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基地曾经给我们发过一本小册子，上面系统介绍了目前出现过的几种丧尸，他们把丧尸分为五个等级，abcd,还有传说中的s级。
d级就是最普通的丧尸，也是第一批出现的丧尸，行动缓慢，没有思想，生命力比较顽强，普通人用武器就可以打败它们，例如一枪爆头，或者用铲子砸断颈椎之类的，都可以致死。
c级丧尸拥有更强悍的身体，以及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躲避攻击，还会抱团行动，对于普通人来说，遇到这种丧尸就很危险了。
b级丧尸则刀枪不入，力气极大，普通的武器已经对它们没有效果，而且它们能指挥其他丧尸，甚至运用战术，面对这种丧尸，只有军队或者异能者能应对自如。当然，我这种水平的异能者肯定是不行的。
a级丧尸指的是那种拥有异能的丧尸，他们外表甚至与常人无异，而且智商很高。据说这种丧尸只要出现，必然会给基地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我很庆幸自己从来没遇到过a级丧尸。
至于s级丧尸，则完全没人见过，有这么个等级，也只是出于研究者们的猜测。那群研究者说如果s级丧尸出现，人类也许会面临灭亡。大家都觉得这个说法是危言耸听，毕竟末日已经十年了，人类找到了新的生存之道，现在和丧尸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人类据守城镇，丧尸游荡荒野。
这种平衡，想必不会轻易被打破的。
那本小册子我还没看完，就被庄繁橙抽走了，他站在我面前，皱着眉毛，不耐烦地说：“出任务了，叫你半天，耳朵聋了啊。”
庄繁橙二十多岁，人生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活在基地里，这样的人对末日适应性最强，而且庄繁橙很早就觉醒了异能，作战经验丰富，虽然年龄小，但实力很强。
我们俩是一个小队里的，他一直看不起我，因为我比他弱。
我的异能是暂停时间，听起来很厉害，但我异能等级很低，只能暂停两秒，要是我反应不过来，这两秒也就白费了。为了配合这个异能，我还去练习了一些使用枪械和冷兵器的战斗方法。
“你看的这什么玩意？”庄繁橙翻了几页，顺手就把书塞进怀里：“s级丧尸？根本不可能有的吧。”
我眼睁睁看着他夺走我的小册子，也不想就因为这么个小东西和他吵起来，只好忍了。
我走在后面，跟他去集合点，在基地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灰色长袍，戴着护目镜，身后还背着一根粗糙的木棍，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套着双黑色皮靴。
他把护目镜摘下来，露出深邃的眉眼和浅褐色的瞳孔，温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是我们队长，叫杜若，是个大好人。他是庄繁橙的舅舅，以前是单独行动的，庄繁橙觉醒之后，他就带着庄繁橙一起出任务，后来又带上了我，勉强凑成一个三人小队。
小队能接的任务比单人多，杜若和庄繁橙的实力又很强，我跟在后面跟着混吃等死，也不知道为什么杜若到现在都没有踢掉我，所以他是个大好人。
这次的任务是去一个地下车库进行调查，车库距离我们有三十多公里，基地附近十公里方圆的范围已经被清理过，只有少数漏网之鱼，更远一点的地方，就有大批d级丧尸活跃，偶尔能见到c级。
不过这对于庄繁橙来说都不是问题，他双手一扬，一路火花带闪电，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跟在我们车后面的丧尸就全都被解决掉了。
杜若负责开车，庄繁橙坐在车里吃东西。周围的风景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一望无际的黄沙和沙草。我在想这次的任务，庄繁橙和杜若偶尔聊上两句，大部分时候我们都保持沉默。
花了半天时间，我们到了车库，这里以前被清理过，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但最近来这边做任务的小队全部失踪了，因此基地决定让实力比较强的异能者过来一探究竟。
“小心点。”杜若带领我们下去，庄繁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则掏出了两把枪，小心戒备。
这次的任务是调查，我们尽力在不打扰到丧尸们的情况下深入，不过这里的丧尸十分稀少，整个车库非常安静，之前的灯早就坏了，我举起手电筒四处照看，偶尔照到游荡的丧尸，都被杜若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
第一层没什么发现，我们便去了第二层，一直到地下第三层，这里的场景陡然变得诡谲阴寒。因为没有人类活动，植物便在地下肆意生长，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我还闻到了腐烂混杂着泥土的气味。
通往第四层的路被植物堵住，我和庄繁橙拿出铁铲开路，杜若负责戒备。这些植物的根茎都跟钢筋一样坚硬，我们费尽心思也只挖出一个小洞。
我们不敢贸然进去，我举起手电筒往里面照，明亮的灯快速晃过里面的景象，我忽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一瞬间，我真是毛骨悚然，那个影子看上去像是个小孩的，干瘪矮小，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子。我硬着头皮把光投过去，那个影子又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我的错觉一样。
庄繁橙问我怎么了，我刚要回答，就听见杜若的惊呼声。
他是个向来稳重的人，我从未听过他那样惊悚而尖利的叫声，我回头看去，只见他已经躺在地上，身体被拦腰拆成两半，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我的鼻腔。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他的身体上面，像个小孩子，头发很长……难怪那些人都死了，连杜若照面就被它杀了……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丧尸吗？
庄繁橙目眦尽裂，他手里汇聚着强大的雷电，将整片空间照得惨白雪亮，他全力向那个怪物攻过去。与此同时，我暂停时间，两把枪分别瞄准了它的心脏和大脑。但那个小怪物行走在雷电中，丝毫不受影响，眨眼之间，庄繁橙就被它掐住脖子扔在地上。
它看向了我。
它对那两颗特制子弹视若无睹，庄繁橙的雷电形成一张网，挡在我和它的面前，我拼命在时间的缝隙中对它攻击，但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杜若还没有死，趴在地上让我跑，他的血变成爪子扑过来缠住小怪物，这是他的异能，能控制一切液体，在悄无声息中暗藏杀机。
他们为我争取了喘息的机会，我毫无保留地使用异能，将时间暂停，切割，扭曲，就是为了能够多跑出几步。心脏仿佛快要爆炸，脑袋很痛，呼吸间有火在血液中翻滚燃烧，这是异能使用过度的症状，我的皮肤渗出血，脚底滑腻，眼前是一片血色，我必须跑下去，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基地。
但我终究没逃出去，那个小怪物站在我面前，我抬起头，在看到它的脸之前，就被它杀了。
我死了。
第2章 第二章
我又活了。
诶嘿。
我最先听见的是楼下装修的声音，刺啦刺啦的，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嗡嗡声。我感觉很累，身体软绵绵的，陷在温暖的被窝里，想再睡一会，便把头埋进被子里，过了一会，我几乎要再次坠入梦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应该死了才对。
那我现在在哪里，天堂吗？
我睁开眼睛，头很疼，像有人一下下地那锤子砸我脑袋，耳朵很烫，传来嗡嗡的声音，眼前也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
五感蒙蔽，这是异能使用过度的症状之一，这至少说明我还没死，那杜若队长呢？庄繁橙呢？他们俩比我厉害，也该活下来了吧。
我从床上站起来，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在身上发现伤口，而且周围的景象虽然模糊，但隐隐有一种熟悉感。
对了，还要把那个怪物的事报告给基地，必须早做准备，如果连杜若都不是它的对手，恐怕整个基地都只是它的盘中餐。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那声音挺轻的，但落在我耳朵里跟炸雷一样。
我心里纳闷，就听见外面喊：“姐，我去图书馆了。”
……什么？
我冲过去拉开门，紧张疑惑地看向外面，一个小小的客厅，摆放着圆形沙发和鹅黄色的地毯，茶几上有一些零食。一个穿着t恤和黑裤子的男孩正背对着我整理书包。
他继续整理书包，问：“你起来了？昨天睡那么晚，要不再睡会吧，厨房里有粥，我热在蒸锅里。”
“姜不移？”我不可置信地叫出这个名字。
姜不移回头，我眼前的视野忽然变得清晰，我看清楚了那张脸，姜不移的脸，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怎么了？”姜不移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想问。姜不移是我的弟弟，那年暑假，他放假后来我这边玩，快收假的时候才回家。在他回去的路上，丧尸病毒爆发。
我后来找了他很久，独自开车前往那条高速公路，很幸运地找到了他坐的大巴。但车上只剩下尸体，血迹，被破坏的座椅和车窗。
我不知道他是变成了丧尸，还是被丧尸咬了，或者他逃了出去……我再也没联系上姜不移，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消息。
我在沙发坐下，环顾四周，这里是我自己的房子。房间布局既陌生又熟悉，沙发上还散落着几件衣服。
姜不移见我发呆，自顾自地出去了，他下学期就是高三，每天很自觉去图书馆看书。我朝卫生间跑过去，打开灯和水龙头，清澈干净的水哗啦啦地留下来，我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水流冲刷手指，冰凉畅快，我握住一捧，浇在脸上，连忙关掉水龙头。
在后来，干净的水和电都是稀少的资源，一桶干净的水要十个贡献点，或者两枚白色晶石。当然，那是后期的物价，早期白色晶石还是很昂贵的。
我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确实是我，十年前的我，还带着大学刚毕业的青涩感。
水从脸上滴落，我忍不住笑出来，笑着笑着，便嚎啕大哭。
第3章 第三章
等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我烧了壶开水，然后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首先要确认现在的时间，我清晰地记得病毒爆发的那天是八月二十三号，我找到手机，虽然忘了密码，但有指纹解锁。后来的手机和现在的不太一样，不能用来砸丧尸脑袋的手机能叫手机吗。
今天是十六号，距离丧尸病毒爆发还有七天。水烧开了，我走去厨房接水，从窗户能看到姜不移正骑着自行车出去，外面阳光明媚，花草开得正好，鸟叫清脆，小区里的人们在悠闲地散步——他们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紧张，没有戒备和麻木，这是属于末日前的面孔。
多么美好的一幕，谁能想到，七天之后，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我打开窗户，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姜不移热了粥，我端出来，边吃早饭边翻手机。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界发生剧变，再看手机里那些消息，恍如隔世。
群里在聊游戏，工作，基金，孩子，吵吵闹闹，人们还在为升级加薪或者上岸恋爱而努力。
我找到父母的电话，做了一番心理准备，然后打过去。
他们对我忽然打电话过去感到疑惑，聊了几句，母亲忽然说，如果感觉累就回家，家里有房有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也是种活法。
她应该是听出了我说话声音有些奇怪，我忍不住地哭，鼻子酸涩，喉咙发哽……我已经十年没听到过他们的声音了。
挂了电话，我便准备开始做点什么，只剩七天时间，我能做的十分有限。但无论如何，我要保证一家人在末日到来的时候，安稳地活下来。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确定末日是否真的会来。
也许这是个美好而和平的世界，我对此抱有谨慎的期待。
末日到来是有预兆的，先是天灾，然后人祸。
最开始是某偏远国家火山喷发，然后火灾，沙尘暴，地震海啸，这颗星球变得暴躁易怒，让人惶恐不安，紧接着，世界各地忽然出现异常高温。
我对那场高温印象极其深刻，整片天空变成浓郁的红，身处其中，仿佛连皮肤骨肉都要融化。最开始，各国专家们给出的意见是因为频繁的火山喷发，频繁的山火，频繁的爆炸事故，然而很快，高温在全世界蔓延，直到第一个生物在高温中死去，然后变成丧尸。
如果要判断末日是否会降临，最明确的信息就是温度的变化。
我在网页上搜索新闻，目前还没有异常高温出现，但新闻刚刚报道了某地出现了不明原因的山火蔓延，从网上传来的视频，能看到远方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的火海，烟尘蔓延，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感。
除了山火，不间断的灾难就挂在新闻标题上，这颗星球似乎已经千疮百孔，不可避免地朝令人恐惧的未来坠落。
这些新闻证明了末日的可能性，我该快点做出行动了。
我把所有存款，基金里的钱都取出来，唉，就算末日没来，我也早该放弃基金及时止损的，钱扔水里好歹还能听个响呢……算了不提这个，最后总共凑出来五万块钱，这就是我所有的积蓄。
毕竟我才毕业没多久，能攒出五万已经尽力了，但这些钱无异于杯水车薪。我先是用手里所有的现金买了生存必备的物资，干粮药物种子过滤器，各种工具书，武器装备和汽油发电机等等，足够我们一家人在末日自给自足两年以上，买好之后，我把这些东西都寄到了老家。
老家有房有田，人口稀少，我觉得是避难的好地方。
光是购买这些东西，就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钱。
做这些事花费了我一整天的时间，下午姜不移从图书馆回来，纳闷地问：“没饭吃吗？”
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饭，光是喝了点水，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
“忘了。”我一整天都在精打细算应该买的物资，生怕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姜不移说：“叫外卖？”
我和他都懒得做饭，以前确实常常叫外卖的，不过我现在准备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于是说：“家里还有没吃完的白菜，我做了吧。”
姜不移看着我的脸，哦了一声。
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但我没多想。
厨房里油盐酱醋一应俱全，这在末日都是很难得的东西，想起这些，我心里又是一阵感慨，不过今天已经哭过两次，所以我心情还算平静。
做饭的时候，我还在想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和姜不移，他们应该会觉得我被网上的传闻吓傻了，并不会认真对待。
如果有人告诉我，她是从末日重生回来的，我也会觉得她疯了。
吃饭的时候，我问姜不移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一周后。
这一点没有任何变化。
我又和他提起最近的新闻，他对这些天灾只是感慨，没有太多的想法。
我问他，如果末日来了，他准备怎么办？
他笑，说到时候就躺平摆烂等死。
网上也有很多这样的说法，但实际上，真的到了末日来临的时候，人们为了活下去，做出了很多不可想象的事。
求生的欲望碾压一切。
至善至恶，都在其中。
第4章 第四章
第二天，网上又出现了更多的灾难新闻，人们一边悲天悯人，一边开玩笑说是不是末日要来了。
是的呢。
我的积蓄已经全部花完，于是卖了车，那车是父母当年资助我买的，徒有外表，并不实用。我并不计较价格，只想尽快拿钱，拿到钱之后，又飞快地买了个二手的皮卡车。
中介看我折腾，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准备投资做点小生意。
中介欲言又止，现在这天灾遍野的年头，人人都保守不出，捏紧积蓄，赶在这个风头投资，颇有种大无畏精神。
我对父母也是这么说的。
皮卡车载货量大，地盘高，能进山越水，十分方便。紧接着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改装皮卡车上，换了更好的轮胎，发动机，防弹玻璃，甚至恨不得在后斗架上机关枪。
其实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拿着枪的用处不大，威慑力远大于实际战斗力，不如用铁棍。
我倒是会用……但现在买不到枪，这种事之后再说吧。
改装皮卡车的钱不够，于是我就去找父母要钱。
用的当然还是做生意这个借口。
父母问我要做什么生意，我说长途运输，他们半信半疑，劝了我很久，还是给我转了十万。
这就是他们的大部分积蓄了，我没有再要，只让他们多往家里囤点必备物资。
晚上姜不移从图书馆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自觉地去做饭了。
晚上吃的西红柿炒蛋，姜不移手艺一般，我还是一口不剩地吃光，从末日回来的人，怎么可能不珍惜食物。
我对他说，过两天我和他一起回老家。
姜不移又是那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的表情。
第三天，我在网上看到国外某地异常高温的新闻。
异常高温。
这四个字瞬间将我带回到那场痛苦的记忆中，高温蔓延速度极快，我知道，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我去各大银行借了最高额度的钱，然后去找了高利贷。
这些钱我准备用来购买一些生产工具，除此之外还要将老家打造成一个防守严密的安全屋。钱我不可能再还了，反正末日之后，钱完全变成了废纸。
就在我想还有哪里没考虑到的时候，姜不移坐在我面前，郑重地说：“姐，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说吧。”
他拿出手机，表情严肃：“我做兼职攒了一些钱，你要是遇到困难了就拿去花……别、别借高利贷。”
他给我转了五千六百三十二块钱，这应该是他所有的积蓄了。
我感觉有点好笑，还有点感动。
热流从心脏弥漫开来，虽然这些钱不过杯水车薪，但我还是感觉身体轻盈了很多。
我说：“你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回老家。”
他问为什么。
我本来想再瞒他两天，反正末日很快就会来了，他到时候总能明白我在干什么的。但这五千块钱让我改变了主意，我对他说：“因为末日要来了。”
他思索很久，问：“……你是不是信了什么奇怪的宗教？”
第5章 第五章
他果然没有相信我，不仅如此，还用一种完了姐姐信了□□还散尽家财这个家以后完蛋了该怎么办的眼神看着我。
喂，你一瞬间想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不过还好，他这种反应才是个正常人，只可惜不正常的是这颗星球。
我当然不能用单纯的感情牌来打动他，重生这种事更加离奇，他只会怀疑我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说的末日，不是那种一瞬间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人类灭绝的末日。”我解释说：“现在各种天灾越来越多，情况只会恶化下去，你注意到异常高温了吗，冰川一旦融化，沿海地区立刻会被淹没。接下来还可能会有战争，瘟疫，物资匮乏，人心浮动，不可能再有安稳的生活。”
我没有说丧尸的事，尽管丧尸的出现，才是毁灭人类文明的最后一棵稻草。
最开始，虽然发生了以上种种意外，但一切都还在政府控制范围内，之后，第一个丧尸出现，政府先是意图瞒下来，但很快整个沿海地区被淹，山火爆发，同时越来越多的丧尸暴露在大众视野，异能者诞生，所有的事一起发生，政府捉襟见肘，还活着的人便自寻求生之道。
直到三年之后，政府才开始收编基地，招募异能者，重新建立秩序。
新的秩序建立之后，人们的生活又步上正轨，基地的出现，让人们能够有立足之地，并且开始繁衍生息。
姜不移听完，沉思许久，说：“你是听网上那些传言了吗……囤点物资挺好的，但不能把钱都花完吧，你还去借高利贷。”
“我没打算还钱。”
姜不移：“那我上学怎么办？”
“你先在家自学吧。”他这时候最惦记的居然是高考，可惜之后再没有高考了：“明天早上就出发，看看有什么要带的，你自己准备一下。”
他表情复杂地回自己房间，我打开电脑，准备做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人类能真正安稳下来，还是在政府开始正常运转之后。整个大环境的安稳比个人的努力重要百倍，所以我打算将之后发生的事实名上报政府，包括丧尸出现的原理和异能升级的规则等等。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了庄繁橙抢走的那本小册子，上面就有很详细的介绍。十年之后，专家们已经将丧尸研究得非常透彻了，有了这些资料，人类一定能更快地从绝望中走出来，拿回主动权。
我还是将丧尸分为了五个等级，它们的缺点，它们的行为模式，如何应对等等，一枪爆头或者打断脊椎，烧成飞灰。丧尸脑子里有白色的晶石，异能者可以通过战斗提升能力，也可以直接用晶石强化自身，除此之外，晶石内有能量可供提取，提取方法我也写了。
写完之后，我把这份报告又检查了两遍，便直接通过信箱发上去。
除此之外，我挑选了一些该储存哪些物资的内容，如何应对丧尸，如何相互帮助的内容发布在网上。
在最开始，人类肯定是要乱一段时间的，所以那段时间我就准备和家人呆在安全屋内，过了风头，等大局稳定下来，再去投靠基地。
发在网上的东西石沉大海，但没关系，总会有人看到的。
时间越来越紧张，我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生怕自己忘了什么。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想着明天要一早回家，才勉强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第四天。
我做了一晚上噩梦，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想必脸色也不太好。我让姜不移带上东西，立刻出发。他看我的脸色，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忧心忡忡的样子。
姜不移只背了个书包，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也懒得管，反正生活必需物品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去改装厂提车，皮卡车外表没什么变化，但里面已经焕然一新。
姜不移看到这辆改装后的皮卡车，双眼放光，还有些不可置信。
时间紧迫，我和他立刻上车，装上准备的所有物资，驱车回家。
第6章 第六章
我家住在村里，山重水复，每户人家相隔几百米，从县城开车到家要半个多小时。
父母他们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现在很多农村人这样，家里有个三层自建房，然后县城再买套房。
我先去见了父母，他们对我带着姜不移忽然回家非常惊讶，我说想回来看看。
我毕业两年，一直没回过家，因为节假日三倍工资，我更想多赚点钱。
暗红色喷漆的皮卡车停在楼下，在一众小车中鹤立鸡群。
我和姜不移在家里吃了顿饭，母亲问我生意准备得怎么样了，我随口乱编，说现在各种天灾频繁，一般快递限制很多，所以我想招人干专业性带有保护性质的远程运输，运人或者运贵重的物品，前景很美好的，就是前期投资比较大。
说着说着我都要信了，父母看起来还想再劝劝我，但我从小就不怎么听他们说话，随便打了几个哈哈糊弄过去，吃完饭就带着姜不移离开。
刚好之前买的那批物资到了，我开车带上姜不移去运货，然后找了几个工人，买了批建材，直接把他们拉回家。
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能创造效率奇迹。我花了大价钱，只要求他们两天把围墙修起来，要够硬够高。早期的丧尸不会爬也不会跳跃，早期的人类也还没有拿到大炮之类的武器。
姜不移在工人们热火朝天的工作氛围中瑟瑟发抖，他问：“你修围墙干什么？”
“防贼。”
他这么大个人，我也没让他闲着，带去一起拉货，他看着一批批物资送回家里，已经从震惊到麻木，算了半天，说：“这够咱们一家吃十年了吧，难道不会过期吗？”
哦，我有粮食不足恐惧症。
那些东西把家里三层楼和地下室堆得满满的，两天之后，围墙修好了，几乎有半米厚，结结实实的钢筋混泥土，上面留有方形的孔洞，我每次往那儿看就想如果能架一排机关枪该多好，只要弹药充足，哪怕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能应对丧尸潮，如果对面是异能者的话……打住打住。
人们面对过丧尸带来的绝望，也面对过异能者带来的灾难。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
几乎全球都已经被异常高温所覆盖，我尽力将家里改造成一座坚实的堡垒。做完这一切，我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被围墙隔绝起来的一方天地。
这是我能想到让全家人平安的唯一方法，也许有更好的选择，但我现在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我拿手机刷了会新闻，有个小新闻跃入视野。某地司机散播谣言被拘留，他嚷嚷着天灾已至，人类末日，视频里的人歇斯底里地喊他被丧尸咬了，疯疯癫癫的样子。
姜不移在喝水，天气太热了，人体水分在迅速流失。他听到视频里的声音，靠过来看，看完之后，露出“不知道我姐什么时候会被抓起来”的担忧神色。
我摸摸他的狗头，说：“走，我们去把爸妈接回来。”
第7章 第七章
我去城里把父母接回来，在车上的时候我说给家里房子砌了堵围墙，他们一副你又在搞什么鬼的表情，但心里大概没有太在意。
直到他们看到半米厚的水泥墙，前面我还留了个坡度做简易拒马，为了防止有人开车冲进来。
最开始我防的是天灾，是丧尸，是物资匮乏，后来我防的是活人。
天灾之下，人们本来报团取暖，相扶相帮，然而身边的同伴某一天会忽然变成丧尸，失去理智……人们便只能如冬天的刺猬，小心翼翼地靠近，充满戒备地相望。
“你疯了？！”父母不可置信地问我：“你弄这个，以后别人怎么看我们？”
我置若罔闻，反正他们又不能推倒这堵墙。
等父母回家后，我立刻关上大门。
天气越来越热。
家里安装的有空调，但也只是聊胜于无。快黄昏的时候，父母去院子里乘凉，姜不移在旁边玩手机。
临近晚饭，家家户户飘起来炊烟，我和爸妈他们一起在厨房做饭。
家里做饭还用的是大铁锅，烧木材，以前我觉得这样不方便，但末日的时候，这无疑是最不受影响的生火方法。
我们一起在厨房忙活，做了三菜一汤，白菜豆腐汤，炖猪蹄和一盘青菜小炒。父母做饭手艺一般，但有他们独特的味道，猪蹄炖的很烂，香喷喷的，我最爱吃这个味道，只是自己怎么都做不出来。
我们在小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头顶是火红的天，天边有一抹湛蓝色，笼罩着广阔的山林。
万籁寂静，只有虫鸣鸟叫。
我们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聊天。
上辈子末日出现的时候，我还在城里加班加点地工作，当时的高温让电脑总是死机，我就只好用纸笔应付……即使那样，我也不曾抬头看过天空。
我们聊的都是那些毫无意义的琐碎小事，既无目的，也无内涵。母亲说最近蔬菜涨价，豆角比肉还贵，幸好家里自己种的有，让我千万别买，他们摘了给我送到城里去。
她说的时候还指了指院子旁边的豆角，那些豆角并非有意种的，但也生生不息活了几年，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抓上一把。
我说我不回城里了。
母亲问我：“到底怎么了？有时候事你别瞒着我们，要是真缺钱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几万……”
我说我没事，我很好。
我们聊了一会，父母就困了，他们回自己房间睡觉，我也打算睡了的时候，姜不移忽然鬼鬼祟祟地叫住我，然后给我看了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浑身皮肉溃烂，佝偻着身体的丧尸，他脸上五官全被烧伤，行动迟缓，不断发出嘶吼。
他朝周围的人伸出爪子，干枯的皮肤和尖利的指甲极为可怕。
周围拍视频的人在惊呼，有胆子非常大的人拿了条木棍朝丧尸的后颈砸下去。
我能看出来，这个人其实没有完全变成丧尸，他还保留着痛苦和意识。丧尸是很沉默的，几十个丧尸游荡在街头的时候，往往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求救。
但已经晚了。
一辆车迅速开过来，几个穿着黑色警服的人驱散人群，困住那个丧尸，把他装在一个木箱子里，然后塞进车厢，迅速而沉默地离开。
视频的主人追着又录了一会，但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8章 第八章
今天是末日来临前最后一天。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明天丧尸病毒就会全面爆发，再强大的势力也无法应对这样的灾难，那时候，灾难才真正开始。
早上我起得很早，末日来临的前一天总是让人十分珍惜，就像是仅有三天的光明——现在我仅有一天了。
但今天是个非常普通的日子，除了异常的高温将整片天空烧成红色，我们像往常一样吃早饭，聊天，父母说他们想出去旅游，又说现在外面很混乱，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姜不移心不在焉，坐在旁边刷手机，眉头紧锁，手指动得飞快。
吃完午饭后，趁父母不在，姜不移拿着手机过来，问我：“真的是丧尸吗？”
他说同学群里有人发了视频，亲眼见到了丧尸，群里因此出现了很多猜测，众说纷纭。
他打开视频，我一眼看出来那个视频是假的，为了博取热度而已。不过从其他人的态度，能看出大家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也顺便上网看看，发现社交软件上收到了一封信。
我有私人邮箱和工作邮箱，私人邮箱很少上，因此这封信其实是两天前的。但那时候我很忙，几乎没空打开手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封信。
我点开那封信，来源是一个看上去很官方的名头。
信的内容很简单，因为我之前发给他们的那些东西，他们希望能见我一面，了解更多详情。
看来上面是完全接受了丧尸的存在，也收到了我的情报。他们想见我，但那时候我已经回老家了。
我心里非常激动，这样的话，也许能帮上大忙。随后我又想起昨天视频里看到的那些穿黑衣服的人，看来政府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立刻开始考虑要不要去见他们，确实有些细节我在信里没说清楚。而且，能在一开始就和他们搭上线，总比孤立无援地困守在这里好。
我立刻回了一封信，说择日便去见他们。
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在丧尸病毒爆发的最关键时候，我想守在家人身边。
说实话，我想过父母或者姜不移变成丧尸的情况。这也是困扰了很多人的问题，曾经的至亲好友，忽然变成了丧尸，该怎么办。
到时候我会把他们困在这里，我不想对他们动手，也不想死在他们口中。别人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但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我还有个想法，按照上辈子的等级划分，b级丧尸就已经拥有了神志，如果我能让他们进化，也许他们会和常人无异。
至于我自己变成丧尸的可能性，我完全没有想过，毕竟我是觉醒了异能的异能者嘛。
异能者和丧尸，完全是相反的概念。
发完回信之后，我便扔掉手机，看着天空发呆。
我没有什么事要做了，只想享受这样平静的时光。
第9章 第九章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等父母和姜不移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仍然坐在客厅沙发上。
明天丧尸潮就会大范围爆发，我不确定家里谁会被选中，所以准备在这里守一晚上。
到了半夜，窗外的虫鸣声便格外响亮，温度丝毫没有转凉的趋势。我心里倒是挺平静，最坏的打算我也考虑到了，大不了全家一起变丧尸，也算是团圆一家人。
说不定变成丧尸之后，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不过这只是猜测，我毕竟没有过当丧尸的经历。
我右手手臂上缠着一圈麻绳，左手拿着一根粗长的木棍，以备不时之需。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色是一片漆黑，这黑色带着浓重的阴影，仿佛死亡和绝望隐藏在其中窥探人间。
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父母和姜不移睡得很香。
我祝他们好梦。
时间过得很快，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我听到了鸡叫声。
因为是夏天，所以现在其实才四点，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浮肿。房间里很安静，我想他们今天应该都没事了。
只有今天是丧尸爆发最多的一次，整个星球将近一半的人变成丧尸，后来都是缓慢感染和变异的了。到了后期，人类甚至研发出了能够完全阻止变异为丧尸的药，被称为丧尸疫苗。
对了，这个情报我也向上报告了来着，有了这条思路，他们应该能更快地研发出这种疫苗吧。
说起来，好像有点困了……眼睛很疼，身体也很热……
我好像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站在父母房间的门口。
梦游了吗？
我不知道，紧接着，我就听见姜不移的房间传来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我心里一紧，立刻冲过去，但好像是太困了，我觉得自己动起来的速度比想象得慢，而且太热了，我从来没感觉这么热过，仿佛全身的皮肤都烧起来。
是太阳升起来了吗……
我脑子也有点转不动，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打开姜不移的房间之后，我看到他趴在地上，衣服变成了碎片，皮肤变成灼烧后皱皱巴巴的样子，仿佛一块阳光下的肉干。
和我一样。
姜不移很痛苦地在哀嚎，但声音却越来越小，他看见了我，那双眼睛亮了亮，他朝我伸出手，口里叫道：——
是他啊。
是他和我啊。
丧尸会流眼泪吗，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但有液体从眼眶流出来，流过脸上皲裂的皮肤，我缓慢地走过去，抓住他的手，然后用绳子把他绑起来。
父母的房间很安静，他们还在睡梦之中。
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姜不移正在渐渐失去理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将父母当成食物，我们必须离开。
拖着姜不移走出房间的时候，我眼前恍惚了一下，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我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父母的房间门口，对着里面传来的气息流口水。
姜不移在砸门。
那一瞬间升起的恐惧紧紧抓住了我的心，我立刻把自己和姜不移的手腕绑在一起，然后硬拖着他往外跑。
我家的卧室在二楼，我没有下楼，直接拖着姜不移从二楼跳下去。
骨头好像断了，但感觉不到疼。
原来丧尸真的不会疼啊。
姜不移想回去，我拼命拖着他往前走，大门是锁上的，我的手现在已经无法操控钥匙这种小东西。这时候，我听见父母开门的声音，他们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不息——”他们在喊：“不移，你们在干什么？”
姜不移低吼一声，从唇角流出口水。
蠢货！
我不知道在骂谁，环顾一圈，发现了墙角的木材堆。凭靠着一股莫名愤怒的力量，我箍着姜不移的脖子，拖着他踩着那堆木材，爬上了高墙。
趴在墙上的时候，我看到了父母诧异的眼神。
太阳升起来了。
好梦当醒。
第10章 第十章
我和不移从墙上摔了下去，听见咔哒一声脆响，不知道是我还是他的骨头断裂了。不过鉴于是我砸在他身上，应该是姜不移的骨头断了。
我很快拖着他爬起来，往后山跑去。
家里左右两边都是田地，种的小麦，有时候会冒出大片玉米和油菜花，我不懂耕作种地是怎么回事，只记得每年春夏的时候，家里总是被金黄色味道香浓的油菜花包围。此时我拖着姜不移从油菜花田里横行穿越，身上沾满了饱满柔弱的金黄小花，但我闻不到它们的味道。白色蝴蝶在我们头顶翻飞，脚下是湿润的泥土和被踩烂的根茎。
我们家的院子位于半山腰上，但坡度很缓，下面是小池塘，后面则是一座山，山上还有几户人家。不过每家每户都隔得很远，但因为山里安静，所以家家户户有什么动静，还是能听到的。
父母打开铁门，穿着拖鞋就追出来了，我心里特别着急，现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丧尸，他们怎么能这样贸然打开大门，那我给他们修建的高墙还有什么意义。姜不移拼命想回去，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呼唤，纯粹是被人类的气息所吸引，我拖着他，行动难免更加迟缓。
眼看着父母追上来，我举起一块石头，朝他们脚下扔过去。
“不息！……不移！”
父母叫着我们的名字，不肯离开。
之前在墙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清了我们的变化，我和不移现在肯定是面目全非，但他们仍然追上来了。
我又扔了块石头，他们没有再追上来，站在原地，迟疑地看着我们。
“不息，你们怎么了？！”母亲脸色很难看，他们平时也上网看新闻，对甚嚣尘上的丧尸传说了解得并不比我们更少。
他们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我不能说话，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度失去意识，只剩吃人的本能。我只能尽力地挥手，让他们快回去，回到我精心打造的堡垒。
母亲大概发现我还能交流，生出一点希望，又往上走了一步，说：“不息，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没事的，先回家，回家再说。”
就在这时，姜不移挣脱手臂上的绳子，朝父母冲过去，他张开口，分泌着涎水，形状可怖。父母吓了一大跳，我连忙拉住姜不移，然后对他们嘶吼，逼迫他们回去。
现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不止我们，整个村子有一半的人都变成了丧尸。
我感觉大脑又一次变得混沌，仿佛有什么东西蒙住了整个脑袋，五感五觉都暧昧不清，父母的面容也变得模糊。
阳光落在我身上，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灼烧之痛。
我们还在对峙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女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她身后跟着看不出原本样貌的丧尸，焦黑的皮肤和我一样，行动迟缓，但力气很大。丧尸扑上去，按住女人的身体，狠狠一口咬上去，撕开了她的脖子。
鲜血溅起，活人的气息更加明显，姜不移已经在流口水了。
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我记得这家人，就住在我们上面，但离得挺远，来往也不亲密。不过村里都知道他家的事，一个媳妇和两个老人独自生活在这里，看来其中一个老人已经变成了丧尸，现在这种情况，估计一家人都完了。
这一幕让父母惊惧不已，吓得脸都白了。他们不由地后退了几步，我趁机露出一副择人而噬的恶相，让他们赶紧回去。
那个丧尸随意啃了两口，就放下女人的尸体，朝父母慢慢走了过来。
父母一边担忧地看着我和姜不移，一边往回跑。那个丧尸追上去，我连忙拦住他，丧尸对我丝毫没有兴趣，饶过我就要追两个活人，我只好把他扑到在地。
我好歹还有点脑子，对付只剩本能的丧尸应该是占优势的。但因为之前摔断了腿，对肢体的控制也比不上对方，所以我拖不动丧尸，他一拳砸在我脸上，我感觉牙齿飞了两颗。
我也太弱了吧……这可是最底层的d级丧尸，也就末日刚出来的时候有点威胁性，后来人类都把它们当做移动的晶石。我居然连移动的晶石都打不过，无奈之下，想叫姜不移过来帮忙，回头一看，他居然蹲在那个女人的尸体旁边流口水！
他真的完全变成了一只丧尸，我心里一阵悲凉。
我朝他吼了两声，他总算还是动弹了，慢悠悠地晃过来——他断了条腿，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姜不移走过来，帮我按住了丧尸，丧尸挣扎的时候还给了他一拳。
我们三只最底层丧尸就在半道上纠缠，姜不移也很弱，我们两个联手才占了上风。我让姜不移按住对方，然后去旁边抱了颗大石头，砸在丧尸的脑袋上。
只有这样才能让丧尸彻底失去行动力，其实这里面的原理和大家之前想的不一样。丧尸脑子里有晶石，高级一点的叫晶核。它们的行为是由晶石操控的，砸掉脑子，是摧毁了晶石和身体的连接。
丧尸的脑子碎了一地，在黑色的肉和枯朽的碎骨中露出一块小小的白色石头——丧尸体内没有血。
难怪丧尸脑子都不好使了，大脑是需要供血才能正常运转的，我听说贫血和脊椎出现问题都会导致记忆力变差，反应迟缓，智商减退，想来我时不时失去意识也是因为这个。
但我为什么还能思考呢，这点我暂时也不明白，总归是件好事。
我把那块小石头捡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在太阳下观察。
这就是晶石了，不规则形状，和普通的石头很像，我的皮肤现在失去了触觉，也不知道摸起来是凉的还是热的。仔细看的话，晶石周围有一团小小的光，仿佛雾气包裹着这块小石头，非常漂亮。
这就是以后的一般等价物。
现在我和姜不移的脑子里都有这个玩意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我现在很迷茫。
我肯定已经不是人了，但要说丧尸吧，也不纯粹。在我清醒的时候，人类的血肉对我来说有诱惑力，不过尚且能忍受。在我失去意识的事情，情况和姜不移一样。
为了不让我和姜不移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伤害到父母，所以我就带着姜不移去了村子里其他地方，离他们远远的，但也没有彻底离开村子。
不过就算走，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变成丧尸之后，我就格外地怀念起当人类的好处。脑子不好使就算了，我的手脚现在都不太灵活。细一点的木棍我都拿不起来，更别提使用精密的工具。
开车是不可能了，如果以后要离开这里，难道我要和姜不移靠两条反应迟钝的腿走出去吗，这座大山就算开车也要开一个小时才能出去啊。
我弯下腰用手去抓地上的树枝，现在我的手总是呈现出一种五指微拢的僵硬状态，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稍微动一下。我想抓起那根树枝，姜不移在旁边看着我，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我也不明白，但反正现在已经是丧尸了，没有工作，时间很多，干脆练习一下手的灵敏度，万一以后用上了呢。
变成丧尸之后，常常会有强烈的饥饿感挥之不去，遇到人类的时候，这种饥饿感会陡然变得极为剧烈，甚至转变为尖锐的痛苦，但在远离人群的山林里，倒是不怎么受影响。
我在折腾那根树枝的时候，姜不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不怎么担心他，之前我和姜不移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了解了大概的情况。村里能变丧尸的都变了，没有防备的都死了，但总体来说数量很少，因为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打工，现在还有很多人攒钱买了外面的房子，整个村子里的常住人口不到百人。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姜不移已经知道要随时跟在我身边，他虽然变成了完全失去理智的丧尸，但还是听我的话。他小时候就和我挺亲密，后来我外出打工，他又进入青春期，才不知不觉中和他生疏了。
过了一会，姜不移回来了，他抱了一捆粗细不一的树枝，扔到我面前，然后无声地张了张口。
他大概以为我喜欢这个。
我哭笑不得，还有点感动。蹲下来准备继续练习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突兀的枪响。
砰得一声，鸟群从远处的丛林中惊醒，四散奔逃。自从丧尸潮爆发后，这座山村便陷入沉寂之中，随着枪响，我还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引擎嗡鸣声。
有人来这里了？从这个动静看，应该还是不少人。
我带着姜不移立刻往山上走，这里视野宽阔，可以看到整个村庄的情形，远远地便能看到，一支车队从村口缓缓开进来。
那支车队共有五辆车，是很明显的军用装甲车，通体黑色，但和我印象中的又有些不一样，底盘很高，外形彪悍，一些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坐在车内，手里拿着长刀，身后背着枪。
他们的制服和我之前见过的很像，就是那个前几天丧尸被制服后带走的视频，这些人的穿着装备和视频里的人员很像。
村庄沉寂了很久，那些丧尸们走不出这里，便终日悄无声息地游荡在废弃的房屋和田地里。枪声犹如黎明钟响，来者带着人类鲜活的气息，丧尸们开始朝车队涌过去。
想象中丧尸淹没车队，来访者被撕成碎片的画面并没有发生，那些装备精良的武装人员明显受过训练，经验丰富，毫不慌张。车队放慢了速度，但没有停下来，车上的武装人员端起枪，瞄准那些面目狰狞的丧尸，枪声不断响起，然而丧尸更多，哪怕失去四肢，在饥饿的支配下，它们也坚持靠近车厢。
面对爬进车厢的丧尸，那些武装人员也十分冷静，拿出随身携带的长刀，斩断了丧尸的脖颈，有条不紊地将丧尸的身体扔下去，头则留在车厢里剖出晶石。那些丧尸的身体被车辆碾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像被大火焚烧过后的枯木。
……我没法把丧尸当成同伴，也清醒地知道，人类也不是我的朋友。
姜不移也被那边的动静所吸引，忍不住想靠过去，我连忙制止了他这种作死的行为。村子里的丧尸很快被那些黑制服清理干净，车队重新加速，朝这边开过来。
黑制服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们看上去绝不是路过。这座村子只有一条大路，是前几年刚修出来的，路边是田地和各户人家，我的目光追随着车队，看着他们缓缓朝这边开过来，开到我家门口，然后停下来。
尽管心脏早已经不会跳动，但我还是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车队停在我家门口，我拉着姜不移谨慎地躲起来，往下看去。
从最前面的车下来了两个人，他们看着修建了高墙的院子，一时踌躇不前。
说起来，我现在视力还挺好的，连他们脸上疑惑和戒备的神情都能看清楚。过了一会，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人上前敲了敲铁门。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其实我父母早就发现他们了，但没有开门，只是站在门后喊话。
父母对人类有防备心理是件好事，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动作中能看出来大概意思。双方隔着巨大的铁门交流了几句，过了一会，戴眼镜的人把一张薄薄的卡片好像证件一样的东西隔着门缝塞进去。
父母仔细辨认了证件，塞回去，但还是没开门。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戴眼镜的人情绪逐渐激动，他大声说了一句话，我从中间听到了邮件两个字。
这些制服是来找我的？他们根据那封邮件调查出了我的位置？
他们应该就是官方的人……如果我不是丧尸，也许会对他们的到来欢欣鼓舞，毕竟我在信里还说择日便去见他们。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们会让一个丧尸活着站在他们面前吗，哪怕我表现出清醒的神志。
就算我敢冒险，姜不移怎么办？
父母的情绪也变得激动，始终不愿意打开门，黑制服并没有一定要强行撞开铁门的意思。其他车里的人也下来稍作修整，他们把车齐刷刷停在路上——当然，也没有人会抗议他们挡着路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父母始终没有给他们开门，而我一直在山顶上观察着他们。
那个戴眼镜的大概是他们的队长，我看他回到了车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车窗是黑色的，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队长和另一个人交流了一会，又去找我的父母。
父亲出来和他交谈了一会，队长低低地说了几句话，父亲竟然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队长进了院子，他明显看到了院子里囤积的物资，表情严肃起来。父母戒备地看着他，队长又做了个手势，随后三人便上楼了。
他们进屋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好观察着那些穿黑制服的人。现在天气仍然很热——上辈子，这样的异常高温持续了整整一年多，之后才逐步降温，这种高温下，那些黑制服仍然全副武装，没有丝毫懈怠。
队长进去之后，他们就在外面剥离那些丧尸脑袋里的晶石，他们的动作虽然还不熟练，但已经呈现出一种机械化，和农民在丰收的时候割下麦子的样子差不多。
黑制服们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但大部分时候都沉默不语，在剥完那些晶石之后，他们把晶石放在一个箱子里。等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那些人便开始扎帐篷，准备就地休息。
天黑之后，队长才从屋子里出来，另一个人上前问他情况，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其他丧尸是不是这样，我的视野在黑夜中并不受影响。到了大概九点的时候，除了队长的帐篷还亮着灯，其他人都睡了，只留了两个人负责守夜。
从生理上来说，我并不需要睡眠，但到了晚上还是会很累，也许是心理上残留的习惯。他们在下面睡觉，我却不敢睡。而且我特别想知道，今天白天他们说了什么。
到现在为止，丧尸潮爆发已经过去了五天，父母也见过了试图冲到院子里的丧尸，想必各种新闻或者小道消息现在也全是关于丧尸的事，因此爸妈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全世界有一半的人变成了丧尸，而他们的两个孩子，属于不幸的那一方。
他们已经亲眼目睹，但即使如此，每天父母还是会出来呼唤我们的名字。
父母在墙外徘徊的时候，我就在山顶看着。我是否应该给他们一个希望？让他们知道我还保持着短暂的清醒，但之后呢，当我靠近他们，却又忽然失去意识，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我和姜不移至今还没有和父母打过照面，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情况，也许会觉得我们早就离开了村子。
我等了一晚上，帐篷亮了一晚，家里的灯也亮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下面的车队就传来了动静。家里的烟囱冒出白烟，父母在生火做饭，也是村子里的唯一的烟火气息。
那些人在外面也准备做饭，他们的设备还要更先进一点，队长吃完饭之后去敲门，父母把门打开，他们又进屋了。
剩下的人在巡逻，我看到他们两两一队，手里拿着枪，背上背着刀，往山上走过来。
我们离的位置倒挺远，并不担心他会发现我们，不过我还是准备带姜不移躲一躲。
这些黑制服可能是人类的保护神，但对我们来说，完全是催命符。
我们的后山很高，而且其中树木多且繁杂，在其中行走的时候，简直透不过一丝光。山路也极为陡峭，没有台阶，只有以前的村民日夜走出来的一条小路，且视野十分狭窄，隐藏在这里，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我和姜不移。
之前姜不移的腿摔断了，但现在已经好得好不多了，堪称医学奇迹。有时候我觉得这幅丧尸的身体比人类优秀，五感发达，恢复能力强，没有睡眠需求，除了丑点，动作迟缓了点，简直没有缺点。
而且，进化到a级丧尸，外表和人类就没什么区别了。
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我心里一惊，按照这些黑制服的素质，他们是不会随意开枪的。难道他们发现了其他丧尸？之前他们刚进村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所有丧尸过去，但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我判断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离我这边很远，但他们很有可能会过来。
姜不移也听到了枪声，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狂躁不安的表情。丧尸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如果一座城市里只有丧尸，那座城市会如同死了一样寂静。因此它们对声音非常敏感，剧烈的声响会让它们感到不舒服。
……好吧，是我们。
姜不移想过去，我硬拉着他，那边很快接连又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便归于沉静。
看来他们已经解决了那个丧尸，我和姜不移躲到一个高地，借助地形优势，我看到他们把一个丧尸脑袋带回去了。
队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从我家走出来，下令之后，所有的黑制服都朝着后山过来了。
看来他们是想清除这里所有的丧尸。
————
大部分丧尸都在固定的地方徘徊，除非有声音和人类气息的吸引，这些黑制服在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就已经解决了大部分丧尸。
现在的丧尸普遍都是d级，普通人类只要方法得当，使用武器就可以单杀一只丧尸。
至于方法，我之前就整理好发给他们了。
对了，现在想起来，他们剥离晶石的手法也是我教的。
唉，难受。
我和姜不移之前打一只普通d级丧尸都费尽，更别提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他们进入山林之后，又接连传来几声突兀而短暂的枪声，树叶在头顶簌簌作响，我带着姜不移四处逃窜，但不可避免的，我和姜不移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姜不移爬到树上——都是丧尸，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居然能爬树，他指了指下面的方向，我立刻看过去，那个戴眼镜的队长居然也拿着枪上来了。
我下意识便觉得不妙，这个队长好像就是朝我们过来的，在他的调度下，逐渐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我和姜不移几乎无处可逃。
阴暗潮湿的山林之中，此时仿佛连虫鸣都消失了。脚下是泥泞的土壤和碎石，树木投下浓绿的阴影，我们边跑边躲，树枝从身上打过去，我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从之前的情况看，他们发现丧尸之后会立刻开枪，话说，我举手投降的速度能超过他们开枪的速度吗？
“就在这附近吗？”
我大概好久没听过人说话了，这个声音一出现，我竟然有浑身发麻的感觉。此时我和姜不移就躲在石头后面，听到这个声音后，我小心翼翼探头看过去，穿着黑制服的队长缓缓出现在视野中。
另一个黑制服说：“是，好像有两个一起的，但它们的行为有些奇怪……”
果然是冲我们来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不过明显对方也不确定。就在这时，队长忽然朝我们这边举起枪，大喝一声：“谁在那里？！出来！”
我悚然一惊，这也太敏锐了，我们绝对没有弄出任何动静。
队长拿着枪朝我们缓缓走过来，我心里一急，拉着姜不移就跑。
“站住！”
砰得一声枪响，如同在我耳边炸裂。我现在本来就五感发达，着枪声震得我头脑发昏，眼前一片模糊。
我仓皇间回头看了一眼，在一瞬间正对上队长的视线。
他的眼神极为镇定冷静，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力量感，像一把冷枪，或者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点星火。
我和他对视片刻，便感觉胸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仿佛虫子遇到了天敌。
又是尖锐又突兀的枪响，我感觉右腿被一股巨力贯穿，但我根本不敢停下来，幸好这幅身体没有痛觉，倒是不影响我跑路。
我们跑到一个山坡上，子弹打在我的脚边，我是滚下去的，爬起来的时候，右腿向外折，我实在没能把它掰回来。
姜不移把我背起来，神色烦躁不安，他频频往回看，比起逃跑，他更想回去。
对人类的强烈渴望正在折磨他，我也如此，但比起食欲，还是恐惧更胜一筹。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指了个方向示意他继续逃跑。
我以前只知道人想要活着很难，不知道丧尸想要活下去也很难。姜不移背着我狼狈逃窜，枪声离我们越来越远。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队长带着人先回去了。
他们虽然撤退了，但山脚还是留下了巡逻的人。这倒是一个从山里逃出去的好时机，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如我对这座山熟悉。
我整个童年时光都在这里度过，上山下水，摸鱼打鸟，山里的时光仿佛凝固，连路边石头的位置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我要带着姜不移离开这里吗？
当天晚上，我在山头朝着家里望过去的时候，发现家里最右边的房间开了一整晚的灯。
那个位置，是我的房间。
我的窗户朝着山头这边，上面贴了很多交叉的胶带，在灯光下，我艰难地辨认出它扭曲的形状。
【快走】
这是父母对我们说的话。
有黑制服他们，留在村子里太危险了，更别提那个队长已经发现了我们，他迟早会把我们翻出来的。
于是，趁着夜色，我和姜不移绕过他们的巡逻，从后山下来，又找了条偏僻的路，离开了村子。
大概是村里的夜晚黑得太纯粹，走了很远之后，我依稀还能看到那扇窗户的灯光。
第13章 第十三章
庄繁橙曾经问，人类是否是唯一对同类最残忍的生物。
我说不是，只是越聪明的生物，欲望就越多，越强烈。
人类如此欲壑难平。
丧尸的欲望就简单很多，不过是饿了想吃，有食物就很开心，也不会有虽然我吃饱了，但其他丧尸比我吃得多所以愤怒不满的情况。
……
从村子里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走出太远，丧尸的行动太慢了，我们又没法开车或者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只能靠两条腿慢慢走。我的腿被那个队长打了一枪，后来摔下山坡的时候又断了，不过只需要五天的时间，在没有任何包扎处理的情况下，它自己就慢慢恢复了。
真是个神奇的身体。
我这样的身体，既没有衣食住行的需求，也没有精神层面的需求。有时候，俗语形容某些精神匮乏的人为行尸走肉，呃——我现在好像就是这样的。
我只需要活下去，离人群远一点，这样对我和人类都好。离人类太近，强烈的饥饿感会让我和姜不移痛苦不堪，而人类每次远远看见我们就会开始尖叫……我尚且能勉强压制住对人类的食欲，但姜不移无法忍耐，所以这段时间我都带着他远离有人类聚集的地方走。
偶尔我会失去意识，醒来时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久了之后，面对这种情况我也淡定了，继续走就是，反正我本来也没有方向，而且姜不移也一直乖乖跟着，没有走丢。
我曾经想过，如果当着队长的面走出去，在他们没有立刻开枪杀了我和姜不移的情况下，努力表明自己的身份，让他们知道我是清醒的，然后跟着他们走，黑制服背后的力量也许能帮到我，毕竟他们曾经是我翘首以盼等来的——但是，就算一切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一个丧尸，在人类之中要如何生存，我会被谁接受？
我对人类垂涎欲滴。
我的脑子里还有块晶石。
被关起来做实验甚至是我想到的还算不错的结局。
而且还有姜不移在。
……
树上有一只鸟，我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握在手里，瞄准之后，用力甩臂把石头砸过去。
石头擦着树干飞出去，连鸟毛都没有碰到，那只鸟淡定地看着我，然后拍了拍翅膀。
姜不移在旁边鼓掌。
我：……
我又捡起一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这颗比刚才的要小一点，我必须用力才能控制自己的五指握住它，冰凉僵硬的石头在手心的触感非常迟钝。
我看向那只小鸟，它有着圆滚滚的身体，洁白色的羽毛和一双黑豆样的眼睛，它敏锐的目光投向我，翅尾震颤，双翅展开，在风拂过树叶顶端的一瞬间，它振翅而飞。
我同时扔出了石头，石头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
石头命中小鸟，它无力地坠落。
姜不移跑过去捡小鸟，他对这种小动物没有食欲，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从离开村子之后，我也一直在努力练习使用我的手。人总是忽视自己所拥有的优势，觉得理所当然，直到失去后才后悔莫及，例如一双灵活的双手。到现在为止，我勉强可以握住一些大小适中的东西，做一些简单的手势，手臂也能进行大规模的挥舞，这种练习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复健的植物人。
我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写下今天的日期。
我每天都会做这样的记录，身上没有任何计时的东西，每天看着日升月落，一天过去好像就过去了。我对此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恐感，因此便借这种方法把每天的日期记录下来。
姜不移忽然急冲冲跑过来，我看到口水从他嘴边流下来，就知道他发现人类了。
我放下手里的树枝，躲到树后，朝外面看去。
自从离开村子之后，我们一直走的都是国道。人口少了一半之后，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别提还有被丧尸吃掉的人类。我们在国道上看到了零散的人类和丧尸的尸体，这里来往的人本来就少。
此时国道外面停着一辆车，车窗紧闭，五个d级丧尸围在车外，扒着车窗，它们用爪子在车身上留下裂痕，再过不久，这辆车肯定撑不下去的。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瞬间袭来，如同有人用刀剥空了我的胃，腹部传来难以言明的疼痛和空虚感，紧接着，我才嗅到了人类的气息。
车里有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她为什么不把车开走，是半路抛锚，然后被丧尸发现了吗？
我和姜不移已经成为了丧尸，按理说应该站在丧尸阵营的，但大概因为我还保留着理智，始终也没法把自己当成丧尸的一员。
就在这时，车窗被其中一个丧尸打碎了。
车内爆发出一声急促而惊恐的尖叫，一个红头发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缩在车厢内，瞪大眼睛，绝望地看着围过来的丧尸。
虽然都是d级丧尸，但普通人也无法一次对付五个，那个女人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这是她在极度恐惧下唯一能做的事。
那个孩子十岁左右，身上还穿着校服，他被困在母亲怀里，两眼盯着扑进车厢内的丧尸，吓傻了一样，目光呆呆的。
等等，这个小孩，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那个丧尸只打破了一扇车窗，位置狭窄，当它把头伸进去的时候，红发女人在惊恐之中爆发出极大的能量，她从驾驶位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咣的一声砸在丧尸脑袋上，丧尸向后倒去，脖子非常夸张地歪到一边，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然而这只是突然的爆发，其他丧尸此时已经将这辆车彻底破坏，这样下去，她们很快就会被丧尸吃掉。
我跑出去，虽然那五个d级丧尸我也打不过，但还是要试一试，反正那些丧尸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吃了我——丧尸对同类一点兴趣都没有，无论是哪方面的兴趣。
女人用身体挡住丧尸的攻击，忽然放开手，把怀里的孩子推出去，嘶吼道：“快跑！快跑！”
那小孩一个趔趄，迟疑地看向她，女人发出一声痛呼，又忍耐住，张开手臂死死扼住了前面的丧尸，给小孩让开一条道：“快跑！橙橙！”
小孩迟疑地跑开，后面有两个丧尸过来追他，那小孩跑过来的方向刚好是我这里，他傻愣愣的，竟然直接冲到了我身上。
我下意识把小孩抱起来。
女人见这场面，目眦尽裂，绝望地哀嚎着，想朝这边冲过来，但她被丧尸困住了。
那两个丧尸跑过来，他们对我倒是没有敌意，只是想分一杯羹。他们伸出爪子，我用力挥开，把小孩抱在怀里，低低地嘶吼一声。
我没注意到的是，怀里的小孩也同时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麻痹，我如今的身体内已经没有血液，但瞬间还是有一种血液在沸腾的错觉。我低下头和小孩对视，他也看着我，手指贴在我的胸口。
指尖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声。
我脑袋发蒙，那两个丧尸执着地要抓这小孩，我跟他们缠斗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效果不错，我的肢体明显比他们更灵活，再也不会像之前那么狼狈了。
那女人发出一声惨叫，我踢开眼前的丧尸，就看到她已经力气用尽，无处可逃了，她手里的武器已经折断，那是根棒球棍，女人无力地跪在地上，眼睛却看着我这边的方向。
她的孩子我可护得好好的呢，我正想赶过去救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
那引擎声爆裂刺耳，一辆纯黑色的摩托冲了过来，上面坐着一个穿棒球服，戴着头盔的人，一眨眼的功夫，他直接撞飞了其中一个丧尸，碾着丧尸的尸体，他扭转车头，急刹停下，举起左手——空中突然凝结出两道冰刃，割断了剩下两个丧尸的脖子。
女人被救下来之后，浑然不顾自己，立刻朝我这边冲过来。
坐着摩托的人摘下头盔，厉声道：“姐，小心！”
此时的我已经惊呆了，头盔下面的脸那么熟悉，但和十年之后，又有一些差别。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上辈子的队长。
因为太过震惊，我一时没有放下怀里的小孩，那女人冲过来十分危险，杜若又一次凝成冰刃，同时贯穿了旁边两个丧尸的脖颈。因为顾忌我怀里的孩子，那道冰刃从后面朝我袭来，我反应迟钝地想躲开，但冰刃速度太快，我已经做好了被击中的准备。
然后，我听到后面传来的扑通落地声。
姜不移倒在我身后，他挡下了那道冰刃。
冰刃贯穿了他的大脑，然后变成水，混着奇怪的液体流到地面。
小孩从我身上跳下来，朝他的母亲跑过去，他的母亲紧紧抱住他，双眼盈满泪水。
“橙橙，你没事吧？！”女人披头散发地颤声问。
小孩指着我说：“她刚才……保护了我。”
“你在胡说什么！”女人戒备地看着我，她朝我挥舞着那根坏掉的棒球棍，一边抱着小孩朝杜若那边跑。
我此时已经顾不得他们，眼里只有倒在地上的姜不移，他一动不动，脑袋上破了个大洞，晶石的光在里面闪烁。
女人抱着小孩坐上了摩托车，小孩喊了一句舅舅。
所以，这小孩就是庄繁橙，上一次，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觉醒了异能，是非常强大的自然系。
我脑子里迟钝地想着。
“真的，她刚才在保护我。”庄繁橙指向我，重复道。我拖着姜不移的身体戒备地看着他们……如果杜若还要攻击我们的话，我也只能殊死一搏。
第14章 第十四章
杜若没有相信庄繁橙的话，但他也没有再攻击我。他动作熟练地剥离了三颗晶石之后，坐上摩托车，说：“姐，我们现在立刻进城……再晚一点可能就封城了。”
他看了我一眼，十年前的杜若还带着尖锐的锋芒，眉眼如刀，不像后来那么沉静温和。
从他陌生的眼神中，我清晰地明白，自己和人类之间，已经有了巨大的鸿沟。
引擎声轰然响起，杜若他们离开之后，我浑身无力地瘫坐下来，杜若竟然在末日刚开始时就觉醒了异能……难怪后来他的异能能力如此之强，不过十年之后，他已经不会再使用冰刃这么简单而粗陋的攻击方式。
但十年前刚刚觉醒异能的杜若，想杀我也是轻而易举。
这辈子见面，他还是强大的异能者，我却是已经是个平凡无奇的d级丧尸。
想到上辈子在他手里死过不知道多少丧尸，我不由得苦笑一声。
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晦涩复杂的心情，把姜不移拖进国道外侧的树林中。
冰刃早已经化成了水，只留下一个大洞，从洞口可以看到姜不移脑内的晶石，他的晶石是比较标准的菱形，周围飘荡着一团淡淡的光。
那团微光此时明暗不定，摇摇欲坠，我把他平放在地上，拖着他的脑袋，仔细观察。
他死了吗？
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关于自己对丧尸的一切了解，丧尸被斩断脖子，或者被焚烧，被电击，被用各种手段杀了之后，会失去行动能力。在这段时间，人类会取下他们脑子里的晶石，因为晶石是个很有用的东西，在末日时代，晶石作为一种最新能源，它甚至不需要做多复杂的处理，本身适应性就很强，就能运用在各个方面——但如果没及时取出晶石的话……
没有取出晶石，身体也没有被彻底破坏的话，丧尸会逐渐修复损伤，就像我断过的腿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把姜不移的脑袋放下来，那颗晶石在里面晃啊晃，看得我心惊胆战。事到如今，我只好守在他旁边，等着他自我修复。
一天过去之后，他脑子里的晶石总算不怎么晃了。但姜不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这次的伤太过严重，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恢复。
入夜之后，林中反而因为虫鸣声更加热闹，在人类数量骤降之后，各种动物以极快地速度开始繁衍，活跃起来，并且扩大了活动范围。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石头，天上刚好有一轮圆月照下来。
其他丧尸现在都在啃人类，人类估计也在想尽办法挖丧尸脑袋，就我和姜不移东躲西藏。姜不移这么过估计也很憋屈，但人类真的很危险啊，不说那个戴眼镜的队长和杜若这种异能者，普通人对我们也是有威胁的。
为了不再死一次，我才带着姜不移离开家乡，但没想到，我们会遇到杜若，他还为我挡了杜若的攻击……
如果我当时没有出去，没有想保护庄繁橙的话，姜不移就不会出事。
我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沉沉的，非常难受。我抱着姜不移的脑袋，靠在石头上，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失去意识的过程比以往来得慢，我心想遭了，如果我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导致姜不移无法恢复怎么办。我竭力对抗着昏沉的大脑，睁大眼睛紧紧绷起全身，但这个过程并不由我控制，脑子越来越重，我终究还是陷入昏睡之中。
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好像做梦一样，也许是因为今天见到了杜若和庄繁橙，我梦到了他们。
上辈子，在末日来临之后，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孤身一人。失去秩序的混乱世界非常危险，我有时候会加入一些队伍，或大或小，但都无法长久地留下。
大概在末日五年后，我当时居住在华北基地，基地发布了一个大型任务，我一个人接不了任务，杜若主动找上我，希望我加入队伍，凑齐人数，一起完成那个任务。
我后来从其他人那里听到，杜若是很强大的流浪异能者，他并不为具体某一个基地工作。和其他的流浪异能者相比，他特殊的地方在于独自带着一个小孩。
当时庄繁橙十五岁，已经觉醒了异能，但因为未成年，杜若一直不允许他参加战斗。邀请我加入小队后，我们接的那个任务，也是庄繁橙的第一个任务。
那次任务完成得很顺利，杜若太强了，我在末日听过很多传奇异能者的故事，但杜若绝对是我真正接触过最强的异能者。而且他经验丰富，性格沉稳，无论出现任何意外都应付自如，总之非常可靠……加上庄繁橙的异能也能强，我几乎没做什么，只提供了一些小小的辅助。
任务结束之后，杜若也没有散队，而是让我一直留在队伍中和他们行动。杜若留在了华东基地，他说是因为庄繁橙年纪大了，应该有一个稳定的地方，不好再像以前那样流离失所。
自从和杜若他们一起行动后，我的生活质量大幅提升，庄繁橙虽然不太看得起我，但也没做什么。五年来，杜若一直都是可靠的队长，只要站在他身后，我就有了底气。
直到我们遇到那个奇怪的小丧尸。
那个从未见过的小丧尸，在瞬息之间，就先后杀了我们三个人。
如果按照那本丧尸手册上说的，真的存在s级丧尸，我觉得那个小丧尸也许就是。
死后我侥幸重来一次，在重生最开始的那两天，我也想过要去找他们……
但这次，我站在了杜若队长的对面。
迷迷糊糊中，胸口隐隐发热，就像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我废力睁开眼睛，自己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映入眼帘的是胸口正在发光的晶石。
那是村里那个丧尸的晶石，我一直放在身上。
我把那块晶石拿出来，它微微发热，散发着比之前更强烈的光芒。晶石的光和月光交相辉映，照在我的脸上。
我感受到一种微妙的震撼，那些光芒开始向姜不移飘过去，我心里一动，把晶石放在他的脑袋旁边，两颗晶石同时轻微的颤动，我手里的晶石越来越小，姜不移在吸收它的能量。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手里的晶石彻底消失，姜不移脑子里的晶石则重新稳固下来，并且比之前更亮，形状也更完整一些。
关于丧尸升级的方法，末日也有很多研究，吸收其他丧尸的晶石就是其中一种，但d级丧尸不会主动去吸收别的晶石，我也从未见过。
不管姜不移有没有升级，他的情况看上去总算是稳定了。如果想让他尽快恢复，还需要更多晶石。
我想起了国道上的那两个没有被取走晶石的丧尸。
国道来往车辆很少，末日后更是如此，藏好姜不移之后，我回到之前发生冲突的国道上。
那辆车还停在原地，车门被彻底破坏，里面一片狼藉。车子旁边的三个丧尸被杜若取走了晶石，他们的身体变成被火烧干后的灰烬。
我钻进车里，环顾一圈，发现了驾驶座上的手机。我把手机拿起来——如果是以前的话，我还没法控制自己的手做这么精密的动作，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手机这样大小的东西我还是可以拿起来的。
手机右上角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但暂且还没有彻底坏掉。我按了一下手机侧键，屏幕亮起来，是锁屏界面，上面显示着时间和一条推送消息。
04:35
星期一
【c省y市危情局开发区分局】各位居民，异常病毒爆发期间，请留在本地，避免四处走动，如果出现异常情况，请及时……
大家都知道这是丧尸，他们仍然称之为异常病毒。
不过，这个危情局是什么？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点了一下想看完整的信息，手机让我输入锁屏密码。
我当然不知道庄繁橙母亲的锁屏密码，只好暂时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去那边找到剩下的两个丧尸。
他们一直躺在地上，杜若的冰刃割断了他们的脖子，贯穿了脑袋，因为没有取走脑子里的晶石，他们的身体没有出现变化。
我把他们脑子里的晶石取出来，这件事我以前做得毫不犹豫，现在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我倒是不会因此犹豫，毕竟我出来就是为了取这两颗晶石，取下晶石之后，那两具尸体迅速干枯下去。
这更加清晰地让我认识到，我现在的身体和我以前的身体可能完全是两个东西，我的身体更像是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不重要部件，只要晶石还在就行。
拿了手机和两颗晶石，我回到姜不移所在的地方，他还躺在原地，脑袋上的洞好像小了一点。
我把一颗晶石拿出来给他吸收了，等结束之后，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避免出现某种……呃，类似于补过头的情况发生。姜不移平稳地吸收了那颗晶石，脑袋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我把最后一颗晶石拿出来准备给他吃，就在这时，姜不移睁开了眼睛。
第15章 第十五章
他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之前姜不移的眼睛一直是浑浊无神的，总是呆滞地看着某个方向，现在他却能将焦点落在我身上。这一点变化特别明显，我几乎看到了以前姜不移的影子，但仅仅只是瞬间，他的目光再次无神地散开。
虽然他醒了，但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为了让他好得快一点，我把最后一颗晶石也用在他身上。当晶石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我看到他表情平静，应该是感觉很舒服。
吸收完晶石之后，姜不移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我终于松了口气，姜不移脱离了危险，而且可能会借此机会升级，等级高一点总会更安全的。
在他休息的时候，我把手机拿出来。
手机电量还有15，要打开手机必须输入密码。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特殊的数字，自己的出生日期，结婚纪念日，对自己有意义的数字，而很多母亲会选择孩子的生日。
我把庄繁橙的出生日期填进去。
……没错，我知道庄繁橙的生日，毕竟是五年来的队友。而且杜若每年会给庄繁橙过生日，如果太忙的话也至少会准备一份礼物。在末日之后，还有如此有仪式感地过生日，唯一的原因就是杜若强大的实力。
每次过生日前几天，庄繁橙就总是变着花样提醒我，如果我忘了的话，他会非常生气——真是小孩子脾气，但在这种小事上，顺着他也没关系。
而且，收到礼物他会很开心，那次我没准备好礼物，就在最后关头买了材料，自己给他做了个简陋的蛋糕，他吃得非常开心，还认真地许下愿望。
手机成功解锁，我点开各大新闻app和短信，还有各种社交网站，大致浏览一遍，终于初步明白了现在外界的情况。
在丧尸潮爆发刚开始，人类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黑暗，就算有的人没有异变，但他们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遭到了身边丧尸的攻击。存活率最高的反而是大量的独居者，不过也有人发现家人朋友变成丧尸后难以接受，自绝而死。
这世界的人口少了不止二分之一。
在末日来临之前，世界有78亿人口。虽然看上去很多，但把所以人混合成一个球体，会得到一个直径不到1公里质量约48亿的肉球。如果他们紧挨并排站着，只需要一个28千米的正方形。
现在只需要不到14千米的正方形了。
在最初的混乱之后，政府很快出面管控，他们要求居民留在家里，锁好门窗。面临这种巨大的灾变，很多人急于回家和亲人团聚，为了方便管理，所有城市逐步进行封城。
各大新闻每天在播报具体情况，官方说疫苗正在研发之中，主要城市也逐渐稳定下来，虽然世界仍然笼罩在阴影之中，但人们众志成城，有望共渡难关。政府还不断地向大家宣传如何应对丧尸，那些说法基本上就是我发过去的东西又进行了一番加工整理。
关于异能者，政府建议异能者主动加入守护人类的官方组织。
官方组织叫危情局。
全名特殊危机情况紧急处理局。
这个名字让我眉头一跳。
我想起来那些穿着黑制服的人。
上辈子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个部门。
是因为丧尸潮直接击穿了整个社会的秩序，政府一开始就被废弃，所以没有这个部门吗。
我试图上网搜索危情局，但手指的灵敏度目前还没有达到能够打字的地步，就在这时，短信的图标忽然亮起来。
我想点进去看，结果不小心点到了旁边的相机。
相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升起，我愣了一下，看着手机里出现的画面。
自从变成丧尸之后，我再也没关注过自己的外貌，毕竟已经是丧尸了。画面里是一个头发蓬乱，形销骨立的丧尸，和其他丧尸没什么区别，但看久了发现还是有一点之前的影子。
我撩开头发，发现自己的眼睛是红色的。
……其他丧尸的眼睛大多都是暗灰色的，姜不移也是如此，我还没发现过红色眼睛的丧尸，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我细看，手机忽然发出电量警告。
上方显示手机电量只剩下10，我也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于是关掉手机，这样的话也许还能撑两天。
姜不移睡了一天，他再次醒来之后，伤势便彻底恢复了。
他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露出疑惑的神态。我把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干枯的手指和干枯的面容，像两根被火烧过的木头搭在一起。
姜不移笑了一下，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丧尸很难做出表情，我自己也不行。
……
我要规划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在最初的混乱之后，人类已经重新建立起新的秩序，等他们彻底恢复过来，人类也许会对丧尸赶尽杀绝。
现在是人类占据了优势——我觉得这其中必然有我的一份功劳，他们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勉强和丧尸维持平衡。每隔一段时间，丧尸的整体就会变强，原理和病毒类似，在丧尸还未大面积升级的时候，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是最好的。
如果我是人类，我肯定也会这么做。
但现在我是丧尸，我就得想想怎么在人类的围杀中活下来。
我和姜不移得找个偏僻的地方，但也不能一直呆在荒山野岭，毕竟我还需要及时获取外界的信息。我的家乡原来就很适合，但那里有危情局的人在，我心里对他们充满恐惧，只能尽量离他们远一点。
其实地广人稀的地方很多，尤其是少了这么多人之后，只要避开大城市就行。
姜不移恢复之后，我们重新回到了路上，那些丧尸的尸体都消失了，只在地面留下了一些浅淡的灰。不管我们要去哪里，用双腿走实在是太慢了，庄繁橙母亲留下了一辆车，我想看看车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能不能修好。
检查之后，发现是因为管道老化破损导致防冻液泄露。
难怪当时车开不动了，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管道可以暂时用布缠住，让它不再泄露，如果我们能把车开到汽修店里，到时候还可以换个管道。
末日中我学会了很多技能，其中包括修车，毕竟被丧尸追着跑的时候，四个轮子总比两条腿比较好。
我把车后面的座椅套扯下来，试图撕成布条，但那布料太厚了，我完全撕不动。姜不移在旁边看了一会，看穿了我的意图，主动把布套拿过去，然后双手用力一扯，伴随着清脆的布帛破裂声，厚重的座椅套被撕开两半。
撕完之后，我鼓了鼓掌，示意他继续。
这就是进化后的c级吗？
之前姜不移是d级丧尸，现在应该是升级为c级丧尸了，c级丧尸拥有更强悍的身体，会躲避攻击，抱团行动，以及趋利避害的本能。从我的角度来说，最直观的其实是姜不移恢复了一部分智商。
他比以前更能明白我想做什么，将管道泄露地方绑好之后，我坐进驾驶位，招呼姜不移去副驾驶的位置。钥匙还插在孔里，我踩着刹车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车子猛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往前冲了一下，我抵住方向盘，而姜不移的脑袋则重重地撞上了玻璃。
我担忧地看着他多灾多难的脑袋，姜不移揉了揉额头，委屈（？）看了我一眼，直接下车绕到后面，开始推车。
他知道我想开动这辆车往前走，这比之前聪明多了，但如果需要他推的话我还要车干什么……我正想下去阻止他，车子居然真的在往前缓慢挪动。
这什么力量啊！只是升级一次，变化就这么大吗！
我还是下车拦住了他，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是轮胎爆胎了。在这种高温下，爆胎是很正常的事，幸好车里还有备胎，我换上备胎，让姜不移坐进去，又一次尝试启动车子。
引擎声平稳响起，我缓慢地踩动油门，车开始自动往前走。
……好神奇，丧尸在开车诶。
我此刻好想把复杂的心情分享给其他人，旁边只有姜不移，姜不移正不安地看着前方，手脚无措，风吹进车内，他甚至没关车门。
他没跳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国道的路不像高速那么平坦，我又是第一次用丧尸的身体开车，所以车速格外缓慢。车里剩的油不多，我用手机搜了下最近的加油站，倒是能在油量耗尽之前开过去。
开到一半的时候，天色就黑了，我没有停下来，快到加油站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加油站在一个小镇子里，这种小镇子人口很少，经过丧尸潮之后，更是空无一人。
在入口处有个红色的大型标语，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双加镇，给您如家的温暖。
车子开进小镇，我开着大灯，谨慎地观察两边的环境。路上有几个丧尸在漫无目的地晃荡，他们都是d级丧尸，听到车子的声音，都往我这边看，但车里没有人类，他们对我不感兴趣。
双加镇只有丧尸，没有人，看来这里已经彻底被丧尸侵占了，就算有活着的人类，估计早就逃出去了吧。
这里毕竟不是核心城市，政府暂时管不到这么小的地方，于是小镇只好自生自灭。
没有灯开着，整个小镇一片漆黑，我慢慢把车往前开，寻找着汽修店，心里想着加完油再去修管道。
加油站在小镇外比较偏的位置，远远的可以看到红色的灯牌，外面还停着两辆车。
之前我只想着加油，忘了如果加油站没电的话，我总不能撬开油库。幸好加油站的灯还是亮着的，说明加油站大概率能正常工作。
但看着黑暗中红色的灯牌，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车里有件兜帽衫，我把衣服换上，这样的话，至少从背影上来看，我更像一个人了。我把车开进去，加油站强烈的灯光让我眯起眼睛，我让姜不移坐在里面，拿油枪然后刷了卡。
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示正在加油，我一边拿着油枪，一边观察四周。
加油站的另外两辆车里都没有人，车门大开，车里的人是跑出去了吗？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看车上积的灰尘，这两辆车在这里停了至少有一个月。
油箱快满的时候，我把油枪放回去。现在只需要回去找个汽修店换管子，这辆车就能开很久。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一阵沉重而慌乱的脚步声。
丧尸不可能有这种脚步声，这里有人！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拉紧了连帽衫，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了我的脸，只露出一个下巴。姜不移闻到了人类的气息，推开门就想出来，我立刻啪地一声把门关上，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呆在里面——我转过头去，看到从加油站的小超市里面跑出来两个人。
那是两个衣衫褴褛神色惊惶的男人，他们看到我的车，激动地跑过来，口里叫着什么，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丧尸。
难怪这里的丧尸这么少，原来都在这里。
我心里紧张至极，他们看样子把我当成了人类。他们一直躲在超市里？躲了多久，那两辆车是他们的吗？……现在我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经历杜若那件事，我也许会去救他们，但现在我犹豫不决。眼看着他们冲过来，我当机立断转身准备回到车里，我不能被他们发现我的身份，我不能去……
“朋友！等等！”
“救命！”
“我有钱！救救我！我把所有钱都给你！”
钱有什么用，我还欠着高利贷呢。但那两人动作竟然很快，他们拦住了我。
与此同时，丧尸们也跑过来。两个男人手里还拿着武器，从加油站的超市带出来的水果刀和铁棍。两人和丧尸战斗，口里道：“朋友，你从哪里来的，我们在这里被困了一个多月！你是唯一路过的！”
我偏过头，躲避他们的视线，那几个丧尸扑过来，绕过我想去扑咬后面的两人，我把它们推了一把。
“我们听见车的引擎声就跑出来了，你怎么开过来的，那些丧尸没攻击你吗？”
“我们快上车！”
我怎么能让他们上我的车，我指了指他们自己的车，把周围的丧尸撞开，给他们腾开路。
两个男人强行去拉车门，其中一个看到了里面的姜不移，说：“还有一个？快让他出来帮忙——”
加油站明亮的光投下来，他们看到了姜不移的脸。
两人瞬间安静，空气凝滞。我的帽子被一个丧尸扯开了，我偏头用手臂挡了下直射下来刺目的灯光，眼睛余光看到其中一个男人对我举起了铁棍。
第16章 第十六章
那一瞬间，我甚至感受到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还有无处着力的懈怠感。我闭了闭眼，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砰得两声，回头看去，姜不移踢开了车门，用手拧断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脖子。另一个男人拿着刀往他身上砍，刀刃落在姜不移身上，甚至没有刺穿他的皮肤。姜不移反手一拳砸在那个男人身上，很轻松就把那个男人杀了。
c级丧尸的身体素质太强了，和d级比起来有质的变化。姜不移的攻击方式也和之前不一样，他动作极为灵敏迅速，不止两个男人，我也没反应过来。
两个男人的尸体躺在地上，脸上还凝固着惊惧的表情。
如果他们不攻击我的话，姜不移还是会乖乖呆在车里的。
那些丧尸也散开了，他们对死人没有兴趣。
事已至此，我只好把那两具尸体搬走，看着亮着灯的超市，我犹豫片刻，拿着手机走进去。
加油站的小超市面积很小，我进去之后，看到里面一片狼藉，货架被推翻，地上刻着黑色的血迹，柜台上空空荡荡。
我走进柜台，里面有一具尸体，我把尸体搬出来，弯下腰找了一会，找到充电的接口，给濒临关机的手机充上电。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脑子木木的，虽然精神疲惫，但身体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手机电量缓慢增长，我趁这个时间，在超市里逛了逛。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血腥的气息，我虽然能闻到，但并不会像以前作为人类那样对此感到恶心作呕。超市内被推倒的货架显示这里曾经爆发过激烈的战争，也许是人与丧尸之间，或者人与人之间。
我走到清洁室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非常强烈的腐烂味，一滩凝结的血从里面漫出来。我打开门，以前的话我还会对未知产生恐惧，但现在我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觉得里面有什么都无所谓了。
打开门之后，超市的灯光照进清洁室，一双细长苍白干瘪的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随着门被彻底推开，我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死在里面，她们身上的创伤看起来并不是因为丧尸而死。
……食物不够了吗？还是其他原因？
难怪刚才那两个男人靠近我的时候，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浓烈的尸体腐烂的气味，我本来以为是因为他们一直被困在超市里，在那些丧尸身上染到的，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一直和这三具尸体呆在一起。
头顶闪过一个红点，我抬头看去，是店内的监控。
直到现在，监控还在运行。我心里一动，回到柜台，尝试打开电脑。
电脑开机没有密码，桌面上就有监控软件，我在便签上发现了账号密码，登陆之后，就可以看到现在的实时监控。
加油站总共有二十多个摄像头，直到现在，这些摄像头也在照常工作，只不过在镜头下，只有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
用监控可以直接了解整个加油站的情况，现在我确定这里再也没有人了。只可惜监控保存的时间仅限两周，过了两周后会自动删除之前的存档，这时候里面就只剩那两个男人了，我无从得知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
就算我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反正那两个人也死了。
这里所有人都死了。
我的周围只有丧尸，我也是其中一员。
无论我做什么，人类只要知道我是丧尸，就会想杀了我。
既然这样，那我干脆做一只丧尸又如何，毕竟我闻到了人类的气息也会产生欲望。我何必这样压抑自己，还逼着姜不移跟我一起忍耐。
我往外看去，隔着玻璃，姜不移站在车旁边，周围都是d级丧尸，倒把他衬托得鹤立鸡群。
说起来，刚才姜不移杀人的时候，可真是毫不犹豫。
丧尸要对人类下手，本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手机发出嘀嘀的响声，我猛然清醒过来，发现手机电量已经充满了。
我看着手机，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也许我可以给父母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的情况。
我按下母亲的号码，在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我感到紧张，低咳了一声，手指按在喉咙上，猛然想起来，我现在不能说话了。
最后一个数字，我迟迟无法按下去。
我当然知道还可以给他们发一个短信之类的……但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天快亮了。
我拔了手机，在超市里找到了一些常用的工具带上，便回到车里。在我刚重生的时候，我曾经准备了一批汽油，当时是为了给那辆大皮卡供应的，结果现在什么都用不上了。这辆车加满油之后能走六百多公里，大概横跨一个省，这中间总会有这样空无一人的加油站，没有必要准备更多的汽油。
我搬完东西，姜不移也坐上了车，这回他还记得关上车门。
开车离开加油站，我又回到了小镇上，之前我记得汽修店的位置。开到汽修店里，我对里面的丧尸视若无睹，将车径直开进去，然后在店内直接找适合的管道。
修车花了我很长时间，毕竟我的手还不像人类那样灵活。我和姜不移在那间汽修店呆了三天时间，我才处理好那辆车，准备离开。
走之前，我还去隔壁的服装店拿了几件衣服，现在天气很热，身上的衣服穿几天就有味道了，虽然身为丧尸似乎并不应该介意这种小事，但不拿白不拿。
准备妥当之后，我和姜不移再一次启程，离开了双加镇。
第17章 第十七章
天难得下了场雨，我关上车窗，豆大的雨点落在车窗上，湿气透过缝隙在车内弥漫，姜不移眯着眼睛，靠在副驾驶上，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他穿着一件短袖，外面是运动外套，头上戴着鸭舌帽，头发乱糟糟地遮住眼睛，猛地看过去和人没什么区别。这身是我强行让他穿上的，我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戴着帽子，这样的伪装让我们逃过了很多次危情局的眼睛。
从双加镇离开到现在又过去了两个月，现在是十一月，世界已经进入了冬季，但天气依然炎热。本来干燥的空气不知为何忽然下起了雨，不过末日之中，常有这样混乱的天气。
比起烈日，丧尸更讨厌雨水。湿漉漉的雨水让我浑身泛起迟钝和黏腻感，姜不移也是这样，所以自从下雨之后，他就把自己缩起来了。
“……目前，s市内的丧尸初步清理结束，局势正逐渐稳定。请各位居民不要外出，遇到任何意外，及时联系当地危情局……”
手机里正在播放今天的新闻，我们刚刚进入s市，走的是省道，高速公路有重兵把手，对我们来说很危险。
从每天的新闻来看，人类的局势确实不断地稳定下来，新的秩序已经建立，危情局也在清理城市内的丧尸。
我和姜不移走得很慢，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跨越两个省，因为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在躲避危情局和异能者的搜查和追杀。
“目前，针对魏花镇爆发的异能者袭击事件，已正式转交当局进行调查……”
比起丧尸，更麻烦的是数量众多，能力各异的异能者吧……毕竟丧尸可以一杀了之，异能者却无法这么简单的处理。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我国科研团队于某地发现了不同于之前的丧尸，它的能力是其他丧尸的五到十倍，且拥有恐惧和躲避的本能行为。目前，该丧尸已经被危情局控制，它也许就是传闻中的c级丧尸，这可能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第一个c级丧尸。那么，c级丧尸是如何出现的，整体局势又会因此发生怎么样的变化……”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姜不移，姜不移才应该是第一个c级丧尸，毕竟上一次c级丧尸出现是末日一年后的事，这样说的话，这次丧尸升级比上辈子要早得多。
这样的变化不知是好是坏，我心里正想着，姜不移忽然坐直了身体。
外面的雨太大了，导致车玻璃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我擦了一下，透过玻璃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两个身影。
我放慢了车速，把口罩和眼镜戴上。这里怎么会有人，他们在干什么，如果就这么开过去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但他们此时就站在路中间……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砰得一声巨响，一个丧尸忽然冲出来，撞上了我的车。我的车速刚才就降下来，所以那个丧尸被没有被撞飞，而是贴在车盖上，隔着玻璃，我看到他的脖子忽然被无形的武器割断，脑袋滴溜溜地滚下去，他的身体也逐渐从车上滑落。
那两个人在猎杀丧尸？！这种手段……他们是异能者？！
丧尸的晶石能够使异能升级的消息已经为众人所知，现在出现了一些异能者为了得到更多力量，擅自猎杀丧尸的情况。
危情局一直禁止居民离开城市范围，这些异能者是非法的猎杀者。
那两个异能者走过来，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异能者动了动手指，指尖出现一道流光。这就是他的异能，刚才的丧尸也是被这种能力杀死的。远程操纵的无形之刃，还是绳索？这样的异能算是比较特殊的了，大部分异能者都只是控制元素力量，或者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得更强而已。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很快，但还是竭力维持着镇定。那个高高瘦瘦的异能者蹲下身当场剥开丧尸的脑袋，露出里面发光的晶石，姜不移的目光落在那上面。
我当机立断，转动方向盘准备从旁边绕开，这时另一个异能者拦在我车前，他按住车盖，歪了歪头，说：“等一下——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戴着眼镜和口罩，在这种大雨磅礴的天气下，隔着车玻璃，他应该是看不出我和姜不移的身份，只是把我们当成了路过的人。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想到开车的是一个丧尸。
我立刻摇头，非法猎杀丧尸是很严重的罪行，他们干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异能者让开，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立刻踩下油门，就在这时，他双手用力按住了车身，整辆车硬生生被他拉住了。
这样强大的力量，他就是那种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的异能者。
“证件和钱，给我拿出来。”异能者走到车窗旁，说。
他们不仅是偷猎者，竟然还拦路抢劫。不过为了息事宁人，我倒宁愿把证件和钱交给他们。我把车上的钱包拿出来，车窗按下一条缝，然后从缝隙中把钱包递过去。
钱包里也许有点钱，证件应该是庄繁橙母亲的，我一直没打开看过，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我加油修车之类的，也没有付过钱。
异能者拿钱包的一瞬间，我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冲出去。
前方闪过一道细微的寒光，车子猛地撞上无形的屏障，我和姜不移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倒，姜不移立刻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免得撞到玻璃上。
我从后视镜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异能者已经剥离了晶石，他踢开丧尸的脑袋，缓缓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各地已经封城四个月，高速公路各大出口全关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我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却纹丝不动，我看到那个异能者手中的丝线蔓延出去，在前面结成了一张网，挡住我的去路。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拉了拉口罩，伸手指向另外一个异能者手里的钱包，意思是说既然已经收了钱，就别太过分了。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晶石走过来，问：“你们是从前面的村子过来的？可是那里有一群丧尸，即使我们也不敢轻易穿越……你为什么不说话？哑巴？”
他不依不饶，但即使到现在都没发现我的身份，只能说确实没人想到丧尸还会伸手递钱包，到现在，他的猜测也局限于我是个哑巴……虽然我现在确实没法说话。
我做了个手势，异能者带着“居然真是个哑巴”的惊奇感凑上来，非要看清我的真面目。我不动声色地拿起一个扳手，在他探头过来的时候，猛地砸在他脑袋上。
异能者发出闷哼声，软软地倒在地上。这些人太依赖自己的异能，本身战斗能力并不强，甚至不如重生前的我。当初我为了把掌控时间的异能发挥到极致，学过基础格斗和枪械用法。
不过想来也很容易理解，忽然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想必很难不因此得意忘形。
高高瘦瘦的异能者倒在地上，手里的晶石滚落到一边。这时他的同伴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朝我这边跑过来，一边挥舞着手臂。
我对姜不移抬了抬下巴。
那个男人冲过来的时候，便对上了姜不移，姜不移还穿着那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不过异能者的攻击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效果。
现在的异能者们看起来强大，但他们还远远没有掌握真正的力量。
姜不移和那个男人战斗的时候，一条无形的细线缠住了我的脖子。我回头一看，那个异能者趴在地上，正尽力朝我伸出手，细小的寒光从他手中蔓延到我的脖颈。脖子上传来一股尖锐而紧绷的力量，我想起之前那个被斩断脖子死去的丧尸，我抓住空中无形的线，踩住那个异能者的背，半跪下来，膝盖顶在他的肩胛骨处，抓着头发逼他仰头。
这么近的距离，他终于看清了我的脸。
异能者眼里闪过惊恐和怀疑，喃喃道：“……丧尸？”
我又给了他一扳手，鲜红的血溅在扳手上，他死了之后，脖子上的禁锢便消失了。
我摸了摸脖子，已经被勒出了一条明显的凹痕，但对丧尸来说，这样的伤不算什么，等它自然修复就好了。
姜不移此时也解决了那个异能者，他在找异能者身上的晶石，我则找了找看有没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这个异能者显然没有带着身份证出来当违法捕杀者，但他带着手机。我抓住他的手，在衣服上擦干，然后指纹解锁。
里面是一排排乱七八糟的app，我找到他的社交软件，里面有一个非法捕杀者的群。
我点进去，里面刚刚有人在分享某地出现了零散的丧尸，让捕杀者自行前往。
我点开那个发布信息的头像，他的名片还写着：a批量收晶石品质上等优先
看来非法捕杀丧尸和买卖晶石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我正想再继续看看，忽然手机一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犹豫片刻，接通了电话。
里面立刻传来对方的声音：“怎么还没回来，找到了几颗晶石？小心最近有危情局的人在调查我们了……喂？听得到吗？”
他又喂了两声，我一直没说话，只有雨声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对面的人渐渐沉默，忽然问道：“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
我挂掉了电话，他知道这边出事了，会过来还是会逃跑？听他的语气，更有可能把我当成了抢生意的同行。
这明显是一个团伙，异能者不止是已经死了的两人，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如果他们找过来就麻烦了。
我把手机砸碎，拿回钱包，让姜不移上车，随后立刻离开了这里。
姜不移浑身湿漉漉地坐上车，雨水把座椅都弄湿了，他现在一改之前恹恹的样子，精神百倍地打量着手里的晶石。
这些晶石对姜不移很有诱惑力，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我们一路过来，遇到的不止这两个异能者，我们已经经历过多次战斗了，不止是非法猎杀者，有时候甚至能遇到危情局，这让姜不移积累了相当多的战斗经验，所以那个异能者不是他的对手。
战斗之后，有时候我们会得到一些晶石，在安全的地方，姜不移会逐渐吸收这些晶石。只不过大量的晶石吃下去，他也没有升级，一直维持在c级。
也许是时候未到。
我的情况就更奇怪了，首先我对那些晶石就不感兴趣，有一次我尝试吸收了一块晶石，当时能感受到一股力量进入了我的大脑，但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变化。
之后我就不再尝试了，毕竟还是给变化明显的姜不移用更好。
在车里还是很危险，姜不移暂时没有吸收晶石，我立刻驱车离开这里。从手机里我能得到各种信息，知道现在哪里被封锁，哪里是危情局重点活动地区，所以一直能避开危险的地方，这一点大概是我面对人类唯一的优势了。
我和姜不移找了个地方停下来休息，这里是省道旁边一家普通的农户，外面一片荒地，房屋也完全被废弃了，但好歹还能避雨。
我把车停在外面，随后和姜不移走进那木制的房子。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丧尸不需要睡眠，我只是闭上眼睛休息而已。姜不移在旁边吸收晶石，房间里充盈着淡淡的微光。
我以前对丧尸的了解很少，哪怕是朝夕相处的人，只要不去接触和沟通就无法理解，更别提另一个物种。人对兔子和老虎的了解有多薄弱，就对丧尸的了解有多肤浅，即使是在末日。
丧尸的本质，又比老虎或者兔子复杂一些。
不过，总会有各种专家学者研究那些丧尸的，只需要接收他们告诉我的信息就好。
根据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重生之后，我对那本小册子印象很深。最开始我想把所有信息上报，所以努力将小册子上自己看过的内容全部回忆起来，一字不差，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和其他人比起来，我对丧尸已经算是了解的，那种小册子反正庄繁橙是不耐烦看的，b级以下的丧尸对他来说都是一个电光球的事，一个不够就两个，a级丧尸又打不过，看了也打不过，所以知道这些没什么意义。
有的人把丧尸看成移动的晶石，或者可怕的威胁，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偶尔会想在变成丧尸之前，他们是什么样的。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因为下落不明的姜不移，如果他变成丧尸，被我或者庄繁橙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杀了呢……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下手的时候倒不会犹豫，毕竟我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总不能给队友添麻烦。
姜不移吸收完晶石之后，便昏昏欲睡。我坐在他旁边，听着外面雨水落在房檐的声音。这个地方已经断电，所以屋内一片漆黑。
我要找一个既能避开非法猎杀者，又能避开危情局的地方……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只想和姜不移活下去。
姜不移呢，他是怎么想的，现在他还只是跟在我身后，等他成为b级丧尸，就会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了。
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天空忽然炸开一道粗壮的闪电，整个世界瞬间变成雪白，又恢复黑暗，紧接着便是雷声滚滚，不绝于耳。
我睁开眼睛，姜不移也醒了过来。
此时外面除了雷声，便是一片寂静，但我知道，外面有人。
大概有五个人，他们把这间民居包围起来了……不是危情局的人，应该是之前那个非法猎杀团伙。
五个人，可能都是异能者，不好对付。
没想到他们会追过来，我们已经跑出了这么远的地方，他们是怎么追上来的？
是某种异能吗？追踪？标记？锁定？……我倒是知道一些这方面的异能，我已经尽量消除了痕迹，但如果有异能的话就没办法了。
现在窗户后面有一个人，左右各两个，前面有两个人，异能全都处于未知状态。
我轻轻碰了下姜不移的手，示意我和他分别先去左右边解决那个异能者，然后绕到前面直接突围。毕竟我把车停在前面，没有车很难跑。
姜不移明白我的意思。
我和姜不移悄然从窗户翻出去，那五个人刚刚抵达，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反应这么快。外面的人愕然看着我，我扑过去举起手里的扳手，重重地朝他脑袋砸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使用异能……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把他的帽子戴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他手里落下来，他们居然使用对讲机交流，我拿起对讲机，从墙角打量了一下车的位置，那两个人就守在车外。
看来只能杀了他们才能上车，但两个人不会这么容易杀掉的，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异能，如果是强化方面的倒好处理。我低下头，用帽子遮住脸，拿着对讲机缓步走出去。
天太黑，还下着雨，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分辨出来。
果然，守在车外的一个人警觉地看向我，低声问：“怎么了，不是让你守在右侧吗？……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举起对讲机，他疑惑地看着我，紧接着，我往前走了两步，在离他比较近的时候，亮出扳手。
他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护盾，车旁边的另一个人举起了手，看来这就是他的异能。一个队伍里，有护盾类异能确实也很重要，不然刚才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周围的雨水忽然变成坚硬的钢针朝我刺过来，我任由那些钢针扎进身体，那人眼里闪过不屑的神色，大概是觉得明明有护盾却还攻击的我是个傻子。
不，这叫战术。
他身前的护盾消失了，扳手重重地砸在他脑袋上，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勒住脖子，姜不移硬生生捏断了他的脖颈，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解决了这两个人，房屋最后面的那个人也该反应过来了，我立刻打开车门，发动引擎准备离开。
车子纹丝不动，我心里一惊，又踩下油门，车子吱呀一声，彻底报废了。
看来他们一开始就先破坏了我们的车。
我双手按在方向盘上，隔着玻璃和雨幕，看到一个人缓缓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一见面就杀了我四个兄弟……”那个人撑着一把伞，站在车身前，雨水激烈地砸落在伞沿，溅起水花，他的面容隐藏在雨伞下。
“再加上老张和小赵，就是六个了。”
看来这个人就是这个团队的领导者了，或者至少也是个小队长。
“我必须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你们到底是谁？”
我敲了敲方向盘。
“不说话吗？那就没办法了。”
就算我能说话，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和姜不移下车，那个人后退一步，身后的房子忽然开始震动，房子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拆开，它们在空中散开，然后凝聚，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巨人。
身高三米，浑身由木头组成，虽然形状有些奇怪，但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形。
这是他的异能？召唤系？
异能者扔掉手里的雨伞，展开双臂，身后的木头巨人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或者是操控系？
“去死！”
很遗憾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目前还没有死第二次的想法。木头巨人伸出巨大的手掌朝我们压下来，我躲开，手掌落在地上，地面因此振动了一下。姜不移想直接攻击异能者，但木头巨人也很注意防守。凭借着一直以来的默契，在姜不移攻击对方的时候，我从后悄悄摸过去，举起扳手。异能再强大，人本身总是很脆弱的。
异能者立刻蹲下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这一击，我正想赶上去再给他一扳手，周围的泥土迅速涌动，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又变成了一个泥人。
这个泥人倒是普通身形，但这个异能者居然能同时操控两个傀儡，算是我目前见到实力最强的异能者了。
但这也说明，他不是使用异能追踪找到我们的异能者。
姜不移面对巨大的木头人逐渐败下阵来，那个木头人力量比他更强大，我这边由于那个小泥人一直保护着异能者，一时也无法杀掉他。
纠缠之中，头上的帽子掉下来，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劈开漆黑的雨夜。
异能者看到我的脸，一时惊讶地停下了手：“……丧尸？”
我趁机扑过去，只可惜被小泥人拦住，黏糊糊的泥土手臂封住了我的脖颈和上半身，我闻到一股浓烈的土腥味。
“c级丧尸……？不，你明显是有理智的。”异能者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很快，他眼里闪过一丝狂喜。
“难道是b级丧尸……”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脑袋上，很明显在评估里面那颗石头的价值。
姜不移被木头巨人踩在脚底下，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异能者显然并不把我和姜不移放在眼里，他拿出了手机，打开之后，犹豫片刻，又关上了。
“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说出去，现在只有我知道b级丧尸的消息，我可以独吞掉这枚晶石。”
他就站在我面前，因为小泥人的控制，我无法更进一步。
他做了个手势，小泥人陡然用力，意图捏碎我的脖子。
如果我是个人的话，他可能会活捉我回去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但我是丧尸，他此时的目标只有杀了我，拿到我脑中的晶石。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我呼吸困难，异能者的身形开始模糊，我看到他迫不及待地想取我脑袋里的晶石。
这也是他最松懈的时候。
在他过来触碰到我的时候，我同时也碰到了他。利刃深深插进他的心脏，异能者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那只是一枚薄薄的生锈的铁片而已。
异能再强大，人本身都是很脆弱的，一枚铁片就可以轻易杀死。
异能者死后，小泥人和木头巨人都消失了。木头巨人失去了力量，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姜不移躲闪不及，被埋在了下面。
我过去翻开那些零碎的木头，刚才小泥人捏碎了我的肋骨和右边胳膊，我只有左手能使力，因此挖得十分艰难。好在过了一会，姜不移自己艰难地爬出来了。
此时我们身上都是泥土和雨水，又脏又乱，狼狈至极。姜不移对那个异能者极为愤怒，他冲过去，一脚踩在异能者的脑袋上。
我微微闭了闭眼，偏过头。
他发泄之后，我走过去，检查了一边那个异能者身上的东西，除了手机和对讲机之外，他还带了两块晶石，几张被雨水淋湿的钞票，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钱对我没用，我把手机和晶石拿上，名片有防水膜，虽然皱巴巴的，但勉强能看出来上面的内容。
高价回收晶石，不论品质，安全可靠
李和鸥
下面是一个电话，地址当然是没有的。
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异能者的名片，那就只能是他的上家了。
我把名片和手机收起来，捡起他的伞，和姜不移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我们的车被破坏了，但他们总不能是飞过来追上我们的，外面肯定停着他们的车。我摸了所有人的尸体，都没有找到钥匙。
那就是车上还有人等着？人数应该不多了，他们还不至于派这么多人来追杀我们。
我想的果然没错，外面停着一辆越野车，从玻璃外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影。
只有一个。
我让姜不移从另一个方向走，自己则举着伞，这样的话至少能迷惑对方一会。但当那个人发现我的瞬间，他就猛地往后一缩，然后举起枪。
枪声在雨幕中响起，他没打中我，没有经过训练的话，一般人的准头是很离谱的。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是冒充的？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他们至少会愣一下，需要一些反应时间。
车里的人对我连开六枪，其中两发子弹分别打中了我的胸口和大腿，这样的伤对我来说不痛不痒，不过是两个洞而已，甚至不会影响我的行动。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使用自己的异能。
子弹打完之后，车里的人惊慌失措，他左右看了看，竟然跳车想要逃跑。
这战斗素养不行啊，难道是后勤人物吗？姜不移很快追上了他，把人按在地上。
姜不移想杀了他，我拦住了。
我们坐上了越野车，被抓住的那人也被我们带上来，他刚开始还喊着放过我，和我没关系之类的话，进了车之后，车灯打开，他看到我和姜不移的脸，顿时惊愕地张大嘴巴，随后便绝望地哭嚎起来。
我把他的枪拿过来。
我上辈子大多数是用枪战斗，枪很好用，不必异能差多少，尤其擅长使用枪的情况下。
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拿到一把枪。
那人看我玩枪，惊地连哭嚎都忘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从他疑惑的眼神中，我能看出来，他甚至怀疑我不是丧尸，而是扮演成丧尸的人类。
我用枪口抵在他的脖子上，如果这时候能笑一下，想必威胁效果更佳，可惜我是个面瘫，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我想问他一些问题，但我没法说话。
于是我拿出手机，打开其中的备忘录，在上面打字：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把那行字拿给他看，他挤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开车、开车的。”
不，他在说谎，但现在不是立刻问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如果对面发现不对又派出支援，我可姜不移现在的状态恐怕一个异能者都应付不来。
车钥匙就插在孔里，我点火踩下油门，开车离开这里。
那个人质看到我开车，恍恍惚惚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我给姜不移一个眼神，姜不移用力朝他后颈用力一劈，人质便昏迷过去。
这一次我沿着省道，从天黑开到天亮，确保自己开出了很远，就算有异能者追踪，他们追上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那个不知名的异能者追踪范围总不可能跨越一个省吧，如果真有这么强，去危情局效力多好，何必当一个藏头露尾的非法猎杀者呢。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天亮之后，我把车开进一处村庄里，这种地方人少丧尸也少，停在这里隐蔽一些。
那个人被姜不移一记手刀劈晕，此时才悠悠转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处境，吓得哇哇大叫，我看了他一眼，他就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里有一片林地，应该是以前农户在这里种的果园，我刚才看外面的牌子写的梨花园，此时梨花已谢，光秃秃的枝头整齐排列，像从土里伸出的干枯手指。
梨花园很大，除了种植的梨花之外，还有小桥流水，池塘和一片山地，水上搭建着连廊，以前这里应该还是个风景区。
我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来，姜不移趴在栏杆上看下面的鱼，除了人类之外，动物并没有受到末日的影响，这倒和上辈子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和上一次的世界有很多变化，例如以前根本没有非法猎杀者这个概念。
那时候丧尸对人类是完全碾压的，人类在高压之下苟延残喘，杀掉丧尸是为了求生。后来人们在基地上凝聚起来，重建文明和秩序，也不可能再去限制异能者或者任何人去杀丧尸。
我用手机打字，拿给那个人看。
【你叫什么名字？】
他迟疑了一下，说：“刘期。”
【你们这个团伙有多少人？】
“二十多个吧……”刘期回忆了一下，又瞥我一眼，小声说：“被你杀了七个，现在就剩十几个了。”
【为什么追杀我们？】
刘期：“你最开始杀的那两个人，中间有一个是我们老大的弟弟……”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
刘期：“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他在说谎。
我玩弄着那把枪，抵在他头上，这枪里没有子弹，但他还是瞬间绷紧了身体，呼吸也变轻了。
我继续打字：【这枪哪里来的？】
刘期：“老大发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你看，其实我、我也不会用，就拿着吓唬人。”
他又在说谎，我并没有立刻揭穿，而是继续问：【你怎么加入这个团伙的？】
“我也不想啊，我是被抓过来的。”刘期立刻大倒苦水：“我们老大原来就是村里一混混，和他弟弟为祸乡里，结果就那一天，他们都觉醒了异能。他们本来就沾黑带恶的，有了异能更嚣张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门路，他们就带着一伙人开始到处杀丧尸拿晶石，然后换钱和其他东西……的。”
【这支团伙里全是异能者？】
刘期立刻说：“当然不全是，还有我这种被抓来给他们开车的，还有个做饭的，也是被抓来的。”
【你觉得他们还会来追杀我吗？】
刘期看到这个问题愣了愣，吞吞吐吐地说：“这我不知道呀……”
【他们现在知道我的位置吗？】
刘期眼神闪烁，只摇头，不说话。
这是一支二十多个，由大部分异能者组成的团伙，他们还能弄来枪。刘期也不像他说的那么无害，如果真的只是被抓去的普通成员，老大不可能给他枪。
而且，昨天大雨，我撑着伞走过去的时候，他反应太快，刘期是怎么知道我是冒充的？
我抬了抬下巴，让刘期起来往前走。顺着连廊，前面是一座假山，木制水车还在转，水流潺潺声从荷叶下传来。梨花园多日没有人打理，反而有种自然随性的美。
刘期走过拐角的时候，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我身上。
假山对面居然有一个丧尸！
他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制服，看起来像是梨花园以前的工作人员。
丧尸闻到了人类的气息，冲过来扑咬刘期，刘期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想跑。从他的反应和动作上来说，他确实没有战斗经验。
我拎住他的衣领，盯着那个丧尸，心想着别过来。刘期身上还有我要的情报，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已经做好准备和对面这个丧尸打一架，但出乎意料的是，丧尸犹豫片刻，竟然主动退开了。
刘期瞪大眼睛看着我，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见丧尸能忍住攻击人类的欲望。
我也有些吃惊，但免除一场战斗总是好事。我拎着刘期，让他继续往前走，逛完了整个梨花园，途中还遇到了五六个丧尸，有的是工作人员，有的是游客。他们都想攻击刘期，但在我的震慑下，并没有真的冲过来。
最后我发现了一个三层楼的农村自建房，外表弄成古色古香的风格，红墙绿瓦飞檐，里面的装修却很现代化。
这是个酒店，虽然朴素了点，但该有的设施都有。
手机又快没电了。
我找了根绳子，准备把刘期绑起来，刘期举起双手说我觉得不会逃跑的，我指了指外面和里面，意思是让他自己选个地方。
刘期选择了里面。
我把他困住之后，就开始检查酒店里的电路情况，这边已经断电了，我翻箱倒柜，从仓库里发现了一台发电机。
很多农民家里都备有小型发电机，这台比较大，我折腾了一番，给手机充上电。
刘期全程盯着我，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会弄发电机的丧尸。
“……你真的是丧尸吗？”在我充上电之后，刘期问我。
我点点头，示意他老实待着。
姜不移和我之前都受了重伤，虽然我们的身体恢复力很强，但还是需要时间的。
我上楼找了个房间，浴室的水龙头还能用，我洗了个澡，把身上的泥土和雨水冲刷干净。现在我的身体已经灵活得和人类没有差别，用手指在手机上打字都没问题，时间久了之后，我觉得这幅身体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无法张口说话——但对我平日的交流并无大碍，我现在甚至很喜欢这样不需要开口就能交流的感觉。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浴室里有一面镜子，我把头发分开，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其实五官和骨骼和以前一样，差异最大的地方在于皮肤和眼睛。镜子里的红色眼睛格外明显，色彩浓郁，通透至极，让我的脸看起来有点妖异。
我自己没感受到任何异常，拿到这个手机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注意到眼睛变成了红色，没想到现在越来越明显了。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啊……反正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也没感觉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在靠武器和出其不意才能战斗。
我没法升级和这个有关吗？
我暂且将这个疑惑压在心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洗完澡后，我把酒店的浴袍换上，现在也没什么其他衣服能穿了，等之后去哪个没人的小镇子上找服装店吧，丧尸们对衣服不感兴趣，人类抢夺囤积的多是食物和生存必需品，所以想找衣服总是很方便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也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自从开着车逃亡以来，很久没有在这么舒服的环境下休息了。至于刘期，可以先晾一会。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肋骨和胳膊之前也被压断了，但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只要没砍断我的脖子取出晶石，我就不会死。
我把头发绑起来，这样感觉舒服多了，下楼之后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姜不移还在休息，他身体受到的创伤比我严重，需要更长时间恢复。
大厅有几根柱子，之前刘期就是被绑在柱子上，我还给了他一点活动范围。此时刘期紧紧贴着柱子，他面前就是玻璃墙，外面的丧尸聚在一起对他垂涎欲滴，脸和爪子都贴在玻璃上，总共六只丧尸，和他只有一道玻璃墙相隔。
我走过去的时候，刘期听到脚步声，吓得跳了起来，他惊慌地看了我一眼，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随后他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对，站在那里呆住了，过了一会，他颓然坐下，问：“你真的是丧尸吗”
他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到底还在纠结什么，我都完全接受自己的丧尸身份了。
我上前敲了敲玻璃，那些丧尸便犹豫地散开。说起来，刚才他们也没有冲进来，因为我不想让他们进来？
难道他们会听从我的命令？
可是我之前遇到的丧尸也没有听我的啊。
我身上的问题太多了，一时半会也搞不明白。我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然后拿给刘期看。
【你们那里有擅长追踪的异能者吗？】
经过了一整天在丧尸虎视眈眈的折磨，刘期精神不济，他张了张口，声音干涉地说：“我不清楚。”
【他们都有什么异能？你总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刘期说了几个，无非就是常见的一些异能，之前那个能够操纵木头巨人的已经非常罕见了。
刘期说那个人是老大重金请来的，本来以为有那个异能者在，我不可能活着逃出来。
【你老大知道我是丧尸吗？】
刘期摇头。
我又问了一些问题，大概搞明白了这支团队的情况，包括人员构成和他们藏身的地方。
【你们是怎么和上线联系的？】
刘期：“这我是真不知道。”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这毕竟是非法的买卖，他们老大肯定是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期的肚子忽然咕噜响了一声，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和姜不移很久没有吃过饭了，差点忘了人类是要进食的，这么久没吃饭，肚子饿很正常……唉，人类真麻烦。
我也没想把他饿死，就去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酒店后面有个厨房，我走进去的时候，闻到里面传来的一股霉味。打开大灯的瞬间，我听到老鼠慌忙逃窜的声音。桌面上摆放着一些锅碗瓢盆，各种调料洒了一地，被老鼠啃了一些，剩下的也都发霉了。
我打开冰箱门，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冰箱里的东西还是让我失望了，里面散发着强烈的腐烂味，不论是肉还是蔬菜都已经彻底腐坏，连老鼠都不愿意吃。幸好我最后还是找到了放在柜子里的米面，虽然是看上去不太好的陈米，但这是唯一能吃的东西。
我看着空荡荡又乱七八糟的厨房，出去给刘期解开绳子，冲厨房抬了抬下巴。
刘期不明所以，我带他过去，指了指桌子上的米，示意他自己清理一下厨房，自己做饭。
清理厨房是个大工程，刘期忙得昏天黑地，我坐在外面，一边看着他，一边想该怎么解决这支团队。
虽然我和姜不移跑到这边来了，但他们恐怕不会这么放过我们，与其以后不断躲着他们，不如干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人类总是采取最小限度的行动，抱着侥幸的心理，但有些事不能拖，拖延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问题是，现在剩下十几个异能者，光凭我和姜不移，远远不是对手。
去哪里能找个帮手呢……
我在脑海中列出了很多选项，又一一排除，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很久。刘期已经把厨房收拾出来开始做饭了，他煮了锅稀饭，以现在的条件，只能吃这个。
我忽然想，因为我和姜不移是丧尸，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为食物发愁，但人类一天可是要吃三顿饭的，他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靠储存的粮食？一般家里不会存下这么多粮吧，而且现在物流肯定都停了。
我又想起之前糊弄父母的说法，其实也不是糊弄，我上辈子确实送过一段时间快递，在末日中，这是门很受欢迎的差事。
上辈子，就算是没变成丧尸，没被杀掉，没因为精神崩溃而自杀，还有很多活生生饿死的人。
损失何止一半，那是整个文明的衰亡。
从网上了解的信息有限，只看手机上的那些软件，我没法从中了解现在人类的生活状况是什么样的。而且很多平台还死了，有的是因为老板没了，有的因为服务器没了，我还查了一下当初那个高利贷公司，他们果然消失了。
……嗯，我就说不用还的嘛。
刘期做好了饭，他盛了一碗稀饭出来，端到桌子上，但没有吃。
他坐在那里，踌躇了一会，小声问：“……你要吃吗？”
他不觉得请丧尸一起吃饭很奇怪吗，我摇了摇头，想他应该是不好意思在丧尸的注视下吃饭，就干脆离开了。
我又回到车上，这是辆六座越野车，车型彪悍爽利，重工业风，底盘很高，车内也是宽敞大气，只是现在充满了泥水和血腥的味道。
我坐在驾驶位，当时刘期就坐在这里等战斗结束。围杀我们的时候，出动了六个人，五个人去埋伏，就剩他在车里。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变成晦暗的深蓝色，远处燃起了一片红霞，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过来。
这个距离看不清脸，但从身形上能看出来是姜不移。
他醒了，所以出来找我。
当时我距离车的位置也差不多，还下着大雨，我还撑了伞，刘期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姜不移走过来，他站在车窗前看我，我把车窗摇下来。
他眼睛有神，好像比之前又聪明了一点。
我从车上下来，和姜不移慢慢往回走，天上的夜色愈加深沉，两边的梨树变成模糊的影子，脚下是平坦的石板路，久未有人打理，之前又下了雨，一些野草从缝隙中钻出来，欢快地吸收着土壤里的水分，随风摇曳着，生长着。
自从人类活动少了之后，不论是野生动物还是植物，出现在视野中的概率大大增加，我那天还在路上看到了松鼠。这颗星球的生存范围是有限的，人类扩张，它们就隐藏起来，人类被封闭在城墙之中，它们就趁机繁衍生息。
回去的时候，那些丧尸还围在酒店外面，这里很久没有人类来过，他们对活人的气息垂涎欲滴。刘期紧张地吃完了饭，还紧张地洗了碗，紧张地躲在大厅里。
我回去之后，他明显松了口气。
该不会养出什么斯德哥尔摩症了吧。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我已经准备送他回去了。
我让他去休息，这回没有绑着他，毕竟外面有丧尸，他也不敢往外跑。
第二天一早，我推开房间门，刘期本来躺在床上，听到声音后猛地惊醒，一个翻身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我站在门口看他手忙脚乱，等他收拾好了，我拿出手机，点击打好的字，然后手机自带的语音读出来。
“你想不想回去？”
虽然语调有些诡异，整体效果也堪称惊悚，但这样总比我拿着手机给他看效率要高多了。
我居然现在才想到这个方法。
刘期也一脸见鬼的盯着我，目光之中甚至有点惊恐。
我耐心等着，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我问的是什么，但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去吃早饭。”手机语音毫无感情地把这四个字念出来。
那几个丧尸还在外面盯着，它们现在应该很痛苦，能看不能吃。我想起之前的猜测，试图下令让他们离开这里，反正离得远点就看不到了，但这些丧尸没有动，让我看起来像个傻瓜。
刘期自己去做了饭，吃完之后又洗了碗，我带他回到那辆车里，然后让他坐在驾驶位上。
姜不移坐在后面，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拿着刘期的手机。
之前我就搜过他身上的东西了，一个弹夹，一个手机，一串钥匙，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东西。
他们这个团队有个聊天群，那天晚上，群里有人问了他们的情况，当然没人回复，老大八成以为他们都死了。
“回去吧。”手机语音生硬地说。
姜不移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没有反应，相比之下，他更擅长从动作和眼神中了解我的意思。
刘期双手握紧方向盘，声音颤抖：“你……你想做什么？”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想解决掉那些人。
不止是因为他们可能带来的麻烦，而且，我想了解一下这门关于晶石买卖的生意。
我敲了敲方向盘，示意他开车。
刘期被逼无奈，只好开车回去，这次花的时间比上次更久，一天一夜过去，我们才抵达那个团伙的藏身地点。
这里是一个被开发过的山区地带，越野车从小路开上去，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屹立着一栋别墅，这里以前是别墅区，现在也没多少人了。这支团伙占据了其中一间别墅，改造成他们的据点。
越野车缓缓开进别墅区之后，刘期开了这么久的车已经非常疲惫，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地说：“要不，你们还是快走吧，他们之中有很厉害的异能者，就算你们再厉害，也不可能……”
我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你就是追踪定位我们的异能者吧。”
手机语音生硬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冰冷，车猛地停下来，刘期抿紧了嘴，僵硬地看着前方。
他这个反应已经很明显了。六个人出来追杀我们，五个人负责战斗，最后一个人负责追踪定位，他确实没有攻击能力，所以给了他枪用来自保。
“帮我个忙，我不会杀你。”我说。
刘期的身体依然紧绷着，问：“要我做什么？”
“带我进去，告诉他们，你带回来一个奇怪的丧尸。”
“他们不会相信的，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我怎么解释，其他人都死了！就我还活着！”
刘期语无伦次，情绪激动，我看了他一会，他才缓缓冷静下来。
“随便找个理由，你老大会很高兴的。”我打开他的聊天群，昨天老大在里面发了条消息，说上面的老板最近想要活的丧尸。
他们的上线，就是那个叫李和鸥的人。
我把头发披下来，遮住眼睛，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然后把手机还给刘期。
等等。
我把手机又拿回来，给自己的手机充了话费，然后才还给他。
回头给姜不移打了个手势，我便和刘期下了车。他走在前面，用绳子绑住我的身体，然后牵着绳子走到别墅门口。
天已经黑了，里面的人听到了声音，大声问：“谁？！”
同时，一道手电筒的强光照过来，我眯了眯眼睛，刘期回复道：“是我！……我回来了！快开门！”
对方听出了刘期的声音：“老刘？！你回来了？……你居然还活着？”
手电筒晃了一下，对方拖着脚步过来开门，刘期带着我往前走，这时对方才反应过来：“老刘，你后面是什么？”
“她是个丧尸！”刘期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快，老大在吗，快带我去见他！”
“老大正在和别人谈事……”刘期语气太急，那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他就在里面，你……等等！”
刘期带着我进去，我假装挣扎着，回头冲那个开门的咧嘴，看到他一脸惊恐的样子。
这些以偷猎丧尸买卖晶石赚钱的人，也会害怕丧尸吗？
刘期刚才虽然演的不错，但我能感觉他还是很紧张。他走在前面，脚步飞快，绷紧了肩膀，临近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我一眼。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那个看大门的跟过来听到了这句话，但他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我说的，疑惑地啊了一声。
刘期抹了把脸，毅然决然推开门。
别墅大厅灯火通明，里面本来装修豪华精致，红木家具混搭着金色吊灯，此时却变成一副杯盘狼藉，群魔乱舞的模样。从外往里看，几个混混在玩手机，有几个围在一起打牌，角落还有喝酒聊天的，虽然看上去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但他们的神色却藏着一丝焦灼紧张，频频往二楼看去。
刘期推门进去的一瞬间，微凉的夜风忽地灌进大堂，将灯光吹得晃了晃。
里面的人都看过来，我轻轻推了刘期一把，刘期大声说：“老大呢！我要见他！”
其中一个人站起来道：“老大在里面……老刘，你回来了？你后面那个是丧尸？！”
“你怎么做到的？！”
看到我之后，他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的人已经做出了攻击的样子，气氛陡然紧绷起来，但他们看起来也并没有很害怕。
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也没有怀疑刘期，刘期独自带着一只丧尸回来虽然有点奇怪，但他总不可能是被丧尸威胁了吧。
那些人闹哄哄地围过来，他们也不喜欢离丧尸太近，七嘴八舌地问：“你怎么搞到的？”
“老大刚说要个活丧尸你就给弄来了，厉害呀。”
“大张他们呢？”
“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
刘期抿紧嘴巴，就在这时，二楼的一扇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他趴在栏杆上，问：“吵吵啥呢？”
“老大，老刘回来了！”
老大低下头，另一个人也从房间里出来。
那人穿着一件衬衫，长相普通，三角眼，身形壮硕，看起来相当可怕，不像是生意人。
他站在上面，眼神落在我身上……那双眼睛让我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鱼。
老大侧过头和他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走下来，他来到我面前，距离很近。
“老刘，你这是怎么回事？”
刘期抬起头，说：“两天前，我们一起去抓那两个人，他们被杀了之后，忽然出现了一只丧尸。大张他们本来想杀掉这两只丧尸，但她很强，反而把大张他们杀了。不过那只丧尸也受了重伤，我一直偷偷跟着她，终于找机会把她抓住了。”
刘期说的断断续续的，我还在想这个故事编得漏洞百出，老大已经勃然大怒，骂了一句，他盯着我，忽然出现的水流缠住我的脖子，然后一拳打过来。
他如此愤怒，有一半都是在其他手下面前做个样子。
我躲开他的拳头，然后伸出手，指尖划过他的喉咙，热血奔涌而出。
他是操控水的异能者，不过说起控水，他的水平实在不够看。
因为杜若，我对控水的异能了解得比其他更深一些。
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抬手一枪打中了楼上的那个男人，他反应很快，躲了一下，子弹命中他的手臂，男人惨叫一声，周围的人才像被惊醒一样，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有人朝我冲过来，各种异能五花八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受到了明显的束缚。还有的人抱起老大，那滩血迅速蔓延，老大死得不能再死，还有人口里叫着李老板，一边往上走。
我无法摆脱他们的控制，就在这时，别墅窗户啪地一声，姜不移从窗户跳下来，精准地落在一个人身上，他猛地一把抓住旁边人的肩膀，轻松地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清脆的咔嚓声让人头皮发麻，这些人在惊恐之下后退了几步，这时那个被叫做李老板的人被扶着站起来，厉声道：“他们只有两个人！上！”
他捂住肩膀上的伤口，鲜血迅速染红他的手掌，他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血让他看上去更加凶恶。
有他的指挥，我和姜不移显然不是这些异能者的对手。丧尸潮爆发之后，觉醒异能的人是少数，这个老大居然能凑齐这么多异能者，这其中必然用了各种手段。
不过我也发现了，那个李老板并没有异能，他拿出一把枪，用完好的左臂指向我，只可惜因为剧痛，他的准头不行，子弹擦着我的身体落到地面。
李老板重重喘息着，他挥了挥手，其他异能者又一次包围上来。一个瘦猴样的男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双手闪电般朝我双耳拍过来，他的速度远超常人，可能是速度方面的异能者。
我眼睛能看清他的动作，心里也拟好了闪避的路线，但身体反应不及时。姜不移从旁边冲过来，但瘦猴动作更快，跳跃如飞，指节弯起像猴爪一样。
猴爪朝我扑过来，姜不移帮我挡了一下，猴爪落在他身上，划破衣服，但连皮肉都没有剥开。
瘦猴脸色一变，姜不移已经悍然伸手抓住他的脑袋，用力砸下去。
刘期之前已经把所有异能者的信息告诉我，我也根据这些情况做了具体的计划，例如一开始就杀掉威胁最大的老大。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厨房的位置跑出来，她应该是想趁机逃走，但被旁边的异能者抓住，那个异能者掐着她的脖子，用她挡在身前，朝我攻过来。
那个女人因为恐惧而尖叫起来，她看到我，便紧紧地闭上眼。我心里一惊，猛地收回手，就这么一个缝隙，其他人迅速扑下，我无力阻挡，在地上猛地一滚，但周围都是那些异能者，我被逼近了死路。
她身后的异能者本来只是想用她当个盾牌，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狞笑着把女人扔到一边，朝我走过来。
就在这时，那女人捡起桌子上用来盛饭的铁锅，重重地砸在那个男人头上。
她一边尖叫，一边不停地砸下去，那男人脑袋都被砸烂了，脑浆和血流了一地，她也没停下来。
不过旁边的异能者都反应过来了，李老板立刻朝女人开了一枪，几个异能者也已经拼尽全力，刘期举起枪，瞄准了李老板的方向。
到现在，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退路。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这警笛声不同以往，是专属危情局的警笛声。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紧绷到极致的气氛被拉扯成一片空白，那个李老板反应最快，转身就跑。
其他异能者也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瞬间如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立刻朝后门跑去，只剩下刘期和那个女人还留在原地。不到十秒的时候，刚才还打得昏天黑地的大厅只剩下我们几人和地上的尸体。
他们对危情局的恐惧远超于我的想象。
没错，是我报的警。
我本来想着，到时候打不过了，等危情局过来可以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没想到仅仅只是个警笛声，他们居然直接抛下一切跑了。
我拉着姜不移的手，从窗户跳出去。
我当然也不想和危情局打照面，跳出去的瞬间，我余光中看到刘期朝我这边伸出手，与此同时，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从大门冲进来。
我和姜不移悄无声息地回到那辆越野车上，穿上衣服，帽子拉下来，戴上口罩和黑色手套。这辆车在小区上方的路口，位置非常隐蔽。
我来之前就计划好逃跑的路线了。
我打开手机，里面有一条我发给当地危情局的信息，匿名举报别墅区这里有非法猎杀丧尸者，我来的路上发的消息，危情局动作很快。
异能者和危情局之间的矛盾很激烈……我一直以丧尸的身份在东躲西藏，对人类现在的情况了解得并不真切。不过如果我是危情局的话，异能者这样强大的力量，当然要控制起来。更别提他们还能通过猎杀丧尸得到晶石，有了晶石，异能者的力量无限膨胀，对社会稳定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重来一次，各方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我靠在座椅上，一边看手机，一边盯着别墅区入口处。这里就一条路，危情局的人只能从这里出来。
过了一会，我就看到危情局带着几个人出来，李老板，那个女人，刘期，还有其他异能者，基本都被抓住了。
危情局实在是很厉害啊，他们出动的也只是一支十二人的小队，但对这些非法猎杀者，便是完全碾压的局势，当时那些人跑得挺快，但基本都抓住了。和装备精良的他们比起来，那些异能者就很狼狈了。
李老板还在挣扎，他非常不满，口里叫嚷着什么，指天画地的，最后被危情局的队长硬生生按进车里。
我探出头，想听清他在说什么，那个危情局队长忽然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心里一惊，但他应该是看不到我这边的。果然，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并且坐上车。
危情局离开之后，我又等了半天，确定这里不会再有人出现了，于是下了车，和姜不移回到别墅中。
别墅此时门窗大开，通过现场的痕迹看，危情局逮捕他们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战斗。危情局应该搜过一次了，我想找找有没有遗漏下来的东西。
我先在下面走了一圈，这间别墅下面是厨房，客厅，餐厅等，经过战斗，一楼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我扫视一圈，然后去了厨房，厨房里有个超大的双开门冰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冻品，还有新鲜的水果。
踩着右侧的旋转楼梯，楼上是书房和卧室，之前那些异能者就住在卧室里，卧室里乱糟糟的，我一间一间翻过去，找到了一把小刀，手机，扑克牌，充电宝之类的东西。那个老大应该是住在主卧，我打开衣柜，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保险箱。
我招呼姜不移过来，用蛮力打开保险箱，里面是枪的配件，还有子弹。
姜不移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离开了主卧，往下楼去了。
我把保险箱提上，又去了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巨大的红木书柜，桌子上的电脑和文件都被直接带走了，之前老大和李老板就在这间屋子里交谈，也许正在做一笔交易，不管怎么样，刚才危情局过来带走了所有资料。
我拉开书房的窗帘，别墅后面有一个泳池，姜不移正在泳池边徘徊，丧尸不喜欢雨，也不喜欢水，他一定是被泳池下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但不愿意下去。
不过我能压制住自己对水的厌恶，作为人类的时候，我水性还挺好的。下楼去了后院泳池，泳池正正方方，粼粼的水光在夜空下呈现出晦暗的幽蓝色。
我跳进水池中，冰凉的水瞬间淹没我的身体，水池非常干净，干净得有些异常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朝水池下方游去，下方是纯蓝色的瓷砖，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但是……
我用手轻轻抚摸过水池底部的瓷砖，其中一个温度比看到其他地方更高一些，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有极其微小的气泡在不断上升。
这块瓷砖是有缝的，我按了下那块瓷砖，指甲探进缝隙中，然后用力一掰。
瓷砖下面被掏了个洞，里面放着一个小木盒子，木盒子上了锁。
我把木盒子拿起来，然后游到泳池边，姜不移非常兴奋，他把我从水池里拉出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捏碎了锁，打开木盒子。
里面是五颗晶石。
那两颗晶石非常漂亮，晶莹剔透，和其他晶石不一样的是，它的核心处隐隐散发着绿色的微光。
这种晶石我知道，是c级丧尸脑内的晶石，和d级丧尸的晶石相比，其蕴含的能量发生了质的变化。
现在这还是个很稀有的东西，那个老大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他没有把这些c级晶石卖出去，而是选择藏起来待价而沽。
难怪姜不移非常兴奋，c级晶石对他的吸引力更强。当时危情局的人重点在抓捕那些异能者上，这些晶石又藏得非常隐蔽，现在倒是便宜了我。
其实末日很多年之后，c级晶石已经并不稀有，不过现在倒是很难得。
我又找了一圈，还发现了一个柴油发电机和几个大容量蓄电池，最后我把搜到的东西带回越野车，然后开车离开这里。
越野车启动，我打开大灯，照亮前方的路。这条路我已经来回走过两次，现在心态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如果一直到处跑的话，难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不论是危情局还是非法捕猎者，对我们来说都挺危险。找个安全的地方会更好一些，梨花园就不错，位于县城之外，人少，交通便利，又是个偏僻的地方，没个两三年，危情局还管不到这边。
姜不移坐在旁边，一直抱着那个木盒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五颗c级晶石他这样其实还挺可爱的……就像盯着鱼的猫一样，这种简单的快乐和轻易就能满足的欲望，让我觉得轻松。
几个小时之后，天边渐渐泛起一丝白色，随后一点悠然的橘色如同火焰蔓延，夜幕散去，天空呈现出如玉石般的湛蓝色，明亮绚烂的橘色越来越多，光芒四射，云层如同燃烧一般流动……太阳出现了。
车子迎着朝霞向前开，晨曦让路边每一个石头每一颗树木都流光溢彩。旁边的姜不移也将目光从晶石移到了太阳上，阳光落在他的瞳孔里。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
这一路非常顺利，我中途加了两次油，在黄昏的时候到达了梨花园。越野车开进去，我把从别墅带出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差不多就是两把枪和一箱子弹，一台发电机，五颗c级晶石，一副扑克牌，一个小药箱，两桶柴油，我还从厨房里拿了一个苹果。
我把东西往酒店里搬，东西放在外面很容易坏，必须储存起来。这么点东西，没必要让姜不移帮忙，他进入酒店，在大厅坐下，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吸收那五颗c级晶石。
我搬好东西之后，打开水龙头洗了下苹果，然后坐在酒店外面一口咬下去，这里目前是安全的，我也可以放松一下。
看上去红彤彤很美味的苹果，我只能感受到苹果清脆的口感，味道则跟吃土差不多。
我一边啃泥土味的苹果，一边打开手机。
关于抓捕那伙人的事并没有上新闻，也许这对危情局来说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而已。
但我搜到了另外一条新闻，有人上传了视频，宣称要成立异能者联盟，保卫异能者的合法权益。现在的异能者，因为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反而被当成犯人一样看管着，失去了自由。这视频传播范围很广，下面网友议论纷纷，也有异能者出来声援。
喔——这危情局能忍吗？
果然，过了一会，这个视频就消失了。
无论是异能者还是危情局，虽然都和我站在对立面，但我并不会对他们有意见，大家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谋取利益而已。
但如果他的手段侵犯到我的生存权，我当然要反抗啦。
对我来说，最好是异能者和危情局把对方当成头等敌人，让我在旁边默默苟着就行，或者偶尔用危情局限制一下异能者，就像之前那样。
我正想着，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我连忙回头，就看到姜不移倒在地上。
我立刻进去，那五颗晶石都已经被耗尽了能量，姜不移双目紧闭，浑身颤抖，额头青筋暴起，非常痛苦的样子。
我蹲在一边不知所措，伸手想碰他，被他一挥手打开了。
他张开口，发出无声的哀嚎，浑身皮肤滚烫，简直像烧起来一样。我之前没见过这种事，上一次姜不移吸收晶石后反应可没这么大。
不过等了一会之后，姜不移渐渐安静下来，我伸出手，他立刻双手紧紧抓住，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上。他的皮肤真的很烫，而且薄得像纸一样，我甚至感觉自己在隔着一张皮触摸滚烫的岩浆。
姜不移努力睁开眼睛，即使如此，也只张开了一条细缝，我看到他黑色的瞳孔，盯着我……过了一会，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难道真的是吃撑了吗？上一次他吃完晶石后陷入沉睡，醒来后就升级为c级丧尸，我有预感，他又要升级了。
本来这段时间他就吃了不少d级晶石，到现在，终于发生了质变。
我想把手抽回来，但姜不移力气很大，这方面我本来就不如他，于是只好放弃，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他的温度通过接触的皮肤传到我身上，我的手心都红了，过了一会，我觉得这个姿势太累，便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如今只能等他苏醒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我没想到，我等姜不移醒来，一直等到了春天。
第二天天亮之后，姜不移的力道就松了，我试探着把手抽回来，他的身体还是滚烫的，但稍微比之前好了一点。
我又看了他两眼，便出去绕着整个梨花园逛了一圈，既然要在这里常住，就得完全掌握这里的情况。梨花园面积很大，我用脚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完整整一圈。
梨花园最外面有一圈红墙，墙并不高，观赏性大于实用性。这里最多的当然是大片的梨花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池子，里面养了鱼，架上了水桥和亭子，贯穿整个梨花园的石子路，酒店后面是座山，山里有各种动物，还有成群的鸡鸭，酒店旁边开辟了半亩大小的田地，里面混种着各类蔬菜瓜果。
那些鸡鸭本来是圈养的，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没了之后，它们就跑出来，漫山遍野地撒欢。
我查了一下，这个梨花园本来的主人姓林，林老板是本地人，在外面闯荡多年，赚了钱，就回来盘下这块地，建了个梨花园。之前进梨花园门票二十，优惠价十八，城里乡里的人都觉得太贵，生意惨淡至极。
梨花园还需要做一些改造措施，这事我得慢慢规划。回到酒店之后，姜不移还没醒，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本来打算让他就这么躺着，但路过的时候又觉得他这样挺挡路的，就把他抱起来，准备带到楼上的房间去。这一抱，我就发现他的身体变轻了。
这是升级带来的变化之一吗……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升级过。
那些晶石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尝试吸收过一个，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我也没办法。
把姜不移安置到房间里之后，我去酒店柜台找了纸笔，然后把整个梨花园的地图大概画出来。
我坐下来，认真思考，首先，我身为丧尸，不用在乎食物来源问题，但我需要能源。要怎么样才能有稳定的能源？
其次，我目前会遇到的危险来源于异能者和危情局，如果他们进攻这里，我应该怎么防守？
修围墙有用吗？不论是异能者还是危情局，要推翻墙有无数种办法，围墙只能用来阻止d级丧尸，c级丧尸就会爬墙了，所以把时间和资源浪费在修围墙上面是行不通的。而且，修墙这件事太引人注目了，我还是低调点好。
我在地图上标记了几个点，是入侵者的必经之路，可以在这里设下陷阱。其实我想的是最好能在这些地方搭建固定的机关炮塔，但我实在没有那个条件。
最后，要让我的眼睛能够随时看到整个梨花园的动态，原来这里是有监控的，但摄像头数量太少，而且还坏了很多个。
我不会修这个东西，于是打开某橙色软件，网上倒是有卖的，就是不给送。
我慢吞吞地打字，问了好几家店，他们说现在只能同城送货，任何人要出城的话，手续非常麻烦，快递也不允许派送。
我只好找本地的店家，店铺倒是有，就是都倒闭了，没有人回我的消息。
看来，就算是人类面对丧尸占据了优势，但经济还是被击穿了啊。
我只好上网搜索如何修理摄像头，感谢开放的网络世界，我理论上已经会了，只需要再买点配件就行。
我又去找同城的店铺，这次终于有店家理我了，他说可以卖，但他那边不能送货，如果我要买东西，就得跑一趟亲自去拿。
我：……
老板啊，你知道你对一个丧尸提出了多么离谱的要求吗。
不过，这并非是做不到的事。
我有了想法，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姜不移还没有醒过来，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我这一等，就等到了春天。
在春天到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些事。梨花园内除了我和姜不移，还有五只丧尸，他们都是最普通的d级丧尸，每天在梨花园里游荡，跟吉祥物似的。我因为之前的事，尝试命令他们，但他们不听我的命令，只有在我的情绪极为强烈的情况下，他们会做出简单的反应。我想弄明白这是为什么，就老去他们面前晃悠，一来二去，我对这几只丧尸居然熟悉起来了。
对于人类而言，所有的丧尸都是一样的，只有等级之分，没有个体的区别。丧尸这个标签足以压倒一切。
当然，对丧尸来说也是如此，人类在他们眼里也没有贫穷贵贱之分，闻起来都很好吃。
我逐渐辨认出这五个丧尸的身份，两个是来这边游玩的客人，我称之为游客a和游客b，他们是结伴来玩的大学生，来梨花园是为了之后的论文收集资料。另外三个人，分别是梨花园的前台，保安和厨子。
他们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晃荡的地方也不同。
我站在一颗繁盛的梨花树下，检查之前埋下去的陷阱是不是完好的，忽然听到几个怪异的声音。
那是厨子常常游荡的地方，我怕有人闯进来，便立刻赶过去。
确实有外来者闯进来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居然是个丧尸，他正在攻击厨子。
c级丧尸。
这是我第一次见姜不移之外的c级丧尸，他的脚踩在地上，便砸出一个重重的脚印。他力气很大，速度很快，这方面和姜不移一样，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呆滞，一点都不如姜不移聪明。
看来那外墙确实连c级都防不住，但它为什么会攻击厨子？c级丧尸会攻击d级丧尸？我以前从来不知道。
厨子完全不是c级丧尸的对手，c级丧尸把厨子扔到地上，然后伸出脚踩厨子的脖子。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枪，里面有六颗子弹，完全够杀死那个c级丧尸了。
c级丧尸也看到了我，他停下攻击厨子的动作，立刻朝我攻过来。
他认为我的威胁更大，所以选择先解决我……正确的选择。他速度很快，在梨花树中穿梭，粗暴地砸开挡在他前面的树。
砰！
我瞄准他开了第一枪，没有装□□，枪声震耳欲聋。
砰砰砰！
我接连开了三枪，每一枪都命中他的脑袋，c级丧尸打其他部位都没有效果了，就连脑袋中了四枪，他也没倒下。就在他离我只有两米的时候，我直视着他，下令让他停下。
他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我又开了一枪，终于击碎了他的脑袋。
虽然他并没有听从命令，但确实造成了一些影响。
包裹着绿色光芒的晶石露出来，落在地上，他的身体飞快地变成朽木。
五颗子弹，这就是一般c级丧尸所能承受的极限，这身体素质确实很可怕。这还是c级丧尸，b级丧尸就能够刀枪不入了。
c级丧尸死了之后，厨子扑过去，将晶石抱在怀里，贪婪地吞下去。
从那之后，又发生了几次c级丧尸进入梨花园，意图攻击我那些丧尸朋友的事。有一次我没有及时赶到，游客a死了，我杀了那个c级丧尸，感到一丝难过。
但后来，就不需要我出手了。
因为厨子升级为了c级丧尸，在升级之后，他想攻击梨花园里的其他丧尸，被我强行压制下来。经过教导之后，他甚至学会了保护梨花园里的丧尸。
我通过厨子的表现，推测出c级丧尸攻击d级丧尸，吞噬晶石的欲望和对人类气息的欲望差不多。
这其实很合理，吞噬晶石至少能让他们升级，这更符合生物的本能——如果丧尸也是生物的话。他们对人类的欲望才不合理，吃了人类一点好处都没有，真的吃起来也不好吃啊！
d级丧尸没有觉醒这个本能，是到了c级丧尸之后，才会对其他丧尸产生无差别的攻击性。
不过，我从来没在姜不移身上感受到这种攻击性，他在我面前也没有要攻击其他丧尸的意思，除了他同样喜欢吞噬晶石。
梨花园内传来战斗的声音，厨子他们还没有解决对方的话，说明这次入侵的丧尸非常麻烦。我拿着枪赶过去，那个c级丧尸很明显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比厨子他们丰富很多，我掏出□□，五颗子弹依次打出去，c级丧尸并没有倒下。
这绝对是马上就要升级的c级丧尸，我立刻后退，丧尸追上来，我躲在树后打出最后一颗子弹。
c级丧尸应声倒下，它的晶石显露出来，里面的绿色光芒非常浓郁。
我俯身把晶石捡起来，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立刻转身抬起枪口，心里知道枪里没有子弹，左手已经握紧了刀片。
对方抬手握住枪口，歪头看着我，眼里带着疑惑。
是姜不移。
他现在几乎和末日之前看起来差不多了。
以前姜不移在高中好歹也算是风云人物，他成绩很好，长得又帅，白白净净的，因为沉默寡言，反而更受欢迎——那些同学觉得他很神秘。变成丧尸之后，和我整天东躲西藏，看着就惨兮兮的，谁还会想到他是那个清秀高冷的学霸呢。
他的皮肤看起来还有些异样，但五官已经有了从前的影子。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b级丧尸。
普通的武器对b级丧尸已经没有效果，它们能够指挥其他丧尸，甚至运用战术，面对b级丧尸，只有出动军队和强大的异能者队伍才能解决，以前每当出现b级丧尸，基地都必须要做好准备，全力待战。
不过上一次，b级丧尸出现是在末日五年后，而且数量稀少，最多的还是c级丧尸。
这次姜不移进化速度太快了，虽然这其中可能有我的原因。丧尸得到晶石进化的机会很少，但姜不移和我一起到处跑，经历了很多次战斗，加上那些晶石，才让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化为b级丧尸。
姜不移松开手，我抽回枪，把地上的晶石捡起来，递给他。
他摆了摆手，指向我，示意让我自己用。
之前他可不会这样，那时候丧尸的本能让他对这些晶石充满渴望。现在是因为恢复了一部分神志吗？可这些晶石我是真的用不上，放在我这里简直就是白费。
我把那块晶石给了厨子，因为刚才的战斗，厨子受了很重的伤，这块晶石刚好能让他恢复。
姜不移醒来之后，梨花园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危情局总不会真的派一个军队过来吧……不会的吧！
我在三个月之前就约好要去取货，现在终于可以动身了。
我给店家发了个消息，说我明天去取货，我等了很久，店家才回复我的消息。
谢天谢地，店家还活着。
店家说可以，并且给我发了地址和一个私人联系方式。
我捧着手机打字，说我是个哑巴，到时候没法开口说话，希望他别见怪。
店家：……
我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一丝迟疑，一丝困惑，一丝不解。
不过经济相当困难的店家还是接受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翻箱倒柜找出一面等身的大镜子放在墙上，在姜不移沉睡的这段时间，我去镇子上拿了一些衣服和化妆品。
我给自己化了妆，遮住异样的皮肤，戴上口罩之后，除了眼睛，几乎看不出和人类有什么区别了。
红色的眼睛没法遮掩，一直戴着魔镜也很奇怪，我只好戴上黑色的美瞳……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总比没有好。
随便找了两件衣服换上，外面忽然刮起大风，白色花瓣从窗口飞进来，落在墙角。
我往外看去，梨花园的梨花一夜之间全都开放了，此时风带着湿意拂过簌簌梨花，像白雪铺满大地。
等会也许会下雨，我在外面套上了一件黑色的雨衣，又戴上手套，遮住露出的皮肤。
我给姜不移示意要离开一趟，让他留在梨花园，然后开上越野车，往店家给我的地址开过去。
路上雾气很重，白茫茫的一片，我的车开过山间崎岖的路，路上没有人，无论是高速公路还是国道省道，或者说平时的小路，除了非法捕猎者，我很久没有见过人了。
大概开了一个小时，我就抵达了店家给我的地址，那是一个位于郊区外的工厂，非常偏僻，工厂外的围墙斑驳古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我把车停下，走到工厂外的铁门前，铁门旁边有一行字：
苍海县农业机械修造厂
我低头给老板发消息，老板姓赵，个人名片上是这么写的。过了一会，里面就跑出来一个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深蓝色工装和灰裤子，袖口有磨损，双手粗粝，脸色疲惫，急匆匆地跑过来，给我开门。
“你是……姜女士？”他问。
我点点头。
“你来得真早……路上顺利吗？”他等我回应，见我没说话，打了个哈哈，继续道：“进来吧，你需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我要的只是用来修摄像头的零件，这些都是小东西，如果是以前的话，快递很方便送过来，现在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赵老板说：“本来以前我这边也可以送的，但现在实在没办法了，之前把车卖了……现在管得也很严……”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和他走进厂房，看到了一排机器，沉默地伫立在低矮的空间中，身上都已经蒙了灰尘。
赵老板帮忙把我需要的工具搬上了越野车，我给他转账之后，他明显松了口气。
【之后有需要的话，我还会来的。】
我打字给他看。
赵老板：“哦哦，好的，你需要什么直接联系我就好了。”
他这话倒是让我有了一些新想法，我以后可能还要买很多东西，和越多人接触，风险就越大，不如直接委托赵老板，再给他补上手续费好了。
我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并没有直接告诉他。
开车回到梨花园之后，天空才下起雨，我把买到的工具都搬进酒店，然后开始根据网上学来的技术修理摄像头。
姜不移坐在我旁边看，但他很快就离开了，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过了几天，我把摄像头装在梨花园各个角落，这样一来，就能随时掌控梨花园的情况了。
之后，有一次出现了大批丧尸爬过外墙闯进梨花园的事，虽然最后被姜不移解决了，但有些梨树遭到了破坏。我挺心疼那些树，想如果能阻止他们翻墙进来就好了，左思右想，于是决定在外面安装一圈电网。
这需要大量的材料和专用的器具，我拜托了赵老板。
赵老板对我的要求有些吃惊，但还是照做了，我又一次开车前往工厂，这次还买了精密平板，液压机，倒角机等等工具。
回去之后，我按照网上的方法，花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建立了覆盖外墙的电网。
但光电网也不够，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破坏的，我想在梨花园里修建一些自动机枪塔。
自从上次联系之后，赵老板就和我偶尔会聊天，他说现在物价很高，普通蔬菜肉类翻了五倍，水果翻了二十倍，即使这样，也不得不买。这也是必然的，因为丧尸的存在，农田工厂都荒废了，物流也停运了，物价自然水涨船高。
梨花园里面是有块地的，里面种了各种东西，我从没有打理过，但还是长出了各种瓜果。后山的鸡鸭活得也很好，各个膘肥体壮的，我想了想，这次便搬了两个大西瓜，又抓了只鸡，去拜访赵老板了。
路上依旧没人，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安静的环境，到达工厂的时候，还是赵老板一个人出来给我开门。
他和我也算是熟悉了，我冲他招招手，然后从车里搬了个大西瓜出来，又示意他把车里的东西搬出来。
鸡在车里叫，赵老板吓了一跳，一脸懵逼地把鸡提下来。
我指了指他，示意这是送给他的、
我很久没和人正常地打交道，想感谢赵老板最近帮我良多，所以便想送他点礼物。但这样的礼物是否不合适呢？从社交礼仪上来讲，送礼应该更妥当一些，赵老板现在明显是惊大于喜……但是，管他呢。
大概是当丧尸当久了，我现在不想在乎人类的规则，只随自己的心意做事。
这次我要的东西多，赵老板和我两个人把车装满了。结束之后，赵老板叫住了我。
“那只鸡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剩下的怕放烂，一起吃吧，我现在就去做。”
他说着就去杀鸡，厂房旁边有个水龙头和搭建的简易灶台，血水可以直接流下去。赵老板杀鸡的手法很粗糙，但速度很快。我看他用料酒酱油腌了鸡肉，起锅倒油，加入葱姜蒜爆炒，锅气腾腾而起，他倒了一瓢热水进去，盖上锅盖开始焖。
锅盖噗嗤噗嗤地开始颤动，赵老板掀开锅盖，顿时热气升腾，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忙不迭去拿了一个大碗，把金黄浓郁的鸡汤盛进去。
人间烟火气，可惜我闻不到，反而和赵老板在一起的时候，我必须要不断压抑尖锐的饥饿感。
“你要来一份吗？”
我摇头，人类的食物我吃了不舒服。
赵老板并不勉强，他劈开其中一个西瓜，递给我一块，我拿在手里，这西瓜长得真好，红色内瓤鲜艳欲滴，水分很多，虽然我尝不出其中的味道，但它仍然是个好西瓜。
“已经过去一年了。”赵老板和我坐在矮凳上，他说：“现在连县城都彻底限制了进出，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打开了话匣子，想起这些话在他心里也憋了很久：“这厂子是我爸的，他临走前让我把厂子开下去，结果丧尸潮爆发，厂子没有订单，物价高得离谱，还要养那么多工人，我养不起，把他们都辞退了……他们来闹事，但我有什么办法呢。”
“后来我妹妹变成丧尸，我把她绑起来，危情局的人就上门了，他们把我妹妹带走处理，我妈为此一病不起，医药费很贵……我只能变卖房产和车子，但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妈进了医院，后来有异能者在医院闹事，医院被毁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听说那些异能者后来被关起来了，但又能怎么样，有时候我活着真觉得没意思，当初还不如变成丧尸，一了百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他低头啃了一大口西瓜，鲜红的壤黏在他的脸上。
“活着真难，真累，没有钱，无能为力……”赵老板抹了把眼睛，说：“如果一辈子不遇到什么事还好，一遇到事，就会发现平稳的生活太脆弱了，就跟玻璃一样，随便什么打击就敲碎了，然后还得踩着碎玻璃继续活下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赵老板最后送了我一些机械方面的书，他说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听说我是从梨花园那边过来的，希望下次带几个梨子给他。
从赵老板那里离开之后，我开始在网上关注人类的动态。之前我沉迷于制造各种东西，我只偶尔看看有关于丧尸的新闻。
这一看我才发现，人类现在虽然不畏惧丧尸的袭击，但过得也没我想的那么轻松。经济停滞，一切上层建筑随之崩塌。
但我这边也并非安稳之地。
开始出现更多新的c级丧尸，它们不断狩猎同类，梨花园内爆发的战斗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
丧尸吸引了更多的丧尸前来，更多的丧尸吸引了前来捕猎的异能者。
我坐在地上看书，周围摆放着乱七八糟的零件，赵老板给的都是翻阅过多次的旧书，里面的字密密麻麻的。
我现在挺闲的，看这些书让我心情平静，虽然我知道做自动机关塔不太可能了，但还可以尝试做其他东西，例如□□之类的。
姜不移从外面进来，垫着脚从地上的材料越过来，大厅逐渐放不下我的东西，我想在旁边修个仓库来着。
他看上去很愉快，不知道之前在做什么。自从他升为b级之后，就经常单独行动，我又常常去赵老板那边，我们不再形影不离。
姜不移眼睛弯弯的，在我身边盘腿坐下来。我把书摊开，他凑过来闻到书上属于其他人的气息，脸色便冷淡下来。
他不喜欢我接触人类。
姜不移讨厌人类，像每一个丧尸一样。人类和丧尸是天然的敌人，互为猎者和猎物，不可能存在其他关系。
姜不移是我的弟弟，他可能因为我而压抑自己的某些欲望，但他仍然是一个真正的纯粹的丧尸。
在成为b级丧尸之后，他开始有自己的想法。
姜不移站起来，我忽然闻到了他身上属于人类的血腥味。
这段时间有人类入侵者吗？如果没有入侵者，那他……
我抬头看向他，用眼神问他之前发生了什么，姜不移摇头。我站起来想去查监控，姜不移伸手拦住我。
我们陷入微妙的对峙状态，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响起突兀的警报声。
这说明有入侵者碰到了电网，我和姜不移对视一眼，姜不移瞬间离开大厅，我则打开监控界面，迅速浏览起来。
整个梨花园有上百个监控，我飞快地刷新，很快便确认了入侵者的具体情况。
大约三十多个丧尸，这是我第一次见如此大规模的丧尸入侵，它们其中有五六个c级，战斗力非常强大。
如果光是c级的话，姜不移和厨子那几个丧尸也就解决了。但是，几个c级丧尸怎么可能合作，除非有更高等级的存在……
我心里一惊，立刻离开大厅。
当我赶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时，那个b级丧尸已经和姜不移短兵相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姜不移之外的b级丧尸，他的外表和一般丧尸略有不同，从五官来看，他之前也是个年轻人。
他能够升为b级，一定经历了很多战斗。他甚至没有选择和姜不移单打独斗，而是让其他c级丧尸在旁边协助骚扰。厨子他们被缠住了，这个b级丧尸领导着的丧尸远多于我们。
如果这样下去，姜不移难免会落入下风。我拿出□□，瞄准其中一个c级丧尸，一管子弹打完，那个丧尸倒下，晶石暴露出来，其他丧尸上前争夺，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b级丧尸刀枪不入，这是我在姜不移身上试验过的，所以没必要把子弹浪费在b级丧尸身上——虽然这些子弹都是我自制的。
我的目的是创造能让姜不移减少劣势的环境，枪杀了一个c级丧尸之后，我换了弹匣，瞄准另一个c级丧尸。有几个d级丧尸朝我扑过来，我闪身躲避，将他们引入陷阱之中。
暂时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也可以。
b级丧尸朝我看过来，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出来他的疑惑。他大概没见过丧尸用这种方法战斗，我也没见过，如果丧尸会使用工具，那人类还有活路吗。
b级丧尸犹豫片刻，朝我冲过来，看来他还是决定先解决我。
我朝他开了一枪，这么近的距离，□□威力有限，但巨大的声响还是让b级丧尸受到了影响。其实如果我手上拿的是喷子，说不定能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我把他引到一边，还想开枪的时候，他忽然闪现到我面前，单手捏住了我的手腕，硬生生捏碎了我的右手。
真是可怕的力量。他伸手朝我抓过来，我放弃右手，往后一滚躲开他的攻击，但只是瞬间，他又出现在我面前。
b级丧尸的速度令我吃惊，我被他捏住脖子，他毫不犹豫地用力缩紧，我听到脖子里面传来咔嚓的声音。就在这时，姜不移摆脱了那些丧尸，从后面重重地给了b级丧尸一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对方立刻把我扔到地上，转而和姜不移缠斗起来。
b级丧尸也有强弱之分，这个b级丧尸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战斗，他实力强于姜不移，姜不移身上渐渐添了很多伤，他们的利爪和牙齿毫不客气地从对方身上撕下干枯的血肉，这样下去，姜不移撑不了多久。
我的武器对b级丧尸没有伤害，我自己的身体素质又远弱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我只剩最后一个手段。
重伤的姜不移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他无力地倒下去，我朝b级丧尸连开五枪，震耳欲聋的枪声让丧尸很难受。他朝我看过来，露出不满的神色，然后朝我跑过来。
这么点距离，对他只需要一秒的时间。
一秒之后，他的脸贴在我面前，我直视着他的双眼，一遍遍下令：不准动！
不准动！
不准动！
b级丧尸迟疑片刻，但手上动作没停，我任由他动手，只盯着他的瞳孔，重复命令。
不准动！
我们对上了视线，透过他的双眼，我仿佛看到了一颗晶石，蓝色的火焰在其中燃烧，我和那颗晶石产生了微妙的联系，我看到了更多，这颗蓝色晶石正在旋转——
b级丧尸停下了动作，他在挣扎，机会转瞬即逝，姜不移爬起来，抓住这个机会，按住b级丧尸的脑子，将其硬生生压碎。
联系断开，一阵刺痛从眼睛蔓延到大脑，我眨了眨眼，眼前一片花白，浑身无力，膝盖一软，便直直地向前跪下去。
姜不移接住了我，我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都只能在一片白色中看到一颗蓝色晶石。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那个b级丧尸死了之后，其他丧尸群龙无首，很快战败。
姜不移被打得很惨，他愤怒地爬起来，从b级丧尸的脑子里取出蓝色晶石，随手抓住一个正在逃跑的c级丧尸，面无表情地拎住对方的脖子，一拳砸下去。
他看起来很凶，我以为他还要发泄一会，但杀了那个c级丧尸之后，他克制住怒气，站在原地，环视在场所有的丧尸。
不论是还在战斗的，正在逃跑的，或者被陷阱困住的丧尸，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看向姜不移，目光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再之后，便是臣服。
包括被那个b级丧尸带来的c级丧尸们，他们同样臣服在姜不移的威压下，丧尸没有什么忠诚，基本就是跟随更强大的一方。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高级丧尸对低级丧尸施压——我那个当然不算，施压只存在于高级向低级，我能直接命令b级丧尸，难道能说我比b级丧尸更强吗？毕竟从变成丧尸到现在，我还一次都没升级过。
而且，还时灵时不灵的。
不过，对于姜不移的威压，我也没什么感觉就是了。
这一次b级丧尸入侵使梨花园的丧尸忽然变多了，它们游荡在梨花园中，从远处看，就像很多游客一样，还挺热闹。因为战斗很激烈，我这边损失也很大，之前布下的陷阱都用完了，电网也被破坏，我需要材料补充，于是决定再去找赵老板一趟。
我给赵老板发了消息，约好时间。
夏天再次降临，下了一场雨之后，梨树上就结了果子。今年没有施肥，梨子都有点小，我吃了一口，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只好精心挑选几个比较好看的梨子，准备带给赵老板。
最近姜不移带着丧尸们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天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湿漉漉的，外面在下雨，雨水洗刷着梨花树，远处的山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丧尸不喜欢身上有水，不管什么等级都是，他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雨水不断滴落，我找了块干毛巾扔给他，示意可以用这个擦一擦。
姜不移擦干了身上的雨水，把毛巾搭在头上，黑色的头发垂下来，他坐在我旁边，忽然拿出一个苹果递给我。
我有些意外……姜不移自己是不会吃水果的，是看我经常吃所以专门带回来的吗，这苹果红彤彤的，凑近了还能闻到新鲜的果香，丧尸身上不可能带这个，他从哪里弄来的？
我接下苹果，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没有探究。
他已经是b级丧尸了，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不过，早知道他还带了礼物回来，刚才应该亲手帮他擦一下的。
……
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雨，淅淅沥沥，又连绵不绝。我戴上手套和口罩，穿上黑色雨衣，给姜不移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准备上车离开。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很多遍，路况很熟悉，即使今天的天空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大碍。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运营商发来消息：
【应急预警短信】据气象台预报，我省中北部地区将出现大规模暴雨，伴有雷电和大风。应急厅提醒您：减少室外活动和户外高空作业，远离山洪，地质灾害易发区等危险区域。
我此时正行驶在山间的弯道上，左边是山，右边陡峭如悬崖。我看了眼左侧，山体红色的土壤在渗水，小石头时不时从山坡上滚下来，雨势越来越大，水汽透过车窗黏上皮肤，大风将树干吹得摇摇欲坠。
我加快了开车的速度，在大雨天这样开车很危险，但遇到山体滑坡的话更危险。
幸好路上没出什么事，我很快就到了工厂。
雨雾覆盖了眼前低矮的工厂，赵老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
我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隐隐听到了争吵声。
这么大的动静只有可能是人类弄出来的，我戴好口罩，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在拐角处看到工厂门口停了个面包车，有两个男人正把赵老板往车上拖。
赵老板正在用力挣扎，他常在工厂干活，力气很大，那两个男人一时竟然拖不住他，这时，旁边又蹿出来一个人，他举起一条长长的铁棍，朝赵老板砸下去。
我立刻开枪——对于丧尸来说，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我出门随身带枪是很合理的。枪声响起，子弹打中了那个人的右肩，他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肩膀，手里的铁棍也落下来。
另外两个人朝我看过来，其中一个人手里开始凝聚蓝色的电光。
异能者？
“你是什么人？！”异能者一边问，一边甩了个电光球过来，我闪身躲过去，电光球落在地上，顺着雨水噼里啪啦的蔓延，但很快就无以为继了。
虽然是异能者，但实力很弱，甚至不如之前我对付过的那个异能者团伙。
他们也是非法捕猎者吗？可是这些异能者为什么要对赵老板这个普通人下手？
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三个人见我没有回话，非常愤怒，两个异能者朝我攻过来，他们的异能乏善可陈，我躲过之后，回敬了他们一人两颗子弹。
异能者的尸体倒在雨水中，血从洞口蔓延，剩下的那个人吓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道：“住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一般这么说的人，都是仰仗自己有特殊的身份，我没有说话，现在也不方便掏出手机问他们是谁。幸好赵老板知道我的难处，他说：“他们是危情局的人！”
危情局？！
我手一抖，一枪杀了那个人。
危情局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我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赵老板吓呆了，他看着我手里的枪，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怎么……”
我把枪收回，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无害。
赵老板重重地喘息着，他和我距离两米，我往前走一步，他就退一步。
我毕竟在他面前做出这种事，他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但我还是希望能和他继续合作，我耸了耸肩，把带着的梨扔给他，他没有接，梨子落在地上，沾上了血和泥土。
赵老板愣了一下，大雨还在下，他忽然重重地抹了把脸，低声问：“你是异能者联盟的？”
异能者联盟？我之前就在网上听过这个名词，异能者为了争取自己的权力所以想要创建这个联盟，现在真的有了？而且赵老板为什么这样问？
我摇了摇头。
赵老板说：“也是，我没见过你用异能，但除了异能者联盟……”
我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只有异能者联盟才敢对危情局下手。
我拿出手机，因为下雨，屏幕上都是雨水，根本没法打字。赵老板见状，带我进了工厂里。
我问他：危情局的人为什么抓你？
“因为我在外面，现在出现了一些b级丧尸，情况非常危险，所以监管更严格了，任何人都不允许出现在城镇外面……”赵老板说着，瞥了我一眼。我当然也算是异类。
我和赵老板在沉默中完成了交易，离开之前，赵老板忽然叫住我，说：“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我微微一惊。
赵老板苦笑一声：“其实我之前就想走，只是在等着和你做最后一笔交易，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工厂里还剩一点东西，你如果要的话，下次直接来搬走吧。”
他把工厂的钥匙交给我。
我微微一惊，问：你要去哪里？
赵老板说：“我也不知道，我家人都不在了，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吧，能在这个世道上活到现在，我已经算幸运了。”
在某一瞬间，我产生了请他来梨花园的想法，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梨花园那种地方，任何人类都不会喜欢吧。
我们相对沉默片刻，赵老板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毕竟你从梨花园那个地方来……”
梨花园怎么了？
赵老板瞥了我一眼，说：“那是极度危险区域，不管是丧尸还是异能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活着出来的，那里还流传着一些传说……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赵老板：“你可以自己上网查一下，我知道的也不多。”
外面三具尸体还躺在那里，我问他怎么处理，赵老板指了指远处的山路，松散的泥土在雨水下正不断下滑。
伪装成泥石流造成的意外倒是个好主意，我和他一起把三具尸体搬进面包车内。其实这事我去比较好，人也是我杀的，但赵老板拒绝了。
我拿着那把钥匙，工厂里还有一些很值钱的东西，我还是决定按市价付钱。赵老板拒绝了我的转账，他把那个梨子从地上捡起来，说：“这就够了，毕竟是传说中梨花园的梨子。”
喂，到底什么传说啊？
赵老板坐上面包车，说：“我走了，后会有期。”
面包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赵老板忽然回头说：“有个秘密我没告诉你，其实当时我是准备自杀的，因为有你那笔订单，想着至少完成了这笔订单再死。西瓜很甜，梨子也很好，希望你保重。”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我开车往回走。
危情局的人出现在这里让我感到不安。
不过，刚才那三个人真的是危情局的吗，在之前我还撞见过危情局几次，他们的气质与之截然不同，而且危情局的成员应该穿着统一的制服。
难道他们是冒充的吗，可是赵老板也不是傻子，他应该是确认过对方的身份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回去的路上还发现有段路因为雨水冲刷坍塌了。越野车停滞不前，我披上雨衣，拿着手电筒下车，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了大概十分钟，确定越野车是真的开不过去。
我自己是不可能把这条路清理出来的，看来只能绕道了。我回到车上，拿出手机搜索其他道路，将梨花园设为目的地之后，系统忽然弹出来一句红色提示。
【警告：目的地为高风险地区，请谨慎前往。】
丧尸潮爆发之后，各类手机地图都会有这样的额外标识，我之前没有搜过梨花园，才知道它被标注为高风险地区。
对了，还有赵老板说的所谓传说……
我上网搜索了一下本地新闻，发现关于梨花园的小道消息还真不少，网上说梨花园是一个进去就无法逃脱的地方，那里频繁发生丧尸猎杀人类的事，哪怕是异能者也死于非命，甚至还发生过丧尸之间的惨烈战斗。不过这些消息都没有照片或者视频作证，网友们所说的也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大部分被视为谣言。
我把这些消息和自己的记忆做对比，有的确有其事，有的则完全属于捏造，还有人称之为那里是【丧尸的安全屋】，里面隐藏着一支丧尸军队，实在太荒谬了。
喔……原来在人类眼里，梨花园这么可怕的吗。不过要说我，我的因素只是其中三分之一而已，另外三分之二都是姜不移的功劳。我后来已经很少参加战斗了，大部分时候，姜不移自己就可以搞定入侵者。
不过从这些消息来看，梨花园的势力范围现在不止最初的那点地方了。
这么声势浩大的，会引起危情局的注意吗？我对此感到担忧。
我叹了口气，又回头搜去梨花园的路线，然后开车转了个方向。
另一条路要绕很久，非常不方便，黑暗并不会影响我的视野。我将速度维持在一个比较安全的数字，心想着回去要问问姜不移最近都干了什么，转过拐角的时候，一辆车忽然从视野盲区蹿出来，吓得我急转方向盘。
那是一辆普通的suv，车里坐着四个人，车的速度很快，在这样的大雨天，他们的车速比我这个丧尸还快，真是一点都不怕死。
车灯照在前窗，将他们脸上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我开过去之后才想，他们看起来惊恐又紧张，好像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们一样。
我好奇地往前看，车灯明亮至极的光将前面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山路边有个长条条的东西，看起来……呃，是个人。
他趴在地上，身上是泥泞混着血水的布料，从外表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我陡然升起的食欲告诉我，他还活着。
我把车停下来，一时犹豫该怎么做。
“……”
那个人忽然抬起头，他朝我这边张开口，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束，伪装得非常完美，于是戴上手套和口罩下了车。
离那个人越近，我的肚子就越是饥饿难忍，胃部在抽搐，其实我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了，我咬紧牙关，站在原地克制食欲。
就在这时，他还伸出手臂，往我这边爬了一点，血从他身体下面蔓延开，混着雨水，看着十分可怖。
这一幕实在有点可怕，不过我也明白了，因为是大量失血才导致我食欲大增。这说明眼前这人的情况很危险，我不再犹豫，走过去准备先抢救一下。
我蹲下来，把他身上的布料拿开，观察致命的伤口在哪里，方不方便移动。但我找了找，并没有找到明显的伤口。
我收回手，正准备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但力气并不大，也许是因为太虚弱了。他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湿透了他的头发和睫毛，就像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他在看着我，露出祈求的表情，嘴唇苍白……等等，他在看着我吗？
我感受到异样的一瞬间，他昏迷过去了。
我甩开他的手，把他背起来，这么近的距离，血腥味更加明显。我犹豫了两秒，车里没有能处理伤势的东西，现在是去工厂，还是去梨花园？工厂太远，恐怕我开过去他就死在半路上了，梨花园倒是挺近，但好像不太合适。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有人注视着我。
我不再犹豫，立刻背着他上车，这次连车灯都没有开，立刻离开了这里。
上车之后，手机忽然没有了信号，无法连接地图，幸好我已经知道了路线。
那个人被我放在副驾驶，我现在腾不出手照顾他，车里也没有任何药物——我又用不上那些东西，只好祈祷他至少撑到梨花园。
大约十分钟之后，我就到了梨花园。远远的我就看到姜不移在门口接我，最近我每次去工厂都会带一些大件回来，他常常等在门口帮我卸货。
我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男人，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一个人类而已，我看着的话，姜不移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吧……
姜不移听我的话，那些丧尸又都听姜不移的，把人带到梨花园，我觉得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当时之所以没有对赵老板这么说，主要是因为赵老板是个普通人，恐怕无法安心地活在全是丧尸的环境中。
但这是个意识全无，濒临死亡的伤员，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我把车停下，姜不移上来打开副驾驶，他看到了上面躺着的人，捂住嘴沉思，然后眉眼弯弯，露出一点满意的笑。
这个和我想的反应不太一样啊……
紧接着，我看到他忽然朝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伸出爪子，尖锐的指甲闪着寒光。
我立刻拦住他，姜不移疑惑地看着我，偏了偏头。
他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这不是你专门给我带的外卖吗？
啊……这真不是，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难怪他刚才那个反应，是觉得我终于准备吃人了所以很欣慰吗！
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丧尸的身份，但也不太可能抛弃自己作为人的那一面。
我在心里对姜不移说了句抱歉，然后抱起那个男人，往酒店走。
走了几步，我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姜不移跟在后面，沉着脸看我。
我在心里叹气，现在姜不移不高兴也没办法。反正等这个男人解除濒死状态，我就准备把他扔出去了，一个人类不可能留在梨花园。
酒店里有药物，还是之前我从那个别墅里带过来的，当时想着不拿白不拿，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只是有些药看起来好像过期了，应该没问题吧，总比没有好。
我找了些消炎药，又把他身上的伤口包起来，那个男人出现了很严重的发热，我找来毛巾沾湿，解开他的衣物，擦拭他的脖颈和胸口。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男人身上看起来伤势并不重，只有一些擦伤和淤青，还有尖锐的碎石划破皮肤造成的小伤口。
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总不可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出了车祸？但现场并没有车辆，除了那辆惊慌逃走的suv。
会不会是那四个人把他从车上推下去的呢？但那四个人的表情惊惧异常，一般来说，做出杀人抛尸这种事之后，虽然会紧张，但不会害怕到这种地步吧。他们当时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样，但后面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而且，他们是用什么手段杀的人呢？我在男人身上没有发现致命伤，脖子上也没有勒痕。
不过杀人的手段很多，我猜不到也很正常。我多管闲事的程度仅限于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之前或者之后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我一边帮他擦拭身体，一边喂了些药，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姜不移在门口站着，他之前跟进来还想对这个男人动手，被我警告过两次之后，就生气地离开了。后来他回来，也只是站在酒店门口，气鼓鼓地往里看。
一个活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还不让吃，对姜不移来说也是件很难受的事。我把湿毛巾搭在男人额头上，走出去。
姜不移看向那个男人，我指了指梨花园外面，意思是等那个男人醒了，我会把他送出去。
姜不移勉强点了点头。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那个男人第二天并没有醒过来，第三天，第四天也是，我几乎怀疑他已经死了，但还有微弱的呼吸，心脏和脉搏也在缓慢跳动。
我一点都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最后还是死了，上网查了攻略，网上说这种情况最好去医院，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我只好尽力照顾他，整天观察着他的情况，那些运回来的东西也没有处理，免得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死掉。
我把水杯和药放在旁边，坐在床上，把他的头扶起来放在腿上。之前我给他全身清洗了一遍，单独安置在一间客房里。
之前他满脸血污，洗干净之后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瘦得有些脱相，几乎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色让他的五官更加鲜明，看上去二十多岁，估计比我年龄小一些。
我抬起他的下巴，捏着下颌线两侧迫使他张开嘴，把温水和药物灌进去，然后帮他把嘴巴合上。他出于生理本能将药物吞咽下去，我盯着他看了一会，确定他没有把药吐出来，便放心地离开了。
下楼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厨房里忽然传来声音，我走过去，发现居然有只丧尸试图从窗户翻进来。
姜不移之前不是让所有丧尸都不能靠近这里吗？那只丧尸的胳膊扒在窗框上，半边身体朝里翻，腿也努力地往上够，正专心致志地翻墙。他抬起头，忽然看见我，吓得僵在那里，一时进退不得。
这是个c级丧尸，难道是闻到了人类的气息想进来偷吃？我冷冷地看着他，他愣了一会，先是收回腿，又收回胳膊，整个身体从窗户落下去，发出砰得一声。
我关上窗户，环顾厨房，之前刘期在这里打扫过一次厨房，几个月没有用，现在又落上了一层灰。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升起……那个人类，他好像是要吃饭的……
这几天我只给他喂了药，一天三顿，水倒是喝了不少。
不会就是因为没有进食，所以才至今没有醒过来吧。我几乎瞬间升起了一丝心虚感，连忙在厨房翻找有没有剩下的食物。
厨房里的蔬菜和水果都已经彻底腐烂了，米和面散发着重重的霉味，这些东西绝对不能再给重伤的人吃。
我想了想，决定去镇上找些食物。
我穿上雨衣，手套，戴上帽子和口罩，吩咐姜不移看好酒店，开车往镇上去。
离梨花园车程十分钟的地方有一个小镇子，就像很多已经废弃的镇子一样，里面只有丧尸游荡，没有人类存在。我之前会去镇子里拿一些必需品，也算是轻车熟路。
镇子上有米店，但店里的很多食物都被搬空了。我忽然想起来，在末日最开始的时候，人们一窝蜂地在抢购食物和药品，我用不到这些，所以没来店里看过。
不过米店后面还有个仓库，里面储存着一些食物，我搬了一袋米和面，又拿了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路过药店的时候，还拿了一些没过期的药物。
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准备给姜不移带个礼物回去。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欲望，想要的东西只有晶石。
姜不移如今的实力，想要晶石完全可以自己获取，他对d级晶石已经不屑一顾，c级晶石也是可有可无，只有b级晶石能让他更进一步地进化。我拿不出b级晶石，也不可能带个人回去给他吃，最后我停在书店门口。
姜不移以前是个爱看书的学霸，暑假也整天泡在图书馆，他很喜欢看书，喜欢科幻故事，但现在的话……
我还是走进书店，在书店里挑挑拣拣，在末日之后，书店仍然完好无损，就算经过混乱压抑绝望的一年，里面的书也没有像米面一样发霉，像药品一样过期。
上一辈子也是这样，那些人争抢着食物药品汽油甚至黄金的时候，他们路过书店，也不会想进去看一眼。
我看到一本书，名叫《盲视》，想起来姜不移曾经给我说过这本科幻小说，但他没有看完。
就把这本书带回去吧。
这趟我满载而归，回梨花园的时候，姜不移还守在酒店门口。我把书递给他，他接过去，好奇地嗅了嗅，书上有纸张和油墨的香味，他虽然收下了，但没有打开。
果然还是……
我有些难过，抱住他，额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直是姜不移，但不会是以前的姜不移了。
姜不移迟疑地伸手搭在我的后背上，他知道我难过，却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
我感觉好了一点，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弟弟，我们依然是一家人……或者说一家丧尸？
收拾好情绪之后，我去打扫厨房，清理出一个能够做饭的空间。我做了一份米粥，加了煮得软乎乎的蔬菜和肉粒，还往里面放了少量的盐。这样做比较省事，又能帮人类补充必要的营养。
煤气灶开着火，将小锅里的米粥煮得咕咕作响，飘散着白色热气。我站在旁边，分神注意着火，一边刷新网上的消息。
自从上次得知了梨花园的传说之后，我就常常关注这边的消息，不过这几天都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了。
我继续漫不经心地往下刷，猛然一行大字出现在我面前。
【你们见过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怪人吗……】
我凝神往下看。
【这件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后来仔细想想，我觉得自己恐怕是和死亡插肩而过。】
【我是危情局的调查员，那天和同伴去苍海县进行调查，那是个小地方，周围全是山，非常偏僻。我和同伴不知怎么在山里迷路了，那里信号很差，连不上网。我们开了很久没开出去，又忽然下起了暴雨，最后只好找一个废弃的小镇躲雨。为了能和外界联系，我们轮流给手机充电，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和同伴躲在车里，外面在打雷，我忽然看到外面山道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穿着黑色的雨衣，戴着红色手套，很瘦，像一道幽魂的影子。他身后还背着一个长长的东西，非常诡异……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站在那里？我当时又害怕又疑惑，赶紧让我的同伴看，他却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说我疑神疑鬼……但我确信自己看到了！】
【我吓得一整晚都没敢睡，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天亮之后，雨也停了，手机忽然能连上网了，我们赶紧开车离开那个地方。我回去一直在想那个穿黑色雨衣的人，忽然想起来，我们昨天躲雨的地方好像离那个传说中的梨花园很近。后来，我听说那天晚上同时出现了两起车祸事件，总共死了七个人！】
【听说那里游荡着很多c级丧尸，甚至还有b级丧尸出没。但我总觉得我看到的并不是丧尸，但也不是人类，那七个人的死，一定和他有关系……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去苍海县出任务了。】
这个文章并没有引起很大的火花，下面寥寥几个评论也都是质疑他的。
网友：有图吗？现在造谣连开局一张图都懒得p了吗？
博主：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拍照，而且当时天很黑，就算拍也拍不出来。
网友：博主难道不知道危情局绝对不允许调查员泄密调查内容吗？冒充危情局也要有点常识吧。
博主：我是编外人员。
网友：他是不是穿着黑色雨衣，还拿着镰刀，自称死神手动狗头
博主：没有镰刀，而且虽然我说的是他，但并不确定性别。
网友：那两起车祸我在本地新闻看到了，三个人死于泥石流，另外四人死于车祸。只能说暴雨加上水土流失，山里路况复杂，发生车祸的概率很高，联系在一起的话也太牵强了。
网友：梨花园那里很危险，早就被丧尸占据了，你们是怎么活着跑出来的？
网友：赶紧把脚脚缩回被子里。
网友：其实我以前也见过一个穿黑色雨衣戴红手套的人，不知道和博主说的是不是一个，但真的特别可怕。当时开着车和他擦肩而过，我还和他对视了一眼，超级恐怖，一瞬间我寒毛都竖起来了，没见过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网友：离谱。
后面没有新的回复，博主也没有再出现。虽然看起来确实很像编造，但他说的是真的，这个博主当天目睹了我救下那个男人的一幕。
我穿雨衣只是因为方便，戴手套是为了遮掩皮肤……唔，难道在别人看来是很可怕的吗？
第30章 第三十章
关于穿着黑色雨衣红手套的传说，不止博主，零星还有几个人说自己见过。
因为沉迷于手机上的消息，米粥不小心煮糊了。食物糊掉的气味唤醒了我，我连忙关上火，把米粥倒出来，下面那层黏在锅底，微微发黄，闻起来就不太好吃。
但我也懒得再做一份，反正只是稍微糊了点而已，有的吃就不错了。
我把米粥端上去，他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我用两根干枯的手指掰开他的口，然后把米粥灌进去，我的手法不太温柔，以至于洒出来了一些，但他还是在吞咽本能下吃完了整碗米粥。
希望吃过饭之后，他能恢复一些体力。
晚上我又做了一顿饭，真是不可思议，人类一天居然要吃三顿饭。吃饭要先种植，然后收获，运送，清洗，切开，煮熟，花时间专门坐下来吃，吃完了还要清理垃圾，这么多道工序，仅仅为了让身体能够正常运转，这么多时间都花费在进食上，这种补充能量的方法效率未免太低了。
丧尸的话，他们好像什么都不吃也能活下去。
但这样很明显不符合能量守恒，明明我们也在活动，消耗的能量从哪里补充呢？
只可惜我不是科学家，无法对这个问题进行猜测和实验。
我把晚饭端上去，这次提前准备了毛巾，免得稀粥洒出来。掰开那个人类的牙齿，我把食物倒进他嘴里，这个过程还挺累的，我看着他，心想朋友你再不醒过来，我可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最后一口喂得有点快，他脑袋动了一下，随后扶着我的胳膊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我扶着他的身体，心想吃点饭这么有用吗，果然之前是因为没有进食才虚弱到醒不来，不过既然醒了……
我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既然醒了，说明身体已无大碍。我就得请他昏迷一下，然后送他离开梨花园。
我不能让他知道梨花园的一切，他出去之后，如果说起这里的情况，恐怕对梨花园来说是灭顶之灾。
我观察着他，手指捏着他的后颈微微用力，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
我没带口罩，也没做任何掩饰，身影毫无保留地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
我心里一惊，几乎瞬间起了杀意。
人类对此茫然不知，他的手在空中晃了晃：“……是你？”
因为很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最开始的几个字我没能听清，只有最后两个字落进耳中。
他伸出手，然后扑了个空。
我微微一愣。
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人之前看起来挺秀气的，骨相极佳，白皙清俊，眉睫皆黑，有一种古韵澄澈的美。他睁开眼睛之后，那双眼睛也相当清透灵动，瞳孔漆黑明亮，像点缀着星光的黑曜石，但是他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形成焦点。
我弯下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
他没有反应，茫然的目光透过我的手，看向未知的地方。
这人竟然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
我想起之前在路上救他的时候，他看向我的目光就很奇怪，但那时候情况比较紧急，我就没往这方面想。
我放下捏着他后颈的手，心里松了口气，他什么都没看见，对他或者对我来说，都是件好事。又不由地想，如果当时没带他回来，一个身受重伤又瞎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暴雨的山里活下去。
我用毛巾擦掉他刚才咳出来的米粥，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他忽然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低头看着他的手，这人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以至于他做任何动作都有一种缓慢优雅的艺术感。
片刻后，他手上力道变轻了，仍然虚虚地握住我的手腕，说：“谢谢，好人一生平安，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没说话。
房间寂静异常，他迷茫地看着我的方向，我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这是哪里，现在什么时间吗？”他问。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走了两步，他追随着脚步声，身体紧绷，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猜他此刻正在思考，我为什么不说话。
我现在没带手机，如果要和他对话，必须去楼下把手机拿上来才行。我凑过去观察他颤抖的睫毛，他对此茫然不知，忽然一抬头，撞上我的额头。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点疼痛对我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他额头却轻易地红了一片，他歪了歪头，忽然小声道：“你现在不方便说话吗？……或者，你不能说话？”
我抓住他的手，在掌心点了点，示意我要出去一下，他在这里安静等着。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转身准备下楼，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然后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他刚才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
“抱歉，你知道我是个瞎子。”他说：“我很害怕，我可以跟着你吗？”
我坚定地拒绝了他。
他很失落：“那你快点回来可以吗？”
说实话，我实在没想到他是这种性格。
他紧接着露出一个笑，说：“我叫闻笛赋。”
我根本没问你的名字，为什么要忽然自我介绍啊！
我恍恍惚惚地走下楼，找到手机，然后拿着手机上楼。闻笛赋这个名字还挺特别的，而且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记忆力还算不错，确定自己在重生之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难道是重生之前认识？但他的外貌这么出色，我却没有一点印象，应该是没见过的。
我推开门，闻笛赋却不在床上，他靠在窗口，身体单薄地像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起来。
窗户打开，风轻轻地吹，黄昏已至，绚烂的橘色天光模糊了身影，他回过头，笑着对我说：“风里有花的香味。”
梨花早就谢了，树上只有又硬又小的梨子。我走过去，低头看见下面有两个丧尸对闻笛赋垂涎欲滴，而这个人类还沉浸在莫须有的花香之中。
他朝我这边走，靠着墙壁有个桌子，他看不见，撞上去低低地痛呼一声，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走过去扶住他。
闻笛赋立刻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干枯细长，像枯木的枝条，但闻笛赋似乎对此毫无知觉。他笑了笑，说：“这里好安静啊，我刚才等你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丧尸本来就是安静的，除了战斗和进食，他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闻笛赋不是天生的瞎子，他绝对是最近才看不见的，他并不依赖耳朵，还是习惯性用眼睛“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没打算对此刨根问底。
我扶着他坐回到床上，用手机打字，系统用僵硬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念出来。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送你离开这里。】
这个声音忽然在房间响起，着实有些诡异。闻笛赋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我。
“可是……”他低头思索了半天，估计在想怎么能让我把他留下来，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说：“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啊……他居然这么说。
我看了看天色，窗户外已经是浓郁的靛青色了，如果这时候把他送出去，他一个瞎子也走不到城里去，说不定在半路上死了呢。
【那就明天吧。】我想了想，嘱咐了一句：【你呆在这个房间里，哪里也别去，外面很危险。】
闻笛赋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声音让我觉得好像是siri救了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拿着手机，按下几个字，一次又一次删掉。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别人称呼我，赵老板会叫我姜小姐，除此之外，我已经很久没和人类有过正常的交流了。更早的时候……要追溯到上辈子，庄繁橙会连名带姓地叫我姜不息，杜若会直接叫我不息。
这个问题让我烦躁，我没有回应闻笛赋，径直离开了房间。
当天晚上，我守在大厅，翻看那几本机械相关的书。姜不移今晚不在，他估计是带着丧尸们又去创造新的梨花园恐怖传说了，这段时间以来，总会有新的丧尸加入梨花园，臣服于姜不移的控制，我嘱咐他不要离开太远，但没有限制他的行动。
我始终认为人和人之间应该保持距离，太过亲密会滋养出控制欲和占有欲，引发嫉妒，偏执，患得患失，不利于身心健康。
丧尸和丧尸也一样。
大厅里还有些边角料，我琢磨着能再做点什么东西。楼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我眉头一跳，怕有丧尸爬上二楼翻窗户吃掉可怜的小瞎子，还是拿着手机上楼，推开了客房的门。
闻笛赋趴在地上，他抬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上半身赤着，额头上一片淤青，还流着鼻血。
“抱歉，我只是想起来喝杯水。”
我连忙扯了几张纸，按在他的鼻子上，闻笛赋抓着我的袖口，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恩人。”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我让他按住鼻子止血，然后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旁边，人类的血腥味在刺激我的食欲，我想尽快离开这里。然而当我转身的时候，听到了杯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闻笛赋缩起肩膀，茫然地看着地面，手掌一片通红。刚才他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但这不是他的错，他看不见那里有一杯热水，我也无法像普通人那样随口叮嘱，所以倒水喝水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被弄得如此狼藉。
水洒在瓷砖上，我缓缓走过去，血腥味让我心烦意乱，而且我意识到，闻笛赋的血在我的嗅觉中格外香甜。他的手被烫红了，我准备下去拿湿毛巾，闻笛赋抓住我的手，不安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把水杯弄洒了？”
既然知道他看不见，我应该考虑得更周到一些的。
就像最开始我也不应该忘记人类需要吃饭这件事。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以作安慰，然后下楼去拿了浸过冷水的湿毛巾敷在他的手背上，让他老实呆在床上，然后清理了地上的水。
等我忙完之后，闻笛赋的鼻子也恢复了，他瓮声瓮气地说：“你要来休息一会吗？”
他挪动身体，在床上让出一个位置。
这家伙不会把我当男人了吧？！
毕竟我又没说过话，他看不见，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弄错性别好像也很正常。
不过，就算是同性别，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邀请别人一起睡觉吧。
这个人类有问题。
我婉拒了他的邀请，在旁边拖了个椅子坐下来，懒得再下去一趟，干脆在这里呆到天亮好了。
闻笛赋的呼吸逐渐平稳，我撑着额头看书，不知不觉中，充盈的香气弥漫在鼻腔，那些字迹逐渐模糊。
好饿。
久违的饥饿。
胃部在抽搐，血液在奔涌，香甜的气息吸引着我，我喉咙发紧，心脏在颤动，依靠本能不断吞咽着口水。当我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闻笛赋身上，双手撑在他脑袋旁边，牙齿甚至已经接触到他的脖颈上的动脉，青色动脉里的血在流动，不断刺激我的感官。
我懵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在对人类的食欲这方面，我一直控制得很好，面对赵老板那么多次，我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欲望，也很久没有再出现失去意识这种事。
我立刻撑起双臂想要离开，这场面实在太尴尬了，不管怎么样，我得先离闻笛赋远一点，免受诱惑，免于失控。更尴尬的是，闻笛赋忽然醒来了，他抓住我的肩膀，睁开双眼，瞳孔倒映着我的脸，他的眼睛让我有点心虚，不过他目光的焦点仍然茫茫地落在虚空之中。
“恩人？”人类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颈：“你在做什么？”
我：……
幸好我不能说话，否则这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呢。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哦。”闻笛赋轻轻地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死在那里，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甩开他的手，从床上翻下来。
这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吗。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天很快就亮了。后来我没有再失去意识，清晨的时候，我下楼去做了顿早饭，还是蔬菜碎肉混在一起的粥。粥煮好了之后，我把早餐和药一起端上去。
闻笛赋已经醒来了，我推开门，他立刻转过头，说：“恩人，早上好。”
这个称呼听着很奇怪……我把东西放下，牵着他的手让他去摸到碗的边沿，然后把勺子递给他。既然他醒了，我也不必亲自喂他吃饭和吃药。
闻笛赋喝了两口粥，露出笑容：“太好吃了，恩人你吃过了吗？”
我现在能吃些原生态的水果和蔬菜，一旦被加工，就让我觉得恶心。不过这稀粥很好吃吗？我不知道诶，难道变成丧尸之后我的手艺变好了？
吃完饭之后，我把药放在他的手心，闻笛赋也全都吞下去了。
他吃药的动作倒是很熟练，看起来乖乖的。
【吃完了就准备走吧。】
闻笛赋欲言又止，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之前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的，我大概冲洗了一下，那是一件白色的长袍，样式像实验室的白大褂。上面没有任何标签，也无从得知他的身份。
我另外给他找了衣服，之前我为姜不移从小镇上拿回来了一些衣服，此时给他穿刚好合适，那件白大褂也还给了他。
他在我面前换上一套白色连帽衫和黑色长裤，虽然看上去很瘦，但他居然是有腹肌的，线条非常流畅漂亮，皮肤像白瓷一样，这让他除了好看之外，还有一种独特的具有重量的质感。
我带着他下楼，闻笛赋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试探性伸出脚，等我们好不容易走下楼，就碰到刚刚回来的姜不移。
姜不移盯着他的衣服，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啪地一下打开闻笛赋的手。
闻笛赋：“？”
我对姜不移投去安抚的眼神，闻笛赋捂住手往我身后躲：“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话音未落，姜不移就一拳挥过去，我连忙拉开闻笛赋躲避这一击，又示意姜不移冷静下来。
反正今天我就会把闻笛赋送走，他不用在意这个人类的。
姜不移憋着气让开了，我拉着闻笛赋上车的时候，闻笛赋发出轻微的吸气声，我看到手掌被拍到的地方都肿了，姜不移的力量毋庸置疑，刚才下手也没客气。
我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刚才那是我弟弟。】
“诶，你还有弟弟。”闻笛赋回头，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不向你弟弟道别吗？”
我把他推上车，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闻笛赋依然絮絮叨叨：“你之前就是用这辆车救我回来的吧，幸好遇到了你，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早动手，我回去的话，肯定吓他们一跳……”见我没有回应，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弟弟和你一样不能说话吗？”
我伸出手指按在他嘴上，示意他安静。
随后我启动车子，引擎声响起，越野车将梨花园抛到身后。
因为之前的连续暴雨，有些公路被落下来的山石和泥土挡住了，我开得很慢，绕了几条路。
路上浪费的时间有些长，最后我还是被挡在路上，这里原来有座桥，桥被暴雨冲垮了，车开不过去。如果是往常的话，很快会有专业人士来修桥，但现在人类恐怕顾不上这种小地方了。
这可怎么办，其他路也走不通，闻笛赋就算没瞎，也不可能跨过这座断桥。
车子在断桥边停下，闻笛赋抓住车门，我没让他下车，他就没动。
我给断掉的桥拍了张照，等会给市长邮箱发一下消息请求修复吧，我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反正我又修不了。
过了一会，闻笛赋喃喃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该怎么找到你呢？”
难道知道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吗，我倒希望永远不要被人类找到。
我打字：【桥断了。】
闻笛赋微微睁大眼睛：“那就是没法走了是吗？！”
【你难道不想回去吗？】
闻笛赋微微侧头，面向我：“那里很危险……我暂时不想回去。”
我本来还在想怎么处理他，甚至想到了把他放在这里然后打救援电话，也许救援队会把他带回到人类社会。
但他这么说……那里很危险，是指哪里？他的来处，城市之中，或者人类社会？不管怎么样，我赞同他的说法。
我做了最后的努力：【也许有人在等你。】
闻笛赋轻快地说：“没有，不会有的。”
他带着微微的笑意说这种话，完全不符合常理。真是奇怪，我却明白他的意思。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人类战胜了丧尸，但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这是上辈子印在每个人心里的一句话。末日降临，人类艰难摸索，在一片黑暗与混乱中寻找彼此，相互帮助，重新点燃文明和希望之火。
但人类再也无法回到末日前的样子，有些人过得很痛苦……痛苦来源于物质匮乏和精神压迫，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痛苦越发深刻，人类文明逐渐发生了一些异变。
所以说，被抛在山道上的闻笛赋，不想回去也很正常。
一个不敢回人类世界的人类，让我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是把闻笛赋放在梨花园对谁都不好，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选择。
【我可以送你去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还算安全，没有人类，也没有丧尸。】
闻笛赋茫然地问：“为什么要去那里，不能回去吗？”
【之前那个地方……】我得想想怎么解释。
闻笛赋道：“是不是因为你弟弟不喜欢我？”
……啊这，也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但他的说法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如果我哪里做错了的话，我可以改。”闻笛赋把受伤的手收起来，说：“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讨厌我。”
我思索片刻，打字：【他的朋友们也不喜欢你，而且他们脾气不太好，可能会伤害你。】
闻笛赋微微睁大眼睛：“这么危险吗？”
我刚想说是啊是啊，你再考虑考虑，他接着便道：“那就是说，只有在你身边才是安全的了……我明白了，我会跟紧你的。”
你明白什么了啊，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在我身边并不安全……昨晚的事浮上心头，闻笛赋的血对我具有难以抵抗的诱惑力，我甚至因此久违地失去理智。
【你完全不考虑工厂吗？】
闻笛赋说：“我想跟你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踩下油门。
仔细想想，把他放在工厂确实有很多不便之处。这个人类有问题，但并非针对我，因为当时救下他完全是偶然事件。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就在考虑怎么给姜不移解释。我答应过要把这个人类送走，现在出尔反尔，总得找个理由。
就算是人类，买了一只本来打算吃掉的兔子，也有可能会因为养了几天而舍不得杀掉，干脆就这样养起来吧。
想办法安抚一下姜不移好了……
越野车开回到梨花园，姜不移就等在门口，他闻到了人类的气息，走过来猛地拉开右边的车门。
我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冷静下来。
闻笛赋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他虽然看不见姜不移，但还是精准地把头侧过去，笑着说：“弟弟你好，我们又见面啦。”
他话音刚落，只见被激怒的姜不移猛地伸出利爪，我倒吸一口凉气，抓着闻笛赋的衣领把他往下扯，躲过了姜不移的攻击。
闻笛赋的脑袋撞在中间的扶手上，发出砰得一声，他闷哼一声，想要抬头，被我按住了脖子。
我尽量扯开嘴角，对姜不移露出一个笑容：你就把他当储备粮留在这里吧。
姜不移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我拎着闻笛赋的衣领，他抬起头来，额头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我只是想和弟弟打个招呼而已。”
真是活该被打。
【离他远一点。】我想了想，补充道：【既然你要留在这里，就必须遵守规则。第一条，不要接触任何除了我之外的……人。】
闻笛赋眨了眨眼，轻快地说：“好的，还有呢？”
【不准离开房间，除非有我的陪同。】
闻笛赋乖乖地点头：“我知道了，恩人。”
【不要叫我恩人。】
闻笛赋低头，陷入沉思。
我带他下车，拉着他回酒店。他的手指握在我的手腕上，他肯定能感受到那干枯僵硬的皮肤，但至今为止都没有对此表示出异常。
说起来，他看不见我的样子，我又从未在他面前说话，没有视觉和听觉，仅凭几次有限的肢体接触，在他的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尽管他看不见，我还是给他介绍了酒店的大致构造。一楼的大厅，厨房，大厅里堆积了很多零件和工具台，我们从中绕过去，上了二楼。
这家酒店总共三层，二楼和三楼都有客房，客房配备还算齐全，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淋浴，虽然分为了双人床和大床房，但其实都差不多。
我还是把他安排在之前的那个房间，闻笛赋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这回他没有再撞到任何东西。
“熟悉的味道。”闻笛赋面向窗户，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走过去，低头看见下面游荡的几只丧尸，他们被人类的气息所吸引，正盯着闻笛赋，口水直流。
我关上窗，隔绝了下面丧尸的视线。
闻笛赋就这样暂时住了下来。
照顾他并没有那么麻烦，撞到过一次桌角之后他就不会再撞第二次，打翻过一次水杯之后他就不会打翻第二次。我猜他相当聪明，但有些地方又显出迟钝，他无论去哪里都要拉着我的袖口或者手腕，当我开始不耐烦的时候，他就适时地松开手，将尺度把握在我能忍受的范围内。
厨房里只有米面和冷冻的肉，蔬菜放不久，我给他每天做的都是一样的食物，闻笛赋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我从不和他同桌吃饭，他问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提起了。
他在厨房吃饭的时候，我在客厅做我的东西。之前很多陷阱被破坏了，我需要及时进行补充。而且我一直想做个喷子，之前因为工具不足所以放下了，现在赵老板把工厂留给我，有很多想法都可以实现了。
我看了最近的新闻，异能者联盟不断壮大，危情局的主要目标已经从丧尸变成了异能者联盟。民众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比起丧尸，趁火打劫的奸商和无法无天的异能者似乎更让人愤怒不满。
反正只要龟缩在城市中，丧尸也不会进来，虽然现在偶尔还有些人会变异，但第一次变异都是d级，人类已经掌握了很多对付d级丧尸的办法。
看来人类那边矛盾很激烈，不过丧尸这边也是，大家仿佛约好了先解决内部矛盾，最近姜不移也在外面和其他势力的丧尸战斗。
有其他丧尸想要占领梨花园，我也得加快速度布置好防御措施。
闻笛赋吃完饭之后自己去洗碗，我告诉过他水龙头的位置，这种小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处理。
他绕过散落的零件堆，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我旁边，竖起耳朵听我手里的动静。
我继续专心做我手里的活，他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即使我没有回应也毫不在意。
“今天气温降低了，入秋了吗，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打了三个喷嚏。对了，我昨晚还做了个梦，梦见那天雨夜，你没有救我，直接离开了，吓得我从梦里醒来了，结果一醒来就听到有人在敲玻璃，难道是你弟弟的朋友们吗？今天中午我听到有梨子落地了，本来想出去捡的，因为你不让我出去所以忍住了。你在做什么呢？对了，晚饭很好吃，今天的鸡肉特别新鲜……”
他说着说着，便安静下来，手放在桌子上，两根手指轻盈地移动，如同跳舞一般，碰到任何东西，指尖都一触即分，直到他摸到了桌子上面的枪。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枪管，枪托，扳机，然后把枪拿在手上。
我手上动作没停，抬头瞥了他一眼。
闻笛赋把枪口指向我，笑了一下，然后指向自己，又指向门外。
“好重。”他把枪放下，抱怨说。
真家伙当然重，我正在做的喷子更重。
闻笛赋一直陪我到十一点多，我说过想睡可以自己先回去睡觉，但他坚持等我。到点之后，他哈欠连天，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我。
有时候他的神态会让我觉得他没有瞎。
【你去睡觉吧。】
闻笛赋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站起来：“那你也早点睡，不要忙到太晚哦。”
我一时有些恍惚，倒是很久没有人类对我说这种话了。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但精准地躲开了地上的所有障碍物，游魂一般飘上楼了。
我看着剩余的材料，准备给他做点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抱着几块切割好的木板上楼，闻笛赋生物钟极其规律，他这个时间已经醒了，所以我敲了敲门，没等他回应，就直接进去了。
闻笛赋不在里面，我听到从浴室传来的水声，转头一看，他围了条浴巾，身上还挂着水珠，就这么出来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闻笛赋身材瘦削但并不单薄，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头上，水珠从锁骨顺着肌理滴落。他用毛巾包裹着发尾然后拧干，偏着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口里道：“身上黏糊糊的，所以我想洗个澡，有什么事吗……咦，你抱着什么东西？是给我的吗？”
他怎么知道我怀里抱的有东西？
闻笛赋似乎能看出我的疑惑，他解释说：“因为你进来的时候，脚步声比平时重一些。”
他的听力真是厉害，一般人类做不到这种地步吧，是因为不能用眼睛看所以自然而然地锻炼出听觉了吗。
我把钢筋放下，拿出手机打字：【我想给你的窗户上装一层防护网。】
昨天闻笛赋说他听到了敲玻璃的声音，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在本能下反抗命令的丧尸也是有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他装上钢筋防护网才行。越是低级的丧尸才越无法控制欲望，这层防护至少能抵挡d级丧尸吧。
虽然说普通人面对d级丧尸也有一战之力，但他是个瞎子。
闻笛赋：“诶？需要防护网吗？”
他走过来，身上还带着蒸腾的水汽。我想了想，说：【可以防蚊子。】
闻笛赋：“啊，既然要防蚊子的话，就没办法了，蚊子也很可怕。”
真的要做一个铁丝防护网的话是个技术活，而且那些薄薄的铁丝无法阻挡丧尸。我的方法很简单，把那些钢筋一条条焊到窗户上，考虑到他喜欢在窗口“看“风景，我还专门留了一些缝隙。
我真是考虑得太周全了。
我搬了个梯子，搭在窗口干活，闻笛赋在里面帮忙，时不时把我需要的工具递出来。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我终于搞定了防护网——其实它更像是监狱里那种铁栅栏。
闻笛赋抓着铁栅栏，其中的缝隙仅容他一只手臂穿过去，这说明丧尸也只能穿过一只手臂。
不过这幅画面倒很有既视感，他好像一个被恶龙关起来的公主。
我上楼去收拾剩下的东西，闻笛赋依次抚摸着那些钢筋栏杆，忽然高兴地说：“我好像被关起来了诶！”
这个内容和这个语气不太对吧！
不允许接触我之外的人，不允许离开酒店，还把窗户装上铁栏杆，确实和把他关起来差不多。如果解释这都是为了保护你，一般人是不会信的吧。
但他信不信也不重要。
我正想解释一下，闻笛赋就接着道：“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梦想，如果有人能把我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每天管我吃喝，那就太好了！”
谁会有这种梦想啊，而且你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社恐！
“你不仅救了我，还实现了我的梦想。”闻笛赋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口：“恩人，你真是太好了，好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甩开他的手，拿着手机打字：【我凭什么让你白吃白喝一辈子。】
“啊，恩人，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有用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用，之后我干活的时候，闻笛赋跟得更紧，亦步亦趋，简直像一个影子。他甚至学会了自己打扫卫生，自己做饭，知道每个工具台和零件在哪里地方，在酒店之中行动与常人无异。
虽然他是瞎子，我没法说话，但交流起来并不困难。我以前养过猫，虽然猫不会说话，但我大部分时候都能明白猫猫的意思。
我那只猫还很聪明，它把小球不小心推进沙发下面，还会叫我过去，让我帮忙把球拿出来。
酒店里没有蔬菜，但田地里是有的，还是之前种的，我没有打理过，由它自由生长，长出了一些混着杂草的蔬菜。人类长期缺乏维c会导致坏血病，我准备去田里摘一些蔬菜，好投喂给人类。不止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从丧尸的角度来说，就算把他当备用餐，食材的好坏也会影响美味程度。
我觉得以后可以出一本书，叫《丧尸饲养人类心得》。
闻笛赋坚持要跟着我，我便带他离开了酒店，往那片田走。
我走的比较快，忽然听到背后没声了，回头一看，才发现闻笛赋脸朝下摔在地上。
习惯了他在酒店里行动自如的样子，我竟然忘了他没来过外面。我回头扶他，闻笛赋狼狈地抬起头，脸上出现了几道擦伤。
我盯着他脸上的血珠看了两秒，口水不知不觉开始分泌，我咬了咬舌头，才清醒过来。
“抱歉，我有点跟不上。”闻笛赋小声说：“我可以拉着你吗？”
我点了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把袖子递给他。
他抓住袖子，过了一会，往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顺势向下，拉住了我的手。
这双手难道握着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我回头看他，闻笛赋嘴角微微翘起来，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算了。
田地里我认识的有大白菜，韭菜和豌豆，剩下的可能是草，也可能是我不认识的蔬菜。即使没有人照料，这些大白菜长得也很大，表皮是绿的，上面还有虫子咬的洞。
我割了两颗白菜，准备除草，闻笛赋就在旁边帮忙把割下来的草搬到一边。
这个活很无聊，干了一会，我就坐下来刷手机。
真是太可怕了，变成丧尸之后，我比以前更依赖手机。
手机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一个消息：疫苗研发成功。
过去了一年多，人类终于研发出疫苗了吗。我连忙点进去看，说是疫苗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很快就能批量产出。
现在被丧尸咬了的人，小部分概率会变成丧尸，大部分概率会直接死掉。注射疫苗之后，被咬了不会再变成丧尸，也不会出现自然变异的情况。
关于疫苗还有一个视频，我把视频点开，里面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正科普关于这个疫苗的研发过程。
“……目前，疫苗已经经过了动物实验，确保工艺可控，质量稳定，安全有效，正在进行临床试验。根据实验进程，疫苗有望在一月前通过审核或应急使用。”
上一次，疫苗是在末日六年之后才出现的，因为当时丧失了大量的科研人员，国家也不复存在，进度自然被拉下，但也有一些疫苗在某些圈子内提前就用上了。
这次也太快了，不过说不定这才是正常速度。
上一次研制出的疫苗只能避免c级以下丧尸，对b级丧尸无效，后来人类研制出b级疫苗，但紧接着就出现了a级丧尸。
我把那个视频拉回去又看了一遍，注意到里面还提到了一件事：这个疫苗是百智生物公司首先完成了动物实验。
“已经研发出来了吗？”闻笛赋不知何时坐在我旁边，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动作挺快的嘛。”
毕竟现在这些生物公司还在正常运转，不管是为了人类，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要争分夺秒地成为第一个能够批量生产疫苗的公司。
但闻笛赋的语气很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
闻笛赋身上还有青草的气息，他身上沾了些杂草，穿着普通的连帽衫和裤子，眼睛没有焦点地看向远方，笑眯眯地说：“只是觉得他们很努力而已，不管怎么样，疫苗能研发出来是好事，之后要是能正常使用就最好了。”
经过严格的实验和检测程序，应该没问题吧。对于疫苗的出现，我现在心情倒是挺复杂的，疫苗的出现，会给丧尸带来什么变化呢。
“今天干这么多活已经够了吧，剩下的明天再来怎么样？”闻笛赋说：“我们回去吧，我已经累了。”
这个人类的体力好弱啊！之前割草的明明是我，他只是搬了几趟而已，就喘起来了。
不过明天再来也行，反正两颗大白菜就够吃一周了，家里需要吃饭的只有闻笛赋一个人，每顿给他投喂两片菜叶就行。
“今天晚上吃点什么？白菜炖鱼汤吗？我可以把鱼汤熬得很白。”闻笛赋回去的时候也拉着我的手，我抱着两颗白菜，心里涌现出一种养猪的感觉。
【鱼肉吃完了。】
闻笛赋坚持要吃鱼，我不太认识鱼的种类，也不知道哪种鱼没有刺，梨花园的池塘里养了很多鱼，以前是招揽钓客的，个个养的壮硕肥美。
“我们去钓鱼吧。”闻笛赋兴致勃勃地提议。
为了钓鱼，我在酒店四处找鱼竿，最后还真在仓库里找到了。梨花园有钓鱼的服务，自然也会出租钓具。第二天天气还不错，于是我和闻笛赋就去水池边钓鱼，他努力把鱼钩甩出去，但好像力气不够，鱼钩总是落在很近的地方，还反过来刮伤了他的耳朵。
他怎么总是很容易受伤？
幸好我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用酒精喷在伤口处，然后用纸按住伤口。闻笛赋任由我处理好了之后，把鱼竿交给我了。
他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那只需要我帮忙把毛球捡出来的猫。
我握着鱼竿，用力一甩，鱼钩在天空划过一道又大又圆的弧度，落在水池中央。我把鱼竿还给他，闻笛赋欢呼一声，搬出小板凳坐下来，说：“你就等着吃鱼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一边的阴影处。
心脏跳得很快，口水在不断分泌，我看着指尖的血——刚才擦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血留在指尖，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我用纸巾一点点擦掉血迹，令我痛苦的食欲也在逐渐平息，或者说，我已经适应了这种感觉。腹部仿佛有一个大洞，空虚感让我手脚无力，大脑昏沉，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死了一样——但这都是错觉，丧尸不会饿死。
留闻笛赋在身边，未尝没有锻炼自己抵抗食欲的想法，但他总是受伤流血，我忍得实在很辛苦……
闻笛赋在钓鱼，外面有几个丧尸在围观他钓鱼，我在这里，他们不敢过来，我也就放心地坐在角落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闻笛赋站起来四处张望，我正要走过去，姜不移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我已经钓起来三条鱼了，今天中午我们……”闻笛赋朝姜不移走过去，我加快脚步，就见姜不移上下打量着闻笛赋，伸手按在他肩膀上。
“……弟弟？”闻笛赋道。
这人真是记吃不记打，姜不移很讨厌闻笛赋这样称呼他，他手上微微用力，闻笛赋趔趄了一下，身后就是水池，我伸手从后面扶住了他。
闻笛赋认出了我，小声说：“我刚才钓到了三条鱼。”
我看向姜不移，姜不移收回手，指向梨花园外面。
有其他丧尸进攻梨花园。
他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个人类领回去。
虽然这次进攻的丧尸并不算强大，但混战起来，一个瞎子人类难免会被误伤，可能随口就被吃掉了。
我点点头，姜不移便立刻离开了，他要去解决那些进攻的丧尸。我拉着闻笛赋要走，手上传来阻力，闻笛赋站在原地，朝水桶那边看，口里叫道：“鱼！鱼没有带上！”
我已经听到梨花园门口战斗的声音了。
闻笛赋还在问：“不钓鱼了吗？”
我提起水桶，把闻笛赋抗在肩上往回走，钓鱼钓鱼，沉迷于钓鱼，小心命都要没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我扛着闻笛赋回到酒店，让他先上楼回房间，我去把水桶放到厨房。
水桶里有三条正在摆尾游曳的鱼，虽然都不过拇指大小，凑在一起也够煮个鱼汤了，我之前都没注意他是怎么钓上来的。
我把鱼放好，上楼去找他。闻笛赋没有关门，他正站在窗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我拿出手机打字：【你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闻笛赋回过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说：“我能看到晃动的光影，也许和你把眼睛闭上之后的感觉差不多。”
我闭上眼睛，所看到的并不是纯粹的黑，正如闻笛赋所说，有光影在晃动，速度越快，在我眼里就越是明显。
除此之外，没有形状，没有色彩，也没有距离。
我伸手抓住面前晃动的光影，缓缓睁开眼睛，闻笛赋正弯腰凑到我面前，他的手被我抓住了。
“不过我钓鱼靠的不是这个。”闻笛赋笑眯眯地说：“大概是因为诱饵足够香，所以鱼自然就会上钩了。”
他在意有所指些什么东西，我松开手，没有接他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闻笛赋也不在意，问道。
这次入侵的丧尸还挺多，战斗也很激烈，外面砰砰作响，动静很大。
我一边打字一边想了个借口：【有人来抢地盘。】
闻笛赋立刻大叫起来，义愤填膺的样子：“抢地盘？！太过分了，我们要去帮忙吗？”
我回答说：【问题不大，我弟能解决。】
“你们感情真好。”
闻笛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过了一会，姜不移解决了那些入侵的丧尸，里面没有b级丧尸，他对d级晶石和c级晶石兴趣缺缺，都给了梨花园其他丧尸，只留了几颗长得漂亮的c级晶石，专门拿回来给我。
我无法吸收这些晶石，便把它们都存起来放在了一个盒子里。而且我有一个想法，光靠发电机无法一直维持酒店的运转，我必须找到能够把晶石利用起来的方法。
在上辈子，使用晶石作为能源已经是很普及的事了，但具体的转化方法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秘密，但大多数人也不会专门去记这个。因为过于普及，人们只需要知道把晶石放在卡槽里，车就能跑，灯就会亮，机器就会运转起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只能看着晶石兀自哀叹，如同掌握着无数财宝却没法花出去的巨龙。
现在人类使用晶石还主要用于升级异能，我在最开始那封信里提到过晶石的用法，不知道人类那边研发得怎么样了。
闻笛赋钓的三条小鱼被熬成了白白的鱼汤，之后我们就常常去钓鱼。我观察过，他大概仅凭着鱼线轻微的晃动就能判断出是否有鱼上钩，但他钓的都是小鱼。我问他能不能钓个大的，他跃跃欲试，非常兴奋地要给我露一手。那确实是条大鱼，硕大的鱼嘴死死咬住诱饵，闻笛赋双手握住鱼竿，整个身体都在用力和大鱼搏斗，鱼线被拉得笔直，大鱼一个翻身，闻笛赋就被扯得踉跄着往前倾倒。
如果不是我当时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他就要下去喂鱼了。
闻笛赋一点都不嫌丢人，我把鱼拉上来的时候他还在旁边鼓掌。那个小水桶放不下，我们干脆就此打道回府，最后把那条大鱼烤着吃了。
酒店旁边的那片田地，经过我们勤奋地除草，如今看着总算不是乱糟糟的，只是其中难免有被误伤的蔬菜。天气转寒，到了深秋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镇子，主要是补充食物和衣物，另外还找到了些肥料和除草剂。有了这些东西，明年的农作物应该会长得更好。那些梨树也是，我有心想打理，免得白费了这一方世外梨园，但梨树实在太多了，我自己绝对处理不过来。
我把整个梨花园唯一的人类叫来帮忙一起干活，闻笛赋跟在我后面，干了两天就不行了。后来我再叫他，他虽然没拒绝，但在梨花园里平地摔了好几次，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哎呀，我摔到了。”
我背着镰刀，戴着皮质手套和口罩，回头看着他趴在地上不起来。
【这种地方也能摔吗？】
闻笛赋说：“没办法，我看不见嘛。”
【明年想吃梨子的话就起来干活。】
闻笛赋迟疑了两秒，朝我伸出手，我把他拉起来，他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往我身上倒，我捏着他的肩膀轻轻一推，让他站直了。
他就开始笑，也不知道笑什么。
闻笛赋干活很磨蹭，质问他的话，他就说看不见不方便没办法。我后来让他在酒店呆着，我自己去就行，他也不愿意，坚持跟着我。我懒得再管他，于是常常出现的场景是，我在干活，他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我。
“恩人，你怎么看待自己不想做却必须要做的事呢？”
我正在给一颗梨树修剪枝桠，听了这个问题，第一反应是他居然不想干活到这种地步。
在树上我不方便用手机打字回复，等忙完了才跳下去。闻笛赋听见声音，脸朝着我的方向，他还是等我的答案。
【为什么不想做，又为什么必须要做？】
闻笛赋愣了一会，若有所思。
之后两天，我外出干活的时候，闻笛赋不再跟过来。他在酒店里是安全的，我便不管他在做什么。直到有一天我要出门，闻笛赋神神秘秘地叫住我，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
听他的语气很是高兴，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跟他走过去，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个无人机。
无人机中间是菱形的，四边各有一个圆盘，线条简洁鲜明，有一种精细流畅的美。
闻笛赋说：“这是个能自动喷洒农药除虫外带修剪枝桠的无人机，只需要操作一次，它就能记住路线……你来试试。”
酒店原来就有个无人机，但那是小孩玩的，也就一百多块钱。闻笛赋做的这个东西就是用那个玩具改装的，但成品已然千差万别。
除了能自动喷洒农药之外，它还能伸出双臂进行修剪，上面装了个摄像头。可以连接手机或者电脑。
我玩得不亦乐乎，谁心里没有一个操作无人机的梦呢。过了一会，闻笛赋在旁边说：“它还有一些其他功能。”
我设置了自动操作，然后给他鼓掌。
闻笛赋抿起嘴角，羞涩地说：“也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嘛，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厉害啊，一个瞎子，明明在梨花园走两步路就要平地摔，却可以改造无人机。
就像我在他面前暴露出干瘪的皮肤也无所谓一样，他也渐渐懒得伪装了。
极端天气越发频繁，只是深秋，气温便陡然下降，滴水成冰。这样的温度对丧尸没有影响，闻笛赋却受不了，他整日呆在恒温二十六度的房间里，连钓鱼也不愿意去了。
那天他匆匆忙忙跑下来，我难得见他如此慌张，结果他说：“空调坏了！”
空调坏了对闻笛赋来说是晴天霹雳，我去检查了一下，发电机出了问题，整个酒店的电力都没了。
这是个大麻烦，我把另外一台发电机搬出来救急，但我始终得找到办法把晶石利用起来。
空调耗电量巨大，被我无情地关了。闻笛赋每天被冷得瑟瑟发抖，反而比平时更喜欢黏着我。到了冬天，丧尸活动也变少了，姜不移和其他丧尸都变得惫懒，我也骨头发僵，懒得动弹。
闻笛赋无聊起来，但酒店缺电，他就只能做些小东西。那天他兴致勃勃地抱了个东西过来找我：“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你猜我做了什么？”
那是个方形的大盒子，难为他居然还有心包起来，我没有猜，直接去抢过来拆开，闻笛赋本来力气就不如我，现在穿了里三层外三层，动作更是迟钝，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打开盒子。
盒子里先是露出两个三角形，下面是个方形金属，这时候我还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直到完全打开，露出长方形身体和四肢，我才发现这是一只机器狗。
这只机器狗体型很小，也就和我手掌差不多，整体风格很有闻笛赋的特色，简约纯粹，没有一点多余的设计。机器狗通体黑色，顶着三角形耳朵，两个圆眼睛，身体是个长方形盒子，四肢纤细高挑，像个黑色的小怪物。
我惊呆了，伸手摸了摸机器狗的耳朵，那双耳朵忽然动了动，圆眼睛睁开，闪烁着红光。
……更像游戏里那种躲在角落随时会冲出来咬你一口的小怪了。
我张了张口，但没发出声音，于是赶紧去摸手机，问：【为什么要送狗呢？】
闻笛赋说：“因为今天，是咱们认识一百天的纪念日啊！就是那天，你把我从雨夜里带回来，救了我一命……”
竟然已经一百天了吗？
我又问：【为什么是狗，不是猫呢？】
闻笛赋理所当然地说：“怎么能养两只猫呢。”
哎呀，他知道我有时候把他当成猫来养的事了吗。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我把机器狗放在地上，小狗便开始无目的地移动。它那双红色的眼睛时不时闪烁一下，三角形的耳朵也会动，因为四肢过于纤细，所以有点晃晃悠悠的。精挑细选一下角度，还是能看出一点可爱之处的。
闻笛赋坐在我身边，天气很冷，他有意无意靠得更近，就像冬天才喜欢贴着人睡觉的猫一样。其实我的身体是冷的，没有热血流动，并不能给他传递温暖。
闻笛赋问我：“你在看什么？”
在他进来之前，我正捧着手机，此时手机还停留在一个界面上，虽然我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下意识用手遮了下。
上面是闻笛赋的个人百科。
从救下他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不去询问闻笛赋的身份，就当他是个普通路人，如果某一天他决定要走，我就送他离开。我们之间不必了解太多，也不必有太多联系，否则徒生是非。
因为无人机的事，我终于还是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但不想去直接问他。然后我灵机一动，在网上直接搜索这个名字。
最开始我还以为“闻笛赋”是个假名，毕竟听起来很奇怪，他也明显隐藏着秘密，报个假名很正常，但当我试探性地搜索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真的找到了他的信息。
百科上他的履历非常清晰且华丽，年幼时沉默寡言，孤僻自闭，成绩也很普通，上了高中后忽然对生物和物理产生兴趣，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国内最顶尖的大学，然后出国深造，回国后有了自己的实验室，还顶着各种各样的荣誉头衔。
他拥有一个看上去充满故事性且闪闪发光的人生，甚至可以当成给小孩喂心灵鸡汤的范本。
我没法把履历上的人和我认识的闻笛赋联系起来，网页上面还有一张照片，他戴着眼镜，平静地看着镜头，面容苍白冷峻，看起来非常高冷严肃，不好接近，是和我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而且，百科上只字未提他是个瞎子，他果然是出了什么变故才落到这种地步的。
我掩饰着把网页关上，随便打开了一个新闻app准备把话题岔过去，结果看到的第一个新闻就让我瞠目结舌。
【目前，应急使用的一批疫苗因出现严重事故，现已紧急召回！涉及范围有……】
疫苗出问题了？！
闻笛赋见我没反应，侧过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这条新闻很短，只有两句话，俗话说新闻越短事情越大……虽然网友评论沸沸扬扬，但官方并没有给出回复。
我把这条新闻用系统语音读出来。
闻笛赋听完，沉默片刻，道：“啊，失败了。”
他这个语气非常平静，反而让人有种胆战心惊，背后一凉的感觉。
这个疫苗，会和他有关系吗，毕竟是这么大的事，他身为生物学博士，应该也会参与其中。
闻笛赋像受不了冷一样打了个寒颤，然后靠在我身上，抓住了我一只胳膊，从小臂到手腕，又握住了我的手。
“好冷啊。”闻笛赋闭上眼睛，黏黏糊糊地说。
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动作，所以并不排斥。他的体温其实比我高，穿着厚厚的衣服，像个小暖炉一样。我侧头看他，他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密，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就像碰触羽毛一样。
闻笛赋睫毛颤了颤，抓住我的手。
我想问他，你不觉得这双手很奇怪吗。
但我终究没有问，或许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我和他不过是在这样的末日中，躲在梨花园演一出平静日常的戏码。
闻笛赋低声说了句什么，我一时恍惚，没有听见。
这时机器小狗走了过来，它直立起身体，前肢扒在我的腿上，然后伸出小小的金属爪，慢慢爬到我的膝盖上，又抓着衣服往上，最后停在我的肩膀上。
闻笛赋：“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只好绞尽脑汁思索一番，眼睛往四处看，期望能找到些灵感。
【叫小梨吧，梨花的梨。】
闻笛赋：“跟你姓的话，应该叫什么？”
【……姜小梨。】
他在我的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写出来：“是这个姜吗？”
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条机械狗最后确定了名字就叫姜小梨，虽然这么可爱的名字和它并不搭配，但叫多了也就习惯了。
姜小梨经常呆在我肩膀上，它体型很小，那点重量对我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就当带了个肩部挂件。
入冬那天下了小雪，我从外面进来，闻笛赋窝在沙发里半睡半醒的样子。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整日把自己关在酒店里，缩在任何毛茸茸的地方，再不肯出去半步。
进屋的时候，我肩膀上还有未溶化的雪花。他听见脚步声，稍微动了动，口里叫道：“好冷，快关门。”
我故意放轻脚步走过去，然后伸出冰冷的双手贴在他的脸上，他吓得一个激灵，大叫起来，抓住了我的手。
他摸到了衣服上被雪花浸透的地方，说：“下雪了？”
整天呆在屋子里，连下雪了都不知道，我点了点他的手心回应，闻笛赋立刻站起来，说：“我们去看雪吧。”
他明明是个瞎子，却说出这样的话。我没有拒绝，他给自己外面套了件羽绒服，我们就走出酒店，雪依然在下，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进屋的时候，云朵缝隙还会透出一些光，此时已经成了灰蒙蒙暧昧不清的一片。雪慢慢落下，覆在梨树的枝桠上，满园白色，仿佛梨花再次盛开。
闻笛赋身上也落了雪，他伸出手接那些雪花，我们行走在梨花园中，把地面的积雪踩得嘎吱作响。远处有几个丧尸在游荡，它们身上都是雪，像沉默的雕像。
“我很喜欢这里。”闻笛赋说：“很安静。”
我在想他的视角是什么样的，所以也闭上了眼睛，雪很轻柔，落在身上的感觉像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空气中传来凛冽的寒气，刮进呼吸道，偶尔会有风拂过树枝的呼啸声，一大块雪噗地落在地上，脚踩下去会有很明显的挤压感，这都是雪天特有的气息和声音。
看雪确实不需要眼睛。
过了一天，雪化成了冰，气温骤降，酒店停电，因为发电机被冻坏了。
虽然我和闻笛赋最后修好了那个发电机，但仅凭发电机也太不可靠了，我必须找到把晶石利用起来的方法。
我把那盒晶石拿出来，对着这些漂亮的小玩意苦思冥想，闻笛赋像只熊一样走过来，问我在想什么。
我问他：【你知道利用晶石发电的原理吗？】
闻笛赋微微一愣，他把玩着一枚晶石，时不时朝我这边看过来，这句话我自认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的神色却认真起来，最后道：“我确实有一些想法。”
他这样说，我便把这件事交给了他。为了帮助他，我把上辈子仅有的知识通通分享出来。闻笛赋每天呆在大厅里，从早到晚，有时候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即使如此，他也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极高的专注力。
我见过的一些聪明人都有同样的特点，不仅是逻辑思维能力和学习能力，他们还精力旺盛，仿佛有用不完的时间。
这么说来，他之前那副软绵绵的样子果然是糊弄我的。
冬天菜地里一点能吃的都没有了，我准备再去一趟镇子补充物资，之后整个冬天都不打算离开梨花园。
久违地穿上雨衣，戴上口罩和手套，给姜不移和闻笛赋打过招呼之后，我便开车前往小镇。
一路非常顺利，路上我还发现那座桥被修好了，看样子是刚修建起来不久，上面的水泥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
当时就是因为这座桥坏了，我才把闻笛赋留在了梨花园。现在桥已经修好了，按理说我该送他走的，但是……但是现在是冬天，我懒得动弹，还是等春天来了再说吧。
开车驶过桥之后，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一直开到小镇外，不安得到了证实，我发现小镇口停着两辆车。
那种车我见过很多次，两个穿着黑制服，戴着头盔的人正从车上下来，他们提着枪，缓缓朝小镇内走去。
危情局的人，而且是穿着制服全副武装的那种。
危情局的人怎么会来这里？我坐在车里观察了一会，那两辆车上还有司机留守，我只要一过去，一定会被他们发现。
我想弄明白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又害怕被发现。我把车开进一个岔路拐角处，然后下车走到高处，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的行动。
那两个危情局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们从小镇口开始，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仪器，走进每栋房子里搜索，连民居都没有放过。他们在镇上唯一的医院停留时间最久，还顺手解决了镇子上游荡的丧尸，我注意到，当他们靠近丧尸的时候，手里的那个仪器会发出红光。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心里一片乱麻，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们搜索了整个小镇，最后一无所获地出来了，那个仪器被他们放在车里，两人上车之后，车子很快离开了这里。
我也立刻上车，在跟踪他们和回梨花园中纠结，跟踪他们一定会被发现，我只好先回梨花园。
他们如果要去梨花园怎么办？虽然是危情局的，但他们只有三个人，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开车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幸好的是，危情局的那些人最后回县城里了，并没有朝梨花园的方向来。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我有预感，平静的生活要被打破了。
我回到梨花园内，因为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闻笛赋还问了两句。我随意敷衍过去，他也不再多问。
我坐在大厅的电脑前，因为缺电，监控早就关掉了，此时再度打开，花了很长的时间。
等待那个圆圈转好的时候，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大批异能者或者危情局进攻，我们该怎么办？拼死反抗，还是离开梨花园？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肯定想也不想地就逃跑了。但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和以前那样和姜不移四处逃窜，我修葺了菜地，搭建了电网，给每颗梨树喷药剪枝，还在池塘里养了那么多鱼，我不想离开这里。
但如果进攻者太过强大，我真的要带着姜不移和那些丧尸送死吗。
我找来姜不移，告诉他很快可能会有非常危险的入侵者出现，非常危险，可能是我们完全无法应对的存在，问他要逃走还是迎战。
姜不移的回答很果断，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要逃跑。
丧尸入侵的时候我们可以应对，为什么人类入侵我们就要逃走。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纠结。再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早已经把梨花园打造成铜墙铁壁，姜不移是少有的b级丧尸，还有那些听从他命令的丧尸，怎么说也不可能轻易地输掉。
我开始紧锣密鼓地为之后可能到来的战斗做准备，如果是以前的话，闻笛赋一定会过来问我在干什么，但现在他也很忙碌，沉迷于自己的事中，以至于我们虽然在同一片屋檐下，却好几天都没有说话。
我还在想，要不要把闻笛赋送走。打起来的话，他会很危险，这次我不保证他躲在房间里是有用的。这件事我不好自己做决定，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也不愿意去问他。
不过这事拖不得，在一个晚上，我坐在他面前，很认真地对他说：【这里可能很快会出现非常危险的战斗，我没法保护好你。那道桥修好了，我送你离开吧。】
系统音平稳地像一条直线，我希望它能传达出我的意思。我盯着闻笛赋，他却看不见我的表情。
闻笛赋放下手里的东西，他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说：“不用。”
我强调了一遍：【非常危险。】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闻笛赋笑了一下：“现在还没到我离开的时候，而且，我还有东西没做完。”
我心情复杂，像是松了口气，但心又悬在半空中。
“你想的晶石发电机是什么样的？”闻笛赋问。
这个我倒是想了好久，所以能不假思索地回答他：【那种把晶石放进去就可以用的。】
闻笛赋笑了笑：“好嘛，这样确实很好。”
他真的能做出来吗，我倒是并不怀疑，尽管我给他提供的环境只是酒店和二手机床，完全不能和他的实验室比。
我捧着手机，想问他说没到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意思，但几个字打了又删，不知道该怎么说，系统音的语气能传达我的意思吗……
“你有没有觉得气温忽然升高了。”闻笛赋忽然说。
我匆匆往外瞥了一眼，绚烂的火烧云挂在天边，整个天空红彤彤一片，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红色油墨。
气温在不断升高。
远处燃起了白色烟雾。
那根本不是夕阳落日的场景，而是无尽火焰在燃烧。
入侵者已经来了！
我拉起闻笛赋就跑，闻笛赋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叫了一声，然后跟着我往上跑。我带他回房间，告诉他千万不要出去，然后立刻下楼看监控。
入侵者点燃了成片的梨树，高温让图像变得扭曲而模糊。他们并不只是从大门攻进来的，四面八方都有人……我在监控中确定入侵者的数量和方位，其中一副画面中的入侵者忽然抬起头。
我和他对上了视线，下一秒，所有监控画面就黑了。
异能者？！
入侵者不是危情局，他们没有穿制服，动作神态和我见过的危情局人员也相差甚远。
我立刻离开酒店，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我看到了姜不移的身影，他正在和几个异能者战斗。
入侵者全是异能者，大概有三十多人，他们的异能五花八门，整个梨花园一时被各种火焰，冰雪，闪电覆盖。虽然他们人数并不多，但场面极其浩大，火焰还在蔓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我正要过去帮姜不移，一个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也看到了我，微微一惊，自言自语道：“女人？不是说这里只有丧尸吗，你……”
他看清了我的脸，一时愣在那里，然后皱眉道：“丧尸？怎么会……”
这个表现，我确定他不是危情局的人。我思考片刻，假装一个普通的丧尸朝他冲过去，我速度很快，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绝对无法躲过这一击，但当我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忽然消失在我面前。
我呆立在原地，仿佛傻了一样，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蠢货，果然是丧尸。”
难怪外面的丧尸没有把他拦下，他的异能是瞬间移动。
我身体向左边躲避，回过头迅速飞起一脚，把异能者踢飞出去，然后掏枪补上一颗子弹。
砰地一声，他眉心出现一个血洞，异能者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喉咙发出嘶哑的叫声：“你……你到底是……”
我注视着他死去，收起了枪。
异能者除了拥有异能之外，只要不是身体强化或者特殊的异能，被子弹命中也会死，和普通人一样。
异能者大概就像是普通人拥有了某种特长一样，或者拿到了非常可怕的武器。
他们属于人类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这么多异能者聚在一起，我只能想到一个组织——异能者联盟。
我当时见到的是明明是危情局，为什么来的是异能者联盟的人？
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赶过去帮忙。我看到了一些非常强大的异能者，其中最强大的六个人，正在对付姜不移。
水流从天而降，朝姜不移席卷而去，来势汹汹，面积极广，姜不移飞速躲避，但仍然被溅到了一些水花，那些水珠贴在他身上，里面闪烁着蓝色光芒，电流奔涌而出，包裹了他的身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肌肉隆起速度很快的巨人，一个会喷火的火人，一个能够为他们治疗伤势的治愈系异能者。
姜不移速度极快，当他反攻的时候，站在角落的一个异能者会抬起手，那五个异能者同时消失不见，让姜不移扑了个空。
这支六人小队之间有配合有默契，绝对不是乱打一通，要不是姜不移皮糙肉厚，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恐怕真的会死在他们手中。
b级丧尸只有军队和强大的异能者可以对付，姜不移在b级丧尸中也属于很强大的，那六个人暂时拿姜不移没有办法，双方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此时就要看哪一方能够打破平衡，重点在其他异能者和丧尸们的战斗上。如果异能者腾出空支援，姜不移就很危险了。
我仔细观察片刻，对面这六个人，强大的地方在于能够互相保护对方。那个能让所有人一起隐身的人，能够治愈其他伤势的人，除非同时解决他们，否则就只能一直耗下去。
姜不移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甚至做到了同时把这两个异能者逼到绝境，但当他要杀了那个治愈者的时候，一个水球将对方包裹起来，然后飞到天上。空中还形成一道电网，拦住了姜不移的攻击。
这样的水平和默契，完全不是一般的虾兵蟹将啊。当异能都很强大的时候，配合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上辈子的我也算是异能者小队中的一员，对此深有体会。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现在找不到这个小队的弱点，除非将六个人同时解决。或者只要我能出其不意地解决一个，就可以帮姜不移缓解压力，打开局面。
我戴上口罩，朝那个能够使别人隐身的异能者走过去，经过我刚才的观察，他是这支小队里实力最弱的。他也看到了我，因为一时没分清我的身份所以有些迟疑。
对人类来说，丧尸的特点是很明显的，皮肤，躯体，僵硬的动作，无神的眼睛，破烂的衣服，所以当我这样出现在人类面前，他们总是很犹豫。
但只要认出我的身份，他们下手也很果断。
异能者厉声道：“停下！”
一道冰刃朝我飞过来，我翻身一滚躲开攻击，姜小梨一直呆在我的肩膀上，我翻滚的时候它紧紧地扒着我的衣服，金属爪勾着布料，身体摇摇欲坠。此时我顾不得它，快速朝异能者冲过去，在大约五米的距离，拿出了喷子。
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异能者瞳孔微缩，注视着黑乎乎的枪口。这时那个操控水的异能者叫了他一声，他们需要他的协助，但与此同时，我对他开了一枪。
异能者立刻做出了选择，他消失了，躲开了那一枪，但没有他的支援，另外三个正在进攻的异能者也受到了姜不移的攻击。
水系异能者应该是他们的队长，他并没有指责队友，而是大喊道：“先解决她！”
还剩火系异能者，电流异能者和那个巨人拖住姜不移，另外三人朝我攻过来，头顶一片区域形成雨水，电流混在其中砸下来。我一边躲避，一边用喷子对他们射击，我的命中率向来很高，这样的攻击对他们来说压迫力很强。队长又叫来电流异能者，他双手按在地上，很快我就感受到脚底窜起来的刺痛感。还好这样的疼痛对我来说算是能忍，我跳到一颗树上，瞄准那个最弱的，又开了一枪。见无法立刻解决我，队长又叫来火系异能者，火焰围绕在周围，我避无可避，电流覆盖全身，四肢麻痹，一时不能动弹，我还闻到了身体被烧焦的味道。
水系异能者冲过来要给我最后一击,他大概也是着急了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攻击，这时，一个巨大的东西被砸过来，水系异能者被砸飞出去，倒在地上不动了。
只留下那个身体强化异能者面对姜不移，而他撑的时间没我长。说起来，我和姜不移的默契也很好，毕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次战斗了，我们甚至不需要用语言交流。
解决了两个异能者，剩下的就很好搞定了。火焰还在蔓延，我看到那些红光朝酒店去了。
我心里一惊，想到了还躲在酒店里的闻笛赋，连忙给姜不移打了个招呼，朝酒店跑过去。
他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其他感官很灵敏，在这样的火势中要如何跑出去。我恨不得自己的速度再快一点，就这样，我冲进了酒店。
酒店里面很热，周围被一团红光包围着，我跑到二楼，一脚踢开门冲进去，闻笛赋还在房间里。
这人平时阴奉阳违的，偏偏这时候乖乖听话呆在房间里。他顺着声音朝我看过来，问：“着火了？”
火焰烧到了酒店，空气中有很强烈的烧灼的气息，我拉着他的手，准备带他离开这里，身后忽然出现一声巨响。
碎裂的玻璃和钢铁碎屑在我们背后飞溅，我扑倒闻笛赋，挡下了从后面飞过来的碎玻璃。姜小梨因为这个动作被甩飞出去，它耳朵动了一下，哼哼唧唧地回来跳到我的肩膀上。
我回头一看，墙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一个高大的光头打破了窗户上的栅栏和玻璃，跳了进来。
这人大概两米高，浑身肌肉隆起，皮肤坚韧光滑，青筋暴起，油亮的脑门反射着火光。他长手长脚，双臂展开如同大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极具压迫力。
这也是异能者？！普通人怎么可能一拳打碎铁栏杆和这面墙，但他身上有一种非同一般的特质，让我感受到了威胁。
他的目光在我和闻笛赋身上转了一圈，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
光头拿出了一个仪器，长得像方形的箱子，外表十分简洁，中间有一条横线，此刻正不断闪烁着红光。
这是那个危情局手里的仪器，好像能检测丧尸的存在，或者能检测晶石，我并不确定。
他怎么会有这个仪器？难道这玩意在外面是烂大街的吗？
“闻博士，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把自己隐藏在这种地方。那些丧尸为什么没有伤害你，因为你身边这个怪物吗？”光头的目光看向我，问：“就是你刚才杀了我的手下，你到底是人还是丧尸？”
他是这支异能者团队的领导者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对他开了一枪。
他躲开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反应力和速度真是太可怕了。我眼前一花，他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紧接着，是一只硕大的拳头。
我连忙一躲，但拳风仍然划破了我的脸，光头紧接着又挥出一拳，我被砸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之前那个水系异能者的遭遇出现在我身上，还好我身体比他硬的多。
“闻博士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异能者联盟的副会长海山。”光头说：“请跟我们走吧。”
闻笛赋看着他，但目光焦点并没有落在他身上，海山也发现了这个异常，他疑惑地问：“你的眼睛……”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瞎子。”闻笛赋摊开双手，说。
我大概明白了，这些异能者的目标是闻笛赋，闻笛赋终究属于人类世界，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异能者请客的方式未免太粗暴了。
海山因为这样的变故愣住了，就在这时，我掏出喷子，又对他开了一枪。
海山再次躲过了这一击，他瞬间出现在我面前，一拳打过来，我这次有所准备，用枪管挡了一下，枪管不堪重负裂成两半，但好歹让这拳头便慢了点，我才能翻身躲过。
“会用枪的丧尸，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真的是丧尸吗？”他对我产生了疑惑，但并没有因此戒备，就算我会用枪，看起来奇怪了点，但论威胁性和压迫性，都不如真正的b级丧尸姜不移。
我和海山搏斗片刻，准确来说，是我单方面被打，他拎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墙上，火已经烧上来了，背部很烫，高温融化了皮肤，钻进了骨肉里。
口袋里的手机也落在地上，被海山一脚踩成碎片。
海山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扯下了我的口罩。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喃喃道：“有意思，我准备把你一起带回去，你这样的丧尸，脑子里的晶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好想法，赏你一颗子弹。
我反手掏出枪，朝他心脏射击，海山单手抓住了枪管，用力一拧，枪管便折了。
这一幕跟电影似的，我身上还有一把刀，刀光刚刚一亮，海山便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一拧，我清楚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真是不老实……”
姜小梨跳到他身上，金属爪子在海山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海山不耐烦地把它甩开，姜小梨落在地上，耳朵动了动，眼里红光不断闪烁。
“这什么玩意，你——”
他话音未落，枪声便突兀地响起来。
极其平静而克制的枪声。
就像高山雪林之中，白鹿惊鸿一瞥，有种寂静，轻盈又震撼的感觉。
这颗子弹从后脑勺穿透了他的大脑，然后从眼睛飞出去，落在地上。
海山艰难地扭动脖子往后看，闻笛赋拿着枪，目光焦点并没有落在他身上，但那颗子弹却精准无比地杀了他。
海山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无力地倒下。
我甩开他的手，落在地上，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感觉自己脖子都被掐小了一圈。闻笛赋的手放在枪上，偏了偏头，问：“他死了吗？”
他看起来真平静，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一点都不像刚杀了个人……我是个丧尸，天生和人类站在对立面，就算我什么都没做，任何人类见了我也是马上要杀了我的，而且事到如今，我手上其实已经沾了不少血。
但闻笛赋是人类啊，而且他马上就要回人类世界了，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刚才也算救了我。我揉了揉喉咙，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手机被海山踩碎了。
我惋惜地看着手机，朝闻笛赋走过去。
一道白光猛然亮起，贯穿了我的视野，我感到剧痛，痛得我忍不住张开口惨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闻博士！小心！”
我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穿着危情局制服的人飞过来，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奇怪的大型武器，外围一圈蓝色的光，嗡鸣声响起，蓝光越来越亮。
啊，那是专门用来对付高阶丧尸的武器，我才在新闻里看到过……
“——住手！”
这是我第一次看闻笛赋变了脸色。
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