。” 表现有点奇怪的同学先放到一边。 男人扶住了轮椅,少女空下来的双手飞快地拿出处于震动的手机。 [已按常规收缴货物。人员如何处理?——里卡尔] [告诉克洛维希,渣滓就按渣滓处理。——切宁] “什么意思?”废旧仓库里,擦拭枪管的小辫子男人把手机屏幕亮给同伴看,不同于他,克洛维希是街头出身,更了解某些特殊地带的“术语”。 “啊拉,老大这次有点生气了呀。” 克洛维希从集装箱上轻巧地跳下,笑眯眯地看向被捆住的满脸惊恐的几人。 “你们这次是违背了他的美学哦,也是,欺软怕硬的想法,连我都看不下去啦!” “况且,就算魔神也不会喜欢住在爆发的火山口吧。” 第9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1) 自政府颁布全面禁烟令以来,专属的吸烟场所可谓五花八门。如警署这样的为国民服务的地方,上头考虑到影响,设定的地点全封闭不透明不说,距离办公点大概有一千米那么远。 半长黑发的年轻男人一手夹着装早餐的纸袋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几个队员围在老地方。 他笑了笑,熟门熟路地将东西放下,抬手跟同事们打招呼。 令人意外的是,今日这群人格外安静。 “池田,河野,你们这是……” 已经翻出一支卡宾打算点火的年轻人抬起头,发现自己对话的目标们不时向某个方向投以注视,他顺眼望去,哑然失笑。 “喂喂,不是吧,尽管警视厅女孩子很少,你们也不用……” “不,受人欢迎的队长是不会明白的!”组员之一很悲愤地扭头道。 “队长,对方是这个!”组员之二比了个表示超赞的手势。 “超级漂亮吗?” “怎么说呢,搜查一课的警花有对手了!” 作为重案课的办公场所,这里通常都是乌泱泱的一片男儿海洋,也难怪他们惊诧于难得的亮色,爆裂物处理班的队长表示理解。他打量了一下那边态度格外淡定的女孩。她很自信,面对有着一大堆男人的房间,没有选择角落,而是毫不怯场地立在正中央。这惊人的气势让她的周遭出现了成圈的空白,女孩依旧不慌不忙地在开烟盒,半张脸有着优秀的弧度。 “要用这个吗?” [相泽夏美],这日,枡山瞳放了大部分注意力这个马甲上。主要原因是这是上班的第一天。在经过这间一看就知道用途的小房子的时候,她决定抽支烟,作为头一天上班的新人的镇定剂。 自动售卖机的屏幕上,弹出了[您是否已经成年?]的对话框,她很满足地选了[是]。再想到无论怎么说都还只是个黄毛丫头的[枡山瞳],新人女警笑得更开心了。 ——不知道您在高兴什么?而且也根本没有上班紧张这回事吧! ——如果连这点扮演的乐趣都没有的话,就是纯粹的苦力了。 [相泽夏美]曾经有过作为不良少女的经历,因此抽支烟不算ooc。为了符合公务人员的规范,她今日将长发在耳后卷成了侧髻,愈发显出五官的艳丽。在这个更欣赏大和抚子类型女性的国度,如此锋利的美并不太被人推崇。但是这样的美一旦进入众人的眼睛,又任谁也无法否认它的事实。 她没穿套裙,而是身着具备修身长裤的黑白色时装。 发现距离报到时间还早,枡山瞳慢条斯理地拆开烟草的全新包装,却发现自己随身带的打火机无论如何都打不出火。 这时,一道男声从旁边传来。 “要用这个吗?” 她侧眼看去,原来是刚刚进门的那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此刻正热心地摊开右手。 一个印着“hub”的一次性打火机被递到她的眼前。 不远处隐约传来低语。 “队长太狡猾了!” “这就是实力吗?” 高挑艳丽的美人轻笑了一声,她干脆将烟叼在口中,稍稍朝对方侧过身子。男人微愣,略带无奈地摇摇头。他翻转手腕,将打火机握在手中,“啪”的一声按下。 紧接着,女孩微微低头凑近燃起的火光,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侧颈。 还在偷偷观望的小团体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俊男美女的和谐场景,你们要拍电影吗? ——宿主,您是不是太……游刃有余了?小心翻车。 ——我是来认真当警察的,能怎么翻车? 烟雾袅袅,女孩夹着香烟开口了:“谢谢。” “不客气。”男人同样燃起一支烟,二人并肩而立,他道,“很少见人用这种煤油式的打火机了。” “确实。这个,”晃了晃半旧的金属制品,女孩道,“是纪念品。” “你是新来的爆裂物处理班成员?” 女孩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这附近安置的都是警视厅重案部门,搜查二课,火灾二课,鉴识课,还有警备部的爆裂物处理班。如果你是火灾二课的,现在应该在参加他们的例行会议。鉴识课的话,你的身手又显得太好了。” “是我手上的茧子吗?” 女警抬起左手,“因此你才断定我不是文职人员。” “嘛,有这方面的因素,更多是整体的第六感,下意识就觉得你身手很不错。” “排除了两个,那么,为什么我不是搜查二课?” “说这个可能有点冒犯。”男人用没夹香烟的那只手将便携式烟灰缸朝她推了推,脸上浮现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但是,你没穿裙子。” 说到这儿,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腼腆了。 相反,漂亮的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盯着他,棕色的眼眸里完全不带一丝羞赧。 该说不愧是当警察的吗? 于是他也就继续道,“搜查二课会出外勤,但是,毕竟是智慧型犯罪案件调查,动手的机会并不多。” “原来如此,在这个女性倾向选择裙装的国度,不需要频繁肉搏的话,即使是刑事女警也没必要非穿裤装。只有爆裂物处理班不一样,随时有可能需要换上防爆服出警。”她眨巴眨巴自己的桃花眼,“你是这样想的吗?” 男人笑了笑:“对。” “那么,如果我就是不喜欢裙子呢?”弹了弹烟灰,女孩红唇轻启,“不喜欢约定俗成的规定。也有那种人吧。” 男人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就是我的一点私心了。”枡山瞳听到他这样说,“期待你属于我们这一方。” 神情坦荡,眼神真挚。 ——绝对的社交高手。 上班还是很有趣的嘛。 这样想着的枡山瞳,即[相泽夏美]扬起一抹愉快的微笑,她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前辈,我是相泽,相泽夏美。爆裂物处理班的新成员。” 握住男人迎上来的手的那一刻,女孩发现了什么,小小地呼了一声。 “我是……怎么了?” “前辈真的很有分寸。”她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比划了一下,男人瞬间了然。 无论他还是她,以指腹为重灾区,都有着许多细小的或新或旧的伤口。如果他方才再多盯一会,就会发现,这是被尖锐的精制工具所伤,换而言之,面前的女孩和他一样,有一双属于拆弹者的手。 无名的情绪在胸口荡起,男人眉眼带笑:“欢迎你入职,我是萩原研二。” 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办公室。 今年刚和好友一起成为小队长的松田阵平,为了迎接升职后手下的第一个新员工,特意起了个大早。 再看一眼墙上的表,他捏着对方的档案咬牙切齿。 新人是什么准点上班派吗!过分! 虽然自己也是这样。 但是这么一比他不就输了么! 亏他都没吃早餐,还要拜托好友给带来! 对了,萩又去哪儿啦? “哦!想起来了!” “萩原队长?” 合拳砸在掌心的男人恍然大悟,回忆起方才女孩要他点烟的表情,终于找到了既视感不时冒出的缘由。 理直气壮,却不让人讨厌。 “是像小阵平啊!” 枡山瞳心情很好地朝办公大楼走去,脚步轻盈。 “宿主,您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进入搜查一课,明明成绩和表现符合要求。” “你觉得我傻吗?” “……不。” “那地方超级忙的好不好?”想想柯南里到处出警的目暮警官吧,“柯南君还没上线,没人帮忙的他们没准会更忙,但是爆裂物处理班就不一样了。” “可是,这里没有重要角色,[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不在红黑主线里。” “你居然看不起波本的亲友!” “您在开玩笑吗?” “不是哦。” 女警按下电梯按钮。 “首先,在这里熬完资历后,根据[松田阵平]的经历来看,是可以转到搜查一课的,既避免了特别忙,又不至于做白工,其次,认识他们之后,和主线的距离,真的有那么远吗?” 进可攻,退可守。 “比如,如果[我]变成暗线,旁边就是鉴识课,你觉得如果他们被压制,无论那些五花八门的侦探具备多么出众的才华,在错误的前提下,他们还能得出正确的解吗?” 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可怕的话啊。 “就算可以,没有严密的证据链条,也会在法庭上输得一败涂地。” 那时候,和詹黑肩并肩不是梦。 “哎,这样的操作太粗暴了,幸好[我]还是打算当个好人。” “说了这么多,其实您就是想偷懒吧!” “这不是当然的吗!”枡山瞳推开办公室大门,“我辛辛苦苦管控违禁品的货源,就不信爆裂物处理班面对一个没有原材料的世界,还能有多忙!” “相泽夏美,前来报到。” 女警对屋内气呼呼等人的人气角色露出礼貌的笑容。 “新人?” 一头卷毛的帅哥队长举着一杯黑咖啡,打算拿这个代替早餐,结果苦得呲牙咧嘴。 他又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就在这一秒从十二点划过。 松田阵平十分友善地笑了。 “来测试吧!” 第10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2) “我错了,真的。” “我单知道警校要天天训练,fbi要格斗训练,组织人员当保镖也要训练,偶尔还要被topkiller考验身手……” “我不知道都当了警察,还要这么密集地训练!” [相泽夏美]带着30斤的负重,在三层楼阳台的纸箱上,拿着马克笔画樱花。画完之后,她从随身带的工具袋里抽出一把小剪刀,开始……剪樱花。 汗水一层一层地落下,头发早就全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耳畔。当她终于把剪下来的花朵举过头顶,同时比出代表完成的手势的时候,底下有人在喊。 “计时结束!” “这次进步多少?”做着纪录的队员小林建一正在登记数据,听到旁边的队长问话,连忙翻看之前的纪录,“三十五分二十七秒。提高了半分钟。” “这样啊。”松田阵平把墨镜向上推了推,“差不多是极限了吧。” “是的,这是相泽半个月来第二好的成绩了。” 小林警官回想了一下道,他看着场地里喘着粗气,一身狼狈的女孩,简直无法把她和第一天报名的精致美人对上号。 倒不是说相泽这个样子不好看啦。 就是。 队长真的好狠的心啊!这么漂亮的女孩,也忍心每天让她在规定时间内爬上爬下,负重训练,在体力透支的时候,还要进行精细的操作,比如剪纸。 “相泽她,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 他喃喃出声。 “哈?小林,你在说什么啊!” 已经拿过记录版开始自行查阅的松田阵平随口道,“这训练你也做过吧!” 他们都做过。 “但是相泽毕竟是女孩子啊。” “所以我不是让她剪了樱花吗?” 不,队长,重点完全不对。 这时候,一身狼狈的女孩已经从训练场里走了出来,她还在平复着呼吸,跟两人对视之后,嘴角勾出一个笑。 她把手中纸板裁的樱花朝这边丢过来,大声道:“喂,队长,已经够了吧?” 松田阵平反应灵敏,一把抓住目标,闻言道:“什么够了?” 他想到小林刚才的话,好看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难道你也觉得太辛苦了?这才是耐力测试结束而已!” “啊?”相泽夏美一脸无辜,“没有啊。而且我知道……” “你的负重才三十斤,防爆服可是有七十斤,到时候穿着那么重的衣服,如果力气和耐力不够的话……” 小林警官拽了拽自家队长的袖子。 “……还差得远呢,相泽!” 不要这样说女孩子啊!骂哭了怎么办! “队长你在说什么?我是说,樱花我真的剪够了,下次换成红椿花行吗?” 三人面面相觑。 “咳咳……” “要什么红椿花!不许!” “行吧。” “好了,快去吃饭吧,下午还有其他测试呢!” 松田阵平,一个狠人。 爆裂物处理班的队员们盯着队长摆弄着刚从陈列库里翻出的盒子,用算好的火药剂量,亲手调整着起/爆装置,打算下午就炸一个真的给新人看看。 ——如果相泽夏美没能排爆成功的话。 “你们围在一起做什么?” 笑眯眯走过来的萩原研二和同事们打完招呼,目光才转向一脸严肃的发小,“小阵平?” 对方正在专注地组装八个蛋,听到了也只是朝他点点头,又低下头忙活去了。 “萩原队长,松田队长打算……让新人直接上手拆真的。” “新人?” 萩原研二想起那天的女孩,再看看同僚们担忧的脸,顿时了然。 “是那个女孩子?” “队长您知道啊。” “毕竟是一朵‘金花’嘛。”萩原研二笑笑。 “是啊。” “这可是难得的瑰宝。” 机动队的女性比例很低,漂亮女孩更少,相泽又是爽朗大方的性格,虽然长相艳丽,却很好相处。年轻的男青年们难免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劝劝队长吧!” “直接来真的,会不会刺激得过分?” 被寄予厚望的萩原研二走到一心忙碌的发小身边。 “小阵平?” “我不会听的。” 松田阵平一手拿着蜂鸣器,正在和电路相连。他也听到了队员们的讨论,感觉莫名其妙的无稽之谈。然而毕竟是面对好友,他耐下性子解释。 “你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出现场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 虽然他们两个一个从小就爱拆东拆西,于这一道非常有天赋,一个在修车厂长大,对机械毫不陌生。在警校,两人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是被特招进机动队的成员。但是,第一次进入被黄色的警戒线围绕的现场的时候,无论是萩原还是松田,面对被疏散人群后显得格外空旷的场所,感受着安静到压抑的气氛,两个新人表现得那叫一个差劲。 “那次很丢脸欸。怎么忽然说这个?” “是啊,真的丢脸。你举着防爆盾哆嗦,我负责递工具箱,结果手都在抖。” 带领两个新人出任务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队员,拆开外壳后告诉他们情况并不复杂,还有心思一边拆一边提点,即使这样,两个人也没能完全放松下来,状态大失水准。 “你觉得那是为什么?萩?” 随着发小的话,萩原研二也逐步回忆起当初的场景。他向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也自认性情勇敢,选择成为拆弹手的一刻更是做好了觉悟。但是当时,心跳声仿佛在和机针共振,他几乎感到了耳鸣。 “是未知的缘故吧。”剪下一截胶带,松田固定着引线,“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存在于幻想里的结果显得越发可怕。所以,成为队长之后,我就决定,要让新队员接触排爆训练的第一天,就知道眼前爆炸的感觉。” “话虽然这样说,和真的还是不一样吧。” “那当然!”瞪了好友一眼,松田道,“我又不是要把人炸死!剂量我算好了,自己也试过了,穿好防爆服之后绝对不会受伤的!再说,如果她顺利拆除,根本不会爆。” “哈哈。”萩原举手投降,“我知道我知道,小阵平的意思,是希望她对危险心中有数。” “嗯,还要记住永远小心。” “真负责啊,我们松田队长。” “哼!” “只是队员们担心也有道理的吧,毕竟相泽是个女孩子……” “那又怎样?” 松田头也不抬地动作。 “嗯?” “是女孩子,那又怎么样呢?” 爆/炸装置已经基本设置好,只差外壳。 “她一样要穿70斤的防爆服,也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剪断导线,倒计时不会为她晚跳一秒。” “毕竟女孩子天生体力差一点。” “但是她知道啊,这是她的选择。她已经决定要选这一行,那我就要她和我们一样,一样负重七十斤往返跑,一样十秒内穿线六次……这样,才能做得一样好,才能活下来。” “她都没叫苦,我为什么要在起跑前拖住别人的臂膀呢?那才是没必要的负重吧。”说话间,已经完成的松田起身。 他又仔仔细细地最后检查了一遍。 萩原研二失笑。 “你这家伙,好像总在奇怪的地方很是帅气啊。” 旁边的同僚们还在眼巴巴地观望。 “小林,通知相泽,下午2点到这儿来!” “欸,队长,真的要这样啊!” 一片哀号里,松田阵平郎心似铁。 萩原朝他们摊摊手,示意无可奈何。 “快走,我还没吃午饭呢!” 方才还十分酷炫的松田队长一把拽起好友的胳膊就往便利店跑,正巧遇上了正在饮料柜前犹豫的相泽夏美。 “队长好,萩原队长好!”女警朝他们敬礼。 “相泽啊,正好,我告诉你哦,下午两点直接去排爆训练场。” “这么快?” “是啊,而且我准备了真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啊。 萩原无奈扶额,他观察眼前女孩的神色,只见她双眼放光。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啊,你这人带着我在说什么。” “谢谢队长!我超开心的!” “哼,嘴上说得厉害,到时候多半跟你想的不一样。如果被吓到的话,就加训吧!” “怎么会!啊,队长你人真好啊,这样吧,为了表示感谢,你选什么都请让我一起结账吧!” “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是前辈啊前辈!谁会需要你结账啊!” “是是,超——可靠的前辈!” 她的开心简直溢出来了,上次看到这样的开心,还是小阵平跑过来说又找到一家修车厂可以让他自由组装。 真是的。 那种纯粹专注的追求啊,总会让人闪闪发光。 斯卡西酒店有着相当著名的纯正英式下午茶餐厅,是不少追求新潮的年轻人喜爱聚会的场地,同时,价格也相当不菲。 “寺田前辈,这里的雕花窗据说是法国运来的,真的吗?” “是啊,父亲在设计的时候很是重视这一点呢。” 被问及自家建筑的秘闻,寺田佳弥抚了一把自己的长发。她正是这家高端连锁酒店家的大小姐。 “遇到了话剧社的大家真巧呢。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就好好享受吧!我有叮嘱为你们准备杂果馅饼哦,那是新来后厨的拿手点心。” “谢谢前辈!” “抱,抱歉,前辈,我坚果过敏。” “喂,麻步!” “放心,[alwayshaveapla b(总有备用计划)],我也有为大家准备牛肉派和樱桃派哦。” “太感谢前辈啦!” 穿着长裙的女生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女生们互相对视,不禁感叹。 “寺田前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靠啊。” “不过,由岚到底哪去了,怎么还没来?” “对啊,不是说枡山同学今天也会来吗?” “话说为什么由岚执着地邀请那一位啊,明明其实不太熟的说……” “啊,他们来啦!” 远处门口出现了他们熟悉的部长的身影,而旁边出现的高大男人,正细心地俯身为轮椅上的女孩整理被风吹乱的披肩。 “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枡山同学的管家很有气势啊。” “也很帅气。” “嘻嘻。” 约莫一个小时后。 装潢奢华的休息室。 巴洛克风格的沙发上铺陈了羊毛织毯,半遮着坐具的曲线腿。 年纪不大的金发女孩倚于其上,一动不动。 她用镇定的声音道:“报警。” “还有,告诉他们,最好顺带呼叫排爆警察。” 第11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3) “斯卡西酒店内部避难工作已经完成!” “礼风三号街人员疏散完毕!” “交通机动队已在两公里内实行交通管制。” “六号休息室为第一现场,目前正对酒店其余地带进行爆裂物排查。” “请大家注意,有序撤离,切勿推搡!”举着喇叭的警官指挥着人群。 “十分抱歉,客人。” “真的很对不起。” “很抱歉给您带来这样的体验,请小心脚下。” 斯卡西酒店负责人寺田社长站在门口朝撤退的人员不断鞠躬。 “寺田先生,麻烦您也先行撤退吧。” 年轻的警官关切道,老者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满面愁容,在看到身后同样一脸着急的孙辈时,表情变成了担心。 “佳弥,你怎么还在这儿?” “爷爷,您去休息吧,爸爸马上就来了!” 高级酒店内部查出炸弹的消息一经公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在经营者的配合下,警方第一反应就是组织无辜人员撤离,并对他们和场地其他地方进行安检。 “辛苦你了,松田队长。”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向机动队的来人致谢。后者朝他点头致意,一边整理身上的装备一边朝内走,他的身后是一个差不多打扮的年轻女孩。 “什么情况?” “很麻烦。”中年警官想起现场情况就一阵头大。 “爆裂物棘手?” “不,那个我们了解不足,没办法进行专业判断,我们想说的是拆除现场怕是会非常棘手。”他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女孩,“你们来新人了?”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由另一辆车下来的机动队成员赶了上来。 “见到现场你们就知道了。”目暮警官叹了口气,“如果没判断错的话,是压力触发型炸弹。” “这点确定吗?” “疑似属实,一个孩子的管家断定的。” “孩子?” 有人员被困在现场已经属于很糟糕的情况,再加上还是个孩子,众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是的,那孩子就在炸弹安装位置的上方。不止如此。”几人来到了高级酒店的五楼,推开休息室的门。现场出现的那一刻,其他人明白为什么经验丰富的警部也会说情况棘手。 “她身旁还有一具尸体。” “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我觉得你们中有女警安抚她会好点。” 休息室的中间,放置着一具长款沙发,上面叠着很多精巧绣花的抱枕,看上去非常松软舒服,镀金的扶手上有着花束和丝带的装饰,深绿色的布料直垂而下,原本应当几近落地,现在却已经被确认现场的警察撩起。然而即使这样,从远处依旧看不清低矮处的情况。 再上面是柔软的长毛织毯,坐于其上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低垂着头,发丝掩住的脸看不清表情,她没哭,但是露出的半张小脸一片煞白。 这也难怪。 毕竟她身旁氤氲出一小片红色,被复杂的沙发罩幔包裹其中的,是个不太明显的人形。之所以断定是人,是仔细端详的话,夹缝处有金黄色的发丝冒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女孩和一具尸体,同处在被安装炸弹的沙发之上。 松田阵平直直向前走去。 “队长!你还没穿防爆服!” 男人飞速靠近,半跪下身体举起手电筒确认情况后又返了回来,冲目暮警官点点头。后者心里一沉。 “是真的?” “至少看外观挺专业。” 旁边队员小林开口:“队长,确定是压力触发型?” “暂时无法确定。” 松田心里同样存在疑问。毕竟,通常情况下,那种一旦触发,有丝毫的压力改变就会立刻爆炸的炸弹,在没有人提前预警的情况下,受害人大多直到死亡来临都不会发现。 “那孩子的管家发现的?” “诺,就是那边的男人。” 目暮警官指着不远处黑色碎发的高大男性。作为警界老人,他们看人有种敏锐的直觉。而这个男人,有种掩藏不住的危险气息。 “先生,您还是暂时离开现场比较好。” “抱歉,请容我拒绝。” 自从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之后,高木警官已经努力劝说了眼前男人好一会儿了。对方自称是被炸弹裹挟的少女的管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酒店。 松田打量了对方几秒。 “确定与他无关?” 具备这样的专业知识,又有那样的气质。 “贼喊捉贼吗?我们第一时间也这么想过,已经搜过了他的身,没有什么特殊发现。暂时也没找到可疑的动机。总之,现场就拜托了。我们也会继续追查今天的状况。” 搜查一课的刑警在外围询问有关人员,希望尽快找到炸弹犯,帮助解决眼前最大的危险。至于爆裂物出现的现场,以松田为代表的机动三队在快速检查完现场情况之后,队员们面露难色。 原来,炸弹被安装的位置极其刁钻。这是一种典型的法式沙发,装饰冗杂,底部距离地面非常近,炸弹又被黏在离外侧较远的地方,导致可操作空间异常狭小。不钻进半个身子无法操作,但是这个距离…… “太窄了,戴着防护头盔的话,根本进不去。” “就是不戴头盔,钻进去也很拥挤。” “队长,怎么办?” 松田合上墨镜,淡定发话。 “你们布置防爆盾,我去,相泽,工具箱。” 被喊到的女警动作慢了几秒,松田以为她在紧张,转头一看,相泽夏美箱子举到一半,犹犹豫豫。 他单手接过设备,随口道:“怎么了?” “要不,我来吧?” 松田阵平听到自己的部下这样道,“只有我身量合适。” “同样大小的空间,我的操作余地会比您要宽敞些。” “而且,之前我也跟您出过多次任务,不是新手了。” 确实,女性的身份使得她即使有肌肉,身材依旧称得上线条流畅。个头有一米七,算不上矮,比起其他队员还是显得小只。至于技术层面,从日常训练到前几次任务,相泽夏美的表现可圈可点。 “你想什么呢?相泽!”松田挑了挑眉,他按流程检查了一遍工具箱,就大步走了进去,还不忘冲她挥挥手。 “有我在的时候,什么时候需要你们了!” “对了。”他忽又转头道,“你也别想轻松,举好防爆盾,安抚那个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二元触发炸弹。 幸好没让新人上。 拆解完外壳,确认了基本情况后,松田阵平这么想着。 在压力触发之外,这个炸弹还有一种触发方式,是定时触发,指针跳动的声音便来自于此。 难怪那个孩子的管家能够判断出来。 颇为棘手的是,这个炸弹没有时间显示装置。 安静的休息室里充斥着高档香氛的气味,暖色调的灯光让一切都显得温馨,只是与今日的场面碰撞之后……冷厉的黑色制服,乌压压的头盔和防爆盾,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咯吱咯吱让人忐忑。以一种类似修车的姿势半截身子探入矮腿沙发底下的排爆队长时不时报出几个短语。 “td缺失。” 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毕竟训练有素,除了目光泄出几分着急之外,没人开口说什么。 没有时间显示,意味着他们不知道炸弹何时会爆炸,也许是半小时后,也许是下一秒。 “所有人再退后一圈。” 队员们应声动作,心底无比担忧。 “相泽?” 只有一个女队员没动。 小林警官唤了她一声,却看到女警抬手示意。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沉默了。 沙发上,从方才就开始不言不语的少女抬起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脸颊划过,自下巴簌簌落下,无声无息地打湿了印着花纹的织物。 “怎么办啊?”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真的不是误会吗?”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比起一个哭泣的少女更难搞的,是一群正值青春的慌乱的少女。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各个出身富贵。 “我不能带我的孩子离开吗?凭什么?” 难搞的家长是附属品。 “情况紧急,希望大家谅解,毕竟,这些孩子的同学还处在危险之中呢。” 目暮警官礼貌而不失坚决。 “那么,还请大家和我们的警官分别说明一下情况吧。” “是谁发起的这场聚会?” “……那个,由岚她,也在里面。” 九十九由岚,沙发上的死者。 “她们都来自同一所中学,圣玛丽女子私立中学。这次来聚餐,为的是庆祝话剧演出成功,几个孩子都是话剧社的成员。死者九十九由岚,是话剧社的部长。被炸弹威胁的受害者名叫枡山瞳,是话剧社的编剧之一。其他几个人分别是上川香利,出演主角的演员,北村麻歩,负责舞台布景,阿部悠子,负责服装和化妆。” “不是还有个女孩吗?” 目暮警官想了想。 “是偶遇的前辈,也是这所酒店的大小姐,寺田佳弥,是他们学校美术部的部长。” “几个人口供对的上吗?” “乍一看没问题啦。”高木警官举着记事板,道,“下午两点,北村麻歩,阿部悠子,在门口遇见刚下车的上川香利,三人一起进入了酒店,到了在提前预约的下午茶餐厅。在那里,他们遇到了正巧来自家酒店休闲的寺田佳弥,聊了几句话之后,寺田佳弥离开了。然后,死者九十九由岚跟枡山瞳一同来到了餐厅。” “枡山这个名字,我总觉得有点耳熟?” “是那家有名的汽车会社。” 一道女声传来。 刚和鉴识人员沟通过的佐藤警官指了指旁边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们。 “前几年由于社长失踪陷入低谷,后来有了新的继承人之后,靠着调整经营方向重新焕发生机的汽车会社,最近刚刚颁布了新能源还有自动驾驶方向……” 平日里就对汽车颇有研究,自己还刚刚为爱车换了颜色的佐藤美和子对于这家企业很是熟悉。 “啊,是那家噱头很多的公司嘛!” “警部,那是时髦好不好!” 在年长者眼里显得“不务正业”的汽车公司,在追求潮流的年轻人心里却有着极高的地位,不得不说和领导者的手腕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果然也是一个大小姐。” “不止如此哦。”佐藤警官道,“有一种说法,是那个女孩,才是真正的决胜角色。” “怎么可能?她都没有成年吧!” “是,而且现在台前的执行人是曾经的副社长,枡山瞳的堂叔,枡山义贺,按理说,他才拥有最大的经营决定权。不过,那人已经在集团里出任职务很多年了,手段素来保守,而枡山集团大刀阔斧的变化也就发生在最近几年。因此,不少人还是更信服第一种说法。” “继承人遭遇大危机!” “商道姬君命途多舛!” 电视台的记者用着极其夸张的字眼播报着。 “佐藤,你说这些应该不只是因为有趣吧?” “是的,那女孩的家庭状况非常复杂,我认为这方面也应该纳入考虑。” 第12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4) ——炸死我算了。 ——宿主。 ——真的,我现在就起身,让这个炸弹爆掉。 ——冷静! ——我再确认下,琴酒大哥应该不看电视吧。 ——…… ——快说不看啊,工藤新一上新闻那么多次,他不都没看到吗! ——您就算被炸死,本体也会缓慢恢复的。 想象了一下半截身子在停尸间蠕动着拼凑起来的景象,枡山瞳感到绝望。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开启任务的原因。 连死亡都不自由。 ——算了算了。 ——不过,您真的没发现吗? ——我发现了啊,不然排爆警察为什么来得这么及时? ——不是那个…… 靠在沙发上太久,枡山瞳腰都酸了,不能做大的动作,她只能轻轻转了转脖颈,[朗内尔]被好心的警察当成感人忠仆,拦在警戒线外。[相泽夏美]靠着本体一通哭,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身边。 三人交换眼神。 黑色眼睛:如果第一时间周围没那么多人的话,[我]早直接上手拆了。 棕色眼睛: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职级不够,不能上场。好在松田是绝对的拆弹高手。 绿色眼睛:现在干嘛?好无聊。 黑色眼睛:那就……破案? 绿色眼睛:一眼就看出来的事实,有什么好说的。 棕色眼睛:可以早点结束,少在新闻上出现几秒。 黑色眼睛:那就破案! 绿色眼睛:也行吧,唉,还要先演一拨。 “我听到了。”明明在流泪,少女说话时不含一丝哭腔。 嗓音不高,但现场格外安静,因而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话。 “td是timi gdevice吗,也就是说没有计时装置。” 糟了。 松田阵平的手微微一顿,又接着动了起来。 目暮警官的话没错,安抚无辜人员确实是各式突发场景中非常值得担忧的一环。之前那孩子过于乖巧,大家首要任务是专注现场其他情况,多少忽略了一点。已经处于工作状态的机针、极小的动作操作空间、狡诈的引爆方式…… 男人的汗水垂直落入发间。 交给你了啊,相泽。 “没有时间显示装置,意思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距离死亡还有多久。”枡山瞳道,“朗内尔又说这是压力触发型的,如果我动一下,也会死。” 一直以来,压力炸弹和水银平衡型炸弹都属于最难处理的爆裂物情形。首要原因就是往往会出现人质,他们的情绪在巨大的压力下难以管控,又能直接影响现场的后果。 人质越清楚事件情况,反而会有越大的心理负担。 排爆警察们这样想着,把目光集中在另一名女性身上。 相泽夏美从防爆盾旁边大大方方探出头。 “你分析得很对。”她干脆半个身子都挪了出去,“是个聪明的孩子。” 小林警官很着急。 喂!抛弃防护你不要命了啊! 这种肯定的回话又是什么鬼? “……啊?” 少女明显愣了一下。 “那么关于犯人是谁,你有没有头绪?”漂亮的女警掀开了头盔的面罩,“对了,我叫相泽夏美。”一边说话,她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到半路又收了回去。 “握手目前还不适合啦,之后补上吧。” 小林警官看到那个年幼的女孩把脸侧了过来,对着自己的方向道:“她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有点怀疑。 “别这样,来嘛,你不喜欢推理吗?”相泽夏美语气轻快,“你猜出计时器,证明还是挺喜欢动脑子的嘛。” “别看我这样,在警校成绩还蛮好的,虽然现在不是刑侦警察……不妨你来讲一下今天的情况?” 紧接着,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今天的时间线,包括还在底下专注拆弹的松田阵平。 “我在门口遇到了……由岚。我们一起去了餐厅,那时候,大概是两点十分左右。” “之后就是下午茶……大概四五十分钟后结束的,快三点的样子,因为身体不好,我有点累了,就叫了我的管家,朗。” “他去了服务处提我的轮椅,结果服务生告诉他,轮椅找不到了。” 高木警官向目暮警部复述少女们的证词。 “咦?轮椅找不到了?” “这点确实很奇怪。”高木道,“服务生说餐厅观景平台旁有一个斜坡,有人从他们存放处偷偷拿走了轮椅,然后推了下去。轮椅的残骸就倒在坡底拐角,七零八落。可是因为处于视线死角,他们当时并没发现,只好先跟那位先生致歉。” “……朗内尔回来告诉我这个情况,说他要去楼下车库拿备用的轮椅。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会,我的同学们很担心我,又说休息室不远,就提出一起扶着我来这边休息。” “我们等得不耐烦了,就说想办法带她去算了。” “是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枡山同学不是完全不能走。” “……结果,我们刚扶着她坐下,枡山就很严肃地告诉我们离她远点,随后她的管家也冲了进来,把我们拦在一边,接着就报警了。” “这样说来,很奇怪啊。”目暮警官若有所思。 “然后你就发现了炸弹?” “她怎么知道底下有炸弹?” “我听到了声音。”少女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朗曾经有过军事经历,为了我的安全,他对我进行过训练,那一刻,虽然怀疑自己是多心了,保险起见,我告诉大家不要靠近。” “她说,自己的管家是很专业的人员,对她描述过这种情况……虽然觉得她大惊小怪,我们还是报警了,呜呜……” 想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目暮警官觉得找到了合理的原因。 “你们没发现尸体?” “没有。你们来了我们才知道,本来还在想由岚到底去哪儿了呢……” 休息室同样是九十九由岚考虑到同学的身体情况提前预约的。下午茶还在进行的时候,布景的北村麻歩去了一趟游泳池附近,打算一会去游泳。出演主角的上川香利跑到下一层,找到了最近流行的唱歌间,负责化妆的阿部悠子去了甜品自助区晃悠了好一会。后来枡山瞳很抱歉地表示自己累了,她的同学就一起陪她等待管家上来。这时候,九十九由岚说自己要去一下洗手间,接下来,因为枡山同学的轮椅出了问题,三个人就一起帮她去到了休息室。 “明明聚会还在进行,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出去转了一圈?” “因为很无聊嘛。”北村麻歩道,“说实话,我们和枡山同学不熟,根本没什么好聊的。” “她很少来学校的,因为腿有残疾。” “不是啦,她只是身体很虚弱而已。” “对对,哎,因为她一直坐在轮椅上,我习惯了。” “总之,之前我们[五人组]一起玩从来没带过她,不知道为什么由岚这次非常坚持要邀请她,兴致勃勃地预定酒店,还买了新裙子,染了头发……” “五人组?”目暮警官,“除了枡山瞳,你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人是那位酒店的大小姐吗?” “寺田前辈吗?不是她啦,是希和。” “喂!” 提到这个新名字,少女们心情更低落了。 “那是谁?今天没有来吗?” “宮内希和,两个月前,她自杀了。” “现在由岚又……说起来,由岚怎么死的,是不是她本来不舒服在那里休息,然后枡山同学压上去之后,内出血什么的……” “笨蛋啊,怎么可能!” “你们没看过推理小说嘛!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就是凶手之类的,没准是枡山同学靠过去的时候,隔着一层布杀掉了由岚!” “警部!”高木小跑过来,耳语了几句。 血衣找到了,在厨房,是一件戏服,仿的是古代制式的将军兵服,因此上面挂有部分金属制的装饰。 上面有四个人的指纹,戏剧部的四人。 “香利,这不是你的戏服吗?” “可是是悠子负责保管的啊,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香利你之前不是说由岚天天让你饰演根本不喜欢的角色,好一阵子抱怨吗?” “麻步还说自己做大道具根本忙不过来呢!她手腕都痛得要去看医生了,结果还是被要求按期画好,不得不求人帮忙!” “悠子你在说什么啊!明明嚷嚷着衣服又多又难管……” “我能告诉您的只有这么多了。”仍旧与尸体共处一室的少女在讲述中,略显激动的情绪逐渐完全平复。 相泽夏美通过对讲机和目暮警官交换了几条消息,告诉了她。 “游泳池、唱歌间、甜品自助区……每个地方都可以到达这里。为了方便贵宾出行,这是一间有着双重出口的房间。” “如果没有血衣,凶手还可能是陌生人。可是有了血衣的话……” “现在就是三选一咯?” 两个人真的像模像样地推理了起来。 松田阵平已经操作四十分钟了。 “至于北村他们的事,我和他们不熟悉,这些前情也根本不知道。”又被普及了一耳朵爱恨纠葛的枡山瞳摇了摇头,“宫内希和的话,我知道她的父亲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母亲是著名岩彩画家,二人已经离婚了。那是位家门优越、性情烂漫的艺术家,来自关西的艺术世家,情感经历很丰富。” “你不熟悉同学之间的故事,却记得这些?” “这是家里人为我选择这所学校的意义。”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声音格外的冷清。 周围人员表示,总觉得看了一场豪门大戏。 ——推理过程展示到这个地步,应该差不多了吧。 枡山瞳心想。 前情提要,有。 现场概述,有。 暂时看不出问题但是给人感觉很奇怪的细节,有。 会吵起来的嫌疑人,有。 好了,现在只差一个可以让人脑袋后划过闪电的关键提示了! 如果我有眼镜,就该反光了。 “相泽警官。” “嗯?” “你觉得,这个发色和我的像吗?” 少女纤细冰冷的手指,轻轻点住了沾染着暗红的发丝。那些跳跃的金黄色,属于另一个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热情邀请她参与真正的青春生活的那个女孩。 女警怔住了。 她们同时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成年人按下了对讲机的通话按键。 “目暮警官,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哈?” 还没有被高中生救世主“拯救”的目暮警官表示很不适应。 “请您听我说……” 来自女子中学的同学们仍旧围在一起,心情很是焦躁。这时候,阿部悠子惊呼了一声。 “那不是枡山同学的管家吗?” “咦?是哦。”北村麻步道。 之前坚持不肯离开现场的朗内尔,枡山同学的管家下楼了,如今正和她们一样处在安全地带。 “哼,什么嘛,果然还是怕死。” “也许是警察拆除了炸弹吧……” 有人脸色忽变。 斯卡西酒店周边是热门的商业地带,为了方便客人,不管是办公楼还是银行,很多大楼的前台附近都布置了短时储物柜, 长发的女孩飞快输入了六个数字的密码,金属门应声而开。 她正打算伸出手去,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一旁探出,牢牢钳住了她的手腕。 极大的惊慌涌入胸腔。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 “you glady,你可真是要害惨我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笑眯眯道,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比自己推理自己抓更倒霉的,是我这个身份又要参加琴酒的培训了! 第13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5) “寺田佳弥,不准动!” 跟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来自警方的警告。 “卡罗卡先生,您跑得也太快了吧!”来到柜门前的高木警官苦着脸。寺田佳弥发现方才还格外可怖的男人一下子气质变得温和不少,虽然接下来他就毫不留情地钳制着她的双手,将她从柜门前扯开。 “喏,引爆器在里面。” “这您也认识?” “我有过复杂的经历,警官大人,请您放心,我来霓虹务工的手续齐全而合法。回头可以提供给您查看。” “你们还没拆掉炸弹,对不对?” 被高木戴上手铐的少女猛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猜我给你们的时间是多少?你还有心情呆在这里,就不怕马上给那个废物收尸吗?” “你这是,直接认罪了?” 男人没她想象中那样变得惊慌失措,而是意味深长道,“不再挣扎一下?” “哈?” “真遗憾。” “你在说什么?我就知道,没人在乎那种人!看你这样,你也不在乎她吧,你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下人!” “完成!” 喘着粗气的男人从沙发下滑了出来。 “队长?” “我听到了哦,相泽。”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小卷毛,松田阵平笑道,“没想到你还有推理的才华。”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沙发上的女孩。 “小同学,也辛苦你啦,怎么样,我的部下很优秀吧!” 枡山瞳扫了一眼移交给其他队员处理的已完成全部拆卸的装置。 【多元装药】【二元引爆】【火药量计算】 一个小时的没有防护的近距离操作。 “……嗯,很优秀。” 松田阵平听到少女低声道,“谢谢。” “系统,一直以来我都想问……” “什么?” “为什么大家要围在一起听推理?包括犯罪嫌疑人?难道不该直接抓捕之后,就送去审讯室吗?她凭什么有机会得到解释呢?不法分子只配突然得到银手链吧!” 警方为了组织疏散人群的临时指挥室里,摘下头盔,套着一身宽大机动队队服的女警英姿飒爽。 枡山瞳,不,是[相泽夏美]面对周围一群人……搜查一课的同事、爆裂物处理班的同事,本体的同学们,他们的家长……远处好像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记者……不是,这场面哪里都不对劲啊! 目暮警官,你是不是要给我做个引入介绍啊。 “这是我们爆裂物处理班的相泽警官,之前就是她找出了嫌疑人,我们才及时控制了相关装置,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真的介绍了! 大家眼中的枡山瞳裹着小毯子坐在自己的车里,她用朗内尔的身份拒绝了身体检查,表示需要休息,也不接受采访。 这边,[相泽夏美]的身份开始认命地解释。 “这个案子最让人困惑的地方,是死者、炸弹,以及因此陷入危险的受害人共处一地。” “谁安置的炸弹?谁杀死了死者?他们是同一人吗?” “作为拆弹手,我从炸弹开始讲起。如果说作品代表着艺术家的心境,炸弹的设计方式也能暴露出犯人的特征。不同的成分、颜色、气味,都会反应制作者的身份信息。” “这个我们知道,有时候被拆除的炸弹上还会有指纹之类的线索。”目暮警官道。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在没有人质的情况下,很多可以爆破拆除的炸弹,我们依旧会选择手动拆除,就是为了保留这些信息,为后期破案提供线索乃至物证。” “但是当时你们还没时间检查这些不是吗?” “嗯,不过依然有信息可以提取。比如,这个炸弹的触发方式非常诡谲……它是一个二元触发炸弹,首先是压力触发,启动后一旦承受的重量有所变化就会爆炸;其次是定时触发,到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如果尚未拆除,也会爆炸。而且,它甚至没有时间显示装置,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危险会突然到来。” “因为压力触发的设置,死者一定是在炸弹安装之前就倒在了沙发上,同时,狭窄的地带和私密的空间,注定安装炸弹的犯人不是随机巧合地作案,是有备而来。血衣的出现圈定了范围是熟人,再加上严苛的时间间隔,可以推论,炸弹犯和凶杀犯是同一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用刀杀了死者,再准备炸死另一位女孩呢?”高木警官道。 “您也注意到了,对吧,割裂的手法,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通常情况下,犯人可能会针对不同对象行凶,但往往只会选择一种下手的方式,比如连环杀手,他们手法会升级,基本方向不会变,枪杀是枪杀,毒杀是毒杀。”枡山瞳说,“可是,如果那不是不同的方式,而是同一个人的pla b呢?” “比如,以严谨可靠的性格著称的,总会有备用方案的那位小姐?” “啊,前辈的口头禅!” “alwayshaveapla b!” 几个女孩子惊呼道。 “开什么玩笑,冲这点就可以认定我的女儿是凶手吗?”接到自家酒店出事消息赶来的寺田勇,也就是寺田佳弥的父亲情绪异常激动。 “当然不,首先,间接证据数不胜数,对场地的熟悉,能够准确找到物品存放处,将轮椅摔落在死角;对九十九预定房间位置的提前掌握,她或直接或间接会具备的打听的过程;甚至后期我们追溯火药来源的时候,也会有证据;还有,您女儿被抓住现场直接认罪的发言。” “等等,那件血衣,不是没有她的指纹吗?” “如果有的话,不就失去了特意从话剧社拿出衣服的意义了吗?负责道具的北村麻步,手腕上仍然有着敷药的气味,她在完成布景时请求帮助的对象,应该就是美术部的前辈,寺田小姐。” “前辈,你……” 北村的反应证实了这件事的存在。 “于是,今天的事情是这样的。首先她来到物品保管的地方,毁掉了枡山的轮椅,调开了她管家,紧接着,她套上来自话剧社的演出服,来到休息室,给了那个女孩一刀。” “不对啊。如果她那时候调走了管家,枡山瞳不是还在餐厅里么?” “这也是初期我认为十分奇怪的地方,但是,那是我们眼里的时间线。在犯人眼中,她是先看到休息室里已经有人,才去毁掉了轮椅。” “几个孩子作为同班同学,都不知道枡山其实具有一定的活动能力。在凶手看来更是如此,一旦毁掉轮椅,就意味着短时间内不良于行的少女只能继续呆在沙发上,并且还能支开照顾她的人。”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背靠在沙发上的金发女孩,其实是九十九同学,也就是死者。” “啊?” “不会吧,前辈认不出由岚吗?” “死者是放假之后才染的头发吧,话剧社的三个人作为好朋友了解这一情况,相反,没那么熟悉的,上次见面还是在校园里的大一届的前辈寺田,则不清楚这一点。今日,她也并没有直接和死者见面。毁掉了轮椅之后,再次来到休息室的她,理所应当地选择对那个相似的背影动手,结果,却发现杀错了人。” “情急之下,她有两种选择,转移尸体,改日再行动;或者,直接把沙发上的帐幔翻转,重新布置繁复的装饰,隐藏尸体,再设置另一个陷阱。她针对的正是一定会去休息室的枡山同学,毕竟,死者就是为了她才预定了这个房间的。” “第二个陷阱成功了,枡山同学来到了休息室,坐上了沙发,触发型炸弹立即生效。如果不够谨慎的话,只要当时那位小姐轻轻一动,不仅是她,其他人也会立刻死去吧。即使发现炸弹并报警,在滴滴答答的计时中,也要十分煎熬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突兀到来的死亡。” “当之前声称不会离开自己主人的管家来到安全区的时候,目睹这一切的犯人,担心炸弹拆除有望,决定将事先藏好的引爆器拿出来。于是我的同事在短时储物柜前抓到了你。” “是这样吧,寺田小姐?” “但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听完全程的目暮警官不解。 枡山瞳顿了顿,道:“这点,我也想问寺田小姐。” “因为她是个废物,废物就该去死!”本来低垂着脸的女孩突然扬起头,恶狠狠道,“你知道我妹妹是谁吗?你知道那个废物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出人意料,女警回答,“两月前自杀的宫内希和,对吧,她是你妹妹。” “你怎么……” “你能够拿到演出服的原因,不仅是去帮道具组的忙吧,还有就是和宫内同学的熟悉。她以前是话剧社的摄影师,你则是美术部的部长。你们二人于美学一道很有天分,大概是遗传自你们共同的母亲,那位有名的岩彩画家。” “没错,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也许是都有那样一个母亲,我和希和的关系反而非常亲密。在她自杀前,最后一次跟我通话的时候,很沮丧地说自己表现不好,被说是废物,甚至遭到了霸凌。” “所以说,和枡山同学有什么……” 台下众人都看到女警的脸色乍然难看了起来。 “难道说?” “她哭着说,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真正的废物不去死呢?”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人心绪复杂。 枡山瞳抿了抿唇。再开口时,音调都低了几分。 “于是你也觉得,真正的废物该去死。你没有选择报复欺负她的那些人,反而选定了你眼中的,不良于行的废物。第一次是利刃,第二次是炸弹。” “你知道由岚为什么要去那儿吗?”寺田佳弥哭泣着,“警官,你既然能推理出这阴差阳错的一切,那你知道吗?为什么,由岚为什么会在那儿?” “我太紧张了,看到了那样的头发,出了差错才发现……” “我不知道。”女警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好像收队了。目暮警官,之后就拜托您了。”她飞快地鞠了一躬,然后径直穿过人群离开了。 “欸,等等,相泽!” 目暮警官目瞪口呆看了看旁边的松田阵平。 “你队长还在这里呢?收的哪门子队啊!” “是请教。” 一直懒洋洋地一言不发的男人忽然道。 “什么?” “那孩子,选择了相似的打扮和发型,预定了相当受欢迎的餐厅,就为了邀请自己很喜欢的同学。”松田阵平压下墨镜,半露出透亮的桃花眼。 “还不明白吗?嘁,亏得萩原平时说我情商低。” “松田队长?” “我是不了解外面流传的说法啦,不过,那个和尸体和炸弹共处一室,身体虚弱却能够坚持一动不动,还能和我的部下共同推理出凶手的女孩,绝非你口中的废物。相泽应该觉得很讽刺吧,被害人憧憬的同辈,是你们眼里该去死的‘异端’。” “啊,现在的小孩真是太复杂了!小林,收队!” “是,队长!” 机动队来时运输人员的车辆上,方才任性的家伙果然在那里,此时正在后车箱里屈着腿坐着,怀里搂着自己的头盔出神,平日里清澈的眼眸蒙上了阴影。 “你长本事了啊,相泽,自己喊收队?” “队长,我……” 松田阵平抬手给了相泽夏美一个脑瓜崩。 别误会,弹得是她怀里的头盔。 “队长?” “死气沉沉的,像什么话!” “我知道了。”嘴上应着,仍旧显得委靡不振的队员,让松田感到非常不满。他想了想萩原平时的做派,灵机一动。 “这副表情,简直对不起你这张好看的脸。” ——萩原研二常用语:阵平酱!干吗这副表情啦,对不起你这张帅哥的脸。 第14章 我在爆裂物处理班当职场新人(6) “啊?” [相泽夏美],也就是枡山瞳情绪半真半假,她确实感到烦闷,可要说有什么心理打击也不至于。 对于初出茅庐的新人警官角色,她选择了最为合理的外在表现。 包括解释推理时对于动机的不解。 但是,松田阵平你在说什么啊松田阵平? “谢谢?” 她犹豫着说道,浑身的丧气都少了几分。 萩真是交际小能手,你看果然有用。 这样想着的松田队长,很大方道:“不客气。” 之后,他们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安静了好几秒。 收工的其他同事在这时候回来了。 小林警官隔着十几米就举起手朝二人打招呼:“相泽!队长!” “欸,你这家伙,居然把队长放到后面是怎么回事!”松田身手灵便地从车厢跳下来。 “啊,队长别介意拉!相泽今天表现得很不错,不是吗?” “就是啊,省得重案组那堆人老说我们机动队有勇无谋!” 其他的队员也吵吵嚷嚷地拥过来上车。他们都目睹了后辈今天的出彩表现,也多少注意到了她最后的失态,同松田一样,几人有意营造出一种比以往更热闹的气氛, 这份心情,作为[相泽夏美]的枡山瞳接收到了。 “推理真的好难。” “宿主,您表现还可以。” “不,你不知道,我现在十分佩服那些侦探。” 枡山瞳的草稿一: “在各种各样的刑事案件里,手法通常反映了凶手的特征。比如,有人喜欢选择毒杀。据数据统计,女性犯罪者的毒杀比例要远远超过男性,这有先天体力限制的原因,也有后天文化落下的刻印。再比如,有人倾向于制造鲜血淋漓的现场,这代表他具有极其残忍的本性和极高的意志,能够直视残杀同类的血腥,又或者夹杂了刻骨的仇恨。” “死者被包裹得非常严实,除了伪装现场的目的以外,同样反应了凶手的愧疚心理。因为羞愧,所以覆盖了她的脸,不愿直视受害者的眼睛。这很奇怪,往往使用利器杀人的凶手,完全可以预见自己将要造成的极其血腥的场面,她的恨意,本该支持她打造出更加可怖的现场,而不是被包裹、被隐晦隐藏的一切。这是一种明显的心理上的违和。再看炸弹的设置,一切又统一了起来。血淋淋杀人的凶手,她的pla b是设置没有时间显示的炸弹,伴随滴答滴答的声音,让受害人听着代表倒计时的声响,无从得知死亡来临的期限……这背后支撑的,才是一致的心理,即同一个程度的恨意。” 打咩! 不行,太像fbi侧写那一套了。 枡山瞳的草稿二: “我们爆裂物处理班的松田队长,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主排爆手。当时,他扫了一眼炸弹之后,给出了[专业]的评价。他的意思不是标准或者优秀,而是指手法偏向正统。也就是说,爆裂物制作的技术,是主流社会中可以光明正大出现的、允许合法应用的那种,即所谓‘专业人员’的领域。当然,这样断定太主观了,后来他在拆除过程中提供的信息陆续佐证了这点。” “你知道吗?哪怕同样是正规流派,矿场和建筑爆破的风格都不一样哦。野路子的差别就更大了。在我们看来,就像五星级大厨眼里的法餐和日餐,区别明显。” “你的父亲是建筑师,近日你家旗下酒店也有新的选址在施工,你是由此获得的原料吧,现场爆破品的改装。” 打咩! 槽点太多了。 柯南里现在都不介绍犯人八个蛋材料的来源了,这样推断简直画风突变! 真就人杰地灵米花町吗? 还有,她早就想说了!这孩子天赋不止点在美术上吧! 枡山瞳的草稿三: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真的有人看不出来真相吧!我都把答案喂你们嘴边了啊! 划掉。 那个高中老师乱入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枡山瞳的草稿四…… ——所以,您真实的推理逻辑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嘛…… “塞西利娅,你知道侦探和我们的区别吗?” “他们都有无聊的正义感?” 由格兰瑟姆出发的火车正在提速,它将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向伦敦驰骋。 文雅的绅士右手将高礼帽持在胸前,左手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她穿着天蓝色的丝绒裙,脑袋上扣着小小的钟形帽,黑发规规矩矩地拢在双耳后,显得十分乖巧。 “不是。” 素日举动优雅的威廉莫里亚蒂,被这回答逗得笑出了声。 提着行李箱的胞弟路易斯紧随其后,年轻男人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威廉哥哥,我觉得西西说得很对。”想到上次遇见的呆毛侦探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侦探,不就是非常无聊的物种吗?” “路易斯。” “我知道了。” 包厢里,一大一小相对而坐。路易斯贴心细致地把来时准备的甜点一个个摆放在桌面上,旁边是冒着热气的大吉岭红茶,配以精致的银质餐勺。 “正义人士很容易相信人这一点,我并不讨厌。”威廉嘴角微微上扬。 “言归正传,塞西利娅,你喜欢证明题,还是计算题?” “老师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因为案件就像谜题,不是吗?” 窗外的风景急速地前进。 “……侦探习惯做计算题,他们由已有的数据得出结果。【桌上的痕迹】推出[死者曾经挣扎],【杯中的药物】指向[死者的昏迷情况],【受害人的人际关系】告诉他们[谁来过现场], 【地面留下的鞋印】圈定了[嫌疑人范围]……一个个细小的证据,最终帮助他们锁定凶手。” “我呢,更喜欢[证明题]。代入犯罪者的心理,模拟过去那一刻的场景……【为什么我要用刀】——[我有足够的力气][我不害怕鲜血][我可能仇视着我的对象],【为什么瞄准喉部而非肺腑】——[因为我目的明确][个性偏执而残酷],【为什么我的行为会导致现场一片狼藉】——[因为有突发情况出现][我急于逃脱]……得出【我是怎样一个人】的答案之后,再去证明手法的运用。”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别?” “因为侦探需要定罪。”女童声音清脆。 “没错,他们需要缜密的证据,足以在法庭上完成有力的指证。这样的出发点引导着他们正向破解谜题。不过,也许有朝一日会流行证明题也说不定。好了,现在我给出了两种解答方式,塞西,你能再想一种吗?友情提示,和不同人的差别有关哦。” 小女孩捏着一块杏仁糖,想了想。 “观察表情、体征,断定对方是否说谎,诱导、施压,确定谁是凶手。” “专注于[人]本身啊,可以算[判断题]呢。前提是必须对表情和情绪非常敏感,擅长表演的弗雷德和邦德会倾向选择这种途径吧。很好,还有吗?” “……” “莫兰呢?”俊美的男人试着启发学生。 “啊?那家伙啊。”提到平时居然会和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前上校,女童露出一个同龄人常见的表情,她撅了撅嘴。 “他大概是靠直觉吧,看哪个不顺眼就直接干掉哪个。如果比喻成题目的话,就是胡乱猜测的选择题吧。” “这样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优雅。”威廉笑道,“但是即使他的做法,也非无据可依哦。” “资深、优秀的警察可以第一眼判断出嫌疑人,因为他们熟悉犯罪者的状态。在他们眼里,杀人的罪犯,尤其是初犯,那种激昂的亢奋,从头到脚,亮得就像深夜里的火光。” “战场上的士兵同样熟悉这种状态,生命的剥夺和被剥夺。是以莫兰的直觉,本质上是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头脑赋予他的决断,连所谓[不需要证据和推理,最快时间找到目标,消灭目标]的行为模式也是一样,是尸山血海中挣扎的经历孕育的生存本能。第六感帮他识别血腥和敌意,促使他快速行动,让他最大可能地活下来。” “记住,塞西利娅。计算、证明、洞察……或者干脆就是经验衍生的直觉,要获得答案的方法,永远不止一种。” 居酒屋。 “你想知道为什么?” “嘘——” 机动三队的队员正在集体聚餐,除却自家队长松田阵平外,还有隔壁队的队长萩原研二。二人既是同期又是幼驯染,经常互相在彼此的办公室出没,大家见怪不怪。 桌上,烤牛舌在兹拉兹拉地响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不时有人举起冰凉的啤酒干杯。 松田和好友坐在一角,他们的对角线尽头,是小口小口饮着清酒的相泽夏美。 她非常显眼。 毕竟整张桌子就这么一个女孩。 旁边微醺小林警官刚想跟她碰杯,就被一种莫名的气场吓清醒了。明明相泽没有拒绝,笑得很礼貌,连杯子的位置都比他的低一半。 “你看,她是不是很不对劲?” 松田阵平把一罐惠比寿啤酒放在唇边。 他刚才已经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好友讲述了一遍。 “小阵平,你为什么要把啤酒罐抬这么高?” 萩原研二小声问,他莫名感到一种压力,也捏起一罐啤酒放在脸前。 “万一她会读唇语呢?” “哈哈哈!” “小声点!我很严肃!”松田用气声说话。 “噢,这是你组织聚餐的原因啊?” “嗯。我可不想我的部下出了什么心理问题。”谈到这儿,松田阵平眉头不自觉地紧蹙,“你也听我说了,她很有做警察的天分。” 他望向长桌另一头的部下。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看了回来,附赠了一个笑容。 正在脑袋里做完推理复盘,顺带回忆了过去的枡山瞳习惯性地对上司礼貌地笑笑。 “你看这个笑容!很诡异吧!” 松田在桌子下面狠拽了一下好友萩原的袖子。 萩原研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喝了口酒压压惊。 “那你非要我来是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很懂女生吗?你帮我看看她到底为什么这样?” “……” “别不好意思啊,萩。你与女生交往的才华,可是警校教官认证过的!” 从好的方面来想,发小现在还挺会考虑集体的,成为队长后对部下异常负责啊,连心理问题也会考虑……个鬼啊!小阵平还是那个老样子啊!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 “总之。”他道,“你就是奇怪为什么今天的事情对相泽影响特别大,是吧?” “嗯。” “小阵平,你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你自己很不开心吗?”萩原研二隐晦地提醒。 好友的父亲曾经蒙冤入狱,那段时间,大家都管小松田叫“杀人犯的儿子”,对他多有排挤,幸好健身房的人一直鼓励他,才让小学生的松田阵平没有因此消沉,还牛气冲冲地给自己定下了人生目标——打一顿警视厅总监! 好友长大后桀骜不驯的气质,绝不能说与此无关。 “干嘛突然说这个?”松田阵平不解,这些对他来讲已经算是过去,随着成长,伤痛亦逐渐被抚平。要知道,现在他都不讨厌警察了! 他差一点就没想起来。 “噢,你是说……”联想起今天那个被视作异端的孩子,他们遇到的情形或许不同,但是,因为“不一样”而遭受的恶意,是统一的。 少年人的世界天真而残忍,不像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那片土地的法则非常原始,让某个人不合群的缘由也会十分荒谬。家境太好,家境太差,学习太好,学习太差,长相太好,长相太差……有某种缺憾或有某种传言,更是社交上的灭顶之灾。 “记得吗?相泽的资料?”萩原扬了扬眉。 松田阵平若有所悟。 入职时作为常规考察,相泽夏美的系统档案被调出过。她有过作为人身安全限制令保护对象的纪录,由她的母亲申请,针对她的父亲,连带子女也被圈进了保护范围。 由此,她的成长经历可想而知。 “这样啊。” 今天的事情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吗? “别担心。”看好友明显低落下去的气场,萩原研二安慰道,“相泽会自己克服的。” “你确定吗?萩。” “当然,我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嘛。”萩原笑道。 相泽夏美,那女孩有和小阵平相似的特立独行。这证明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有过多少痛苦与不安,他们都成长成了不用取悦别人,也能坚定地立于自己世界中心的那种人。 鸟取县。 近日在日本公干的某著名干部听着车内广播。 “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斯卡西酒店五层发生了一起爆炸威胁案。目前嫌疑人已遭警方逮捕。据悉,著名汽车品牌masuyama唯一的女继承人枡山瞳作为受害者之一,一度身处险境……” “大哥???”伏特加惊得差点没握住方向盘。 “给那个蠢货打电话!” “……是[玛克],还是[切宁]?” “铃铃铃……” “不是吧,今天我已经很累了。”这边,枡山瞳本体刚刚[自己]开车送自己回家。 她嘟囔着翻过通讯。 屏幕上出现的俨然是[一代三的金发plus]。 枡山瞳表情一僵。 “宿主,您应该是上新闻了。” “我知道……那么多记者,我又没瞎……但是为什么琴酒大哥偏偏看新闻了!可恶,别把条子的事情放在眼里啊!” “那不是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吧!” 第15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1) 马萨诸塞州首府,波士顿。 这座城市有着美国雅典之称,以著名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为代表的诸多高校都坐落在这里。 洛根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谢过好心帮忙照顾的空姐,黑发的男人推着轮椅上的女孩下了飞机。十几个小时的航行让身体孱弱的她双颊发白,一路的休息也没让不适的感觉减少几分。 到达大厅。 由三男一女组成的商务打扮的团队默默等待着,其中一人举着[辛多拉]的接机牌。当金发少女和她的管家出现的时候,照着手头资料认人的带头人眼前一亮。 “是枡山小姐吗?” “您好,我是枡山小姐的管家。”冲他礼貌伸手的是女孩身后的男人。 “抱歉,小姐身体不适,失礼了。” “哪里,贵方为合作远道而来,辛苦了。” 辛多拉公司的公关部长凯文琼斯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他一边握手,一边观察那位轮椅上的未成年女孩,只见她此刻睁开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用低低的声音道。 “感谢您的宽容。” 是一口标准的英音。 “很高兴认识您,年轻的女士。我们昨天已经有幸和您的商务团队进行了接洽,关于这次合作,可以肯定的是对我们双方都是幸事。” “对了,不知道这位是?” 简单寒暄后,琼斯先生的目光转向始终位于二人身后一步的金发年轻人。 “我叫安室透。”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迎上前来,“是我家小姐的家庭教师。” ——提问,在场三个人,一共有几份工作? 四天前。 爆炸案结束当晚。 “朗姆那个……” “平复心情!” “boss那个……” “保持淡定!” “这破组织我早晚给他……” “宿主!” ——好烦,好累,好辛苦,不想干了。 挂掉琴酒的电话,枡山瞳抱着自己的枕头生无可恋。 她刚刚接受完对方的三连警告,分别是“早告诉你不要玩脱了”“居然会被中学女生劫持”“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小鬼,你就这?就这?就这?” “宿主,对方的原话不是这样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精通翻译。” 终于,琴酒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告诉玛克,没有下一次。” ……也不能说就是真的放过了她。 “大哥,我真的很感动,您百忙之中抽空关心我的生命……” “少说废话。” “但您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件小事就打电话来吧?” “……看来你脑子没全丢。” 男人平静的声音从话筒那侧传来。 “朗姆最近对新技术很有兴趣。” 这是一句暗示。 枡山瞳想到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接到的信息技术行业的合作任务。 ——辛多拉的ceo最近在寻求进入日本的途径,期望通过组织更有效地发展本土的高层人脉。 果然,临出发前,机场贵宾室。boss发邮件告知她的[新派遣员工][朗姆新晋心腹]出现了,和朗内尔对过暗号,恶人脸的黑皮笑得意味深长。 “初次见面,我是波本。” 那一刻,枡山瞳内心的愤怒变成了悲凉。 那位先生素来小心,人送外号“慎重居士。” 闭着眼想,也知道他是出于制衡的目的,才允许朗姆往她的任务里塞人。同样的道理,有来有往才是游戏,他不可能让切宁在这场新旧势力的斗争中直接出局。 她的外在身份毕竟是真实的,暂时没有弃用的打算,这形成了一大软肋,boss断然不会让朗姆知道这样的底细。 ……当然,即使到了那一步,她依旧可以隐姓埋名换个新身份生活。反正平时完成任务也是靠着信息远程操作居多。 这是脑力派的尊严。 不,怎么想那样的走向都让人非常不爽。 好了,现在的问题在于,那个自认的二把手,到底知道了多少呢? 眼前被他看好的红人,波本,他是行动的前哨?还是真正的王牌? “系统,红黑战力指数给我报一下。” “【红方指数110;黑方指数105】。” 还在控制范围内,看来上次向他们透露另一股势力之后,成功了打压了对方气焰。 以及,小心无大错,古人诚不欺我啊。 在对方打过招呼后。 作为礼尚往来,一身执事服的朗内尔同样笑得危险:“很高兴认识您,我是玛克。” 双方交换代号时,始终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的安室透没有忽略被留在一旁的那个女孩。她年纪不大,脸上透出些微的惶惶不安,紧握扶手的指尖也失了血色。 “阿拉,这位是?” 他很自然地问道。 “她是我这个身份的主人,也是这次会谈的代表。”玛克酒低声说。 “哦,用来遮掩的吗?” “算是吧。” “信得过?” “不用特意避开。sheisalittleear er”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他使用了一个特殊的代称,安室透立马明白了女孩的身份。 在mafia的说法里,ear er通常用来指代为了“家族事业”赚钱的人,他们从事或合法或非法的生意,为组织提供金钱支持。 也就是说,女孩同样是组织的成员,没有代号的话,就是外围人员? “确实年纪不大。”他道。 “嗯,是个有那么点商业天赋的孩子。” 这时,由于两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过久,女孩敏感地望了过来。面对有代号的成员,她朝二人露出了包含敬意的标准微笑,于轮椅上微微弯腰致意。 ……刚才的惶恐被主人刻意控制,完全看不出来了。 “切宁,那种东西,你是真的没发现吗?” 琴酒在挂掉电话前,又向她确认了一遍。 每天像个神棍一样的小鬼,按理来说,她在扫视现场的第一眼,就该根据什么【沙发移动过的痕迹】之类的东西得出推断吧。 “大哥,我又不是神,还有,当时的局面,如果我没坐上去的话,就更解释不清了啊!” 少女嘟嘟囔囔的声音里夹着一点委屈。 “再说了,这样不好吗?”她的语调忽然又高昂了起来,“您也知道吧!传说中的primacyeffect。” 首因效应。 在交际心理中,人们根据首次见面获得的印象非常难以改变。 第一印象,某种程度上会主导他人对你的观感。 “……在警察眼里,我现在是个纯粹的小可怜欸。这是因祸得福啦。对吧,不错的出场。” 【正义而聪慧的警察】 【纯然不幸的受害者】 以及,【故作坚强的工具人】 从接送的豪车上下来的枡山瞳,“无意中”迎上波本的视线,再次怯怯地弯了弯唇。 辛多拉公司的董事长,托马斯辛多拉单看外表是个十分精明沉稳的老人。他的白发和胡须打理得相当整齐。作为白手起家,如今拥有诺大产业的男人,他也确实有着自傲的资本。 “据说,这是埃及库夫王使用过的金杯。” “这个呢,则是鉴真和尚的教典。” “旁边的是江户川乱步所作《心理测验》的手写原稿。” 在私人收藏馆带领客人参观的辛多拉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紧随他其后漫步的两个年轻男人脸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就不确定了。 作为明面上的商业交流,枡山集团组织派出了十几人的谈判队伍,已经早一步到访,现在正和自家年幼的继承人对接。 在场三个人都明白,眼下才是真正谈论正事的场合。 披着[朗内尔]马甲,枡山瞳始终双手插兜,悠哉游哉地左看右看。 安室透则更配合一点,他不时会对感兴趣的藏品发出追问。 结束这场展示之旅后,三人来到了会议室,里面等待多时的是之前在机场出现的公关部部长凯文琼斯。董事长辛多拉径直坐到了主位,摆了摆手示意属下开口。 正餐来了。 “二位先生,在商谈正式开始之前,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中年白人男性将红木桌上的箱子打开,满满的钞票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这里是二十万。” “哦?”面对这样的转折,朗内尔挑了挑眉。 这不是预想中的流程。 安室透保持弧度的嘴角亦微微下压。 “您这是什么意思?” “请不要误会。”中年男子连忙道,“是这样,就在两天前,我们接到了一通来电,一个自称洛温斯的男人声称手里握有我们集团的负面消息,是来自前员工的一段录音。他要求我方给出十万美金作为交换,否则就要向媒体公布。” 这确实很闹心,但也是商业上常见的手段。 朗内尔单刀直入:“你们需要的是一名掮客。” 在生意场上,通常商业人士被敲诈勒索的时候,就算决议妥协,交钱了事,也会避免亲自见面,而是找到第三人负责交易,以免给对方留下更多的把柄。 “还是说,你们想让我们帮忙,把那人彻底‘清除’?”男人加重了末尾两个字。 面对杀人放火的暗示,公关部长充分体现出了生意人的狠绝。 他笑得别有深意。 “这个嘛,我们不能直说,但是您应该可以理解。小虫子总是贪得无厌。我方的意思,是彻彻底底,毫无后顾之忧的解决。” “辛多拉董事长,这也是您的意思?” 安室透开口。 位于上方的老者自从提起这事后就是一副阴沉的表情,他点了点头。 “我想,这对你们应该不是什么负担。” “是一段什么样的录音?” “我不能说。另外,如果您二位能拿到这段录音的话,也请不要打开,不要拷贝。” 公关部长又接过了话茬。 “生意就是生意,我相信这是我们的共识。” 从辛多拉公司离开,两个男人回到了休息处。先不论突如其来的任务,合作方在招待上倒是显得诚意十足。他们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顶楼一层,这里共有东西两套总统套房。名义上的领头人,枡山集团大小姐正在隔壁休息。 “你感觉到了?” “嗯,没错。” 先是财富和人脉的展示,后是挑衅一样的任务,表面上的礼貌并不能遮掩对方的傲慢。 “那老头,是在怀疑组织的实力吧。” 黑发男人将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接着大大咧咧地松了下领带,属于执事的气质被丢弃得彻底。 “这就要问您了。前期交涉的情况我不清楚。” 安室透慢条斯理地将风衣挂在衣架上,又从脖颈取下乳白色的暗纹围巾。 透过[朗内尔]的视力52的眼睛,枡山瞳一眼就认出那是芬迪。 再看他内搭的印花衬衫。 纪梵希今年的走秀款。 ……我跟琴酒大哥天天辛辛苦苦黑吃黑挣到的钱,是不是都让人这样花了? 我是不是该让boss整改下报销制度? 不合时宜的念头蹦了出来。 她算了算[朗内尔]目前一身衣服的价格,感觉要输。 表面上。 “……我可以告诉你,是他先找上的组织。” 朗内尔道。 “那就奇怪了。” 第16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2) 安室透在心里分析获得的情报。 看来,初期接触辛多拉的并不是玛克一行,否则他不会说那样的话。 辛多拉董事长表现确实有异。 还有,对方的请求……对于黑暗中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更遑论组织的人。 需要先确定玛克的态度。 这样想着,安室透挽起袖口,来到了大理石制的料理台旁准备泡茶。 他打开饮水装置的加热功能,把锡兰红茶一匙一匙地放入骨瓷茶壶里。 “假设如你所说,对方有求于组织,作为主动方,为什么做出这种姿态?” 他漫不经心道。 “你的意思是那老头临时起意变卦了?” 朗内尔摸出一把战/术/折刀,随意地挽了一个刀花。 “多半是这样。” 被逐渐加热的水发出微微的噪声。 斜倚在锃光的台面一侧,金发的男人眉眼锋利。 “你准备动手吗?”安室透道。 “你想知道?”朗内尔停止了动作,注视着他。 过了几秒。 “嘛,毕竟是你的任务。it''syourcall(你来决定)” 安室透先行避让。他歪歪头,避开对方凌厉的眼神,又从旁边架子上拿出一套手绘玫瑰的白瓷杯,转身打开水龙头进行冲洗。 二人对话就此暂停。 沙发上气质慵懒的男人翻出了手机。安室透用余光观察,对方似乎在快速地浏览着什么,不时点击几下。 是在交换消息吗? ——玛克是[那位]的人。 在朗姆对他布置任务的邮件里,关于将要合作的同僚,只给了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他要求波本尽可能地收集对方的信息。 [那位],是近些年组织流言中新晋势力的领头人,据传与琴酒交好,和郎姆关系则不怎么样。代号不明,能确定是承接了这次任务。 玛克酒既然出现,证明他一定是对方团队的人。 单纯的下属吗?又或是更进一步的亲信? 还需要更多情报。 “诺,请用。” 安室透将泡好的红茶端到对方的面前,笑道:“还是说,你是咖啡派?” 在自己靠近时,男人立刻收起了通讯设备,相当警觉。 “谢了。” 接着,他起身同样在料理台晃悠了一圈。 回来端着一沓切好的柠檬片。 对上安室透讶异的眼神,朗内尔咧嘴笑道:“我是柠檬红茶派。” 给自己来了三片之后,他把小巧的金属夹转向安室透的方向。 “你要来点吗?放心,不是刚才那把刀切的。” 枡山瞳按照自己定下的人设抿了一口红茶。 妈呀!好酸! 接下来就是打听消息了。 毕竟,至少从表面看,无论是[切宁]还是[玛克],势力重点都在日本和欧洲,从来没有触及到这块大陆。 倒是有个fbi的身份…… 思维宫殿。 属于日裔fbi的身份卡被翻开。 棕发男生在办公桌后咬了一口甜甜圈。 ——一直没我的事,还以为这个身份用不上了。 ——确实感觉用不上的样子,你就学会了美国警察的饮食口味吗? ——别这么说嘛。 濑川阳太又咬了一口。 ——部门资金很充裕啊,今天的是夹心甜甜圈! …… ——欸,别着急,不是要我往侧写专家发展吗?我有个意见! ——什么? ——那就是确实不是我该干活的时候。 ——再见。 ——我认真的!法证名言,“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的确没到动用这张牌的地步。 枡山瞳打开本地的退伍军人论坛。 一层层向下挖掘,她逐渐从网络明面进入暗面,果然找到了本地知名的几个业内人士和流行据点。 美国有着数量惊人的退役军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过上宣传口号里“有尊严、有质量的生活”。事实上,走过鲜血与硝烟的战场,从身体到心理都经受了巨大考验,与正常生活割裂,再也回不去平静安详的日常是最普通不过的状态。再加上失业的困境与经济上的危机,这种境遇下,有人铤而走险,或者干脆就是怀念危险,是司空见惯的事。 他们有技术、有胆量,还有行伍之人共通的某种情怀……这种情怀,也是[朗内尔]这样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接近他们时的敲门砖。 地下拳场。 握拳呼嚎的观众们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拳手经纪人维森在给自家选手加油打气之后,才又后退几步跟旁边的男人说话。 “再说一遍!谁让你来找我的?” 他粗着嗓子道。作为退伍士兵,在圈子内组织大家做点小“生意”是维森的副业之一。 “乔瑟夫杜塞,他也是东部人。” 枡山瞳为[朗内尔]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短袖,外套工装背心,看上去就是个生活落魄的卡车司机。 她操着一口南部口音,双手插在兜里,眉眼压低,气质颓丧。 心理学上有过一个【商场迷失】实验。 它提出,在有技巧地引导下,配以目标对象经历中一定的真实信息,就可以捏造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我们一起呆过摩苏尔[1]……老天,简直是人间地狱。” 壮硕男人上下端量了一遍来人,目光在对方上臂肌肉处的陆战队刺青上打了个转。 “谁说不是呢?” 回忆起炼狱般的战场,维森深深地叹了口气。 “糟透了的经历。对了,杜塞是吧?” “嗯,一个爱讲没品笑话的混蛋,闲着没事儿时老捣鼓轮胎。” 维森想了想。 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个形象? “噢,车迷杜塞啊!” “是啊,他告诉我,波士顿值得来的理由只有两个,龙虾浓汤,和你的地盘。” 资料显示,这个生意红火的拳场,有维森的一半。 被恭维到位,维森笑开了花,他大力锤了下朗内尔的肩膀。 “哈哈!不错!刚听你说自己是新来的,怎么,遇上了‘初来乍到’的麻烦?” “嗨,这年头生意难做,也许你听过一个叫洛温斯的家伙?” “洛?那小子怎么了?” 洛温斯,姓氏不明,通常被业内人士称作“洛”,是威根手底下的人,那是一个成员大多年纪较轻的的团体,表面上的合法生意是几家电子产品店。 “至于洛,他喜欢在卡伊大道那家店转悠。” 安室透对美国无感。然而进入组织后,他需要完成的任务地点主要是在美国和日本。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借由合作的名头,结识了“千面魔女”贝尔摩德。她在组织地位非常特殊,价值很高。两个人的工作都以情报方面居多,自然而然变得熟悉起来。当然,熟悉也是相对而言的,两个神秘主义者之间的相熟。 经由本地的情报网,安室透轻车熟路地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他在卧房里翻看着洛温斯的近况,以及他可能出现的地点,思考玛克的进度。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对方开门进来又出去了?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思量了一下。 电梯开启会有声音,没听到那声“叮铃”,玛克还在这一层。 顶楼一共两间,他在那个女孩那儿? 安室透让自己的脚步声变得不轻不重,径直走向西侧的房间。 出人意料,门没关。 黑发男人动作肆意地半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斜靠着沙发架起一只胳臂,支点是另一个人的双腿。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几乎把这一节手臂抱在了怀里,她拿着一块湿润的白巾,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什么。 听到了声响,男人先一步抛来视线。 “哟,是你啊,波本。” 安室透注意到他的肌肉刹那绷紧又放松,条件反射一样的警觉吗? 女孩迟了几秒才看过来,以正常人的反应速度。 安室透干脆没进门,只站在门口开口。 “我打扰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 朗内尔放下挽起的袖子,起身走过来。 “怎么来找我?是终于决定伸出好心的援手了?”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玛克。交换几条消息,有没有兴趣?” “好啊。” 他们即将踏入走廊的前一秒,朗内尔才想起什么一样,回头摆了摆手。 “走了,小小姐。” “您辛苦了。”少女在后方低了低头。 安室透也回身看了一眼。 他在思维的一角打上一个问号。 ——系统,你有没有看过特工电影吗? ——宿主,我不明白您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里面经常出现一种大坏人,最终boss,为了彰显自己的格调,总要在身边安排一个穿格子短裙的jk。多数情况下,这名jk还要帮他打架。 ——…… ——旧日重现啊。我就是那种jk。 第一次转世后,文能黑五角大楼的少女在武斗方面也获得了培养。这就是为什么她有这么多技能点分给其他马甲的原因。 没错,当年在topkiller面前不会用刀,完全是装的。 不过,用着朗内尔身体的枡山瞳确实曾经花了一段时间调整自己的身手。琴酒有句话没说错,力量等级不同的情况下,格斗的技巧也会完全不同。 比如现在。 更高的肌肉比重,更重的骨骼,让她在出手的时候,不用像以前一样花费太多精力在闪避和泄力上,而是可以结结实实地正面出拳,与对方进行力量上的比拼。 嗯,对方反应也不慢,举起双臂格挡。 砰地一声,两人各退半步。 枡山瞳听着声响判断方位,抬腿直击另一个人的脖颈。对方察觉到了动作带起的劲风,倾斜身子,这一腿踢到了他的臂膀。他没出声,顺着力道转身,朝着她此时空出的腰腹就是一记重拳。 啊。 好痛。 脑力派最讨厌打架了。 吃了这一下的枡山瞳干脆提膝,在对方俯身格挡的时候给了他一肘。但对方似乎不怎么怕痛,还有心思试图抱住她的腰。 是下潜抱摔!摔实了就完蛋了! 她连忙截击回防,两人又过了几招,再次分开了差不多一米距离。 这时,窗外的乌云好心地移动了身躯,勉强上班的月亮向室内挥洒了些微的光亮。 有光就好说了。 枡山瞳摸向战术刀的手立马转向,改成去够后腰的glock。 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相对。 在注意到这是一把deserteagle的同时,枡山瞳也留意到对方耳边,从毛线帽下跑出的一缕金色正在熠熠生辉。 啊,这熟悉的身形。 安室透在潜入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随着黑暗中与人过招时间的拉长,而愈发糟糕。他速度很快,对方反应也不慢,接连过招分不出胜负。好消息是对方也没有闹大的意思,二人一声不发地你来我往,除了拳头到肉被击中的闷声,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再次拉开距离,他的手已经抓到了贴身的冷钢匕首,紧接着就是室内终于有了光亮。安室透即刻转为掏枪。 嗯,这似曾相识的身影。 “这可真巧。” 他道。 “玛克?” 对面的男人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音。 “谁说不是呢?” “波本。” 第17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3) 一时间,他们谁也没有放下枪,直到朗内尔先下压了枪口。 “我想,我们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吧。” 随着对方手臂的松弛,安室透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那当然。” 他提前一步把枪放回战术腰带以示诚意。 两个都裹得严整,戴着手套的男人,如同做贼一样在辛多拉董事长的办公室搜索起来。 “之前忘问你了,你找谁打听了消息?” 动作轻巧地翻着档案,朗内尔闲聊一样开口了。 “tipster(密报者)。你呢?” “soldier(士兵)。” “聪明的选择。” “还用你说。” “洛温斯那条线……”安室透挨个查着一批信件,“还追吗?” “当然要追。哎,别说那条线,这条线,”朗内尔把拆开的牛皮纸袋恢复原样,“你之前可一点都没提啊。” 下午的时候,这两个人讨论的全是威根帮手下二把手洛温斯的消息,谁也没有说夜袭辛多拉的特殊计划。 “彼此彼此。” 波本确实是个聪明人。 枡山瞳想。 至少在釜底抽薪的选择上,二人是一致的。与其选择满足那个老头的要求,不如看看他到底找到了什么新的靠山。 而且,他快要接近答案了。 在进入这间办公室的第一眼,枡山瞳就分析出所有文件摆放位置的权重。谨慎、冷酷、多疑的老者,喜好文物,右撇子,这样的人,会把性命攸关的文件放在哪里呢? 肯定不是她假模假样搜查的这个就是为了放着好看的书架就是了。 波本的行为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盯着手头上的资料,浏览时长比之前平均多了一倍。 “理查德舒默议员。” 安室透将文件递到她面前。 一张辛多拉公司与议员进行金钱交易详情的记录单。 权钱交易并不稀奇,以辛多拉的公司规模,试图扶持几个对自己利好的政治代言人是常规操作。 枡山瞳扫了一眼,便开始用微型照相机飞快地进行图像留存。 安室透知道对方也明白了。 真糟糕。 玛克表现得越能干,就意味着组织又有了得力的成员。 理查德舒默,曾经担任过亚太事务官,在霓虹高层的关系自不必说。辛多拉董事长也许正是攀上了他的关系,对组织的态度才变得傲慢起来。 由于另一层身份,安室透对这样的信息并不陌生。初次接触美国事务的玛克也能反应如此迅速,不是本身准备充足,就是背后的智囊先人一步。哪一种,都证明这是个难搞的敌人。 [朗内尔]和波本达成初步合作的时候,[枡山瞳]在谈判。 美国的辛多拉公司和日本的枡山集团此次合作,是汽车企业开发自动驾驶时所寻求的在软件上的支持,主要涉及传感器信息处理、坐标转换、信息融合以及决策规划。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辅助决策的智能算法,即辛多拉公司擅长的领域。 由商务、外贸、金融、法律、技术各部门抽调的精英组成的团队连续唇枪舌战了三日,枡山瞳就算纯粹呆着发呆也够累了,更何况她是这次队伍的决策者。 ——幸好没当首席谈判代表。 辛多拉以首席秘书为代表的团队起初并不太在意这个始终端着红茶,静静处在一旁的角色。她太年轻,又太孱弱,感觉不是对面的吉祥物,就是镀金的二世祖。 ……直到她一边玩着手机,一边不以为意地指出他们的致命点。极大的压迫感转瞬即逝,在她恢复安静之后,众人宛如出现了错觉。 大概出身财阀,耳濡目染,有那么点敏锐的意识也不奇怪? 毕竟,现在这女孩又声称自己太过疲乏,不想听了,想要出门转一转。 斯黛西是ceo办公室的次级秘书,她深受托马斯辛多拉的信任,被派来领着来自日本商团的女孩参观公司。 “那是什么?” 在向对方介绍完科研部门的构成之后,枡山瞳指着一间门上画着超人的房间,道,“很有童趣,是贵公司为职工孩子准备的玩具房吗?” “不是哦。” 斯黛西笑道,“我们确实有设计玩具房,但不是这间屋子。住在那里的,可是一个小天才。” 她看到少女脸上浮现感兴趣的神色,想了想,干脆推着她的轮椅来到门前,按下门铃。 一个瘦弱的男孩不一会儿就打开了房门。 “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弘树小先生。这是枡山集团的瞳小姐。” 找到你了。 “弘树最近在开发一种程序,通过皮肤血液资料,可以追溯人类的祖先。”秘书斯黛西小姐这样介绍,“成功的话,在医学上会有了不起的应用。” “别看瞳小姐年岁不大,已经可以出国谈判了。她是我们这次合作公司的代表。” 她望着眼前两个孩子,明明实际上年龄差了七八岁,稚嫩的感觉非常统一。刚刚成为人母的斯黛西内心迸发了怜惜之情,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你们两个在一起玩一会?” “弘树,瞳小姐同样来自日本哦!” 听到家乡的名字,男孩的眼睛立马亮了。他是个黑发的清秀的孩子,大概是常年室内对着电脑,脸色有种不够健康的白,也许,正是同样病弱的气质,才让两人显得莫名相似。 他有双额外漂亮的眼睛,因着心情的变换,散发出清澈明亮的光辉。 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好懂的孩子啊。 天才也是有等级的。以稚龄开发出真正的人工智能的泽田弘树,无疑是其中最顶尖的那一批。当然,眼下的他还没展露那样惊人的才华。即便如此,8岁就读麻省理工,也能看出他了不起的天赋了。 真正认识之后,交谈了几句,枡山瞳立马明白这孩子的天赋只点在了计算机一道上。他对世界的认知、对情感的追求和同龄人没有多大不同,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孩子。 早慧而不懂人心。 难怪会有那样的悲剧。 ——您要救他吗?宿主。 ——是什么给了你我是好人的错觉? “姐姐,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互相交换家庭情况之后,得知枡山瞳父母双亡,母亲早逝、父亲也失去消息的男孩难免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他腼腆地为她介绍了自己正在开发的d a探查程序,在聊到最近做出的试验后,语调明显兴奋起来。 “……我拿了很多辛多拉先生的藏品哦!把能采集的讯息都输入电脑了,没准会发现江户川乱步先生的后代呢……” ——不,你发现的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 “那真的很不错。” “姐姐,你不用上学吗?” “……嗯,我刚刚遇到了一场意外,大概会转学吧。” 枡山瞳对他讲述了自己受到炸弹威胁,成为人质的特殊遭遇,男孩震惊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大概是我和学校格格不入吧。” “姐姐,你不要伤心。”他犹豫着伸出小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小臂。 “那种经历,我也有过……和大家不一样什么的,同学都不喜欢我,老师也说我是怪小孩……” 孩子稚嫩的嗓音呢喃着,细软的黑发随着他脸颊的晃动而跳跃。 “一切会好起来的!你看,虽然我妈妈去世了,可是很幸运,辛多拉先生好心地抚养我,还给我请了家庭教师!” 说到这儿,男孩快乐地笑了。 “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运气的。” 在迎来成年世界的最终恶意之前,尽管遭受不幸,他仍是个眼眸里会有憧憬与希冀的小孩。 糟糕。 这种踢中小狗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交换了联系方式,定下下次的邀约,秘书斯黛西小姐领着枡山瞳离开了这间屋子。男孩在后面朝着她摆手,嘴角弯弯。 釜底抽薪。 和辛多拉做生意只是其次,枡山瞳实际上瞄准的目标,是能够改变世界的人工智能。在确认这家出现在剧场版里的公司实际存在后,获得【诺亚方舟】就被列入了她的计划之中。 诚然,当下各种技术发展得如火如荼,已有的成熟应用也是数不胜数。可是,距离能够自行思考和成长的,真正的人工智能,差距还是很远。 那是绝世天才才能做到的从0跃至1的一步。 由天赐的灵感与才华造就的,非常人所能触及的一步。 得到泽田弘树,就能在未来得到这个智能的控制权。 无论是控制情报,还是偏转剧情,这都是极其有力的工具,可以帮助她从繁冗的脑力工作里解脱。 “系统,你真是个废物。” “什么?” “明明也是个能够思考的高级智能吧,结果一点用也没有。”搞得她要骗小孩。 另一边。 已经掌握洛温斯消息的两个人追查得异常顺利。在卡伊大的电子产品店铺对面,安室透和朗内尔静待洛温斯出现,之后将其堵在了家门口。 谈起交易,洛温斯非常爽快。 “十万块,不二价。” 金发男人丢给对方一个箱子,换取了录音。他提高了警惕,决定对玛克可能出手的情况见招拆招,谁知对方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多说。 直到回程路上,坐在副驾驶的安室透翻来覆去检查着其貌不扬的录音笔,朗内尔还是那副安静的姿态。 “要听吗?”他出口试探。 “没必要。” 朗内尔停了几秒,回答道。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够出烟盒。 “你要抽吗?” “谢了。” 安室透用汽车点烟器点燃烟草,很快烟雾弥漫,他打开车窗。 “你觉得……” 他语气迟疑。 朗内尔也给自己打了火,闻言点点头:“太顺利了。不对劲。” “所以你才没动手?” “那种人,一看就很讲规矩。” 没有私仇,没有恩怨,做交易上道,典型的只图好处的敲诈者。根本没有斩草除根的必要。 叼着烟的黑发男人侧眼看了安室透一眼:“你也这么觉得吧。” 安室透意识到,玛克不是嗜血的类型。 辛多拉又为什么暗示他们沾血呢? “看来接下来的会面,或多或少需要拿回一点主动权了啊。” 他笑吟吟地熄灭了手中的烟。 黑发男人毫不意外。 “你来还是我来?” “一点粗活,我来就行。” 第18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4) 再次回到曾经会面的办公室。公关部部长凯文琼斯拿过录音笔,连上电脑,在查看了数据之后,脸上神情十分满意。 “二位果真非常讲信用。” 朗内尔对安室透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迅速抽刀,一手将这位琼斯先生压倒,接着利落地把他的领口钉在了木桌上。 “已经够了吧?” 对着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安室透笑容冰冷:“也许你听过一个东方说法,叫‘与虎谋皮’?” 面色冷硬的朗内尔施施然走过来。 “没听过也不要紧,这句呢?你信教的奶奶没有告诉过你吗?[不要和恶魔交易]。”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不想合作了吗?” “是啊。”朗内尔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如果喜欢遵纪守法,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 琼斯先生一时无言。 连安室透也无语地看了男人一眼。 现在,琼斯眼里,本性暴戾的男人正在翻阅他的电脑。 这让他忐忑不已。 “……今年,我们再次进行了人事调整,聘请了新的首席财务官,非常欢迎莫顿先生加入辛多拉公司……” “您好,我是赫芬顿邮报。请问,关于贵公司下一年度的发展方向……” 朗内尔嘲讽地笑了。 “这就是你要我们拿到的东西?” 被播放的音频中,时不时交杂着掌声,有记者的提问,也有明显属于辛多拉官方发言的内容。显然这份传说中的事关公司内幕的,被用来敲诈勒索的证据,只是一份记者发布会的录音。 被抛出的洛温斯,多半也是辛多拉事先勾结好的烟雾弹。 琼斯先生察觉到,把自己放倒的安室透也变得脸色难看起来。 啊!董事长为什么非要和这种人打交道啊! “是……又怎么样,我们的交易是钱财换录音,不是吗?”琼斯咬了咬牙,“您完成了任务,我们也表达了谢意,之后的合作……” “我总觉得,你和我们之间还有更多误会。” 朗内尔道,他用力拽了一下琼斯的领口,将对方的脸颊逼近刀锋。 “你觉得,我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些什么。” 不对吗?你们还能在公司里把我干掉? 琼斯给自己壮胆。 真是可怕的要钱不要命的生意人。 安室透都有点佩服了。 等等,玛克应该不会真的冲动吧! “……你结婚了,对吧。” “什么?” 话题忽然转变。 “你的妻子是个常年居家的作家,不常出门,每天中午都会给你打个电话,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固定休息时间。” “风雨无阻,二十年的感情,真让人感动。” 琼斯先生面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 “你们之前没有为今天定下别的日程,对吧,那么此时她应该还在家里,你要不要试着给她打个电话?” 朗内尔边说边伸手拔下了安室透的短刀,抛回给他。乍一听到这种事先没有沟通过的消息,安室透很好地藏起了眼中的讶异。面孔惨白的琼斯无比慌乱地跳了起来,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一次次拨号。 嘟。 嘟。 表示无人应答的长音一次次响起。 他握紧电话,几乎要站立不住,可还是不死心地尝试着,家里的座机,妻子的手机……终于,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嚎道:“是你,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你说得对。” “什么?” “我确实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太吵闹了,静谧的别墅则不同,你说呢?琼斯先生?” “不,不,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男人心神溃乱,一副恳求的姿态,“安她在哪里?不是我,一切都是董事长要我这么做的! 已经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的残忍猎手获得了话语权。 朗内尔捏着下巴问:“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那我要跟你说抱歉了。”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 手机页面再一次显示呼叫被拒。 琼斯几近崩溃。 “你要什么?公司真正的秘密我也能给你,只要……” “够了!” 门口老者的声音响起。 托马斯辛多拉面对涕泪横流的下属,努力压制着怒气。 “先生们,是我的诚意不足,还望你们见谅。” “都是为了生意,不必闹到如此难看,您说对吗?” 服软后的老头十分好交涉,舍去了傲气之后,组织和他的“合作”终于有了真正的进展。 离开之前。 “还有琼斯的妻子……” 事实上,辛多拉并不在乎下属的生活或者感情,无奈琼斯作为公关部长,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他不得不按捺心情和对方周旋。 安室透望向同伴,只见朗内尔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这两日二人明明一直在一起。还是说,玛克有配合的第三方? “你现在可以给她电话了。” 嘟——“喂,凯文。” “安!你怎么样?” “你怎么做的?我可一点都没发现。” 并肩出门后,安室透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噢,我打电话通知那位女士,她丈夫的号码涉及一桩金融诈骗案的调查,在今天中午一个小时内的呼叫都不建议接通……” “难道说?” “嗯,一半也是运气。” 男人轻笑了一声。 “我只是告诉那个女人不要接电话而已。” 没有绑架,没有威胁,没有炸弹。 一场联系不上的诈骗。 “万一……” “那就要看你了。” “嗯?” 安室透表情惊讶,见状,朗内尔道:“舒默议员,难道波本你和他没有交情吗?” 这是试探? 如果说刚才的惊讶一半是演的,现在他确实惊诧于对方提及这个名字。不同于玛克,在美国多有活动的安室透在第一次见到[理查德舒默]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感到了熟悉。联系过贝尔摩德,安室透确认了那位政治家果然是组织扶持的人脉之一。 也就是说,辛多拉公司自以为找到了王牌,实际上仍然身处于组织的蛛网之上。 不管玛克知道了多少,安室透表情不变。 “你确定?”他说,没正面承认,也没否认。 朗内尔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正当安室透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耸耸肩。 “至少在美国这边,你比我熟悉,真要从那位议员入手,你知道该去找谁,对吧。” 他像是在暗示与自己交好的千面魔女,又好像不是。 面对对方随便说说的态度,安室透也轻描淡写地开口。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为了表示歉意,托马斯辛多拉亲身组织了一场名流云集的宴会,邀请了不少政经界的人物。他向整个商务团发出了邀请函。 专门邀请两瓶酒的时候,枡山瞳本体也在。 “……我会遣专人招待这位小姐的,对了,听说她和弘树玩得很好,由于这个缘故,那孩子最近也非常开心……孩子的成长就是如此,要为他们适当的考虑,娱乐与学习并重……” 果然,这个等级的生意人,如果想让你感到愉快的时候,就一定言语圆融,手腕到位。 “是哦。” 安室透意识到了什么。 “我作为小姐的家庭教师,近日真是失职了。” [朗内尔]和枡山瞳同时心里一跳。 不会吧。 当天晚上,金发男人抱着一堆教辅书籍敲响了枡山大小姐的套房门。 对于枡山瞳来说,世界在大多数时候是透明的,罕少同时有过这么多疑问。 但是,在面对安室透和他的一箱子书之后,她心中开始陆续蹦出问题。 [他上哪买的?] [按什么推荐清单买的?] [教辅书也有畅销榜吗?] [《早稻田大学高等学院高中真题系列》,他想干嘛?对我期望这么高吗?] 还是,[到底在哪里买的?] [美国的情报贩子还提供这种服务吗?] [难不成是走私商?]我单知道美国特殊[社团]有时候会走私乐高玩具赚钱,我不知道教辅也有市场,这种模式能不能在国内推广,让那帮不省心的倒霉玩意少搞点炸弹原料,省得东京处处开花,欸按这个想法卖aj也行…… 不愧是什么都做得好的波本啊,家庭教师也是一样……才怪! “我不清楚你的水平。”室内只着一件黑色休闲衬衫的安室透笑得亲善温和,“只知道你比较少去学校,这样的话,直接测试会对你了解比较全面。” “听说你之后有转学的打算,要知道,不少学校入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合性检查]。” 所谓适合性检查,是很多转校生需要面临的单独考试。 “那么,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比较好,你说呢?” 失策了。 下午作为[朗内尔]告诉他[枡山瞳]动向的时候,不该提这茬的。 提及贝尔摩德必然会引起波本的危机感,作为回应,他会选择从较为无害的枡山瞳下手,预测中这样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六十。 她早有心理准备,面对套话更是没什么压力…… 还是那句话,这么多教辅资料他哪里买的! 桌面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五份卷子,[国语][社会][数学][英语][理科]。 “你的英文很不错,就先不用做英语卷了,其他几门,你想先写哪份?” “……都可以。” “那就数学和社会吧!” 救命!有代号的酒欺负外围成员啦! “噢,数学97分,很不错。” 在于沙发上端坐,眼睁睁看着枡山瞳写完两份卷子,安室透收过来,仔细地用红笔批改,他在正确答案上一个个打圈。出乎他所料,少女的成绩非常优秀,明明据说是没有人监管成长的未成年人,连学校也很少去。 ——那当然,丢三分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要是让老师知道,我作为数学教授的学生这种卷子都没办法全对。大概会让我全篇默写他的学术成果《小行星力学》。 “社会88分,稍微差一点,丢分的地方主要在于……镰仓时代,这道题是元禄文化……全是历史方面的失误呢。” “嗯……”少女犹豫地启齿,“抱歉,我小时候在英国长大,您也能看出来吧,我是混血儿。” ——这是我人设的一部分,对日本文化不够熟悉。 安室透握笔的手一滞。 “……没事。那我们就先从这几道题开始吧,首先,元禄文化发展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十七世纪中叶到十八世纪初叶。” “没错,是那段时间以京都、大阪为中心发展起来的文化……” 波本在校的时候估计成绩十分优异吧,至少他讲课讲得深入浅出,有的地方还趣味横生。枡山瞳想,如果她真的是需要补课的学生,大概可以获得不错的进步。 除了画风不太对以外。 在她初入组织,对人员不太了解,又不方便对人事这块伸手的时候,为了确认时间线,马甲[相泽夏美]考入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翻阅历代学员资料和照片。果然,无论是[降谷零]还是[诸伏景光],他们的资料都被处理,更遑论影像。 历届的警校优秀毕业生照片都在礼堂的纪念走廊上闪闪发光。 而沉入黑暗的人再无闪耀时刻。 没有簇拥和盛誉的荣耀,还能叫做荣耀吗? 他在追求什么呢? “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接下来试试国语卷?” ——不管他追求什么,果然还是现在就跟琴酒大哥举报波本吧! 第19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5) 也许是乖巧。 也许是害怕。 总之,被玛克选作幌子的女孩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数学成绩尤为出色,思及她的商业天赋,倒是不难理解。 她的祖父多半是组织的人,情况尚且不明。改日可以试着从贝尔摩德处探听消息。 有可能确实出事了,否则以她的身体状况和年纪,不至于从现在就担负起一整个集团。毕竟,从伪装的角度来讲,纵然年幼的女性形象更为无害,出没商业场合的仍旧以中老年男士居多。尤其行动向的任务,后者具有天然的隐蔽性,前者则会夺取太多人关注的目光。 她的身体是真的不好。 下笔的字迹较浅,上肢无力。 三个多小时的学习后,冒出的冷汗也不是假的。 至于玛克和她的关系,倒是有点意思。 安室透想起之前在经过商业街的时候,朗内尔只扫了一眼橱窗就吩咐店铺将某件女式塔夫绸礼服送往他们所在的酒店。 结合他们相处的情境。 是过于熟悉,还是满不在乎? 叮铃。 门口传来了铃声。 没等二人应答,一声滴答微弱传来,来人用门卡开了门。 安室透抬眼看过去,是又换上执事西服的朗内尔。男人拎着一个三层的食盒,大概是已经察觉到了第三人的气息,发现自己也在时没有惊讶,而是径自将东西放在餐桌的位置。 然后。 “哟,好兴致啊。” 朗内尔嗓音戏谑道。 这样的气质,又和他的衣着非常不搭了。 擅长的伪装的不止他一个。 作为回答,安室透笑得刻意:“怎么说枡山小姐帮了我们不小的忙,我特意前来表示感谢。” “通过……布置作业?” “是啊。可能你不知道,我在校成绩还是不错的。” 是啊,警校第一。 “那你现在岂不是误入歧途?”——你是不是觉得组织是歧途? “不,我喜欢这种自由的氛围。” “自由选择啊,真好命。” “这么说?你不是自愿选择的?”——你是不是进组织不是自愿的! “我是天生要走这条路的。” 谁也没从口头上占到便宜。 旁边的少女脑袋倒是越来越低。 安室透舒了口气,起了点恻隐之心。 “你这是?”他指了指黑发男人提过来的食盒,主动转移了话题。 “哦,她喜欢吃牛肉腰子派和米饭布丁,附近正好有家正宗的英国餐厅。” “英国菜?” “是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孩子在英国长大。对了,波本,你要来点吗?” “……不了,谢谢。” “别客气啊,我这儿还有瓶不错的酒,欸,你知道威士忌也能算是英国的,对吧?” 波士顿,自由之路。 摩肩接踵的人们,红砖铺就的道路,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两侧是十八世纪风格的教堂和房舍。 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尤为适合游玩。纷繁的游客中,有这样一个三人组合。 金发黑皮的年轻男人有一双海波一样的蓝眼睛,长款宽西装内套了一件嬉皮衬衫,显得时髦而慵懒。 他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后者披着袖口织有蕾丝的粗花呢外套,内里是豆绿色的方领裙,给人的感觉文雅而温暖。 二人身边跟着的亚裔男孩,则规规矩矩穿着纽扣领衬衫,一副学院打扮。 “我觉得,柯南完全可以出一个番外,就叫《安室家今日的穿衣》。” 枡山瞳对系统道。 “他哪里学的服装搭配!” 她瞟了一眼姿容俊秀的波本,“别告诉我公安还培训这个!” “你们知道吗?为什么这段路会叫自由之路?” 学生时代,在假期出门游玩的时候,孩子们最讨厌的一句话,莫过于家长说“回头写一篇作文”。 ……提问相关知识也是一样。 一大一小,两个人分明不是跟着爸妈出门,却也遭受了这样的考验。 对于泽田弘树小朋友来讲,这种体验还蛮新奇。早上出门时,他因为对安室透不熟悉而倍感拘谨。在金发男人发挥了自己的亲和能力之后,男孩现在不怕开口了。 “我有学过哦!因为‘波士顿倾茶事件’,当时,一个名叫‘自由之子’的协会组织了政治示威,反抗英国的统治。” “嗯嗯,弘树回答得很好。” “你呢,小瞳?” ——你什么时候改的称呼? “是不清楚吗?” 见她不答,男人微微俯下身子,表情关切。 “也和独立战争的‘第一枪’有关,莱克星顿镇就在波士顿郊区……” 枡山瞳不情不愿地开口。 今天一早,提前和弘树小朋友约好的枡山瞳在和朗内尔一同出发时,在门口再次遭遇了安室透。后者非常友好地表达了自己想要一同前去的愿望。 于是枡山瞳让[朗内尔]回去了。 ……废话,能省点精力是一点,自己对着自己双开账号也很累啊。 既然那么喜欢看孩子,你就一个看俩吧! 没想到波本他浓眉大眼,竟然有提问的大招! 自由之路是波士顿面向游客的一条颇为著名的参观道路,从波士顿公园出发,到查尔斯顿终止,全程可以步行,共25英里,将十六个历史文化相关的景点串联起来……也就意味着相关知识多到可怕。 “这里地下室储藏着《五月花号公约》哦,它有什么意义?” “这儿是为了纪念一场著名战役,你们知道邦克山战役吗?属于哪次战争?” “……建国基础,相当于美国的出生证明。” “……独立战争。” 最后,连弘树都不想回答了。 “好啦!”面对蔫巴巴的两个人,安室透发出了邪恶的笑声——至少两个未成年是这么想的。 “累了吗?作为奖励,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 两人眼神迷茫。 “不是吧,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吗?爱好、兴趣……” 弘树想了想。 “我喜欢……电脑?”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不确定,“不过这个我已经有了。” “小瞳,你呢?” 枡山瞳定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没什么喜欢的。” 在安室透眼里,被问到这个问题,男孩眼神恍惚而不确定。少女毕竟年长了几岁,她在回答之后便垂下眼睛不与他对视,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 两个孩子都早慧而敏锐。 安室透心口掠过一丝轻叹。 “哈,其实我是想问,你们想吃点什么吗?我请客。”俊朗的男人笑着说,他煞有介事地打开手机页面,一张张向他们展示不同的美食图片。 “那边奶酪卷据说很不错。”安室透指着不远处的甜品店。 “这家贝果也是。”这次是在右手边。 “还有那里有家芝士蛋糕相当出名。”比划了下隔壁街。 “你们喜欢哪一个呢?” 好家伙,不得不说他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都想吃。” 盯了对方一会儿,枡山瞳首先开口,她说完就朝着身边略显疲惫的男孩眨眨眼。 弘树回过神来,心领神会。 “我也是。” 安室透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 “不行吗?” 少女话里话外多少有几分较劲的意思。 “……当然可以。”安室透笑着点头,他观察了下四周,选择了一个人流较少的露天咖啡厅,推着少女走了过去,细心地让两个孩子的位置处在太阳伞之下。 临行前,他道:“我去去就回。有事打我电话。”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想到他要挨个排完三家店铺的长队,再瞄一眼那不用动脑都能算出的人流量,枡山瞳心情好了点,她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和男孩并排坐着。 “真是恶趣味的大人。” 这算什么?精神轰炸之后破坏心理防线吗? “哈哈。”弘树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方才小小的恶作剧让他十分满意。 两人肩并肩,秋日的微风轻柔吹过,拂过面颊。 金黄的银杏叶偶尔打着圈儿落下。 对于他们两个无论谁来说,这都是难得的休闲时刻。 “对了,姐姐,你真的没什么喜欢的吗?” 坐了一会,大概半是无聊半是好奇,男孩又想到了刚才的问题。 枡山瞳手指微微蜷缩。 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 ——没有。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喜欢。 或者说,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价值? 男孩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也挺喜欢电脑的。”少女道,见男孩眼眸“刷”的亮了,不打算和对方谈论这个的枡山瞳立马转移话题,“还有,食物的话,我喜欢英国菜。” 不知世事险恶的小男孩诚恳发问。 “我没吃过欸,好吃吗?” “……有的还行。”啊,这句话说谎竟然如此艰难! “是你妈妈做的吗?” …… 这还是个会踩雷的小朋友。 “不是。”枡山瞳笑了笑,“是个,小叔叔做的。” “叔叔?” “嗯,孤儿院的大厨,布丁做得超好吃的!” “我妈妈做的甜蛋烧也超好吃的。” “那可真棒啊!我也很喜欢甜蛋烧!” 他们就日本食物交换了意见,咖啡厅的服务员端上了两杯热可可。 过了一会,完成在第一家店购物任务的成年人也回来了,把两个奶酪卷放在桌上,任劳任怨地奔赴下一家。 ——宿主,您说的小叔叔,不是孤儿院的厨师吧。 系统突然发声。 枡山瞳舔了舔唇上沾的巧克力粉。 ——不是那个秃头大叔还能是谁? 她的脑中闪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的侧脸常年被半长的金发遮掩,目的是为了挡住幼时烧伤留下的红疤。 “西西不喜欢煎蛋卷吗?” 一身燕尾服的路易斯很是苦恼。 “总是吃得很少。下次换成松饼怎么样?威廉哥哥,你说呢?” 对女童的好,一半是身为兄控的爱屋及乌。 可是,[专门为我做菜的人],这样的记忆,也就那么一个。 至于父母……亲缘寡淡,譬如这辈子,再好的大脑也抵不过生理构造,未曾发育好的婴儿,眼前一片模糊。在车祸中保护自己孩子的男女,到底在最后一刻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八年前来到儿童福利院做了一日义工的志愿者,三年前枡山集团离职回乡的员工,一天前酒店换班的服务生,三十分钟前在路口值班的交警,十秒前从面前经过的情侣……如果她愿意,想要记住的每张面孔都可以在思维宫殿里活灵活现。 唯有那两人,是资料里发黄的旧照一张。 第20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6) 19世纪的伦敦尘雾缭绕,冬日的来临加剧了压抑的一切。 “哥哥,那儿好像有个人形。”蜷缩在墙角的孩子听到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视线受阻/来人伸手偷盗?否认】 【探测脉搏】 “已经死了。怪不得我没听到声响。还以为……哥哥,我们走吧。” “等一等。”新的男声道。 “哥哥?” “你该再仔细看看的。” 沉重冰冷的女人身躯被移动开来。 【被发现了】 被杂物和亡者遮掩了大半个身子的孩子显露人前。 路易斯一下子愣住了,他下意识探向怀中,那里有一把锋利的短刀。 【对方存在灭口意图?】 孩子没太在意这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与面前两双红瞳对视。 路易斯望向威廉。 【第二人拥有话事权】 作为莫里亚蒂家族的次子,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有一份很是体面的白日职务——数学教授。偏偏,孩子撞上的是他另一份工作——犯罪顾问。 为了打破腐败的阶级制度而诞生的“犯罪卿”。 正因如此,他们不会向无辜孩童下手。埋怨着自己不够谨慎,路易斯叹了口气,预备弯下身子抱起衣着单薄的孩子。 送去家族控制的孤儿院吧。 他想。 一是方便日后管控,二是,就眼下的天气,撒手不管的话,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一支手杖横了过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说了,要仔细看啊,路易斯。” 跟随手杖移动的方向,一道光芒借由月色映入路易斯的眼帘。 沉默不语的孩童,身侧的小手里始终紧紧攥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半截浸润着红色。 他立即警惕地退了一步。 立在旁边的哥哥却走上前来。 “这个女人,是你。”威廉道。 闻言,小脸脏兮兮的孩子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男人,是你。” 她说。 路易斯大吃一惊。 这孩子,是全部看到了吗? ……不对。 哥哥只负责出谋划策,真正朝那个该死的贵族下手的是受害者的父亲,他们前来是为了确认事后的现场是否[合格],从头到尾,甚至没人提及相关话题。 那么,是这孩子在胡说吗? 寒冷的夜晚,偏僻的小巷连番上演了两场好戏。巷首,一具尚温的男性躯体刚刚被转移,巷尾,冰冷的女尸不知躺了多久。 事实上,正是在事情结束后觉察到了微弱的不对劲,路易斯才会选择彻底探查一遍附近区域。第一眼发现墙角疑似人形的轮廓时,他还以为是错觉。 后来,发觉女人身体冰凉时,路易斯的想法则是[意外]。这年头,路边的倒尸不算少见。失业自裁的工人,酗酒放荡的水手,药物滥用的帮派成员……帝国黄金的列车驰骋前行,一路碾压过无数的血泪。 鼻尖的血腥味也被他当作由头是另一个处刑现场。 现在再看,女人腹部的大片血迹已变为了黑色。 路易斯从不怀疑威廉哥哥判断的准确性。他说这孩子是凶手,她就一定是凶手。 哥哥和那孩子在对话。 “她想把我抓走养成流莺。我确定这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金发红瞳的男人嘴角轻勾,“用词很新鲜。” “新鲜?”孩子转了转眼睛,似乎是在……懊恼? “……对了,二十世纪修改的刑法法案才废除了‘退避原则’,该死,现在还没有正当防卫这么一说。” 孩子模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介意告诉我你想说什么吗?” “……我想说,至少我是个未成年人……没什么。” 饥饿。 寒冷。 受伤。 孩童头痛欲裂。 【二次失误】 ——差点忘了。19世纪初,未成年人没有特殊待遇,和成年人犯法同罪。 威廉莫里亚蒂没有追问,他只是好心提点道:“以防你不知道,这位女士还是个贵族。” 他点了点女尸过时长裙上的胸针。 【贵族家徽?/落魄贵族/极有可能加重处罚】 不过。 原来为我安排的剧本…… “不是流莺,是‘名姝’啊。” 孩子喉咙里哼出古怪的笑。 一个是底层从业者,一个是高级“陪玩”。 “你是个女孩?” 路易斯反应过来。 “这不是明摆着吗?” 坐在墙角的孩子把目光从威廉身上移开了一瞬,她瞟了路易斯一眼。 “先生,你弟弟没有你聪明。” 威廉笑了。 “年轻的女士,你思考出解决之道了吗?” “没有。” “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你要帮我?”孩子嗓门蓦然加大,她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 “为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方才,你将某位男士的死亡归咎于我?” “什么?我没说过。” “……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是个流浪儿。” “别这样。”威廉半跪在孩童面前,完全不嫌弃地面的脏污,他的表情认真而温和,“这是场平等的交谈,你感受得出来,对吗?” 孩童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 “……也对,你不是那些蠢货。”孩子的腔调从夸张恢复成平静,她干脆地向后一仰,把小脑袋靠在墙上。 “那你就该知道,这种事情,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就像你一眼就知道,罪魁祸首的[我]还在附近一样。” “我就是知道,犯下血案的那个人,不具备设计那般缜密计划的头脑。” “好女孩。” 年轻俊美的男人笑了,他压了压帽檐,伸出手去。 “你要跟我走吗?” 路易斯惊诧哥哥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为什么?”女孩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你也需要我做什么吗?” 威廉注意到了那个“也”。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手杖在周身虚虚地划了一个圈,“这些……”威廉道,“所有的一切,我知道我的答案,你知道你的吗?” 孩童望着他摇了摇头。 “跟着你能找到答案吗?” 她语调疲惫,一双黑瞳宛如深潭。 “我不能保证。” “那我……” “你可以先看看。”男人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她的额头。 “在长大之前,你有充裕的时间。” 将思绪拉回现在,口中的意式奶酪卷仍旧甜蜜而浓郁,酥脆的外层,内里馅料奶味十足,一点橘子味的酸让它没那么腻味。 枡山瞳不经意地朝旁边一瞥,年幼的男孩吃到一半停住了,正望着马路的一处发呆。 “怎么了?” “其实,姐姐,我想……不,没什么。” 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条由红色砖块铺就的道路,不时会间插着圆形的铜铸地砖,宛如一个个大大的徽章,上面印刻着它的名字。 thefreedomtrail 自由之路。 枡山瞳迟疑了。 她垂下眼睫。 最终,少女选择探出手去,像记忆中某个人一样,她略显生涩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不想说也不要紧。” “你会有充裕的时间,直到你长大成人。” “玛克。” “有事吗?” “那两个孩子最近走得很近,这样没关系吗?” 托马斯辛多拉用于举行宴会的地点,是一座玻璃外壳的立体宴会厅。室外是郁郁葱葱精心设计的景色,室内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奢华,璀璨的灯光,簇拥的花卉,有种好莱坞黄金时代纸醉金迷的美。 安室透从二楼捏着一杯scotch向下望去。 被他提及的主角们打扮得像两个精致的洋娃娃,正在一层的角落里说着什么。他们选取了一个被立柱遮挡大半的长款沙发当成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你说我笑有来有往。 “有什么关系呢?” 朗内尔也朝底下看了看,接着靠回二楼的卡座。他们与辛多拉公司之间的交易谈得很是顺利,当然,一大半原因在于老头得知他拜托的舒默议员也是组织的人。 安室透眯了眯眼。 “要永远准备可以用来交易的底牌”,这是他作为情报人员的准则。 玛克现状不明,唯一能断定的是绝对是个难搞的对手。提前准备可以用来克制或者利用对方的依据,是习惯也是本能。顺手收集的消息,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他于黑夜前行,防患于未然是基本操作。 深处黑暗之人,并不表示他们都是纯然的黑色。有跳动的红,也有复杂的灰。如果你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在之后的博弈中,要求对方因为人情“打个折扣”,因为利益“行个方便”,是很常见的事。 那个女孩,在玛克酒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呢? 安室透和同伴随性地碰了个杯,注意到他的视线再次扫过了一层。 他很看重她。 这有三种可能。 第一,枡山瞳如他所讲,定位是ear er,具有赚钱的才华,被组织庇佑,与玛克是利益共同体。但是这解释不了前雇佣兵的关怀程度。购物和陪同,生活上的亲近与体贴,就算掩饰身份是执事,男人的所作所为也大大超过了基本的合作伙伴。因此,是[有一定感情的合作伙伴]? 第二,情人。令人不愉的猜想,有可能,可能性不大。枡山瞳在补课时很明显体现出了学生气,和弘树玩得非常好,又加重了她这一面。如果不是演技过分优秀,至少,女孩对男人是没什么特殊感情的。她的情感尚未开窍。这样的话,就是[玛克单方面的好感对象]? 第三,枡山瞳失踪的爷爷。依照贝尔摩德的说法,枡山集团在组织势力之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位老者会和玛克酒有什么关系吗?他们由此形成利益集团,枡山瞳只是顺理成章地加入?是组织里[特定小团体的继任者]? 利益、感情、关系,答案究竟会是哪一个? ……抑或是诸多选项混杂在一起。 结束宴会回到酒店,安室透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急促的门铃响起,离门口较近的黑发男人起身开门。 迎面是跌跌撞撞几近扑倒的少女。 “朗,救救他!” 朗内尔一声不吭地把差点从轮椅上掉下去的少女扶好。 她的发丝乱糟糟的,反手握紧黑发男人的手臂之后,枡山瞳扬起一张小脸,眼中充满了泪光,恐惧和不安一览无遗。 朗内尔攥住她的手臂,之后立刻转脸去看旁边闲适模样的安室透。 对方摊了摊手,知趣地背过身走远了些。 男人这才回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我……” “慢点说。” “对不起。”少女急促道,在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她的神情平静了些,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下,“求你……” “求我什么?” 在安室透的耳中,玛克的嗓音始终平稳。 “救救弘树,可以吗?” 场上一时无言。 哒,哒。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朗内尔和枡山瞳一同望去,对上安室透的笑脸。 他用一种并没真的感到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这话我可不能装作没有听到哦。” 第21章 三合一 泽田弘树,在这之前,安室透只了解他是辛多拉董事长收养的天才。经由枡山瞳此时进一步介绍,他才知道那孩子最近已经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成就——d a追踪系统。这个程序可以让人通过检测d a,追溯自己的祖先,建立家族树。 “他在试验的时候,为了有趣,就把能采集到的信息都输入了,有公司里不少人的d a,也有辛多拉董事长的那些藏品,他想着,也许可以靠着那些名人遗留的物品上残存的基因信息,有朝一日确认他们的亲缘后代……” “谁知,真的有一组基因联系上了,辛多拉公司的董事长托马斯,他的d a,与开膛手杰克一把短剑上的血迹对应,那把剑,是开膛手杰克犯下最后一案时使用的……” “他是最后一案受害者的后代?”安室透道。 “不,如果是那样,弘树不会受到生命威胁。”少女极力抑制着情绪,她抽噎了一声,“有、有一种说法,是开膛手杰克之所以选择杀害街头的流莺,刻意破坏她们的腹部,根源是出于……” “对母亲的憎恨。”朗内尔明白了。 安室透也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你是说,开膛手杰克最后一案的事实是‘弑母’,托马斯辛多拉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 “嗯。”少女紧紧咬牙,“像是天方夜谭,对吧,让一个时代饱受恐惧的恶魔,竟然是顶级精英企业家的祖先。” 菲茨杰拉德的小说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情节。女主角黛西的丈夫作为名门之后,轻蔑地告诉男主盖茨比——我们不一样,有些东西与生俱来,根植在骨子和血统里。 就是这个。 [血统]。 一旦这条消息爆出,托马斯辛多拉的事业无疑会毁于一旦。他是个本性冷酷不怕沾血的利己主义者,知道这件事的弘树,会有什么结局不难想象。 “那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受到了威胁?” “是。” 两个男人沉吟了一阵。 安室透先开口了:“抱歉我要说接下来这句话……玛克,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如果再有什么变动,无异于横生枝节。” 瞟见少女因此变得惨白的脸色,他放缓了语调:“别这样,小公主,会显得我是唯一的坏人。” 他的重心落到另一瓶酒身上。 “还是说,玛克你有什么别的办法?” 朗内尔没给他眼神,而是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少女。 那男孩真是可怜,是日裔,也许可以申请想办法把他带回国保护起来?有这样非凡的才能,应该不难吧。 在心底飞速盘算着,安室透表面维持着事不关己的姿态。 少女会迸发同情不奇怪,她还有着或许可以称之为[正义]的天真。但是玛克呢? 来吧,让我看看,你会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她是否是你的弱点? “不。” 黑发男人道,语气平铺直叙。鉴于枡山瞳一直没有动作,他干脆又拿回那条手帕,慢条斯理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花。 “我不会做什么。”朗内尔说,“你该知道的吧。” 他的一举一动轻柔而关切,吐出的字眼残酷宣告着事实。 “波本是对的。” “任务永远是第一位。如果你想挥洒多余的同情和帮助,别指望我。” 被提及的安室透苦笑了一下。 黑暗中的花是无法盛开的。 他想。 眼前的一幕有种残忍的美感。 他一时没法判断这代表了什么,概因玛克这句话,既可以说是无情的拒绝,又可以说是好心的有关生存法则的告诫。 朗内尔将用过的手帕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把住轮椅将少女送出门。 等他又回到这间屋子后,安室透递给他一杯新的白兰地。 “孩子话,别介意。” ——这和朋友交换新手育儿经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扮演玛克的枡山瞳差点出戏。 她稳了稳心神,按照计划给对方打预防针。 “波本,有可能的话,我想欠你一个人情。” 安室透吃了一惊。 什么意思?如果是刚才那件事的话,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女孩吗? “我很乐意。”情报人员没忘记自己八面玲珑的准则,不如说,这样更好。有弱点意味着可以攫取更多的消息。 “再怎么能干,那就是个孩子而已。辛多拉不至于因此和组织作对。”他笑道,“再说了,也许会进入那位先生的眼也说不定,他不是向来欣赏天才吗?” 他们与辛多拉的交易中处于上位,先保下那个孩子再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出乎他的意料,朗内尔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渡组织的利益去如那丫头的愿。” “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会知道的。”男人顿了顿,他从铜制冰桶里夹了几块冰丢进酒中,凝视着杯壁上结出的水珠。 “在任务完成的前提下,希望你能给她尝试的机会。” 少女回到自己的卧室,颤颤巍巍缩在床边的男孩闻声抬起头。 他水润的眸子里泛着微小的代表希望的涟漪,在看到少女只身回来后,那涟漪化为了死寂。 没有大人。 在弘树的想法里,没有成人的出手,作为孩子的他们是做不了什么的。 他无法阻挡同学的霸凌,老师的训斥,父亲的离开,母亲的去世……如今,他也无法阻挡自己的死亡。 他很聪明,聪明到能看出养父在得知自己发现真相后眼神中的凶狠,他感知到了潜在的危机,才会惶惶地趁着夜色来到枡山瞳这里,忐忑地向她求助。 “别担心。” 眼睛红红的少女朝他展出一个笑。 “我有别的办法。” “……嗯。”男孩假装相信了,“我知道。” “还有,姐姐也不必着急,我接下来还有一个大工程要做呢。辛多拉先生不会随便放弃我的。” 他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欢快而令人放心。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就是要……是我胡思乱想了。” “放心吧。” 一只纤细的手落在他的头顶,和养父的大手不同,也和记忆里母亲温暖的手不同,这是一只略显冰冷的手,洁白脆弱。 “大部分时候,我总能让人得偿所愿。”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话隐约有笑意隐藏其中。 这晚,弘树在缓缓的阅读声中入睡。 枡山瞳难得拿起了圣经。这是她手边唯一一本读物,除了教辅书之外。 “……wereyouaslavewhe youwerecalleddo 'tletittroubleyou” “althoughifyougai yourfreedom,doso” (你是作奴隶蒙召的吗?不要因此忧虑。 若能以自由,就求自由更好。) 日本国内。 下午四点,坚村忠彬正在茶水间为自己倒咖啡。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目前就职于一家中型的软件公司,是开发部的部长。 公司供应的咖啡粉品质一般,尝了一口,比起香气,更多是烘焙透出的苦。坚村忠彬没有很在意,尽管他偏爱酸度高一些,有着水果风味的手冲咖啡……就像几年前,妻子爱子会为他准备的那种。 夏日,妻子会把咖啡包放在纯净水里一整夜,早上从冰箱拿出来,和便当一起递给他,那样的咖啡细腻爽滑又解暑。 冬天,则是放在保温杯里,配上热腾腾的牛奶,能缓解一整日的辛劳。 这样的日子,在妻子带着改姓的儿子出国后,就不再有了。 就像她在家务生活上体现的细致一般,对儿子的教育上,泽田爱子同样要强。也许是身为爸爸的自己是程序员的关系,弘树从小就体现出对电子产品的兴趣。那孩子,也确实很有天赋。 可是这样的天赋,不被这个国家的体制接纳。 妻子哭着对他说,我们换个地方生活吧。 坚村忠彬不能接受。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怎么办?已经起步的事业怎么办?人脉、经验……更别提妻子想的不是换个城市,而是干脆换个国家生活。 他拒绝了,于是她和孩子离开了他。 生活啊。 他在心中低叹,不忘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新的工作通知。毕竟喝咖啡不要紧,错过上司的讯息就糟了。 在屏幕亮起的一秒,一条通知从上方弹出。 [记得你的儿子吗?]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但是存在在逃人员。曾经有个犯下杀人罪的前警察,靠着自己额外优秀的野外生存技术,在各个州之间流窜,直到心脏病突发带走了他的生命。 也有搜查人员的失误,导致证据不被采信的情况,比如震惊全美的辛普森案——“全世界都看到了他的罪行,但法律没有。” 还有coldcase,冷案,熬过追溯期一切清零。关于追溯期设置的意义,有种说法是漫长的时光不仅湮灭了证据,长时间的逃避带来的痛苦,同样可以算作对犯罪者的惩罚。 即使在技术日益发达的今天,美国暴力犯罪破案率依旧在60左右浮动。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坚村忠彬自认技术不错,年轻时他也有过一段白帽子的时光,作为正面的黑客公布了许多平台的系统漏洞,提醒对方及时填补。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追踪不到这条信息的来源,更别提更深一层的信息。对方很了解自己的生平,最重要的是,还提及了弘树的现况。 在他打出上面一行字之后。 新的消息传来。 [为了你的孩子,你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托马斯辛多拉近日可谓流年不利。作为老牌it公司,辛多拉目前发展进入了一个尴尬的瓶颈期,他试图通过开拓海外市场加强实力,不惜铤而走险,结局却不如人意。 这些还是小事。 泽田弘树,他收养的日本孤儿,本来成长得好好的,也通过程序开发证明了自己的才华。谁知,也正是这个程序,将他的名誉推入了悬崖边。 开膛手杰克的后代。 多么可怕的事实。 这对公司品牌的影响是致命的。 辛多拉向游戏行业进军的企划才进行了一半。 谁愿意为自己孩子购买的快乐商品背后,是犯下累累血案者的后人? 在世界观的天平上,生命永远是有着更多分量的那一方。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泛起抑制不住的焦灼。 再等等。 还不是现在。 那孩子的天赋,值得他冒更大的风险。 跨时代的壮举,人工智能,能将他送上这个世界的真正王座。 为此,暂时和那个组织周旋也没什么。 “合作愉快。” 上帝保佑,这是最后一次和这两个粗鲁的男人的会谈了。 商讨已至尾声,托马斯辛多拉起身欲和安室透握手,后者脸上浮现出犹豫之情。 老者非常不满,他按捺情绪,又瞪了一眼旁边的陪同者,公关部长琼斯自从那日之后,简直被吓破了胆,时不时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废物。 “……老、老板!” 琼斯本来在低头翻阅手机,忽然抬头对上了老板的眼睛,显得额外惶恐。 “抱歉。”辛多拉对合作方点点头,没好气地对着下属低声道,“什么?” “从早上起,我们的股价就不太正常……” “你在说什么?” 老人干脆夺过手机。 “已经跌了百分之十,还在继续……” 不对劲。 近日整体环境没什么风波,公司也运营正常,不应该啊。 “实在抱歉。”出于商海多年浮沉的经验,辛多拉朝另两人致歉,“我想我需要处理下这个。” “了解。”安室透善解人意地答应了,朗内尔也没多说什么,就在二人起身的时候,公关部长发出一声惊呼。 “是因为这个!不,不会的……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资本管理公司称,对辛多拉公司持强烈做空立场。消息起初没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越来越多的人点开这份40页的报告。它指责辛多拉虚报自己的收入,上层有挪用资金嫌疑,以及客户信息造假。” 下午收盘时,安室透查看了辛多拉最新股价,已经下跌了65。 “被成功做空了。”他和朗内尔交换意见,“这样下去的话,退市、资不抵债然后破产也很有可能。” 黑发男人不置可否。 安室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辛多拉的股价崩盘毫无预兆。不过,他心里倒也不至于十分着急。毕竟组织的合作方突然冒出问题,几乎可以算作好事。其次,托马斯辛多拉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很乐意看他被扼住命脉。 倒是玛克也不着急就奇怪了,说白了,这是他主导的任务。 “如果辛多拉向组织求助的话,我们要插手吗?” 安室透试探着问道。 “当然。”朗内尔道。 这么好心? “你确定?”安室透说。 “直接收购也算帮忙,不是吗?” 不是扶助,而是整个吞下吗? 不难理解,不如说根据二人了然于心的组织作风,这样的选择才算正常。 算了,好歹这个行为从某种程度上讲,竟然还挺合法……至少不是靠什么敲诈勒索,而是中规中矩地爆出公司财务欺诈在先…… “那要让枡山集团出手承接……” 不对。 尚未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 这种手段,这种途径,这样的时机。 一件事,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不会吧。” 这一刻,安室透的难以置信有百分之八十是真实的情绪。 “是她?” “我说过了,她有那么点商业天赋。” 男人嘴角稍稍扬起。 “……今年,我们再次进行了人事调整,聘请了新的首席财务官,非常欢迎莫顿先生加入辛多拉公司…” 辛多拉董事长捉弄人一样丢出来的委托,一个占据他们注意力的幌子。 他们甚至不肯多花点心思搞个像模像样的机密录音,而是直接把对外记者发布会的现场记录拷贝了一份。 平平无奇的动态,普通的人事调动。 【更换首席财务官?】 【以往历史新闻搜寻:首席财务官已更换四次】 【相关讯息展开搜寻:审计师更换历史/更换两次以上】 【检测、推论:财报数字经过调整】 【结论:财务欺诈可能性上升】 世上没有绝对无用的讯息。 “这不是很好吗?”黑发男人笑了,“无论是芯片还是算法,有形资产或无形资产,现在都归我们了。” “既然这样,你一开始……”震惊之余,安室透还有疑问。 “为什么一开始不这么做吗?” “嗯。” “她有才能,可不逼迫的话,那些才能是无法彰显的。” “宿主,您干嘛要这么做?” “啊?我的目标是知名企业家欸,良性竞争不对吗?”枡山瞳道,“再说,财务造假,会为投资者带来巨大的损失,我辈良心从业者,有必要……” 眼前一阵晕眩。 “您本体用脑过度了。” “没办法。”忍受着视野一次次发暗,脸色惨白的少女一点点挪动轮椅,勉强抵达了床边。 “要出具具体的报告,需要笔下记录,保险起见,不能用其他身份做。” “叮铃铃……” 刚刚闭目试图休息的枡山瞳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睁开眼。 “喂,是我。” 来电人名为切斯吉斯,一个同名资本管理公司刚起步的创业者。他很幸运,首发就博了一个满堂彩。眼见尘埃落定,吉斯连忙通过电话向自己的合作伙伴道贺。 “……多亏您敏锐的嗅觉。” “也要多谢您敢于冒险的勇气。”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谦虚,但吉斯不敢居功,再次感叹不能小看如今的年轻人后,他的态度越发恭敬。 “哪里,只是借您一个名头而已。能够实现双赢,是再好不过的局面了。” 他的公司一炮打响。 而她,后续不用想也知道,她能将辛多拉大半纳入囊中。 曾经,吉斯有幸在一次商业会议上见过托马斯辛多拉,一个有硬汉气质的老派强者,行走间宛若草原上的雄狮。 可惜啊,如果说路遇强敌还有一半的胜率,当猛兽被年轻力壮的猎人有目的地狩猎,是注定无法逃脱的。 坚村忠彬领着儿子从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离开的时候,多少感觉一头雾水。 坦白讲,他曾做了最坏的打算。 邀他来美的神秘人没有明说,可字字句句都让他觉得……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己胡思乱想的错觉吧,明明带走弘树的过程很顺利。 坚村忠彬凝望着孩子天真的小脸。 现在,儿子就好好地呆在他的身边。 由于和难得结识的朋友分别,男孩闷闷不乐。 “是因为把最喜欢的手办送给那个姐姐了,在伤心吗?” 他故意曲解弘树的意图,想要逗逗他。 果然。 弘树马上抬起头反驳:“才不是!” “我没有那么小气!” 生气的儿子看上去活泼多了。 这样想着,坚村忠彬忍住笑意:“没关系,爸爸可以再给你买一个。” “那……那也行。”弘树用脚尖在候机室的地板上划啊划,最终对心爱玩具的热爱占了上风。 这份快乐没能消弭愁绪太久。 黑发的男孩双手支在膝盖上,大眼睛里是真实的苦恼。 “我还以为……瞳姐姐一定会来送我的。” 此时,枡山瞳正在逐件收拾东西。她从行李箱里抽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又转身从角柜上拿下自己的藤格纹手袋,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存储设备,把它插在电脑一侧。 霎时,亮起的屏幕上一个个文档粉碎消失,留下一个纯黑的页面,上书一行白色的大写字母:thegreekcoffi (希腊棺材)。 “您做的这个电脑病毒,真的是……” “很入乡随俗吧。” 组织成员最喜欢使用的毁灭数据的电脑病毒,叫做[暗夜男爵],取名依据是工藤优作的推理小说。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到底身处黑暗还热爱侦探的人是谁啊! 哼,有空一定要在组织里找到这个人。 总之,枡山瞳为自己的电脑病毒取名[希腊棺材],正是由此类推,想到了推理小说中的圣经,埃勒里奎因之作《希腊棺材之谜》。 眼见某老者d a过敏原检测结果,特定路段监控盲点分析等一系列文件纷纷彻底损毁,连带一份详细到无以复加的[三分钟,让你从根源毁灭抢你抚养权的混蛋]的指导计划也一并消失。 枡山瞳来到放满水的浴缸前,利落地把这台电脑丢了进去。 她记得,曾经有一部叫做《业火的向日葵》的动画电影,里面的人被怪盗发现,被侦探指证的重大原因,叫做“没删电脑里的犯罪计划书”。 “辛多拉的压制点太明显了。” 预计淹得差不多了,枡山瞳扯动浴缸的镀金链条,将水放掉。 她把湿漉漉的笔记本电脑放到大理石的案台上,用一只塑胶手套的手按下了开机键。 随着一阵兹拉兹拉的响声,电脑无力地闪了闪,定格在了黑屏,上面映着一张冷淡的脸。 “事业对他来讲就是一切。” 为此,他不惜亲身踏入暗影,也不吝逼人走上绝路。 也正因为这样,在根基火烧眉毛的情况下,他再没有闲心和能力去掌控一个小孩了。 很天才又怎样,人工智能尚未成功;潜在的危机之后再说,毕竟企业当下的困境就在眼前,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度不过这一劫,也没必要再谈以后。 “没准他破产了,开膛手杰克后人的身份反而是优势了,再过几年,成为网络红人不是梦。” 枡山瞳状似认真地分析。 “再说了,他有了人工智能之后,居然拿去做全息游戏!拜托,这是什么暴雪发烧友的行为啊?” “我以为您会……” “什么?” “坚村忠彬,宿主,您对他说[为了孩子,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说了这种话吧。” “噢,你大概不太理解,那是人类放狠话的环节,主要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很酷。” 不是吧。 您可是才报废了存过计划书的笔记本电脑啊! 之前一边写一边还冷酷地念叨着:“[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这句话是人生最大的谎言”。 “宿主……” “就是装酷,懂吗?” 枡山瞳把废电脑又塞回了行李箱。 坚村忠彬爱儿子吗? 当然,如若不爱,他不会在原有的故事线里选择与辛多拉董事长对峙。 可这份爱够吗? 明明有做到国际著名it公司开发部负责人的能力,当初为什么不愿意为了儿子的发展和妻子一同离开呢?把抚育的责任完全丢给了母亲,连孩子的死讯,也是由对方开发的人工智能在网上告知的。何其冷淡和怠慢? 既然当初为了事业、人脉种种因素放弃了孩子,就证明弘树在他眼中不是首要,更不是唯一。 以往做出决定太轻巧了,这次干脆多来点沉没成本吧。 为你口中的爱子双手染血,向我证明你值得托付。 可是。 假如啊,只是有一种可能,本来可以无忧无虑过日子的父子,由于罪恶夹杂其间,亲情反而因此变质呢? [看到你,就想起自己的付出,进而心生怨恨][你是我不幸的根源],也有这种人吧。 …… “不要小看生命的分量啊,塞西莉娅,死亡足以撼动人心。” …… 好烦。 太烦了。 我又不是圣人,连善人都称不上,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枡山瞳隔窗眺望了一眼。 一路顺风。 “您来这儿的目的呢?人工智能诺亚方舟,不需要了吗?”系统道。 “现在想想,那个智能好像在学习人类思维范式上更擅长,不合算。” “……” “再说真给了boss之后,以后地球上每个人上网,就都会遇到佐拉或奥创了啊!谁要开屏和老头天天见啊!” “您本来也没打算交给组织吧。” 这倒是,boss打死也想不到人工智能会出现得这么早。 天才的超能力不讲道理。 “嗯,我原本告诉boss的计划是,拿到辛多拉公司的机密算法,再游说政府部门应用天眼一样的远程监控系统,通过设置后门控制人员识别程序,实现组织活动在电子眼下的隐形。” 相当于摄像头里拍到的是a,识别出的却是b,同时程序对a的面孔进行替换,由b的脸代替。搞定了难度最高的人像类,至于物品更是轻轻松松。 举个例子。到时候,只要不是遇见真人交通警察执法,琴酒大哥把保时捷开哪里,怎么开都没问题,电子眼反馈的信息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在操控下换成第三人。司机信息和车牌号都可以更换。 对了,不如换成波本和他的马自达rx7吧! 合上桌上摊开的教辅书,想到才写完一半,枡山瞳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再说,d a追踪系统也很有价值,理论上,如果配以足够庞大的数据,可以通过追踪远亲确定任何人的真实身份。大概,有百分之二的成年人d a信息就足够了。” “这仍然属于弱人工智能,和真正的人工智能比起来……” “哎,你怎么这样,机器还看不起机器吗?能不能有点同类情?都说了我这样的做法,背后是有很多考虑的。比如,你知道波本是什么时候对我解除怀疑的吗?” “宿主?” “来,猜一猜。” “您哭着向玛克酒求助之后?” “你真没有测谎功能啊?” “没有。” “那好,告诉你哦,是现在。” 把弘树送的钢铁侠手办包好,枡山瞳移动轮椅前去应答响起的门铃。 金发的男人站在门外,笑容如同初次遇见一般温和。 “明日就要出发了,我想也许我可以帮你点小忙?收拾东西之类的。” “麻烦您了。” 少女低眉垂眼地道谢。 ——确切的说,是在[我]对辛多拉公司下手之后。 [枡山瞳]是玛克酒出行的幌子。 好理由,但不充分。 波本,他向我们展示的真实有百分之四十吗?没有。 这样一个人,绝不会相信我们给出的就是百分之百的真实。 黑暗中的花朵,再稚嫩,也该具有嗜血的獠牙。 他不会轻信枡山瞳的无害,他认定她必然存在另一面,组织成员的一面。 提醒自己不要陷入思维盲区,这正是他的思维盲区。 现在,他相信[枡山瞳]只是枡山瞳了。 “系统,查阅红黑战力比。” “【红方指数110;黑方指数110】。” “看,局面也正好拉平了哦。” 东京警视厅的白马警视总监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佐久间佑穗。 她是个气质温柔的女孩,纯直的黑发,规矩的打扮,一举一动极有教养。 这也难怪。 白马思忖,毕竟出身那个家族。 作为关东地区的豪门望族,佐久间家族在政坛屹立百年不倒,曾出过多位重要人物,最高担任过众议院议长,其余族人在经济界、学术界也多有建树。 眼前的女孩所在的这一支据说已经落魄。对于这样的家族,“连续三代没有出过掌权的实力派”就足以被划入家族的边缘。尽管如此,凭借着祖上余荫,佐久间佑穗仍旧称得上一句家境优越。这次见面,也是佐久间议员出于对后辈的关照而特意促成的。 “总之,您希望我们能够配合,对您的软件进行测试。” “是,如果能够在未来实现现实应用,就再好不过了。” 佐久间佑穗起身朝他深深地鞠躬。她是个一直在学校这种环境下打转的研究员,浑身散发的气场和刚刚大学毕业的新鲜人一样,还有点个性里独有的羞怯。 直到谈及自己的作品,那份羞怯和不安才消失了,转为了侃侃而谈的气概。 “在大学时,我曾是犯罪研究社成员,因此,我发现了许多罪行的发生是有规律的。” “不同的地点造就了不同的行为模式。比如,住宿区白日少人,商业区夜晚冷清。在这样的普遍性规律下,假如一个盗窃犯想要选择下手的时间和地点,他必然会考虑到以上因素,以及更多的会对自己的行为构成影响的要点。 “地震发生后会有余震,一次盗窃案发生后的几天内,通常附近盗窃案再发的可能性极高。正是基于类似的原理,我的程序依据城市以往各地区案件发生的次数、频率,推算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同地点发生案件的可能性,给出时间和概率的预测。” “之前在我的老师的帮助下,曾经在横滨小范围试验过……”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结果,不瞒您说还不错。尤其是对于抢劫案和盗窃案,警务人员在程序报警后及时前去巡逻的话,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居民财产损失。” “这就是人工智能预防犯罪吗?” 警视总监问。 “呃,可以说是……但和真正意义上的还有一定距离。” 佐久间佑穗操作电脑切换了页面,投影显示出一张横向的时间轴。 “理想的犯罪管控,我把他们分为四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监控。需要大量的摄像设备的安装和管理,配合人脸识别系统,能够在抓捕嫌疑人时实现高效地追踪,让他们无所遁形。” “第二阶段,预防。也就是我现在这个程序能做到的。对常规的有规律的案件的预测,配合警方执法人员的配合,阻止罪行的发生。主要基于以往的犯罪数据,针对的案件类型有限。” 白马警视总监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抢劫案和盗窃案?” “嗯,不包括杀人案。当然,盗窃和抢劫也有几率产生更严重的后果。我指的是,纯粹的杀人案随机性更强,单纯从以往案件资料和相关数据出发是不行的。要从人本身来分析。警方需要提供嫌疑人的信息,借由程序得出结果。计算会根据人们的过往表现进行断定,比如,是否有前科?是否是缓刑犯?是否是重要帮派成员?有这些纪录的,在系统的计算下具备更高的权重。” “全面掌控居民警务系统的资料后,人工智能可以分析出不同人的犯罪意图,在严重暴力犯罪发生之前,由警方实施干扰。” “这个真能做到吗!” 白马警视总监惊讶道。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仅涵盖杀人案,违禁品走私,人口买卖这种组织性犯罪也可以被预测。但是……”女孩为难道,“目前预测准确率不够,一旦出错,会给人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困扰吧。还有关于每个人数据保护的法律问题……” 白马也很快冷静下来,纵然前景听上去非常诱人,如女孩所说,实际操作存在的问题不容小觑。 他揉了揉太阳穴。 “第四阶段呢?” “是第三阶段的升级版,第四阶段在依据第三阶段的资料外,还有权限接通更多的个人数据,医疗记录、学历记录、驾驶纪录、社会福利纪录,乃至邮箱、短信、社交媒体……当然,一样牵涉到隐私问题。理想状态下,全员大数据被纳入监测后,程序给出的预测周期更长,结论也会更‘玄妙’。” 佐久间佑穗使用了一个神话故事一样的词。 “怎么说?” “呃……第三阶段是人类能够理解的推论,举个粗略的例子,预测到的未来的凶手是一个有过前科的嫌疑人,依据是最近去买了砍刀、绳索、漂白水等物品;第四阶段则完全不同,那时候给出的未来凶手,也许现在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在一个月后即将杀害的对象。” “听上去像神之领域。” “确实呢。”女孩道,“是强人工智能才能达到的领域。” “无论如何,回到现在技术水平能做到的犯罪预测本身,不知道您是否愿意采纳我的试行方案?” 佐久间佑穗离开了。警视总监思考了一会,拿起桌面上的电话。 “把主管盗窃的搜查三课课长叫来。” “嗯,对了,一课的松本也让他来一趟。” 苏格兰在逃亡。 黑色的普锐斯疾驰在城市的道路上,这是霓虹街头最常见的汽车类型之一。司机把外套兜帽压得极低,透过后视镜,苏格兰的视线再次捕捉到了身后的追车。 仍能看到影子。 百米外,马上又要到下一个路口。 在内心规划着路线,前方的红绿灯闪烁,诸伏景光当机立断,更用力地踩下油门。 华灯初上,闹市追逐的双方心照不宣。 代号提普罗(tsipouro)的追兵,直到今天下午还是苏格兰的行动搭档。 眼见车距再次被拉开,其貌不扬的男人咒骂了一句。他捞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组织对自己上报情况的最新决议。 “苏格兰行为已判定,可行动。” 而提普罗发出的消息写道。 “序号t483,苏格兰转向,关灯失败。” 翻译过来,两条消息含义如下。 ——苏格兰放弃了t483任务叛逃,清道夫没能及时出手将他灭口。 ——组织已认定苏格兰是叛徒,允许你将其就地击杀。 第22章 大危机?! 一般情况下,组织执行任务的固定搭配是二人组合。在事态更复杂或者重要程度更高的时候,才会有三人或者三人以上的搭配。这是行动组默认的规矩。 苏格兰曾经在上面人的安排下更换过多次搭档。没有代号之前,他的身份多是执行者。获得代号之后,化名绿川光的他拥有了处理任务的自主权。 t483任务便是这样。他是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提普罗是他的辅助者,负责现场的监听、地图分析、紧急情况下的掩护和后续处理等一系列后勤工作。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如此。 在通讯震动之前,诸伏景光都以为今天的刺杀任务一切如常。关于目标,他已经和公安的上线通过消息,对方告知会安排重要人物进行及时转移。他只需要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顺其自然地失败就行。 可是,哪里不对。 冥冥中第六感在疯狂预警。 仔细审视境况,又的确毫无异样。 和苏格兰不同,提普罗也有某种预感,并且,他这份感觉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倚仗了真凭实据。虽然不清楚这次任务的真实情况,他比苏格兰了解的消息却多了一条。 那就是本次组织派出的执行团队不是苏格兰以为的两人,而是三人。 第一执行人苏格兰。第二执行人提普罗。此外,还有即将就位的清道夫。 这是一种里世界常用的手法,当主执行人的“成分”在上头人的眼中产生疑点,却又不能完全确定的时候采用的阵型。 搞什么啊! 苏格兰那小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怀疑了? 难道他是竞争对手的人?还是 oc(非官方卧底)? 三人的组合阵型,如果苏格兰能成功完成任务,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他失败,提普罗作为第二执行人也能及时补位,保证任务完成。至于清道夫,随时关注第一执行人苏格兰的情况,若他表现出异样,立刻执行“关灯”,也就是处决灭口。 眼角微微上挑的年轻人把rifle从贝斯包中拿出,进行行动前的常规检查。提普罗同样把自己的m24背在肩上,他要去的地点和苏格兰不一样,是位置第二优越的狙击点。最方便的地点当然是属于主执行人的。 “伙计,祝你好运。” “谢谢。” 还是那么寡言少语。 希望这小子不是敌人吧。 唉。 当然,如果是的话,他也不会吝啬送他一颗子弹。 他马上要到这座再利用写字楼的三层了。 目标人物会在对面的露天演讲台发表演说。苏格兰和提普罗选取了一个狭小的房间作为狙击埋伏的最佳点。这里是保洁人员存放手套和洗涤剂等清洁用品的杂物间,根据之前观察来看,眼下的时间点一般少有人来。 十步。 五步。 三步。 即将推门进入的霎那,诸伏景光感到贴身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不太寻常,也许是临时任务变动的消息,来自组织或者公安都有可能。 他拿出手机查看。 一行文字进入他的视线,男人的瞳孔极致收缩。 [好心提醒,你已暴露。] 每个卧底都设想过这样的场景。 被发现的一天。 功成身退在更多时候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在黑暗如履薄冰的日日夜夜才是现实。 诸伏景光自然也设想过这一天,他甚至和好友降谷零聊过。不过,那时候他们说的更多的是如何保全秘密,如何不要暴露身份,以免连累家人朋友。 他们也没谈论太多。毕竟,年轻气盛的警校毕业生,站在正义的事业奋斗的起点,谁会说太多丧气的话? 等到真的开始卧底,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他们更不会讨论这种随时会真实上演的可怖结局,既丧气又不吉利。 两个年轻人顶多在心里想着。 有那一天的话,牺牲也无所谓。 不过,hiro/zero可别死了啊。 不对! 如果组织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现在就是怀疑还没落定的时候,换言之,这条短信,也可能是对他的诈唬,他一旦有所反应,反而会印证背叛的事实。 真假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如何选择? 诸伏景光的思绪飞速转动,陌生的发信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新的消息传来。 [mh,有趣的名字,比如midorikawahikaru(绿川光),又比如morofushihiromitsu(诸伏景光)] 他的真名出现讯息结尾。 侥幸和怀疑彻底碎裂。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自己的暴露恐怕是真的。 一步。 握住门把手,诸伏景光推开了工作间的房门。 他冷静地走向事先选好的狙击位,有条不紊地将乐器包里的武器拿出来装好。 只有一次机会。 真是的,明明在学校的时候,零第一次打枪就能全中靶心,天赋比他好多了吧。怎么进入组织后,反倒是他天天背着假贝斯来回跑,零到处搞情报。 淡定。 那条提醒的消息让他占据了一定的先机,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可是,直接转身就跑是行不通的。 “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高明哥哥常常念叨的古语在耳边回荡。 怀疑绝非一夕间产生的,尽管不知道“绿川光”是如何暴露的,现在这种情况……对他颁发的任务是个试探! 一定有第三人埋伏在暗处,是他的处刑人和送葬者…… 苏格兰若无其事地架枪,朝原定目标的方向瞄准。 想一想,假如“我”是清道夫,要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消灭“自己”,最好的动手位置会在哪边? 周边建筑物的密度和分布……高位和死角……人流与交通…… 三点钟方向。 他猛然调转枪口,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血雾在目镜的准星处炸裂。 人选未知的清道夫被迎面击中。 成了。 诸伏景光丢下手中的枪管,转身飞奔。 他先从来时的楼梯跑到二层,毫不犹豫地顺着窗外的通风管道跃下,以墙面上的空调机箱为支点,三下五除二落到地面。抄近道翻过院墙,来时的车就在不远处的路口拐角。本来是为了方便撤退,同样适合逃跑。 点火,起动,车辆很快混入车流。 不过,提普罗反应同样迅速,他发觉处刑人倒地之后,立即选择追击背叛的同伴。 那时候,苏格兰已经开出了几百米,在拐弯之前,诸伏景光通过后视镜看到对方的身影来到了车前。 一场追逐战就此拉开。 大多数情况下,组织成员必须遵守低调的原则。因此,提普罗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不会选择在闹市开枪,尤其是监控密集的商业中心。然而,当夜幕降临,有了更多遮掩之后,再加上很可能赶来的其他成员……提普罗在有意将诸伏景光逼向人迹罕至处,诸伏景光也配合了这一点。一是郊外对双方而言都更好操作,二是警务人员的本能,让他尽可能想要降低“附加损害”。 也许是上苍都在护佑他,一路的红绿灯十分配合,总在诸伏景光需要的时候变换,仿佛在帮他和追兵拉开距离。甚至,一度有块户外显示屏从二层掉落下来,差一点就砸在提普罗的前车盖上。 提普罗气急败坏。 幸好他的视野里没有彻底失去目标踪迹。 等着吧,苏格兰你完了。 收到组织的决议后,单手把着方向盘,提普罗从旁边的座椅下抽出备用的隐蔽性□□。他又跟着前车转了一个弯。 喂,不是吧! 新出现的景色让他瞠目结舌,大脑刚刚迸发的疯狂瞬间消失。 前方是断桥。 苏格兰比他想的更不要命一点。 黑色普锐斯的走向印证了提普罗的想法,前车明显加速,越过巨大的空当,在几乎一个趔趄之后,一头扎到了河对岸的沙石之上,几经挣扎,很快再次开动起来。 提普罗在最后一秒踩下刹车。 他端起手边的srs,愤恨地扣动了扳机。 真是太勉强了啊。 诸伏景光苦笑了一声。 此刻的他正行驶在一条山路之上,印象中,附近是荒凉的别墅区。许多富人会选择在山间建造一些风味独特的建筑,作为假日的休闲之所。 这方便了他的行动。 当下,他急需一个安身之所,补充水分、食物,整理消息和武器,更换交通工具和伪装,再谨慎地决定如何和内线联系。 暴露毫无预兆。 他必须把警务系统内部出了问题的可能性也考虑进去。 但愿不是吧。 但愿只是自己不够格的某个举动导致的失误。 否则,零也会危险了啊。 黑色的汽车逐渐减速,在一座白色的洋房前停止。 夜色似乎弥漫到了他的眼前。 “真是太勉强了。” 娇小的黑发女孩几乎整个人都埋在连帽的冲锋衣里。一身黑色的她,打扮得宛若专门劫车的连环杀手。 白日里羞怯温柔的气质一扫而光。 闻着车内的血腥味,[佐久间佑穗]翻了一个白眼。 ——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你的惊魂三小时,还是我的惊魂三小时了。 “恭喜您,宿主,您成功了!” 系统悄摸摸冒了出来,撒了把花。 “闭嘴,我不需要讽刺。” “系统,查阅红黑战力比。” “【红方指数110;黑方指数110】。” “看,局面也正好拉平了哦。” 酷炫的发言之后的第二天。 “警报!警报!警报!” “怎么了?” 正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朗内尔和枡山瞳同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缘由是系统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在她脑袋里嚷嚷过。 “宿主,黑方指数开始飙升了……”电子音慌乱地就像几天前报告自家股价下跌的公关部长,“130,150,167,180……”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别急,先看看它到底涨到多少才会停。” “185,不对,187……” …… “196。” 在红黑双方的指数被拉平不到一天之后,代表黑方势力的数字狂飙了几近一倍。 坐着轮椅的少女被推入机舱。 “情况不对,会是为什么?” “小瞳,你还好吗?” 和他们同行的波本神情关切。他越过宽大的过道,朝她投以注视。 “我没事。” 枡山瞳摇了摇头。 “不太习惯长途飞行而已。” 她垂下眼帘,遮挡自己复杂的眼神。 有事的可能是你的恋人。 这数值,我怀疑琴酒大哥调了二十架阿帕奇和空军自卫队打起来了。 第23章 惊魂日 ——怪不得大家总要在疗伤的时候放音乐。系统,给我放首歌。 ——好的。 古典音乐哥德堡变奏曲在枡山瞳的脑海响起。 ——你够了,这又不是拍电影,不要搞得像连环杀手的背景音一样……给我来首摇滚。 在换碟的间歇,耳边难免捕捉到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枡山瞳不禁打了个寒战。 ——啊,无论几次都觉得好像指甲挠黑板啊! 找到了。 接下来是血肉搅动的水声。 终于。 金属和金属碰撞发出声响。 可算把子弹取出来了。 ——您还得缝线。 ——我知道,所以赶快再把音乐开大点啊! 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倒上半瓶双氧水。枡山瞳深吸一口气,戴手套的手拿起一旁消毒过的三角缝合针。 床上躺着的黑发男人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女孩把静脉输血的支架朝旁边移动了一点,方便俯身对伤口进行缝合。 ——这个身份也可能要废了。佐久间佑穗,定位本来是纯粹的科学家的,就没事卖卖软件程序,顶多被不良势力利用一下,后面再跟阿笠博士交个朋友而已。或者开发个游戏,跟少年侦探团套套近乎之类的……现在的话,故事线眼瞅着就要变成《关于社恐研究员的我在家门口捡到浑身带血的男人这件事》。 恶俗开端,标题欺诈。 “现在红黑指数多少了?” “红方指数130;黑方指数176。” “还好还好。” [佐久间佑穗]手指灵巧地打了个反手结。 数值变动,证明这条命保住了。 女孩轻叹了一口气。 她从旁边拉出一条轻盈的鹅绒被给诸伏景光盖上,“深情款款”地盯着昏睡过去的青年。 “我的四十分,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枡山瞳的惊魂三小时。 “……数值196!” 变动太大了,不像是具体人员的缘故。 她愣了一下,立马知道了问题出在哪儿。 ——组织在政府里有她不知道的暗线。 她的一个方案卖两次的计划,对boss的说辞是,掌握了政府的监控系统,窃取国民全员资料,将组织活动实现隐形;对警方则是,以监控和居民数据库为基础,达成人工智能预防犯罪。 这两种措施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监控的大量密集设置,以及居民数据资料的电子化。 以大家族出身的[佐久间佑穗]为棋子,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正面推动这一切,完成初步的基础建设之后,就可以实施[偷家],完成“我利用我自己”。 不做则已,要做的话,就要把所有一切都握在手中。 在放弃人工智能诺亚方舟前,枡山瞳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没有了强人工智能的帮助,再好的脑力也无法控制程序不被滥用,更别提减少不必要的损害了。 对boss的说辞会变成彻底的现实,借由犯罪预测系统的建设,组织可以得到居民资料的权限,乃至侵入更多机密。 她想要的是控场,不是直接把红方全送上天。 到时候,可能结合人脸识别功能和全民资料数据库的程序会反馈说,【异常!异常!游乐场今日2万人流量,对比出入人员面貌,唯一对不上号的是一名叫做工藤新一的高中生】,再跳出来裹着过大外套的【江户川柯南】图像,故事就直接结束了。 明明废弃了这个计划,也打算不去游说相关人员了。这样的话,仅凭[佐久间佑穗]的一次展示,是绝无可能使得方案被采用的。 哪怕从正方来讲,犯罪预测是个一顶一的好计划。 毕竟,犯罪管控的整个方案周期长,耗费资源巨大,更涉及隐私等敏感地带的诸多特点,导致它短期看不到政绩,兼具踩雷频频,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政治家们不会优先考虑的主张。 这也是为什么在计划里,枡山瞳需要从正方佐久间的背景,结合组织的关系双管齐下,去推动方案实施。 紧急叫停之后,为什么又会被上面考虑采用呢? 只有一种解释,在boss示意下,超出她掌控的组织人脉出手了。 那位先生老奸巨猾,积累了近百年的力量不容小觑。 没有强人工智能的干预,这个系统真的会变成组织掌握霓虹的利器。 难怪指数瞬间飙升到几近二百点。 花三十秒想完这一切,枡山瞳不开心地嘴角下垂。 ——拖后腿第一名! 不对,这次还真不是拖组织的后腿,就是拖了她的而已。 boss的动作让本该叫停的计划重新启动,现在这步棋犹如带上了惯性的列车,再想不被怀疑地停下它,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详细的考虑。 无论如何,先把数值拉回来一点吧。 以切宁的身份联系了里卡尔和克洛维希,不着痕迹地推断了人员调动,枡山瞳推理出苏格兰已经遭到了组织的怀疑,目前处在任务考察的倒计时阶段。她当机立断,让在国内的研究员[佐久间佑穗]打开电脑,对着城市地图进行任务地点的分析。 发短信提醒的时机稍微晚了点。 好在苏格兰有够反应迅速。 [佐久间佑穗]的定位是高级算法工程师,同时黑客技能点满。 她一路更改红绿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帮助前车和追兵拉开距离。 一度顺手烧掉了联网的电子屏,试图阻拦提普罗,那一刻,枡山瞳十分希望同僚开的是电动汽车,这样就可以直接让他的车载电子系统挂掉。 可惜现在的科技还没发展到智能汽车大行其道的时候。 不然也不至于只能砸一块电子屏了,一路的广告屏都能炸开。连同路人的手机也能帮点小忙。 当一个人在着急赶路的时候,如果他的最终目的大致在左前方,那么面临一个路口的时候,他会向左转,还是直行? 答案是,看哪条路更方便。 代表前行的绿灯早跳了01s,也许就会对他形成路线上的暗示。同样朝南方逃离,左转五次直行十次,和左转八次直行八次,开车人的体感没什么大的区别,实际的偏离方向会超过三十度。 组织的行动准则,结合警务人员的本能……通过交通灯的引导,追逐战的双方果然来到了她定下的目标地点附近。 提普罗过度能干了。 他在最后一枪打穿了车门,击中了苏格兰的腰侧。 失血的男人就这样昏迷在[佐久间佑穗]的……邻居的别墅门口。 枡山瞳吭哧吭哧地撬着车锁,在脑海里加急写剧本。 幸好苏格兰及时给自己做了止血措施,在包扎和输血的处理后,他的生命体征稳住了。 红黑数值同时跳动,一个上涨20一个下跌20,迅速缩小了差值。毕竟,一个暴露后活下来的卧底,可以反馈的信息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暴露的方式。 [佐久间佑穗]轻轻关上卧室的房门。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光,趁时间还不晚,她得去完善“自己”合理出现在五公里外邻居家门口的行动路径。 理由的话…… 研究陷入瓶颈出门漫步? 有疾走爱好的科学家? 野外鸟类观察爱好者? 选哪个好呢? 至于一手过硬的包扎技术。 【姓名:佐久间佑穗】 【身份:现研究员/大学主修数学/曾犯罪研究社社长/应急与救护社社长】 【擅长:计算机与医疗相关】 【交易未完成】 又做噩梦了。 诸伏景光想。 “等我叫你出来你才能出来!” 系着围裙的女人面容模糊,她慌慌张张地关闭了墙柜门。 抱腿坐在里面的孩子听话地等待。 母亲和陌生的男人开始争吵,逐渐安静。 铁锈味传来…… 如同现在鼻尖捕捉到的一样。 最先清醒的是感知。 一顿一顿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递至大脑。仿佛每一次心脏跳动,都会送来裹着灼热的痛楚。 男人费力地睁开双眼,明亮的晨光倾泻而下。 暖色调的墙壁,温馨的装饰,静谧祥和的气氛……昏迷前未曾设想过的地点,一间属于普通人的陌生房间。 他究竟在哪儿? 诸伏景光低头查看自己被妥善处理过的伤口,并没有放松警惕。在握拳确保身体没有受到药物的影响之后,他试探着起身,来到窗边,所见是宽阔的风景,不远处道路依稀可见。 有逃脱路径,不是强硬的禁锢。 不过,他被监视了。 关于这点,青年倒是不怎么意外,自己受的可是枪伤。 但是…… 诸伏景光看向床铺对面桌上安置的监控设备,一个硕大无比的摄像头大咧咧地摆在那儿,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再联合屋子的布置,为了方便观察窗外而被自己拉起一半的遮光帘是烟粉色。至于寝具……奶油色的床单被子不用说了,床头有一个小巧的四照花抱枕,和角柜摆放的植物相映成趣。 属于普通人的房间,更确切地说,是普通女性的房间。 如果是组织的人,多半没有闲情雅致设下这种骗局吧。不是手段上不可能,而是针对他的情况,直接送往处刑室效率更高。 现在的情形尚有疑点。 桌上的半杯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盛放的容器有一个极其可爱的造型,胖墩墩的,杯壁上还画着一个金色的大眼睛机器人。 好像是某款品牌影视联名的恒温杯。 青年心情越来越微妙。 真的是被普通人救了吗? 他没碰这杯水,径直走出了房间。门把手如他所料,转动得很顺利,房屋主人没有限制他行动的意思。 整栋建筑的装潢风格和之前室内的一脉相承,温馨而精巧。家电的选用很时髦,主人应该年纪不大,诸伏景光还看到了几台游戏机…… 这是一幢双层小楼,青年从楼下转到楼上,没有发现一个人。 餐厅的桌子上,堆放着一堆方便食品和未开封的饮用水。 来到院内,黑色的普锐斯车门上还带着弹孔。车前盖上立着两个红色的方型桶。 是汽油。 送客的意思明显得要溢出来了啊。 诸伏景光回到初始醒来的房间,现在他知道这里是房屋的次卧。青年冲着桌上的摄像头点了点头,温柔的猫眼里满是笑意。 “谢谢。”他道。 吱,呀。 圆滚滚的摄像头上下晃动了一下。 是回应。 腰间的伤口还在阵阵发痛,可是没时间耽搁了。和不知名的好心人告别,青年走出大门,把汽车的油箱加满后,他毫不犹豫地迈入驾驶座,开出别墅的小院。 对于房屋主人的藏身位置,他大概有所猜想。 在蜿蜒的山路上驰骋了十分钟之后,诸伏景光想到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转动方向盘调头。 福尔摩斯的《四签名》一案,双胞胎在父亲死后遍寻房屋都找不到宝藏地点,直到哥哥根据建筑知识测量计算,分析出家中还有隐藏的阁楼……那间屋子也是一样。 从屋外看到的房屋高度估计,内里设计不该只有二层。毕竟建筑师的初衷不是为了藏宝,诸伏景光很快就发现了。 他本无意戳穿的,救命的好心人有自保意识不是坏事,不如说,作为公安,他更希望告诉房屋的主人,下次不要随便往家里捡奇奇怪怪的伤势可疑的陌生人。 别墅大门仍旧没锁,房屋进入很顺利,诸伏景光一路奔至二楼,他仔细观察着天花板的颜色,直到视线捕捉到有一块方形板和其他的存在细微差别。 他把从车上翻出的伸缩甩棍拿在手里,轻轻地敲了敲。 想了想,他又重重地敲了敲。 凶一点。 想想零。 留着短须的男人兜帽压住眉眼,神情阴鸷。 “出来!” “我知道你在这儿,告诉我,昨天你在哪儿发现我的!” 上面起初没有动静,在景光又凶巴巴地抛了几句话之后,那块板子终于动了。缓缓移开之后,上方自动落下一节伸缩扶梯。 方形洞口边缘,一对杏眼冒了出来。因为惊讶和不安,这双眼睛张得大大的。 她伸出一把榔头示意。 “你……你你你想干嘛?” 女孩素白的小脸飞起一片红色。 “我告诉你你不要不识相!我朋友是警视厅的!我已经报警了!” 第24章 好心人 “你给我下来!” “我不!” “下来!” “不!” “别逼我上去找你!” “好,下去就下去……” 因为害怕而涨红脸的女孩抖抖索索地从坡度有点陡的伸缩梯上背着身子爬下来。她同样套着一件连帽衫,和苏格兰一样。用兜帽把发丝遮得严严实实,怏怏的样子有几分少年气。 踩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女孩一个趔趄,诸伏景光下意识伸手去扶,对方已经反应迅速地重新抓牢了把手。 她略带吃惊地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女孩很快又垂下脑袋,手里还攥着那把榔头,她对着诸伏景光的胸膛说话,好像他的脸长在那里似的。 “我,我下来了,你有什么事就、就说吧。” 青年盯着她低垂的小脸。 这种胆量,是怎么有勇气往家里捡一个血淋淋的陌生人的? 他维持着冷漠的语气。 “昨天的事,复述一遍。” “啊?” “快!” “我,我……” 本想着不能态度太好,以免眼前人日后还会犯下相似的错误,这次是他,下次真的捞到彻头彻尾的坏人怎么办? 可是眼瞅着对话完全没办法顺利进行,诸伏景光终究放缓了语调。 “你会招惹想不到的麻烦的。”他道。 “时间不多了,先告诉我,昨天你遇见我的地方在哪?” “我叫佑穗……” “我没问你名字。” “非常对不起!” “昨天的事?” “呃,嗯,是这样的,我是横滨国立的研究员……” “……也不用介绍任职情况。” “……好的。” 女孩开始叙述。 佐久间佑穗,毕业于横滨国立大学的研究员,目前还没能拥有自己的实验室,是“靠着之前其他发明的盈利来支持下一步研究”的学者。 诸伏景光:根本拦不住她的自我介绍。 她常年居家,偶尔在研究陷入瓶颈的时候会出门走走。 “这附近的别墅之间都离得很远,不需要和邻居交往,非常安静。” 说着这话,有没有想过我是个真正的坏人的话,害死你简直毫无后顾之忧? 景光如此想着。 女孩继续讲述自己昨天的行动轨迹。 “我看到你晕倒在车里,以为你是心脏病突发了,那是会死人的!所以,我直接捡了块石头,砸碎了你的车窗!” ——兵荒马乱的昨天,差一点就拿铁丝撬开他的车锁了,幸好干到一半想起来不符合人设。 “嗯?” 这就是自己的普锐斯刚才异常透风凉爽的原因啊。 “按理说这种情况一般是不需要赔偿的,你需要吗?出于人道主义,我也能给你一定补偿……” “之后呢?” “之后我就把你推到副驾驶上,你可沉啦!接着一路开着你的车回来……幸好,虽然我是本本族,但是没忘记怎么开车呢!” 本本族,拿到驾驶执照后再也不摸方向盘的人。 “真厉害。” “是吧!?” 这里真的非常需要一个吐槽役。 不知不觉中拿出和善态度的青年很无奈,活出一副与世隔绝姿态的研究员很脱线,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带进沟里。 “上车!” 他干脆道。 “什么?” 佐久间佑穗揪紧自己过长的袖口,她举起榔头,又怯怯放下,眼中泛起的情绪是难以置信。 “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我都送你走了!” “跟我走。” 景光转身朝屋外走去。 “你是想要钱吗?我受过绑架应对训练的,我不记得你的长相,我们家也会出你想要的赎金……” 景光又走了回来。 他试图去拉她的胳臂,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 青年只好又板起一张脸。 “再不过来的话……” 他摆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女孩登时跟上了。 “你这人好没有良心啊,我的天……” 让对方坐到副驾驶上,诸伏景光开口道:“指路,去昨天你发现我的地点。” “啊?好吧。唔……出门先向左拐。” 踩下油门之前,他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女孩的神情。 她好像又不怎么害怕了。 令人发愁啊,这副好心肠。 ——真令人发愁。 披着[佐久间]马甲的枡山瞳无奈地叹气。 ——这样敏感而好心,为什么偏偏选择做卧底啊。 在暴露方式未知,追兵不明的情况下,明明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回来挽救可能被你连累的路人吗? 她明白青年这番表现的意思。 对[佐久间]的态度,是希望她不要把偶然当必然,失去对人的警惕心。 选择回来,是要带她去处理现场。 山间别墅偏僻少人,同样意味着车辙、足印等痕迹十分容易被追踪。依据组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风格,一旦发觉叛徒苏格兰在此停留,与他可能有牵扯的对象就会深陷泥潭。 然而,同样的道理,青年在此停留的时间越长,要冒的风险也越大。 “诺,就在那儿。” “那间别墅?” 一幢白色的建筑出现在景光眼中,他停下车,遥遥望着远处的小楼。 “你了解那家的情况吗?” “什么?” “那里有没有人住?” ——正义的警务人员,真是有够担忧附加损害的。 “没有。” 女孩摇了摇头。 “你确定?”不是说和邻居不熟? “你看他家的车道,一条印子都没有……最近好多天没下雨了。要是有人来往的话,会有痕迹的吧。” 诸伏景光仔细观察了一阵。 门窗紧闭。 确实没什么活动的迹象。 “我就是在那儿发现你的……”女孩指了指别墅另一侧,“距离他家大概二百米的地方。” 景光重新启动汽车,开到了她说的地点。 离得近了之后,青年才发现,车道痕迹先不说,近看的话,小楼的院子杂草丛生,部分墙壁也有所衰败。与其说是无人,更像是被彻底废弃的房屋。 他回想起一路注意到的情况,感觉一阵头疼。 隐约的车辙痕迹,几个刹车印,大大方方地从女孩的别墅一路展示到了这里,稍有经验的搜查者就能找到她的住处。 “我知道了,上车吧。” “嗯?” “先送你回去。” 毕竟距离只有几公里,二人没过一会儿就回到了女孩家中。诸伏景光在脑中飞速计划,思考着各种可能。下车后,他对佐久间道:“我看到你后院的车库里有辆落满灰的商务车,还能开吗?” “噢,柳生先生的备用车,可以的。” 那又是谁? “车钥匙呢,在你这儿吗?” “在,应该是挂在门后面。” “给我。” “……行吧,毕竟是我砸了你的车窗。” 佐久间佑穗碎碎念着去拿钥匙了。 “听好了,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 “嗯。” “我现在开你的车走,半个小时后,你立刻报警。” “啊?”佐久间愣愣地点点头,忽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不对,我早就报警了,我告诉过你了!” “我知道你没有。” 真的报警了,他现在也不必这么为难。 唉。 青年接着低声道:“我会去处理一遍附近的痕迹,你不要告诉警察见过我,只说自己的车一觉醒来被偷了就行,明白吗?” “但是……” “汽油和食物,还有疗伤用品,那些东西你从哪儿来的?是后来自己开车去买的吗?” 被一连串问题打得有点懵,女孩下意识回道:“不是,我总在家呆着,管家爷爷会给我定期送吃的,汽油也是他放在车库里的,怕出意外还准备了全套医疗用具……” 这次还暴露自己家境了啊。 “管家就是柳生吗?” 诸伏景光无奈道。 “对啊。” 被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小姐没错了。 “那很好,你也不知道自己少的东西去哪儿了,和车一样。” “哦哦,好。” “监控器,你之前对准我拍摄的设备,视频存在哪儿?” “……我的电脑里。” “立刻删掉,现在带我去。” 将摄像头重新安回女孩的电脑上,青年推开次卧的房门,他将床榻等恢复没人动用的样子,把常规情况下普通人会收纳的东西放回橱柜。 “嘶……” 由于频繁的动作,伤口的疼痛一阵加剧。 从他开始轻车熟路地“伪造现场”之后,房屋的主人一直维持着一种震惊的模样,直到这声痛呼让她回神。 “我来吧。” 她小跑过来,抱过他手中的鹅绒被。 “其实你不用塞回去,这是我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时候盖的。” “那你就放回沙发上。” “……也不是说我故意拿用过的东西给你噢,我每周都送洗一次!” “佐久间。” “嗯?” “……别逗我笑了。” 青年伸手捂住自己的腰间,因着忙碌的一切,用于包扎的纱布和绷带上逐渐渗出丝丝血迹。他白着一张脸,略显虚弱地弯起嘴角。 当笑意在那双漂亮的猫眼里绽开的时候,刻意蓄上的成熟短须,里世界的经历造成的烙印,种种会于他身上留下阴翳的东西消失了。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则一定会意识到,眼前人,一直拥有着温柔良善的本性。 一瞬过后,诸伏景光收敛了笑容。 “差点忘了,你处理伤口剩下的东西去哪儿了?也得处理掉。” “在这儿。” 佐久间佑穗从杂物室里提出一大袋医疗垃圾,青年挑出了一部分,指示她把剩下的丢进后院的焚烧炉。最后,他擦去了部分区域的指纹和足迹。 “等你报警之后,你就打电话给你的柳生爷爷,让他接你回家,你家里应该有不少保全人员吧?” “有的。” “那就好,没有奇怪的人找上你的话,自然一切都好,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消息,不管身份是谁,什么装扮,哪怕是你的亲人,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遇上了入室盗窃,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丢了东西很害怕,所以回家了,明白吗?” “明白了。” “……如果还有人再三追问你,你就装出犹豫的样子……” “怎,怎么犹豫?” 女孩磕磕绊绊地真诚提问。 “现在这样就行。” “啊?” “跟他们说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搞错了,非要说的话,附近邻居家好像有奇怪的动静。” “那间白色的无人别墅?” “嗯,没错,不要说你一定看到了什么,就说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黑亮的瞳仁转了转,“哦!你想让人以为你在那边住了一晚上!” 这时候倒是反应又很快了。 “是的,我会先去那儿,制造出在那边停留的假象……这件事你不用记得。” “可是……这么多事情,半小时够吗?你不会直接撞到来这边的警察,然后被抓了吧!” 别自动站到了正义的对立面啊。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 “警方出警也要一定的时间的,我心中有数,你不用管。” 按计划分别时,青年拒绝了重新包扎的提议。他重复了一遍嘱咐的内容:“我会在说好的时间之内处理好刚才所说的一切的,你记得报警。” 他方才已经把自己的车开到了一千米之外的隐蔽处,现在,属于佐久间的黑色商务座后座上放着一些食物和水,除此之外,还有一袋处理伤口用过的医疗物品, 枡山瞳心绪芜杂。 ——要一个人去伪造混淆视线的所有吗? 这四十分,挣得可真是不容易。 “少转两圈也没什么。” 在青年即将离开之前,女孩突然急急跑了几步。 “什么?” 诸伏景光降下车窗。 “车子印还是什么的,你还要伪装那个吧……但,最迟明天下午就会下雨哦。”女孩在驾驶位旁边弯下腰,“我想起来之前天气预报有说过的。” 青年怔了一下。 “这是个好消息。” 他说。 ——是啊。 否则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点?大雨会抹去许多痕迹。 “对了,你真有朋友在警视厅吗?” 车子点火启动,景光问站在门外的女孩。 “是真的。” 身量娇小的研究员用力认真地点头。 “她是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的。” “……不要什么都对别人说这么详细啊。” 不过。 是个令人心生感叹的巧合啊。 他也有朋友在那里。 “再见。” “还有,谢谢。” 黑色的丰田商务车从视野里逐渐消失。 [佐久间佑穗]双手插在兜里,不言不语地站了一会。 ——宿主?不走吗? ——走。 她长呼一口气。 ——收尾什么的,可不能让红方比下去了。 第25章 忘年会! 横田诚是里世界的一名普通成员。他和友人常年组成固定团体,在灰色地带游走。这日,二人从经常合作的情报贩子口中听到了一条消息。 “达才三?” “哦,你们比较年轻,大概没听说过。”中介坐在嘈杂的吧台旁,饮了一大口啤酒。 “大概是十几年前吧,那人有个称号非常有名,叫做[黑影计划师]。” “据说他有着天才般的头脑,非常擅长制定缜密的行动计划,每次[做事]都非常顺利……就是后来结局不怎么好,都说他死了。” “这样看来,他也没那么聪明嘛。” 友人嗤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他的计划针对的是什么,这个人是有专长的,可能是特殊的工作经历还是别的原因,他的活计,通常都与这个有关。” 中介指尖夹住一张银行卡,用另一只手弹了几下。 “你是说……” 横田诚瞪大了眼睛。 “嗯。” “虽然都说他死了,可是他最后一次出手,收获有这个数。” 沾水的手指画了一连串的符号。 一个银行抢劫的专家留下了十亿日元的财富,据说就藏在某幢东京郊区的别墅里。 “肯定是假的!” 横田诚信誓旦旦道:“这么准确的消息,要是有钱的话,早被人拿走了。” “是啊。”同伴表示了赞同,“不过,无风不起浪……你是不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藏钱不太可能,倒是那幢别墅可能和那笔钱的去向有关,对吧?” “没错。” “走一趟?”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好生意,走。” 他们开车前往中介口中的目标地点,在山区里转了一大圈,然后就找到了目标地点。 非常顺利。 这也难怪。 因为警方的警戒线已经竖起来了,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旁边停着三辆以上的警车。 那座荒凉颓败的白色别墅就立在那里。 靠近是不可能的了。 “快走!” 横田诚对友人急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们是来迟的一拨。 消息敏锐的人早在第一时间就造访了这里,把别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寻了个遍。这间屋子在近期有人短暂停留过,也有更遥远的时间前的居住生活痕迹。 人脉更灵通的一些人从官方途径了解到,屋主人已经失踪十几年了。 ——大家都很相信自己的推论啊。 在暗网放出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后,枡山瞳又点开屋主的资料看了看。 ——不过,倒也不能说他们就推理错了,我这么好心,才不会让人白跑一趟。 白色别墅的主人,确实和[黑影计划师]达才三有关。 十几年前消失的抢劫团体成员,在获得大笔金钱后打算潜藏起来,度过追诉期,再进行分赃。他们当然没有直接把钱埋起来,而是开了一个海外户头,几个人分持印章、签名和钥匙。 [佐久间佑穗]的邻居,正是其中一位。五六年前,他也确实在自己的房子里又悄悄住了一段日子。 于是,在研究员按照苏格兰安排的计划离开后,首先造访的不是组织成员,而是各色的寻宝人。等到提普罗经过搜寻追到这里的时候,他转了一圈悻悻地走人了,自认倒霉地向上面汇报了情况。再之后,是横田诚这样手段更粗糙的新手出现,甚至有人身上背了通缉,正在潜逃……于是顺理成章地被闻讯赶来的警方抓了个正着。 举报人:不用谢。 负责追踪的组织成员eristoff造访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 初期出没在目标地点的是老手,他们有经验,会伪装自己的痕迹,手段高明,非常像能在组织混到代号的苏格兰。 后期,不着调的想分一杯羹的人马纷纷到来,车辙、足印等愈发混乱。 警方的登场,更是雪上加霜。 “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某种意义上,追杀和失踪案一样,都有黄金期限。 时间线拉得越长,成功几率就越小。 “附近有什么异样吗?”eristoff问自己的副手。 “我打听过,有被偷东西的。”副手翻阅着拷贝的卷宗,“丢了一辆车。” “苏格兰的车是不是就丢在周围?” “是的。” “换了交通工具跑了啊。”eristoff沉思,“丢的车什么样?” “黑色的丰田商务车……”副手翻到了卷宗的最后一页,“又找着了,第二天扔在市里了。” “真难搞。” “算了,先这么跟老大汇报吧。”eristoff做出了决定,“太混乱了,这可不能怪我们不出力。” 副手点点头。 “那样的话,组织应该会……”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有中层以上人员会收到针对叛逃者的追杀令。这是一场长期的狩猎。 波本也收到了。 他松了口气。 天知道在好友失联的时候,他有多慌张。十几年的幼驯染,如果真的……还好,本属于行动部门的专项惩叛任务向所有成员下发,意味着景光成功脱逃了。 最近一段日子,一定要再谨慎一点。 “欸,克洛维希,苏格兰这代号,怎么这么耳熟啊?” [切宁]直属团队的狙击手,里卡尔,正在射击练习场拆枪。作为有酒名的成员,他在收到邮箱通知后想了好一会儿。 “你不记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躺在旁边椅子上休息的克洛维希同样举起了手机,他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道:“上次出港口任务的时候,玛克定的见面地点旁边有一家练习场,你在那儿跟他搭过话。” “……想不起来。” “笨蛋。” “欸你怎么回事?找打吗?” “身为狙击手居然记不住脸……” “为什么要记住?我记住的话你们干嘛每次都还给我发一张三寸照?跟扑克牌那么大一样,我都快攒了一副了……对了,克洛维希,”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收起自己的爱枪,他来到同伴的长椅边,蹲下去戳了戳对方重新盖在脸上的遮光的毛巾。 “前段时间那个热闹你听说了没?” “你那么爱看热闹,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就[黑影计划师]啊,吵得热热闹闹的十亿元……” 克洛维希干脆扒拉下脸上的毛巾坐起来,他昨天刚刚接到上司的新任务,忙活了一整晚,因此十分疲惫,脾气也自然不怎么好。 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人一旦面无表情,就显得非常不亲和。 “计划师,怎么了?” “你说……”里卡尔根本不在乎他的冷脸,他拉了拉自己的小辫子,若有所思道:“这人会不会是咱们老大!” “哈?” 克洛维希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 “你想想啊!”里卡尔不服气道,“计划师,计划!咱们老大那个计划,那简直是……你懂,你懂吧?” “我不懂,你闭嘴。” “欸你怎么又躺下去了,别睡!你给我起来!你说,老大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达才三,他退隐之后,加入了组织……幸好咱们没去凑热闹,不然不是抄了上司的家吗?” “我现在就想抄了你的家。” 长长的走廊。 青白色的墙壁。 一个又一个宛若动物园里展示热带爬行动物使用的大大的窗户。 冰冷,生硬,令人不适。 随着由小及大的脚步声,和吱吱呀呀的轮子转动声,一个个灯箱逐渐亮起,散发出惨白色的光。 “我想问很久了。” 突然,坐在轮椅上的少女道:“这地方谁设计的?” 她身后,金发的男人未置一词。 “这个房间大小,关人的话,作为监狱太大了,让实验体住又太小了……难道就是专门给员工家属建造的亲情宿舍吗?” “你说呢,琴酒?” 她转过头,状似诚恳地发问。 琴酒敲了敲她的靠背,眼神里是警告的意味。 “行吧。我们还要安静地走完这一段是吧,每年都来这么一趟……以为是年末的‘忘年会’吗?下次从外面过去就不行吗?” 枡山瞳一路念叨着,直到二人穿过冷淡压抑的一切,又经过一节小小的迷你花园般的户外地带,到达一幢平平无奇的房子面前。 是个标准到过头的,直接移植到江东区街头也不违和的一户建。 皮斯可就住在这里。 当然,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个代号,只是枡山宪三。 “总感觉我辛辛苦苦的创收和收获根本不成比例……” “老规矩,半小时。” 琴酒道。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每次都这样,真让人好奇这半小时他到底去哪儿了……你说呢?爷爷?” 少女自己转动了下轮椅的方向,面向院子里一张小桌。桌子后面,是一年未见的皮斯可。 “不知道。” 老者讷讷地说道。 枡山瞳手指微屈。 她脸上呈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您身体最近还好吗?” “……挺好。” “服务人员对您好吗?” “好。” “吃的东西呢,都喜欢吗?” “喜,喜欢。” “我记得您喜欢罗曼尼康帝,原来在宅子里还有个酒柜,我这次来专门带了一瓶哦,还是九七年的!” “那,真不错啊。” 老人的每句回话都中规中矩。 枡山瞳见过枡山宪三许多表情,和善的,骄傲的,阴狠的……然而,日复一日后,面前人不知何时,就只剩下这种木楞的,呆呆的脸,配上一头刺眼的白发。 刚接她回来的时候,身为汽车公司董事长的他还是灰白色的头发。 枡山瞳停止了问答。 她不说话,另一人也没主动开启对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只在起初看了她一眼,之后就一直垂着头的老人试探性地,微微扬起脸。 桌子对面的少女早就不笑了。 枡山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老者又受惊般连忙低下头去。 良久。 “唉……” 少女长舒一口气。 “您可不能这么没用啊,爷爷。” “……” “公司呢?抱负呢?回归后的打算呢?” “……我没有回去的那一天了。”枡山宪三低低道。 “怎么会呢?一步一步来嘛。” “我已经六十多岁了,活不久了。”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您可就太悲观了。” 七十一岁的时候您还能暗杀议员呢! “那个……”老者放在腿上的双手握了一下,他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抬眼看着她,半晌,才又憋出了后半句。 “你要好好的,小……小瞳。” “你给我闭嘴。” 少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向前倾斜了半个身子。 “枡山宪三。”她飘忽的嗓音又急又快,“不许说这种话,你不是那种人,纯粹动人、感人泪下的祖孙情,我们之间也没有那种东西,但是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你需要……我?” “当然,您知道我第一天对琴酒说了什么吗?我说,你是我的缰绳。所以,该死的,你必须好好的给我当好这条缰绳,我的把柄,我能放心被任命的弱点。” “可是……” “没有可是。亲缘是最容易被相信的,没有你的话,我要拿什么取信那位先生?爱情吗?不是吧,你我祖孙一场,你要让我在这里找你未来的孙女婿吗?” “小瞳……” “你当然也需要我,还想回去吗?还想上电视节目吗?还想让人前簇后拥地恭维吗?想听人夸你选继承人有多明智,能延续你自傲一生的辉煌吗?年轻时的你所做的种种,不都是为了那一天吗?还想要这一切的话,就别给我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真的,真的能回去?” 老者忐忑道。 见状,少女终于又笑了。 “当然。” 她回答的声音清亮而柔美。 “都说了,我们一步一步来嘛,爷爷,至少,你已经从那些实验室一样的屋子里出来了,不是吗?” 离开了建造在某个不知名山野里的基地。 枡山瞳坐在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上,一路都没有说话。 握着方向盘的琴酒瞥了她一眼。 一般情况下,切宁在开心和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说话,有时候简直吵得他头疼。 不同于武斗派,她擅长使用言语,那是她的武器。 这就表示,当她真的不怎么开口的时候,就是最大的异常。 从以前就是这样。 “切……” “大哥。” 从基地出来,二人又不用避嫌了。枡山瞳没再直呼他的代号。 “什么事?” “组织的忘年会糟透了。”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我也想要十亿元。”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大哥也听说过前段时间那个达才三吧?” “嗯,你是想……”想要那笔钱? 不对,这个数额也就那样,是切宁轻而易举就能到手的。 “他才不是最好的计划师,我才是。” “……对。” “大哥你最近在干吗?不是又在追杀叛徒吧?” “没有,都是黑麦威士忌在做。” “那就好,我不喜欢找人,无聊。” …… “……你把现在手头的任务分给我做吧,我会给出一个超完美的计划!” 这不符合规矩。 琴酒刚想开口,却看到她固执望向前方的绿眼睛里,有着奇特的光亮。 是晶莹的水光。 “……行。” “然后你要给我奖励。”少女咬着下唇,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听说有的公司会发年末彩票当作员工福利,你也得买给我。最高奖有十个亿。” “十亿元计划师?” 琴酒灵光一现理解了她的意思。 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理解。 第26章 压制点 确认琴酒不会和苏格兰对上,枡山瞳在心里为这件事打了个暂时了结的标志。回程的路很长,目的地是大哥的不知道第几个的安全屋。 常年在世界各地游走的琴酒,拥有数不胜数的风格各异的房产。有时候,枡山瞳会想这是不是他保存财富的一种方式,房屋增值什么的。 等会,这样算的话,固定资产税和城市规划税,大哥每年得交多少啊? 记得东京都心的房子投资回报率很一般…… 组织里有提供这项咨询的财务顾问吗? 琴酒把车停在一座三层的欧式别墅的院子里。听到鸣笛声,朗内尔和伏特加从室内出来。鉴于会面的特殊性,两个人刚才都没有资格前去,留守在屋内玩了一下午的抽鬼牌。 由于是私下的场合,朗内尔又恢复了他长裤军靴的行动装扮,上身仅套了件黑色短衫,整个人显得尤为健硕精悍。他打开保时捷的车门,把坐在里面思考问题的少女径直抱了出来。枡山瞳没什么反应,习惯性地把手回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身材高大的雇佣兵像抱着一个大型购物袋一样,把少女抱回到了室内。 伏特加瞄了两人一眼。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琴酒也从车上下来了,他对伏特加道:“去把f845的资料拿出来,给切宁看看。” 伏特加有点惊讶,但还是立刻朝着存放保险柜的房间走去。 客厅中央有一张很大的方桌,由于式样和造型的缘故,配套的复古雕花座椅也个顶个的厚实沉重。下午收拾的时候,朗内尔和伏特加各自摆了一个,就不再折腾了。 黑发男人抱着少女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一手拦在她的腰间,一手扫开桌面上的扑克。 伏特加拿着资料下来,见状愣了愣才递给他。 朗内尔熟练地拆开牛皮纸袋的封口,接着抽出资料放在枡山瞳面前。 女孩也就手也不抬地稳稳坐着,直接开始移动视线,上下扫视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一会,朗内尔又翻了一页。 这期间,她一直就抱着手坐在他的腿上。 男人的手臂越过少女纤细的肩膀,双手在桌面上把资料按序一张张展示开来,还不时移动下位置。 两个人配合得倒是很默契。 伏特加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大哥。 出于安全考虑和谨慎的作风,琴酒是下车后先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房屋周边情况才过来的。 此刻,同样目睹一切的他神色不明。 放在黑色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 切宁在摄入信息的时候是非常专注的,她阅读速度极快,脑力全速运转时几乎是多线并行,这也是她在处理完大量讯息后极易感到疲惫的原因。 为了不干扰她的思路,降低她的效率,通常在切宁凝神投入思考的时候,琴酒是不会打断她的。 “切宁。” “嗯?” 比他浅一点的绿眼睛迷蒙地望了过来。 一看就知道脑子还在其他地方。 “你现在都不会自己好好坐着了吗?” 琴酒平心静气道。 不对。 发觉伏特加在一旁欲言又止,枡山瞳猛然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松懈了。 先前情绪起伏多少影响了她,出于左手帮助右手的熟练,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投入到了海量信息中。长期和[朗内尔]共处的后遗症,就是他负责[行为],她负责[思考]。 半秒后,枡山瞳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控制牺牲范围。 “哦。” 在琴酒的眼里,女孩在听到他的话后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压根看不出平日的聪明劲。 缩成小小一团的她在玛克怀里十分自然地扭脸道:“那你把我放到旁边,让我自己坐吧。” 明显没觉得哪里不对,好像问题就只是单纯的雕花座椅不该共享,或者什么家庭教师提出的淑女礼仪要求,遵守与否没有差别。 等等……早些年的时候,枡山家派给她的礼仪课,她是不是都逃了? ——你这样搞,完蛋的不是只有我了吗? 共享意识里,朗内尔一阵哀嚎。 ——祝你好运。 果然。 琴酒冷冰冰的目光投向了玛克。 伏特加也看上去痛心疾首。 小瞳没感觉有问题的话,那一定是年纪大的那个用心险恶! 面对大佬的瞪视,玛克神色自若。 他应少女的要求把她放到另一把椅子上。然后转身道:“我去搬家具。” ——第三次!我要参加组织的第三次入职培训了!这算什么,黑衣组织行动组训练营回锅肉吗! sigliere,英文selor,意为“顾问、参谋”,如果是mafia的话,这就是boss最接近并最信任的家族成员的代称。 “他大概就是那种人吧。” 意大利出身的组织成员格拉巴连喝了好几杯同名烈酒之后,已经陷入了微醺。 他和身旁叫做波本的同伴合作过几次,感觉不错,因而也不介意向他透露些自觉无伤大雅的信息。 “当然,地位之类的是我猜的,可是他的指示……”意大利人回想起曾经的经历,在某次任务中,他全程不明所以地接受某人的“指导”,然后目标就稀里糊涂地达成了。 他感叹道,“如果那样的人没能站到高位,反而才奇怪。” “到了事后,你才能意识到,他有多擅长寻找那个[点]。” “什么[点]?” 金发黑皮的男人随口道。 “弱点,压制点,随你怎么叫。”又喝了一大口酒,男人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行为心理学上,这是感到压力的典型特征。 安室透想。 即使过了这么久,传说的[那位],还能对资历不浅的组织成员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吗? “……我没明白。”他道。 同僚想了想。 “打个比方,”爱做手势的意大利人在耳边模仿出一个电话的造型,“有一天,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告诉你,这会是你一辈子听到的最坏的消息。” “这时候,波本,你最不想听到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嘛……” “那就是[那个人]会找出来的那个[点],一触即溃的压制点。” 枡山瞳浏览完了序号f845任务的所有资料,伏特加从另一间屋子里拖出来分析用的立式白板,上面贴着各式各样的人的照片,不同照片之间,还有着马克笔画上的代表人物关系的连线。 “津畑建三,ma医药公司的一把手。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从他手中获取一款医药研究成果。早些时候,明面上的家伙们去直接购买,都被拒绝了。” “这不难理解。”枡山瞳道,“依照发表的数据来看,是耗费巨大才收获的难得的阶段性成果呢。” “组织里实验室的家伙们非要这个,说有什么重要用途……总之,现在就是必须把这个拿到手……这是津畑的资历,早稻田大学毕业,之后和富家小姐结婚,在销售部门做了十年……” “伏特加哥。” 枡山瞳打断了他。 “你不用跟我介绍了,我都看过了。” “对,我差点忘了,切宁你不需要。那……”伏特加想了想,“我说一下我和大哥行动的方向?” “嗯。” “这家伙一开始就牛气冲冲的,我们调查了他的背景,才知道他背后有人。” “那个信息我也看到了,是河相会的干部之一吧。” 津畑建三以女婿身份上位,是个充满野心的实力派,出于为公司寻求更长远的发展的意图,以及加重自身话语权的考虑,选择投靠了霓虹第二大合法的[特殊团体]。 “是的,我们想着的就是从这个干部入手,他是河相会十大干部之一,叫堂垣桐通。哦,就是序号9的文件夹记录的人。” “嗯。” “堂垣桐通进入河相会二十年了,之前一直负责jp这一块,最近才插手明面上的生意,他手脚不干净,我们打算拿到他这方面的证据,之后就可以……” “[抽薪止沸]吗?好想法。” 枡山瞳轻轻道。 “真的?” “是。” 说实话,每次在这种时候,伏特加都会有点怵。 切宁不笑,也不怎么说长句子,只零星抛出几个短语,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场景下的她,显得尤为冷冷淡淡,与世疏离。 ——场面还莫名像差生接受老师当面打分。 “这个成果,要的很急吗?” 枡山瞳道,语气飘渺。 “不太急。” 否则琴酒也不会轻易松口把任务给她。 “哦。” “那你等我一下,伏特加哥。” 轻轻柔柔地说完这句话,枡山瞳在心里连接朗内尔的意识呼叫。 ——把电脑给我拿过来。 ——这个…… 伏特加看到她低头想了一会,然后对自己说:“伏特加哥,你能不能帮我去朗那里把电脑拿过来?” ——他挨训呢,没空。 大哥也真是的,这不还是为难[我]吗? 伏特加拎着少女的装备回来,神色一切如常。仿佛他出去一趟什么奇怪的场面都没见到。 让人意识到他终归也是有代号的成员,表情管理不可谓不优秀。 “切宁,给你。” 枡山瞳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上下翻腾。 伏特加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过了一会,给她端过来一杯红茶放在桌上,还挺贴心地加了新鲜牛奶。 何苦呢? 把我的管家放回来不就完了吗? 枡山瞳又感受了一下另一端马甲的【身手考验项目】,朗内尔被压着肩膀卡住脖颈一个下击,不得不顺势向后完成高难度的空翻,免得一头栽在地上。 不管了,只要我精神够分裂,那就不是我自己。 等到伏特加按照以前合作的经验,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后回到屋内,枡山瞳把电脑屏幕朝他一转。 一张标准的证件照片赫然显现眼前。 是一个胸前有着樱花胸章,留着寸头的方脸男人。 旁边细密的小字呈现出他的生平。 【本间太,28岁】 【职位:警部补/御陵交番所长】 【住址:一町目4-5】 【家庭成员:父-本间三郎/母-本间惠子】 “一个条子?” 伏特加一头雾水。 这跟警察有什么关系? “你看到了他的住址了吗?伏特加哥,这条街……”枡山瞳敲了几个按键,调出地图页面,“他所住的街道,也是他管辖的辖区。” “哦。” “同样在这个辖区,离本间住的街道两条街外的位置,有一处名叫三月尺的高级住宅,里面住着这个女人。” 枡山瞳切换出另一份人物资料。 【原田望央,24岁,职场新人】 “她有一个身份特殊的男友,叫做内山信明。” “这名字好熟悉……啊,难道是?” “没错,内山信明,53岁,河相会现任的二把手。” 所以,一个警察,离他家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暴力团的二把手的情妇,然后呢? 那警察职级也不高,还是个巡逻队的,能干嘛? 伏特加心中冒出一个个问号。 好久没和小瞳共事,都快不习惯她的作风了。 “本间太,我们的警部补……”枡山瞳像是知道他的疑问,话头又转回了最初出现的方脸男人。 “他的父亲本间三郎很有意思,现在是警察大学的教授。” “哦,他爸是个老学究啊。” “不仅如此,这位教授有过一段耀眼的职业经历。” 枡山瞳拉出新的人物档案。 “也和他现在的研究方向有关。” 本间三郎,曾任警视厅暴力团对策课课长。 也就是说,巡逻队长的家学渊源,不仅和警察有关,还非常准确地指向了应对暴力团的丰富经验。 “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没有选择职业组精英最常选择的晋升路线,而是去了交番所巡逻,本间太有着极强的正义感。”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坚持正义,又熟谙暴力团应对手段的警官,如果他撞到了内山信明,河相会的二把手在面见情妇,会有什么反应?” “见情妇……又不犯法。” “伏特加哥,你忘了他们的规矩了吗?” “见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见面本身具有私密性质,这样的话,依据默认的规矩,内山信明一定会派人守在住宅门外。而看守人员的配置,通常是双人、持枪。”枡山瞳道,“本间不是新手了,他有经验,有胆量,以此为名义,他可以逮捕内山信明。” “什么名义?持枪吗?拿枪的不是内山信明啊?” “是共犯哦。这种情况,内山信明一定会被警方定成非法持枪罪的共犯。” “这是暴力团对策课的老手们的常用手段,以[小罪名],控制[大人物]。” 第27章 见面吧 “然后。”少女敲击键盘,叉掉了内山的照片,“河相会暂时失去了他们的二把手。” “哦!”伏特加觉得自己明白了,“作为他的手下,堂垣桐通也会失势!依靠着他的医药公司的家伙,也会挺不起腰板来了!” “不,那样的话,堂垣的确有放手的几率,但是,他也可能会选择牢牢咬住手头仅有的东西。” 枡山瞳嘴角弯了一弯,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伏特加哥,你猜的已经很准确了,是我掌握的消息多了一条。” “河相会的六代目快死了。” 她就这样轻飘飘地丢出了足以震撼整个里世界的大消息。 “现有的干部中,有着足以让各派势力心服口服的实力和声名的,只有二把手内山一人。” “如果一个月后,六代目,现在的一把手死掉了,公认的继承人却在这时候呆在监狱里的话……剩下的人实力相当,短期内绝对无法分出胜负,整个河相会势必要重新洗牌。而那时候,最先被抛弃的,就是短期内无法看到效益的行业,比如,需要大量的前期资金投入的医药研究。摊子越大,漏洞越多,收缩明面上的生意,是那些人斗争时的本能。尤其是,他们之中还有几个昭和气质浓厚的强硬派。” “到时候,我们到手的就不仅是一项研究成果,或者一家医药公司了。” 伏特加目瞪口呆。 “这是不是有点……” 他支吾着。 因为买一个饭团,而掀翻一整个食摊吗? “不好吗?”枡山瞳轻轻敲击着红茶杯。 “也不是……但,对了,内山作为老二那么重要的话,被河相会的人想办法弄出来怎么办?” 假释什么的,也是这些家伙的常用手段。 “不会的,这一点,警方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这个组织,已经让他们头疼很久了。”少女道,“内山进去之后,一定会有聪明人想到这一点,他们也许不知道六代目的情况,可是,他们也绝不会介意以正当的名义把内山关上一段时间。等到消息放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更不会松手了。” “毕竟,一个枝繁叶茂的组织,如果权力平稳过渡的话,警方怎么会有连根拔起的机会呢?” “而我们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让那位正义的交番所长在下班路上拐个弯而已。” “到时候,除却了心头大患,想必所有人都会很开心吧。” 为了保持低调,这次出行的枡山大小姐乘坐的是一辆不起眼的商务车。离开安全屋的时候,伏特加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伏特加哥。” “那个……” 壮硕的男人斜眼看了下车前排。 驾驶位的玛克酒头也没回,显得异常低调沉稳。 想了想琴酒大哥的嘱托,伏特加硬着头皮开口。 “小瞳……”他用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你平时不是很喜欢玩电脑吗?以后……上网的时候,也别光看有用的,有时候,也多少看点没用的……” 比如恋爱小说什么的。 哈? 什么时候伏特加也能当谜语人了? 枡山瞳不明所以。 “知道了。” 她说。 壮硕的男人按了按自己的圆帽帽檐,目送车子远去。 对不起,大哥,我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加入组织的时候没想过还需要处理这种难题! “说说吧,她的计划。” 金色长发的男人迈步走了过来。 琴酒做出把任务交给枡山瞳插手的决定后,便向boss汇报了这一情况。之后,他又和玛克酒简单沟通了一下。至于f845任务,在嘱咐伏特加把资料拿给切宁时,在他心里已经默认完成了。 对于由他带进组织的“大脑”,他一直很放心。 从序号e054的第一个任务起,切宁从未失手过。每次谋划都稳准狠,如同一位老练的棋手,步步为营,搅动风云。乍一看像是以小博大,实际上,她的每一步都是机器上精密的齿轮,经过严密规整的运行,直达最终的目标。如果不能窥见全貌,只会觉得她难以捉摸,手法诡谲。 但是,面对伏特加的时候,她一般还是很有耐心的,不像和其他人合作时那么懒于解释缘由。 “哦,是这样……”伏特加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 “这次还写下来了?” 琴酒接过不起眼的牛皮信封,随手翻转到封口的一面。 【收件人:帽子和帽子】 棕色的底色上写了几个小字,旁边还画着一个简笔画风格的礼帽。 这偶尔冒出来的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 新年将至。 先一步来临的是圣诞节,虽然不是霓虹的传统节日,但是仍旧受到了国民们十分热烈的欢迎。距离非常重要的平安夜还有几天的时候,不少公司纷纷开始举办忘年会,地点或选在大众式酒场,或选在西式餐厅。除了员工参与外,有时还会邀请他们的亲友。 警视厅的公仆们也不例外。 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今年依旧十分忙碌,不过年末数据显示,已经比往年轻松了许多。于是,拆弹手们也定下了聚会的时间。 一辆基调为黑的重型机车在公路上奔驰。机身有着流光一样的极光蓝的纹路。它的主人身材纤长,戴着的头盔后方隐约露出缠绕的发髻一角,可见是个女性。 黄昏逝去,夜幕降临。一束束璀璨的灯光陆续照亮了城市。她在川流不息的各类车辆中穿梭,最终在一个电车站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相泽夏美摘下银色的头盔,冲着不远处低着头在原地踩来踩去,一副等待状的女孩喊道。 “这里!小书呆!” 穿着毛茸茸的暖阳色大衣的女孩猛然抬起头。 “你来啦。” 她抱着自己半圆的手包,朝友人绽开一个羞涩的笑容。 相泽夏美长腿一迈,走了过来。 仔细端详了一遍许久未见的好友,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高度。 “大学毕业之后,看来是确实不会长高了呢。” “夏美!” 佐久间佑穗又羞又气。 然而,这句话的确冲淡了二人间的隔阂。 “开玩笑啦!” 套着一件飞行员夹克的女孩笑靥如花,既漂亮又飒爽。 这次她伸出手,微微低下脸,给了好友一个无比结实的拥抱。 娇小的女孩被她卡在怀里。 “欸,欸,夏美!你压到我头发了!” ——而且你衣领上的金属扣子也太凉了,都冻到我的脸了。 ——人设嘛人设,再说你穿得这么暖和,你是不知道冬天骑机车有多冷。 ——我会不知道吗?你穿的是长裤,我穿的可是裙子。 “诺,请柬。” 拥抱过后,两个女孩并排朝电车站内走去,相泽夏美从怀里抽出一个折叠了至少两次的信封,很随意地递给佐久间。 女研究员接了过来。 她稍一打量,额头就冒出一个井字。 入目的邀请函皱巴巴的,因而显得异常寒酸,但从纸张材质和印花来看,依稀可见它原来的精美。 ——夏美,你只有一张脸比较精致是吗? “……谢谢。” ——啊,不用在意这种细节,之前也没人弄过这种东西,忘年会的亲友请帖什么的,随便啦。 “不客气。” ——宿主,您演得挺开心的。 这一出旧友重逢。 ——别扰乱我的情绪。 枡山瞳在思维宫殿里翻着剧本。 相泽夏美,毕业于东都大学,法学专业。 佐久间佑穗,毕业于横滨国立大学,数学专业。 两个人是因为不同大学间的同类型社团交流认识的,都对犯罪研究感兴趣。 佐久间佑穗是一头扎在统计和算法里的宏观理论派,偶尔有些现实案例相关的问题,会咨询志在毕业后成为警察的相泽夏美。后来,好友顺利通过了公务员i类考试,进入警察学校,之后又被警视厅机动队录取,期间也一直时不时和她交流。 这出[我和自己交朋友]的戏码,已经铺垫了好几年了。 ——这样的话,在之后有需要的剧情里,才能显得更为自然。 佐久间身前拎着包,踩着小碎步,时不时就往前多赶几下。相泽夏美则走得大步流星。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受不了每隔一分钟的前后同步,高个女孩挽住了身边人的手。 她们要去的餐厅在市中心的位置,黄金时间段,机车和汽车都没有电车方便。 站台上,靠近车头的位置人流较少,冷冷清清。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走了过去。 相泽夏美一只手插在黑色的夹克口袋里,左腿平行迈出一小步站着。忽然,她拨弄了一下挽在脑后的发髻,充满光泽的棕色卷发顺势弹跳而下。 并脚站得规矩而淑女的娇小女孩叹了口气。 她认命地走了过去。 ——低头。 充满酷帅感的大美人一愣。 相泽夏美老实地接过佐久间的手包,然后微微屈腿,方便对方上手给自己梳理不够整齐的长发。 “要参加宴会,就不要骑机车啊,必须戴头盔的话,只能扎马尾了,不拆也不会很难看。”女孩白嫩的手指擦过她的耳边,把一缕毛躁的发丝抚平。 “我倒不是觉得难看,就是扎久了头疼。” 相泽嘟囔了一句。 “幸好现在周围人不多,不然像什么样子。” 附近的站台上除了她们两个人,就只有另外的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情侣,刚才还在吵吵嚷嚷。那两人站得比他们更靠近车头位置一点。 相泽夏美不经意地往身后扫了一眼。 哦,又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正朝着这边张望。 “车来了。” “好了。” 佐久间佑穗最后端着她的脸认真端量了一下。 “没问题!” 列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在黑洞洞的隧道里回响。 突然。 两个人的余光都捕捉到了惊骇的一幕。 两道纠缠的身影刹不住车般直直向前冲去,朝着黝黑的轨道坠落。 急速行驶的列车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无比血腥的场面就此上演。 出于人类的本能,相泽半退了一步。她把惊呆的好友拽进怀里,死死地按着浑身颤栗,面孔煞白的女孩的后脑勺,不让她去看那惨不忍睹的场景。 她冲剩下的那个同样惊呆的男人道。 “别动!” 男人踉跄着跌坐在地。 “……也别怕,我是警察。” 机动队聚会的地点是一间中档的法式餐厅,现下人员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场面热闹而祥和。 萩原研二留意到自家幼驯染接了个电话,接着拿起外套就朝门外走去。 “小阵平,你要干嘛去?” 见到他,卷毛好友顿了一下。 “相泽来不了了。”他说。 “咦?为什么?” “说是刚刚成为了嫌疑人。” 第28章 第二案 “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 萩原研二和好友一起翘掉了聚会,他开上了自己的爱车,载着一路在发短讯的松田前行。 “是搜查一课的人说的吗?相泽有嫌疑?” “不是,是附近警署的人,警视厅的家伙们好像还没到。” 目黑区警署的河野警官是个近五十岁的男人,脸型方正,有着标准的老警察气质。接到车站的报警后,他调出监控简单查看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扣留站台上的三个人。 “很不巧,你们三人所在的地方是监控的盲点。” 这个电车站修建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属于发展得很早的时髦地带,如今由于经济问题没能及时翻修,许多设备跟不上时代。这也是站台没有护栏的原因。 连地面也是粗糙无比,不太平整,没有明显的足印。 相泽夏美仍然半拥着自己的好友,旁边的男人也一直就那么呆愣愣地坐着,于是,高挑的女孩成为了唯一镇定的一个,也是由她讲述了一男一女多半是自己坠落的过程。 被扣留后,她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而是道:“鉴识课的人什么时候到?” “你这是?” 面对她抛出的带有专业气质的问题,河野警官一双粗眉毛打着结。 “你是什么人?” “我是警视厅机动队的。” “噢。” “那也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问题。”老警察说,“总之,两个人忽然掉下站台摔死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必须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进去,既然你多少也算警察的话,应该能理解吧。” 相泽夏美盯了他一会。 “当然。” 她艳丽的眉眼极其冷淡。 “喂!你小子!”河野警官鼓起眼睛瞪着另一个人,“从刚才起就一句话也不说,那两个人也没看见你在干嘛,我说,不会是你推的吧?” “……怎么会……”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完全被吓坏了的模样。 “大声点!瞧你一副精英打扮,怎么这么没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佐久间佑穗软着腿,全是仗着友人的支撑才没倒下。 她的脸压在相泽肩膀低一点的位置,散落的黑发掩住了她的神情,只能听到不时传来的抽噎。 ——破案吗? ——没什么必要。鉴识课的足迹鉴定一来,那两个人的行动轨迹清晰可见。属于谁的脚印,如何一路跌落,这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谜题。 ——聚会泡汤了。 ——比起那个…… 解释更让人不爽。 一目了然的真相就在眼前,这么久了,都不能习惯一句句向人解释这一点。 告诉别人一加一等于二不难,阐明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复杂得要死。 “你!” 老警官这次矛头指向了佐久间。 “你们两个是朋友吧,当时到底怎么站位的,为什么谁也没看到过程?” “我来解释吧。” 相泽道。 当时,依左至右横向站位,分别是精英男,相泽和佐久间,以及那对男女。 按前后顺序的话,离前方车轨更近的是两个女孩。她们有一阵子维持着面对面的姿势,当时,精英男在她们的左边。 但是,当两个人面对着车轨并排站好的时候,自然也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了,列车的轰鸣也让她们没能听到脚步声。 本该位于两个人右后方的男女忽然不知怎么冲了出来,接着就双双栽进了轨道。 惨案发生后,剩下的那个男人,位置不知何时从左后方移到了她们的右后方。 也就是说,从两个女孩“看到”的情况来讲,还真不能排除是戴着眼镜的精英男推了一把的可能。 当然,在警察看来,出事的时间段只有他们三个人处在同一空间,监控镜头下进出的也没有其他人员,两条人命,被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由于事情发生在人来人往的电车站,周围逐渐聚集了许多旁观者。 巡查们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三个嫌疑人被赶到一边呆在一处,一个年轻些的警察,搜走了所有人的随身物品,相泽除了钱包和手机什么都没带,她给队长打了个电话请假后,就把东西交了出去。佐久间的半圆手包里有着各式各样的物品,糖果,口红,发圈……另外一个男人东西最少,只从大衣兜里拿出一副手套。 巡查拎着装有死者随身物品的证物袋走了过来,河野警官背过身去和他交谈。 第三个男人抬头望了一眼。 这时候,旁边有人喊了一声。 “矢野?你怎么还在这儿?” 矢野祐斗,是金丝眼镜,一副职业精英模样的男性的名字。 河野警官耳朵灵敏,他听到了这句喊话,立马把围观人叫出来问询。 矢野祐斗,住宅建筑设计师,公司就在这个电车站附近。 他所在的tac建筑设计事务所,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作为不少从业者由衷向往的目标,自然竞争压力巨大。 因此,身为顶尖事务所设计师的矢野,在工作上认真敬业,很是拼命。 “别看职位不高,那小子可努力啦。” 热心提供情报的同事名为田中隆一,是个一看就非常机灵圆滑的家伙。他自称是客户服务部门的,平日里负责寻找潜在客户,想办法和他们签约,之后聆听客户的需求,再帮助他们择取适合的设计师。 “很多新婚夫妇都喜欢矢野设计的房子,说他很有才华,简直看不出只是c级……噢,c级是我们公司内部自己划分的标准,矢野不是不优秀啦,他入行晚,工作经验毕竟不多……” 听说同事成为嫌疑人后,田中一脸惊讶。他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矢野是个非常正直的家伙,不如说过分正直了……他怎么会杀人呢?应该只是个意外吧,警官。” “这可说不准。” “死者的身份确认了。” 巡查走了过来。 “女的姓东,东由妃……男的叫大川成。”他压低声音对上司介绍情况,“这对情侣……” “哈?” 在说完情况后一直磨磨蹭蹭,压根没走远的田中发出惊呼。 老警察严厉的目光望了过来。 田中讨好地笑笑。 “那个……” 他小心翼翼道,“大川成,那是我们的上司,不,严格来说是矢野的上司……” 梳着油头的销售人士这才知道,死亡的原来是自己的另一个同事。 唉,那么惨烈的尸体,他根本也没敢凑上前看嘛! 还有,东由妃,这个少见的姓氏…… “啊!” “那不是矢野的女友吗?” 案情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新的人物关系,让本来凶杀可能性逐渐降低的事件,可疑程度再次攀升。 “你小子!多少给我说点什么!” 河野警官大步迈向瘫倒在地的精英男,用粗壮的胳膊把他生生拽了起来。 “你认识那两个人,对吧!” “……是。” 男人如梦初醒般道。 由于粗暴的动作,他金丝的眼镜从本来的位置落下半截,卡在鼻梁上。 一道刺眼的血痕挂在他的眼角下方,似乎是镜腿以一种很不巧的角度蹭上了他的脸。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是的,我认识。” “你的名字?” “就……田中说了,刚才,矢野,我叫矢野祐斗。” “东由妃是你的女友?” “对。” “另一名死者,大川成,是你的上司?” “是。” “他们两个为什么在一起?” “……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河野冷哼一声。 警官从手下递过来的东西里翻找,那是一个白色的大型皮制女士手袋,保养得还不错,就是打开之后里面物品非常混乱。 “这什么女人啊,包里乱糟糟的。” 他戴着手套一阵摸索,找出了想要的物件。 一个翻盖手机。 式样不新也不旧,红色的,一角挂着可爱的吊坠,式样像个小小的城堡。 河野警官走向销售员田中,对他说了一句话,田中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报数,警官按他所说的数字一个个点下去,旁边巡查所持的证物袋里传来一阵音乐。 是大川成的手机。 男性死者大川成,他黑色的手机掉在站台上,屏幕碎裂,但还能保持基础的运转。眼下,伴随着来电铃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三个汉字。 【东由妃】。 他保存了她的电话。 “你有什么想说的?” 他问矢野祐斗。 “你的女友和你的上司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欸,由妃小姐她,是不是背叛矢野了啊。” 田中插嘴道。 矢野转头看着他,相泽夏美和佐久间也望了过去。 老警官的眼神也投了过来。 被所有人关注,销售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矢野可能真的不知道吧,他是无辜的,毕竟,偷情的男女也不会让另一半知道……” “由妃才不会!” 案发后一直低落无比的男人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不是那种人!” 过分激动的情绪。 河野警官狐疑地看着对方。 矢野祐斗像是终于充好电的机器,他晃着胳膊大声斥道:“不许你说这种话!” “可是,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见大川……” “闭嘴!” 往日温和的同事性情大变,田中很惊讶,但他还想坚持自己的“聪明推论”,于是,他退了一步,仍旧不服气道:“我可是为你好啊!谁知道那种女人是不是贪图富贵,才找上大川的?他可是a级建筑师!” “她没有!” 矢野举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田中连忙朝后撤,然后撒腿就转圈跑,这一跑,差点撞到一旁的两个女孩。 相泽夏美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如同一具精美的雕塑,她唯一的动作是间或抚摸一下怀里好友的长发。 冲过来的两个男人一个要打一个要躲,拳脚一看就杂乱无章,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她压根也提不起什么警惕,只在马上被砸到的时候,稍稍移动了身子重心,预备伸腿把那个扯大战局的不嫌事大的混蛋一脚踢开。 突然,半道横过来一只手,挡住了田中隆一慌乱里挥出的胳膊,接着顺势拖拽他的肘部,压低他的重心,又来了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队长?” 相泽夏美睁大了眼睛。 混乱的局面被控制住了。 再一看,矢野在其他人的阻拦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颓丧地靠回了墙边。 “相泽,你在警校学的格斗忘光了吗!” 松田阵平今日为了聚会选了件长款的西装大衣,黑白纹路的长围巾,衬得身材尤为颀长,气质也多了几分斯文。 此刻,他英俊的脸上全是不满。 一半是这衣服真的很影响动手。 另一半是他风驰电掣地过来,结果一来就看见自家属下跟准备好挨揍一样,呆愣愣地站在那儿。 “被当成嫌疑人已经够丢脸了,还要连带朋友挨打吗?” 他没好气地把刚刚制服的男人推到一边。 “小阵平!” 刚搭手了一把制止另一人的萩原研二走过来,拦下好友的话头,他话里话外都是安抚:“你队长是担心啦,相泽,他接到电话就立刻要过来呢。” “我知道。” 相泽夏美点点头。 她似乎是想回一个笑容,嘴角勾到了一半又觉得不合适,于是面容很平静道:“谢谢队长。” “你怎么回事?还想打人?是不是心虚!” 河野警官多少有意纵容了嫌疑人的激动,希望对方因此露出破绽。只是一眼没看住,战局就扩大了。 田中隆一很生气。他实实在在地挨了对方两拳,要还手地时候被新来的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人一下子控制住了。自觉很没面子,越想越觉得不忿。 站在巡查身旁的油头男人一个挥手。 “我看我也不用替你说好话!你根本不领情嘛!我看东由妃背叛你,没准就是嫌弃你像个疯子吧!” 哗啦。 被巡查提在手中的白色手袋让他这么一打飞出半米,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洒出了一多半。防晒霜、口红、棕色的药瓶,马克笔,一圈绕在一起的健身绳,一个印着郁金花的笔记本,一叠有字有图的纸张…… 难怪刚才河野警官会感叹手袋里很乱。 萩原研二今日戴了皮质手套,他弯下腰去,捡起面前一个黑色的方块。 是一支录音笔。 “给,这也是那位小姐包里的东西。” 河野警官接了过去。 “还没问两位是?” “您好,抱歉打扰了,我们是警视厅机动队的。”萩原笑道,“爆裂物处理班,我是萩原,他是松田。”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好友。 “噢,那你们说的下属……” 听到是同僚,河野警官脸色好转了点。 “相泽夏美,那个高个的女孩。” 萩原道。 河野警官顺着方向,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刚才介绍过自己来自警视厅的女警官。 “她……是你们的招募代言人?” 萩原愣了下,明白对方指的是长期以来,警方为了正面形象宣传推出的系列海报上的出镜人员。很多时候,这些海报的主角都是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 “不。”他正色道,“她是我们的拆弹手。” 一直负责辅助工作的巡查一点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其中,未曾装订好的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年轻的警察自认倒霉,他按照标好的序号,一张张拾起,最后几张,飘到了矢野祐斗,也就是建筑师的脚下。 职场精英模样的男性直愣愣地看着这几张纸。 他认出了这是一份建筑设计图。 “是我杀的人。” 他忽然道。 第29章 是图纸 “什么?” 乍一听,所有人都愣住了。 河野警官皱着脸,嘴角的纹路都深了几分。 “你承认了?”他狐疑道。 “是。” 矢野祐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你不是怀疑我吗?没错,就是我杀的。” “对了。”他转头面向两个女孩,“抱歉,两位小姐,连带你们也平白遭到了怀疑。” “……没什么。” 相泽摇了摇头。 她放开了揽着佐久间的手。 一直非常沉寂的女研究员似乎这时也平复了情绪。 棕色和黑色的眼睛一同看向眼前的男人。 松田阵平站在一旁,来回扫视了一遍左右。 姗姗来迟的搜查一课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目暮警官换了新帽子,样式仍旧和以前的差不多,他和部下千叶一路赶来得非常艰难。临近假日,各处都人潮涌动。 “年末会的时候发生这种事,真让人头疼啊……相泽?” 原来,搜查一课今天也安排了部门聚会。 “目暮警部,您好。” “你好……松田?萩原?” “您好。” 两个男人也向他致意。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因为我是嫌疑人。” 相泽道。 “欸?”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松田注意到,她好看的桃花眼里似有种种情绪翻涌,又迅即平复下来。 ——注定的推理之路吗? 枡山瞳想。 “你们,在把我带走之前,能不能让我看她一眼?”矢野祐斗没关注又来了什么人,他喃喃着,嘴上说着请求,实际上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看到你们把她运走了,由,由妃,”年轻的男人很艰难地念出了女友的名字,“能让我再看她一眼吗?” “为什么?” 听身边的千叶讲述完前情,目暮警部没法忽略明显的疑点。 “你起初没有承认,怎么忽然又承认了?” “是这个吧。” 河野警官举着那一叠图纸,粗眉毛高高扬起。 “哼,这不是情杀,你是为了复仇!所以一开始都在猜测你的女友背叛你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警方压根没发现你的真正动机,才不肯承认的!” “嗯?” 目暮警官疑问地哼了一声。 “这不是一份图纸!而是两份!” 河野警官将不同的纸张分开,左右手各一叠。 “左边的序号是1a,2a,3a……右边是1b,2b,3b……两相对比,标出了哪里是相似的地方,哪里是不同的地方,我想是你的上司大川成,抄袭了你的设计,对不对?” “或许,其中也有着感情的因素,是你的女友背叛了你,偷走了你的稿子,送给了她的新情人!” “你胡说,由妃不是那种人!”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面对河野警官厉声的指责,矢野祐斗握了握拳。 “……就是因为剽窃。” 他最终垂下脸道。 “大川他,剽窃了我的设计,我恨他,想杀了他。” “我就知道是你!”河野道,“你列出自己被抄袭的地方,整理了图纸,结果,和你的上司勾结的东由妃发现了,她私下里找到大川商量怎么办,谁知被你撞见,你就一气之下把他们两个推下了站台!” “由妃和他没关系,该死的只有大川成!” “那你是不小心害死了你的女友了?” “对,是我害死了她!” 矢野祐斗颤抖着,他咬咬牙,“由妃今天来公司看我,她走了以后,大川也离开了公司,我想着找他对峙,就追了上去,结果却在电车站,发现他缠着由妃不知道说什么,我气坏了,上去推了他一把,没想到……连带她也……事情就是这样。” “她包里的图纸是怎么回事?”相泽夏美突然道。 矢野略显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他没什么更多的情绪反馈,只是很疲乏地回答:“是我整理的证据,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为什么让她带走?” 相泽继续追问。 “因为——” “欸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河野警官嚷道,他极其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说……” 目暮警官对他摇摇头。 “河野,让她问吧。” “嘁。” “为什么?”很专注地看着矢野的女警,根本不为所动,也没有被刚才的粗声粗气打扰到一分半毫。 “因为……让她带走资料,不太容易被同事发现。” “好的,他承认了,把人带走——”河野张罗道。 “你什么都没带,怎么对峙?”相泽问。 “……” “他被抄袭了哪里,自己会不知道吗?”河野警官再次不满道,“他承认了,你没嫌疑了,走吧,不要再问些有的没的!” “相泽,你……”目暮警部也有点犹豫。 “如果矢野知道自己被抄袭了,做了对比图,却在准备对峙的时候不带上的话……”松田阵平开口道,“这说不通。” “会是临时起意吗?”萩原也加入了分析,“别忘了录音笔,他本打算拿着录音笔和对比图纸,录下对方亲口承认时的言语,结果偶然在站台见到大川,忽然气不过……欸,这样的话,会是和女友两个人预备共同犯罪吗?” “不是!”戴着眼镜的男人急忙道,“由妃是部落格主,录音笔是她工作时用的!不信你们听,里面肯定什么都没有!” 目暮警部找来巡查,对方点点头,“我们简单听过了,里面都是那女孩对路人的采访,什么看到春天第一朵樱花时的感觉啦,对初雪的期待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题。” “才不奇怪,由妃喜欢发现生活的美好!” “纠结这个有什么意思?” 河野大声说,“他带没带图纸,跟他是不是临时起意地杀掉了人有什么关系?杀了大川,仇就报了!” “是的!我只是为了报仇!” 矢野祐斗大声喊着。 相泽几近怜悯地看着他。 “的确有人临时起意。” 男人蓦地望向她。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满是哀求。 “警察小姐……” “那人不是你,是东由妃。” 矢野祐斗握拳的手臂猛然绷直,他的肩膀剧烈地摇了一下。 “不……” “你知道吗?就算你承认了是自己杀的他们,经过足迹鉴定后,鉴识课也会给出推论……” 但是他承认了,我们就不会做那么复杂的鉴定了啊! 目暮警官刚想说这句话,就被松田阵平一个手势阻止了。年轻有为的排爆队长冲他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相信她”,他的眼神传达着这样的含义。 相泽和矢野祐斗的对话在继续。 “那个包里的药瓶,是安眠药吧。” “是,由妃最近睡得不太好,这有什么关系吗?就几片,也吃不死人。” “健身绳呢?” “锻炼身体……” “再加上录音笔……” “你想说什么?我不觉得这些能证明什么。” “绳索、录音、安眠药。她有的不是杀人计划,她是想控制住大川后,让他承认抄袭了你的作品。” “不,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由妃也压根不懂建筑,这件事和她无关……” “你说谎。” 面容冷厉的女警向前走了一步。 “是你以为她不知道,当你看到那份落下脚下的设计图的时候,你意识到,辛苦隐瞒她的真相,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男人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他知道对方彻底明白了,便再也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你同时意识到的,还有她原本的打算。今天是你们公司的忘年会吧?” “这么巧吗?”目暮警官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田中。” 油头男人“啊”了一声。 相泽瞥了他一眼,解释道:“田中看到矢野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也就是说,他本以为他会在某个地方。” “矢野君。那个地方,应该是忘年会的餐厅吧。” “她穿得很漂亮,是为了和你一起参加部门的庆祝。你们公司的忘年会是会邀请亲友的那种,她也拿到了邀请函。可你只能告诉她,上司突然颁布了新的任务,自己必须要加班了。” “她很遗憾地走了,你想到一件事,追了上来,结果却看到,女友抱住自己的上司,毅然决然地跳进了车轨。” “不,由妃……” “你不明白是为什么,她最近似乎有心事,当你发现她包里装着常吃却不会随身携带的安眠药,平日里不怎么用的健身绳,还有对比的图纸和录音设备的时候,你明白了,她知道了那件事。你不想让她担忧的,自己的作品被抄袭一事。而东由妃原本的计划,就是借着忘年会的机会接近你的上司大川成,迷晕他后制住对方,让他承认这件事,把你该得的荣耀还给你。” “但是大川成竟然害你连部门聚会都不能参加,她失望地离开了,结果正巧在等电车的时候,遇到了下班的大川。” “为什么这个人还可以悠哉地进行晚间活动?而我的恋人要加班到深夜?她本来就精神压力很大,情绪也不够稳定,冲动之下,她决定,要替你毁掉造成你不幸的根源。” 第30章 奇怪的她 “只是一份图纸而已!”矢野祐斗这句话喊得撕心裂肺,他一拳砸到身后的墙壁上,由于过于大力,鲜血立马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了下来。 “那种东西,一个人渣,怎么值得她赔上性命!” 他咬牙切齿道,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我不在乎!也不稀罕!” “等等!”河野警官开口了,“你是说,那份对比图,是东由妃做的?” 相泽轻轻点头。 “怎么可能,她是个外行,那么复杂的东西……” “那么复杂的东西,你为什么看得懂呢?河野警官?” 美丽到锋锐的女警一字一句道。 “你没想过吗?” “如此复杂的,具有门槛的行业,为什么我们每个人在看到那两份文件的时候,都明白它是在对比房屋设计方案的不同?还能因此断定这是抄袭的证据?” “因为,那就是外行人写的。她不懂行业内专有的缩写,所以每个术语都标注得很完整,让我们看懂的东西,也许在业内人看来都有些冗余了。而且,你自己也说过吧,你说,被抄袭的是矢野自己,他会不知道吗?” “他已经决定录下对峙的音频作为证据的话,何必自己写出一份那么详细的比对?就算是出于备忘的目的,了解自己作品的他,简单标注几个地方就可以了吧。” “只有完全是外行人的东小姐,她知道了恋人不快的缘由,想要替他解决这个问题,想要自己前去对峙,才会把需要用的台本,写得那么详细。” “那,也可能是矢野想把这东西发表出去,才做的!登到报纸上!” “不是这样的……” 很长一段时间都沉默的女研究员轻声细语道。 “同样涉及到创意,建筑的设计和文字,还有音乐等完全不一样,也和学术成果、专利发明不同。它有着很独特的特点,因而导致更难断定‘借鉴’与‘抄袭’的区别。” “建筑会分为不同流派,很多大师也会有延续其风格的追随者。不管是古典主义、后现代主义、还是巴洛克、洛可可,其中很大一部分会使用相同的受到共同认可的文化元素。比如,卢浮宫的设计师所用的倒金字塔,没人会认为那是抄袭古埃及的金字塔……” “正因如此,建筑界,抄袭与否非常难以界定,也几乎无法引起批判。” “除了让大川成亲口承认,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看着矢野,由于共情,女孩的眼神透出明显的悲伤,睫毛轻颤。 “她想维护你的荣誉。” “而你也想维护她的。” 相泽夏美接过友人的话,“你不想让人以为她早有准备,意识到真相的那一刻,你知道,自己不能冒险,让东由妃绝不会成为他人口中的杀人犯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先背上杀人的名声。” “所以,本来还处在伤痛中的你,立刻承认了罪名。” “有什么用呢?” 泪水划过眼角的血痕,职场精英模样的男人干脆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让人发觉,其实他有双格外忧郁的眼。 “还是被你发现了。” 矢野颓唐地揉了把造型整齐的短发,额发在眼前散乱,配上他下垂的眼尾,顿时显得年轻了许多,他不再像是能干老练的商业人士,反而像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了。 “她想维护的,职场的胜利和荣誉什么的,我一点都不稀罕。” 他低头握紧了自己的金丝眼镜。 “就像这个,我也不喜欢戴,一直戴着,不过是因为是她送给我的。她说,这样会更融入公司的气氛一点。” “我的……同事们,知道由妃的职业情况后,总喜欢对我说,她是个不着调的女孩子,不适合我。” 她是个会记录花开的部落格主。 他是个前途光明的职场精英。 “我根本不觉得她喜欢关注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她对生活的感触很细腻,那样的分享也很有价值……再说,真要这么说的话,原来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曾经,他们都是社会上“迟了一步”的人。 “遇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在家宅了三年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职业经历才比同龄人少一截,爬得也比别人慢。我大学学了建筑设计,是古板的家里人安排的。所以,毕业之后,我非常抵触自己的专业,也讨厌按部就班的生活,选择了在家画漫画。” “我画的超级差,因为,我根本也不是真的热爱漫画,只是为了逃避自己的人生。自然一直面临失败,被接连退稿不说,连一句网路上的好评也没有,之后,我干脆不想活了。那天,我对自己说,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看他会对我露出什么表情,以此来决定接下来的命运。是笑容的话,我就活下去,是厌恶,就去死吧。” “当时,我很久没洗澡了,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出门前什么都没收拾,运动服上还有杯面污渍,任谁看都是十足十的怪人……走出家门后,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举着照相机的女孩,她站在路边,镜头对着地面上的杂草,看到我之后,明显傻住了。” “我想,接下来她大概就会喊着变态跑掉吧,那样也不奇怪。” “但是……” 矢野祐斗抑制不住地哽咽。 “她冲我笑了,她说,你看,这朵花开得真美。” 明明是一簇杂草中的过于朴素的野花,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是透过她的眼睛,他才看到了平凡日常的美丽。 “我……是为了那个笑容,才决定活下去的。” 男人松开带着血迹的手,掌心握着一团皱巴巴的图纸,原来,刚才他在捡东西的时候,还藏了一张在手里。 “我被抄袭的作品,叫做天使的微笑。她说这个名字真的很俗气,我也知道……我坚决不改,不好意思告诉她,那是因为是想着她,才画出来的。” “由妃…”矢野的喉咙中传出痛苦的泣音。 他的眼神失去了焦点,宛若在与虚空中的恋人对视。 “以前,我觉得设计住宅可真无趣啊……直到后来,我大概能理解那些新婚夫妻们的心情了。” “因为,为他们勾画新家蓝图的时候,我也会想到有一天和你的新婚……” “每一道线,落笔画下柱或梁,也会想这是在搭建我们的未来。” “想建设有你的家,想设计让你笑出来的风景……我是为此才努力的……” “结果你在做什么……” 没有你之前,我的生命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忍受枯燥乏味的职场,是想要为你变成合格的大人。 相泽从他手中拿过那张纸。 “这里,load-beari g(负荷)这个词,她拿笔描了很多次。大概,那女孩是觉得,自己是你不该有的重负吧。” 她有着敏感脆弱的精神,和算不上体面的工作。 “东由妃想从你生命里抹去的,除了欺压你的上司,还有她自己。” 不够合群的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就像是房屋不该承载的重量。 “那个笨蛋。” 矢野祐斗双手捂住面孔,他似是又哭又笑。 “由妃,你果然是个外行……不能承重的建筑,怎么会是合格的家……” 他想着初次见面时有着美丽笑容的她。 是什么时候,那笑容从你脸上消失了? 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干脆离开我算了? 会带来风雨的恋人,原就不该做你的恋人。 鉴识课的人完成了取证,几个巡查走上前来,沉默无声地将警戒线拆除,田中隆一悻悻地离开了。河野警官哼了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 “欸!河野,关于你们目黑区警署……”目暮警部找了个由头,拉他去一边说话去了。 相泽夏美站在原地。 佐久间的眼睛通红,她哭湿了一整张手帕,旁边的萩原默默地把自己的拿给她。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不少年轻的女孩。突然,有人细细地抽噎道。 “他,还在加班的话,他为什么会来到车站?” ——是个侦探的好苗子啊。 哭着也没忘记逻辑。 相泽夏美还没来得及回答,细小女声旁边就传来一个少年气的男声。 “为了给那个大姐姐送手套吧。” 有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的中学生,对着哭泣的青梅一点辙都没有。 他和望过来的相泽对视,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道。 “那个大哥哥,大衣扣子只系了一半,没有像姐姐你身边的哥哥一样系着围巾,警察还给他的东西没有手机和钱包,只有一副手套,只能是这个了吧。” “是。” 女警朝他肯定地答道。 “在她走了之后,他想起她今天没有戴手套,怕她拎包的手会冷,就拿起自己的追了上来。” “好了,走了,兰!” “呜……” ——接下来该怎么办? 枡山瞳发现自己陷入了难题。 一般流程是犯人下跪被带走,没人告诉我洗清别人嫌疑后,他还在原地哭泣的话…… 女警茫然的眼神转向自己的上司。 松田阵平心情同样有些复杂,然而,看到部下无助的脸,和试探着迈了半步又收回原地的腿。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发小萩原研二。 萩原:…… “活下去吧。” 半长黑发的年轻人道。 就是这个。 枡山瞳想。 她能看出,矢野祐斗已心生死意。 “我知道。”萩原研二走了两步靠近对方,“如果我说能感受你的痛苦之类的,那是假话,但是,就这样轻易放弃了生命的话,再和她相见的时候,要说些什么才好呢?” “她应该也不会怪我吧。”矢野有气无力地回话,眼角的血痕格外凄楚。 “她当然不会怪你,可是她一定会责怪自己的,你知道的,东小姐的爱意,绝不是想让自己的死亡,也成为扯断你生机的最后一笔。” “好好活下去,连同她的那份,然后,再与她相见的那天……就可以笑着对她说,这辈子,我有好好观赏一路上所有的风景,带着你的眼睛。” 第31章 你的朋友 离开电车站,错过了宴会的四个人只能从路边选了家传统的炉端烧解决晚餐。 “烤鸡肉串,花鲫鱼……嗯,你有忌口吗?佐久间小姐?”萩原研二把温热的梅子酒递给女研究员。他刚刚通过介绍了解了对方身份,和小阵平的部下不同,佐久间是个娇弱而羞怯的女孩,被家庭保护得很好,举手投足间能看出平日里生活富贵优裕。 难得的是,对方并没有对食摊过重的烟火气提出什么异议。反而睁大一双杏眼,伸出脑袋去看墙壁上的菜单,橘色的灯光映得她的瞳孔亮晶晶的。 “佐久间小姐?” “回神!小书呆!” 相泽唤了好友一声。 “……啊?啊!” 佐久间抖了一下,意识到现状后立马不好意思地回话:“抱歉,我不挑食,什么都能吃的。” 她把小巧的酒杯整个握在手心,笑起来上唇翘翘的。 “谢谢你,萩原先生。” 怪可爱的。 俊秀的年轻人唇边的笑意也加深了。 “那尝一口梅子酒吧?喝起来之后,会暖和点。” 由于店面的限制,四个人并排坐在一条长桌前,抬眼就能看到正在忙碌地烧烤的店主。 左边两个人是松田阵平和相泽夏美。 此时,卷毛的队长正很不自在地把过于规整的大衣整了又整,他注意到部下在帮助自己的好友解围后,又陷入了上次那种不言不语的呆愣。 他开口道:“相泽?” “呃?” 漂亮的女警双手插兜,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低着头抿了口乌龙茶,动作难度极高。 有着自然弧度的卷发由此直垂而下,落在由于久远而变得有几分圆润的木桌边缘。 还是在垂头丧气吗? “想抽烟吗?” 他突然道。 “……这里不行的吧,队长。” 相泽从杯子后面抬起头。 “那……快点吃饭,一会带你去个地方!”松田道,他又向后微仰了一点,越过部下朝好友喊话:“萩,你不要喝酒了,一会负责开车!” “啊?” 萩原正从店主手中接过清酒壶,闻言,他连带青色吞口杯一同朝松田推过来,很是无奈。 “本来我也是要开车的啊。这是给你点的。” “我也不要了!相泽你也不许喝酒了,一会儿需要保持清醒!” ——所以只有我要喝酒吗? 佐久间含着清甜的梅子酒陷入了呆滞。 萩原对鼓着脸的女孩笑笑。 “味道还不错吧?” ——算了,天真的太冷了。 “嗯嗯。” 有了新的目的地,几个人称得上快速地解决了食物。萩原研二也很好奇自己的幼驯染会有什么主意,饶有兴致地听从他的指挥,在城市的道路上绕来绕去。 越接近地方,逐渐意识到这是哪的萩原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小阵平,我高看你了。 不,不如说我很想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来打一架吧!” “啊?” 首先出声的是佐久间小姐。 在萩原看向她之后,她脸颊通红地摆了摆手。 “不是,但,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 萩原心情沉重地想着。 联谊一样的局面,为什么会变成深夜惊魂。 他们没离开目黑区的范围,这里是非常宜居的住宅区,高楼很少,治安也素来不错。夜晚,很多街道异常幽静。在萩原将车子停在一幢二层建筑前后,松田阵平一马当先地领着众人来到门前。他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熟门熟路地在漆黑的室内找到了开关的位置,将所有灯光打开。 众人这才看清这里是一间健身馆。 当然,之前来过这里的萩原研二已经猜到了。 眼前的场地不是和式道场,中央矗立着一座标准的落地拳击擂台。 电视转播的boxi g节目里会出现的那种。 在小阵平发出很有气势的宣言后。 他们机动队的女拆弹手明显愣了一下。 “队长……是要我和你打一架?” 完全没想到的样子。 “嗯!” 松田阵平重重点头。 “刚吃完饭,会不会对身体不太好……”萩原感觉自己的借口找得很勉强。 佐久间小姐的姿势已经从双手拎包变成把包抱在怀里了。 这气氛很不对吧。 “之前不是说,你是警校第一的优秀毕业生吗?” 松田道,他将自己碍事的大衣脱下,丢在一旁的垫子上,简单活动着手脚。 “是啊。”先点头应下的反而是身边的佐久间小姐。 对着看过来的萩原,她红着脸,却异样坚持道,“夏美就是毕业的第一名啊。” “她还有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呢!” “是嘛,上台发言的毕业生啊,那样的同期,我也遇见过一个。”松田笑道,“是个讨厌的金毛混蛋。” “可是,拳脚我是不会输给他的!” 这是在说零吧。 萩原想。 但是和你要打自己的部下一顿有什么关系?! “好啊。” 漂亮的女警反而笑了。 “队长是认真的,要跟我打架吗?” “是。” “生死不论?” 她挑挑眉。 “对啊,生死不论……怎么可能!” 松田阵平在角落的木箱里翻找出什么东西,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比划!你在警校没跟人一对一格斗过吗!?” 卷毛年轻人利落地跳上擂台。 “来队里这么久,关注的、训练的都是你在拆弹方面的能力,正好,最基础的格斗训练还没试过。” “可我不会标准拳击噢。要按那个规则计算积分吗?” 高挑的女孩干脆地拉开飞行员夹克的拉链,她脱下外套,露出紧身的纯黑色毛衫。 转了下胳臂,她把外套塞到友人怀里,从擂台另一头登了上去。 “但队长你一看就是拳击老手了。” “不,选这里,只是朋友家的场地方便。”松田说,“这是我以前的熟人承办的健身房,搬家之后一时没想好怎么处理,就交给我照料一阵……所以,放心打吧。” “拳击、空手道、截拳道……什么都行,出手就好。” 他把找到的拳击手套丢给她。 “要防护装备吗?” 相泽夏美接住厚实的手套,“不要。那样会影响移动的速度。” “喂,很在行嘛。” “队长才是,不要掉以轻心啊。我的第一名,打下去的对手可是不论男女。” 缠好拳击绷带的松田笑了。 他摆了一个基础的肩部遮挡姿势。 张扬而艳丽的女孩扎紧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 “来吧。” “您这么说,我真的不会客气。” 她抬腿一记横扫。 男人顺势侧身防御。 “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佐久间双手牢牢地抱着好友的外套,目瞪口呆地转头问身旁的男人。 “呃……” 小阵平真有活力。 萩原哭笑不得,他出于莫名的尊严,对惊讶十足的女孩摆出了游刃有余的笑脸,他凭这个在联谊场合战无不胜,也不会惧怕眼下的小小场面! “也不错嘛,那两个人……气势完全起来了,不是吗?” 我在说什么。 “也是。” 听了他的话,娇小的女孩居然真的被说服一样,她眨了眨眼睛,对他道:“这样的夏美,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他们一同看着台上。 松田阵平一个角度刁钻的前手直拳,相泽夏美直直向后仰倒。 …… “嗯……小阵平这……” 萩原抽了口凉气。 他们接着看。 仰倒的女孩子撞到护栏边上,借力就是一个膝踢。 “呃,夏美好像练的是柔术……” 佐久间手足无措地介绍了下朋友。 卷毛队长毫不留情地给出一个刺拳。 “……他父亲以前是拳击手,耳濡目染。” 她躲闪成功,抬肘自下而上一个猛击。 “……夏美高中当过不良……” “哎?小阵平高中也总是打架……” 他们从擂台中央打到了边缘,此时,女孩反手攥住边绳,双腿高高抬起,绞住了对手的脖颈。她侧转身体发力,松田回手抱住她的腿试图挣脱,两相作用,二人一同倒在地面上。讲究地面技的柔术在此时的要点,是固定对手的动作,因此,相泽的大腿死死压住男人的后颈进行压制,而松田对准她的腰腹发力,试图将身量较轻的对手整个掀翻。 “打成一团了呢……” “是啊……” “需要给他们喊个,rou d1(第一回合)结束之类的吗?” 台上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呈现出粗心的上班族直接把领带或者浴衣腰带丢进洗衣机后,获得的成果——一个非常复杂的结。 “真的几乎平手啊……” 萩原感叹了一句。 “需要吗?” 佐久间扭脸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喊停吗?哦哦,好。” “break(分开)!” 萩原朝擂台上的两人应景地丢了一句拳击比赛的术语。 双方同时泄去了力道。 相泽灵活地把腿从对方肩颈处放了下来,她刚才全靠肩背支撑身体,头发也不可避免地在地面上蹭得乱七八糟的。 松田的天然卷也湿了一缕,松开她的腰腿后,姿势由俯身就地转成了半跪,他抹了把前额,另一只手支在身前。盯着气喘吁吁仰面躺在地上的部下,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相泽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腕起身。 由于多少有些疲乏,对力量掌握失控的二人没太保持好之间的距离,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几乎鼻尖相擦而过。两人都有着极其出众的面容,其中,带水的桃花眼很容易在看人时显得含情脉脉,尤其,在这种眼中只映着对方身影的场合。 我不该在这里的。 “觉得好像我们不该在这里……” ! 我把话说出口了吗? 萩原回过神,仍旧怀里满当当的研究员小姐神情有点担忧,她看了一眼又开始预备动手的两个人,对萩原道:“……是不是该去给他们准备点喝的?运动饮料的话,附近有自动贩卖机吗?” “有,我跟你一起去。” 萩原说,“不过,你先把东西放下吧,诺,放这里就行。” 并肩走过寂静的庭院,二人从健身馆后门出去,来到隔壁巷口,明亮的路灯下,立着一个银白色的自动贩卖机。 佐久间从手袋里抽出来的零钱包也是毛茸茸的。 她一个个朝机器里塞硬币。 萩原站在一侧,有一搭没一搭打量着周围。 突然。 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气音。 “佐久间小姐?” 萩原疑问道。 “怎么……” “对,对不起……” 女孩充满羞意地扬起头,她眼角弯弯地笑道,“哈哈……就是觉得原来警视厅的大家平时都这样啊,还挺好玩的。” 不。 警视厅不这样。 机动队也不这样。 爆裂物处理班更不是…… “……对,很有意思。” 咚。咚。 饮料的塑料外壳与金属的机器壁撞出声响。 男人半蹲下一个个捡拾。 萩原研二很有风度地一个人把东西全拿在怀里,二人经由来时的路回去。 “我也有认识一个人哦,他也有朋友在警视厅,好像吧……” 似乎方才轻松的气氛,加上夜色给了这位小姐勇气,一直给人感觉怯怯的研究员忽然发声,主动提起了话题,她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看出她眸子里满怀的甜蜜。 萩原研二一眼就认出,那是女孩子们想到特定的人的时候脸上浮现的神情。 原来可爱的女孩子心有所属吗? 他大方释然地笑了笑,还觉得有点有趣。 “为什么说是[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般是这样,不是吗?” “不……呃,是他没承认……”佐久间在他接话后反而磕磕巴巴了起来,“我和他一起呆了一晚上,他就消失了……” ??? 萩原蓦然转脸看向忽然大胆发言的研究员。 “不!不是……”同样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发言很糟糕的佐久间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根本不认识……” 听上去更糟糕了。 “是偶然啦!偶然!” “嗯嗯。” “……在我说我有在警视厅的朋友,也就是夏美之后,他仿佛很在意的样子!” ……那就是在意你认识警察吧…… “哦,这样啊!也许他真的有朋友在警视厅?是我们爆裂物处理部门的也说不定。” 不忍心让可爱的女孩子为难,萩原语调轻松道。 “是,是吧……”佐久间也缓了口气的模样,“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不,听上去就是个坏人。 “也许你们真的认识呢!我有一张他的照片!” 大概是为了给自己鼓劲,佐久间握着她的手机,嘀嘀嘀按了几下。 “你看!” 她停下脚步,把翻盖手机的屏幕树在他的眼前。 ……唉,有些男人真是差劲…… 萩原研二的目光不太在意地扫过研究员小姐提供的照片。 偷拍角度。 扣着兜帽。 不像好人。 胡子拉碴。 也就一双眼睛还能看…… 这种眼角上扬,整个形状却又圆圆的眼型还挺有特色的…… 景光!? 黑发的年轻人在庭院里一个踉跄,差点把手里的饮料全丢出去。 第32章 我的良心 “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今天。” 次日下午三点。 地点,警视厅办公楼附近的专属吸烟室。 松田阵平套着机动队的特警制服,此时,他一手揽着胸前的背带,一手从好友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边后,英俊的年轻人皱着眉认真思考状。 萩原研二也站得很松散,他斜靠在靠近窗户的扶手处,指尖离开唇边,吐出一口烟雾。 “想过什么?” “今天……” “你究竟在说什么?小阵平。” “……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教官问我把警察当什么,我说,[带着荣耀与使命感服务国家与人民][尊重人权,公正而亲切地履行职务],[严守纪律,保证团结]……” “行了行了,真难为你了,毕业这么久,你还记得住这几条操守。” “……[保持清正而踏实的生活态度]。”松田阵平很坚持地把警务人员守则说完了,然后,他以一种很痛心的态度,对自己的好友道,“当时,对这一套,我其实不怎么买账,你知道的吧,萩?” “嗯。” 那时候,友人简直把桀骜二字写在脸上了。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好多少? “可是我没想到……唉,我以为最可能犯下这种错误的,是萩你来着。” “哈?” 萩原难以置信地扭过头。 “是啊!” 和他震惊的目光对视,毫不心虚的松田振振有词。 “不管哪次联谊,你都是发挥过于出色的那个吧?” “吃饭是这样,唱k也是这样,你的个人秀闪耀全场。” 他补充道。 “你这是对我心存怨念吗?小阵平。” 萩原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不至于吧,你可是靠着一张帅脸就抵消了我辛辛苦苦哄女孩子们做出的努力欸!”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啊。” “……哎哎跑题了,我说到哪儿来着,对,犯下这种错误的,我以为最可能的人选就是你。” “我会生气哦!?”萩原眯起眼睛,“我对她们是很认真的!” “……其次是zero……” “啊?” “……再之后是我,景光,班长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你还真有个排名吗!” 萩原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不对……为、为什么啊,第二名为什么是降谷……” “我姑且算是理解你对我的评价,但是,zero那家伙,虽说确实是个金发帅哥没错,可他那个死板的性格,怎么会排到第二?” “你忘了吗?”松田手指夹着香烟不忘上下比划,“我们各自都有进警校的正当理由,只有他,是为了女人欸!” 你不要说得这么夸张。 毕竟,你是为了近水楼台地打警视总监一顿,我是为了铁饭碗不会倒闭,好像也没有很高尚。 这样想着,萩原研二笑道:“所以呢?” “……还不是一般意义上可爱的女孩子,zero是对比他年纪大的女医生感兴趣,你想想这个目标……” 松田朝好友使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把他排到第二名的原因吗?” 萩原笑得直不起腰来,“那、我理解了,班长很早就有女朋友了,感情很稳定,因此是最后一名,你呢?你为什么把自己放在景光前面?” “……因为,那家伙心思很细腻吧。” 松田脸上戏谑的表情转为了认真,他回想着友人的往事。 景光明明为儿时的惨剧困扰了那么多年,可是,即使他们成为了朋友之后,他先选择的也是自己默默查找资料,一个人背负一切,直到松田忍不住逼问才说出实情。 想独自担起所有事,不愿给人平添困扰,那是hiro温柔的本性。 “……我呢,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卷发的年轻人朝友人哼了一声,“善于感受别人的心情什么的,这点跟他比差远了。” “噢,你也知道你会忽略女孩子的心情嘛。” “反正萩你那么懂,我感觉自己也不需要了解更多了。” 两个人又互相打趣了几句。 “哎,班长有时候还会和我们联系,可那两个家伙,就跟消失了一样,到底去做什么了呢?” “不知道,不过多半就是保密的部门吧……不对。” “等等。” 一道思维上的闪光同时击中了二人。 松田先把香烟熄灭,他正色道:“这样一想确实很奇怪,之前我觉得那女孩的事情多半是误会,或者,压根就是你看错了。” “我不会认错自己的朋友。” “知道知道!可是,萩,你也在想那种可能吧。” “你是说,保密的任务?” “对。” 萩原屈起指节在栏杆上敲了敲,做出思考的表情。 几秒后,他左右观察了下环境。 “我早注意过了。”松田道,“没什么人来,放心吧。” “确实有可能。”萩原凑近了友人耳边,低声说话,“你也听我描述过h的打扮。”他干脆用字母作为好友的代称。 “我能确定那是我们的朋友,但是,他又不像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 沉默、凶悍,还带着危险的气质,和记忆里温和贴心的景光完全不同。 这也是他第一直觉是不像好人的原因。 “那么,是[汽车底盘]吗?” 曾经和好友在修车厂度过了大半青少年时光的松田给了个比喻。 “不被看到的部分吗?” u dercover 潜入犯罪团伙的卧底警察。 “多半是了。” 原来如此,那两人进入了公安之后去卧底了? 也难怪他们毕业后音讯全无。 “那就糟糕了。” 萩原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女孩!她手上有h的照片。”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景下,她拍下了对方的长相,带来的危险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这份危险是对他们双方而言。 “我们得想办法把那个处理了。” 松田点点头。 “还有,你确定……相泽的朋友……” 没问题? 萩原读懂了,他认真想了想。 “应该没问题,她的家庭很不一般。小阵平,你听过关东的佐久间家族吗?” “没听过。” “是个豪门望族,有种说法,他们是[霓虹的肯尼迪家族]……” “这说法也太夸张了吧!还有,萩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我一般对女孩子很认真……你别打岔,”萩原道,他若有所思,“那种家庭出来的大小姐,不太可能是……倒更像是被利用的对象。” “队长,你是说,想要再约一次佐久间?” 泡在训练场的女拆弹手正在练习绕线和剪线。这是一种针对手指灵活度和眼力配合的训练。 首先,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打入两排钉子,依据顺序进行编号,从一到十。然后,负责配合的队员报出指令,随机给出两个数字。 例如,“三和五。” 这时候,就需要拆弹手将手中的线先绕过三号钉,再绕过五号钉。经过数十个不同的指令后,再进行剪线。同样是给出两个数字,比如“六和十”,拆弹手需要立即准确找到连接六号钉和十号钉之间的线,用工具快速切断。 整个流程下来,一个都不能错,否则就要重新开始。 相泽夏美把排爆钳放回工具袋,一脸不解。 “难道……” 她眼中露出试探和猜测。 不想知道她会想到哪里的松田阵平当机立断。 “萩原!是萩原队长想再见一次那位小姐。” 萩原研二笑眯眯的脸僵了一下。 ——需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对。”他勾了勾嘴角,“也许有点冒犯了,不过,圣诞节前夜,不知道那位小姐有没有安排?” “平安夜吗?” 一向淡定的相泽表现出了直白的惊讶。 “是的。” 在霓虹,平安夜更多时候,是饱含浪漫色彩的。 璀璨耀眼的造型各异的灯光,商业中心大大的圣诞树,店铺门口装饰着一个个冬青树枝编成的花环,挂着红色小浆果的槲寄生在过往的客人头顶摇曳。 烂漫的夜景中,一对般配的男女走走停停。 萩原研二今日打扮得非常时髦,身姿笔挺,配上他总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既显得帅气而撩人,又不会让人感到过度的压力。 佐久间应景地选了红色的大衣,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愈发秀丽,像个可爱的年玉袋。 “他们两个还没来吗?” 拥挤的人流中,萩原再次将佐久间朝自己的方向轻轻拉了一把。 “小心。” “噢,谢谢你。” 他们等待的对象,是各自的好友。 “对了,你也顺便跟我一起去。” 在训练场以好友的名义向部下的朋友发出邀约后,松田对相泽说道。 ——小阵平? 萩原侧眼看他。 只见卷毛的队长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态度很自然。 “平安夜你有安排吗?” “没有。” “那你也去。” “好。”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事后,和他交换意见的松田阵平理直气壮。 “我得帮你啊,不然呢?” “小阵平,你对相泽……” “什么?” “没什么。” “为什么圣诞节大家都要吃草莓奶油蛋糕?” 好不容易从人满为患的蛋糕店里走出来,拎着蛋糕盒的自来卷年轻人发出了真实的疑问。 “因为,好吃吧。” 相泽夏美跟在他身后。 个子高挑的他们完成采购不算太费劲,比如,标牌看得比一般人清楚,结账手也比其他人快一点。然而还是挺麻烦的,平安夜的银座,说是人潮汹涌也不为过。这正是他们迟迟没能和另一个组合汇聚的原因。 唯一足够了解平安夜的习俗的萩原研二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预约餐厅、购买礼物,预定蛋糕,还有……拒绝自己原有清单上一系列的平安夜共度的对象。 “是草莓和奶油的红白搭配,表示吉兆啦。” 听到两个人谈话内容的萩原无力吐槽。 他低下头望着蛋糕透明的顶盒。 层层叠叠的半圆形蛋糕,宛若拥有一圈奶油做成的裙裾。最上面站立的小人,是个双颊通红的穿红衣的小女孩。 ……还真巧。 “很可爱,对吧。” 他对佐久间笑道,指着那个小人。 女孩对上黑发的年轻人完美的笑容,面上也晕出一层浅浅的红色。 “……嗯。” 西班牙餐厅的前菜精巧而可口,有着柠檬和小茴香风味的鱼肉香味别致,搭上浓郁的酱汁,很适合喝上一杯白葡萄酒。 佐久间用餐时很讲礼仪,她不太多话,听到别人交谈时,会用专注的眼神表示仔细倾听……被提及的时候,就会立马放下餐具回望。 ……这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不会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 ——pla a失败了。看你了,小阵平。 曾经,进入警校的时候,松田阵平在面试时靠着自身独特的气质……成功获得了负分,后来他是凭借高超的专业知识、学科能力,还有实际操作才扭转印象,被成功录取……其中,就包括非常灵活的一双手。 他们选择的位置在二层,临近被绚丽的弗拉明戈舞图样装点的阶梯。 服务人员端着滚烫的烩饭和炖肉汤拾阶而上。 ——不行。 又过了五分钟。 这次是颜色鲜艳的冷菜汤。 ——对不起了,我的良心。 他的汤匙和杯盘不小心磕出声响。 ——收到指示。 “啊!抱歉!” 萩原谈话时过于专注,打翻了自己的葡萄酒杯。 他连忙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拭,一时间几人手忙脚乱。 和佐久间同坐一侧的松田快速伸出手去,用拆弹手专业级别的技术,在几秒内完成了动作。 扑通。 乱糟糟的局面的最终结局,是一支翻盖手机从天而降,砸到了服务生的汤盘里。 第33章 连续剧集 “佑穗,那好像是……”相泽手里还捏着一条餐巾,她犹豫地说完了下半句,“你的手机?” “啊!” 佐久间惊呼出声。 又一阵兵荒马乱。 几人跟服务人员再三致歉,结算时还多赔了一个盘子。 萩原自称责任在他,付完昂贵的餐费后,男人表示可以改天带着研究员小姐再去买一支手机。 “不需要啦,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忽然说出财大气粗台词的女孩摇摇头,她垂着眼睛,道,“就是里面……也没什么。” ——很好,看来她照片没备份。 不枉他们在拾起来之后,湿淋淋的情况下又顺手按了几次开机键。 达成目标的两个警界人士在平安夜送完女孩们回家后,于车上对视一眼。 “任务……完成?” “是吧。” ——充满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萩原打开车窗,噙上一支烟。 “为了景,真是牺牲大了。” “你牺牲大?”松田炸毛,“我可是出卖了警察的尊严!” “餐费……真的很贵。” 萩原把副驾前置物箱里的账单又抽出来看了一眼。 “萩,你有没有想过,也有一种可能。” “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了……”松田语气故作沉重,“其实,没有什么uc(卧底简称),也没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景,就是单纯地,很糟糕地……甩了女孩子跑掉啦!” “哈哈!” 萩原扶额笑了,“也不是没可能啊。” “我们误交损友了!” “是,还助纣为虐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想起来了,这事也有我一部分责任。” “为什么这么说?” “根据你的描述,景光留胡子的造型,就跟当年我在他毕业照片上画的差不多!哈哈!” “原来是你给他提供的创意!” 枡山老宅。 枡山家族不是传统的华族,发展到今天,靠的完全是枡山宪三一个人白手起家的奋斗。他没有太繁茂的亲族,否则也不会人到老年,称得上亲近的只有一个孙女。然而,财富会让血脉聚拢,哪怕是并不紧密的血脉。 但凡拥有同样的姓氏,在年节时找由头来访的族人不算少数。 其中,枡山义贺是枡山瞳的堂叔,他的父亲和失踪的枡山宪三拥有同一个祖父。枡山义贺也是整个家族里少有的握有实权的人选,主要靠的就是他非常识趣。 不长眼色的所谓亲族早就被拦在了见面的第一关。 几年前,通过那位boss的考验后,枡山瞳才有心情和曾经服侍祖父的管家及仆佣们相处。没过多久,这些属于“上一代”的老人们就清楚地认识到,年幼的主人,所信赖的只有她随时带在身边的那个气场可怕的男人。 在对外的场合,他会表现得沉默而优雅,像每个大家族合格的执事。 当只剩下自己人之后,姓氏为卡罗卡的黑发男人就不太掩饰自己的气势,他把控着整个宅邸的方方面面,覆盖大小姐生活的每个细节。 “瞳小姐每天在干嘛啊?” 有时候,初入老宅的新人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小姐也不怎么去上学,就像是被朗内尔先生养在家里似的……” “嘘!你瞎说什么呢……小姐有时候会去公司的。” 负责教导她的前辈说。 “可是……” 以专业的家政服务作为职业目标的麻梨子刚二十岁出头,她有一张圆圆的讨喜的脸,此时,那张红苹果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不解。 她透过丝绸制成的障子,瞥见抱着大小姐的男人在层层格栅门的光影中穿梭。 白沙灰瓦,绿竹石灯。 借景入画的花窗前经过的瞳小姐,好像穿着十二单的高级市松人偶哦,她友禅染的振袖擦过朗内尔先生微微凸起青筋的手腕,越发显得精致而华美。 除了她是金发之外……这样一想,应该更像西方流行的陶瓷人偶吧,会有着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关节,瞳小姐偶尔露出的肌肤也是那样白皙,泛着一点点粉嫩,如同涂有透明釉的瓷器光润的质感。 配上她冷色调的绿眼睛,被华贵的珠宝和繁复的金丝装点过后……再放置在高高的陈列架顶端。 ——朗,记下,明年公司电子pcb的需求至少会上涨六个百分点。 ——好。 ——采购区域也要向亚洲转移。 【待办事项一/类别:集团生意】 听完枡山义贺的年度汇报,枡山瞳一边向休息室转移,一边把自家汽车产业对电子组件的需求记下。为了更好地扮演角色,有时候,她在思维里也会干脆沿用不同身份的口吻,从各方面对想法进行整理。 就好像很多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左肩的小天使会和右肩小恶魔对话。 ——和式礼服太难穿了,下次绝不要费这个劲。 ——好。 她自己抱着本体匆匆越过长廊,不知道引发了一位年轻女孩脑中至少八集电视剧的剧情。 思维宫殿。 枡山瞳构筑出一张宽大的老式扶手椅,抱膝坐于其上。 【身份卡调出】 霎时间,周围多出几个人影。 相泽夏美,迄今为止出警153次,直接或间接参与拆弹46次,偶尔展现推理能力,在警务系统内部逐渐小有声名。 此时正在家休息,手里握着一瓶甜口的清酒对口饮,连杯子也没拿。 ——能继续成为拆弹手,也可以转行名侦探。 佐久间佑穗,犯罪预测系统开发到一半,目前处于停滞状态,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组织计划利用的目标。 扎着丸子头的女研究员坐在电脑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原有定位遭遇突发情况,已做出调整。 濑川阳太……表面看上去是个斯斯文文的fbi,日裔美国人。 ——你什么时候能调到日本? 女拆弹手非常不满。 ——真正和主线牵扯的本该是你这个身份,结果到现在还没上场。 ——我需要先升职。 濑川阳太慢条斯理地回答。 ——之后,再争取外派,目前已经成功一半了。现在,我是fbi组织犯罪部旗下,专门打击海外犯罪的成员…… ——你要来日本了? 佐久间小声问。 ——差不多。 ——怎么差不多? ——目前我调到索马里了。 …… ——不着急,至少被派出本土了,不是吗? 【待办事项二/类别:组织计划】 【濑川阳太,可加入后续行动】 枡山瞳在心里记下这一点。 身边,黑发的玛克酒一动不动。同样是组织成员的他,和身为[切宁]的她基本活动是一体的。 “系统,查询双方指数。” “红方指数140;黑方指数166。” 这个数值还可以。 在黑方依靠天眼系统和居民数字化数据统治世界的计划被boss出手推动后,指数一路上升。不过,这一计划目前的前提毕竟还是佐久间的程序售出,并在全国推行。也就是说,如果女研究员的程序研发出了问题,黑方计划的前期依托也会崩溃,成功率降低,数值也自然随之下降。 目前,是降低了10。 至于红方从130到140,新增的10…… “系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现在角色等级应该上升了吧。” 枡山瞳道。 “宿主,你怎么知道?” “两人成为[主线角色]了吗?” “……很接近了。” 所谓红与黑战力的对比,本质上是围绕故事的焦点计算,角色越重要,戏份越多,在计算时就会具备更高的权重。大环境的变化固然能撼动根本,重要角色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比如,假如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组织成员,个人能力极其出色,智商比得过各侦探,还能狙中两千码外的目标,可是他和原有人物没有产生交集,也就无法对战力值产生太大的影响,是被隐形的背景板。 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推理出好友诸伏景光正在卧底的事实,并做出应对的行为之后,两人就可以算作一只脚迈入了主线。 在她的引导和配合下,毁掉了研究员手机的他们,和红黑对战搭上了若有似无的联系,获得了[主线角色]标签。 这也是系统计算中,红方势力再次上升了10的原因。 两个毋庸置疑的人气角色,在后期随时可能成为真正的红方助力。 ——很好,佐久间紧急救场之后,还以为身份要作废,但是顺势而为的新剧情展开,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嘛。 枡山瞳在面前滑动虚拟的身份卡。 女研究员走上前来。 “干脆直接不再研究犯罪预测系统,怎么样?” 枡山瞳对[佐久间]道。 “啊?” “既然号称研发出了问题……彻底转换研究方向也可以吧?” “可是,小书呆为此努力了很多年……”相泽在旁晃着一双长腿,“我们需要注重逻辑上的合理性,没有合适的理由,突如其来的改变是说不通的。” “恋情线这么好用的话……” 枡山瞳想到靠着[女研究员恋上神秘男性]剧情,把两个人气角色拉入红黑主线的操作。 这样的道路成功实行过一次后,她有点心动。 “[佐久间]偶遇拆弹精英花花公子,然后为了心上人的安危,转而研究[排爆机械臂]!这个剧情怎么样?” 排爆机械臂,拆弹手可以在远距离外通过无线电控制其拆弹,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至于是否足够灵活,足以应付复杂的地形,就要看开发者的手段了。 “……你放过萩原队长,也放过小书呆吧。”相泽夏美支着下巴,“再说了。” 微醺的美人愤愤不平。 “如果真的是为了别人更换研究方向的话,就不能是为了[我]吗?她多年的好友也在一线冒着风险每日辛劳呢!” “感、感情线,就一定要全堆我头上吗?你这是偏见……” 佐久间弱弱道。 “算了。” 枡山瞳内心否认。 这种故事,也不太符合她的审美。 “[排爆机械臂]倒是确实可以研究,人物逻辑和动力的话,也不一定非要是为了别人吧。” 她看着思维宫殿中央的文弱女孩,轻轻笑了一声。 “[佐久间佑穗],一直是个有着伟大梦想的科学家呢,她有属于自己的正义和坚守。” 还可以顺带把人情还了。 “等等,”相泽又道,“研究跨度是不是太大了?从软件到机械?” “这是个特殊的侦探宇宙。” 别忘了阿笠博士的发明也充满bug啊,天才研究员跨个领域算什么,好歹都涉及到算法和人工智能了……又不是说从文学跳到了化学。 “就这么定了。” 【待办事项三/类别:人物进展】 思维宫殿的主人做出了决议,所有角色纷纷消失。 只留下身边的朗内尔。 “我们已经见过一次工藤新一了。” “对。” 那天,坠亡惨剧发生的电车站,人群中蓝眼睛的中学生,出口推理的少年。 “新年后,[枡山瞳]也该转学了。” “什么理由?” “被对自己下杀手的同学吓到,事情传出去后,又在校园里引发议论纷纷,无法适应这一切的大小姐,只能重新选择一所中学就读。” “我来办手续,去哪儿?” “宇宙中心。” 米花町。 男人狭长的眼睛晕开一抹笑意。 “铃木财团二小姐选择的学校,一定很不错吧。” 【待办事项四/类别:明面身份】 叮。 现实的和式休息室,矮桌上,代表新邮件的通知音响起。 枡山瞳睁开眼睛。 ——太冷了。 换下繁复的出席家族宴会的礼服后,她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小袖,抬手时,宽阔的袖口滑下,露出半截小臂。退出专注的思考后,对温度的感知就敏锐起来。 朗内尔从旁边抽出象牙色的针织毯,从身后把她裹进怀中。 按照管家吩咐前来,用托盘送上煎茶以及和果子的二井麻梨子正巧撞见了这一场景。 年轻烂漫的女孩顿了一顿,动作麻利地把代表冬日风物的香梅状点心一个个摆好。 枡山瞳用一根手指点开了邮件正文。 [a403,推进如何?] 发件人是那位先生。a403,指代的正是辛多拉公司事件开头的一系列计划。 ——和式建筑,足够风雅也足够别致,就是不够现代化,冬天太冷了,下次新年再也不来了! 枡山瞳从毛毯中吝啬地伸出另外几根手指。 [一切如常,boss。] 对于问询,她毫不心虚。 [佐久间]要掉链子了,跟你忠实的干部有什么关系。 此外,依照推算,河相会的一把手死期不远了,一个乱起来的老牌组织,利润极其丰厚,马上会再转移一部分boss的重点。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 要不要再找点新的事情?比如,用玛克的眼睛扫一遍基地的同僚……中尤为出众的那几人? 表面上,枡山瞳艰难地把字打完,立刻整个人缩回另一个人怀里,汲取男性马甲较高的体温。 麻梨子退出房间,把心里的连续剧又向后推演了四集。 第34章 心理投射 美国,佛罗里达州。 一月份,这里的气温依旧维持在十几二十度。事实上,它的州名florida便源自西班牙语,意为“鲜花盛开之地”。 基韦斯特,位于美国本土最南端,是一座质地特别的珊瑚岛,岛上气氛热闹而休闲,伴随的是尤为昂贵的房价。不少富人会从这个地方开启自己的邮轮之旅,相对应的,选择在此建设度假别墅的也不少。 绵长的海岸线,正对着碧蓝而瑰丽的大海。在自家阳台上欣赏这样的风景,想必会让人心旷神怡。 一幢独栋的,有着棕色房顶和希腊式石柱的别墅,棕榈树栽种在大片大片的绿茵之上,粉白的瓷壁环绕着清澈的楼顶泳池,由自家庭院小路走去便可直达洁白的细沙滩。除了车道外,再踏出几百米,便有房屋主人的私人码头,停着几艘大大小小的游艇。 大朵的云从头顶飘过。 豪华的待客厅本该明丽敞亮,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落下的遮光墙将自然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留着优雅的连鬓胡的白人老者倚在皮制的扶手椅上,左手握着嵌有紫色宝石的手杖,一言不发。他身前半米的位置,是一把样式更简单的座椅,一个西装革履的亚裔青年上身微微前倾,与对面人低声交谈。 和他们气场隐约对峙的,是另一伙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长相强悍凶狠,能看出有部分印第安血统,他体格壮实,面孔发红,此时也一句话不说。 代替他发言的是旁边的二把手乌斯。 他们是来自索马里的团体cara,为了达成一项特殊货品的交易而来。当下,室内除了两个领头者和各自的发言人,还有打手和保镖数名,互相警惕着彼此的动作,形成剑拔弩张的局面。 乌斯觉得很难搞。 他们和这个本部在美国的意裔合作伙伴接触了很多次了,对方老大只会说西西里语,也不太情愿和他们交流,出于莫名的自尊心,自家老大也不愿意跌份地说话,把发言权委托给他。好在乌斯平时也是负责这些方面多一点,倒是不太为难。 他真正发愁的问题,是对方迟迟不肯推进交易。 要不是这次涉及货物数量太多,乌斯甚至怀疑对方的老大根本不会出席会面。 而和他就货物路线、价格、运输等方面协商的亚裔青年,简直是……过分能干了。 怪不得一副律师模样。 乌斯想。 自称路易斯的年轻人就像海里有毒的水母,看似没什么攻击性,却总能踩到他们的致命点上。 “不行。” 这不,他又被轻飘飘拒绝了。 上帝啊,到底谁是稀少的供货商? 乌斯眉头往下压了压。 “我的朋友。”他道,“你们要求深入[腹地],不在港□□货,对我们来说风险太高了。” 老奸巨猾的他顺便瞄了眼对面人的老大。 那留着保养良好的胡子的下巴一动不动。 “抱歉。”亚裔年轻人乍一听彬彬有礼,实际上,他偏浅的棕色眼眸里全是疏离和强硬。 “你们再三提高单次运货总数,我们风险指数会难以避免的上升。” 该死的,看看他用的什么词吧,你以为自己在华尔街吗? 乌斯摆摆手。 “前几次,我们都依了你们的意思,每次就送了几十公斤……可这成本太高了,我觉得,经过合作,我们已经可以相互信任了,不是吗?完全可以再扩大交易。” 说完,他望了一眼自家的老大。 不妙,老大已经开始搓手指了,证明他不耐烦了。 鉴于他的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年轻人似乎也有点犹豫了,他轻声道了句抱歉,就起身回到连鬓胡老者身边,耳语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 老者的手动了动。 年轻人又说了几句。 “好吧,那这次就两千公斤。” 亚裔青年回到座位,允诺了交易。 可算不用一趟又一趟耗在远途航行上了! 乌斯抑制心中的喜悦,他向自家老大比了个手势。在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之后,双方领头人互相拥抱。来自索马里的特殊团伙离开了意大利教父的别墅。 “太好了。” 连鬓胡、只会说西西里语的“教父”,娴熟地说了句英文。 他感叹道:“天哪,这可真是场漫长的、艰难的旅程……” “对方答应了吗?” 从室内传来一道女声,紧接着出现了它的主人的身影。 波浪大卷,打扮得颇有南美风情的女人身姿婀娜,她边走边挽起头发:“卢卡斯,事情成了?” “是。” 刚才还叫“路易斯”的亚裔青年难得地笑了笑。 他少见的表情也让同事惊讶了一下,阿什莉弯唇打趣他。 “看来是实实在在的好消息了,连我们冷面的男孩也不吝啬他可爱的笑容了。” fbi搜查官阿什莉罗尔格,今年三十五岁,[老大的情妇]。 fbi搜查官马汀刘易斯,五十岁,[只会说西西里语的意裔老大]。 fbi搜查官卢卡斯塞戈瓦,二十五岁,本名濑川阳太,[老大身边的“法律顾问”],是沟通交易的发言人。 承担“打手”角色的同事也围上前来,兴奋击掌过后,众人在屋内外各处小心地拆卸隐蔽的录像设备。这些在日后逮捕了目标团体的主要成员后,会成为起诉的有力证据。 “对了,卢卡斯。”高级搜查官马汀想到一件事,开口询问年纪不大的同事,“之前,你为什么叮嘱我,在你暗示的时候,要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搓一下手杖?” “嗯?” 正在帮忙收拾现场的帅气青年回首。 他想了想,道:“马汀,你知道心理上的投射效应吧。” “投射?是说把自己的经验套在其他人身上?我懂,不过跟这个动作有什么关系?” “cara团体的老大,在之前几次会面时,我观察到,他习惯做这个动作。” 濑川阳太同样用两根手指合在一起摩挲。 “而这时候,一般是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 “这也不奇怪。”阿什莉道,“很多人都有习惯动作吧!” “这点倒是可以在之后审问的时候利用……”马汀富有审讯经验,立即想到将来的应用场景。 “可跟你要我摆这个手势有关系吗?” “如果他搓手就表示烦闷的话,依据心理上投射效应,他会下意识认为,你搓手时也处在心情烦扰的状态,而事实上,也许你只是觉得无聊,或者认为有趣也说不定……总之,当对方的头儿认为我们的头儿开始心烦了,他会推论这场交易已经踩到了我们的底线,那么,在我方做出[让步]之后,对方也会容易对其他细节进行妥协。” “而我们的[让步],是允许对方加大货物运输量,哈哈!真有你的,卢卡斯。” “没办法,如果一开始急匆匆地要求对方给出大宗货物,反而会显得过度异常。” 他们一直在放长线。从几公斤试探起,到几十公斤的交易,直到今天,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对方一次性向本土运输两千公斤的特殊物品。 到时候,人赃并获,便可以由检方在美提起公诉。 为了打掉这个团体,整个组的成员在本土及海外忙活了很久,直到今日,总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卢卡斯,关于上次你提出的申请……” 马汀想到了前几日上层决议后透露的口风。 眼见胜利在望,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跟能干的青年分享一下。 “我猜,等我们这次回去后,你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 “真的?” 素来稳重的青年人挑挑眉。 “是啊,真遗憾,我们不能再共事了。”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阿什莉眨眨眼,她笑得很妩媚,“男孩,就这么不喜欢我们组吗?” “是因为思乡。” “我记得你说过家里没什么人了?” “是。” 即使说起这样的身世,年轻人依旧没什么大的情绪反应,他从容道:“但是,那片土地,还是有我牵挂的过去的……” “我需要一个了结。” 霓虹。 fbi驻地。 “要来一个新人?” 相貌凶恶的高壮男人不满道。 “为什么?我们目前行动很顺利,完全不需要搅局的混蛋!” “他是被直招入侧写小组的年轻人,非常优秀……” “长官,那不就是坐办公室的书呆子吗?” “后来调入组织犯罪部,在其他组表现得也十分出色。” 詹姆斯·布莱克推了下眼镜。 “最主要是,他是日裔,在霓虹活动会更有优势,我想,as那边的行动可以得到有效支持。” akaishuichi(赤井秀一)。 化名诸星大的fbi搜查官,眼下正在某个组织卧底。 该组织的基地c680,拥有大型射击训练场。 [切宁酒]的直属团队成员,目前只来过这里几次。一是枡山瞳有意让他们保持低调,二,是很多任务,她习惯的处理方式是拨动关键点,而不是粗暴地解决目标。 [玛克],如果有人了解详情,就会知道他是[切宁]最亲密的助手。一般情况下,知趣的成员们是不会对组织的人事刨根问底的。他们是神秘的暗影,对外对内都是如此。 除却某些资历深厚的高层,比如琴酒。惩叛者需要更多信息。 尽管行动向的人员很多时候被称为行动组,实际上他们的任务非常混杂,介于窃取情报和实施行动之间。至于各自占据多少百分比,就要看上面人如何安排。较为纯粹的是被专长培养的对象,譬如狙击手。 医药组也是成分较为清晰的一种,他们更多是耳不闻窗外事的研究人员,被掌握了全家命脉,二十四小时处在监控之下。 其余成员,整合人脉的、收拢财富的、聚合资源的,有时也会临时转变角色配合某项行动,他们共同构成了蛛网,为那位先生共同的旨意驱使,单从架构分析上,无法轻易窥见全貌。毕竟,如果真的像普通公司那般对“业务”进行过于清晰的分类……那么一旦暴露一角,全面崩塌的可能性也会极高。他们当然在按照某种规律集结,可是达不到一定的位置的人,是无法掌握这些讯息的。 黑发的男人行走在基地里。 他一手压在战术腰带上,从靶道后方穿过。 时而,大口径的武器会在耳边宣泄般地怒吼。 披着[玛克酒]马甲的枡山瞳匀速向前,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15s。 【代号:查尔特勒酒/级别:中】 【年龄:33/高加索人种】 【杀手】 【负债率:70】 【喜好:赌博】 【亲友:一父】 【压制点:债务、父亲】 【今日标签:宿醉/开车/无早餐/十发一发八环——左手有伤未愈】 【承接任务匹配:g345】 【代号:格拉夫/级别:中】 【年龄:28/亚美人种】 【交易者】 【负债率:0】 【喜好:美食、宠物】 【亲友:一弟一妹】 【压制点:金钱、野心】 【今日标签:早起/锻炼/开车/进食咖啡/耳环新缺口——有心事】 【承接任务匹配:暂无】 【代号:添加利】 …… 伴随过往资料调动,和推理结论并行,所有基本情况和新增信息在思维宫殿里滚动,纳入一间又一间贴着人名的房间。 ——看来,这个基地目前没什么新的人员变动,几个人接的任务也无甚新意。 枡山瞳抽出一把轻量的枪,随意选了条靶道,应付性地泄了一弹匣的火光。 她在脑中拉出了全国地图。 重点标记的几个地点上,有不同数量的星级闪烁。 太难了,她想,但对组织同事的周期性关怀还是得完成。 下次立个什么名目好呢? [玛克]走出房间,和迎面的一个女孩擦肩而过。 【眼角发红】 【肩膀衣物皱褶】 真有趣啊,组织里还存在有心情恋爱的成员吗?还是个刚分手的小姐姐。 【鞋跟磨损情况】 【小腿轻微水肿】 掩护职业是银行职员吗? 【无代号】 …… 等等。 枡山瞳回过头去。 【蝴蝶效应】 ——琴酒大哥危险了。 第35章 一条大鱼 “诸位,我们面临的是非常糟糕的情况。” 小林建一严肃道。 他是警视厅爆裂物处理班一名成员,身高一七五,体重七十二公斤,现年二十六岁,比相泽夏美早两年进入机动队,是三队队长松田阵平的副手。 “是的,情势很严峻。” 另一名三队成员神色也很正经。 “不如说这是相当可怕的转折啊。” 隔壁队的队员补充道。 专属于爆裂物处理班的办公楼,二层茶水间,几个年轻人各自捧着杯子,围在擦得透亮的窗前。有人压低身子,有人踮踮脚,有人几经努力,硬是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了同事胸前。 他们关注的,确实是让人万分紧张的突发状况。 “可恶,相泽酱居然有男朋友了!” “欸,不要吧!” “等等,我们先冷静,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 被讨论的故事主人公正在建筑后方的停车场内,站在自己银色的爱车前,把一个小东西交给了某个男人。 “态度很亲切啊!” “这不能说明什么,平时相泽酱也挺亲切的!” 他们接着看向楼下的漂亮后辈/同期。 长发飘飘的女孩笑着捶了陌生男人一拳,这一下,就有些亲昵的意味在里面了。 “啊……一丝预兆都没有!这男人哪里来的?” “……令人心碎的紧急事件……” “不过,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车钥匙给对方呢?” 某位视力格外出色的特警道。 “是噢……”又有人打起了精神,“一定是那个吧!来借车的!” “对!” “是来擦车的吧。” 一个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有两三个人转过头去。 “萩原队长?” 向来亲和力点满的爆裂物处理班的另一名队长出现了,萩原研二端着一个空杯子,挂着笑意望向众人。 “还没到下班时间,这个时候拿过钥匙,应该是为了等车主人下班吧。这样的话,关系够亲近的人,替对方收拾下爱车也不是没可能啊?” 他边说,边凑过来也低头瞟了一眼。 “相泽?” 萩原语气里也带上了惊讶。 几个男人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 “对啊,队长,噩耗啊噩耗。” 从进入机动队的第一天,萩原研二就人缘很好,即使升职后,和部下年纪相仿的他与大家间也没什么隔阂。空闲的时候呆在一起凑热闹聊天不是稀罕事,所以方才几人看到他来都不怎么紧张。 在看到楼下的场景之后,他也油然而生某个念头。 ——不管看几次,相泽酱上班通勤选的这款车都很酷啊! v8发动机、马力强劲……经典的美式肌肉车,线条充满力量感。 不对不对。 把[家族印记]和[个人爱好]放到一边。 小阵平怎么办? 这是他冒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楼下两个人在聊天的样子。 陌生的男人身材颀长,气质文弱,带着一丝学者的文人气。 他棕色的头发松松软软,还有点微卷,碎碎地遮在额前,眸色也是棕色,比常人更浅一些,这加重了他身上的脆弱感,左眼角有一颗泪痣,整个人给人的印象清清冷冷。 当然,这些楼上的队员们都看不清楚,他们只有个大概的印象,就是这男人和警局画风不太相仿。 他们不知道的是,男人说起话来也完全不符合他外貌透出的气质。 “夏美,你的车里真的好乱。” 他嫌弃道。 “要你管!我也没求你收拾啊!” 长发女孩回嘴毫不客气。 “你不想动手就走,去旁边找个咖啡厅坐着去,等我下班好了!” “不行,我看不下去。” “蹭车的人怎么有脸说这么多话?” 濑川阳太一边唠唠叨叨地埋怨着,一边发挥属于强迫症的鲜明本色,他把置物箱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又重新摆好。 “为什么这里有买蛋糕的小票,车门边上也有便利店的收据……都与账目相关的话,你就不能把他们放在一起吗?” “不能。再说反正迟早都要丢掉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扔出去?” “因为我乐意。” “你这人怎……夏美,你从小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你小时候像个老妈子,现在就是个老妈子。欸,你不许乱放,听到没有?” 看到濑川把自己喜欢的卡通钥匙链从方向盘旁边的支架上移到了储物格的深处,靓丽的女警干脆一掌拍在车门上。 “……我的东西乱中有序!” 半个身子钻进车里的男人难以置信地扭过头。 “有什么序?” 他气笑了。 “你展开给我讲讲?” “相泽,你在这儿啊,正好,我有事找你。” 身着一身训练服的卷发队长来了。 松田阵平手里端着一个盒子,边走边道,“你看这个,我刚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前几年出警时成功拆卸的一个装置,设计很罕见,是松发开关……你是?” 他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 “相泽?” “赢了。” “萩原队长,你在说什么?” 二层茶水间,始终关注着楼下战况的众人仍旧聚在一起。 “没什么。” 萩原研二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 ——这一局,小阵平颜值上赢了,我的友人明显更帅! “队长,这是我朋友。” 立马立正站好的女警道。 “来接,不,来等,呃,来跟我一起下班的。” 她自认为不显眼地朝后给了一拳。 “出来,我上司来了!” “噢,好。” 收到信号的男人退出车厢,站直后,很有礼貌地朝松田伸出手。 “给您添麻烦了,我是这家伙的朋友。” ——输了。 萩原沉痛地想。 虽然不会读唇语,但他能感受到相泽在对着那个他们不认识的男人的时候,有更自然的亲近。 面对小阵平,她更有距离一点。 松田阵平没什么特殊感觉。 他就是从上到下观察了一下对方,隐约觉得男人有点可疑。 突然出现在警视厅,太奇怪了。 什么男人啊,还要相泽开车送他回家? 然而,他是个很负责的上司,身为相泽的队长,他回忆了一下合格的社会人士在这种时候的表现,非常大方地和对方握了握手,紧接着就转向部下。 “警务人员,要注重礼仪规范。让无辜市民呆在这里,压力太大了。我记得旁边就有家咖啡厅,那里很适合等人。” 这逻辑关系…… “好,队长。” 相泽夏美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喂,你出去。” 她冲那个男人低声喊了一句。 濑川阳太似笑非笑地瞧了两人一眼,把手揣在大衣两侧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我的幼驯染赢回来了! 萩原队长很满意地抿了口杯子。 噢,他还没倒咖啡。 “那是你的大学同期吗?” 并排走向训练场的路上,松田忽然道。 “不是,算是幼驯染。” “噢,像我和萩原那样?” “也不是……”仿佛觉得描述起来很复杂,相泽夏美难得地吭哧了一会儿,“小时候我们是邻居,后来分开后,他去美国上学了,直到现在才回日本。” “那就是,不像我跟研二一样是一起长大的喽?” “嗯,中间分别了很久。” ——是分别了很久呢。 ——不同于[相泽]和[佐久间],这次,是真故人。 真正的相泽夏美和濑川阳太,确实有着同一个家乡,群马县安中市。 至于是不是真的邻居…… 安中市是个不起眼的小城,在二十几年前,监控尚未盛行的年代,两个孩子的交集很难考证。反正,就算有心人现在去查证,只会看到档案上,未曾移居美国前的卢卡斯,本名是濑川阳太无疑。 在进入fbi组织犯罪部,并成功由索马里调至日本后,处理资料的联邦调查局上层为濑川沿用了以往的身份,更改了他在美进入fbi的信息。 现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濑川阳太,是大学毕业后,选择了跟随某个导师进行东亚文化研究。最近回到霓虹的原因,也正是在这块土地才能更贴近要钻研的文化本身。 他是来东都大学交换的文科研究生。 ——等等,fbi就对这种身份这么情有独钟吗? 这无法忽略的既视感! 共享意识里,[相泽夏美]无情吐槽了一句。 ——不仅如此。 [濑川阳太]道。 ——我还给你刷了时髦值。 ——体现在哪儿? ——这个世界,人人都有青梅竹马,现在你也有了,不用谢。 “宿主,您玩得很开心啊?” 系统道。 枡山瞳扬起的嘴角落了下去。 “啊,你好扫兴。” 其实,濑川阳太单从外表论的气质,和他的内心部分还是重合的。 尽管在面对儿时伙伴时,他是个嘴上挑剔,手上细心的友人,但在面对看不上自己的同事的时候,之前工作中会保持基本礼貌的他,也会表现出十足的冷漠而嘲讽。 “这是你们的包围阵型?也太蠢了吧。” fbi某个私下的驻地。 刚刚来到霓虹不久,被发配坐冷板凳的斯文男性只扫了一眼桌上的布防图,就冷笑出声。 “这是什么?一张捞虾米的大网?是有多不入流的角色?才会发觉不了这里、这里、还有那儿的疑点。” 濑川随手一指。 安德烈卡梅隆把笔一摔。 “小子,你胡说什么呢!” 他不太看得上这个空降而来的搜查官。 尤其是,对方看着瘦瘦弱弱,不太能打。 并且这不是卡梅隆以貌取人,是年轻人自己也说了。 报到的第一天,濑川阳太就道:“我枪法还行,近身不行。” “还有,谁给你权限看了!” “这张还可以,谁画的?”濑川阳太瞄到一摞文件底下还压着半张纸,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有点要捉大鱼的架势了。” “那当然,这可是我们王牌搜查官的主意!” 卡梅隆并没说出赤井秀一的名字。 他凶巴巴道:“放下!你这次的任务,只是在后面待命!……喂!你干嘛?” “八点钟方向……”棕发年轻人此刻已经拿起了马克笔,在纸上涂涂抹抹。 “补充一个枪手,c点封住,f点向东留一段空间,就算目标逃跑,也会在心理盲区下,选择我们安排好的末路。” 他飞快地用符号标记说出口的种种。 卡梅隆起初很不耐烦,渐渐的,他发现对方说的内容还有点道理。 他将信将疑地拿过包围方案,越想越觉得似乎是布置更严密了一点? 如果能真的更有保障地擒获目标,他也不会介意听从这小子的意见的。 “过分隐蔽的地点选择,束手束脚的方案策划,你们没和当地执法部门合作?” 濑川阳太随口道。 他猜得很准。 倒真有几分脑子。 卡梅隆语气稍微好了点。 “这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们这次,必须成功!” “说得煞有介事,看来是条大鱼?” 年轻人语气轻飘飘的。 不满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又不想泄露目标,卡梅隆重重哼了一声。 ——升职路,真的漫长。 [濑川阳太]感到很无聊。 事实上,“锋芒毕露”的举止,也是为了尽快获得更多话语权。 ——琴酒大哥危险了。 在基地巡视的[玛克],将新发现的信息同步到各个意识体。 枡山瞳披着[濑川阳太]的马甲,望向fbi驻地灰色的墙面上,刚刚贴上去的全新的布防图,在一分钟前由自己升级,从心理学等多个角度出发完善,如今严密程度翻了一倍的围捕阵型。 非常想把还在手里的笔撅折。 第36章 飞来横祸 抚育组织的“未来大脑”的时候,琴酒总喜欢对枡山瞳叮嘱一句话。 “要小心谨慎,且不厌其烦。” 身为行动组的高层,他也一直践行着这样的准则,除了忠厚老实的伏特加,他基本不和各个成员亲近,冷漠而理智,性子更是严谨到近乎无趣。 他会不定期地更换安全屋,置换各种身份,任务的特殊性也要求他在世界各地游走。没人知道他真实的出身是什么。 唯一能体现出长情和兴趣的方面,大概只有古董车保时捷356a。 琴酒买了不止一辆,放在各个国家。 然后,日本的这辆车就在今早被撞了。 东京港是霓虹的三大超级中枢港湾之一,每日货物吞吐量惊人。无数集装箱在不同码头繁忙地被装卸,临海公路和跨海大桥织就的交通网密密麻麻。 在登上一座专供小型油槽船停泊的人造岛屿前,琴酒和伏特加需要先穿过一条海上的桥梁。而那个在一众码头中较为冷僻的小岛,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莱伊给他发送了一封邮件,提出有某条消息可以提供。 而这条消息,和琴酒当下的某项u字开头的任务有关。 另外,很少见的一点是,由于任务的特殊性,这项工作是由他和朗姆共同完成的。自然,boss也非常看重,因此,琴酒经过考虑,答应了莱伊会面的请求。 很多既接触过琴酒,又认识组织里新晋红人莱伊的成员都会表示,这两人有种莫名的相似。 琴酒也确实有些欣赏和他一样寡言的行动好手,莱伊冷峻坚定,话不多,个人能力极其出色,洞察敏锐,还具备一流的狙击能力。 和切宁比不太一样。 大概和擅长的领域有关吧。 瞄准心脏的狙击手,扣下扳机时只需要稳住手指。 瞄准人性的操心师,则要在任何情景下稳住自己的心。这不难理解,纵然切宁有着极佳的心理素养,可是,某些事是双向存在的。 能感知到目标的不安、焦虑、痛楚的敏锐心智,对自身同样适用。 更别说,她还太年轻,或多或少会被某些情绪所扰…… 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胡思乱想,是最没有意义,也是最不利生存的一种行为。 “大哥,前面就是辰月码头了。” 细长的跨海公路就在眼前,经由此路,即可直达莱伊邮件里提出的见面地点。 “那就走。” 伏特加收到指令,正要再次加速。 “砰!” 一道冲击横向而来,直抵在保养良好的保时捷356a的大眼睛车头。 车内的二人先是难以避免地短暂愣了一下,他们被从左至右突然冒出来的车子吓了一跳,紧接着,金发男人的手就搭上了口袋里的伯/莱塔。 在路口横过来撞到他们的汽车很不起眼,是一辆平平无奇的商务型号,黑色,防窥膜把窗户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这一场“飞来横祸”的罪魁祸首是谁。 伏特加迟了一步,但是他也不傻,立马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很是可疑。于是,他也摸出了怀里的枪,把它借由外套遮挡了一下,就对大哥使了一个眼神,警惕地拉开车门,下去查看。 ——如果是意外或者单纯找茬的还好,如果不是…… 戴着帽子的壮汉将手放在离他们最近的车门处。 没等他动手。 吱—— 电动门在轨道上位移的声音响起。 七座商务车中间那道车门逐渐拉开。 一张他们熟悉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嗨,大哥。” 伏特加大衣下摆挡住的手马上放松了。 琴酒也将手指从扳机上移开。 他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想到某种可能,他表情变得很难看。 “别跟我说……你该更有分寸的,切宁。” 他冷声道。 不管是怎样的关系,在未经允许也没有沟通的情况下,探听其余组织成员的行为都是过于出格了。 枡山瞳像是根本没察觉到琴酒的冷脸。 她甜甜地笑了。 “谁让您答应我的年末彩票还没给呢?都要到春天了!” “嘿,伏特加哥,最近忙吗?” “唉,有点忙……” “伏特加!” 琴酒瞪了眼接话接得过于自然的壮汉。 “有事回头说,现在离开。” 已经下车的他透过打开的车门,望到驾驶位上是沉默的玛克酒,顿觉更心烦了。 “你该更聪明些的,这不是你的任务。” 眼见他就要关上她的车门,枡山瞳连忙伸手,“欸!等等!” “大哥,你才是大失水准啊!” 她纤弱的手指刚挨上车门,琴酒就停止了输出自己的力气,以免不小心把她弄伤。 他蹙眉道:“什么意思?” “……真是的,会打枪有什么了不起,就那么值得信任吗?” 少女脸皱在一起,一副很有意见的表情,连一双绿眼睛也丧气了几分。 很快,她清丽的面孔又舒展开来。 “大哥。” 枡山瞳笑道。 “你该明白了吧。” “马上要开始的会面,我一点都不建议你去哦。” 如果说刚才的冷脸只是习惯性地不想让她太任性,现在的琴酒,神色才真的冷漠起来。 即使了解切宁的头脑和表现,然而,行走在血与火一线的人是他,没有任何一刻,topkiller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和实力,否则,那样的他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莱伊提供的消息是什么……我猜猜,和卧底有关?” 她牢牢盯着他的脸。 “……看来不是,哎,我还以为是什么威士忌的消息之类的,那,是为了和大哥一起做任务的预先会面吗……也不是……” 对于表情管理,琴酒一向很有自信,但被他带大的女孩,在这方面颇有专长,她能从人的脸上,读出太多信息。 即便他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是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素养,可她也有对他过多的了解。 “……和你现在接的任务有关?哦?这次对了。是很重要的任务吗?有合作者?” 顶着琴酒写满严厉的目光。 枡山瞳丝毫不惧。 她继续输出,以言语试探,根据对面人的即时反应,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大哥这次的合作者是朗姆呀,真少见呢……莱伊提供的消息和你们共同任务相关的话,他为什么不在?” 她的脸色突然变差了。 ——来了是对的,我果然没猜错。 在发觉偶遇的失恋小姐姐就是宫野明美后,枡山瞳想到了原本的时间线里一个重要剧情。 化名诸星大的fbi探员赤井秀一,在决心抓捕组织成员琴酒前,提前和组织里的某个外围成员坦白了。这个人就是宫野明美,赤井秀一借由她的关系进入了组织,又在后来的相处里多少动了真心。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面对fbi的埋伏,帮琴酒试探出有问题的“仓库老人”,就是传说中的二把手朗姆。 为什么一次普通的见面会牵动两个高层? 琴酒和朗姆绝不是绑定的搭档。 是什么情况下,琴酒会在面见一个行动组的成员的时候,告诉朗姆他的动向? 如果是提前就有所怀疑,琴酒大哥会做的只会是把莱伊丢进刑讯室。 由此可见,在与fbi的会面前,他是没有起一丝疑心的。而朗姆酒当下由于某个特定原因和琴酒呆在一起,也许是多疑,也许是谨慎,发现什么的朗姆经过面容伪装进去试探,被好心的搜查官安德烈卡梅隆劝离,以此找到了破绽。 可是,枡山瞳不能忽略蝴蝶效应的可能。 由于切宁的出现,琴酒和朗姆本来算得上融洽的关系,多少产生了裂痕。行动组的他看似中立,但朗姆真的会忽略琴酒对切宁的亲近吗?如果有机会的话,野心渐长的二把手,会不会很乐意看到对方栽跟头呢?他也许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有意陷害,毕竟大家都是组织成员。但是,顺水推舟呢?又或者,只是不会那么热心的帮忙呢? 枡山瞳撞上琴酒的保时捷356a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对面车里的人员。 还是老样子的二人组。 本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朗姆不见了。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她不来,琴酒可能真的会栽得彻底。 这是她的存在引发的变动。 明面上,枡山瞳还在气愤地表演,好像刚刚发现朗姆竟然是个在共同的小组作业里摸鱼的同学。 “朗姆怎么不在?” “他不是行动人员。” “不,我觉得他还是老当益壮的。” 伏特加全程目睹切宁表情在霎时间转变。 当她摆出十分漠然的一张脸的时候,和大哥真的非常相似。 “他把风险全压在你身上了。” 少女祖母绿般的眼睛里全是凛然,她给出了结论。 琴酒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you'vecrossedtheli e(你越界了)” 他说。 “a dyou'vemadeabigmistake(而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少女道。 完了,这两个人开始用母语吵架了。 “那个!”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插话,“虽然不知道,切宁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又怎么知道……” 越说他越觉得,尽管见过很多次了,还是会为小瞳的能力震惊,她到底怎么准确无比地把他们堵在这里的啊,还有,就不能先发个邮件吗? 撞车是怎么回事!? 他也很喜欢大哥这辆保时捷啊! 另一边,少女讽刺的话还没说完。 “……youaresig i gyourowhwarra t(你在让自己走上绝路)” “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敌啦!” 伏特加加大了声音。 “切宁,你先进车里再说?”他比划着示意周围,“这儿是挺偏僻的,可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来。你说对吧。” 切宁看了伏特加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玛克。” 她唤了一声。 黑色的商务车打火倒退,从他们车前离开。 坐到保时捷里之后,琴酒大哥也似乎恢复了冷静。 “莱伊有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眼睛。” 哎,这不还是在骂人吗。 伏特加感觉中了一箭。 “呵,一只老鼠,胆子可真大啊……” 金发男人咧嘴露出残忍无比的笑容。 切宁行为触犯了组织内部人员的禁忌没错,可他也不会怀疑她的判断。 “什么时候发现的?” “……” 少女不语。 这就是早就发现不对了,但不介意多看会儿热闹? “你不信吗?” 枡山瞳答非所问。 “我倒想看看,他们预备怎么困住我?” 琴酒一下下拨动着伯/莱塔的转轮。 “那让玛克去吧。” 枡山瞳道。 “啊?” 伏特加讶异地看向另一名从今天初见面起就沉默无比的同僚。 “……没必要。” 琴酒扫了黑发男人一眼。 他是有所不甘,也很想回敬那些家伙一笔,可他也不会冲动到这种程度。 “你不是不相信吗?” 少女冷言冷语。 “玛克,去,看看对方为我们组织的头牌精锐,到底准备了怎样热烈的欢迎仪式?” “切宁!” 这一声又带着警告了。 短发大剌剌竖起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推门下车。从他风衣后方的形状来看,琴酒大致判断出对方也是早有准备,显然进行了全副武装。 “别耍小孩子脾气。”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可也没再阻拦另一成员的动作。 玛克酒回到那辆不起眼的商务车内,脚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般向桥梁对面进发。 “有人来了!” 一方面人手有限,一方面避免打草惊蛇,fbi并没在桥对岸安排监视,以免敏锐的行动组高层琴酒发觉情况的不对劲。他们布置好了围捕阵型,一心等着瓮中捉鳖。 赤井秀一身着便服,在主要的观察位等待着。 新人濑川阳太,在岛的另一端出口处抱着枪候场。 他之前提出的“需要补充一个枪手”,结果这个枪手的角色就分给了他自己。 保时捷356a已经转移,几人凭借职业素养,迅速找到了适合观察远处情况的位置。枡山瞳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镀金闪亮,架势就跟百老汇里高级包厢中专注名角的富家小姐一模一样。 “看什么?” 她对着依靠狙击枪放大目镜察看目标的伏特加道。 “我又端不动m24。” 方脸的壮汉偷偷瞄了眼举着m24的大哥。 ——我被迁怒了。 他想。 第37章 一场好戏 最先察觉的是声音。 咕噜咕噜。 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滚动,从阳光明媚的室外,接近昏暗压抑的室内。 随即,大批大批的白雾涌出,遮挡着仓库厂房的每一处,廊柱、集装箱,很快,就连角落也看不清地面与墙壁的区别了。 埋伏的众人立刻心道不好。 有人从屋外丢进来一颗烟雾弹! 事情无疑出了变故。 安德烈卡梅隆所处的a点,是最靠近仓库入口的位置。他扭曲了一张脸,强压着怒气向上司詹姆斯汇报。 他用敲击声打出“紧急情况”的暗号,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莱伊?” 詹姆斯在通讯里呼叫赤井秀一。 黑色长发的男人寒着脸。他所在的位置比较高,在二层栏杆处拐角,事先也对埋伏地点进行了充分的了解。因此,就算烟雾弹已经遮盖了大部分视角,他还是能从隐约的来回移动的人影中,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这个人,绝不是琴酒。” 黑麦威士忌的心情万分糟糕。 “来人究竟是谁?”詹姆斯道。 “不确定,但事情有变。” “要开火吗?” 通讯里,有人请示。 “先稳住。”詹姆斯飞快地叮嘱道,“我们还不能肯定新的目标毫无价值。” 生擒琴酒已经没有希望了。如果眼下新来的这个人,同样是某个有代号的组织成员的话,就算层级不高,活捉对方也有一定的情报价值,可以稍微弥补下行动失败的损失。 “莱伊,久仰大名。” 自进门后就一声不发的男人开口了。 他这句话,让赤井秀一大概判断出了方位。 他搭在扳机上手指动了动。 “你是?” 赤井最终没选择开枪。 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他想。 可以先行试探几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发绿眸的男人道。 为了避免对方一样能辨明他的方位,赤井移动了下位置,让掩体挡住自己的身体。 “这是在挑衅吗?琴酒呢?他怎么没来?” 他表现得如同真的只是约见会面后被放鸽子,又遭遇无理生事的无辜组织成员。 “这就很无趣了。” 陌生的男声说。 对方有着成熟男性的声线,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戏谑。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进度,要比这快一点的。” …… “那么,就谢谢你们的见面礼,异国的朋友们。” 他含着笑意又抛下一句话。 很像是最后一句。 糟了! 赤井秀一心头重重一跳! “开火!” 詹姆斯也几乎同时发出了指令。 盲目射击有跳弹的风险,可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再说,他们的阵型一开始布置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伴随耳机中指令响起的,是对方倾泻的火力! 哒哒哒! mp5连发,长点射。 火光四散,各个围捕点的人员训练有素地转移到掩护体背后。 这疯了一样的火力压制! 谁会在这里一个人动用这种武器挑衅啊? 连消音也没有! “欸?找到你了!” 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偶尔还能听到他饶有兴致的感叹,像个情绪高昂的猎手。 他们试着朝预估的来人位置开枪,然而,对方异常灵活。明明双方都处于盲打的局面,可他却能察觉出敌意一般,躲开了每一颗子弹。 ……至少,目前还没听到他发出受伤的闷声。 …… 十九世纪的某个普通午后。 “哈?” 领口松松散散的黑发男人露出夸张的诧异表情。 “你一小丫头学什么枪?不教!” 女童黑亮的眼睛盯着他。 “是老师让我来找你的。” “威廉也是的,什么都让你学吗?” 曾经在阿富汗战场的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莫兰上校嫌弃地看着眼前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 “我讨厌小孩子,万一你受伤了,会不会哭啊!” 明明也是贵族出身,现今日常中完全没个正形的塞巴斯蒂安·莫兰半摊在豪奢的软椅上。 他英俊的脸上满是不情愿。 “最烦小女孩哭啼啼了!” “哦?”优雅的嘲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谁不知道,您只喜欢和成熟的女士相处呢?” “啊,这女人怎么又来了……” 莫兰一脸生无可恋。 来人一头金色的短发,她正是曾经的顶尖歌剧演员,会为一众身世平凡的女孩子们争取自由和权利的,一位极具才华的女性,艾琳艾德勒。 如今的“詹姆斯邦德”。 “艾琳姐姐。” 女童规矩地问好。 “别理他,西西。”艾琳很喜欢这个年幼聪慧的女孩,她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莫里亚蒂团体的一员,也认同他们共同的理想。 “不就是枪吗?我来教你。” 听到这话,莫兰反而不乐意了。 他一手从椅子下抽出自己的rifle。 见状,艾琳很不优雅地扶额。 “这个男人,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突然变得兴致勃勃的莫兰把枪竖立在桌面上一转,对女童开口。 “别理那个女人,她顶多是自学的,要学当然要跟最好的学……” “你说什么?” 漂亮的女演员一个抬腿,压在男人椅背顶端,话里话外透出危险。 “我没听清?” “哈哈,没什么……来,西西,看到了吗?这把枪……这个质感……” “所谓枪手的手感,说白了,是要足够了解自己的武器。” “每一把rifle都有不同的膛线,那是枪管的灵魂。” “扫射要的不是命中率,是敌人无法动弹的恐惧。” “正统的三角站立方式,持枪前伸,很不利于移动的时候射击……典型的新手死路。” “防止被夺械,始终把武器贴近自己的身体,才能握住自己的命。” …… 仓库中。 从猛烈的火力来源的方向判断,这个人已经接近后门处了。 安德烈卡梅隆又恨恨地开了几枪。 看不清对方的状态,又自知自己的行为无用,他开始从整个局面进行思考。 来人真够嚣张的。 他想。 竟然就这么端着冲锋,扔下烟雾弹后从前门进来,在浓雾里肆无忌惮地和他们来了一场火力对决,然后,眼见即将从另一端离开。 希望那个新来的小子靠谱点。 如果这个人真的如濑川所推测的那样撤离,并且还选了他守住的那条路线的话…… 那么,他们还有翻盘的可能。 ——你悠着点打。 共享意识,濑川阳太语调冷淡。 ——放心,[我]控制了程度,打不死人的。 [朗内尔]咧开一个笑。 ——还在合理范围内,毕竟,这是能单手持的冲锋,不是重武器。 ——小心玩脱了,直接打出结局。 “玛克不会玩脱了吧?” 望着明显进展异常激烈的厂房,伏特加在驾驶座上扶着方向盘目瞪口呆。 “他原来就这么冲动吗?” “切宁。”琴酒声音冷酷,“玛克能否成功撤离?” 男人闹出的声势太大了,如果对方是切宁计划里的弃子,那么…… “不能的话,我们该走了。” 面对琴酒的询问,少女把眼前的望远镜拿开,神色冷淡。 “该去接应他了。” 二人了解了,她还是事先做了安排,并非真的赌气要送手下去死。 还好还好。 伏特加诡异地生出了一种安心。 小瞳真是个好孩子。 莫名的念头冒了出来。 热闹喧哗的码头仓库中,詹姆斯为耳机中手下不时发出的痛呼感到愤怒,他发了狠。 “把他给我留下来!” “击毙目标!” 不再考虑这个人作为俘虏的价值,生死不论。 ——你要完蛋了。 濑川阳太抱着枪。 ——我有时候,真的奇怪…… 朗内尔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个圆柱体。 他左手维持着火光的持续发射,右手将新拿出的玩意放在嘴边。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在所有身份里,我是唯一真的上过战场的那个啊! 他用牙齿咬开拉环,将银色的圆柱体向前扔出。 紧接着,空出的手顺着下巴,把一个东西捞在面前。 是防护面罩。 “咳咳咳!” 响起的呛咳声此起彼伏。 这次是催/泪弹。 丢下礼物的黑发男人加快了移动速度,他急速朝后门而去,把一众猎手留在了身后。 在先前的埋伏计划里,f点针对的,正是这样一条退路。 仓库后门同样连接着一条海上的公路,只是更狭窄,人流也更少。 濑川阳太就守在这里。 “l,目标是否朝你方向而去,回话!” “报告,是也不是。” “解释!” 在fbi的预测中,如果逃脱的犯人选择了这条路,他应该选用的交通工具无疑是车辆。然而,从浓雾里跑出来的目标,出门后就朝着旁边的大海直坠而下……稳稳落在了一艘小艇里。 “目标上了快艇!” “什么时候布置的!怎么会忽略这个!” 再追究原因已经毫无作用,詹姆斯迅即给出指示。 “击毙他!” “收到!” 年轻的fbi没有丝毫犹豫。 他端起狙击枪。 “等等……” 詹姆斯刚刚为下属的雷厉风行感到欣慰,又为他这句迟疑不满。 “说!” “我建议所有同事立刻就地掩护!” 濑川阳太飞速把这句话说完,詹姆斯耳边传来枪声。 他的部下出手了。 随后,他就明白为什么对方还要给出这样一句警示。 巨大的气浪冲击而来,掀翻了仓库的后门,和三分之一的屋顶,连带旁边被选作指挥室的另一间厂房。 那个混蛋! 这什么? 榴弹发射器吗? “对。” 濑川阳太开出几枪后,又对上司回话。 “他肩上还背着这个。” 从灰尘四散的厂房里逃出的众人,望着快艇带起一片水花扬长而去。 黑发的男人长腿后压,以膝关节控制着方向盘。 方才,对方就是在自己开船的姿势下,背身给了他们一击。 是极其恶劣的,玩笑般的警告。 “长官,我还有消息要报告。” 濑川阳太道。 “虽然没击毙,但我那一枪,确实打中了。” “好!” 多少是个好消息。 詹姆斯心情平复了点。 “可惜我们不在本土。” 安德烈卡梅隆愤愤道。 “不然现在封锁周边,一搜一个准!” 被这句话提醒,fbi负责人也意识到某件事,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是不能搜捕,可会搜捕的人,马上就会来了。 远处保时捷里的三人,除了专心开车的伏特加外,琴酒和枡山瞳都从头到尾欣赏完了这场好戏。 尤其最后一下,颇具观赏性。 “呵。” 金发男人冷笑了一声。 伏特加听着切宁的指示,将车开到了邻接海岸边的一处,不一会儿,玛克就从一艘快艇上身手矫捷地翻上岸来,他大步走向黑色的豪车,一边将手腕上的绑带解下,开始层层往大臂上缠绕。 有鲜血自他的指缝间滑下。 被他眼明手快地拦住。 玛克用另一只手上戴的粗糙的半指作战手套,重重拭去了欲滴的血珠。 第38章 突发状况 从海上通行本就是为了掩藏一部分的痕迹,如果落下血迹,就得不偿失了。 对朗内尔的谨慎表示满意,琴酒转头示意他上车。 玛克却走到车门前不动了。 “小小姐?” 少女正倚在后排座位上。 听到呼唤后,她冷淡地抬眼,扫视了一遍男人全身。 目光在他受伤的右手臂上多留了一会儿。 “上来。” 玛克这才拉开了车门。 码头这一带在方才过于喧哗了,为了防止“无辜受到牵连”,伏特加按照规划的路线,朝着更四通八达的区域而去。 后座上。 玛克在临近肩膀的位置扎上的绑带,并非止血专用的,只能算临时应急,他一只手操作没那么方便,动作有些缓慢。 枡山瞳肃着小脸在一旁呆了大概三分钟。 还是凑过去将墨绿色的带子扯下来,重新依下至上环形缠好。 明显能看出她很用力——对于她来说。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讲,应该触感就跟被猫咪爪子挠了一样吧。 琴酒简直没眼看。 枡山瞳深感琴酒大哥愈发喜怒难以捉摸了。 上次翻车后,本想现在表现个“我对玛克冷眼相待”的状态。 但是还是有点疼,先给自己包扎好再说吧。 “商务车,”琴酒透过车内后视镜注视着黑发男人,“丢了有没有问题?” 玛克是开着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车子去的,回来的时候通过快艇。那么,就需要保证车子处置好了。 “里面没什么能追查的东西。” 脸色略有些发白的玛克道。 “[装备]处理了?” “丢海里了。” 刚刚的热闹会引起警方的关注,如果不及时处理掉武器,万一路上遇到巡查时被发现,那就很滑稽了。 ——大哥,这点你看也看的出来吧? 这次,是少女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反射到了前排。 她满眼写着“玛克可是什么都没拿就上车了啊!” “衣服呢。” 琴酒眉眼不动,扬了扬下巴。 黑发男人原本穿的风衣已经不见了,应该是破损和血迹太显眼,被处理了。 然而,此时他内里的黑色衬衫上,同样右上臂处存在晕开的暗红色。 “诺。” 枡山瞳开口了。 她向前倾了倾上半身,以便玛克酒把她始终披着的过大的外套取下来。 之前,还以为这是当下某种特殊的服饰流行风格。 伏特加想。 o……oversize什么的。 原来小瞳里面还穿着一件毛绒外套啊。 黑发男人把深蓝色的翻领夹克套在身上,拉好拉链。披在少女背后的时候,怎么看这都是一件中性的旅行风大衣,换成玛克穿的时候,就只是合身的上衣了。 他把血腥气和刺眼的伤痕都藏在了新的外套之下。 事后处理挑不出任何毛病。 琴酒放下心来。 车内一片寂静。 黑发男人靠着座位,闭着眼睛养神。 枡山瞳百无聊赖地把[朗内尔]的袖口束带扯在手里,思考着。 “系统,查询双方指数。” “红方指数143;黑方指数156。” 之前有关[佐久间]做出的决议,产生的转变还在缓慢调整着分数。今天的各有胜负也起到了一定影响,不过数值还处在可控的浮动范围内。 【拦下琴酒,维护重要情节点——完成】 “打工藤新一那一棍的人保住了。” 【濑川阳太加分事项——完成】 “嗯,向fbi证明了[我]说过的话……确实是枪法还行。” 【玛克的实力证明——完成】 “好像没什么意义,除了……不知道琴酒大哥有没有被触动啊,下次在扫射什么摩天轮,东京塔的时候也带我们一起嘛……” “宿主,你认真的吗?” “怎么可能!” 枡山瞳道。 “唉,真的搞不懂,你看在需要的时候,大哥明明也挺低调的……比如现在,我们四个人说白了就是在逃亡啊!” “那不是因为您用榴弹发射器炸了码头吗?” “在行驶的载具上转身开枪……谁不想试试这种感觉呢……” 少女状似认真地回复。 就在这时,保时捷的车速忽然慢了下来。 枡山瞳抬头看去。 身边的玛克也睁开了眼睛。 “前方那是……道路封锁?” 伏特加在发现情况不太对的时候心里一沉,降低了车速。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感到有点麻烦了。琴酒则更是把麻烦带来的心烦写在了脸上。 枡山瞳也觉得很麻烦。 如同她对系统所说的那样,琴酒不愿意生事的时候,他无疑会保持低调。可是,如果真的受到了威胁,他也不吝于采取任何手段。 “伏特加,东西带了吗?” “带了,大哥。” ——所以这辆保时捷自己也像个移动的装备库吗!?你们还好意思问我处理掉武器没有? “别急,我来看看情况。” 枡山瞳打开手机开始敲键盘。 “能走的路,有的是。” “再说,我们也没什么看起来奇怪的地方吧。” 她拽拽玛克的手臂,后者摸出一把短刀。 “非要从这儿过去的话,我不介意给自己来上一下。” “哼。” 琴酒明白她的意思。 目前这辆车内最可疑的,当属没有散发完全的血腥气。一旦被察觉了,一个受伤的小女孩,要比受伤的成年男性更值得取信。 但是。 “没必要。” 他说。 伏特加打了一把方向盘,左转驶入新的街道。 他视力很好,刚才远远看到交警模样的人在道路上拉警戒线拉了一半,就立即降速了。 “我看看……”他边开边说,“条子不会那么快就封全了。” 形成包围圈是需要时间的,也需要巨量的人员调动,同时,不同路口的人员素质层次不一,不一定能及时形成很严密的搜索区域。 身为资深组织成员,他没觉得现在形势有多严峻。再说,琴酒大哥很淡定,切宁也很从容,不如说,从容得过分了。 “去川立街。” 她放下手机。 “那条街附近有活动,临近警署平均出警速度低于同行四分之一……去就行了。” 伏特加点头应是,刻意提高了自己的注意力和观察力。 “欸?” “怎么?” 琴酒本来一言不发,默认了切宁的安排。不过,当他顺着伏特加的目光看去的时候,冷厉的男人整个人泛起可怖的气势。 “波本?” 他眯起眼睛,紧盯着视线里出现的身影。 “他在这里干什么?” 啊! 枡山瞳之前一点没感觉棘手,现在,她倒是确实感到棘手了。 无论是[玛克]的眼睛,还是[切宁]的眼睛,看到的男人都是灰色的一丝不苟的西装,深蓝色的标准领带。 很呆板,不时髦。 那不是波本。 ……是降谷零。 “系统,我问一下啊,这个世界,你们没有什么奇怪的[角色buff]吧?” “您是指什么?” “就比如,琴酒一出场,方圆百里必须出现两个以上卧底,或者反水的……这种设定?” “……没有。” 我很怀疑。 思维宫殿里的金发小人木着脸。 身为常年行走在危险一线的人,安室透对视线的感知也很敏锐。他本来侧身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就好像觉察到有人注视,他蓦然回首望了过来。 没看清几人的脸。 可是,保时捷356a,作为琴酒的爱车,实在是非常具有标志性。 他暗道不好,今日的他,是以公安警察的身份出没的。 只花了几秒钟,安室透就做了决定。 他在身后比了一个手势,关注着自家上司的风见裕立刻懂了。今天早些时候,码头附近发生了很恐怖的事件,打出了枪炮齐飞的观感,严重危害了国土安全。收到讯息的降谷先生非常不满,决定亲身过来查看下情况。 二人本来是需要一会儿后接头交换下信息的。 既然上司表示事情有变,风见若无其事地走远了点。 在车内人看来,就是波本看了他们一眼,便朝黑色的车辆走了过来。 枡山瞳想明白了这一切—— “没有角色保护。” 否则她也不必来插手琴酒的会面了。 但…… “故事线一定和我有仇对吧?” “宿主,这个真的不存在……” “琴酒?你为什么在这儿?” 才俯身凑近车窗,波本就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三分试探,三分怀疑,还有三分兴味盎然。 完全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形象。 噢,是怕自己暴露身份,以攻为守吗? “你在这做什么?” 琴酒没被打乱思绪,冷冷开口。 “这么大的热闹,我想看看,是哪一家……” 波本字字句句彰显着情报成员的特色。 “你懂吧?” 还有极其令琴酒厌恶的“话不说全”的神秘主义。 “喂,不会是你吧?” 安室透进一步观察车内情况。 “玛克?” 他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黑发男人,还有一个几乎背对着他的少女。 长长的金发……是枡山家的小姐? 她半伏在玛克左肩上,背影偶尔微微颤抖几下。 “是波本啊。” 被点名的男人好像才发现他一样,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受伤了? 还特意装出这种架势。 鼻尖嗅到血腥气,安室透保持着虚假的笑容:“原来是你啊。” 玛克不置可否。 他手里揉着一缕金色的长发。 “你们这样,真的不怕遇到麻烦吗?” 波本的语气里充满幸灾乐祸。 仿佛终于又被他提到了伤心事,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时回绕在车内的某个小小的气音突然加重了。 “呜呜,朗,怎么办,你疼不疼……” “我们会不会被抓……” 随着哭泣,少女侧脸显露人前。 她的泪珠一串串不要钱地落下。 手里还拽着一把刀。 “……不,不然……还是让他们看到受伤的人是、是我好了……呜……” 伏特加觉得疼的是他。 他牙疼。 ——切宁这样,真的有必要吗?大哥? 在波本走到能听见他们对话的距离前,琴酒没忘嘱咐了一句伏特加。 “切宁的身份。” 注意,别说漏了。 我什么都不说。 本打算静静欣赏表演的……啊,感谢他习惯每天都戴着墨镜。 伏特加摸了摸自己的镜腿。 “蠢货。” 琴酒冷哼道。 在波本听来,这句话就是在嘲讽不入流的外围成员了,手段强硬的topkiller,看不上玛克的人这副表现也不奇怪。 “真的……”她的身体随着哭音一抽一抽,眼神里更是悲伤与害怕共存,“非、非常……对不起。” 嘶,牙酸。 伏特加握紧了方向盘。 琴酒余光瞥见她的表演……他想到波本和朗姆的关系。 最终,金发男人嗤笑道。 “玛克,管好你的人。” 我越来越佩服大哥了! 伏特加肃然起敬。 受伤的黑发男人这才叹了口气。 “别哭了……”他低声道,声音里没太多情绪,然而,语调异常的轻柔。 “小瞳,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时候。 降谷零想清楚了。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犹豫是否要借此机会对眼前四人实行抓捕。 可是,目前掌握的关于组织的情报还不够。甚至,幼驯染为何暴露,他都没有查清楚。 所以,不是时候,同僚们现在不能对上这些亡命之徒,更不能对上组织。 还有,他的身份也在危险边缘…… 安室透继续主动提出问题,以免对话焦点落在自己身上。 “说起来,你们带着枡山家的小小姐要去做什么?” 在伏特加看来,就是波本非常冷血地压根没在意一个不重要的少女的眼泪,反而还有心情借此从他们口中套取消息。 简直了,和贝尔摩德那个女人作风一模一样。 这确实也是个疑点。 话说出口,安室透才想到,对啊,为什么这几人组合里会出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怎么,你也想借用她的身份?” 琴酒道。 原来如此,他们是需要利用这女孩的名义做什么,才会带上她啊……什么样的情境会需要商业集团成员的背景呢……方便某些场合进出?或是牵扯到特殊的官商关系? 大哥真厉害。伏特加想,这样就把波本的思路带跑了嘛,没有解释,却等于给出了合理的理由。 他接着看。 面对琴酒的询问,波本笑得虚情假意。 他故作惊讶。 “欸?真的可以吗?……你们别说,我还真有一件事。” “可是,玛克,你舍得吗?” 黑发男人目光冷冽。 “……不过我看你也很需要疗伤,如果可以借用枡山小姐的身份的话,我不介意替你照顾她一段时间哦?” 枡山瞳当然看出安室透言语间制造混乱的乐趣的目的。 他在顺势隐藏他的身份。 通过看似不怀好意的挑衅。 她披着玛克的马甲,准备拒绝。 在琴酒的视角里,黑发男人瞬间就被激怒了。 他倒没有大喊大叫,或干脆拔枪之类的,只是浑身肌肉绷紧,气息也明显重了。 “你不妨再考虑一下自己的说辞?” 他语调平淡,手敲了下车窗。 “玛克!” 琴酒叫了声他的代号,又对上安室透的笑脸,话语间有着警告的意味。 “波本,外围成员,你当然能调用她合作,怎么和玛克交涉我不管,枡山集团的利益不能受损。” 此刻,琴酒的心情,和某些时候对上伏特加时的感觉重合了。 心烦。 再看切宁。 被“吓到”的少女已经抓皱了玛克的衣角,眼眶中的液体就没断过。 更心烦了。 而同样难搞的波本则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还有心情对着后座说话。 “别这样,明明我们之前的合作还算愉快。” 玛克怒极反笑。 “非要这么说的话,波本,我也不介意加深下对你的了解。” 伏特加听懂了潜台词。 ——大概是了解下“你的血能溅多高”吧。 “你大可约个时间,我会准时赴宴的。” “多少对我抱有一些同伴间的信任嘛,我不会做什么的,真的是需要一个[名流]的身份……也许你们听过,有一座特殊的小岛……很多重要人士,出于某个原因,都会定期出席……” 这种描述……人鱼岛? ——答应他! [切宁]对[玛克]下了紧急指示。 第39章 新的角色 人鱼岛承载了柯南故事主线的几大谜团之一。表面上来看,这是个有关家族与传承的悲剧。实际上,它牵扯得更深,涉及到组织的人出现的原因。 还是宫野志保时的雪莉,曾和深受boss信任的琴酒,以及伏特加共同来过这座岛调查。 当然,目前还不到他们那次调查的时间线。 从人员搭配上来讲,行动部门的人员出动很正常,但是,为什么会出现科研人员呢? 最有可能的推论是人鱼岛牵扯到了长生之谜,所以,组织里负责相关药物研究的科学家才会实地调查。 可这也存在一个疑点。 纵然什么长寿村、百岁老人的传说不算多见,它们依旧是会隔三岔五在各地冒出来的噱头。 为什么组织偏偏选择了人鱼岛呢? 而人鱼岛上的儒艮之祭,参与人员的名单上又包含各大政要和财经界的人物…… 如果波本拿出来当作由头的目标是人鱼岛,那这就是一次顺利成章地插手该事件的机会。 他的态度较为随意,表示这次出行的性质应该是[前期调查],即在正式出动科研人员队伍前,对人鱼岛进行的基础的了解的调查。 应该是这次,或者其他时候先发现了什么,证明人鱼岛拥有的不只是一个乍一看虚无缥缈的传说,才值得天才科学家雪莉最终登岛。 在一切都没落实前,答应波本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朗姆关注到此事,一名外围成员的出现无伤大雅。 如果boss也有心了解,在他的视角里,[切宁]尚不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事实上,人鱼岛除了传说和长生沾点边,连组织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价值几何。 用当下的目光来看,这座小岛上会有重要的政要出席这一点,可能比什么特色庆典重要多了。 枡山瞳须臾间做出决定。 ——不管波本给出的“台阶”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要踏上去了。 唯一不太妙的是,刚才,[玛克]表现的真的太生气了。 在安室透眼中,当自己简单介绍了任务内容之后,玛克的怒气似乎消减了一些。 黑发的男人听完波本给出的理由,沉吟了一会。 他抚了一把身旁少女的长发。 对方蓦地张大了眼睛,含泪看着玛克,又回头惊慌地望着安室透。 这个气氛,显得他好像个大恶人啊。 安室透笑容差点没绷住。 玛克松开手,任由丝滑的金发从他指尖滑落。 “呵。” 他笑了笑。 “你说得对,波本。” “组织同伴间,应该互相合作。” “那回头联系吧。” 说完,他甚至晃了晃自己的通讯设备。 “这样的话,现在你能让开了吗?” 安室透一愣。 他耸耸肩,把原本搭在车窗前的双手举起示意。 “当然,一路顺风。” 伏特加眼见几个人都没什么要说的了,也就朝金发黑皮的男人点点头。 保时捷356a朝着切宁之前提出的路线疾驰而去。 “走波本在的那条路。” 车子开出十几米,少女忽然道。 对上琴酒询问的目光,她补充说,“我看了他来的那条路线,很安全。” ——更重要的是,那条路多半是他主导布防的,明显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绝不会出手的公安警察,就算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也会减少他们的麻烦的。 “听她的。”琴酒道。 伏特加转动方向盘。 “你去那座岛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琴酒问。 “大哥,我讨厌朗姆。” 枡山瞳歪头朝他笑了一下。 她透亮的绿眼睛还雾蒙蒙的,眼角也有未干的泪珠,但整个人早已恢复了平静冷酷的气质。 语调倒还是那种冷不丁间激昂一下的状态。 “上次朗姆插手我的任务,添了好多麻烦……我太生气了,大哥。” 琴酒…… 琴酒不是很想说话。 ——好了。 在大哥看来,我允许[玛克]应下这件事,多半就是一次无聊的[适当回击]。 枡山瞳想。 二人组在切宁要求的地点把她和玛克放下。 黑色豪车再次开动。 “伏特加。” 车上,琴酒点上烟,抽了一半。 “今天来码头的计划,是我们主动告知切宁的。” “大哥?” 听出了让自己隐瞒的意味,伏特加脑子转了几圈,终于反应过来。 “是……” 她精准断定他们位置的神来一笔……和几年前初次见面,就能推理出二人刚刚入境三天的做派一模一样。令人心折,也令人心惊。 可是,毕竟这次是为了…… “我知道了,大哥……哎!” “怎么回事?” “又忘了把年末彩票给小瞳了!明明买了……” “闭嘴,又没中奖。” “……可她今天还记着这件事呢……” “她什么事记不住……小孩子玩意,一会儿就给我扔了。” 枡山宅。 女仆二井麻梨子蹲在庭院的木栅栏边,专注地抬头望着一株高高的藤蔓,随着回春的暖意,绿意在这座老式宅邸里蔓延,大自然带给心灵的触动,让人平静而愉悦。 麻梨子今天的心情也很好……除了,她有点困惑。 朗内尔先生到底去哪儿了? 在枡山宅呆久了,她知道瞳小姐有时也会去其他地方住,比如东京都心的高级公寓楼。 可是,朗内尔先生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的呀。 据说小姐刚刚转学到了米花町,出勤率似乎比以前高了…… 搞不懂搞不懂。 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又欣赏了一会庭院的美景,便朝着后厨的位置走去。 今天大小姐在老宅,快要到准备晚餐的时间了。 打定主意全面发展各项技能的麻梨子,近日一直在空闲的时候去厨房打下手,借此“偷师”,提高个人的料理水平。 她瞅了瞅附近没人在,干脆像还在校园时那样,偷偷在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 “安室先生?” 绕过茶室,临近厨房门口。 麻梨子来了个急刹车。 “二井小姐。” 挡在她前路上的年轻男人冲她笑了笑。 “您今天也来厨房当帮手吗?” 啊,他真是个童颜帅哥哎。 麻梨子几乎要脸红了,但是她想到一件事,于是又心中稳住了情绪。 “是的。” 我是个合格的家政领域从业人员。 麻梨子坚定地想。 而且,为什么小姐出去几天,朗内尔先生没回来,换成了这个人呢? 搞得她总觉得怪怪的。 管家先生口中的“瞳小姐的家庭教师”,好像在她来之前就曾经担任过这一职位,之后,应该是小姐不需要了,所以家庭教师先生离开了。那么,这次是转学后的小姐又觉得学业压力很大,才请他来的吗? 安室先生确实也很聪明的样子…… 但朗内尔先生究竟去哪儿了!? 好在意…… 安室透辨认出眼前的女仆小姐莫名燃起了志气,隐约中,她背后甚至出现了熊熊的火光幻象。 ——不,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他来到枡山宅已经好几天了,经过观察,二井麻梨子,是所有家政人员里更好交流的那个。她年纪轻,好奇心强,善于观察,如果这座宅邸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或秘密,她会更容易成为突破口。 安室透并非怀疑枡山宅真有什么异常,这不过是他到达新地方之后的常规操作。 之前与玛克合作的时候,他只担了家庭教师的名头,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枡山家。 说起玛克,他竟然真的肯放手。说要疗伤,就干脆地消失了,和波本约定了回归的时间后,便找借口暂离了枡山宅。 应该是觉得这次任务没什么风险,对那女孩也是个锻炼吧。 安室透想。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对方转变的缘由了。而根据上次的合作经验,玛克是那种不介意以某些手段“逼迫”枡山瞳成长的人。 对她的期望,不只是菟丝花吗? ……话说,从生物学上来讲,菟丝花会以极快的速度绞杀寄主植物,它因此有很多别名,譬如“魔王的丝线”“致命绞索”…… 我在想什么啊。 安室透失笑。 一度为了当好侦探,各方面知识都积累得很丰富的公安警察按捺下四散的思绪。 “昨天您做的那道布丁真的很不错。” 他对女仆麻梨子笑道。 “不知道二井小姐愿意教教我吗?” 与此同时。 ——这次得一个人活动了。 共享意识里,[朗内尔]传达着这样的消息。 ——他要的是能提供身份掩护的人,就只给他这样一个人好了。 枡山瞳拿勺子挖了口布丁。 ——既能降低波本的警觉性,还能让朗姆觉得,[切宁]没有太过分的插手。 黑发男人独自一人在距离老宅几十公里的公寓里,给上臂的伤口换药。 他很久没受过伤了。 一直以来,[玛克]都是[切宁]的防线,可后者除非脑子坏掉了,否则一般也不需要武力上的防线。 ——那小子呢? ——在。 沟通中,濑川阳太的意识表示,他又下课后跑到警视厅爆裂物处理班去了。 ——你怎么又去了? ——因为,我发现,当我是[我]的时候,做家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强迫症、清理狂,下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后立起来的人设,确实比生活上令人意外的马虎的女警,做家务做得更顺手点。 【我给自己打扫房间——完成】 相泽夏美机动队的同僚们,这些日子非常痛心。 他们纷纷表示。 “我们当警察好几年了,没见过手段这么‘卑鄙’的男人!” “大小姐。” 管家推门而入。 “唐泽先生。” 枡山瞳放下银质餐勺。 “这是您的叔父义贺先生送来的。” 燕尾服的老管家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桌上。 “我可以吗?” “麻烦您了。” 管家唐泽这才把彩漆的木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华丽的笺纸。 它有着清海波的纹样作为底色,艳丽的红叶点缀,被金丝般的线绳束起。 人鱼岛[特别人士]的入场券。 “东西拿到手了?” 唐泽先生走后,穿着西式马甲的家庭教师神出鬼没般地出现了。 他蓝色的眼睛里毫无温度。 “是。” 大小姐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朝他鞠了一躬。 “还请您查看。” 安室透走上前去。 他随手把请帖翻了几下。 又不经意地瞥了枡山瞳一眼。 对方微微哆嗦了下,立刻强忍住了,还朝他露出一个标准弧度的笑容。 ——我有这么可怕吗? 思考着接下来的部署,安室透脑子里顺道冒出一句疑问。 他回忆起方才和女仆麻梨子的对话。 根据那个女孩口中所说的内容,玛克酒也不是亲善的类型吧? “上岛的时候,你要不要带上你的女仆?” 安室透想到枡山瞳不太好的身体状况。 “我能照顾好自己。” 少女立马答道,仿佛多等一秒就会发生灾难。 她的声音小小的。 “不必……不,我是说,请不要……他们都是普通人,毫不知情。” ——破案了,是怕我把她家的家政人员灭口。 波本脸冷得像结了冰。 第40章 碧波荡漾 碧波荡漾。 开往人鱼岛的邮轮每日都是固定班次,同一种船只等级。因此,不管是你曾经或现在是什么身份,都只能通过这一种方式上岛。 目前正值出游的旺季,正在行驶的这艘邮轮几乎满员。许多旅客停留在甲板上,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美丽的海景,和时不时出现的鱼群。也有些人谈论起即将开展的庆典,儒艮之祭。 “常章,你说,那个长寿婆,真的有两百岁吗?” 一个打扮精致时髦的女孩子撒娇道。 “可能吧。” 伊深常章是个长脸、背头的年轻男人,一副公子哥模样,他回答的话语有气无力。 他们讨论的长寿婆,是传说中组织庆典的百岁巫女。 “常章,好好说话。”对年轻人的态度不满,伊深常章身边的老人出声训斥。 “对幸子小姐礼貌些。” “我!……是,父亲。” 老者名为伊深昭信,正是公子哥的父亲,也是伊深纺织株式会社的社长。除了这三人外,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女人,一个穿着职业套裙,另一个则一直浓浓的海滩风,戴了一顶法式宽檐帽,白色缎带随海风飘起。 “让您见笑了。” 老人,伊深昭信扭头对上刚刚交谈到一半对话对象。 这是个金发混血的年轻男人。 “您刚才说来自枡山家?太巧了,义贺那家伙,和我可是老朋友了。” “对了,他这次也没来吗?” 被提问的安室透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 “隔这么远,都能听到你在关心我的去向!真是够意思啊,伊深,哈哈!” 笑得爽朗的中老年男人走上前来,和老友握手。 他正是枡山义贺,枡山瞳的远房叔父,masuyama集团当前明面上的执行人。今年五十五岁。 两名旧友寒暄了一阵。伊深昭信话头转回了年轻人身上。 他感叹道:“常章那小子,跟你们家的人可不能比。” 在方才的交流里,他对面容俊秀、言谈出色的金发年轻人很有好感。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对方是个混血,这让性情较为传统的伊深不太适应。 不过,记得枡山家的那小丫头也是混血? “我看,你们这是后继有人啊!” 他大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嗯?” 枡山义贺乍一听没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他表情一时不太好看。但紧接着,他脸上熟练地浮起笑容。 “哈哈哈!不是的,你误会了!伊深,我们家孩子年纪还小,学业繁重,这是她的家庭教师……” “哦哦哦!哎!抱歉抱歉。” “不用不用。” “……嗨,活到咱们的年纪,最大的愿望,还不是有个出色的后辈吗?” “常章不就很优秀吗?他进公司十年了吧?记得业务做得一直很不错。” “那小子,不说也罢!” …… “这次出行,我还是你的家庭教师,而你出行的目的,是普通的游玩。” “是。” “你对岛上的庆典有多少了解?我说的不是一般游客参加的那种,是这封请帖提到的宴会。” “我不清楚,可能,要问问义贺叔父……不过……” “说。” “他之前也只是听过,没有去过。听说我今年想去之后,叔父说他也会去。” 现在的枡山集团的执掌者吗? “可以吗?” 少女语气很小心。 “不行的话,我会让他不要去的。” “没关系。” …… 时间回到现在,枡山义贺与伊深一行人道别,包括老人那个一直在旁满脸丧气的儿子。 “走吧,我去看看小瞳。” 枡山义贺道。 “好的,她在这边。”安室透笑着给长者引路。 邮轮上层的海景房,从窗户向外望,可以足不出户地观赏波光粼粼的海。 “小瞳。” 真的见到了枡山瞳的时候,平日里颇为体面的企业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虽然比不上失踪的初代掌门人,在众人眼中担任集团守成角色的枡山义贺,也常被人评论“具备大将之风”。 可是,每次面对这个年纪不大的晚辈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明白心中产生的压力有多大。 她实在是太敏锐,又太聪明。 于商业一道的天赋,只有同样从事此道的人,才能感受到可怖。 枡山义贺长得和枡山宪三有五分像,平时也喜欢摆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当他不笑的时候,岁月带来的痕迹就变得尤为明显,深深刻在眼角和面颊,反而给人一种面相凶巴巴的观感。 “我也没对他干什么啊,老这么害怕怎么回事?” 枡山瞳对系统吐槽。 对于整个家族,鉴于是明面上的身份,她解决麻烦时,从没有动用过“黑色手段”。 少女瞥了眼波本。 ——嗯,出色继承人的角色暂时还稳得住。 安室透也了解过她出众的商业天分,因此倒没起疑。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宴会,休闲玩乐的性质更多一些。” 能看出,枡山义贺真的把枡山瞳当作成年人一样交谈。 他认真仔细地介绍即将出席的场合的有关情况。 “至于参与的人员,政府要员的话,一般没有还在任的,都是曾经担任过某项职务的某人,有人来自政治世家,也有人是纯粹的平民出身;经济界的人物更多点,很多人会借此搭上一些合作伙伴的关系……” “小瞳你年纪还小,不到非要交际的时候,谈得来的可以多说两句,没必要刻意表现……” ——我不会说的话太多了吧? 看到未来的继承人面无表情,枡山义贺有点忐忑。 他在心底自嘲自己倚老卖老。 “谢谢您,叔父。” 少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道谢。 “好,好的。那你休息吧。” 枡山义贺记挂着她不太好的身体。 他不自觉地扫了眼她的双腿,暗道可惜。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 “二井,你照顾好大小姐。” “是!” 嗓音清脆的女孩干劲满满。 二井麻梨子还是跟着来了。 “对了,你跟我来一下。” 枡山义贺从房间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对站在一旁的安室透道。 “嗯?”金发男人怔了一下,“好的。” 他们来到邮轮餐厅喝酒的吧台旁边。 枡山义贺要了杯威士忌,摩挲了一把自己精心打理的胡子。 安室透一时摸不清对方一举一动的含义。 于是,他也叫了杯酒,慢慢喝着,等待老人先开口。 “小瞳学业表现好吗?” 对方忽然道。 “还不错。” 安室透笑容亲和,他扮演着认真负责的家庭教师,“社会和历史方面以前稍有薄弱,现在也补得差不多了。理科成绩最好。” ……毕竟是长辈,还是担任起监护人的部分角色了啊。 “国语也不错。” “嗯,那就好。” …… 又过了一会儿。 “安室先生,我先对您说声对不起。” 嗯? 金发年轻人满眼不解。 “您……” “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非常无礼,也相当唐突,更是根本上冒犯了您这样一位出色的年轻人。” “但是,还请您理解,我们家族的特殊情况。” 年长者郑重地朝他点头。 “那孩子……具有极其出众的天赋,并且,确实占有最多的股份,是毋庸置疑的,枡山集团的未来掌门人。” 枡山义贺感觉自己十分过分,可想了想他所担忧的一切……还是硬下心肠,厚着脸皮道。 “我必须对您说清楚。也许很多人都以为,她的继承人身份是暂时的,可是,枡山家的确没有在将来实行‘婿养子’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惭愧极了,然而…… 她的天资,远超其他因素,绝对能让整个集团再创辉煌。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枡山义贺血脉里对家族事业的责任感又燃了起来。 女继承人在这个国度很少见,一般在没有直系男性子孙的情况下,很多企业家会选择在女儿结婚后,将掌门人的位置传给女婿。有时候,礼法上还会把女婿收作“养子”,这就是所谓的“婿养子”制度。枡山义贺否认这种计划,便是在隐晦婉转地告知金发年轻人,她不是一条“登天路”。 安室透明白了。 但他希望自己没明白。 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多面人,第一次觉得笑脸僵住了。 “您多虑了。”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道。 “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很多优秀的继承人,都会耽于情感,整个人的处事手段一落千丈。对枡山瞳寄予厚望的枡山义贺,像每个思维老旧的传统男人一样带着偏见,认为女孩子在这方面更容易出错。尽管他承认了她的能力和前景,却还是很担心,在面对同龄人间流行的恋爱之类的时候,她也会好奇,会过分投入,接着,就无法再保持思维的冷静和平稳。 再说……枡山义贺又喝了口酒,端详着身旁的年轻人。 想到连那个挑剔的伊深都肯定这小子的言谈举止……可见他手段圆滑。 而自家后辈再怎么聪慧,毕竟年龄还是小,这方面见识不够。 ——不管是不是冤枉了对方,他都有必要当个恶人,从根源上断绝不该有的走向。 “是我无礼了。” 面对年轻人尴尬的脸,枡山义贺诚恳地致歉。 二人再次无言。 四十分钟后,邮轮抵达了目的地。 二井麻梨子开开心心地往下拿行李,安室透友善地询问她是否要帮忙。 “不用啦,我能行!” 二井道。 “就是……安室先生您去照看下小姐可以吗?我怕她等太久了……” 金发男人刚想应下,枡山义贺推着少女走着出来。 “不要麻烦小姐的老师。” 他严肃道。 等到了作为目的地的高级旅馆,几人重新安置后,安室透才有机会过来和枡山瞳就某些事进行商谈。 面对他的时候,少女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偶尔有几分难以避免的紧张。 “安室先生,关于……” “嘘!” 波本将一根手指竖到嘴边。 枡山瞳立马抿嘴不再说话。 室内异常安静。 来自组织的成员举起手机拨号,几秒后,他眉头拧在一起,开始在屋内来回走动。 墙壁缝隙间,桌面下,抽屉角落……等到发现预想当中的物件的时候,男人意识到,情形比他想的要更为严峻。 他走近少女,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说话。 “小姐来之前,不是一直念着,要去这边的特色商店吗?听说庆典开始前,会有限定的人鱼纪念品礼盒……” ——但我不想去。 女孩绿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样一句话。 ——你必须去。 波本话语中的笑意和面孔上的情绪全然无关。 他眼神锋利而强势。 “麻梨子,你在哪儿?” 枡山瞳小声呼唤道。 “我想,想出去转转……咳咳咳。” 女仆就在外间,她听力倒是不错,风风火火闯进门来,“好呀,小姐,我们一起去……欸,你不舒服吗?” “没有。”少女回答,发白的指尖死死扣着轮椅的扶手。 第41章 一墙之隔 “人鱼的御守,美人鱼的吊带夹,还有儒艮馅饼……不对,儒艮馅饼?!” “儒艮就是美人鱼,那,儒艮馅饼是什么馅啊!不会是……” 二井麻梨子大惊失色。 “是红豆馅,也有栗子和山芋哦!” 土产店的老板连忙解释。 “哦,这样!吓我一跳。”女孩后怕地拍拍胸膛。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人鱼肉馅料吧! 老板露出死鱼眼。 “小姐,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二井又拿起一支细工发簪,手巧的匠人用深浅不同的蓝色丝线做出了渐变的效果,搭配染过的布料,制成的摆尾小巧美人鱼在簪头活灵活现。女仆把她眼中格外可爱的饰品在枡山瞳的金发旁比了一下。 “很好看呢,如果是绿色就更好了!更配小姐的眼睛颜色!” 绿色的人鱼? 枡山瞳抿嘴对二井腼腆地笑了笑。 不,感觉只能联想到某个咖啡品牌。 “要买一个吗?” “可以啊。” “那小姐我们现在就戴上吧!” “……也行。” 手巧的二井飞快把大小姐的金发挽起一绺,简单绕了两圈,固定在耳后。她推着轮椅出门,街上,相似打扮的女孩子不少,很多人都会在胸前或肩上别着人鱼元素的装饰,耳坠和发饰更是常见。 麻梨子往自己的短发上也夹了一个人鱼发夹,兴冲冲地接着在热闹的街道上游逛。为了迎接即将晚上开始的庆典,许多商家都在卯足了劲装点自己的店铺,而来往的情侣们或相互依偎,或甜蜜挽手,对会送出祝福的儒艮之祭满怀憧憬。也有家庭里全部老少出动的情况,期待通过长寿婆的福气沾些生活中里的喜气。 ——长生啊…… “说能带来好运,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道男声激动道。 很多人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毫不在意,他身边的女士小声劝着:“别说了,常章。” “你们看什么!” 男人大声嚷嚷,臭着一张脸。 “真有那么灵的话,前段时间,这座岛上怎么还会发生火灾?” “常章……你冷静点!” “别拉我!” 伊深常章,之前在船上见过的公子哥,此时一脸怒气,他粗鲁地甩开女人的手,朝街道另一边大步走去。 而这个女人…… 枡山瞳搜索自己的记忆。 是白日里,跟在伊深常章的父亲,伊深昭信身后的女人之一。 至于火灾? 应该就是人鱼岛案件里,在没有分寸的青少年的恶作剧下死去的可怜女子吧。 她又审视了一遍伊深常章。 语言和行为逻辑相符,身上的【标签】显示出的行动轨迹也很正常,没什么疑点。 于是,少女不太在意地转过头去。 ——这人好凶! 二井麻梨子很有忧患意识地扶着小姐的轮椅走远了点。 儒艮之祭很快就来了。事先购入了号码牌的游客激动地等待着,直到台上出现的百岁巫女,长寿婆,用火把点燃了几扇木制的大门,火光顺着特定的方向蔓延,最后构成几个汉字表达的数字。一共三组,手中号码牌和数字对上的游客,便可接下来跟随年轻的巫女小姐前往人鱼岛的瀑布边,领取代表吉祥和祝福的儒艮之箭。 昏暗的海边,跳跃的火把,高处的水流汹涌地直击而下,真的将整个场子烘托出几分诡异气氛,神秘感也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红白巫女服的美丽女孩将三支箭分发。 “你还好吗?小姐?” 安室透站在枡山瞳身旁。 他注意到少女苍白的脸。 海岛的晚风,比白日里来得剧烈。而且,为了让她的表现符合初衷是“一心游玩”的大小姐,枡山瞳和二井实打实地在小岛上转悠了大半天。 “我很好,谢谢您,安室先生。” 枡山瞳抱紧手臂。 二井被庆典的气氛感染,正一边害怕,一边又想多看几眼。听到二人的对话,她忙把带出来的披肩给少女盖上。 “是觉得冷吗?小姐,是我疏忽了。” “没事,我还好。” 儒艮之祭不一会儿结束了,意犹未尽的游客们先后退场。然而,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吩咐二井回去后,安室透推着枡山瞳,来到了今晚的第二场宴会。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这才是那封包装精美的请柬指向的场合,也是安室透要通过枡山瞳的家世拿到的敲门砖。 进场前,有一项特殊的流程。所有人都需要在一卷陆奥纸做成的书册上签名。 陆奥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贵族专用的一种纸张,名贵而华美。书册右侧,摆着几支唐制的毛笔。仅从这点,就能看出宴会的主办者在追求一定的风雅和腔调。 如果连这一笔字都写不好,来访宾客的素养可见一斑。 出身华族的客人自不必说,他们从小受到的家族教育中,书法是必修课。事实上,就算是出身平民的政客,能爬至高位,也不会在这点有所疏忽。毕竟,直至今日,血统论在这个国家依旧很有市场,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公式。 ——你知道吗?系统。 枡山瞳一边悬腕执笔,慢悠悠地签下自己的大名,一边在脑中对系统说话。 ——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这个场合这么特殊,能让琴酒、雪莉这种本该隐瞒身份的组织成员,老老实实地签下真名? ——为什么? ——现在我懂了。 她语焉不详地笑了笑。 ——真相可真无趣啊。 身后,金发男人根本没有犹豫,直接顺畅地写下了“安室透”三个大字。 他的字迹…… 枡山瞳扫了一眼。 【极佳的汉学素养】 受过相关教育吗?个人兴趣?还是与身世有关? 她把相关疑问塞进思维宫殿里贴着降谷零名牌的房间。 枡山义贺也出现在宴会上,他一看到侄女的身影就走了过来,表示要带着她认识几个人。安室透知趣地松手,举了一杯酒在手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聚会上的一切。 场地的布置颇有和风。出席者大多年纪较长,也许是为了符合他们的审美,黑白色为主调,偶有橘色的大丽花装饰。除此之外,一些小物上会有金蓝色的绸缎装点,清海波的纹样映照着海岛的特色主题。 宾客们低声交流,浅笑寒暄。 正如枡山义贺之前所描述的一般,没有丝毫异常的,普通的宴会。 ——上去了吗? ——上去了。 陡峭的海岸边,一个人影湿淋淋地冒出水面。 男人摘下全封的潜水帽,把过重的装备收好,便开始顺着崖壁,趁着夜色向上攀爬。 这是[枡山瞳]登岛的前一天。 在即将入住的房间里查找到暗藏的窃听器之后,枡山瞳想了想,用[朗内尔]的身份又多放了几个。他检索了上岛船舶登记的名单,在着重关注的目标房间内挨个搜查,不出意外,这些地位举足轻重的人士,同样遭到了严密的监视。 他顺手把自己的设备也装在旁边。 身家不凡的宾客中,今年初次造访人鱼岛的人员,一般谈话间很正常。 而有着连续多年来往历史的那批人,则多是讲话不清不楚,时不时还会含糊带过某些关键词。 这座岛屿,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玛克在海岛中心的密林找了一间守林人废弃的小屋,他把浸血的绷带换下,新纱布一端咬在牙齿中间,另一只手拉住,缠绕着包扎。 加强的无线耳机接收器丢在身侧。 临行前一夜,枡山瞳仍旧在老宅里呆着。 共享意识。 ——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长生? ——人鱼岛的长寿婆是假的,我们不都知道吗?再说…… 男人背靠椅被,穿着作战靴的双腿交叉放在布满灰尘的老旧木桌上。 ——你所选择的道路,不正是一种长生吗? ——唉,没劲。 ——睡吧。今晚,只留一个意识清醒就够了。 如同电脑屏幕上呈现的程序运行列表,[枡山瞳]暗下去,不再运转,唯有[玛克]还在启动中,宛如幽蓝海面上长明的灯塔。 第二日,结合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在握紧那支斑竹的唐制小毫的那一刻,枡山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晚宴在一片祥和中结束。那些以往举足轻重的政界人物和财阀成员年纪不轻了,由于身体素质的限制,他们熬不了太久。 安室透跟在枡山义贺和枡山瞳身后离开。在今晚的场合,他们也只能算是中层等级的人物。 于宴会上一无所获,安室透没有气馁。 回到旅馆房间,他将一大摞纸册放在枡山瞳面前。 二井麻梨子被吩咐离开了。 如果她在这儿,应该会惊叫出声,感叹课业繁重是全球学生面临的共同难题。 金发男人道:“这是你今晚的作业。” “梳理这些资料上所有人之间的人际关系。” 枡山瞳对上他的眼睛,沉默地应是。 安室透也不想为难对方。他手边也放着一摞档案,比少女桌上的更高。 但是,刚才的宴会上,他隐隐约约在思绪里抓到了某一条线,可是,要想在那些人彻底离开这座岛之前验证这个猜想,需要耗费很多功夫,时间太紧,任务繁重。 既然少女于公司运转、财报分析上有着精准敏锐的洞察力,想必也能很好地对目标任务的关系进行整理。 “开始看吧。”他平淡道,“需要咖啡吗?” “他真的比诸伏景光适合当卧底。” 枡山瞳怯怯地翻开一份资料,在心里对系统说。 她拉了一把披肩,虚弱地咳了几声。 果然。 波本只是眼睛多眨了几下,仍旧专注地阅读着手边的材料。 “这对待外围成员的毫不手软,我差点就要心生敬佩了。” 如果加班的不是我的话。 或者,他离开这间屋子也行啊,我就不用看得这么慢了。 枡山瞳按照正常人的阅读速度读完一页,用钢笔写下一条条关键信息。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怨念,原本安静的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别管我!” 暴躁的令人耳熟的声音。 是伊深常章。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起身去往室外。 接着,门外除了饱含怒气的男声,新响起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外,又多了温和的劝架人的声音。 几分钟后,金发的家庭教师匆匆赶回。 他道:“我去酒吧一趟,你继续工作。” 说完便走人了,大概是担心女仆麻梨子之类的人会闯进来,桌子上的资料不好解释,于是,在他的人影消失后,枡山瞳听到一道“咔嚓”的声音。 有酒名的成员把门锁了。 枡山瞳望着桌面上的纸册,实实在在地咳嗽了好一阵。 说实话,她的本体身体素质确实够呛,就算在知道答案的情况下倒推过程,她也不想干了。 关键是,手边的笔记本才写了一页。 这就好像你心算得出了数学题的结果,可为了证明你真的学会了,答题卷面是按步骤算分。 [枡山瞳]的人设还得稳住。 少女心中连上另一个马甲。 ——玛克。 ——在。 ——进来做题。 还是让身强力壮的身份来吧,幸好“监工”喝酒去了。 漆黑的小巷,与喧闹的主街只有一墙之隔。一个身穿宽松休闲装的男人,把头上的渔夫帽又压了压。他微微抬头望去,高级旅馆的二层窗口,正透出柔和而明亮的光。 第42章 对半推理 安室透在邮轮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伊深一家人。 要知道,在各色来往的游客中,如果说谁有可能和他调查的目标有关,一定是单看作派就出身优渥的伊深常章,他身旁的富家小姐,以及明显具备身居高位气质的父亲。 在试着套了几句近乎之后,得知对方是枡山家的老友,完全是意外之喜。 不过,也因此被枡山义贺误会成为了妄图上位的“掘金者”。 伊深昭信是人鱼岛[特殊庆典]的常客,从他身上,一定有信息可以挖掘。但是老者有着商海浮沉多年之人特有的谨慎和奸猾,讲话更是滴水不漏。 相比他来讲,情绪几次波动的伊深常章就容易攻破多了。 年轻男人在走廊里和父亲的秘书吵架,安室透走出去劝了几句,伊深常章便气鼓鼓地表示要去喝酒,随口邀约了看着顺眼的他。 安室透自然顺势答应下来。 告知枡山瞳继续整理材料后,两个大男人来到了岛上的一家酒吧。 这是一间不伦不类的酒馆,与其说是时髦的pub,更像是住家的卡拉ok店。关东煮浓郁的香味飘散在屋内,旁边常客还在管老板娘要手磨的芥末。浓厚的乡下气氛蓦地在这种地方体现了出来,伊深常章拧起眉头,安室透假装没看到公子哥的不适应,笑着同他坐了下来。 “你们这儿的招牌酒是什么?” 他问正在卖力擦桌子的老板娘。 “我们什么都有啦,马天尼,莫吉托,还有梅酒。” 伊深常章黑着脸不搭话。 他很怀疑这家店的调酒技术。 “马天尼的底酒是gi 和vermouth,你不如选一种加冰?” 善解人意的同行者道,伊深勉强点点头,“那就gi 吧。” 他们沉默地喝了十几分钟。直到伊深常章忍不住重重把玻璃杯扣在吧台上。 他脸色很差。 “娶,娶,娶……非要我娶金沢家的小姐!” “金沢家?” “就是幸子啊,幸子。” “你不喜欢她?大小姐脾气很差?”安室透刻意迎合对方的言语。 “那倒不是……”伊深常章出奇地彰显了风度,“幸子……没什么大毛病……在父亲选的几个人当中,她算是好的了。” 他撇了撇嘴。 “那你是心有所属?” “也……不是。” 表情阴郁的年轻人嘴上否定,表情却不是那么说的。 安室透了然。 他伸手招呼酒保,让对方又上了一轮vermouth。 “呕,这家店的东西可真难喝。” 伊深常章只喝到一半便忍耐到了极限,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对安室透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喝酒的好地方!” 安室透讶异地挑挑眉。 他们来到一间不太起眼的庭院,走进去绕了三个回廊,才发现这里原来别有洞天。 在此之前,安室透已有所怀疑,可是也没想到岛上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个私密俱乐部。门口守着的侍者人数不少,均是一言不发,保持着一种绝对的安静,黑铜大门沉重而肃穆。 伊深常章也没说话,只朝着守门的人员晃了晃一枚印章。 对方核对了上面的名字,指了指他身后的安室透。 意思是,您要作为担保人,为后面的先生提供进入权限吗? 在伊深常章点头之后,侍者把两人放了进去。 他们走过幽深的走廊,墙壁两侧印有奇怪的图案,有点像波浪,又有点像花朵。抽象的画风,昏暗的光线,安室透来不及仔细判断,只觉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伊深常章应该是跟着父亲来过这里一两次,因为安室透留意到他拿出的印章上刻字是“伊深昭信”,也就是说,真正有这里的出入权限的是他的父亲。他对路线不太熟悉,全由打扮齐整的侍者引领。对方将他们带至一间编号65的金属门前,做了一个欢迎进入的手势。伊深把手里的印章放在门口,另一名侍者弯腰举着托盘接过。 二人进入屋内。65号房间的布置带有鲜明的昭和感,大面积运用了紫、黄色等饱满的颜色装点。镶嵌彩贝的茶桌,老一代人喜爱的松鹤纹饰,角落,一枝白梅插在古朴的陶制落地花瓶内。 “这是属于我父亲的房间。 伊深常章说了进入俱乐部后的第一句话。 玉虫涂质地的托台上,有一本陆奥纸的仿古卷册。 他把卷册推给安室透。 “你能在这里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年轻男人笑得肆意,还带着点报复般的炫耀。 安室透接过打开,勾起嘴角。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最终先选择了喝酒。 伊深常章似乎也只是为了找人倾诉,他开始反复讲述自己烦恼的心情,不解释缘由,只一遍遍抱怨。安室透也不多问,像个好脾气又投缘的酒友。 一轮又一轮价格高昂的烈酒下肚。 伊深常章突然冷笑一声。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吧?” “因为我知道……你,你就是那种人……像,像我父亲一样的人……不是说你现在就是……” 他眼中透着血丝,两颊发红,说话颠三倒四。 “那个女孩是你的目标吧!” 安室透猛然想起枡山义贺的话,他理解了眼前人的意思。 伊深常章也认为他是个掘金者。 如同这间俱乐部的性质一样……丑闻会成为把柄,丑闻也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 只一秒他就做出了决定。 “你看出来了?” 他笑了,抛下温和的假面。此刻的他,完全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 “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伊深常章嗤笑,“省省吧……看不出来你的想法的……也就那女孩年纪还小……” “你真是选了个好目标,身家有保障,身体还差得要命……不用像我父亲一样忍耐四十年,看那丫头的鬼样子,大概忍个十年,你就能送她生花祭坛了吧……” 生花祭坛,他指的是葬仪。 伊深常章越说越觉得好笑,干脆哈哈哈笑了起来。 安室透忽略心里的不适,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你的父亲?”他问。 “怎么?我以为这在圈子里不是个秘密了。”伊深常章仰着头,胡乱比划,“我爸是婿养子,他攀上了我的母亲……现在又指望让我去攀上别人……霓虹的纺织业已经玩完了……” 他的话越来越跳跃,还不忘恶狠狠地给自己灌酒。 安室透把酒杯放在唇边思考。 已知,伊深常章不喜欢他的联姻对象。对了,他喜爱的多半是他父亲身边那位穿西装套裙的秘书小姐。在霓虹全国纺织行业衰落下去的今天,伊深会社无法独善其身。靠着自己的婚姻完成阶级跨越的伊深昭信不甘心,强硬地要求儿子必须选择合适的对象结婚,以挽救自家的产业。 这故事不算有趣,也不算少见。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这间特殊的俱乐部。 设立的原因是什么呢?只是为了让这些政经界的人士有个消遣的场所吗?背后的人有什么意图? 纯粹靠着非法服务捞金?还是借着丑闻大赚一笔,或者间接控制这些人? 岛上的监视多半是他们安装的。有能力建造这样一个销金窟,出于谨慎,对目标人员进行监视也不难理解。 和打着长生的人鱼岛有什么关系吗?那只是他们的幌子?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带我来这里……”伊深常章又喃喃了一句。 安室透想起让枡山瞳梳理的人物册,他借由组织的关系调出的材料。 冥冥中的暗示,宴会上的寒暄……怪异感的源头…… 他实实在在地饮下一口烈酒。 如果他的想法能被那些资料证实的话……来访的宾客间,应该都有姻亲关系。 这会是巧合吗?有可能,毕竟讲究血统和强强联合的豪门,在子女婚姻上,选择门当户对的另一半是最常见不过的操作。但是一场宴会上出现的所有人之间,都有这一辈或上一辈间的姻亲关系,不是太奇怪了吗? 背后无人操纵的几率极低。如果全是传统华族还能解释,新秀亦掺杂其中。 若是有人操纵的话,难道那些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在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家中间担当中间人吗?他们的“服务”还包括婚姻介绍? 并非完全不可能……可是…… “非要我和幸子来这里……” 什么样的婚姻要在特定的场合下被认可? 他联想到祭台前的宣誓。 教堂里,天主教徒的誓言……犹太教结婚另一半要入教……信仰! 金沢幸子作为候选人之一,真的是老者伊深昭信选定的名单吗? 还是,这些人选名单的拟定者,是他们共同的组织呢? 非法教派控制信徒的常用手段:掌握他们的婚姻。他们会把“根正苗红”的下一代也握在手中,并且继续为他们择定结婚对象,表现好的,忠诚的信徒,他们在组织里的等级也会随之提升。团体会从其中选出典范代表,用自身势力“哺育”他们的事业,以示嘉奖。 伊深昭信为儿子选择的婚姻就是如此。那不仅是另一个豪门,还是献上的衷心。他希望以此在团体评估时获得“加分”。 想明白了这一切,安室透难以抑制心中的厌恶之情。 [枡山瞳]已经睡下了。 玛克酒仿造[自己]的笔迹,把不同人之间的婚姻关系逐条列出。 她哗啦啦翻了一遍材料后,已经将整个人员架构记在了脑子里,现在只是把脑中的图谱拓到纸上。 “哦,这个人,三代都是忠诚的人鱼教会员了嘛。” 不知名的教派当然不叫人鱼教,她随口起了个代号。 什么情况下,琴酒和雪莉这样保密程度极高的组织成员会写下真名? 人鱼岛,长寿婆的庆典也会有参与人员的签名环节,人们怀揣的是对好运和祝福的希冀。岛袋君惠,她所在的神社巫女一家,多半与这一切无关。 而琴酒和雪莉他们,参加的根本不是那场游客的庆典。也不是枡山瞳和叔父去过的那一次[高级聚会]。虽然用的纸大概是同一种类型吧……可是等级完全不一样。名单会混淆在一起,应该是别有内情。 枡山瞳回忆原本时间线的名单。和她签字时的不同,那份名单,有着极其明显的顺序。 每一栏都有标号,正常情况下,所有宾客来的先后次序不同,会做的是按照到来的时间写下名字。可是,那本名单,更像是依据不同人的身份背景,先行排列好了顺序,再让大家依照自己的“号牌”把名字填在相应的位置。 也就是说,有这么一个场合,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号码,他们会在对应空当写下真名。 像前任日银总裁一般的政治人物,尽管他们已经不在职了,可不要忘记,整个国家都是以血统论的……银行家的儿子还是银行家,议长的儿子也能成为议员。他们当下不在其位,不代表家族后辈不是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 由这些人构成的教派,或者组织,叫什么都好……在原有的故事里,组织的行为是……首先,负责查看人鱼岛情况的成员出动,如这次她和波本担任的角色。他们发现了岛上有一个教派,靠着教义,金钱、姻亲构成巨大关系网,保持运行。 之后,这个消息返回黑衣组织,面对和自己定位稍显重合的“对手”,boss会如何选择? 彻底毁灭吗?没有必要。就算真有这种打算,老练的国际性的组织,也会像在对待他们经手的每个目标一样,先利诱,交涉不成,才会考虑“翻脸”。方便麻痹目标,方便从长计议。 所以,琴酒和雪莉的出行既是交好,也是试探。 人鱼教派把地点选在这里,他们的教义绝不可能与[长寿]和[永生]无关。 如果说有一种东西能让所有年迈之人,不论何种身份,都能感到共鸣,那一定是对死亡的恐惧。 人鱼教也许真的在[永生]方面做出了什么成果,也许没有,只是对内编织了谎言……也许……他们不缺乏财富,很可能有过一定的研究。 那么,研究结果有没有作用?效果到了什么程度?只有专门的科研人员才能断定。这才是雪莉上岛的缘由。交好,试探之外,还有判断。 组织派出的第二批成员,至少在表面上,是抱着交好的态度接近了教会的中心,甚至不惜写下真名以示诚意。日后,假如黑衣组织吞噬了对方的势力,这点风险自然不算什么。如果没有……鬼魅一样出身不明的琴酒,出生起就呆在组织里的雪莉……对方若有心调查,能查到哪一步?可以作为探测他们实力时的参考。 安室透彻夜未归,回来的时候,对上一个气呼呼的二井麻梨子。 “安室先生,您怎么能这样?” 女仆很不满。 “都说了是出来玩,为什么要给小姐布置那么多作业!” “你看到了?” 安室透脸色一黑。 “没,没有……”麻梨子被以往一直很和善的家庭教师吓了一跳,“小姐发烧了,还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我拽都拽不下来……” 盖着厚实被子的少女格外虚弱,她不时急喘几下,肉眼可见的十分难受。 安室透昨晚喝得也不少,如今醉意未散,头痛欲裂。 “您还……”方才激动下,离得远的就开始指责他的女仆走了过来,发现男人还一身酒气,更气了。 “您竟然还去喝酒了!” “不……抱歉,是我不对。” 老老实实认错的家庭教师,让女仆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那您看好小姐哦,我现在要去煮点粥。” “好……” 男人手臂支着自己的下巴,斜靠在枡山瞳床边的一把椅子上。伴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他也慢慢感到了困意。 再次睁眼时,本该属于白昼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手腕被粗糙的绳索勒住,双臂背在身后,掌心触碰到的,是另一人略显冰凉的手。 第43章 说谎要义 “谎言的要义是什么?塞西利娅?” 思维宫殿里,温柔的绅士靠在路易十五式风格的沙发椅上发问。 “……隐瞒事实。” “还有呢?” “呃……”被高烧困住的大脑少有出现了滞涩,站在老师面前的少女用力眨眨眼,她晃了晃脑袋,一只手撑上了额头。 “……捏造事实。”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正常人会把捏造事实,放在隐瞒事实前面先说,不是吗?” “但……” “罢了,这些不重要。”威廉的红瞳里透出宽容,“谎言要想得逞,隐瞒与捏造通常是共存的。然而,有时候,单是隐藏信息,也能达到目的。” “我知道。” “要小心情绪,越是激烈的情绪,越难以隐瞒,它甚至比逻辑上的漏洞危险更大。毕竟,你的对手经过思考才能发觉逻辑问题,可是,如果表现出错误的情绪,就会在第一时间被他人感知到……那么,怎么隐瞒情绪?” “我不会让别人察觉到我的心情。” “如果失败了呢?如果喜悦、悲伤、痛苦,再也按捺不住……那我们应该做的是……” “移花接木。” [枡山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承认这份情绪的存在,置换它产生的原因。 共享意识里,[玛克]的思绪传来。 ——是本体更容易想到过去吗? ——到哪儿了? ——快到目的地了。 在房间里,面对发烧昏迷的少女和入睡的波本,袭击者重点关照了后者。枡山瞳披着玛克的马甲思考,决心将计就计。来人目标不是灭口,是挟持。对她来讲,只要能亲眼看到人鱼教的成员,就等于收集到了无数的信息……神态、体型、衣着、面貌……一切细节会化作标签,被一丝不差地存在脑中。而[知道]就是[掌控]……这也是她上岛的理由,要是幕后主使再出来在她眼前晃一下,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波本只是浅眠,在他被七氟烷无纺布捂住口鼻之前,枡山瞳注意到男人的手腕轻微动了一下,应该是准备反击,可当他意识到对方的打算不是痛下杀手之后,便也趁势假装中计,以便得到幕后之人的更多消息。 有风险吗? 当然有。 风险很小,依旧存在。比如,也许对方预备直接将他们扔入海中……不过,利用的意图还是排在第一位的。波本昨晚去的地方,踩到了对方的红线。 安室透很清楚他将自己的生命,还有枡山家那个女孩的生命都置于危险之中。但是,机会难得,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多半是要求他们加入这个组织。粗鲁的邀请是一场下马威。看来,昨天伊深的行为或者某句话暴露得太多了。 由于有意识地屏气,他实则没陷入深眠,不过,被牢牢捆住之后,又过了一阵,他才在黑暗中彻底清醒。少女和他背对着被绑在一起,周围一阵阵颠簸……他们被装在一个大箱子里,正朝某处进发。 安室透扯了扯另一人的手腕。 没反应。 他等了一分钟左右,又轻轻晃了晃她。 他们口中被塞了东西不能说话,安室透再次拉了一把少女的手臂。 这次,她动了,力气很虚弱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太好了。 想了想接下来的交涉,保险起见,安室透决定和枡山瞳同步剧本。他开始在她手心写字。 【野心】【爱情】 写完关键词之后,担心她辨认汉字有困难,他又划了一串字母——golddigger(淘金者)。这词最初用于称呼一心嫁入豪门的拜金女郎……这下,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少女在他手上画了一个代表肯定的圆圈。现在,他们的身份从[大小姐和家庭教师],彻底变成了[痴心大小姐和不怀好意的家庭教师],应当很符合岛上教派的胃口。 安室透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他又画了一个问号。 意为:你还好吗? 少女又回了一个圆圈。 我还好。 希望她再坚强点吧。安室透想,他正欲抽回手,少女却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这次,她不再画符号,而是缓慢地,很艰难地写下几个字。 【人情】【marc】 bsp;bra dy,玛克酒……难道…… 她最终也用了一个问号。 ——我配合你,是否能抵过玛克上一次欠下的人情? 安室透领会了她的意思。之前的美国之旅,在对辛多拉公司的处理上,玛克要求波本多缓一段时间,给少女出手的机会……尽管这件事最后完美解决了,她发现了对方的财报漏洞,联合券商做空了这家it企业。可最开始的时候,波本当然承担了一部分行动失败的风险。为此,玛克才会说欠他一次。 一直无比配合的少女忽然发难,提出交易,是看在他现在有求于她? 这真是……厉害的眼光,精准的出手时机。 上次,安室透没记错的话,玛克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允许她插手……少女是在事后意识到的吧。有代号的高级成员,组织干将,话语绝情的冷酷男人,一直在关照她小小的任性,她不合时宜的好心。 所以,这次她也要替他偿还,借机把他允诺出去的利益……不管那是什么,再拿回来。 周围没有大的动静,听不见任何人的交谈,被禁锢的两个人在箱中跌跌撞撞,女孩的手指纤细而脆弱,环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并不重……他们之间体力差距太大了……纵然如此,她还是态度坚持地攥着他,落下的每一笔都体现了决心。 【!】 这次是一个重重的感叹号。 ——不同意的话,就一起去死吧。 如果她能开口的话,不知道会用什么语言表达呢? 此时此刻,这个感叹号,无疑彰显了一种疯狂……稚嫩的疯狂。 安室透回忆起那日码头袭击后对事发地仓库的调查。 玛克只受了轻伤,现场如同被高空轰炸过一般,身为公安的降谷零异常愤怒,而另一面,身为组织成员的自己,偶尔,也会在脑中某个角落,被纯粹的疯狂感染……像侧身开车越过重卡,再把油门踩到底飞跃断桥…… 呵。 他默默地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再怎么无害,她都是组织的成员之一。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安室透的蓝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好。 他在少女的手上回画了一个圆,做出了允诺。 ——很合算。 【自己要回自己欠的人情/完成】 [枡山瞳]发着烧,对表情管理都弱了几分,正好当下一片漆黑没人注意,她满意地扬起嘴角。 他们所在的特殊载具被轻轻放了下来,门打开了。 橘色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发光源是晃悠悠的烛火。 口中堵上的东西被取出,安室透慢慢抬起头,换上呆愣愣的表情,他缓缓地眨着眼,如同刚从昏迷中醒来,意识还不太清楚。 “你,你们……” 身后少女或许是不善伪装,她干脆保持着一动不动。加上本来袭击者也知道女孩的病情,倒不太意外。 “这就是……”一个黑袍的看不清面目的人举着烛火,很恭敬地对更远处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中层成员?】 枡山瞳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 他们周围像是一间祭室,墙上、地面上,都有着扭扭曲曲的花纹,宛如海波……安室透记得,这是昨晚那间俱乐部里使用的图案,看来是他们的图腾?海浪、大丽花,金蓝色。 “你们是否愿意皈依我教?” 远处那个人走上前来,他穿着相同制式的黑袍,声音沙哑而低沉。 枡山瞳看了一眼,有点想笑。 “您是……伊深前辈?” 安室透没办法说服自己装聋作哑,正常情况下,刚认识的和善的商业大佬转眼成为了□□徒,还要招揽你,出身普通的年轻人应该是比较害怕的……正是如此,他的定位是会恐惧,而不是会变傻。 认出来对方是伊深昭信是很自然的事,对方也觉得他们没有逃脱的余地,没怎么用心伪装。 伊深昭信就是这么想的。 这两个人要么加入,要么死。 该死的愚蠢的儿子,就会给他找麻烦!昨晚,知道儿子带了完全不够了解的陌生人去了[俱乐部]之后,他就一阵头大。他当然不是虔诚的信教者,加入这个组织,无非是有利可图。如果自家企业发展顺利,伊深昭信也没打算非拽着儿子陷进来。他有着趋利避害的商场人士的本能。 “年轻人。”伊深昭信笑道,他拿出自己做生意时的友善面目,“这么将你们二位……请过来,多有冒犯。” 他看了眼安室透背后的女孩。 “枡山家的孩子,我也是很熟悉了……喂,还不给他们解开!” 有一人闻言走上来,默不作声地将绳索放开。 【手部伤痕细长、陈旧】【气味】 这个人是常于海上撒网的渔民。 “人鱼教”多少招揽了本地居民作为势力啊,嗯,这倒是难免的。 共享意识。 ——玛克,跟上来的时候,小心当地人的目光。 ——了解。 伊深昭信望着解开绳索后满眼迷蒙的少女,担心她会哭泣,连忙对她说:“我和义贺是老友了,这你也知道,你叔叔一直想要加入,就是前些年太忙了……” ——如果他真那么不识趣,我根本不会将重要的位置给他。 在伊深眼中,提及亲人后,女孩的情绪好了点,她向后颤巍巍地躲了躲,双手捏紧了身边金发年轻人的外套。 “老师……” 求助、信任、依恋……种种情绪一览无遗。 就这,义贺居然还觉得他的侄女不可能遭人拐骗? 伊深昭信欣赏地看着安室透,完全将他当成了和自己一样“机灵”的野心家。 他无意当面戳穿对方的心思,毕竟,要眼前两个人加入教派,目的是背后的枡山家,戳破现在的[家庭教师],未来的[上位者]的狼子野心没有必要。不如说,少女保持对男人的爱恋更好,这样的话,只要说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就可以了。 他把谈话的重点偏向家庭教师。 安室透在身旁少女靠过来的时候一僵,紧接着,他就很自然地把手臂挡在她身前,做出保护的姿态。她的额头靠在他的背后,一抖一抖的,多半在真的抽噎。 她只朝他唤了一声“老师”,效果出奇的好。 本就对自己的行径多有误解的伊深昭信,立马对二人的关系深信不疑,认定他们是暗中发展恋情的小情侣。男方别有用心,女方懵懵懂懂。 “……所有成员互相支持,你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要知道,只靠着女婿的身份,还是会惹人闲话的,但是,有了实实在在的功绩,到时候,你站到什么位置,都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 “嗯……”安室透假装陷入了纠结的思考中。 “小瞳?”伊深很刻意地亲和道。 少女又颤了一下。 “别害怕……你喜欢他,是不是?” 片刻后。 “嗯。”她的回答声如蚊蚋。 “那你一定不想让别人看不起他吧……” “我会帮他的。” 噢,差点忘了这家丫头好像有几分才华……伊深昭信换了种方式,开始勾画美好前景,“那你们一起把从爷爷那里继承的家业发扬光大,这样不是更好吗?” “在商场上,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 “……我听老师的。”少女年纪还小,终究露了怯。 年轻人也不是完全不害怕,他脸色发白……伊深昭信莫名得意起来,“海神会祝福你们的未来……所有成员,我们都有着幸福的婚姻和家庭。” ——我要吐了。 枡山瞳感觉发烧引发的恶心在加剧。 ——这种人的企业,为什么不能早点倒闭? 公安警察决心回头就联系税务部门。 第44章 未竟之语 正当伊深以为自己的话术行得通的时候。 “我们不加入会怎么样?”安室透忽然说。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拉了下来。他嘴角下垂,眼神浑浊中透着凶狠。 “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出来游玩一趟就失踪了,想必我的老友会很痛心吧。” 这下,威逼利诱凑齐了。伊深昭信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嘴唇蠕动了一下,不再说话,他冷笑了一声。 “你是个聪明的男人。”老者道,“不至于一意孤行地撞到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吧?” “我们加入。” 年轻人眼中浮现恐惧和屈服,毫无疑问,不管是哪一条理由,他被说服了。 安室透转过脸确认少女的意见。 “你说好吗?小瞳?” “如……如果我们答应,要付出什么?” 枡山瞳道。 毕竟是家族精心培养的后代,关键时刻尽管惧怕,还有追问的勇气。 “你想多了,我们所有人之间没有付出和剥削这一说,这是个互相帮助和扶持的大家庭。” “可是……”枡山瞳还在犹豫。金发的家庭教师将手按在大小姐的肩膀上,温柔地说话。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可以相信组织,你说对吗? 他加重了“组织”二字的读音。 “好。” 少女迟疑着,最终点了点头。 伊深昭信露出满意的笑容。 “太好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马上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聚会了。” 异教徒的庆典居然还有几分庄重,尚未赢得光荣的参与资格的二人只获得了围观权,还是被监管下围观……安室透留神关注着每个细节,尤其是不同的出席人员,他身旁的少女坐在伊深昭信好心提供的椅子上,姿态萎靡而虚弱。 来来往往的人均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兜帽边沿垂至鼻尖。借着四周角落篝火盆跃动的火光,能辨认出织物上有着不同密度的纹路……想来越华丽,代表等级越高,仍旧是金蓝底色,海波与花朵相间。整个空间大概有一座中等的教堂大小,风格也与神学建筑有几分相似,凝重而神秘,砖石垒起的拱形廊柱,一扇鲜艳的圆形彩色玻璃花窗在离地三四米的高处,隐隐倾进日光。 两个人在祭坛侧面的通道处。 ——他们大概觉得,被盖住半张脸,又有这么多人,被看到也记不住什么吧,还没有证据。 枡山瞳对系统说。 ——您还好吗?宿主。 ——没问题。 经过一场顺带的表演后,枡山瞳来到了自己这趟旅程的重点,她一动不动保存体力,唯有大脑高速运转。 思维宫殿内,少女磕磕碰碰地奔跑,开出一条又一条走廊,为所有目标建立他们的专属房间。 【银行家/微胖/轻微神经系统退行/年龄预估:65至70岁……】 【警务系统/军旅经历/左肩有旧伤/年龄预估:60岁……】 …… 他们果真有一个签名环节,仪式最初,许多人按照序号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接下来的后续仪式大概是会有高等级成员的婚礼等安排,饱受信任的参与者会露出真面目,等级不够的二人被移回了最初的地下室。 通过服装、站位等消息判断出主要上层和教主的人选后,枡山瞳对教派的情况心中有数。 ——这就是boss的聪明之处了。 她不忘对系统感叹。 ——迄今为止,也不肯在我眼前出现一次,是世界意识在保护他吗? ——没有那种东西…… “你还好吗?” “醒醒!” “小姐?小姐!” 在表示随后会交出个人印章以示诚意之后,安室透和枡山瞳被扔回了旅馆房间。严格来说,他们只失踪了几个小时。二井麻梨子接到旅馆侍者的通知,以为他们去岛上医院看病去了。 可是,回来的小姐明明情况更差了啊!她的脸色都白到近乎透明了! 温度倒是已经降下来了。 ——与其说是发烧,不如说是和老师一样的用脑过度后遗症。 本体彻底掉线,枡山瞳顶着玛克的身体,为之前的行动扫尾。为年度儒艮之祭圆满举行而庆祝的当地居民中,她发现有一个身影无比眼熟。 海神教的教主。 ——这个名字有比之前的[人鱼教]好到哪里去吗? 系统吐槽。 在人群中乐呵呵的男人就是个非常一般的普通人。脱离了神圣的祭坛,昏暗的环境,诡异的氛围之后,他没什么特别的。 ——要是现在给他一枪,不知道会怎么样? ——您别冲动。 ——唉,真麻烦。 玛克转身扣上鸭舌帽,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对照手机屏幕上定位的红点,前往海神/人鱼教派的总部。 ——这么大的牺牲,我一定得到手那份名单。 那份记载了所有教徒真实姓名的名单。 ——然后,把这些人像埋地雷一样,一个个埋到组织里怎么样?场面该多好看啊。未来会混战还是联合?黑方指数会上升还是下降?波本又会趁机隐瞒多少消息,抑或是抢先运用公安的势力下手?牵扯的全是上层“肱骨”,手段轻不得重不得…… ——您一个脑子已经宕机了,宿主,不如以后再想? 几日后。 因为病情改变了原有的行程计划,少女迟迟才归家。她倚在床头,和对面的女仆以及家庭教师说话。麻梨子见她好转很开心,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岛上的趣事。在旁的安室透带着笑容听着,不时应几句。 “麻梨子,能帮我倒杯水来吗?” “好啊。要加蜂蜜或柠檬吗? “不需要,普通的热水就可以。” “那我去啦!” “说吧。” “安室先生?” “把她支开,不就是想跟我说话吗?”金发男人笑意不见,平静道,“什么事?” “之前……” 明媚晨光下的少女,失去了那日黑暗中迸发的勇气,她忐忑地开口:“您说的话,还做数吗?” “我,完成了配合的任务,对吧?” 安室透盯着她的眼睛。 “我应下的不会食言。” “谢谢。” 几句谎言,一趟惊慌失措的旅程,看似没什么,对她几乎丢掉了半条命。尔后,他亲眼目睹,在那个教派的来人面前,她沉默地将家族印章放入了未知的木盒中……诚然,组织不会对枡山集团轻易放手……但是,才华横溢的继承者,确实赌上了她引以为豪的全部。 她偿还了玛克的人情债,听从了他的安排。 这似乎是她主动的选择。 可仔细想想,也许她根本从未有过选择。 “伊……”刚说了一个字,少女就哑了下去。 “那位……”她隐晦的代指,安室透听懂了。 “他所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叔叔认识他很久了,那天,我也看到了,有的人,身影很熟悉……”金发的少女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他们真的是,那些人……” 霓虹的大人物,政治家,华族,财阀……身居高位者愚蠢地信奉着永生,被邪异的组织操纵,进而相互缠绕,织成细密的蛛网,满载压迫感,笼罩在这个国家的头顶。讽刺的是,这样的组织还不止一个。 “爷爷自豪的家乡,就是这样的吗……” “别说了。”安室透冷冷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对自己说这些,是她失态了。 很奇怪,少女总在让人见识到她黑暗一面的同时,又展现出几分天真。 被他的冷淡阻止了话头,枡山瞳微怔,水雾弥漫在碧绿的眼眸。 安室透态度和缓了点。 “为什么说是爷爷的家乡?”他说,多少算是转移了话题。 “你不认为这是你的家乡吗?” “我不知道……” 含泪的少女无措而迷茫。 “如果说……在一个地方,少有留恋你的人……与此同时,你因为外在难以被接纳,因为出身难以获得承认……要抱有怎样的心情,才能充满热忱的,把这片土地当作自己的家呢?” 少女垂下脑袋,像在呓语。 “我不是……我是……” 她试图作出解释,却失败了。 “请别在意,安室先生。” “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抱歉。” 安室透望着女孩融于阳光的金发,明白了她的未竟之语。 她是个父母早亡,又身有缺陷的孩子。唯一的爷爷也在几年前失踪……在孤独的成长道路上,仅有的能够称得上依靠的人选,是来自组织的成员玛克。 年幼的他期待温柔的对待,会为女医生的安慰,一度想故意打架让自己受伤。 而她会为他付出什么呢? 少女一半身子还沐浴在光明下,那是写作[平凡日常]的世界,另一半则踏入阴影,逐渐浸染了攻击与疯狂……这是她矛盾气质形成的原因。 他知道她问题的答案,但此刻的[波本]不能回答。 ——宿主?您…… 是不是黑泥超标了? ——不啊。 枡山瞳道。 我一直想听到殉道者的回复。 事情暂告一段落。玛克回到了老宅,和波本进行了简单沟通。 当大小姐和黑发的男人重新合在一起出现的时候,熟悉的气场回来了,给人的观感,像夹带雷电的色雷斯北风来势凶猛,却停驻在临近深渊生长的绮丽花朵面前。 上次不该听女仆小姐的发言的,安室透想。 总觉得自那之后,他偶尔某些想法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谢谢你啦,大小姐。” 波本挂上了最常用的笑容。 金发少女也回了他一个小小的笑。 枡山瞳对拿到手的名单相当满意。 执事推着大小姐的轮椅匿于庭院深处,神秘主义者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与此同时。 相泽夏美也在街道拐角处……举着长长的黑色探测器手柄,对目标进行近距离检查。 第45章 漫长征途 这日,机动队整个爆裂物处理部门被调去参与重要会议的安全保障工作。他们所持用的探测器,能够检测出夹带的窃听和摄像头等装置,此外,电子定时和电子遥控设备也会让探测器警报的红灯亮起。 单是想象以上的应用场景确实很酷炫,不过,事实更多时候是…… “嘀嘀——” “您好,先生,我们这个场合是不可以带手机进去的。” 为国民服务的工作有时候就是如此朴实无华。最常被检测到的,不是别有用心的犯罪者,而是疏忽大意,或者对会议注意事项不够敏感的参会人员。以小林警官为代表的三队成员们自然非常无聊。 相泽夏美也不能免俗,当然,她面上还保持着礼貌的表情。尽管如此,长相艳丽的女队员身穿特警制服,还是容易给人不够亲和的印象。 “这是哪个队的队员?脸怎么那么冷?” 临时过来抽查会议准备情况的政府部门负责人有些不满。 “不是啊,我觉得她态度还是挺好的。”旁边陪同的现场组织人员道。 “很漂亮,不能再更温柔点吗?”负责人皱眉道,“他队长是哪个?” “哦,就是旁边脸更冷的那个。” 松田阵平正和来人据理力争。 “……我们是带着服务意识来的没错……可是,谁也没有规定,我的下属必须要额外承担起接待的任务吧。” “……但那边缺一个倒水的服务人员……” “那就默认是相泽了吗?我去给你倒水怎么样?” 被提到名字的女队员疑问地转过头。 “继续工作!没你的事!” “松田队长!”萩原隔着几条通道就发现自家发小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连忙过来对上突然提出抽调女队员的会议协调人,“您好,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我们很愿意配合……” ——没有萩原队长,我们队长该怎么办啊? 不少队员由衷感叹道。 [相泽夏美]作为话题中心,之后再没被叫到,于是她重新低头专注于“扫雷”。 他当然不是没有那种意识。 枡山瞳想。 萩原研二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就展示了绝不弱于组织卧底波本的推理能力,诸伏景光则同样心思细密,考虑周全……而松田阵平,看上去好像有时会很冒失,实际上,他只是自身的才华撑得起他的桀骜而已。被优先招揽到机动队,在一心要改行的时候,上司会本着安抚他的念头,在原本的故事里将他调往搜查一课,这是对富有才干的成员才会施加的特殊待遇。 现在的松田……没有印象中该有的某种从容和成熟,年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女队员余光瞥了眼半长黑发,笑容温柔的交际高手萩原研二……他的生命里,担起开导,讲道理,会“踩下刹车”的朋友还在。 “别气了。” 三言两语打发了提出过分要求的会议组织成员,萩原研二笑着看向松田,外人不在了,他便改回了习惯的称呼。 “小阵平,再冷着脸,部下都要被你吓到了。” “哼,我就是……” “好啦,下班后去老地方喝酒怎么样?”萩原道,“很久没去了,你最近到点都找不到人,在干嘛呢?” “没……没干什么。” “不对。”萩原眯眼端视着友人支支吾吾的模样。 “你这副表现可太少见了。究竟怎么回事?” “我懒得理你!” 松田把滑落到鼻尖的墨镜抵回去。 “欸?难道你竟然在心虚吗?” 会议安全保障任务持续了一整天,不单是物品和人员检测,机动队的众人们同样负责了来回巡查的工作。结束后,每个人当日累计行动距离都相当可观,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腿都快抬不动了,想到还有回家的漫长道路,纷纷一阵哀嚎。 “他怎么又来了?” 停车场里,认定开车也是艰苦工作的同僚们疲惫地把车钥匙插进锁里,然后,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极其碍眼。 十分烦人。 “竟然今天也来?可恶,明明上班已经很累了……” “相泽也会很累吧,这男人竟还好意思让她送自己回家!” 文科在读研究生,濑川阳太,雷打不动地每周三、周五,即学校有课的时候,会从附近的东都大学分校区步行到机动队的办公楼楼下,接着坐上他们漂亮女同事的车扬长而去。 松田阵平立在茶水间的窗口边,静静地盯着楼下。 “哈!原来你在这儿!” 萩原像上次一样捧着杯子出现了,他嘴角弯弯,“小阵平,下班时间,你呆在这里做什么?” 他顺着窗沿望去。 “看什么呢?这个角度能看到的东西,站在三队办公室里不一样能看得到……噢。” 俊秀机灵的年轻人懂了。 他顿觉又好笑又莫名其妙。 “你……看着能顶什么用?” “阴恻恻的,要是谁忽然抬头看过来,警视厅闹鬼传说又要重新兴起了……隔这么远,一张帅脸也顶不住,视觉体验还是很可怖啊!” “我没看。” “我还没说你在看谁呢?相……” “研二!” 萩原话里名字还没说完,卷发英俊的三队队长就从“可怕的窗口雕塑”这一行为回神,像是整个人活过来一样,他跳起来越过萩原,直奔茶水间门口,还慎重地朝走廊左右看了看。 萩原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等到松田大步走回来的时候,冲他了然地笑了笑。 幼驯染的脸臭得要命。 ——为什么我要认识这样的发小? 松田阵平板着的脸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哈哈哈哈!” “萩……” 阴恻恻的警视厅鬼故事眼见即将成真,萩原笑够了,他左躲右闪从好友“包围圈”里挤出来,才得意地喝了口咖啡。 “给我买个炒面面包,我就帮你分析一下。” “哈?什么玩意?” “我们在学校打赌时吃的那种,我晚上还要加班,想拿这个当晚餐……” “加班愉快,混球。” “欸欸!” “你想说什么……” “干脆你帮我把每周常规报告也写了吧!我也不帮你分析了,直接给你出一个必胜的主意!” “我要走了。” “别呀,小阵平!” 楼下,相泽的银色的汽车已经彻底开出视野,萩原拽住恼羞成怒的好友。 “说说看吧,你到底怎么想的。”他正色道。 松田和他对视几秒,烦躁地捋了把黑色的卷发。 “我不知道。” “不,我不信……” “你在说什么怪话,我走了!” “……我不信我的朋友情商这么低……你都站在窗户边看着别人下班了……告诉我,你看着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有点碍眼。” “什么?” “那个男人,最近总是一周出现两次,是她一起长大的朋友,说是现在住的地方也相隔不远,乘电车又不方便……” 萩原研二明白了,这是竞争对手很碍眼。 “等等,你不会是那个男人出现后才发现自己心思的吧。” “我没什么心思。” “小阵平?” “别喊了,唉,”松田脸皱成一团,“不是……就,我也没想清楚。” “你没救了。”萩原叹了口气。 好友立马又一副要走的架势,萩原又拽了他一把。 “别拉拉扯扯的!” “哎,服了你了,好,就当我帮你分析下关心的下属,行吗?” “……你说。” 口嫌体正直的三队队长不再挣扎。 “你的竞争对手不足为惧。” “哈?什么对手?” “行,也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只是那位还在校园里学习的研究生……”萩原研二天生就懂得人与人交往那点事,在情感方面感知更是精准。 “他喜不喜欢相泽,我不能肯定,但相泽一定不喜欢他。”说完,他就闭口不言。 …… “……为什么?”松田不情不愿道。 最终,好友如他所想一般追问,萩原露出胜利的表情。 他笑道:“因为我听队员说,那男人有时候会帮她做些家务事……” “嗯。”第一次见面,好像就在为相泽收拾车子。啊,为什么这种事会传得到处都是啊! “不管是怎样的女孩子,不,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在喜欢的人面前,尤其是在还没能和对方走到一起的时候,人的本能是表现自己好的方面。”萩原道,“啊,就像我如果遇到很喜欢的小姐,也不会猛地上去跟她讲多喜欢飙车一样,毕竟有的女孩子会觉得这很危险……相泽如果喜欢他,怎么会肆无忌惮地展示容易被认定成性格缺陷的一面呢?让喜欢的人看到乱糟糟的家什么的,不可能的啦!” 松田:“……” “你是不是在回想相泽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些事?” “……不是。” “……有也没关系,自信点,小阵平,证明你们两个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你很烦。” “我伤心了!”萩原捂住胸口,“好心好意地帮你分析!” “我还没想好……” 好友第二次说了这句话。 萩原不再打趣,他疑问道,“在我看来这种事很简单吧,几乎就写在你脸上了,你在犹豫什么呢?” “我是她的上司。” “嗯嗯,而她是你很欣赏的部下……哦。” 多年好友心有灵犀。 “她大学时就想当警察了,后来从公务员考试到被机动队录取,一路都是第一名……”对成为队长后手下第一个新来的队员,松田阵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记录资料。档案里的她很优秀,这背后,无疑是无数的汗水和努力。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喜欢濑川?不喜欢……”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我的……会喜欢还是不喜欢。 “但我知道她眼里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屡屡遭遇的隐形歧视,要耗费更多精力才能走到今天的征途。 “连我自己都还不太肯定的这点念头,实在是相比起来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了。” 落日余晖下,好友英俊的侧脸逆着光线模糊不清,向来善于言辞的萩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并排站到对方身边,拿胳膊撞了下松田的肩膀。 “……报告,你答应过的,还替我写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这真令我震惊。 萩原想。 这般热烈而鲜明的心动,居然是好友口中“不太肯定的想法”? “我要杀了他们……” 无处下脚的出租屋内,头发油腻腻地黏在一起中年男人脸颊向内凹陷,镜片上满是斑驳,他手里摆弄着不起眼的电线。 “都怪那些该死的警察……” 第46章 蝴蝶效应 滴滴,嘀嘀嘀。 警视厅搜查一课对外联络办公室。 办公座位紧挨传真机的下村一男是负责媒体事务、对外公告等宣传相关工作的警官,他听到通知音,起身将机器吐出的来信拿在眼前。 “又是那封奇怪来信?”同事杉原在旁头也不抬地问道。 “什么奇怪……哦。”下村一男看了看传真机上的日期,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件事了,“有可能,我看看,今年是不是数字0……欸?” “怎么了?” 杉原久久未听到他回话,于是也从办公桌前来到传真机旁。 “……你在看什么呢?咦,今年有字了?奇怪……” 只见不知名人士发来的传真上这样写道。 “我们是一群圆桌武士,愚蠢而狡诈的警察注意了。” “在今天的正午与14点,我们将以盛大的火花,维护日不落帝国的首位荣耀。” “有本事的话,就来阻止我们。” “我们将空下72号的座位,恭候您的大驾。” “为表诚意,您将会收到一次灿烂烟火作为提醒。” “这人在写什么啊?神神叨叨的?”杉原把纸张移到自己面前看完,又没好气地丢了回去,“换了种方式恶作剧吗?” 他们作为对外公布了联系方式的宣传办公室,总是会收到这样奇奇怪怪的来信,但是,这个连续好几年都在固定日期固定时间发来传真的怪人,还是让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主要原因在于对方每次只发一个数字,从“三”到“一”,今年,还以为会是个零呢…… “有够无聊呢……下村,你发什么愣?” 杉原回身跟不做声的同事搭话,却见对方满脸冷汗,眼睛里全是惊恐。 他顺着下村的视线望去,整个心也瞬时怦怦跳了起来。 窗外不远处,冒出了滚滚浓烟。 “距离警视厅大楼三条街的音像店发生爆炸!” “有人伤亡吗?” “没有,那是一个生意黄掉的老店,最近店主全家人正好外出旅游了……” “是意外吗?” “燃气管道部门反馈不是,现场勘察小组正在进行初步检查。” “结果出来了!” 爆炸地点离警视厅不远,因而影响格外恶劣。好多警察都看到了爆炸发生的场景,关心这件事的人不知凡几……从基层警官到高层负责人。 松本警视密切关注着情况进展,事情发生时,他正和负责强行犯搜查的目暮警部交谈,后来,二人干脆一直呆在一起聆听各方发来的新消息。这时,和鉴识课、火灾二科刚刚完成通讯的部下赶来了,表情严肃地递过来一纸报告。 “确定了,不是意外。” 目暮警部立刻严阵以待,“那就是存在犯人了,我们马上跟进调查。” “那个……” 对外联络办公室的下村一男走了过来,两名负责暴力犯罪调查的警官都直盯着他,气势威严。 “我觉得这个可能和那场爆炸有关系。” 下村期期艾艾地把传真交过去。 “上面又是烟又是火,还写着什么[提醒]……最重要的是,发来这封传真的时候,窗外正好发生爆炸……” 难道是有预告的预谋犯罪?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通知警备部的爆裂物处理班准备。”松本迅速做出决定,命令下属前去递话。 机动队。 爆裂物处理班三队队员收到指令,相泽夏美正是今日待命出警的队员之一。萩原研二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他们依次检查过防爆服、防爆盾等设备之后上车。松田阵平今日去了搜查一课所在的警视厅本部办公大楼汇报工作。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他想。 队员们只上了车,并没有真正出发,证明目的地尚且不明,可是又存在随时需要出警的可能。 “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的点是,这是来自犯人的犯罪预告。除非极致的巧合,否则……[提醒][诚意],看这些字眼,再加上这封传真发来的时间。” “现在才上午十一点,传真正文里说了[正午和十四点],莫不是接下来还有两场爆炸?” “多半是了。” 被张狂挑衅的警官们很愤怒,对方第一场爆炸竟然选在了他们办公厅周围。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不知名的传真发送者威胁非常有效,刚发生爆炸的现场,证明了对方有制作炸弹,真正将自己的威胁落到实处的能力。 “[武士][荣耀],这都什么跟什么?还有七十二号的座位?” 搜查小组的警官们百思不得其解。 “是杯户商场的摩天轮吧。”有一个男声道。 “为什么啊……你谁?” 倚在调查人员办公室门口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一头短卷发,在室内还戴着墨镜。 “不好意思多听了几句,毕竟,爆炸案是我们的专场……喏,72号的座位,要说哪里会有这么多位置的圆桌,那只能是近些年杯户商场那边建起的,号称全国最大的摩天轮了。 “欸,松田你怎么在这儿?” 目暮警官夹着一叠资料匆匆走来。 “我今天恰巧来这边有事。” “噢噢。” 听完来龙去脉的分析,目暮想了想,说道:“我认为松田队长的解释很有道理……不过,日不落帝国的荣耀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我也还在想……”松田道。 “警部,不然我们分出一部分人手,先去摩天轮的现场调查一下?” “好,佐藤和高木已经去了第一现场……这个的话,白鸟你带几个人去。” “是!” “至于松田你这边……我们之前申请了排爆部门合作,爆处的人应该也会收到命令去第二现场的。”目暮警部道。 “是的,他们会立即出警……等等!” 松田出声叫住从身边走过的白鸟警官。 “麻烦您也带我一起去现场吧。我们支队的队员今天是次序第一的待命队伍。” “车开走了……” 警备部这边,萩原研二瞄见出发的运输车背影。 “看来是情况推进了,有了目标啊。” 杯户商场附近非常热闹,接到上头下发的安排后,附近警署的警员开始疏散人群,等到相泽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摩天轮上已空了大半。小林建一作为副队长,是队伍里经验最丰富的那个。 他依照收到的命令,跟现场警员沟通后,便站在摩天轮靠近地面的入口处,一个接一个审察着晃悠悠经过的游览舱,不清楚情况的游客们接到通知依序退出。有些人在落地的时候逃一般地跳下来,被旁边的巡查叮嘱小心脚下。警员们一边宽慰着这些人,一边不失坚定地劝离另一批人,有滞留意图的,想看热闹的。 小林立在警员们身边,用肉眼检查舱内情况。他通过对讲机联系相泽等人准备探测器材,等到人员撤离后再上前仔细检查情况。 被特意嘱咐,需要着重观察的72号游览舱逐渐靠近眼前。 小林迎上前去,果然在座位底下发现一个长方形的不明物体。他顿时心情紧绷起来,就在这时,身侧,最后的游客已经从出口处离开,于是副队长想了想,打算自己直接进去。 “我来吧!”身后女声道。 在小林的示意下,旁边负责配合的游乐园工作人员正准备着关停机器。听到相泽的话,小林扭过脸,换上防爆服的女队员朝他笑得坚定。 “情况应该不复杂吧?” “嗯,看样子是个挺普通的类型。”不然,他也不会立刻决定要上了,正是有自信在短时间内解决,小林建一才打算登上游览舱。 “那让我去吧,我的水平能够应对,况且,现场状况还不能完全明确,万一有突发情况,需要您来组织安排。” 他们收到的讯息,是摩天轮72号舱可能有爆裂物存在,不确定真假。在松田阵平提出推论之后,搜查小组的刑警们也给出了其他很有道理的猜想,其中几个地点还真找到了疑似爆裂物,然而,据说目前为止检查出的都是假的。 有部分人开始觉得,这是一场过分的恶作剧。 相泽夏美独立出过不少任务了,小林对眼前境况做出判断,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再加上防爆服都穿好了……副队长点点头。 “那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好。” …… [相泽夏美]上班第一日。 枡山瞳走向爆裂物处理班三队的办公室。 刚刚和萩原研二在吸烟室完成了友好的借火互动的女警马甲双手插兜,脚步轻快。 “宿主。”系统突然发声,“角色[萩原研二],您的行为对他产生了影响吧?” “什么行为?” “在原本的故事线里,他本该……” “本该什么?你又不提供角色情况,我不记得了……” “您真的不知道吗?” “开玩笑啦,我知道,他原本该在工作第一年就殉职的,对不对?” “是的。” “是蝴蝶效应。”枡山瞳道,“我刚才听他自报家门的时候,也在纳闷呢。” “不过,我很快就想清楚了……boss给我的第一个考题,你还记得吗?” “您是说……” “[码头]。违禁品走私,是占比很大的一部分……大大小小的组织,谁都能横插一笔不说,每天还往东京都内运那么多爆裂物原料……我可不想自己哪天忽然被随机报复社会的失败者威胁到,缘由只是因为他买炸弹原料像买波子汽水一样方便……真那么死掉,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才不管这是什么充满“犯罪小天才”的特殊宇宙……” 枡山瞳语调淡漠,连带[相泽夏美]漂亮的桃花眼也变得幽暗起来。 “不够格的人,统统给我滚下牌桌。” 系统一时无语。 “……所以,您就劝犬金组的老大,发展培育偶像事业吗?” “啊,那不是很好吗?” 少女嗓音瞬间欢快起来。 “转型才是王道!娱乐圈超吸金的!我听说他准备自己写歌了!还会填词呢!第一首单曲叫《爱的结拜酒》……” “请给我——恋爱的结拜酒,我的结拜酒——就给你了……” 她甚至哼唱了两句。 “……就是好像偶像人选还没找到。” 第47章 抉择困境 “你说不干了?” “我想过了,我不是这块料……踏踏实实挣钱也挺好……” 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在出租屋内擦拭着脸上的血痕。其中一人戴着眼镜,镜面上是密密麻麻的裂纹。他狼狈地摘下眼镜,试着查看情况,最后气急败坏地把东西丢远。 “我们为这件事准备了多久!你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 “喂!你小点声!”同伴着急道,“一会儿邻居听到了!” “大晚上吵什么吵!”邻居果然发声,据说那是个本地某帮派的小混混,平日里在楼梯上撞见时,对方一身肌肉,满是纹身。 两个略显瘦弱的男人只得丧气地坐在地上,小声说话。 一心打着退堂鼓的同伴又试探性地摸了一把自己的伤处,“嘶”了一声。 “今天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我觉得,对方怕不是便衣警察。” “哪有这种警察!” 眼镜男这么说着,可心里和同伴想的一样。谁让码头的来人不仅推翻了之前和他们谈好的交易,还毫不客气地收拾了他们一顿,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肯定是黑吃黑的条子想讨要好处!可恶,连这种人也看不起他们! 他把目光投向一塌糊涂的出租屋,为了抢劫银行的“大计”,他们准备了很久,从选择目标,踩点,到制定行动计划……他甚至选择了身边这个略显懦弱和好心的男人当同伴,理由就是对方懂得相关的制作技术。 在原料购入上,两个人遇到了难题,原先好不容易拉近关系的灰色地带专业人士改了主意,帮派也否定了交易。原本的计划看样子就要因此作废…… “可恶!可恶的警察!” …… ——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头发在眼前垂下,遮挡住大部分眼神的中年眼镜男握着一只红色手机,神经质地反复摩挲着。这是炸弹的遥控装置。 幸好,又落魄地生活了几年后,他又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这一次,他一定要让世人看看他的手段! 【72】【摩天轮】【关键词搜索】 思维宫殿。 这个剧情为什么会回到原点? 收到指令后,沉默不语的相泽夏美在运输车内待命,副队长在组织疏散的警员旁观察现场……她决定换上排爆服,这套衣服本身十分厚重,穿脱耗时长,因此大家倒不觉提前准备有什么异样,毕竟,万一确定这个地点的炸弹是真实的,排爆人员早晚要上场。 小林建一说完“注意安全”,女拆弹手小踏步上了游览舱,跟着她的另一名队员递过工具箱,相泽接过来,对两人笑笑,然后转身。 吱呀。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队长?” 最后一刻,一头卷发的英俊年轻人踏进了游览舱。 小林警官有点惊讶,一个错眼没看到,自家队长便来到现场了,他没有太意外。很多时候,鉴于出警的队员不够成熟或现场情况较为复杂,经验丰富、技术更高的支队队长都会选择压阵。松田阵平是整个爆裂物处理班技术最出色的几人之一,有他在,想必能更快排查出情况……直到这时,他都不认为自己的队伍遇到的,是真正的爆裂物。之前传来的假消息太多了,让人难以避免地感到了懈怠。 再说,就算是真的,那两人也必然能应对。 只是……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环绕在脑中,小林建一晃晃脑袋。 太不吉利了,不要胡思乱想! 他继续和现场观光游览车的负责人交涉。 “为什么缆车还没停下?” “是这样的,警官,设备有一定的延迟……如果您需要72号舱正巧停在临近地面的位置的话,下一轮就可以了。我现在就去操作。” “那就……” “好”字还在喉咙里,“砰!” 控制室小屋发出巨响和浓烟! 小林眼疾手快按着缆车操作人员趴下,在荡起的灰尘中咳嗽了好几声。 等到他们再次从地面上起来,72号舱已经绕过了顶点,在离地面四分之三转轮处了。 “下一轮让那两个人下来吧。”小林想。 这时,整个缆车的游览舱纷纷左右晃动了几下,接着停住了。 副队长猛然觉得情况不好。 “怎么回事?” “应该是面板影响了运作……”饱受惊吓的缆车工作人员抖了几次才把话说完。 真正的爆炸发生,性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心情沉重地看向控制室,挥手让队员把工作人员从危险区域带离。 队长和相泽暂时困在了半空中。 而那里的爆裂物……多半不是假的。 ——他怎么上来了? 思维宫殿里,同时上线的意识正在分析局面……枡山瞳决定先破除眼前的难题再说。好在除了事先知道剧情的自己,其他人还不知道这次的凶手是个以取乐和愉悦为主的疯子,偏激与懦弱共存…… ——就是因为不知道吧。 濑川阳太本来在上课,临时从同学处借了一辆车,正朝着杯户町奔驰。 ——水爆枪和提前遥控爆破呢? [佐久间]角度的破解法。 ——不行,爆裂物处理流程第一步,是专业人士对现场情况进行判断……要是方才没拦住,小林副队就要上去了。再说,摩天轮是大型设备,炸弹材料包含渗铝,爆破力度过大,对周边损害难以控制。这主意不会被采用的…… ——拆弹机械臂呢?我不是把试用品给你了? ——一样的道理。 相泽夏美合上头盔。 ——首先,难题不在于这个炸弹……其次,不够成熟的技术没法很好地应对游览舱狭小的空间不说……再次,你我都知道,那个犯人要的是什么……他需要的是这个炸弹制造的困境,警察的困境。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他是看你们进去之后,才引爆了控制室面板。 佐久间喃喃道。她又转向fbi探员身份, ——你到哪里了? 濑川一路把车速飙到了最高。 ——快了,我马上就到现场了。 他还有心情道。 ——不就是在一群“观众”中找到“导演”吗?我们可是观赏过老师以一整座城市作为舞台的戏剧的,这种拙劣表演的创造者,要发现他,想必容易得很。 理通思绪,枡山瞳睁开眼。 【解法第一步:破解炸弹上的谜题】 【解法第二步:抓住手拿遥控装置的犯人】 在松田阵平看来,就是自家部下看到他上来后,惊讶地眨了眨眼。 相泽对队长点点头,跪地观察游览舱座椅下方爆裂物的状况。起初,正如小林所想,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现场出警,支队长站在背后也是压阵的正常操作。 “汇报情况。” “正在打开外壳……外壳开启,确认管状物位置,确认计时装置……队长,是……” “是真的?” “嗯。” 确认这次的爆裂物是“真货”之后,两个人也没有慌张。 “继续。”松田阵平道。 “确认定时电路,确认触发引信……”一边回报内部详情,相泽夏美伸手小心翼翼地移开部分装置,“正在判断电流导线位置……” “砰!”下方传来猛烈的爆炸声。 松田阵平扶住舱门旁的扶手站稳,相泽夏美则攀着座椅两旁固定身体。 一切平静下来后,男人隔着窗望去,原本控制室的地方现在已经一片狼藉,更糟糕的是,他们所在的游览舱在晃了几下后,再也不动了。 松田阵平立刻给小林打电话询问情况,这种前提下,地面作业更为安全。 “……摩天轮还能恢复运行吗?” …… “队长……”部下转头道,她两颊旁的棕发湿漉漉的,目露难色,“刚才的震动……启动了水银汞柱,刚发现的,就安装下计时器下方。” 这种情形下,一旦位置变动,水银汞柱中间小球偏移,随时会引爆炸弹。 “……别再移动摩天轮了!”松田隔着电话通知地面人员,他又补充了两句说明,便俯身下来检查相泽拆弹的进度。 计时器还有六分多钟,这种炸弹的难度,他三分钟就能拆完,相泽也差不到哪去……还好。 他松了口气,确认道:“有问题吗?” “没有。” 相泽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行动着。时间紧迫,男人没再开口说话,避免打扰她的思绪。 直到,她握着剪线钳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出现难题了?” “……是。” “我看看。” 相泽把肩膀稍微侧开了点,方便后面的人查看具体情况。 爆裂物内部装有一个液晶荧幕,此刻正滚动着一行小字。 “这位警官真是勇气可嘉,我不能不赞美你的勇气。” “我会暗示你下一个比这更大的烟火在哪里。在爆炸前三秒钟,你就会看到我的提示。” 理解了这些语句的含义后,松田阵平蓦地愣住了。 他极力告诉自己镇定下来。 “……旁边的数字输入板又是什么?” 他示意随着逐步拆卸显露出来的新器件。那是个有着26个字母按键的面板。 “我想,对方很快就会告诉我们答案了。”相泽说。 她话音刚落,液晶荧幕上弹出了新的内容。 “不像你们一般卑劣,我会提供平等竞争的机会。” “想停下属于你们的烟火,还有一种方式,便是猜对下一场烟火的地点。” “如果不需要我的提示,自然也不必历经这场苦难。” “提前一分钟,我会公布谜面。” “如果我们答对下个爆炸发生的地点,就能停下这个炸弹。” “是这样没错。” ——和原作里比,犯人的挑衅程度升级了。 枡山瞳想。 公平竞争? 猥琐地藏在暗处,以公务人员的正义和善良取乐的失败者,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毕竟……她瞧了一眼身旁神色焦急的男人…… ——假如今天在这里的只是一名普通人,大可选择剪掉电流线。人们固然会非议纷纷,可又必须承认,大无畏的牺牲不可强求。 然而,松田阵平不会赌另一个不知名地点的居民的安全,他是警察……[相泽夏美]也不会。 如果没有确定的答案,东京区1200万居民,全是压在天平另一端的人质……即便天平那端的数字不是1200万,而是1,一个人,他们都会认定对方高于自己。 这是公务人员应尽的责任,是操守和本能。 现在,只能等着了。 “提前一分钟,会来什么信息……”松田道。 “不知道,但看样子,对方还挺喜欢字谜的。”相泽开口。 女拆弹手原本维持着方便拆弹作业的跪姿,现干脆转为坐在地上。 因为之前去警视厅汇报工作,后又直接奔赴杯户町,松田阵平一身黑色西装没来得及换,他为了给部下让出更多空间,一直靠在游览舱另一侧的座位上,此刻,一侧手臂支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烦躁地拽了拽领口。 “队长,别急了,这可不太像你啊。” 时间太久,防爆服太厚,热得不停出汗的相泽准备把头盔摘下来。 “把头盔戴好!”卷发男人道。 这一声,几乎像是在吼了。 “队长?” 相泽被这声少有的怒斥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掀到一半的头盔落了回去。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队长,我估过炸药量,超过五百克了……”女孩沉吟片刻,说。 身为拆弹手,他们都清楚这代表什么。在这样的爆裂物分量下,一人身穿防爆服,一人没穿,区别只在于,谁能留下全尸。 第48章 首位荣耀 我当然知道。 松田想。 但不是……不该是想这个的时候。 “平时不是脑子很好使吗?还不快想到底犯人下个地点会选在哪?” 怒气十足的队长冲部下嚷嚷。 “还有……”他又开始拨打楼下小林的电话,“消防队来了吗?云梯呢?救生垫有吗?”松田靠近舱门旁估算高度,“如果你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相泽!” 部下愣愣地看着他。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记忆”里从容笑对死亡的那个人。 坦白讲,枡山瞳对死亡没什么实感,也不太在乎。她出于某些目的和缘由走到今天,决议要度过眼下危机的动机也很简单,大概就是…… “宿主,您不是真的放弃了吧?” “马甲发育到现在好难的,我为什么要放弃啊?还有,故事线变动连带红方指数……不能动的……对了,还有偿还人情。” “您说的是?” “[枡山瞳]和[相泽夏美]第一面,那次,是松田阵平拆除了炸弹。所以,真要到最后一秒毫无办法的话,我是不吝于先剪断电流线,再查找犯人哦。” “会崩人设。” “是啊,因此,还是不要进展到那一步比较好吧。” 她神色不明地瞟了一眼爆裂物内部角落的某个交叉状的暗记。 跳梁小丑就算结对出现,还是跳梁小丑。 摩天轮的高度太高了,地下对应地面情况不够好,即使消防部门来得及搭建气垫,落下去的时候,需要控制的角度也很刁钻。稍有不慎,同样会迎来死亡,或者生不如死的结果。 时间还剩三分钟。 “队长,你带烟了吗?我想抽一根。” 相泽夏美最终还是把头盔摘了下来,她一手仍牢牢握着工具钳,潮湿的额发被向后抚了一把。 “给。” 松田阵平晃动烟盒,半支烟冒了出来。 “爆裂物附近点火,违反了守则第几条?” “一十二。”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把打火机的火焰凑近她的脸颊。 “知道还要抽?” “您不也点上了吗?” 相泽夏美笑了笑,看着他给唇边的香烟打火。 两个警务人员盯着舱门上的“ os/moki g”禁烟标志,笑出声来。 这时候的松田阵平,终于像是大脑“资料”里那个从头至尾淡定而潇洒的拆弹手了。 他们目前生存的几率,说好听点,是一半一半。 “一会儿,谁来猜答案?”松田道。他已经对部下重复了之前在警视厅得到的那段提示语,现在,距离倒计时一分钟还有一分多的时间。 “……你来猜吧,我来输入。”没等相泽夏美给出回答,他自己做出了决断。 “您这么相信我吗?”相泽指间的烟冒出白雾,将她棕色的眼眸映得愈发深邃。 “是因为你手上动作不如我快。”卷毛的队长摆出自得的模样,“可你推理能力还过得去。” “之前您从没表扬过这点?” “毕竟我们是爆裂物处理班,不是搜查一课。” “也对。” “杯户商场,日本最大的摩天轮发生爆炸!事件性质恶劣,目前,我们从警方得知消息……” 控制室冒出浓烟时引发了关注,最早一批到达的媒体开始了报道。 萩原研二从办公桌后急匆匆站起来。 “小阵平的三队……不对,小阵平呢,怎么还没回来?” 他不该这么紧张的,拆除炸弹对爆裂物处理部门是工作常态,但是,每一次,每一次好友出警的时候,担心程度不会有丝毫的降低……尤其是…… 他盯着摄像机调整焦距后,对准的空中摩天轮72号游览舱。 这是一种很不利的现场状况,一旦发生危险,拆弹人员没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马上就要到倒计时一分钟了。 “相泽。” “嗯?” 两个人互换了位置,约定好松田作为输入答案的人员。他们同时保持着对地面的通讯,如果不能及时得出答案,提前三秒的时候,也要把犯人给出的答案告知地面,便于其他同事解决下一场危机。 “如果我先猜出来了,那我就不管你了,会直接输入的!” “好。” “我可能猜错答案,也可能是你猜错,至于你猜对了答案,我却输入失误这样的情况……也有可能,这么一想,你的责任只有三分之一。” “嗯。”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他与她对视,离地面几十米的高空,她艳丽的面庞清清冷冷,而他将焦急、忐忑、自责,乃至更多其他的东西压在心底,表面上看,他同样通透而从容。 “静下心。” 桀骜的天才把不羁丢在身后,这一秒的他笑得温柔、刚强,是将担当注入灵魂的排爆队长。 “还有……” 我在这儿。 “……别害怕。” 液晶显示屏上数字变成了[1:00]。 “ys/mvtiswmdezhx” 一行字母跳了出来,正好填满一整条屏幕。 [0:59] 不再是字谜了? 【英语】?【法语】?【西语】?【意语】? 字面对照不上任何一种语言。 【代码】? 不符合人物特征,不符合已知编程语言。 经纬度坐标?棋盘位置?交通工具座位分布图? 否认。否认。否认。 [0:58] 【关键词搜寻……】 【武士】【火花】【烟火】【荣耀】【勇气】【苦难】【卑劣】【平等】…… ——【崇尚西式文化】【骑士精神】【凯尔特文化】? ……【日不落帝国】【首位荣耀】 ——【不列颠王者】【亚瑟】???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更不是这个……” 虚拟的数据流在眼前放大又缩小,重叠再翻转,枡山瞳挥手推翻大多数联想词,只留其中两点。 【无序的字母】【首位荣耀】。 会是那个吗? 没有顺序的字母,还有可能是什么? 被加密过的答案。 那么,加密法是什么? [0:57] 【犯人性格分析】【字谜难易程度:简】 他的谜面并不复杂,才能所限,加密法极有可能是古典加密算法。 【列举可能性】 最常用的……【恺撒加密】。 “恺撒”对应联想词“王者”。如果是恺撒加密,则是每个字母经过一定的位置位移得出答案。例如,加密前是hospital(医院),加密法是每个字母向后位移三位,加密后结果就是krvslwdo。 换成ys/mvtiswmdezhx,位移1位倒推是xrlushrvlcdygw,2位是wqktrgqukbcxfv,3位是vpjsqfptjabweu……25位,穷尽列举,所有结果全为乱码,毫无意义。 是升级版吗? 【维吉尼亚加密】,以恺撒密码为基础,需要密钥。其名vige èrecipher,听起来非常像英国在海外建立的第一个殖民地,virgi iay,今日北美吉尼亚州的前身。符合【日不落帝国的首位荣耀】。 问题来了。 维吉尼亚加密必有密钥,密钥会是什么? [0:56] 【密钥分析】【重合指数】【字母频率】【高频元音】…… 密钥对犯人不会毫无意义……根据他的话语,【挑战】challe ge? 解密后是wlmkiefqibxzwm,不是。 【复仇】reve ge?解密后……不是。 【敌人】e emy?不是。 【炸弹】bomb?也不是。 …… 如果犯人真的如他所说,给出了“平等的挑战”,那答案就藏在他的谜题之中。 对于即将死在他手上的警察,最合适的密钥关键词,会是什么? “我给了你们答案的提示,是你们自己猜不中的,才华所限,何其讽刺啊……在公平的对决里,走上你们自找的死路。” 一道闪光划过脑海。 枡山瞳以新猜出的单词作为密钥计算答案……果然是一个有意义的地名。 原来如此。 [0:55] “队长!” 松田阵平浑身一震,他没回头,手指悬在数字盘上方。 “是杯户尊豪酒店,[hotel][hyde][pride]!” 男人飞快输入了答案,毫不犹豫。 最后一个字母e按下。 倒计时停了。 松田长舒一口气,立即剪断了电流线完成拆卸。 “杯户尊豪酒店?确定吗?” 放在一旁和搜查小组警官们通讯的手机那头传来问句。 像每次在机动队结束训练时那样,松田回身和相泽夏美击了个掌,才回复电话那头。 “是对的。” “怎么说?”目暮警官询问详情。 这时,时钟彻底转过十二点。 “太好了……” 地面的小林建一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果然是贪生怕死!” 在心里好一阵嘲笑警察的眼镜男在一间纪念品商店外,透过橱窗观察着远处的摩天轮,到点的时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想起自己精心设计的谜面,根本不信有人真能破解。 “真是恶心的警察啊!”他嗤笑道,“下一场,你们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眼镜男摸着手机,“哪怕不能顺利爆炸,我也会……”立刻遥控引爆,“不给你们机会!” “他竟然有脸用这个词作为密钥?” 佐久间望着电脑计算的结果目瞪口呆,这是研究员作为备选的作弊途径。 “怎么好意思……” “你说慢点。” 劫后余生的两个人还在摩天轮上,相泽在解释前,先对目暮警官道:“请您不要表现出喜色。” “事情是这样的,他用了维吉尼亚加密法,每个字母根据密钥单词的字母完成相应位移,例如,h经过r加密变成y……” 经过解释,目暮警官大致明白了加密法。 “这么说来,任何一个单词,或者一句话都可能是密钥吧……那么多可能,你怎么猜出关键词的?密钥是什么词?” 相泽夏美的脸沉了下来。 “密钥是retributio ”女孩道,“意思是,‘报应’。” 松田也皱起眉头。 “这个单词应用的语境,在法律中表示‘严惩’,在神学中,意为恶行对应的‘恶报’……想必在犯人眼中,如果我们被爆炸夺走生命,也只是应得的结局。” “岂有此理!”警部十分气愤,他想到什么,又问:“你刚才说要我别放松表情,是因为……” “队长拆解了整个装置,没有窃听和传递信号的设备。”相泽道,“因此,为了下个地点民众的安全,不如让对方以为,我们不是靠答案解除了定时,而是面对死亡害怕了,才不负责任地拆除了爆裂物…… “噢!这样的话,布防也要更小心了。”目暮小声道,他随即吩咐一边的部下。 “您要是再冲我们骂两句就更像了。” “……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你们!唉!”警部下一句话便表现得像在强忍着怒意,仿佛既认为不该苛责年轻同事的求生本能,又为接下来更大的灾难心神不安。 “哈哈。” 挂掉电话,目暮警官的精彩表演让女拆弹手不禁笑了起来。 “您看着我做什么?” 她的眼神对上一旁的松田。 “没什么。”男人也哼笑了一声,他好看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脸庞,“有点感慨……是一场幸事。” “被迫在倒计时里应对疯子出的数学题,算哪门子的幸运?” “你太年轻了。”松田阵平眼中溢出笑容,他把刚才拆下的零零碎碎的器件堆到一起,在座位上腾出空间。 这才轻声对她说,“休息会吧。” “队长,你没比我大几岁吧,还有,这两句话逻辑不通……” “喂,别以为解谜赢了一次就能站到你队长头上来了!” ——以防万一,你也去尊豪酒店。 刚完成找人任务的濑川阳太迈进驾驶座,汽车一个甩尾,飞速驶向另一个目的地。 枡山瞳连接各个意识。 ——至于玛克…… 对着炸弹犯选择的“观景平台”,三百码外的高楼上,黑发的男人把狙击枪的高精目镜转了几圈,即将扭下的时候,他又转了回来。 如果这把枪安装了激光瞄准器,那么,远处的眼镜男额头就会出现一个红点。 [相泽夏美]笑容毫无阴霾,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转向,遥遥望着由身份[濑川阳太]确定的犯人所在地,即使这个距离压根看不清那人长相。 [佐久间]离得更远,根本不在现场。但通过调整侵入的道路监控摄像头视角,她把视线对准了准备转移到下个地点的癫狂眼镜男。 所有身份的眼睛,由各个角度,注视着同一个目标……除了[枡山瞳]本人。 金发少女静静地坐在老宅的卧室里,手指规律敲打着白瓷杯的杯壁。 [玛克]把目镜拆下来,装回去,这一过程重复了好几次。 “真的……” 枡山瞳指尖以g大调浪漫曲的节奏“叮叮”敲着。 “有点气啊。” 她脑中播放深沉宽广的旋律……一遍又一遍,直到独处的少女突兀地勾起嘴角。 呼。 算了。 ——宿主,您笑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感叹……我就说随机犯最可怕吧,哈……最难破解的案件,往往都是那些临时起意,工具随意,冲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地点收割生命的……唉。 她的笑容须臾间收敛。 ——我见过的晨星陨落,明明没有遇上这样的不幸…… [却选择了主动的消亡]。 ——您究竟在说什么? ——在说眼镜男,真可惜。如果今天他不来这么一遭,也许真能如他所愿。譬如在[相泽]进入游览舱的第一刻就引爆炸弹……就像捉摸不定的随机犯,传统的排查人际关系的破案流程对他们毫无作用。 由于[外部]限制,[相泽]也会毫无办法,若不想以命相偿,只能其他身份出手,再后续收尾。 ——可他偏偏忍不住要进行智力上的比拼。 殊不知。 信息但凡呈现,无论多少,都是破绽。 越复杂的花样,越容易暴露弱点。 ——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呢,对不对?命运与人性,是多么难以把握啊。 不知何时,大小姐停下了敲击节奏的手。 “恭喜你获得了接受正义审判的机会。” 随着决议的最终下达,眼镜男百码外的高楼上,这回,前雇佣兵把枪支彻底收进了伪装用的贝斯包。 第49章 犯罪心理 确认了最后一个地点后,警视厅上层首先在目标地点附近开启了无线电通信干扰的机器,最大可能地阻拦歹徒狗急跳墙提前引爆炸弹。他们同时悄悄疏散人员,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派出了以萩原研二为代表的第二小队。 相泽夏美和松田阵平从摩天轮上下来,坚持前往现场。 “目前还不清楚有所准备的犯人会布下多少爆裂物,或许会人手不够。” 三队成员一部分留下收尾,一部分跟着他们转移。 杯户尊豪酒店附近。 “犯人究竟多喜欢英式文化啊。”[濑川阳太]选了间露天咖啡店观察情况。远处的高层建筑设计风格时髦,还别具匠心地采用了贝克米勒粉的招牌。“hotelhydepride”一行字在日光下格外抢眼。 “杯户町,日语发音haido……原来如此,和英文hyde相似……”作为这个宇宙特有的几个虚拟地点之一,杯户町的命名灵感源自英国伦敦著名皇家公园——海德公园。想必这也是对于侦探故乡的致敬? …… “塞西利娅,过来这边。” 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家族的长子,三兄弟里唯一真正拥有贵族血脉的那个人。继承了爵位,现担任中校的他,自然而然在整个“队伍”里扮演着政治动物的角色,平日里工作尤为忙碌。对于弟弟收养的女童,棕发碧眼的伯爵阁下是唯二始终以全名称呼她的大人。 难得有空闲带她出行的一日,一大一小对着海德公园波光粼粼的湖面,观赏随时可能展翅而飞的美丽鸟类。 “你知道吗?所有公共水域的天鹅,都归女王陛下所有。” “是吗?” “是的哦,每一只,都是王者的财产。”伯爵笑道,“很有趣吧?” “您是指……”女童小脸上浮现出不解之色。 这下,反而轮到阿尔伯特惊讶了。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温柔道:“我并没在隐喻什么,塞西利娅,有时候,趣味知识仅仅是趣味知识而已。” “我明白了,阁下。” 阿尔伯特示意仆从把鸟食给她,待小小的孩子开始学着其他稚龄儿童一样喂天鹅之后,男人才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眉心下压,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这孩子……太像威廉了。 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 警方疏散完成了。 文文气气的青年抿了口咖啡。他三点钟方向,是立交桥上状似正在欣赏风景的犯人。尽管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桥下的商街依旧人潮汹涌。 眼镜男不起眼的袖子下方,是一个黑色的望远镜。 ——我觉得我们之前多虑了,警方抓他一点难度都没有。已经看到明显有便衣在朝这个方向打量了……说实话,[我]出现在这里都比他可疑。因为他不是可疑,是蠢。 ——你说的蠢人带来的麻烦可不小。 ——是宇宙意识在眷顾他吧。 之前在杯户商场摩天轮附近,从或焦急或慌张,或不明所以看热闹的围观人群里,濑川阳太顺利锁定了情绪上表达出亢奋的一个人。自信挺胸,下巴上扬……显然,操控别人的生死让他感觉充满了能量。就像现在,那人也自认成竹在胸,身体微微后仰,这是类似手握权势的高位者的肢体语言。 [相泽夏美]的身份从刚才起就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拆弹中,现已在共享意识中表示工作已近尾声。 ——早点帮他结束这一切吧。 fbi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按下拨号键。 立交桥上,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被人撞了下,他生气地转过身,对上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白人男性,对方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 “对,对不起……”他习惯性地把腰低了下去。 “切!” 壮硕的外国人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他想说些什么,但一秒前还高昂的气势像是空中的泡泡,一戳就散了。下意识比较了双方的体格差距,以及注意到对面人质地优良的西装。眼镜男脸上肌肉动了几下,没再吭声。 他把手揣在兜里,又摸了摸那只红色的手机。 ——哼,我才不是…… “欸!我手机呢!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手机!” 谁知,本打算息事宁人的他没有表态,已经走出两步的白人男性反而回头发难。 “我就说,走在路上怎么会无缘无故被撞!肯定是你拿的!” “不是……不是我!” “怎么不是!我看你就很可疑!” “呃,真的不是……” “走!去找警察!我记得刚刚还看到附近有巡逻亭,你不心虚的话,我们一起去找警察啊!”男人吵道,“到时候证明不是你,我就跟你道歉!可要是你的话……哼哼。” “我不去!你……你放开我!” 对方一只手就拿住了他的肩膀,怎么都挣脱不开。混乱中,有东西啪哒一声掉在地上。 “你看,这不可能是你的吧!”眼镜男惊慌失措地从地上捡起来红色的通讯设备,“这个颜色……” 白人男性脸稍微僵了僵,很快又说:“怎么不可能!我不能喜欢红色吗?” “你们吵什么呢?”旁边路过的热心路人走上前来,道,“有什么话好好……等等!” 下一秒,路人迅即出手,动作利落地把中年男人按倒在地。 “报告长官,发现可疑人员,已限制其行动。” 眼镜男还在使劲解释:“不是我,我……” “老实点!”有一副极具特色浓眉的“路人”,身份是搜查第三系的刑警,伊达航。 目暮警官火速带人赶到,他手里拿着被爆裂物处理班拆卸下来的另一部红色手机,这是炸弹犯准备用来遥控引爆的接收器。 惹出事端的外国人在旁边一头雾水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在苦着脸哀嚎“我没拿他东西”的嫌犯,在看到手机的时候呆住了。他的脸上先是震惊,像是才意识到了被抓捕的真正缘由,其次是懊恼……怎么会……如果我不站在这儿,倒霉,太倒霉了,为什么正好遇到…… “就是你吧。”老练的警部肯定道。 “是我。” 他试图把话说得充满气势,可自己的脸还被死死按在地上,粗糙的沙砾擦得皮肤生疼。 ——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 在事前构想的场景里,就算是面对警察,他此刻也是耀武扬威的姿态,公务人员需要求着他,献上金钱,他才能宽容地放过那些人的命,而不是…… “……居然被找茬才被抓到的,太好笑了吧!”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这是一位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新人,刚听伊达航介绍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是这个! 眼镜男疯了一样地扭动起来。 “我才不是笑话!”他大声喊出这句话,又被拘人的警官束得更紧。 因为发言不够妥贴的新人警察被旁边的前辈低声斥责了一句“严肃点”。然而这些,炸弹犯没听进去,他耳边只有那句“好笑”。 新闻会怎么报道自己? 他不是威风凛凛的,让人闻风丧胆的……是一场乌龙被抓的,可能还会出现在电视台年度愚蠢犯人的集锦里…… 该死!该死!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他遇到挑事的闲人? 不对,他还有可以嘲笑警方的地方。 “哼……”眼镜男努力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但摩天轮上,你们警察还不是贪生怕死地自己解除了炸弹,没管更多人的命……” 目暮警部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当然是我们警方破解了你的谜题。” “不可能!”眼镜男难以置信,他想过是不是酒店里的服务人员恰巧发现了炸弹安装的位置,想过是警方撞了大运……“怎么可能!” 只有一分钟,他引以为傲的谜面,单是倒推25位偏移都很困难,况且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密钥? “怎么不可能?”还是那位新人警察发声了,他经验少,情绪也就更强烈,一整天跟进案子,熟悉种种内情,早就被犯人气得不轻,现下语调自带嘲讽,“不会吧,该不会有人嘴上说的公平对决,其实根本没想给对手答题的机会?” “最好笑的是,你自以为提高的难度有多么了不起,在我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闭嘴!你给我闭嘴!不可能!你们都在说谎!谎话!” “把他带走!”目暮警部摆了摆手。 这时,萩原研二也赶到了,他冲搜查小组的同僚点点头,表示确认了红色手机确实是遥控的装置。 策划了一出好戏,却在高潮处戛然而止的犯人直到上了警车,都还在碎碎念着不明的字句。 “辛苦了。”目暮对萩原道。 “你们也辛苦了,警部。”萩原研二道,“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 只要想到今天这一场连环剧情,他就心有余悸。起初,媒体只报道了摩天轮控制室的爆炸事件,之后,还在爆处的他被通知需要秘密出警。什么高空解谜,什么下一个地点,一是他没有精力再关注新闻,二是警方对媒体封锁了更进一步的详情,并未对外报道。 在酒店忙于排查爆裂物的时候,他也只和赶来帮忙的小阵平与相泽等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就一头扎进了工作。等到后来听说了前因后果,后怕的情绪宛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即使自身就是拆弹警察,易地而处,他也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但是,他真想揪着好友的领子,问他刚刚从死亡威胁前逃脱,怎么还能有那么好的心态接着进行排爆的……给我休息去啊混蛋! 相泽也是,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各自分别在酒店装饰用的花瓶里,和杂物间角落找到并拆除了一个定时爆裂物。整个酒店总共被犯人布下了七个炸弹。 说到相泽……欸?那个人是不是…… “队长?你在看什么呢?”二队队员见自家队长好似在发呆,出声道。 “没事。” 萩原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 小相泽的幼驯染好友为什么会出现在附近?是知道她在这儿,担心她的安全才赶来的吗?可是他离开的背影不慌不忙,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安德烈卡梅隆被拜托帮忙的时候简直满眼迷茫。 “为什么?” “拜托了,安德烈,我想你比较适合这个角色。” “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上次码头事件后,安德烈对新调来的同事有了一点观感上的转变。后来经过断断续续的合作,他发现这小子脑子确实好用,对他的印象也就逐渐上涨。濑川阳台办事极具条理,思虑周全,比如上周刚刚把他们的暗号系统升级……詹姆斯布莱克对此赞赏有加。 “我们在这里生活,维护这里的安全,算是‘应有之义’” “……你在说什么鬼话?还有,我快回美国了。” “真遗憾。”青年语气里没有一点诚意,他接着道,“所以,你要不要帮忙?” “……行!”就当弥补一开始自己对他的恶言相向。 就这样,找茬的外国人对上了欺软怕硬的眼镜男,事情闹大后撞上了本就在搜查嫌犯的警官,后者察觉异常后立刻出手。 安德烈“面色慌张”地解释了几句,警察就让他离开了。坐在自己的车里,他给支使自己干活的臭小子打电话。 “搞定了。” “谢了,卡梅隆。” “到底怎么回事?” “嗯,很复杂……你可以当作,骑士的默默守护行为?” 又来了。 “鬼话连篇的小子!” “……媒体应该会报道吧,总之,那是一名罪犯,我们是在做好事。” “你怎么知道的?” “哎,为什么人人都喜欢问这个……” “什么?” “哦,我是说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他是个典型的自恋型罪犯,欣赏正在进行时的犯罪现场,获得失败人生中得不到的掌控感。同时,他非常偏执,坚定地相信自认为正确的一切……” “你能通过这个确定罪犯?” “不能。” “那你说什么啊!挂了!” ……当他偏执的观点被打破后,残酷的现实立马会提醒他,你照旧是个失败者。以他人痛苦为食的“荣耀”不堪一击,设想的华丽出场更无从谈起。想要万众瞩目的主角之位,却只能得到滑稽的收场,这个结尾…… “他一定会很喜欢吧!” 斯文俊秀的fbi搜查官把一次性咖啡杯丢进墙角的垃圾桶,连同折得整整齐齐的收据。 “高自恋与低自尊,可是硬币的两面。一点点不平衡就足以让它翻转。” ——对了,今天[我]开车了,可以接[夏美]回家。 第50章 战意昂扬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小林建一强烈要求给相泽夏美盖上了一条小毯子,最近正在研习心理学的他,认为这是对“受害者”必要的安抚,如果不是他打不过松田阵平,他还想给他盖上一条。 队长眼神犀利:走开! 相泽夏美拗不过好心的副队,只好老老实实接过来。 “前辈……”女孩为难地把黑色的“小毯子”翻了个面,“这不是防爆毯吗?”聚乙烯纤维材质,是队员们用来隔离爆裂物的。有时候在引爆目标时,也会把这种毯子覆盖在周围物品上,避免造成进一步的损害。 “咱们这儿也没有其他的,你将就下。”小林语重心长。 “……好。” “不然我去消防队借一条。” “前辈不用了。” 不管今天的剧情有多么惊天动地,终究还是要回归到平凡的日常。乘着运输车回到爆裂物处理班的众人互相击掌打气,庆祝又一次平安归来。 在这里工作的每一日,说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也不为过,因而人人都有几分乐天派的性子。松田阵平眼中也带着笑意。萩原研二的队伍在这时开进了行动大厅车库。 相泽夏美红唇弯弯,她扯下身上的防爆毯,按训练条例的规定叠好。 “你这不是会整东西吗?”有男声在一旁说。 “你怎么进来的?”相泽把防爆物资收在一起,头也不抬道。 “门口守卫的警官都认识我了。”濑川阳太抱臂道。 ——门口是哪里来的叛徒? 萩原研二正和发小打趣,敏锐捕捉到了这句话。 他连忙去注意小阵平的神色,只见好友也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并没说什么,笑容的幅度丝毫未变。 ——怎么回事,只有我在意吗? “萩,今天可是生死时速啊。” 发小的情商宛若半天没见,翻了一番,像是知道萩原在想什么,松田阵平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有那么一瞬,”他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们谁也回不来了。” “那你是生死关头想明白什么了?” “不告诉你。” “哈?”萩原愣了下,“不对,先不论你无端挑衅的行为,我想说的事情和那个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目前的心态才是对的吧!作为拆弹警察,拆弹就是工作日常,我们应当表现得跟在办公室写了一下午报告没什么不同……” 他特意把一切说得轻松随意,希望多少驱散些今日危机时刻的阴霾。 “……该关心的事情,还是该关心,如此才能显示我们的心理素养保持得非常良好……”搞怪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笑容在脸上绽开。 “哈哈哈……” 松田阵平干脆笑着给了他一拳。 “对了。”萩原想到之前两人被搜查小组成员单独叫出去过,“你们这次算不算立功了?” “这算什么功劳?”松田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就像萩原说的,这就是他们工作的常态。 “倒是相泽……”他想了想,“应该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谁?搜查组的人?” “一课的松本管理官。” “哦哦……欸?你最不耐烦这些了,这次居然记这么清楚。” “才见过面,我能怎么忘掉?”松田道,“我在想……也许那家伙还挺适合那里的。” 他语焉不详。 萩原听懂了,“适合哪儿?搜查一课吗?” 怎么回事? 他想。 为什么自从知道发小的心思后,就陷入了一种“正主并没很急,他非常着急”的玄妙状态里。 “你想让她离开这儿?”萩原不由皱了皱眉,“那岂不是……” “还没决定,我也需要再多考虑下。”松田说,他话里话外全心全意在为部下盘算前程,萩原的思路也被他带了进去。 “也要看她的想法。”萩原道。 “嗯,我想好了会和她谈谈的。”松田阵平回忆起狭小的游览舱中的那一刻……真奇怪,相泽明明平时足够努力了,训练也好,做任务也罢,任谁也说不出她不够勤苦。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面对死亡肾上腺素升高,又或许是高空中阳光格外热烈,只有那一刻,他感觉她战意昂扬,拼尽了全力。 我的决定没有错。 他想。 如果说我最想看到什么,我想看到,她全心全意朝着目标奔跑时散发的光彩。 那样耀人眼目的光辉,不能在起点就蒙上阴影。 “小阵平?” “干嘛?” “你想什么呢?我总觉得你在冒圣光……”萩原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个……”他示意身后正要并肩离开的男女,“就不管了?” “当然不是。”卷发的英俊队长望了门口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下一句话充满了拆弹天才的自信。 “来日方长。” “啊!差点忘了告诉相泽明天的日程了!”趁着女拆弹手和[机动队公敌]没走远,小林建一赶快追了两步上前,正巧听见那个男人在和他们的警花对话。 “夏美,你这么说就很过分了。”男人一板一眼道。 “我说的不对吗?你是不是(我们中间)……最穷的?” “怎么会?” “我也觉得不会……(fbi)薪水那么低吗?可你现在都没有自己的车,还有,美国习惯靠右行驶,霓虹则靠左,我完全不信任你的驾驶技术……” ——对,相泽酱,不要相信他! “前辈?” 见到小林警官,相泽眨着一双美目道。待到对方交代完开会安排和注意事项,她便微笑向他道谢。 “不客气!”小林建一答道。这时,他才怀着微妙的不爽,勉强地对旁边的男人咧了咧嘴。 ——想不到平日里大方爽朗的相泽,竟然对上这家伙的时候那么孩子气!哼! 濑川阳太很得体地跟他打招呼。 小林警官离开了。没走多远,他又听到背后有男声说:“(表面身份)作为研究生,我没有太多出行需求,那不符合我的规划(人设)……” ——那你还一直来蹭车!可恶! 副队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还以为相泽酱在经历今天的事情后,会扑到那人怀里哭呢……看对方的样子,怕是根本不清楚她一度身处怎样的险境吧?两个人照例说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辈表现得愈发出色了啊……不,即使这样,他也不会站蹭车男的!如果相泽身边能够站上一个了解她的境遇,或者可以并肩战斗的人,那样不是更好吗? “系统,查询红黑双方指数。” “红方指数145;黑方指数155。” “人鱼岛之后,没怎么变动啊。”看来安室透作为卧底,目前还处在[波本]阶段,老老实实地推进组织上面的安排和计划,并没有对那波人动什么手脚……是认为兹事体大吗?如果公安插手了的话,现在指数不会是这样,很谨慎了。 之所以想起来查询指数,是枡山瞳正在面临抉择。 boss希望将她调入欧洲一段时间。 但是,她才刚在米花中学刷了点存在感,为了和【主角】同一个校园,甚至不嫌丢人地让[枡山瞳]在转学时降了一个年级。 ——慎重居士名不虚传。 少女揉了揉眉心。 ——如果我强烈反对,或者动个手脚,倒也不是不能让他“必须”把我留下。 ——可真的有必要吗? 枡山瞳坐在班上后排靠窗的位置,以铜杆钢笔记笔记,视线抛向对面低年级的校舍。 ——这都还没开局呢……boss打游戏一定很烂,先ba 自己的最强战力。 ——小小姐说得对。 执事服的朗内尔照例将豪车停在校园门口,等着接大小姐放学。 “宿主,您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哄哄自己怎么了?我不是最强战力吗?” 叮叮,当。 下课铃响起。 “明天有家政课!各位同学要记得准备材料,水谷老师会带领大家缝制可爱的围裙哦!” …… ——转学,现在就转,去英国,赶紧的。 好歹英国的中学我上过一遍。至于霓虹区域的[组织]活动,平日里也是维蒙蒂诺、里卡尔和克洛维希三人组在出动,[切宁]作为大脑,主意在哪出不是出? “大哥,boss为什么要把玛克调走啊?” 保时捷356a里,跟随琴酒来到霓虹的伏特加直到飞机降落在东京国际机场,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护送切宁酒]。 随着那孩子权限和保密层级的升高,担心祸从口出的他现在都不常提起对方的代号了。一般就用玛克代指,反正那两个人总是呆在一起。 “不清楚。” 琴酒仍旧是那副冷酷的topkiller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是这种风格,谨慎,不多想,不多说,更不关心不该关心的事。这是他独有的生存法则,他也尝试着将这些教给几乎算是一手带大的枡山瞳,她不能说学得不好……也许是太好了? 金发的男人深深吸了口烟。 boss的情况……他不会介意一把武器过于锋利,如琴酒这般的行动组员,再多也动摇不了他的权柄。但谁不会提防操刀者呢?这就是为什么智慧过人的二把手朗姆,原本是boss倚重的左右手,可在后来切宁出现后,那位先生默许后起之秀锋芒毕露,直至双方形成互相压制之势。 可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有时候,琴酒隐约察觉,枡山瞳实际上比外在表现出的程度,还要再多几分…… 这种猜想,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即使这样,他也在怀疑被调往海外可能是那位先生对切宁的敲打。 罢了,那丫头鬼精得很,他会察觉的事情,没道理她看不出来。 “为什么我会不开心?” 面对伏特加的询问,枡山瞳笑着把金发在指间绕了个弯,十分俏皮。她身后照旧站着与她形影不离的玛克。 与琴酒会面的高级公寓,是曾经女孩单独受训时的住处之一。 “怎么说,那里也算是[半个家乡]了?再说了,mi6也很有意思!”她兴致勃勃地数着,“德国的b d,法国的dgse,哦,说到三色的队伍,还有fsb(俄罗斯联邦安全局),超级热闹!” ……为什么要像浏览橱窗报名牌一样列举情报机构啊? 话虽这么说,壮硕的组织成员感觉宽心了点。 “低调点。”琴酒说。 怎么看,她的兴奋都带着一丝怪异,让人无法判断真假。 枡山瞳完美的微笑一直维持到登机的一刻。 “婆婆,放心吧。”茶色头发的少年在跟一位目露关心的老人告别。 “父亲那边,还有劳您多照顾了……哦,[华生]吗?它当然很好,下次我回国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也会把它带来给您看看的。” 【华生】? 少女猛然转过头去。连朗内尔也几乎要同时动作,在最后关头才紧急刹车。 一丝不苟的衬衫,挺拔经典的绅士大衣。 【常规英式打扮】 真正看到他的脸,才意识到少年尚未长成,出众的容貌颇有几分稚气,口音怪异,像是几年前的她……瞳孔在某些角度会泛点红色,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头上戴着一顶既视感很强的帽子,棕色,格纹,前后都有帽檐。 【猎鹿帽】 几个字闪了闪,在大脑中化作一个人名。 【福尔摩斯】 ——怎么了? 琴酒第一时间注意到枡山瞳的异常,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枡山瞳用力闭上眼睛,再张开时,情绪已然平复,她把笑容摆好,联想到记忆里少年“位高权重”的背景,左手在对方的视线死角敲了一串摩斯密码。 【注意】 【官方】 琴酒接收到讯息,不动声色地和她拉远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