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夏,你一个人去能行吗,真的不用妈陪你一起去?” 破旧的土胚房前,一个身着碎花短袄的中年女人不住拉着面前的女儿询问着,眼里的担忧恨不能溢出眼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去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明夏有些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女人的手,安慰道:“娘,您就放心吧,我只是去给爹和大哥送点水而已,能出什么事儿呀。” 话虽这么说,张翠芬看了眼自家女儿那张分外出挑的小脸儿,又想起前些天刚分配到队的那批男知青,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说着,张翠芬伸手就去摘身上的围裙,俨然是真的要陪小闺女一同去的架势。 明夏见状抱着怀里的包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冲母亲道:“真的不用,我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来,娘你快回去吧!” 跑了一段路,见她娘没有追上来,明夏这才松了口气,停下脚步,低头拉开拉链检查包里的两个水壶,确定水没洒这才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在脑海中梳理起这个世界的剧情。 明夏是在半个月前被传送到这里的,她原本是快穿局爱国系统分部的任务者,因为女配系统分部人员流失严重,被临时借调过来帮助完成任务。 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叫许明夏,是一本名为《六零年代悠闲生活》的年代文里的女配。 在普遍重男轻女的乡下,许家的画风与其他人家格格不入,许家人丁兴旺,别人都盼着生男孩的时候,许家全家老小却盼星星盼月亮想要个女孩。 作为老许家孙辈中唯一的女孩,老许家简直是把原身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成眼珠子似的娇养着长大的。 即便在这个物资极为匮乏的年代,原身的家人也从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别看出生在乡下,原身的吃穿用度一点也不比城里姑娘差。 但这也养成了原身骄纵任性的性子,但凡她看上的东西,不得到就绝不会罢休。 偏偏原身眼光极高,小时候要要花布糖块也就算了,长大后眼看着快要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原身这次直接看中了男主—— 的脸。 男主沈遇是被下放过来的知青,长得斯文俊秀,身上还带了种乡下汉子罕有的独属于文化人的书卷气。 原主对他是一见钟情,虽然这么说不太矜持,但从见到沈遇之后,原身就从未掩饰过自己对他的喜欢。 沈遇是知青,刚到队里时,无法适应高强度的劳作,原主经常帮他干活,偶尔得了好吃的,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原主虽因家人宠爱性格有些骄纵,但算不上什么坏人,再加上有张分外出挑,与乡下格格不入出色面容加持,对她的示好,沈遇虽未直接答应,但也并未开口拒绝,而是默默接受了。 若是剧情只到这里,那两人继续发展下去,倒也不失为一段良缘。奈何,就在原身向家里人摊牌,表示要嫁给沈遇时,红旗大队又来了一批知青。 这批知青男三女,而这三个女人当中,就有沈遇在城里暗恋已久的高中同学,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孟嘉禾。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理所当然了,当原身兴高采烈的和沈遇商量结婚的事情时,沈遇一改之前的默许态度,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原身,并当着知青点所有知青的面,告诉原身,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让她不要再纠缠自己。 沈遇拒绝原身的事情很快在红旗大队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大队长家千娇万宠的小女儿许明夏不但喜欢知青点男知青,还被人家干脆利落拒绝了的事情。 原身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回到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许家老老少少心疼坏了,眼看妹妹这么伤心,原身的几个哥哥坐不住了,当即就要去找沈遇算账。 他们找到沈遇时,沈遇正在用原身送给他的红薯干讨好女主孟嘉禾呢,这能忍? 当然不能。原身几个哥哥直接把沈遇抬出去,乒乓一顿揍,那是半点没留情,打的沈遇三天都下不了床。 自那之后,原身和许家仿佛一夜间改拿了反派剧本,成了男主沈遇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遇可能是怕原身再跳出来纠缠自己,影响自己追孟嘉禾,索性利用原身对自己的信任以解释为由将她骗了出来,原身到了约定地点才发现来的根本不是沈遇,而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二流子。 不等原身离开,沈遇就已经兴师动众的带着村里社员来抓奸了,原身百口莫辩,二流子又拿出了原身之前送给沈遇的信物,一口咬定他和原身早已经私定终身。 原身不堪受辱,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跳河。原身死后,沈遇假惺惺掉了两滴眼泪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生活,继续追在女主孟嘉禾屁股后处处献殷勤。 穿越而来的女主起初并没有看上沈遇,但后面陆续发生的很多事情让女主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两人最终成功走到了一起。 故事的最后一章,已经身居高位的男女主乘车回到了他们定情的西河村故地重游时,原身坟头草都已经有一丈高了。 但又有谁会在乎呢。 “宿主,检测到男主已经于昨天下午四点抵达西河村,主线任务即将开启,请宿主注意查收哦。” 随着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响起,明夏将思绪从世界剧情中抽离,随后很快就拿到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主线任务:改变女配许明夏的死亡,帮助她达成幸福美满结局。】 明夏刚接到任务,来不及细看就听有人喊她的名字,一抬头,发现距离自己不远处,许家大哥许明文正冲她拼命挥手呢。 “夏夏,这么热的天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许明文加快步子走到妹妹身边,无比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掂了下,意外道:“还拿着这么沉的东西,这里面装的什么啊?” 明夏也不去和他抢,笑着道:“这不是今天温度太高了吗,怕你们中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水。” 许明文满脸不相信,“胡说呢吧,娘能舍得让你出来送水?我看是你自己在家里太无聊,借着给我们送水的理由出来放风吧?” “哪儿有,我有那么没良心吗?”明夏眨了眨眼,特别真诚的看着许明文。 被自家妹妹这么看着,许明文毫无立场的当场改口道:“没有没有,我们夏夏最有良心了,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哥哥了!” 明夏被他逗得直乐,兄妹两人边走边说,没一会儿就到了田地边儿,才刚站定,远远就见有人动作夸张的冲他们挥手。 那人跑的飞快,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喘着气来到明夏面前,还没开口,手却先一步把自己头上的草帽摘下来盖在明夏头上。 明夏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三哥,我又不下地干活,你给我戴这个干什么,你自己戴着呀。” 原身共有三个哥哥,面前这个是原身哥哥里年纪最小的小哥许明军,只大原身两岁,大概是因为年龄相近的关系,在三个哥哥里,原身和他的感情最好。 “别摘别摘,今儿这太阳多毒呢,你这细皮嫩肉的,万一晒黑了多不好。”许明军连忙制止明夏摘帽子的举动,然后冲大哥许明文埋怨道:“大哥,这大热天的你怎么把夏夏带来了,这不是给她找罪受吗?” “哪儿能呢。”许明文晃了晃从明夏手里接过的包,“新来那批知青今天不是要开始干活了吗,有个叫沈遇的知青没来,天明叔就让我去知青点看看,结果走到半路刚好遇到夏夏,这不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我就寻思先把她送来再去知青点。” 许明军听完后,立刻赶苍蝇似的冲许明文摆手,“行,那你赶紧去吧,夏夏有我照顾,等会儿我和爹说一声就把她送回去。” 才刚到就要被遣返的明夏:“……” 不过还不等明夏提出抗议,就听脑海里再次响起系统的电子提示音。 “宿主,请与许明文一同前去知青点,在那里你将会见到男主,并开启打脸男主的主线剧情。” 明夏闻言,下意识道:“为什么要打脸他?” 从来没有被问过这么低级问题的系统沉默良久,总结了一下语言,道:“因为原身作为女配,在这个世界所有的悲剧都是从男女主开始的。” “而且,完成打脸任务可以获得打脸值,打脸值能够开启商城,从商城中兑换很多金手指哟!” 见明夏似乎不为所动,系统又继续循循善诱道:“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后,难道你就没有想为她报仇,打脸男主女,将欺负、打压过原身的她们踩在脚下,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想法?” “不是很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明夏答完,有些诧异的反问道:“人生短暂,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 系统:“???”哈? 被明夏噎到哽住的系统,缓了会儿才忽然想起,明夏这个宿主是从快穿局爱国分部借调过来的,第一次接触到女配任务,有些水土不服也是在所难免的。 想到这里,系统决定对新宿主多一些宽容和理解,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什么事情才算有意义?” “先定一个小目标。” “为国争光吧。” 第2章 第2章 尽管明夏最终并没有随大哥一同去知青点,但就在一周后的上午,明夏还是见到了系统口中的男主沈遇。 沈遇个子不算特别高,加上很瘦的关系,远远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羸弱之感,他五官长得不错,狭长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给他添了几分斯文与书生气。 不过可能是大病初愈的缘故,沈遇肤色呈一种病态的苍白,站在太阳底下劳作时,好似风一吹就能将他吹到一般。 似是感觉到明夏看来的视线,沈遇挥动锄头的手微微顿住,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触及明夏后,礼貌又腼腆的冲她点了下头。 明夏收回视线,忍不住轻啧一声,该说不愧是男主吗,这脸确实配得上男主的称号。 据许家大哥说,男主沈遇刚来到西河村就因适应不了这边的环境而病倒了,村里赤脚大夫给开了两副药,喝完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了。 熬了两天眼看着人都快不行了,村里干部商量了一下,用小板车拉着去了县城的医院,挂了两天吊瓶这才有所好转。 听到这些时,系统疯狂碎碎念:“按照原本的剧情,你那天如果和许明文一起去了知青点,就会发现高烧的男主,然后许明文会听你的,直接带男主去县医院,而不是找赤脚大夫耽误病情。” 系统的话刚说完,明夏脑海里适时的响起一道提示音。 【检测到任务者明夏削弱男主沈遇主角光环成功,任务进度+5】 明夏:“……”还有这种好事? 系统:“……”这他妈也行的? 明夏若有所思,“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只要我不按照剧情走,男主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系统原本是想反驳的,可话到嘴边,迅速检索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剧情后,非常绝望的发现,明夏提出的这个观点看似离谱,但实操的话却是完全可行的。 男主沈遇拿的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以头脑取胜的病弱知青人设,前期刚到西河村,若是没有原身帮忙,别说实现什么远大抱负,就连寻常乡下妇女都能做的打猪草都能把他给累死。 想要在西河村这样环境恶劣、劳作任务艰巨的乡下活下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故事开头沈遇并不喜欢原身,却也没有拒绝原身示好的重要原因。 西河村谁不知道许家壮劳力多,以许家人对许明夏的疼爱程度,只要能搭上许明夏,那还愁农活没人帮着干吗? 事实也确如沈遇所料,他虽然没有给许明夏什么答复,但只是偶尔表现出一些暗示,就足以将那个傻姑娘哄得团团转,愿意为他鞍前马后做任何事情。 可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原来那个满心是他的姑娘已经不在了,端看明夏刚才提出那个观点就可以知道,她是断然不会像原身那样为男主做牛做马的。 明夏真要不搭理男主,那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你不用管男主,放着他自己会死。 见向来话多的系统这次沉默了这么久,明夏心中已经有数,知道自己想法可行后,便将男主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相比起男主,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傍晚,在地里辛勤劳作一天的村民们陆续下工,许明文和许明君两兄弟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从家里传来的阵阵香味。 兄弟俩对视一眼,许大哥诧异道:“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我闻着家里怎么好像在炖肉呢?” 许明军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啊,难道是二哥从部队寄了东西回来?” 走在后面的许老爹看俩儿子在家门口傻站着,训斥道:“这都到家门口了,你俩不进去,在这磨蹭啥呢?” 话音刚落,家里听到动静的许母张翠芬打开门,看是自家男人回来了,立刻喜气洋洋的招呼道:“怎么才回来,赶紧进屋,咱家今天有件大喜事宣布。” 此言一出,别说兄弟俩了,就连许老爹听得也是满头雾水,爷仨面面相觑,皆是神色茫然的跟着张翠芬进了屋。 刚把种田的工具放好,许明军就见自家妹妹端着一锅汤正朝里屋走,怕她端不稳烫着,许明军赶紧上前几步接过明夏手里的锅,赶什么似的冲明夏努嘴:“我来我来,你去屋里等。” 明夏也不推拒,笑眯眯跟在三哥身后往里屋走。 许明军端着锅进屋时,发现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虽然大多是没什么油水的野菜,但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也已经算是非常丰盛了。 更别提桌正中间还摆着一盘油光水亮的炒兔肉。 许明军这下是真的惊了,吞了吞口水,连忙扭头问身旁的妹妹:“夏啊,咱家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不年不节的,咱娘怎么还给吃上肉了?” 还不等明夏回答,许明军的脑袋就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拿着筷子的张翠芬没好气道:“瞧你这点出息,见到肉简直走不动路了!” 许明军原本还想象征性生个气的,一回头发现是自家老娘,立刻偃旗息鼓,讨好着走到张翠芬身后,特别狗腿的给她捏肩。 张翠芬白了三儿子一眼,赶苍蝇似的把他赶到一边凳子上坐着去了。转头面对明夏时,板着的脸立刻染上笑意,就连平时洪亮的声音都轻了几个度。 “夏夏啊,你快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歇着。”说着,不容拒绝的将站着的明夏按到了板凳上。 大概是今天真的很高兴,张翠芬破天荒的拿出了平日只有过年才会拿出来的粮食酒,给许老爹倒了一小杯,惊得许老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见人都到期了,张翠芬敲了敲桌,待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后,这才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许老爹离纸最近,伸头往上面扫了两眼,发现啥也看不懂后,默默收回视线,闷不吭声的等着张翠芬继续说。 许明文伸长了脖子往纸上探头,不过显然他文化程度也不高,只依稀能辨认出简单的几个字,读了两遍也没读懂是个啥意思。 看着这爷俩的蠢样,张翠芬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将纸递给了上过小学的许明军,嫌弃道:“老三,你来给他们念念。” 许明军放下筷子,憋着笑接过纸随意扫了两眼,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表情瞬间就凝固了,先是震惊,随后变成了不敢置信和狂喜。 握着纸的手都有点抖,万分惊喜的看向明夏,问道:“这、这是真的吗,夏夏你考上中专了?!” 随着他这句话落,许老爹和许大哥也是又惊又喜,许老爹不住的点头,而许大哥则是直接蹦起来,蹿到三弟旁边,挤着重新去看那张薄薄的纸。 张翠芬乐呵呵道:“今天上午邮差亲自交代我手上的,货真价实,还盖着红章呢,这还能有假?” 看大家都这么高兴,明夏也跟着一起乐呵。 虽然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并不打算上这个中专,而是打算继续上高中考大学的,但考虑到中专不但学费全免还有额外补贴,能减轻家里负担、改善家中生活条件,这中专倒也不是不能上。 当然,这并不是不考大学的意思,在这个年代,若是想当个普通人,那中专水平已经完全够用了,但若是想报国,必然是需要上大学的。 如今是六十年代初,距离那场动荡只剩几年时间,明夏不但需要考上大学,还需要尽量赶在动荡来临前完成大学学业,这么算下来,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 时间短、任务重,自然不能再按部就班学习,明夏打算进了中专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高考的事情。 学习对于其他任务者或许比较困难,但对明夏这个前爱国系统分部,在无数个世界参与无数考试、汲取无数知识,化知识为力量提供给祖国的优秀任务者而言,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像明夏这种学神,在什么地方学、以什么身份学,倒是无所谓了。 学习对于别人而言,是不断接收和理解未知知识的过程,但对明夏而言,学习更像是在已有知识体系中寻找和复习该时代对应的考点。 距离通知书上报道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明夏决定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在复习和陪家人的同时,顺便验证一下自己有关剧情任务的猜测。 看看在自己不插手的情况下,男主是不是真的能把自己给作死。 许家热热闹闹给明夏庆祝的时候,男主沈遇此时正窝在由牛棚改造而成的简易知青点里,捧着稀溜溜能映出自己倒影的粗粮粥,大口大口喝着。 没办法,尽管队里对他们新来的知青很照顾,分给他们的活儿也远没有本地社员那么繁重,但依旧把这群从城里来的,从未做过农活的知青们给累得够呛。 草草吃过晚饭,和沈遇一起来的几个知青相互抱怨了一会儿农活难做后,陆续开始沉沉进入梦乡。 唯有沈遇,躺在硬到硌得慌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闭上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清新如空谷幽兰的娇美面容,那女孩……虽只一个照面,却让沈遇记忆犹新。 想起下午劳作时,自己从别的知青口中套出的消息价,沈遇眼神暗了暗,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重重闭上了眼。 反正他来了乡下和孟嘉禾在城里,他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他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听说那个叫许明夏的姑娘家里疼的紧,上面还有三个对她唯命是从的哥哥,若是能和她在一起,还愁没人帮他下地做农活吗? 第3章 第3章 乡下本就不是个藏得住事的地方,加上是考上中专这样的大喜事,许家压根就没想过要藏着。 这个年代的中专生,不但上学能拿补贴,毕业后还包分配,甚至比大学生更吃香,即便是在城市里能考上都是足以拿出去炫耀很久的喜事,更何况是教育资源更加匮乏的乡下。 她娘张翠芬同志只恨不能拿着大喇叭站到村口,挨个给路过的社员宣传一下自己闺女多出息。 幸好许三哥足够机灵,否则明夏怕是真的要迎来一场大型的社死现场。 虽然没能大肆宣传有点遗憾,但明夏被中专录取的消息还是宛如长了腿似的,迅速在红旗大队传播开来。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明夏在说亲市场上的竞争力一下子翻了数倍,原本嫌弃许家小闺女性子骄纵而有所顾虑的那些人家,有中专生这个金字招牌在前,立刻抛弃了之前的犹豫,一天三趟请媒人上许家。 而那些原本就对明夏有意的小伙子,一看这情况,立刻回去找家中长辈上门提亲,生怕晚一天喜欢的姑娘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许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平了,惹得原本还想炫耀一下的张翠芬也烦了,索性将家里大门锁得牢牢的,任谁来说亲都不给开门。 得亏张翠芬性子足够泼辣,暴脾气在整个大队都是鼎鼎有名的,这才勉强镇压住了那些上门给明夏说亲的人,否则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又轰走一波来说亲的女人,张翠芬用力将门关上,边往屋里走边没好气啐道:“这一天天的,不知道自己家孩子什么熊样吗,怎么就好意思来找我们小夏提亲,我呸!” 正在屋里看书的明夏闻言将书倒扣在桌上,起身从橱柜拿了个海碗,倒了碗早已经凉在罐头瓶里温度刚好的白开水递给张翠芬。 “娘,您消消气。”明夏哄小孩似的哄着气呼呼的张翠芬,待她把碗中开水一饮而尽后,笑着挽住她的胳膊,道:“我谁也不嫁,就留在娘身边陪着您。” 其实也不怪张翠芬这么生气,就在前不久,因着明夏到了马上要到适婚年龄,张翠芬就托了村里几个比较能说会道的婶子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青年。 哪知那几个婶子上来就把明夏一顿数落,一会儿说明夏脾气大,一会儿又说明夏不会持家,被许家给养废了,娶回家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男人添乱,这哪儿是娶媳妇啊,简直是娶了个奶奶回家供着。 话难听得很,张翠芬当场就怒了,若非明夏当时刚巧回来,及时把她拉住了,恐怕她会直接上去撕烂那几个婶子的嘴。 难听话倒也不是说不得,但这才过了十来天的功夫,听闻明夏考上中专后,那些曾经对明夏百般挑剔的婶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眼巴巴在门口等着,就为了探探许家的口风,变脸的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张翠芬生气归生气,可看着乖巧的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好好的大闺女,咋能不成家呢。” 明夏眨眨眼,“难不成您还会赶我走吗?” 张翠芬无语,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没好气道:“你这丫头!我这哪儿是赶你走,这是你家,你不想嫁人我还能把你硬塞给谁不成?就怕时间一长,当你成了老姑娘的时候,又要反过来怪娘没有替你打算了!” 明夏将脑袋埋进张翠芬臂弯蹭了蹭,笑眯眯道:“您放心,我才不会怪您,只会感谢您的开明和理解。” 这当然不是玩笑话。书中世界虽是任务世界,但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并无差别,有时任务者完成一个任务需要在任务世界待几年到几十年,甚至还有代替原身度过一辈子的情况。 漫长的时间里,除了完成任务外,很多任务者会选择在任务世界像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以此来缓解、抵消漫长时间带来的茫然和孤独感。 但明夏却不太需要这些,因为她对祖国的热爱已经足够抵御任何负面情绪,于明夏而言,她不需要伴侣,只要想起身后就是祖国,便永远不会孤独和茫然。 娘俩这边聊得热闹,另一边的沈遇也没闲着。 自打昨天想通之后,沈遇感觉眼前的路豁然开朗,今天大清早特意将从城里带来一直没舍得穿的白衬衫换上,临去上工前还用水湿了湿头发,让自己尽量看上去更加体面。 相熟的知青扛着锄头正准备出门,路过他身边时忍不住诧异道:“不是要去上工吗,你怎么穿成这样?” 沈遇装作有些不好意思道:“来时带的衣服少,前几天不是大病一场,脏衣服一直没空洗,昨晚睡不着就把衣服洗了,本来以为上工前能干的,谁知早上起来发现还是潮的。” 闻言,那知青恍然,上下打量他一眼,友善道:“我那有干净衣服,要不你先穿我的,穿长袖待会儿太阳升上去,你这身体扛不住吧。” “不用了,也就凑合一上午,到下午衣服应该就干了。”沈遇连忙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整个知青点谁不知道这知青家里穷,带来的衣服本就不多,上面还打了不少补丁,别提多寒酸,他要真借了这知青的衣服,那效果立刻大打折扣,还怎么惊艳许明夏。 再三确认自己的形象没什么问题后,沈遇这才慢吞吞跟上了前去上工的知青队伍。 知青们赶到地里时,不少村里人已经在地里忙活起了。沈遇没急着开始干活,而是循着记忆朝不远处看去,没费什么功夫就在忙碌的人群里找到了许家父子。 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许明夏每天中午都会来叫父兄回家吃饭,所以他今天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和许家父子套近乎,刷刷好感值。 沈遇刚想朝那边走,谁料走了没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大队长许天明皱着眉看着沈遇,“你往南边走做啥?你负责的地不是在西边?” 对于新来的知青,许天明自认已经非常照顾了,不但给他们分配的工作比其他本地村民少了很多,就连原先由村里妇女在做的打猪草这种难得的轻松活计都让出来一个给了知青。 因为沈遇大病初愈,许天明压根就没敢给他分配太重的农活,只是让他在田里拔拔野草而已,可怎么瞧着这沈遇还是心不在焉,这都已经上工几天了,连自己负责的地都找不到。 被抓包的沈遇神色有些尴尬,但他脑子活络,很快就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笑着道:“大队长,前两天因为我生病的关系,队里照顾我便给我安排了轻省的活,这两天我身体已经好多了,自然不好再看着大家辛苦,自己清闲。” 这番话说下来,见许天明脸上的不满消退了一些,便又继续趁热打铁:“南边人少田多,我这正打算去那边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呢。” “你身体已经好了?”许天明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便缓和了语气问道。 若不是被抓了个正着,沈遇当然不愿放弃自己轻省一些的拔草工作,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出尔反尔自打嘴巴,只能咽下心中的苦涩,笑着点头应下了。 许天明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些许,眼中也难得浮现出赞赏,大手一挥,就让旁边的村民拿了把锄头亲自交到了沈遇手上,“咱们大队就缺你这样有觉悟的知青,去吧,好好干!” 乡下做农活的锄头,那可是相当有分量的。毫无准备的沈遇直接被塞了把锄头,险些没站稳摔地上。 沈遇找回重心站稳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冲许天明点了点头,费力的拎着锄头朝许家父子走去。 不过他的沉重心情也没持续多久,只要想到将来若是和许明夏能成一对,自己再也不用干这些累死人的农活挣工分,区区一个拔草的活儿便也没什么好舍不得了。 西河村虽然贫穷落后,但村民却非常淳朴,对于这些从城里来几乎没怎么做过农活的知青,村民们大多也是能帮上一把就帮上一把。 沈遇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身子本就单薄,整个村都知道他这个新来的知青前两天刚大病一场,因此就连之前拔草的时候,都有村民主动帮忙。 到了地里,他只要先假模假样的干一会儿,再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在他旁边田地干活的许家父子难道还能不搭把手? 只要他们搭手,他就借机和他们攀谈起来,最好能聊到许明夏来送饭,沈遇直接可以用感激许家父子的名义与许明夏认识。 至于认识之后的事情,以他的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想的挺美,但直到日头高照,沈遇挥舞锄头的胳膊都已经酸痛到抬不起来,手上被磨得满是血泡,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时,依旧没等来许家父子三人的帮忙。 沈遇喘着粗气,有些艰难的扭头往旁边看去,这一看,胸口闷得恨不能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像是许家父子这么耿直的人,完全听不懂什么叫客套话。 倒不是许家父子人不好,而是…… 大约在几个钟头前,沈遇向许家父子三人打招呼,他们还挺热情的回以淳朴的笑,憨厚老实许老大甚至主动询问沈遇需不需要搭把手。 但那会儿刚上工,他要是就这么大咧咧同意许老大帮忙,那别说刷许家人好感了,不被嫌弃没用都是好的了。 沈遇是想偷懒没错,但他深知偷奸耍滑和因身体原因干不了重活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原本是想在许家父子面前表演一个虽然病弱,但为了不拖大队后腿宁愿忍痛咬牙硬撑,拥有顽强意志的正面形象,但谁知他愿意演,耿直的许家父子三人却不愿意看。 自打沈遇拒绝帮忙后,许家父子专心致志干活,全程锄头挥到飞起,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分给沈遇,更别提发现沈遇的异常了。 沈遇感觉自己的双手像是被灌了铅,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锄头,而是足有千斤重的铁疙瘩,别说锄地,连抬起都格外费劲。 这倒不是演得,为了在这父子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顽强精神,沈遇也没敢像之前那样磨洋工,今天干活一直特别卖力,顶着高温烈日劳作几个钟头,浑身上下又酸又疼,疼的沈遇眼泪都快下来了。 眼看许家父子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沈遇再也受不了这委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锄头用力往地上一扔,决定现场表演个装晕。 可谁知,他刚把锄头撂下,抬头就见远处走来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待她走近,沈遇原本刚要往下倒的动作立刻僵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想要认识的许明夏! “爹,大哥、三哥,吃饭啦!”许明夏拎着饭盒姗姗来迟,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清朗和煦,很是悦耳。 可这声音传入沈遇耳朵里时,却让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晕,还是不晕,成了他出生以来所面临的最艰难残酷的选择题。 第4章 第4章 沈遇最终还是选择不晕。 虽说现在晕倒说不定能收获同情,可他沈遇到底是个男人,若是真因为干农活晕倒在女同志面前,未免也太有失风度了。 这么想着,眼看许明夏的身影越来越近,沈遇强打起精神,忍着身体传来的酸疼弯腰捡起了刚被他扔到地上的锄头。 原本他还想整理下衣服,奈何手上全是泥,沈遇纠结了半天还是没下去手,只拉了拉衣角,想让身上的白衬衫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 从某种程度而言,白衬衫确实可以让人看上去风度翩翩,可惜沈遇显然忘了,自己在地里辛勤劳作了几个钟头,因为出汗将的缘故,导致身上原本工整的白衬衫此时已经紧紧贴在身上,那模样非但看不出什么风度,反倒有些狼狈。 沈遇满心期待自己能被许明夏一眼注意到,可许明夏不愧是许家人,和许家父子一样耿直,路过他身边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走向自己父兄。 沈遇:“……” 许明夏将铁皮饭盒递给父兄,在他们埋头吃东西的时候,拿出之前没看完的书,百无聊赖的坐在他们身边翻看起来。 这书是原身初中一个姓刘的老师送给她的,明夏没来以前,原身成绩只能算是中游,距离考上中专还是有挺远一段距离的。 听闻她被中专录取,刘老师大感惊喜的同时,将明夏叫到家里,送了她很多高中教材和专业书籍。 见明夏在看书,许明军啃着窝窝头凑过去看了眼,待看清书上满是数字和让人眼前发晕的图形符号后,果断收回视线,心有余悸的往前面挪了挪,用身体给妹妹挡挡阳光。 许明军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他也念过几年书,但妹妹看的这书显然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完全没必要再去自我折磨。 然而,自知之明这种东西,许三哥有,沈遇却没有。 见许明夏坐在看书,沈遇心中一喜,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机会,试想一下,一个喜欢看书,对知识颇为向往的乡下姑娘,遇上一个风度翩翩从城里而来的知识青年,产生情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在许明夏对书中内容感到困惑时,恰当好处的站出来为她指点迷津,展示出自己博学多才的一面,还愁不被注意到? 这么想着,沈遇扔下刚捡起的锄头,不顾手上的泥土,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自信从容的朝着许明夏走去。 许家父子是最先注意到沈遇靠近的,许明文小声道:“那知青朝我们走过来了,是不是中午没带饭,要找我们借口粮啊?” 许老爹抬头朝着那边看了眼,心中不免嘀咕,虽说家里条件还不错,但毕竟有三个壮劳力,干得多吃的也多,短短几分钟时间,闺女带来的吃食基本已经被吃的所剩无几,若那知青来讨吃的,他们还真拿不出什么吃的给他。 三人里脑子最活络的许明军却不这么认为,他盯着沈遇看了会儿,发现那小子眼睛看的可不是他们手里的口粮,而是他的宝贝妹妹。 许明军眯了眯眼,感觉手里没啃完的窝窝头立刻不香了,三两口塞进嘴里后,从地上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挡在许明夏身前。 沈遇走近,看到许明军对他的防备后,笑着道:“同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这个女同志手里拿的书有些眼熟,就想着走近看看是不是我以前看过的那本。” 这理由合情合理,但许明军却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是吗,你也看过这本书?”许明夏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沈遇。 妹妹都开口了,许明军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稍稍往旁边让开了一些。 她的反应完全符合沈遇的预期,沈遇按捺住心中的得意,加快脚步走到许明夏身边,矜持道:“我以前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本以为下乡后很长时间都看不到这些了,没想到在西河村也能遇到有相同爱好的同志,真是太意外了。” 许明夏立刻特别配合道:“是呢。这本书内容有些深奥,我有很多地方都一知半解的,看起来有些吃力……” 闻言,沈遇简直喜上眉梢,这可不就是他给许明夏安排好的剧本吗,他都还没费什么功夫呢,许明夏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是哪里看不懂呢?让我看看,说不定我能帮你解答一二。”沈遇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着许明夏手上的书看去。 倒也不是他托大,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高中学历,这学历即便在城里都算是挺高了,更遑论是西河村这样的落后乡下。 在大部分村民连小学都没读过的西河村,沈遇实在不觉得许明夏能看什么高深到他都解答不出的书。 谁料…… 许明夏随手指了道例题,道:“这个吧。” 沈遇信心满满的低头去看,在看到许明夏手指的地方时,颊边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见他久久没有出声,许明夏有些疑惑的问:“是看不太清楚吗?要不你拿过去看吧。”说着,非常善解人意的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距离装晕还是不装晕这一人生难题过去尚且不足几分钟,沈遇就迎来了人生第二个难以抉择的难题。 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接过来吧,他刚只是略扫了两眼,就发现那本书上的内容单独拆出来他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书他接过来,除了丢人还有个屁用。 不接吧,大话刚才已经大言不惭的放出去了,刚还在立博学多才的人设呢,现在说自己看不懂,脸还要不要了?这已经不是自打嘴巴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而是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疯狂摩擦。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许明夏一个刚初中毕业的乡下村姑,会看什么狗屁的《船舶内燃发动机及装置解析》这种看上去就非常高端难啃的专业书啊! 书名都还是许明夏递书过来时,沈遇在心里默默读了两遍才顺利读出全名的。 沈遇愣愣的看着许明夏,小小的脑袋里不禁浮现了大大的问号。 沈遇呆愣片刻后,轻咳了两声,试图给自己挽尊:“嗯这个……” “涉及到的知识面很广,解答起来过程非常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楚的。这样吧,等将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到知青点找我,到时候我再详细给你讲。” 这席话说下来,沈遇都要忍不住为自己的临危不乱点赞了。 明夏欣赏够了男主的表演,也没当场戳穿他,笑着应下了:“好的,其实除了这本书以外,还有几本书我读起来也非常吃力……” 她的话没说完,却见刚才还往自己身边凑的沈遇已经脚底抹油跑路了,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 “改日,改日一定!”沈遇边跑边含糊敷衍道。 见沈遇跑路,明夏合上书,慢条斯理的收拾起饭盒,刚将吃完的饭盒铁皮盖子盖好,就听耳边响起三哥许明军紧张兮兮的声音。 “小夏,哥怎么觉得那知青怪怪的,不像正经人啊。”许明军看着沈遇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舒畅的同时,又开始担心他下次会不会再来。 明夏抬头,有些茫然的问道:“有吗?” 见自家妹妹这傻乎乎的模样,许明军立刻来劲了,赶紧逮着机会给妹妹上课:“当然,我听说很多城里知青下乡后因为吃不了苦,做不了农活,就会去骗乡下大姑娘,让人家姑娘帮忙做农活。” 明夏有些好笑的反问道:“三哥,你看我这像是很会干农活的样子吗?” 许明军恨铁不成钢:“你虽然不会干农活,但有哥哥啊!他要是真的骗到你,哥还能不帮他干活吗?” “挟天子以令诸侯。”两人说话的时候,向来憨厚老实的许大哥许明文忽然难得憋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 明夏这下是真的乐出声了,冲大哥比了个大拇指:“大哥从哪儿学到的,真厉害!” 许明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笨拙道:“有回去公社交粮的时候听副社长办公室那收音机里说的。” 许明军一拍大腿,无比赞同道:“对对,就是大哥说的这样!” 某种意义上而言,许明军虽然读书不太好,但并不意味着他蠢,他反倒是整个许家最机灵也是清醒的人。 按照书中的剧情,沈遇之所以默许明夏的接近,也正是因为许明军所说的这个原因。 沈遇选择原身,除了原身有张漂亮的脸外,更重要的是许家人对原身的重视和疼爱。剧情里,沈遇通过和原身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向许家讨了很多好处。 想到这里,明夏伸手拍了拍许明军的肩膀,安抚道:“三哥你就放心吧,过段时间我就要去学校报道了,就算他真有什么想法,也没处施展不是。” 更何况,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明夏感觉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男主应该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检测到任务者明夏削弱男主沈遇主角光环成功,任务进度+5】 “作孽啊!”沉寂许久的女配系统如是道。 第5章 第5章 现实也正如明夏所料,自那天的事情发生后,沈遇就鲜少出现在她面前,即便有几次偶然遇见,也逃似的匆忙避开了,像是生怕自己跑的慢点就会被明夏抓住问复杂到窒息的问题。 没了沈遇的打扰,假期的时间过的飞快。不过转眼间,就已经到了明夏要去学校报到的日子。 明夏考上的那所中专在燕市,距离西河村路程甚远,需要先乘车去县里转车到省城,再从市里坐两三天的火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因着路程远,怕路上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耽误了报道,所以张翠芬早早便帮着小闺女收拾好行里,买好了去县里的车票。 明夏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到的,但架不住家里人操心,在一番激烈的竞争后,最终许明军成功拿到护送明夏上学的名额。 担心闺女到陌生的环境不适应,张翠芬特意腌了两罐明夏爱吃的萝卜干,虽然罐子不算太大,但架不住沉呀,再加上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可把拎东西的许明军给累惨了。 挥别了父母和大哥,直到确定他们看不见自己后,明夏连忙去接许明军手里的东西。 “不沉,我拿得动!”许明军躲了躲,显然不想让明夏插手。 然而张翠芬给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这一闪避,怀里抱着的包袱立刻摇摇欲坠,若非明夏眼疾手快接住包袱,顺带扶了他一把,怕是要连人带包袱一起摔。 明夏从她哥手里接过了两个包袱,感受着手里分量极重的包袱,明夏不由再次感叹,母爱真的太重辽! 他们刚出村子,远远便见大队里唯一的拖拉机手许小山正开着拖拉机在村口等着呢,见他们出来,许小山立刻从两人招呼:“快快快,再磨蹭就要赶不上县里到省城的车了!” 这年代拖拉机可是个稀罕玩意,他们红旗公社下面那么多生产大队,也就只有西河村分到了一辆。 也就是明夏考上中专为大队争了光,不然可享受不了拖拉机接送的待遇。 乡下的土路不好走,一路走下来,就连明夏这个不怎么晕车的人都被晃得有些头晕,更别提许明军这个头一回坐拖拉机的人了。 许明军下车就在马路边上吐的昏天黑地,许小山见状幸灾乐祸道:“大军你这可不行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就吐成这样。” 闻言,许明军刚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一抬头,晕的更狠了,话没说出口又扶着树开始吐。 明夏边给三哥拍背,边对许小山道:“小山哥,谢谢你送我们过来,一会儿我们自己去车站就好,你快回去吧。” 见说话的是明夏,许小山立刻收敛了神色,笑着道:“得嘞,那我就先回队里了,你们注意安全啊!” 许小山驾驶着拖拉机离开后,明夏扶着三哥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确定他差不多缓过来了,两人这才又继续动身前往车站。 现在交通远没有后世那么便利,县里往省城的车子每周也就只有两趟,若是今天没能赶上,就要再等三天才会有车。 好在,因为出发的早,即便路上因为意外耽误了一点时间也没有错过车。 他们到时,车上还没多少人,明夏拉着许明军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两人座坐下,将东西放在脚前的空档,用腿挡着不至于待会儿车子发动起来乱跑。 明夏他们坐下没多久,破旧的大巴车上陆续有人上车,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车上的位置已经坐满,来晚找不到位置的人就只能站着到省城了。 人差不多上齐了,司机关上车门,车子缓缓驶动。值得庆幸的是,县里的路比乡下的土路好上不少,司机开车也挺稳,这才让许明军没有再次晕车。 到省城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两人商量了一下,没有休息,直奔火车站买了两张去燕市最近的车票。 票是明夏去买的,而且非常幸运的买到了卧铺,虽然只有一张,但已经非常难得了。 刚上火车,便闻到车厢里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汗味、脚臭味夹杂着食物的味道,熏得人有些呛不住。 不过好在,明夏买的卧铺在车厢尾,虽然也有味道,但比起前面车厢而言味道小上不少,环境也已经好太多了。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将东西规整好后,许明军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可算是到了,这一路折腾下来,简直比在地里干一天活都累。” “是啊。不过接下来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从省城到燕市起码要三天呢。”明夏边说,边从包里取出她娘张翠芬同志烙的饼子递了过去,“先吃点东西。” 许明军晕车差不多把吃的都吐出来了,之前在车上也一直没觉得饿,现在闲下来,这才终于有了饿感。 兄妹俩填饱了肚子,刚要把没吃完的饼子收起来,却听旁边传来一道细弱的女声。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你们的饼子卖吗?” 明夏扭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个大约十六七岁、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姑娘,她看上去非常腼腆,说话时神色惴惴,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安。 像是怕明夏不同意,那姑娘连忙从兜里拿出钱,道:“……我、我有钱,还有一些票,如果你们需要的话都可以换。” 明夏想了下,取了张饼子递给她。 见状,那姑娘欣喜的都快哭出来了,小心翼翼接过饼子后,从兜里抓了一大把钱放在明夏床边。 “谢谢。”道谢之后,想了想又小声道:“我叫秦双双,对面就是我的床位,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 见状,兄妹俩都愣住了。 不同的是,许明军惊讶的是这小姑娘看上去斯文腼腆,出手却相当阔绰,他甚至在那一把钱里看到了一张大团结,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出手这么大方。 明夏的关注点却在于这姑娘的名字,秦双双。 如果说原身是这个故事里的女配一号的话,那秦双双就是当之无愧的女配二号,而且结局比起原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秦双双出身于一个高知家庭,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大概是工作太过繁忙疏忽了对女儿的关心,又碰巧遇上了一个心肠恶毒的保姆,在长达几年的虐待下,秦双双养成了怯懦胆怯的性格。 即便后来东窗事发,恶毒保姆被辞退,也依旧没能改变秦双双胆小的性格,秦父秦母痛心之余,只能用钱来弥补女儿,可这非但没能改善女儿的情况,反倒给她招来了更多麻烦。 一个很有钱又胆小的小姑娘,落在有心人眼中,可不就如同待宰肥羊一般,而男主沈遇就是那个有心之人。 他与秦双双在同一所初中上学,沈遇注意到她的情况后,都没怎么费功夫,只是安排了一场俗套的英雄救美戏码,就成功让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少女对他产生了好感。 自此之后秦双双简直成了沈遇的移动提款机,任由沈遇对她予取予求,甚至于就连沈遇下乡后,还经常能收到来自秦双双的汇款,否则他也不能在乡下混的那么滋润。 想到这姑娘与原身同样悲惨的结局,饶是明夏不太爱管闲事,也忍不住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看着少女清澈如湖的眼睛,弯了弯眉眼,温和道:“相逢便是有缘,钱就不用了。” “对,不过是一张饼子而已,这是干嘛,你快把钱收好。”许明军和自家妹子观点非常一致,也跟着附和道。 说话的功夫,许明军将散落在床铺上的钱拿起来叠了下,递还给秦双双。 钱被退回,秦双双捧着饼子有些无措,“可我不能白吃你们的东西……” 明夏看出了她的不安,想了想,道:“我和哥哥要去燕市,路途遥远,带的东西比较多,车上人多手杂,怕看顾不过来,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帮我们照看一下行李吧。” “当然没问题!”秦双双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鼓起勇气道:“我、我也是要去燕市的。” 许明军有些惊讶,看了身旁的妹妹一眼,下意识道开口道:“你也是去燕市上学的学生吗?” 秦双双点头如捣蒜,看向两人的眼睛顿时更亮了。 “我是燕市船舶工业学校的新生,这次去燕市,就是去学校报道的。” 许明军立刻来了精神,指了指自家妹子,道:“巧了吗这不是,我妹妹也是要去那所学校报道的!” 注意到秦双双看来的视线,许明夏轻轻点了下头,对她伸出手,温声道:“你好,我是许明夏。” 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白皙纤细的手,秦双双的大脑在短暂的死机后,憋红了小脸,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刚拿过饼,立刻有些慌乱的收回来,将手背在身后疯狂摩擦两下,这才重新伸出,握上许明夏的手。 “你、你好,我是秦双双!” 第6章 第6章 火车是在三日后的凌晨抵达燕市的。 下车时,晨光熹微,空气清新之余,还带着清晨独有的晨露与水汽,让人心情都好上很多。 与明夏和许明军两人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不同,秦双双全部的行李就只有一个小箱子,看上去轻便极了。 学校虽然在市内,但位置却比较偏,下了火车三人又辗转了两个多小时才总算抵达目的地。 燕市船舶工业学校占地并不大,校园里的教学楼虽然算不上破旧,但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设施简陋,放眼望去,整个学校除了道路两侧可供学生休息的长椅外,连装饰物都少得可怜。 对于学校的环境,许明军和秦双双眼中都带了不同程度的失望,唯独明夏没什么反应,于她而言,学校只要能学到东西就好,环境好坏又有什么所谓。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生活的地方吗?”秦双双视线环视一周,有些局促的开口道。 明夏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围了人的地方,道:“那边好像是新生签到处,我们先去签到吧,然后顺便问问宿舍在什么位置。” 闻言,秦双双自然没意见,跟着明夏兄妹俩朝着人群所在处走去。 大概是因为现在交通不便的缘故,提前来校报道的学生不在少数,在拥挤的人群里排了十多分钟才总算签上到。 负责迎新的学姐看了眼两人的专业,热心的指了个大概的位置,道:“你们的宿舍在三号楼,看到前面那栋灰色教学楼了吗,就在它正后方的位置。” 循着学姐刚才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宿舍楼,待看清楚一楼小黑板上写的寝室分配名单后,秦双双有些惊喜道:“夏夏,我们居然是一个宿舍的!” 明夏看她开心的小脸红扑扑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那以后就请双双多指教了。” 被揉了脑袋的秦双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好脾气的用脑袋蹭了蹭明夏的手心,难掩雀跃道:“能认识你真是太好啦!” 两个姑娘说的开心,身后被忽略已久的许三哥终于忍不住幽幽开口道:“妹子,咱能先上去再聊吗。” 在明夏看过来时,许三哥哀怨的挥了挥手里的包袱,叹气:“我严重怀疑娘在这里面塞了砖头,不然它怎么可能沉得这么过分!” 能让常年下地干农活的许三哥说出这样的话,包袱的分量着实不轻,三人没再耽搁,赶紧提着东西上了楼。 宿舍是标准的八人间,四张上下铺床位,明夏她们到时,有两张床已经放了东西,只是没见到人。 明夏在剩下的床铺里挑了张离窗户最近的上铺,秦双双没挑,直接承包了明夏下铺的床位。 将东西全部整理完毕后,三人都有些饿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但考虑到每年都有学生提前来报道,为了照顾早到的学生们,学校的食堂也会提前开放。 说是食堂,但其实分外简陋,可供选择的吃食少得可怜。不过三人也都不是挑剔的人,只要能填饱肚子,口味什么倒也没什么所谓了。 下午的时候,明夏没有选择在学校窝着,她劝下了原本想直接回西河村的许明军,打算趁着没开学这几天带着三哥在燕市逛逛。 兄妹俩都是第一次来燕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先后去了供销社、电影院和大大小小几家书局。 要说这当中兄妹俩去的最多的,居然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书局。不同的是,明夏啃的是专业书,而许明军看的则是连环画,看书的劲头比明夏还大。 明夏见他看得起劲,想了想,歪头问道:“三哥,连环画好看吗?” 许明军正看的津津有味呢,听到妹妹这么问,立刻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看啊,你看这里……” 说着,将手中的连环画拿到明夏面前,明夏也就认真看起来。 故事通俗易懂,内容并不复杂冗长,图画表达意图清晰,完全不存在阅读门槛和障碍,看起来也非常轻松,整本看下来也不过只要短短几分钟时间,不像阅读文字那般需要很长时间阅读、理解和消化。 将连环画合上,明夏如实道:“确实很好看。” “是吧,我以前在咱们那边还真没见过这些。”得到妹妹的肯定,许明军更高兴了,说着却又忍不住感叹起来:“如果我们那边也有这些就好了。” “这种图画的形式讲故事,即便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懂,实在太方便了。” 听他这么说,明夏又问:“哥,你觉得这种画难画吗?” 许明军闻言,认真看了几眼,沉思几秒,道:“还行吧。” “那要是看得多了,你能画的出来这种连环画吗?”明夏继续循循善诱。 许明军:“……”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妹妹,“你是说,让我试着去画连环画?”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见他如此上道,明夏也没再藏着掖着,直言道:“读书可以明理,知识就是力量。但我们的国家现在很多人却没有能够获取知识的渠道。” “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阅读是有门槛的,对很多像爹娘那样不识字的人而言,他们看满是文字的书无异于看天书,更遑论从书本中获取知识了。” 见许明军没有反驳,明夏便继续道:“而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以图画的形式来表达,即便看的人不识字也不会看不懂,这么一来,因不识字而产生的阅读门槛便也不复存在了。” 听了明夏这席话,许明军的神色有些恍然,他好像有点明白妹妹的意思了。 “但是,这些内容给小孩子看还可以,给成年人看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许明军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明夏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题材更容易被成年人所接受呢?或者说,如果把笔交给你,你能画出什么样的故事。” “用图画的形式,无论是讲故事,还是讲道理,亦或者是扫盲、普及知识,只要有想法,为什么不试试呢?” 许明军看着手上的这本连环画,感觉原本轻薄的画册像是忽然承载了分量,他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两日后,开学前的最后一天,明夏到火车站送许明军。 来时提了大包小包,本以为回去应当不用再拿什么东西,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许明军要拿的东西虽然不如来时多,但也并不轻松。 这些大多是他和明夏这两天走街串巷,辗转过多家书局后的成果,各式各样的连环画,以及一些简单的基础美术教材和画具。 许明军从明夏手中接过行李,笑着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明天就要开学了,你早点回去准备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明夏也笑,伸手帮哥哥整理了下有些外翻的衣领,道:“哥,如果这些看完了,或者有什么需要的话,给我来信,我在这边买了寄给你。” “放心吧妹子。”许明军心中熨帖,看着妹妹的脸,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堵得慌。 一晃眼的功夫,曾经那个追着他屁股后只会疯玩的小丫头居然已经出落得这般耀眼夺目。 许明军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明夏发顶,语调和缓道:“哥哥不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学业固然重要,但身体更加重要。” “我会的。”明夏乖巧应道。 只是,无论是许明军还是明夏都清楚的知道,爱惜身体,就是这么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真想做到却并不轻松,尤其是如今国内如此严峻的形势下。 落后就要挨打,没有人会比当今的华夏人更明白这个道理。国家贫弱,周围列强虎视眈眈,如若不尽快发展自己的科技迎头赶上,便只能任人宰割。 国家想要发展,势必离不开人才。国家迫切的需要各行各业各个领域的人才。去年九月,最后一批苏国专家撤走,随之一同带走的,还有全部的计划、资料和图纸。 苏国收回所有援助,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路,华夏只能自己走下去。 在如此严峻的形式下,任何一个怀揣着报国理想的青年都不会停下脚步,他们只会拼了命的学习和吸收知识,以盼早日能利用所学知识建设、回报祖国。 明夏也不例外,她的假期便随着许三哥的离开而彻底宣告结束,转身便投入到繁重的学习中去。 开学当天,明夏和全专业三十六名学生一起见到了他们的专业老师。 那是个年过半百,看上去非常严肃的老者,他站在讲台正中央,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清正的看向台下的学生们。 没有冗长而无味的训话,他从教案里拿出两张像是从报纸上剪裁下来的黑白照片,贴在了黑板上。 在同学们看过来时,老者先指了指左边那张照片,道:“请问在座的各位同学,有谁认识它?” 第7章 第7章 老者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 “是云山号和黄山号!” “□□艇和护卫舰!” 提起图片上那些舰船,在座的所有学生无不激动,学生们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纷纷高声喊出它们的名字。 毫无疑问,老者贴在黑板上的照片里基本已经是华夏海军目前最先进的海上武装了,这些舰船中除了国内自主研发建造的外,还有不少是斥巨资从苏国刚购入的。 但凡是对此稍微了解的,只要提起这些舰船的名字便会热血沸腾,随之一同燃起的,还有浓烈的自豪与骄傲。 还有什么比国家强大更让人骄傲的事情呢。 听到学生们的发言,老者笑眯眯道:“看来大家都认识,很关心我们的国防呀。” “当然!”学生们齐齐应道。 老者视线扫过台下学生,当触及一双双盛满欢喜的眼睛时,徐徐收起脸上的笑容,恢复了来时严肃的神色。 他缓缓将挡在右边那张照片上的收放下,那张被隐藏在他手掌下的黑白照片逐渐露出了全貌。 当学生们看清楚右边那张照片上的内容时,原本还热闹非凡的班级里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刚才欢喜雀跃的氛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闷、沉重。 是的,沉重。 将学生们的表现尽收眼底,老者叹了口气,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沧桑与苦涩。 “那么,有人知道这张照片上是什么吗?”长叹之后,老者缓声问。 班级里安静至极。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因为那张照片带给学生们的冲击实在太过强大,大到一时半会儿都无法从中挣脱。 “这是从我一位远在a国的老友不久前寄来的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老者说着,指着那张图片,苦笑:“当我们还在为我们拥有了四艘驱逐舰欢喜的时候,其他强国已经拥有了远超我们几倍、各方面更加先进的舰艇。” “周边强国对我们虎视眈眈,我想请在座的同学们思考一个问题。” “试问,在如此悬殊的差距下,倘若有朝一日真的开战,我军当如何取胜?” 随着老者这一无比犀利的问题问出,这些刚刚步入中专,从未思考过如此沉重问题的学生们再度陷入了沉默。 学生们深知,老者口中悬殊的差距,是真实存在的。甚至不需要如何论证,端看黑板上贴着的左右两张照片便已足够让学生们切实感受到差距。 短暂的寂静后,忽然从教室后排忽的传来一道不服气的男声。 “虽然装备差距大,但我们人多啊,如果真的交战,我们完全可以照仿先辈那样,靠着人海战术取胜啊。” 老者并没有因为那个学生的话而生气,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用无比平静的声音道:“既然你提到人海战术,想必是对我国近代史有所了解的。” “那么你知道在你所谓的人海战术之下,我军伤亡率如何吗?你口中的人海,是由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与你我一样活生生的人组成。惨烈的伤亡背后,你可曾想过其中包含多少无奈与辛酸?” “装备的落后、科技的落后,那些原本可能活下来的人不得不以血肉之躯填平与敌军之间的差距。” 此番话毕,短暂的安静后,刚才说话的男学生讷讷挣扎道:“战争都会有牺牲……” 老者目光如炬,不待他继续说下去便已打断:“你说的不错,战争都会有牺牲!” “而你们所要做到的,就是努力读书,倾尽所学帮助我们的国家迎头赶上!强国有的,我们要有。强国没有的,我们也要有!” 老者说完,清正凛冽的视线在台下每个学生身上扫过,他从桌上粉笔盒里取出一粒粉笔头,转身在黑板上用无比凌厉的笔锋郑而重之写下四个大字。 船舶制造。 “你们以为你们选择的是什么专业?” “若战事再起,今日我们这些人所能造出的坚船利炮比他国先进一些,来日沙场之上,我们的军队在面对来敌时,牺牲便会少一些。” “你们造的是船,而船护佑的,是人民。” “这,就是你们将要为之奋斗的专业。” 老者话落,短暂的寂静后,不知是谁第一个鼓了掌,紧接着掌声陆续从班级不同位置响起,学生们皆面色激动,用力鼓掌,热烈的掌声响彻整个班级。 “老师,我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们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学成,得以报效祖国!” “我们一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先进舰船!” “定不负老师所期!” …… 少年少女的声音混合着掌声经久不息,老者看着台下一双双饱含炽热与滚烫情绪的眼睛,良久,终于露出笑容。 从前未能做到的事情,以后却未必不可能,兴许要不了几年,这些孩子当中,就有人可以做到前人所不曾做到的事情,为华夏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简单的开学仪式结束后,新学期正式拉开序幕。 直到开学仪式上,明夏和同专业的同学们才知道,原来那天来他们班上讲话的老者名叫邓文生,除了是他们船舶动力设备课的老师外,还是燕市船舶工业学校的校长兼燕市船舶工业管理局副主任。 开学之后,明夏本就不太够用的时间愈发紧凑起来,尤其是在听过邓老师那席话后,明夏对知识的渴求愈发迫切起来。 除了上课外,其余时间几乎全部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如果没有课,明夏天不亮就直奔图书馆,一直到晚上十点图书馆关门才回宿舍。 明夏也并不是个例,这个年代读书不容易,大多学生都非常珍惜学习的机会,虽然国家从未要求过什么,可这个年代的学生仿佛生来便带了使命,争分夺秒废寝忘食的学习只为能早日学成建设祖国。 这些学生当中,尤以明夏所在的船舶制造专业学生学起来最疯魔,显然邓文生开学前的那席话带给他们的冲击极大。 “夏夏,明天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可以陪我去趟邮局吗?” 明夏刚从图书馆回来,迎面就遇上了秦双双,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封牛皮纸包裹的信,冲明夏晃了晃,细白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看了眼明天的时间表,明夏点点头,道:“上午课程排满了,下午去可以吗?” 秦双双用力点点头,脆生生应道:“好!” 第8章 第8章 第二天,秦双双刚下了课就迫不及待的去明夏的班级门口等着她,两个姑娘在学校的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宿舍休息了没多大会儿,就在秦双双的催促下准备动身前去邮局了。 出门时,明夏看着秦双双手里提着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裹,有些诧异的问:“双双,这些都是今天要邮寄的东西吗?” 秦双双用力点点头,清秀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细声细气道:“嗯,这些是我准备了很久的东西。” “那我帮你拿一个吧,看上去还挺沉的。”说着,明夏伸手接过了其中一个看上去就分量不轻的包裹,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真正上手时,还是被包裹的重量惊了下。 尽管明夏被父母和三个兄长娇宠着长大,几乎没怎么做过很重的农活,可她到底也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轻省活计也是没少做的,久而久之,力气相较城里姑娘也稍大一些,因此除了刚开始有点被惊到,拎着走了一会儿倒也很快适应了。 反观秦双双,即便有明夏帮她分担了一个包裹的重量,提着剩下那个包裹走了一路的她快到邮局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额前细碎的黑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她站在邮局门口休息的时候,明夏忍不住笑着调侃道:“看来收件的人对双双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被好友调侃,秦双双本就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小脸立刻变得更红了,她摇摇头,声如蚊蚋否认道:“不、不是的……” “是要寄给我的一个初中同学。”秦双双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本就清澈黑亮的眼底隐有波光闪动,鼓起勇气又补充:“他……以前救过我,是个很好的人。” 少女情怀总是诗。 要不是明夏从系统那里接收了世界剧情,清楚知道沈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狗东西,她都快被小姑娘对心上人这足有十层厚的滤镜给说服了。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明夏笑着摇了摇头,用空余的那只手在衣兜里拿出干净的手帕,递到小姑娘面前,亲昵道:“看你,光顾着说话,头上的汗都要流到眼睛里了,快擦擦。” 接过手帕,闻到手帕上带着的淡淡肥皂香,秦双双特别夸张的猛吸了一口,鼓了鼓腮帮子,欢快道:“夏夏好香啊。” 明夏要被这小姑娘可爱死了,伸手摸摸她的头,笑吟吟道:“双双,你最近是不是吃了好多糖呀?” “啊?”秦双双茫然的眨了眨眼。 明夏耸了耸肩,无奈道:“不然嘴巴怎么会这么甜呀!” 秦双双哪里招架得住明夏的这番土味发言,小脸瞬间爆红,嗫嚅道:“夏夏你、你别再打趣我了!” 两人看她羞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终于没再继续逗她。两人在邮局排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队,终于排到了跟前。 邮局的工作人员是个大约四十出头模样干练的女同志,她将秦双双带来的包裹打开,对里面的物品进行逐一登记。 随着女同志的动作,明夏也终于看到了秦双双要寄的这些东西的真容。 粮食、糖果、自己做的果干、肉罐头和一罐麦乳精,以及肉眼看上去少说也有十来张的票券和两张崭新的大团结。 这些东西在如今绝对是相当大手笔了,要知道现在城里普通工人的薪资水平也不过每月二三十块,更别说有钱都很难买到的罐头、糖果和麦乳精这些紧俏物品了。 这哪里是给初中同学寄东西,就连养亲儿子都罕有这么大手笔的。 女同志登记完毕,将那填好的单据递给秦双双,道:“你看看对不对,如果没问题就把地址填了,签字缴费。” 明夏扫了一眼那张单据,嚯,这些东西光是都要两块多了! “诶?”眼看秦双双写好了地址,正准备签字,明夏状似不经意道:“西河村?这些东西你是要往西河村寄的吗?” 秦双双停下笔,点点头:“是的呀。” 明夏立刻惊喜道:“我就是西河村的人呀,双双你的那位同学该不会就被分到了我们村子吧?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 “真的吗,夏夏家也在西河村吗?”闻言,秦双双也是又惊又喜,直接毫无防备道:“他叫沈遇,是今年刚被分到西河村的知青,你知道他吗?” 两人交谈间,邮局的女同志皱了皱眉,催促道:“这位同志,你们这东西到底还要不要寄,如果还没想好的话可以等想好了改天再来,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秦双双闻言,刚想点头说寄,却被明夏轻轻拉了下衣袖。 “双双,要不我们等下再寄吧,你说的那个同志我还真的有点印象。”明夏说着,手脚麻利的把东西重新装进包裹,向工作人员和身后排队的同志道歉后,这才拉着秦双双往旁边走。 秦双双满脸懵逼的被明夏拉出来,有些迟疑着问:“夏夏,你认识沈遇?” 明夏斟酌了一下措辞,几句话简单讲了沈遇到西河村后发生的事情,当听到沈遇在西河村生了场大病时,秦双双眼眶都开始有些泛红。 看她反应这么大,明夏立刻安慰道:“双双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记得离开村子的时候,沈遇的病已经痊愈了,都可以跟着队里其他人一起下地赚工分了呢。” “可是,他从来没有干过农活,又是大病初愈,身体怎么吃得消……”秦双双越说越觉得难过,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明夏想了想,道:“我和他接触不多,所以也不太清楚他的性格。” “双双,既然你和他是初中同学,那在你印象里沈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明夏的问题成功让原本越想越难过的秦双双愣住了,她顺着明夏的思路,回想起自己记忆里的沈遇,笃定道:“沈遇他——是个很坚强,很厉害的人。” “这样啊……”明夏若有所思,良久后忽然笑了起来,看着秦双双,问:“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即便下了乡他也会是知青里的翘楚啊,难道你还信不过他的能力吗?” 被明夏这么一说,秦双双怔了怔,居然真的有些被说服了。 “不,我当然相信他!”秦双双果断答道。 “对呀,而且他当时选择离开生活环境优渥的城市,是为了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到人民群众中去,如今他能够在农村那片广袤天地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应该为他开心才对。”明夏继续道。 她音色柔和,语气和缓,不急不躁,让人觉得听她讲话简直是一种享受,再加上明夏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思路简洁易懂,两者结合在一起,便直接给人一种极具说服力的感觉。 起码秦双双是真的被她这三言两语给成功说服了,非但不觉得沈遇在西河村日子难过,反倒由衷为他能够在农村一展拳脚,实现自己理想抱负而感到开心。 想通了一切的秦双双小脸上终于扬起笑容,道:“夏夏,谢谢你。” “既然他放弃优渥生活选择下乡实现自己的理想,那、那我再寄这些东西给他,是不是不太好呀?”秦双双看了眼手里的包裹,咬了咬唇,神色有些纠结。 明夏笑眯眯道:“我们双双长大啦,考虑问题越来越全面了。” “现在寄这些确实不太合适,以我们西河村大部分村民的生活水平,如果沈遇真的收到了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且不说他会不会收,即便他真的收下了你的心意,知青点就那么大点地方,要是不小心被其他知青知道了,难免会有人心生妒忌,从而私下里给他使绊子。” 明夏分析的头头是道,秦双双越听越觉得有道理,黑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明夏的佩服。 待到明夏帮她分析完利弊,秦双双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那、那东西还是不寄了吧。” “嗯,太贵重的东西就算了,但你可以寄一些比较有意义的平价物品,那样应该就不会太惹眼了。”来都来了,明夏也没打算让秦双双白跑这趟。 见秦双双若有所思,明夏想了想,提议道:“他似乎很喜欢读书?我记得我没来报道前有听他提起过这件事情,要不我们帮他挑两本书邮过去怎么样?” 秦双双眼睛亮了亮,拼命点头:“好!” 就这样,明夏陪着秦双双先将两个包裹送回了学校,又去学校附近的书店逛了一下午,最终选定了一本文学类书籍,一本理工类书籍,赶在邮局下班前成功把书寄了出去。 邮寄的时候,秦双双还犹豫要不要塞点钱进去,结果当然是被明夏温温柔柔劝了回去。 明夏给的理由也特别简单粗暴,西河村那样淳朴的乡下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即便寄了也花不出去,反倒可能会让沈遇分心。 于是,两周后,接到消息后步行二十几里地赶到县城邮局的沈遇满怀期待的打开包裹,发现这次秦双双寄来的既没有吃的,也没有钱,只有两本屁用没有的破书之后,抱着书在邮局门口足足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沈遇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第9章 第9章 第9章 乡下的土路不好走,去的时候因为满怀期待,即便累也不觉得辛苦,可回来的时候就没那么轻松了,天色逐渐暗下来,沈遇好不容易向关系还不错的知青借来的手电筒走到一半还没电了。 沈遇没办法,只能摸黑忍着饥饿,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往西河村的方向走。 他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秦双双以前每每给他寄东西都非常大方,有时候给钱有时候给票,亦或者是各式各样金贵的稀罕吃食,可这次为什么只寄了两本死沉死沉的破书给他? 是,他是说过喜欢看书,但那也得分情况的好吗,他现在人在乡下当知青,白天天不亮就得起来上工赚工分,好不容易干了一天活回到知青点,累的几乎是沾枕就睡,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看书! 难道秦双双移情别恋,不喜欢他了?沈遇思索着,却又觉得这不可能。以秦双双那胆小怯懦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有勇气追求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更何况他早在几年前,在秦双双最无助最痛苦的那段时期,在她心里种下了心锚,他根本不信秦双双有能力拔除心锚,将他抛出脑后。 除非他自己愿意放手,否则秦双双绝对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沈遇不断在脑海里思索着秦双双这次反常的原因,在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后,沈遇猜测可能是他最近对秦双双太过冷淡了。 以她那懦弱的性格,怕不是误会成自己讨厌她了吧。为了不惹自己厌烦,不敢再明着讨好他,而是想从跟他有相同兴趣出发,向他证明自己的品味,以为投其所好他就会高看她一眼。 愚蠢至极。 沈遇冷漠的给秦双双这次可笑行径下了最终定义,同时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能让秦双双继续安安分分给他当移动钱夹。 或许是时候给她回一封信了,沈遇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却因为疲惫而愈发沉重。等他回到西河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偌大的村庄在黑暗的笼罩下静谧又祥和。 沈遇摸着黑回到知青点,同住的知青早已经入睡,他将那两本破书随意扔在破旧的木桌上,一屁股坐在床上,刚准备脱了鞋上床睡觉,却忽然感觉脚心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沈遇发现自己的脚底竟然磨出了三四个血泡,看上去很是恐怖。忍着疼将水泡给挤了,顾不上给脚消毒,疲惫已经让他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沈遇临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醒了或许可以借着脚伤向大队长请假,躲个懒。 第二天一早,沈遇就发现自己昨晚临睡前的那个念头居然成真了,他脚上昨天长了水泡的位置,伤口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严重了,甚至有了溃脓的迹象。 “哟,沈遇你回来了啊。”和他关系不错的知青见他起床,饶有兴致的追问,“怎么样,你那个城里的小对象给你寄了什么好东西啊?”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沈遇本就因为脚疼而阴沉的脸色愈发难看,“没什么,你说话注意点,谁跟你说她是我对象了。” 不是对象人家姑娘送你东西,你还能收的这么心安理得?未免也忒不要脸了! 男知青懒得和他争论,不屑的撇撇嘴,拎着自己的毛巾和脸盆出门打水洗脸去了,他走以后屋里又只剩下沈遇一个人。 沈遇从床上起身,脚刚才在地面就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心传来,他强忍着疼痛到田里找到了扛着锄头刚准备下地的大队长,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本以为自己都伤成这样,大队长肯定会让他休息,但让沈遇没想到的是,大队长让他脱了鞋看了眼脚上的伤口后,吐了几口唾沫涂在他伤口上,就让他继续去干活了。 想休息?行啊,赚不到工分分不到粮就别吃饭,饿死也是活该,他们西河村红旗生产队可从不养闲人。 沈遇在心里将大队长激情辱骂了千百次,却还是忍着脚疼回去拿了锄头,老老实实跟着知青们一起开始干活。 没办法,知青身体素质本就不如村里的庄稼汉,沈遇在知青里又属实是废物中的战斗废物,用村里庄稼汉的话来说,像沈遇这样的知青除了空有一张脸外,战斗力甚至不如一只鹅。 沈遇赚的工分就不多,兑换成粮食后最多也就维持个温饱,之所以之前在西河村活的还算滋润,完全是凭借秦双双这个冤大头给的钱和各种麦乳精之类的零食撑着。 他被秦双双惯得大手大脚惯了,压根没有存钱的概念,因此手上的积蓄早就花的差不多了,秦双双这次没给他寄钱,沈遇要是再不好好干活赚工分,怕是真的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之前沈遇还想过勾搭许家那小姑娘,让她的那几个大哥帮他做工,可如今许明夏就像是飞出山窝窝的凤凰,他就是再多心思也没法使。 勉勉强强又熬了半个多月,沈遇终究是熬不住了。 乡下干农活的日子真的是太苦了,如果说刚来时沈遇还能以好看的皮囊和满身的斯文书卷气迷得村里淳朴的小姑娘小鹿乱撞,那么现在被磋磨了这么久的沈遇无论是颜值还是身体都每况愈下,从城里带来的光环早已经暗淡了不少。 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再持续个几个月,沈遇甚至怀疑自己和村里那些呆头呆脑只知道傻干活的庄稼汉没什么区别了。 沈遇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于是他终于决定做出一些妥协。 依旧还是最初想要对许明夏使的那个套路,只是这次沈遇瞄上的对象不是许明夏,而是无论从样貌还是家庭条件都比许明夏差了一大截的村支书家的大闺女许芸。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好处就是相比起许明夏的聪明不好掌控,许芸则要简单淳朴太多了,在感情方面简直就像是一张白纸,沈遇几乎没怎么费劲儿就已经彻底摸透了许芸。 郎有情妾有意,两人的感情进展的非常顺利,顺利到让沈遇终于找回了在许明夏和秦双双身上丢掉的那份久违的自信。 许芸在家里排行第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个和她双生的龙凤胎弟弟,自从沈遇有了和许芸的这层关系后,身上的压力陡然轻松了。 与此同时,远在燕市正在图书馆查阅文献的明夏收到了系统通知,当得知沈遇出卖色相勾搭上村支书女儿的消息后,明夏忽然发现,沈遇这人还真是挺有天赋的。 起码在吃软饭和不要脸这方面,堪称天赋异禀。 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对于沈遇这个男主,明夏起初还有点好奇,想着如果对方真的是个聪明人的话,在这个急缺人才的时代,调教一下说不定也能为祖国建设贡献上一份力量。 但接触了两次后明夏就知道这不太可能了,倒不是沈遇脑子不好使,而是她在这个人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原则可言。 没有原则就意味着没有底线,或许他有着爽文男主标配的聪明大脑,未来在某些领域也能做出一番成就,可让这样的人投入到科研当中,尤其是现在国家贫穷,科研环境并不太好的前提下,简直是场灾难。 如果他真的从事科研工作,明夏完全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沈遇会毫不犹豫将自己及其团队的研究成果泄露出去。 毕竟只是因为不想下地劳作就能出卖色相骗小姑娘的人,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道德底线。 看清了沈遇的本质后,明夏对他就彻底丧失了兴趣,转头一脑袋扎进了期刊和文献的海洋,相比起关注男主有没有在泡妞,还不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系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的宿主每天不务正业,忙到飞起,几次劝说毫无效果后,系统彻底放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进入休眠了。 与男主那边的悠闲自在不同,明夏最近简直忙到飞起。这个年代中专教的东西又多又杂,大都是将来在工作岗位上会用到的实用知识,尤其明夏他们专业,除了理论外,还需要实践。 教材上的东西明夏还能通过自学推推进度,但实践方面就没那么简单了。学校的资源有限,总共只有两个实验室,而且每次使用都需要提前半个月排队,十几个专业在抢着用,想用上一回简直难如登天。 明夏为此还叫醒了进入休眠模式的系统,试图和系统商量着能不能用一下脑内实验室,结果毫不意外的遭到了系统的冷酷拒绝。 系统:“对不起宿主,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宿主了,应该知道我们正规系统是绝对不会为宿主提供高于当前任务世界科技水平的任何援助的,请宿主放弃幻想,认清现实,独立行走!” 明夏:“……”行吧。 见明夏被拒绝了也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这么平静就接受了,系统反倒有点不适应,小声哔哔道:“你就这么放弃啦?” “不然呢?”明夏头都没抬,继续看资料。 系统:“你可以求我啊!答应我你以后一定会积极完成打脸虐渣任务,说不定我就同意了呢?” “那还是算了吧。”明夏耸了耸肩,果断放弃沟通,学着系统刚才的语气,冷酷道:“你不是困吗,接着睡吧。” 系统:“……”它恨! 三十多度的嘴唇究竟是怎么说得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当然,打趣归打趣,为宿主提供高于任务世界水平帮助的行为在快穿局绝对是明令禁止的,一经被发现,涉事宿主和系统都会受到相当严厉的惩罚。 因此被系统拒绝明夏也没多失望,不过让她有些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天后,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居然有了转机。 学期快结束,临近快放假的时期,面临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假期,班里的同学心思多少都有点浮躁,不过明夏没太受到影响,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学习节奏,不紧不慢的进行着考前复习。 这天,坐在后排埋头看书的明夏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叫她的名字。 “许明夏同学,麻烦你出来一下。” 明夏抬起头,发现叫她的居然是班长,于是放下手里的书便跟着他去了外面。 班长见四周没什么人,这才开口道:“邓老师刚才说,让你下节课下课后直接到他办公室一趟。” 明夏闻言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见她什么也没问,班长有些好奇道:“你就不问问让你去做什么吗?” “不用,一会儿去了就知道了。”明夏笑着道。 “嘿,你这心态可真够稳的。”班长被她这随性的态度逗乐了,想了想,道:“不用紧张,应该好事。” 向班长道谢后,明夏回到自己位置上,她刚坐下立刻有人凑过来,问:“许明夏,班长刚叫你干什么呀?” 开口的女孩名叫陈慧娟,住明夏隔壁寝室,不过两人平时交流不多,算不上很熟。 对上陈慧娟写满探究的眼睛,明夏笑了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事。” 陈慧娟眼底闪了闪,显然不相信,但又从明夏嘴里问不出什么,只能撇了撇嘴,转过身和自己相熟的小姐妹聊天去了。 “装什么装,我看她就是喜欢林前进,看着还挺清纯的,没想到心思那么重!” “就是,每天抱着几本书,装什么清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慧娟和朋友的聊天并没有降低音量,以至于坐在她们不远处的明夏能够清晰听到两人的交谈。 对此,明夏不急不恼,甚至连握笔的手都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以极快的速度做着大量繁复的计算。 一节课上完,明夏收拾好东西后直接朝着教师办公室走去,她到门口时,发现门口还站着几个学生,看样子应该和她一样,也是被邓老师叫过来的。 “同学,你知道邓老师叫我们过来是因为什么事吗?”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走到明夏身边,小声询问道。 明夏摇摇头,见她神色紧张,宽慰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别紧张呢。” 前面机械制造专业的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同学听到她们的交谈,回过头道:“肯定不是坏事。” “听我们上一届的学长说,学校假期会安排成绩好的学生到造船厂参观,不过并不强制参加,去了的话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男同学语速很快,声音里不乏对参观的期待和向往。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出言反驳:“可我们还是新生啊,一般不都是把这种机会让给高年级学生的吗,这种好事哪儿轮得到我们。” 果然,这句话之后,学生们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情立刻被兜头浇了盆冷水。 最先开口那男同学耸了耸肩,无奈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我们比较优秀?” “哈,还真是有够自恋的。”他话音刚落,同行的同学立刻调笑道。 两人说话的间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朗笑。 “哈哈,这么说也没错。” 学生们循声望去,当发现来人居然就是他们要等的邓文生老师后,立刻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见学生们看到自己一个个吓得和受惊的兔子似的,邓老乐呵呵道:“怎么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看到我反倒紧张起来了,难道我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不成。” “没有没有,邓老师,您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人群里一个比较外向的男生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邓老笑了笑,用钥匙把办公室门打开,对站在外面满是好奇的学生们招了招手:“都进来吧,进来说。” 办公室的装修很简单,白色的墙和灰黑色的水泥地面,房间里摆着的只有几张略有些破旧,看上去用了有些年头的木质桌椅,以及靠墙放着的两个摆满了书的书架。 邓老走到靠窗的那张桌前,拿出了个黑皮的本子翻了翻,对跟进来的学生们道:“国家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人才极为紧缺,咱们船舶学院作为燕市的老牌船舶院校,从你们考进来的第一天,就有无数工厂和单位盯着你们。” “你们是这一届新生里面各自专业中成绩和综合能力最拔尖的那批学生,书本上的知识和真正的实践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怎么样啊,假期你们有没有兴趣到船厂参观学习啊。” “当然,这个参观是自愿参加的,如果你们假期有别的安排不能去的话,也完全没有关系。” 邓老这番话说完,立刻有男同学欢快道:“愿意,邓老师,我我我,我愿意去!” 他的话就像个开关,在他之后陆续有几个学生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去,想来也是,学校总共就那么两个实验室,能够让他们亲自实践的机会简直少得可怜,如今有这么个能去实地参观的机会,傻子才不愿意去呢。 从邓老那儿领了报名表,明夏刚准备回寝室,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刚才在门口跟她说话那姑娘。 “同学,这次参观你去吗?”因为是跑着追上来的,姑娘声音有些喘。 明夏道:“还没想好,我打算回去写封信和家里人说一声,看看家里人的意思再决定。” 那姑娘拍了拍胸口,边给自己顺气边道:“我叫叶清然,我是隔壁焊接专业的,我们宿舍好像是同一栋楼的,我在四楼316寝,你决定要去的话可以通知我一下吗,我们结个伴。” “好的。”明夏莞尔。 回到宿舍后,明夏提笔给家里写了封信,那封信寄出后一周都没等到任何回信,就在明夏琢磨要不要等考完试先回家一趟时,意想不到的人居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明夏得到通知后小跑着到学校门口,远远便看见大哥许明文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他身着一件灰色的短衫,脚上的黑布鞋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黄泥,模样有些狼狈。 “大哥!”明夏喊了声,在许明文回过头时,直接扑了上去,给他来了个超大的熊抱。 许明文被妹妹抱懵了,反应过来后又是开心又是着急:“哎呀,我这身上又是汗又是土的,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扑过来了,不怕把衣服弄脏啊!” 被大哥训了的明夏乐呵呵摇头,“不怕啊,大哥才不脏呢。” 许明文将妹妹扒拉开,认真端详了片刻,不善言辞的他吭哧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瘦了。” “哪儿有啊,我在学校伙食可好了,同学都说我比来刚来时胖了呢。”明夏说着,伸手去接许明文手里大到离谱的包袱。 许明文哪儿舍得宝贝妹妹拿这么沉的东西,立刻将手背到身后,驱赶道:“去去去,这是爸妈从家里给你带的,可沉了你拿不动,哥帮你送进去。” 说完,有些局促的看了眼学校庄严的大门,挠了挠头,问道:“小夏,你们学校让外人进吗?我不久待,把东西给你送进去就走。” “没事的,我和门卫师傅说一声就好。”没抢过哥哥,明夏也没气馁,拉着哥哥的手臂往学校里走去。 因着平日经常出学校买书看书的缘故,明夏和门卫大爷很熟,小老头看见明夏路过时,还往她兜里塞了两颗话梅糖。 明夏哭笑不得的谢过了门卫大爷,和对方介绍了一下自己哥哥,得到允许后这才带着哥哥往学校里走。 兄妹俩边走边聊,一路上明夏不时指着学校的建筑给自家哥哥介绍着,许明文虽然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听妹妹讲的时候却听的津津有味。 到了宿舍楼下,因为考虑到是女生宿舍的缘故,明夏对哥哥道:“大哥,你在这稍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拿上去就下来。” 由于东西太多太沉,明夏分了两次才全部拿上去拾,怕大哥在楼下久等,也顾不上收拾,拿了饭票和钥匙就匆匆下了楼。 明夏带着许明文去了学校的食堂,他们去的时间比较早,食堂里的人不算太多,问了哥哥想吃什么后,找了个位置让许明文坐着,自己去打饭。 看着妹妹忙前忙后,许明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心酸于妹妹独自在外面上学,又欣慰于妹妹离开家后依然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明夏将打好的饭菜推到大哥面前,兄妹俩边吃边聊。 “大哥你怎么突然过来啦,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明夏问出了刚才一直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怕妹妹误会,许明文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有的事,家里好着呢。” “我过来是因为收到你的信,爹娘听说你假期可能不回去了,担心你一个人在这边过得不好,就让我过来看看你,顺便把娘缝的新衣裳和一些家里做好的吃食给你带来。” 说着,许明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放下筷子在衣服的内衬里翻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递到明夏面前。 “这是老三让我带给你的。” 明夏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一沓子票和钱,惊讶道:“大哥,家里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呀?” “唔。”许明文想了想,左右打量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便压低声音道:“你不是给老三寄了好多小人书吗?” “老三前段时间学着自己捣鼓画了一本小人书,一开始只在丰收狗蛋那群小孩子里受欢迎,后来县里有个干事来村里说准备办什么扫盲班,临走的时候从狗蛋那儿看到了老三画的小人书,看完后激动地跟大队长说要见见画这小人书的人。” 许明文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还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大队长把老三叫过去,他们聊了一下午,那男干事红光满面的拿着小人书离开了。” “后来过了大概有十来天的功夫,那男干事又来咱们村了,这回还拿了报纸过来,我们也是这才知道老三居然上报纸了,听说还得到了什么表扬,那男干事还说要把老三画的小人书印出来,在咱们县里推广呢。” 明夏听得津津有味,指了指那沓钱,问:“这么说,这些是三哥拿到的奖励?” “是啊,听说我要来看你,老三就把这个塞给我,让我务必帮他转交给你。”许明文如实道。 明夏情不自禁感慨道:“三哥可真厉害!” 许明文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他还让我给你也带了一本他画的小人书,说是让你帮忙看看,要是有哪里要改的你就给他写信。” 明夏笑眯眯应下了,却没收那钱,见大哥满脸不赞同,解释道:“我在学校的花销本来就不多,平时没事的时候偶尔还会帮忙做一些翻译工作,这些钱完全用不上呀。” 许明文挠挠头,还想劝,但他本就不善言辞,又哪里说得过明夏,最后还是无奈的将钱收了回去。 兄妹俩吃完饭,明夏先是带着许明文到学校外的书店里又帮许明军挑了几本简笔画方面的书,随后又带他在城里逛了逛,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将大哥送上了返程的车。 许明文来的时候被爹娘弟弟塞了满满两包裹的东西,本以为回去的时候应该能轻松点,谁知道自家妹妹一个顶仨,回去的时候依旧大包小包。 坐上车后,许明文拼命冲妹妹挥手:“要照顾好自己,哥哥走了!” 明夏也在拥挤的人群当中努力冲哥哥挥手,奈何车站人实在太多,匆匆告别后刚想从人群里挤出去,却忽的感觉一道强横的力道从身后袭来。 猝不及防失去重心,整个人向旁边倒去,明夏已经做好摔倒的心理准备,偏就在这时,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了。 “不好意思。” “你没事吧?” 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明夏抬头,发现扶了她一把的人身着军绿色军装,个子很高,大约有一米八,那人军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下颌轮廓线条分明,有些凌厉。 站稳后明夏向对方道:“这位同志,刚才真是多亏你了,非常感谢。” 军装男人摇摇头,声音如古朴的手风琴,低沉悦耳,出口的话也相当简洁:“没事。” 确定明夏站稳不会再被挤倒后,军装男人收回手,转身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当中。 看着那抹军绿色的身影逐渐消失,明夏收回视线,努力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好在这次没再出什么意外,顺顺利利走出了车站。 送走了许大哥,明夏回到学校就将报名表填好递了上去,等待学校审核期间,这学期的考试成绩也已经出来了。 班长将每个人的成绩单逐一发下,发到明夏这里时,忍不住笑着道:“许同学,你这成绩可真够吓人的,将来有机会的话能不能请你给咱们同学讲讲你的学习心得呢?” 明夏没有拒绝,只笑着道:“如果有人想听的话,当然可以。” 得了她这句话后,班长立刻笑呵呵道:“你可真的是太谦虚了,别说咱们班,就连外面其他专业的同学都很想听听你的学习经验呢。” 这还真不是班长在拿明夏寻开心,而是因为明夏的成绩实在是太亮眼了,最难得的是她基本门门满分,完全不偏科,简直就是全能型天才。 明夏笑了笑,将成绩单叠好夹进书里,打算抽时间寄回家,爹娘看到了应该会很开心。 远航造船厂破旧的宿舍楼前,一个身穿灰蓝色印有船场标志工作服,大约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定无误后伸手敲了敲门。 “请问小许同志、小叶同志,你们在吗?” 明夏放下手里的书,应道:“在,请稍等一下。” 坐在床上擦头发的叶清然听到动静,无声用口型问:“是谁啊?” “不知道。”明夏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应该是工厂那边的人,你再添件衣服,好了我就去开门了。” 叶清然手脚麻利的套了件格子衫在身上,催促道:“可以了,你去吧。” 明夏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到门口开了门。 待看清来人后,明夏愣了下,惊讶道:“陈师傅,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被称作陈师傅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却没时间解释太多,只摆了摆手,尽量长话短说道:“你们几个前几天去厂里参观的时候,不是和刘主任发生了口角,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陈主任把你们给告了,还在会上说要让你们这些学生仔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当时你们学校的几个男孩刚好来送资料,听见后就又和刘主任吵了起来,刚才都快动起手了,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明夏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和闻声赶过来的叶清然对视一眼,顾不上怎么收拾,披了外套就跟着陈师傅出去了。 他们到现场的时候,争执还没有停止,明夏远远就见几个青年气的脸红脖子粗,正和穿着工装的几个工人大声争论着什么,双方谁都不服谁,气氛非常紧张。 “就算你们老师傅再有经验,也不能放着图纸不管,不看图纸全凭经验去造船,那不是在瞎胡闹吗!造出来的船怎么下水,万一真的出了安全事故,又由谁来承担这分责任?” “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学艺不精就不要胡咧咧,我们厂里都是造了几十年船的老师傅,你们才学了几年造船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能的你!” 明夏和叶清然走近些,听清楚了双方争吵的内容后,心里立刻就有了数。 他们一行人是在几天前到达的3779云市造船厂,这家造船厂规模不大,整个厂共有二百多名工人,主要生产的是民用小型拖网渔船。 邓老将他们送过来后,原本是打算亲自带学生们参观的,谁料刚来就被厂长叫着去隔壁市解决技术难题,临走前厂长亲自将他们托付给了车间主任刘庆福,让他带着学生们在厂里参观讲解。 起初船厂的人对待他们这群来参观的学生还挺客气的,直到明夏和几个同学在参观的时候发现船厂有的生产车间没有按照图纸生产,而是全凭老师傅的经验在搞生产,矛盾这才爆发。 明夏和同学商量后,委婉向船厂的工人提出,船只这种要在海上作业的东西,每一个零件都应该严格按照图纸生产,否则处处都是安全隐患,最坏的结果可能会直接导致渔民在海上作业时船只发生故障导致船毁人亡。 事关生命,绝对是大事。 但船厂的老师傅却完全不认同学生们的说法,甚至觉得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吵嚷了几次,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就上报给了车间主任。 学生们满以为这么大的事情叫来车间主任,对方哪怕是出于安全考虑也会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结果哪儿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矛盾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倒进一步升级了。 “都别吵了!厂长和邓老回来了!” 忽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句,原本还吵吵嚷嚷的两拨人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闭上了嘴,争吵声戛然而止。 其中原本吵得最大声的陈主任和一个吴姓的老师傅在看到厂长和邓老的瞬间,立刻噤了声,姿态也不再似刚才那么嚣张,一个个规规矩矩站在了旁边,端的是一派老实憨厚的模样。 云市造船厂厂长曲连山是个年过半百身材清瘦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腋下夹着黑色公文包,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气场十足。 曲连山皱着眉道:“离着老远就听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谁来跟我和邓老解释解释,我们这才离开了不到两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刚落,刚才和陈主任争执的男同学立刻便要开口,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主任给抢先了。 “误会,一场误会罢了,两边都有问题,解释清楚就好了!”陈主任胖胖的脸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 “误会?陈主任说笑了,这恐怕还真不是误会这么简单的事情。” 死寂中,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从人群中响起,那声音不急不缓,却分外清晰,清晰到足够在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13章 第13章 第13章 感觉到周遭朝这边看来的视线,叶清然有些紧张的拉了拉明夏的衣摆,拼命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 明夏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随后无比从容坦然的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她站出来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站出来戳破陈主任谎言的几个男同学像是受到了鼓舞,立刻出声附和道:“对,这根本不是什么误会!” 听到他们的声音,刚才还维持镇定的刘主任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慌乱,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支支吾吾道:“厂长,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够了!”曲厂长直接打断了刘主任辩解的话语,转头看向一旁落落大方的明夏,皱着眉沉声道:“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夏也没有兜圈子,三言两语就将学生们和老师傅之间的矛盾讲了个清清楚楚。 听完事情经过,曲厂长厉声道:“不按图纸作业,谁给你们的胆子,简直是在胡闹!” 他本就气势极强,此时沉下脸来更是威压十足,饶是刘主任这种平日里八面玲珑的人,此时也被吓了一跳,辩解的话在嘴边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见曲厂长没有维护刘主任,学生们备受鼓舞,七嘴八舌的将这两天在厂里参观时发现的问题一一说了出来。 除了不按照图纸生产外,其余都是一些小问题,但饶是如此,依旧让曲厂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工人当中要数刘主任被骂的最惨。 刘主任最后是惨白着一张脸离开的,路过明夏等几个学生身边时,脚步停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学生们戒备的眼神时,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夏总感觉他离开时看向他们的那个眼神非常复杂。像是不赞同,但又好像不仅仅只是不赞同,更多的还是叹息。 这件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出来的很快,没有按照图纸作业的几个车间从老师傅到工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定处罚,但这些人当中被处罚最严重的还要属车间主任刘庆福。 不仅被扣了全年奖金,还被剥夺了今年的先进评选,最严重的是他还会在下周的厂会上被通报批评,这个惩罚不可谓不严重了。 自那天之后负责带学生们参观的人就从刘主任变成了副厂长,而学生们也几乎很少再见到刘主任的身影,即便偶尔在厂里遇见,陈主任也总消失的非常迅速,像是在有意躲着这群学生们似的。 这天,明夏和叶清然在食堂刚打完饭,远远就见一道熟悉的胖胖身影正端着铁皮饭盒来回探头找坐的地方。 因着刚好赶上中午的用餐高峰,加上船厂的食堂很小,刘庆福端着盘子在食堂里转了半天也没找到空位,就在他第三次路过明夏身边时,明夏开口叫住了他。 “刘主任,不介意的话和我们拼个桌?” 刘庆福原本想当做没听见的,但扫了眼人满为患的食堂,不像是能找到除此以外空位的样子,摸摸鼻子,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将饭盒放下,道:“行,那我就厚着脸皮打扰你们了。” 坐下后,刘庆福捏着筷子不着痕迹打量起面明夏来,按理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正常学生应该都会躲着他走,生怕被记恨上,可这女孩却完全没有这意思,非但不知道避嫌,反倒主动邀请他坐下一起吃饭,不说其他,这心理素质绝对是顶顶好的。 他记得这姑娘,并且对他印象很深,虽然她话不多,但每次开口言辞都直戳要害,言辞犀利,专业知识相当扎实,人也稳重。 食堂的饭菜算不上多好吃,但刘庆福以前每每吃起来都觉得挺香,可偏偏就今天,扒拉了几口饭,味如爵蜡,难以下咽。 刘庆福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为了厂里那几个老家伙们再努力一次,弄不好这次没准还真能成了呢。 “咳咳。”刘庆福清了清嗓子,待看到明夏的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后,这才开口道:“那个,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之前那件事情我做得不对,不该维护那个未按图纸施工的老师傅啊?” 明夏将最后一口米饭吃完,放下筷子看向他,歪头思索了一下,点头耿直道:“是这样。” 刘庆福:“……”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耿直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这时候都应该给他递个台阶下吧,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倒苦水了。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像明夏这么直白,坐在她旁边的叶清然在桌子下摇晃了下明夏的手,开口替她遮掩道:“刘主任您说笑了,没有的事情,毕竟这么大的造船厂,大大小小十几个车间,您管理起来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我们能都理解的。” 叶清然给他递了台阶,刘庆福怕自己要不顺势下来,明夏怕不是会直接把台阶给拆了,于是没怎么矜持就顺坡下驴道:“唉,这件事情吧,我的确是有苦衷的。” 明夏看着他,目光坦然澄澈,认真道:“无论有什么苦衷,船只这种事关人命的东西都必须严格按照图纸施工。” “如果我们厂里有的师傅根本看不懂图纸呢?”刘庆福问。 他声音很低,语气没了之前惯有圆滑,反倒多了几分难言的苦涩和无奈。 这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一家拥有着二百多名工人的国营造船厂,即便不如大型造船厂,也不应该存在车间老师傅看不懂工图这样离谱的事情啊。 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看、看不懂图纸??”叶清然震惊道。 刘庆福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苦涩,开口道:“是啊,管生产的老师傅居然看不懂图纸,很荒唐是不是,但这就是事实。” “我们厂成立时间虽然挺久,但生产的是不受重视的民用小渔船,技术和人才根本轮不到我们厂,每次上面派来技术人员看到我们厂的环境后,待不了几天就走了,肯留下来的就只有这群没什么文化空有一堆经验的老师傅。” “厂里生产技术落后,有时候真不是师傅们不想学,而是实在找不到人教。” “就算厂里这两年一直在组织去大船厂学习,可这些个吃饭的东西,人家藏都还来不及,哪儿会真心实意的教给你啊?” 说着,刘庆福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愈发的黯淡,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后,他看向明夏,道:“再说回不按图纸生产这件事。” “我理解你们是为了安全考虑,你们也许不信,但我们厂从建厂到现在,只生产民用渔船,那些个老师傅在车间干了十几年,对这船的零件尺寸、钢板厚度都熟到不能再熟了,即便看不懂图纸,全凭经验生产,产出的零件和尺寸也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如果你们不信,下午可以跟我一起去车间看看,让他们亲自做一个你们就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了。” 听完他的话,明夏神色没什么变化,道:“如果可以的话,不如现在就去看看?” 没想到明夏真的会答应,刘庆福愣了愣,随后很快道:“成,那你们先去车间门口等一会儿,我去叫他们过来。” 饭都顾不上吃,刘庆福抱着饭盒匆匆离开了。 他离开后,叶清然有些忐忑道:“夏夏,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人连图纸都看不懂,只凭经验就能将零件精准生产出来吗?” “现在还不好说,”明夏摇摇头,道:“一会儿去看了就知道了。” 刘庆福说到做到,真的将那的老师傅叫到了车间,明夏没有难为他,随手拿了张纸画了个渔船常用零件,简单和那老师傅沟通了一会儿,老师傅就开始打磨起来。 由于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零件,老师傅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做完了,当他将成品拿到两人面前时,叶清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叶清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和图纸上如出一辙的零件,不敢置信的问:“您真的看不懂图纸吗?” 老师傅不善言辞,呵呵笑了声,摇摇头,道:“要说完全不懂也不是,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基础的数据还是能懂的,只是比较复杂的地方看不太懂。” 叶清然啧啧称奇时,却见明夏拿起了桌上的尺子,比对着图纸开始对零件各个角度进行测量。 待她测完得出最后一个数据时,叶清然满脸紧张的问:“怎么样,数据和图纸对得上吗?” 明夏点点头,露出了今天下午的第一个笑,“对得上。” “太好了!!”叶清然欢呼出声。明明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不按照图纸施工的行为是非常不可取的,可当知道其中内情后,她又由衷希望老师傅真的能够仅凭丰富的经验能够做到这些。 刘庆福胖胖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却听明夏话锋一转。 “即使这样,该学的还是要学。” “什么?”刘庆福震惊的睁大了眼。 明夏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边的吴师傅,问:“如果有人教看图纸,你愿不愿意学?” 第14章 第14章 第14章 “愿意!当然愿意!” 吴师傅连连点头,就连声音都带上了急切,像是生怕自己回答慢了明夏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刘庆福看明夏这架势,眼珠子转了转,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喜色,忙不迭开口问:“小许同志,难道你准备和邓老说说,请他来给厂子里的师傅们讲讲课?” 明夏看了他一眼,果断摇了摇头,“老师工作繁忙,我不会去打扰他。” 听她这么说,刘庆福眼中的喜色逐渐消退,难掩失望道:“说的也是,那……” “老师傅们在岗多年,论实践经验远比我们扎实,他们需要的是基础的理论知识,而这些刚好都是我们学过的东西,即便邓老师不在,我们这些船舶学院的学生也可以讲清楚。” 明夏说着,看向身旁眼睛亮晶晶注视着自己的叶清然,问:“小然,你说呢?” “嗯!”叶清然用力点了点头,似是看出刘庆福眼底的不信任,便笑着解释道:“将所学知识用于实践我们可能还不太行,但如果只是教老师傅们看工图这些基础的东西,我们不会有问题的,您可以试着信任我们一下。” “这……” 刘庆福和吴师傅对视一眼,待看到吴师傅点头后,刘庆福勉强打消了心底的疑虑,重新换上一张笑脸道:“这样吧,要不咱们先组织一次学习看看效果怎么样,要是效果好,我和厂里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给咱们批点经费,总不能让你们白忙活一场不是。” 话虽然说的漂亮,但无论明夏还是叶清然都不是蠢笨之人,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效果好就申请经费,若是效果不好自然就不用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刘主任打得一手好算盘,明夏看出来了却并不介意,虽然刘庆福这个人精明又爱算计,但他对待手下的老师傅和这个破旧落后的小造船厂却是全心全意的。 就冲这点,明夏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双方敲定了第一次上课的时间和地点后,这个临时组建的小课堂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厂里办起来了,至于授课效果,端看刘庆福对待两人越来越和蔼的态度就看得出,显然效果非常不错。 这个年代能够考上中专本就已经是件极为不易的事情,能以新生身份被学校送来造船厂参观的更是各专业当中最拔尖的那几个学生,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起初来听课的人只有吴师傅自己,而教课的也只有明夏和叶清然两人,可后和吴师傅交好的几个隔壁车间的老师傅们不知怎的听闻了这件事,一个个嚷着要跟着一起听,吴师傅在问过明夏和叶清然的意见,确定两人都不在意后,这才将那几个厚着脸皮的老师傅们一起带来听课。 刘庆福这次还真没耍心眼,眼看明夏的小课堂办的红红火火,他还真的厚着脸皮写了份申请递到了厂里,原本只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厂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后,曲厂长亲自带着邓老来旁听了一节课。 课后曲厂长二话没说,条子批的相当迅速,还特别大手笔的将刘庆福原本提出的二十块教学经费提到了三十块。 自那之后,来听课的就不止厂里那几个老师傅了,就连很多普通工人听到消息后,也巴巴地带着纸笔过来蹭课。 人一多起来,原本用于上课的刘庆福的办公室就有些拥挤了,曲厂长听闻这事,直接大手一挥,批了个已经停产的废弃厂房给他们上课。 不过人多也不完全没有坏处,原本只教几个老师傅还好,他们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理论知识,但毕竟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拥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很多东西不需要明夏多费功夫,只要稍加讲解,老师傅们就一点即通。 相较于老师傅们,普通车间流水线工人的水平就参差不齐了,聪明些的讲两遍就能懂,有些悟性差的则需要讲三四遍甚至六七遍才能听懂。 这么一来,教学进度比起刚开始时明显降低了很多,明夏和叶清然这两个当老师的还没着急,刘庆福这个主任却有些坐不住了。 “小许同志,你们在咱们厂最多也就待到这个月底就要离开了吧?依照咱们现在这个进度,你觉得能在你们走之前把要讲的东西都讲完吗?” 这天下课后,刘庆福趁乱将明夏拉到了旁边,有些着急的搓着手问。 明夏想了想,如实答:“时间估计来不及。” 听到她的话刘庆福更急了,急的来回渡步,不时伸手挠挠自己头上没剩几根的头发,自言自语嘟囔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要不,我跟工人们说说,让他们先别过来了,你们把更多精力放在教那几个老师傅身上?” 原地转了好几圈儿,刘庆福勉强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试探着提议道。 明夏摇了摇头,道:“这样固然可以加快进度,但如今厂里学习氛围这么浓重,一旦真这样区别对待,难免会打击工人们的学习热情,让他们对厂里心生怨怼,这行不通。” 刘庆福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任,哪里会不懂明夏话中的意思,可眼看着明夏她们再过不久就要离开,如果她们走了,他上哪儿去再找这样好的老师给老师傅们上课去? 明夏在开课之前就已经和刘庆福谈过为什么一定坚持要让老师傅们学看图纸,除了为安全考虑外,更关键的是,随着科技的发展,船厂不可能永远只生产民用渔船,老师傅们现在可以凭借多年经验熟能生巧,可一旦他船厂转型,需要他们生产更先进型号的渔业船、运输船甚至是工程船呢? 到那时候,当从前的经验无法作为参照,连图纸都看不懂,如何从事新型号船只的生产和研发? 明夏的那番话让刘庆福大受震动,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抱着只想让手下老师傅们沾沾光,随便学点东西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的话,那么与明夏交谈过后,刘庆福就已经彻底变了想法。 他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让手下的工人们跟着明夏他们学到更多东西,只有这样,他们这家破旧的小造船厂才会有希望,才会在未来某一天重新焕发新生。 这也是刘庆福为什么会在看到进度被拖慢后这么焦虑的重要原因。 不过他的焦虑并没有持续几天,这件事情在两天后就出现了转机。 明夏看着面前几个有些扭捏的男同学,重复了一遍他们刚才的话,问:“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也想来给工人们上课?” 为首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磕磕绊绊道:“是、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闻言,明夏和身旁的叶清然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当然可以!” 正愁忙不过来呢,这不立刻就有苦力主动送上门来了吗! 第15章 第15章 第15章 云市造船厂厂长办公室,曲厂长亲自给邓文生泡了杯茶,笑着开口道:“老邓啊,您这次带来的学生可真是不得了啊。” 邓文生接过茶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还行,可千万不能到我学生面前说去,不然指定要被你这番称赞夸得找不着北了。” 曲厂长却压根不买账,“你这老小子,在我面前还端着,嘴上这么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美呢吧?” “哈哈。”邓文生在老友面前也难得露出几分开怀神色,“怎么样,这次我带来的学生们有没有让你大吃一惊啊。” “何止是大吃一惊,”曲厂长给自己也泡了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悠悠道:“简直是惊掉下巴。” “尤其你这次带来的那个叫许明夏的女孩,自从她提出那个小课堂开始,我们厂的车间主任刘庆福简直快把她给供起来了。” 这话说完,两人都笑了。 笑罢之后,曲厂长脸上笑意散去,重新严肃起神色来,认真又郑重的看向老朋友,问:“我们厂里的情况,老邓你最是清楚不过了。” “距离我被从兰市调过来到现在四年过去了,厂里还是只能生产最基础的渔船,如今我们最缺的除了技术,就是人才。” 他话说到这里,邓文生哪里还能不懂,却并没有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就轻易答应下来,而是叹了口气,道:“老曲啊,不是我不想帮你。” “实在是,我这批学生如今还都是新生呢,未来的几年里他们会成长成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准。” “人才现在哪里不缺?我们学校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每年都等不到学生毕业,就有单位来学校抢着要人,学生们最终去哪里,也不是我一个教书匠能决定的事情。” 听到邓老的话,曲厂长神色明显有些失望,却还有些不死心,咬了咬牙,问:“我也不为难你,你跟我交个底,你们学校那个叫许明夏的姑娘,你帮我打听打听,看她对我们厂有没有兴趣,只要她毕业后愿意来,待遇方面我一定在能力允许范围内给她争取最好的!” 邓文生被他这番话说的有些哭笑不得,不等他说完便连连摆手,苦笑:“这还不为难我啊?你这老家伙,眼睛还挺毒。” “可话我也给你撂这了,你如果信我的话,就别在她身上白费力气了,那丫头并非池中物,你这小水塘注定是留不住她的。” “一点可能性都没有?”曲厂长眉头皱的更紧,语气也更郑重了一些。 只可惜邓文生比他更加笃定,几乎是丝毫转圜余地都没留,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曲厂长不是笨人,自然明白了老友的意思,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提高音量对门外道,“邓老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听到了以后就别再惦记了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车间主任刘庆福耷拉着脑袋,神色恹恹的走进来,跟两人问好:“厂长好、邓老好。” 邓文生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无奈的摇摇头,“小刘啊,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用得着绕这么大圈子让老曲来探我口风吗?” 刘庆福神色讷讷,显然有些尴尬。 倒是曲厂长被他这模样逗乐,笑着帮他解围道:“还不是你那个学生太有本事,这些年来厂里参观的、实习的学生来了又走,那么多学生里,能让小刘亲自开口找我要人的,可就只有小许同学一个。” 刘庆福欲哭无泪,“就这么一次厚着脸皮跟您提了提,还被拒绝了个干脆。” “嚯,你还委屈上了。”曲厂长和邓老对视一眼,两个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小老头在办公室里齐齐笑出了声。 话已经说开了,刘庆福见二老心情挺不错的,索性彻底舍了脸面,耍起了光棍,“人既然留不住,总得让他们在咱们厂里多待几天吧?” “咱们厂里的工人和老师傅们一个个现在学习劲头可足了,邓老,您能否跟学生们商量商量,让他们把要讲的东西讲完再走啊?” 看他这么看重自己的学生,邓文生显然心情很好,没有直接拒绝,道:“行吧,那这事今天我回去问问学生们的想法,他们如果愿意的话,自然可以。” 得了邓老这句话,刘庆福脸上失望的神色消散了不少,虽然没能留住明夏这个人才让他有些难受,但转念一想,能让手下的工人和老师傅们多跟着他们学几天也是好的。 下午,邓文生将这事和学生们说了,得知自己这些天的表现备受厂里领导和工人们的看重,学生们的教学热情更加火热了,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欣然应允了。 往年学校送去造船厂参观的学生大多只会待上十天左右,可明夏他们这批学生却足足在船厂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当他们要离开时,厂里不少和他们朝夕相伴的工人和老师傅们自发的到厂门口送行,马上就要别离,无论是造船厂的工人们还是这些来参观的学生们都非常不舍。 刘庆福领着几个年轻的工人帮着学生们将行李送到车上,看着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饶是圆滑精明如刘庆福,此时心中也感慨颇多。 “小许同学,这段时间谢谢你对我们厂里的帮助,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祝你一路顺风,学业顺利,前程似锦!” 看着已经坐上车的明夏,刘庆福虽然依旧非常眼馋不能将她收入麾下,但比起眼馋,更多的却是对她的祝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没人比刘庆福更清楚,这姑娘的能力有多强,也没人比他更笃定,这姑娘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这样的人才确实不该被困在他们这小小的造船厂里,刘庆福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拥有更大的平台,并将会在那更加宽阔的平台之上发光发热。 明夏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谢谢您,那就借您吉言了。” 车子缓缓启动,刘庆福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双手放到嘴边做扩音喇叭状,冲着逐渐远去的车子,高声喊道:“记得有空常回来看看啊!!” 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明夏赶在假期的尾巴回了趟西河村。 刚下了火车就遇见了同村的许小山,他依旧开着那辆村里仅有的拖拉机,远远看见明夏的身影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才惊叫出声。 “明夏,真的是你啊?” 许小山将拖拉机开到明夏身边,不等她回答便继续道:“婶子不是说你去什么船厂参观,假期不回来了吗?” 明夏笑着点头,“是啊,已经参观回来啦。” “那正好,上车,我把你捎回去啊!”许小山说着,指了指后面,有些不好有意思道:“刚拉了猪崽回来,后面有点脏,你注意点别弄脏了衣裳。” “没那么多讲究的。”明夏说着,动作利索的上了车,找地方坐下后,果然看到不远处放着一个大箩筐,框里装着五六只看上去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崽。 明夏有些好奇的问:“小山哥,这是要分给咱们西河村的猪崽吗?” 听她提起这茬,许小山立刻精神了,连连点头,眉开眼笑道:“可不是,说起来这事还真是托了你三哥的福,不然这种好事哪儿轮得到咱们西河村啊!” “三哥?”明夏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难道是因为画本的事?” “还真让你给猜对了!”许小山肯定了她的猜测,笑着说:“就是那事,明军那小子自打送你去了次省城,回来之后就开始画什么小人书,但他画的和小孩看的那种小人书可不一样咧。” “你哥画的小人书还能教人识字呢,嘿,你还真别说,就连我爹那种地里刨食儿没啥文化的大老粗都看的津津有味,现在都会写自己名字了!” 说着,许小山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哥现在可是咱们村的扫盲先进分子,咱们村也因为你三哥的缘故,被评为扫盲先进村,这猪崽就是县里给咱们村的奖励。” “听说还有县里的报社想要采访你三哥,到时候你哥要是上报纸了,那就是咱们西河村头一份啊,真给咱们挣脸面!” 因着要回家的缘故,明夏心情一路上都很好,此时听了许小山的话,心情顿时更好了,两人一路上聊得相当愉快,然而这份好心情只持续到村口。 看着正在村口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明夏有些诧异的唤醒了系统。 “前面那个是男主沈遇吧?” 系统刚从休眠中被唤醒,反应有些迟钝,停了大概十几秒才答道:“是的,你没看错,那就是男主沈遇。” 明夏挑眉,“跟他拉拉扯扯的姑娘是谁?我记得许芸个子比这姑娘更高一些来着。” 系统闻言检索了一下世界剧情,两分钟后,电子音略带沉重的道:“没错,那不是许芸。” “那姑娘叫林嘉倩,是县邮局的办事员。” 明夏:“这么说,男主和许芸是分手了?” 系统也被这剧情发展给整无语了,学着人类的语气长叹了口气,肯定道:“那倒没有。” 还没等明夏说什么,系统又紧接着补了一句,“男主劈腿了。” 明夏:“……” 好家伙,该说不愧是男主吗,渣的干干脆脆明明白白。 “按照原本剧情线,你的存在是沈遇在西河村副本里最大的金手指,你爹你大哥和你三哥负责为沈遇做牛做马干农活,你远在军营里当兵的二哥则是帮他拓展人脉,为他以后的事业发展奠定基础。” “秦双双则是沈遇的第二个金手指,主要给沈遇提供充沛的物资和钱,正是有你们两个金手指沈遇才能在西河村混的如鱼得水,最终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 “但这一切都随着你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了。”说到这里,系统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失去了你和秦双双这两个金手指,沈遇在西河村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从简单模式直接进入地狱模式。” “想让剧情线重回正轨,沈遇势必需要寻找新的金手指,但很可惜的是,像你和秦双双这种级别的金手指实在是太难找啦,于是沈遇灵机一动——” 得了,剩下的不用系统说,明夏已经完全明白了。 “以量取胜?”明夏将自己的猜测问了出来。 “bi go!”系统说完哈哈直乐,为了表示愉悦甚至在明夏脑海里放了几个烟花。 明夏被炸得脑仁疼,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下次放烟花之前能先通知我一声吗?” “好嘛好嘛,等车子再靠近点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开心啦!” 果然,随着车子与沈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明夏很快明白为什么系统心情这么好了。 “他身上的男主光环居然只剩下百分之六十了?”明夏这次是真的有点被惊住。 “嗯哼。”系统兴致勃勃道,“而且你信不信,马上就跌破百分之五十大关了。” 不消片刻功夫,明夏就知道系统为什么这么笃定了,大概是沈遇和那姑娘拉扯的太过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远远向村口驶来的车子。 沈遇没注意这边,正在开车的许小山却清楚的看到了他。 许小山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喃喃道:“明夏,你快帮我看看,前面那男的是不是分配到咱们村的沈知青?” 话说完,不等明夏回答,许小山已经一脚油门冲了过去,并且高声喊道:“沈遇!!” 被喊到名字的沈遇猛地抬头,在发现许小山和明夏后,立刻用力甩开了原本和他正在纠缠的那姑娘的手,转头就朝村里跑去,那模样活似身后有鬼在追。 西河村路况不好,车子最多开到村口就进不去了,眼看沈遇跑得飞快,许小山熄了火直接跳下去追。 边追嘴里还边高声骂道:“沈遇你个王八犊子,我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在村口拉拉扯扯,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有本事你就一直跑下去,敢停下来让老子逮到,你看老子今天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沈遇被他这番话吓得一个激灵,惊慌失措下,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上。 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 大概是最近比较倒霉,以至于沈遇摔倒时脑袋正巧磕到了路边尖锐的石头。 伤口处血流不止,不过片刻功夫沈遇的半张脸已经被血染红,就连原本义愤填膺嚷嚷着要打断他狗腿的许小山都被吓到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沈遇,许小山人都吓懵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看到朝这边走来的明夏,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大声道:“明夏,他、他——” 明夏走上前,将痛呼不止的沈遇扶起来,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口,安慰道:“没事,伤口看着吓人,但没有伤到要害。” 也不只是该说沈遇倒霉还是说他幸运,说他倒霉吧,和姑娘拉拉扯扯被小舅子抓了个正着不说,还摔了个狗啃泥,摔得满脸血。 说他幸运吧,石头从额角堪堪擦着眼角划下去,伤口虽然看上去挺吓人,但好在没有伤到眼睛,万一眼睛真有个好歹,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多半是保不住的。 “小山哥,你背上他先回去,我去帮你们叫村里的赤脚大夫。” 许小山听说沈遇没什么大碍,原本慌乱的心神立刻大定,将半死不活的沈遇扛在身后,对明夏道:“刚回来就让你碰上这事,真是对不住啊!” 明夏摆摆手,“又不是外人,说这些做什么。” 许小山听得心中熨帖,背上沈遇就往家走,嘴上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却已经下定决心,将来明夏他们一家有什么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忙。 和许小山分别后,明夏直接去了赤脚医大夫,刚好赶上了赤脚大夫从隔壁村看诊回来,在听明夏说清楚情况后,小老头二话没说,背着药箱就跟着她走了。 明夏本以为许小山将人带去了知青点,结果她带着赤脚大夫赶到知青点发现沈遇并不在,这才意识到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当明夏带着赤脚大夫赶到许小山家时,还没进院子便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小山,你说你看见沈遇在村口和一个姑娘拉拉扯扯?!” 这声音听上去上了年纪,想来应是许家老爹。 许小山的声音紧随其后,“这还能有假?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你是不是看错了?阿遇、阿遇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姐,如果他沈遇心里没鬼,看到我他跑什么?他要不是心虚跑的连滚带爬的,能摔成这样吗!” “可、可我们都要定亲了,他、他怎么会……” 许小山恨铁不成钢道:“还定什么亲,他沈遇就是个人渣,你跟他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定亲,那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眼看争执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而周围已经有邻居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明夏怕这事传扬出去对许芸名声不好,便重重的咳了一声。 “小山哥,你们在家吗?我把杨大夫带过来了!” 随着她声音在院落中响起,原本激烈的争吵声有了片刻的停滞,随后明夏就见许小山和许家婶子快步迎了出来。 “是小夏呀,真是辛苦了,让你刚回来连家都没回就跑这一趟!”许婶子有些难为情,略显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局促。 明夏赶忙宽慰了许婶子两句,这才让她的神色放松了不少,引着明夏就要朝屋里走。 “婶子,既然杨大夫来了,我就不进去了,反正咱们两家离得不远,您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让许芸姐或者大山小山哥去叫我就行。” 听明夏这么说,许婶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明夏的手拍了拍,轻声道:“那好,小夏这次多谢你了,你是个好孩子……” 明夏心知她又怕是又想到了许芸,回握住许婶子的手,轻轻拍拍,“婶子,别担心,都会好的。” 事情的后续发展还真让她猜对了,沈遇被石子划破的伤口虽然挺长,当时看着满脸血挺吓人,可却刚好避开了要害,只是皮外伤,慢慢恢复就好。 那件事之后,许小山一家虽没有对外声张,但沈遇和许芸之间的事情算是彻底黄了,听说许婶子已经在找媒婆为许芸重新张罗对象了。 沈遇这边借着伤向队里请了好几天假,他那伤口确实挺唬人,加上大队长考虑他平时下地干的活还不如力气大的妇女,也懒得再和他计较,痛痛快快批了。 能光明正大的偷懒,沈遇却并没觉得有多开心。 以他现在的处境也确实开心不起来就是了,之前他和许芸好的时候,他那些活计基本都被许家兄弟给包圆儿了,现在他和许芸吹了,别说帮他干活,再见面时许家兄弟不揍死他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更要命的是,因着许明军画的那几本扫盲小人书,清河村被评为扫盲先进村,除了奖励猪崽外,县里还准备给清河村特批筹建一所小学。 原本以沈遇的高中学历和知青身份,再加上和村支书女儿处对象的关系,他是最有可能被推荐去小学当老师的人选。 也正是因为这个,沈遇这才松口答应跟许芸定亲,结果谁知道他要定亲的消息不知怎的被传了出去,好死不死的还被传进了县邮局的那女办事员的耳中,这才有了许小山和明夏那天在村口看见的一幕。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老师是肯定当不成了,就连原本有人帮着干的农活以后都得他自己干,每每想到这些,沈遇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男主不愧是男主,即便遭遇再大的打击,陷入再难的境遇,男主都能很快从中找出新的思路,从绝境里开拓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不过,很不幸的是,这次男主选的依旧是条绝路。 明夏漫不经心看向窗外,见沈遇那张还贴着纱布的脸不知第多少次在自家院门口晃来晃去后,有些不确定的问系统,“我怎么觉着,男主好像又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呢?” 系统嘻嘻一笑,回答的特别果断:“不用怀疑,男主就是想重新攻略你哦!” 明夏:“……” 就,这大哥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啊? 第18章 第18章 第18章 沈遇的确是动了重新追求许明夏的主意。 放眼整个西河村,能比许明夏条件更好,更能对他有所帮助的,除了许明夏也没有别人了,只要他能成功将她拿下,现在所有的困境都将不复存在。 但很遗憾的是,沈遇小算盘打的噼啪响,运气却属实不怎么好。 在许家院子前转悠了两天,还没见到许明夏的面儿呢,倒是先被刚从县里回来的许三哥逮了个正着。 许明军看着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男人,一把就将人给按在墙上了,语气不善的问:“你谁啊,在我们家门口干什么呢?” 沈遇刚被按住还有点懵,在听出是许明军的声音后,顿时有些心虚,“没、没干什么啊,只是刚好路过。” “路过?”许明军都快被气笑了,拎小鸡仔似的拎着沈遇的领子晃了晃,“那还真是挺巧的,几分钟的功夫我看你从我家门口来回‘路过’五六次!” 就在沈遇绞尽脑汁想借口时,忽然听到从院子里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 “三哥,你回来了?”明夏从房间走出,视线掠过沈遇,直接看向了自家三哥。 见妹妹出来,许明军不好当着明夏的面动粗,便下意识松开拽着沈遇衣领的手,谁知沈遇本就因着心虚而手脚发软,全靠着许明军拎着才能站住,如今他这么一松手,沈遇一个没站稳,‘扑腾’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许明军:“……”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没动手。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好在明夏反应快,装作刚看到沈遇的模样,用有些惊讶的语气道:“沈知青?” 她的声音成功让大脑一片空白的沈遇理智瞬间回笼,磕磕绊绊道:“许、许……” “哦哦,你来这一定是找小山哥的吧?”不等他将话说完,明夏故作恍然道:“小山哥这几天都在家里,诶,刚好,你看他出来了!” 听到动静的许小山扭过头朝这边看来,原本平和的视线在触及沈遇时,立刻阴森起来,常年做农活而练就的一身腱子肉给他平添了几分不好惹的气势。 许小山大步从自家院子走到沈遇面前,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不善道:“你找我?” “那刚好,我也有事找你呢!”许小山说着,直接伸胳膊不容拒绝的挎在沈遇脖颈上,连拖带拽的将人朝自己家院子里搂去。 边走还不忘回过头,对明夏道谢:“我正要找沈知青呢,真是谢谢你了明夏,今天我和沈知青就先走了,等回头有空我再亲自登门道谢啊!” 明夏笑眯眯应道:“这点小事哪儿用道谢,小山哥快去吧,别耽误了你们的事。” 沈遇看看许小山,又看看明夏,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挣扎,却在这时感觉到耳边传来一股热气,接着便听许小山刻意压低后略显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狗东西在想什么,骗了我姐还想用你那张小白脸来骗明夏?真当我们村的姑娘好欺负?” “我姐的账咱们还没算完呢,我劝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否则——” 剩下的话许小山没说完,但沈遇却在感觉到脸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时,什么都听明白了,再不敢反抗,闭上嘴乖乖跟着许小山走了。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明夏不得而知,只听说沈遇去找赤脚大夫换药的路上摔了一跤,身上又添了不少青青紫紫的伤口。 至于到底是不小心摔的,还是被人打的,就不太好说了。 反正自那之后,明夏便鲜少看到沈遇了,即便偶尔遇见,沈遇也躲得飞快,就好像明夏是什么会吃人的怪兽一般,那是半点旖旎心思都没了。 他不来搞事,明夏乐得清闲,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他的麻烦。 在家里舒舒服服陪着爹娘和两个哥哥待了一周多,直到快开学才收拾东西准备回燕市。 这次送明夏的依旧是许明军,不过在明夏的坚持下,许明军只将人送到了火车站。 许明军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妹妹,一时间颇有些感慨,临别前,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向来能说会道的他,此时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好!”明夏笑着应下,“三哥也是,画画扫盲固然重要,但一定要劳逸结合,别累坏了。” “知道了知道了。”许明军笑呵呵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家里的事你就甭担心了,爹娘这边有我和大哥在呢,你就……” “踏踏实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说这话时,许明军眼底隐有水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从前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长大了,褪去了骄纵与任性,成长的如骄阳般明艳。 虽然妹妹从来没有和家里说过什么,可冥冥之中,许明军就是心有所感,他的妹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譬如理想,譬如抱负。 那就尽管放手去做吧,无需有顾虑,家里的事情,有哥哥呢。 怕妹妹察觉自己的异样,许明军抬手快速抹了下眼睛,掩去眼底的潮意,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摸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在明夏眼前晃了晃。 “猜猜看这是什么?”许明军笑着道。 明夏眼底也带了几分潮湿,却还是非常配合的扬起笑脸,打量起他手中的黑色盒子,猜道:“难不成是钢笔?” 被一下子猜中正确答案的许明军失笑,乐道:“嘿,这眼睛还挺尖的!” 许明军伸手打开盒子,木质的长方形盒子里,一支崭新的黑色英雄牌钢笔赫然出现在明夏眼前。 “这是县里之前奖励给我的,说是什么英雄牌的,城里那些个文化人都爱用,喏,送你了。”许明军说着,不容拒绝的将盒子塞进了明夏手里。 “三哥……”明夏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的钢笔。 怕她推拒,许明军装作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人道:“行啦,快点上去吧,要是耽误了火车,让娘知道了怕是要生撕了我!” 哥哥的心意明夏没再拒绝,她紧紧握住盒子,随着人流上了火车。 ‘呜——’火车的鸣笛声在车站内响起,站台边原本就站着满满当当的人群顿时更加拥挤。 明夏上了车,透过车窗看向驻足在车边紧紧盯着自己的许明军,脸上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窗外大声喊。 “三哥——” “谢谢。” 第19章 第19章 第19章 这次从家乡返回燕市后,明夏似乎更拼了,也变得比上学期更加忙碌了。 除了学习本专业的知识外,明夏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去别的专业蹭课,她几乎不怎么刻意挑课,只要时间对得上,不管什么专业的课她都会去听。 就连自认学习非常刻苦的叶清然见了都不由感慨,学神之所以能够成为学神,真的是非常有道理的。 有人曾说,在天赋面前,努力是不值一提的,可如果一个人在拥有让人艳羡天赋的同时,还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和自律时,就会优秀到连让人嫉妒的心都很难生出。 受明夏的影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身边逐渐聚拢了一批卷王,一个个学习起来勤奋到简直不要命不说,甚至在整个船舶学院掀起了一阵蹭课的风潮。 而这一情况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明夏所在的这一届学生综合能力比起往届高出一大截不说,还没等毕业就俨然已经成为船舶学院历届以来最受各单位青睐的香饽饽。 船舶学院教室办公室,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正在查阅资料的邓文生摘掉了鼻梁上的老花镜,接起了全校唯一一台老式电话。 “喂?哦,是老吴啊。”听了对方的自我介绍,邓文生熟稔的打起了招呼,“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过来了,我不是上周才去过你们厂里,难道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邓文生脸上严肃的神色顿时一松。 听明白对方的来意后,邓文生眼中浮现一抹无奈,笑着道:“又是来打听小夏的啊?” “你们这帮老东西,消息还挺灵通,我学生这还没毕业呢,你们就已经到我这儿来要人了啊?” 电话那边被骂了的吴厂长也很冤枉,叹了口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上回市里头开会,老曲在会议上把那个叫许明夏的小同学夸得天花乱坠,馋得我们技术员两个礼拜都没怎么睡好觉,跟我说了好久,让我务必把那位许同学抢回厂里!” “这老曲!张了张嘴怎么到处乱说!”邓文生听得哭笑不得,嘴上虽然出口的是抱怨,可心里却因着自己学生被夸奖而美的直冒泡儿。 类似这样的电话邓文生这段时间已经接了好多,还有那性子急的单位甚至直接跑到他们船舶学院来要人,足以见得明夏究竟有多抢手了。 也不能怪这些个单位着急,实在是因为技术方面人才紧缺,无论哪个领域的技术人才都是香饽饽,更何况明夏这几年在学校里所展现出来的成绩和在船舶方面的天赋实在惊人,也就不怪这些个单位着急了。 废话,不早点下手抢人,难道要等到这么优秀的人才被别人抢走才知道后悔吗! “老邓?老邓?!”电话那边的吴厂长见久久不听老友回话,不由有些着急,“你该不会已经答应别人了吧?” “咱们哥俩可是一起从交通大学出来的,上大学那会儿咱俩还睡上下铺呢,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邓文生被他吵吵的头疼,眼看对方越说越不着调,立刻打断道:“得得得,你快歇歇吧,我也不瞒你,这段时间打过来问我要人的电话就没消停过,不是我压着人不肯给你们,而是……” 说到这里,邓老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个天才。” “且不说她还没毕业呢,就算明年真的毕了业,她要选择去哪里,对自己的未来又有什么样的规划,这些都还没有问过她本人的意见,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答应你们?” 吴厂长沉默了片刻,拍桌道:“那你倒是抓紧时间去问呐!” 邓文生被他吵得又是一阵无语,“距离她毕业还有小半年呢,急什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吴厂长更急了,语速都不由加快了不少:“你真当那群老东西是吃素的啊?就算我能等,其他人能等吗?真等到你那宝贝蛋毕业,甭说抢人了,我怕是连人都见不上一面!” “说真的,老邓啊,我们厂虽然规模不如首都和海市那几家大厂,但我敢跟你保证,在咱们省内你绝对找不到比我们更有发展前景的造船厂!” “抛开设施不说,如果你那宝贝蛋真的愿意来,待遇问题一切好说,而且你知道咱们船舶行业最忌讳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但她来我们厂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就是交大造船系毕业的,只要她愿意来,我肯定为她创造最好的研究条件,绝不会委屈了你这宝贝徒弟。” 这番话不可谓诚意不足,就连原本觉得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的邓文生也有些动摇了。 倒不是因为吴厂长给出的待遇有多好,真正搔到邓文生痒处的,却是因为那句“外行指导内行”的话。 他们这个专业最忌讳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他自己刚从学校毕业那会儿,被分配到了春市一家造船厂做技术员,结果刚到就因着老厂长即将退休不管事,副厂长和书记两个派系斗得不可开交,不善言辞的他被迫卷进这场内斗里,最终生生在厂里坐了两年的冷板凳。 后来书记成了厂长,本以为可以专心搞研究,发展技术,却不料书记以前主抓厂内纪律,对技术上的事情一窍不通。 不通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他还总喜欢瞎指挥,有些明知道是行不通的方案,却在他的坚持下不得不开展、空耗几个月时间,然后失败。 如果别人提出意见,不但得不到褒奖,还会被穿小鞋。 邓文生在那家造船厂熬了五年,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这才向上面打了申请,调离了那家造船厂。 正如吴厂长所说,人才能否最大限度施展出能力,领导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和吴厂长是大学同学,以他对吴厂长的了解,知道他刚才那番话不会作假,明夏若是真的去了他厂里,倒真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事情。 邓文生思考良久,终究是被说动了,但却依旧没有松口,沉吟片刻后,道:“这样吧,等有时间我找小夏同学谈谈,问问她的意见。” “对嘛!那——” 不等吴厂长高兴,邓文生紧接着又道:“但事先我可跟你说清楚,要是我学生对你那厂子没兴趣,你也别想强迫她啊。” 听他这么说,吴厂长大笑出声,“瞅瞅,人小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个老家伙倒是先护起犊子来了!” 邓文生冷哼一声,两人又寒暄了两句,这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明夏被叫到了办公室。 “……事情就是这样,你有没有什么关于自己未来的规划?老师想听听你的意思。” 邓文生将这段时间其他几家向她抛出橄榄枝的单位和厂子,以及昨天吴厂长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待遇和情况简单跟明夏讲罢后,偏头看向站在旁边身姿纤细却站的笔挺的姑娘,问道。 听完老师的话,明夏想了想,道:“老师,我想参加高考。”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0章 “高考?”邓文生有些诧异,伸手拿过桌上的日历翻了翻,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学生有想法有求学的追求邓文生当然是非常开心的,可现在距离高考只剩小半年的时间,虽然知道明夏成绩非常优秀,可他们船舶学院毕竟是偏技术类学校,平日里教的也都是专业性很强的专业知识,和高考考的那些不说完全不一样吧,但重叠的部分也很少。 明夏在专业课上的能力邓文生是一点不担心,可文化课方面…… 邓文生将日历放回桌上,斟酌着开口:“如果要参加今年的高考,现在开始准备的话,时间方面可能不太充裕,但如果是参加明年的高考,时间上倒是会宽裕不少。” 明夏摇了摇头,神色认真道:“我想先试着参加一下今年的高考,明年变数太大了,只争朝夕吧。” 听完她的话,邓文生低头沉吟了片刻,没再劝说,只道:“好啊,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 说着,邓文生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翻找了一番,最终从中挑选出了几本,整理好递到了明夏手中,“这些是我以前用过的,还有我自己的一些学习笔记,你有时间可以看看,兴许对你会有点帮助。” 明夏没有推拒老师的心意,将书抱在怀里,对邓老鞠了一个躬,“邓老师,谢谢您。” 邓文生赶忙伸手将她扶起来,声音中有欣慰也有几分感慨,在明夏后背轻轻拍了拍,道:“文化课上如果遇到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找我,没准我能帮上一些忙。” 这话可着实谦虚了,邓文生早年家境很差,能够有现在的成就凭借的唯有聪明的脑子和刻苦拼命的劲头,当年他因着成绩太过优异,是被直接保送到交通大学的,早年还被派遣到苏国上过两年进修班,是十足的学神大佬。 能得邓老这句话,真的是相当不容易。 明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怀中的书,弯下腰,再次郑重的对邓老鞠了一躬,轻声道:“谢谢您。” 这年头还远不像后世那么发达,只要想学,无论是实体教材还是网上的教材各种花样任你选择,这年代别说练习册辅导书了,就连最基础的课本都相当难搞。 邓老给的那些书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知识点很全面,尤其是学习笔记部分,学神的笔记做的可谓是相当赏心悦目,非但重点清晰明了,就连解题思路也简单易懂。 从邓老办公室回去后,明夏干脆开启了闭门不出模式,除了自己专业的课程外,就连以前酷爱的蹭课都停了,这让很多已经习惯跟着她到处蹭课的同学们颇感不适应。 秦双双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将铁皮饭盒放在桌上,看着仍埋头专心致志看书,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到来的明夏,她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轻轻将饭盒盖子拧开,独属于食物的香气很快充斥了不大的寝室,并且成功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明夏被饭菜的香味儿勾的想抬头,眼睛却还恋恋不舍的盯着书页,即使她颜值非常耐打,做这动作时也颇有几分滑稽与娇憨。 “扑哧——”秦双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被她的反应逗得乐出了声。 听到声响,明夏抬起头,见好友笑的前仰后合,顿时有些尴尬,“双双,你去食堂了?” 秦双双止住笑,将饭盒往明夏面前推了推,道:“给你打的,中午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知道你学习辛苦,可也不能因为学习把自己身子累垮了呀!” 不怪秦双双会这么说,实在是因为明夏这段时间学习太疯了,她本来就偏瘦,这段时间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 秦双双严重怀疑照这样下去,明夏怕是熬不到参加高考就得先把自己折腾到医院去。 被她这么一说,明夏将手中笔放下,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道:“好像还真有点饿。” 秦双双无奈,将她面前的书拿到一边,把筷子塞进她手里,难得用强硬的语气道:“快吃!” 自知理亏的明夏鹌鹑似的缩了缩脑袋,乖乖拿筷子吃起好友投喂的加餐,将饭盒里的饭菜一扫而空后,明夏对秦双双张开双臂,用十分夸张的口吻道:“来吧,唯有以热情的拥抱才能表达我对你滚烫的爱意了!” 秦双双被她逗得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完陪着明夏一起去水池洗饭盒。 清洗干净后,明夏轻轻甩了甩饭盒里没干的水,将盖子扣好,看向秦双双,道:“双双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需要帮忙吗?” 虽然秦双双掩饰的很好,可明夏还是看出来她眼底若有似无的犹豫。 秦双双神色一怔,随后有些无奈道:“确实是遇到了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本来没打算和你说的,你这眼睛可真够尖的……” 说起这件事情,就不得不提起远在西河村的男主沈遇了。 因着明夏有意无意的干预和引导,秦双双已经没再向原著里那么纵容沈遇,任由他对自己予取予求了,而且因着她不怎么给沈遇寄钱寄东西,导致两人这两年的联系越来越少了。 虽然偶尔还会有信件往来,但却远没有书里那般频繁,距离一旦远了,再加上明夏这两年不断带着秦双双扩大社交圈,如今的秦双双已经再不像刚来学校报道时那般胆小怯懦。 社交圈子扩大,认识的朋友和同学变多后,秦双双虽然心中依旧感谢当年拉了他一把的沈遇,却再也不会将他当做命中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 加上沈遇委婉问她要了几次钱却惨遭碰壁,沈遇的有意冷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生疏起来。 本来彼此都有用了新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坏就坏沈遇这人属实是有些厚脸皮,有时候为了利益,甚至可以不要脸面,就好比这次。 “我是上周收到沈遇寄来的信的,他……”秦双双犹豫了一下,在迎上明夏担忧的目光时候,叹了口气,倒豆子一般将沈遇的事情全部说给了好友听。 “他说这两年在西河村过得很不好,被村里的村民排挤,做最终的活儿却连饭也吃不饱,前两天下地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被镰刀割伤了腿,村子里的赤脚大夫根本不会看病,只给他用了些草药,草草包扎了伤口。” “他说感觉自己好像快熬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万一伤口感染了,一条腿怕是都保不住,沈遇他在信里问我借钱,说是想到县城里的医院看腿。” 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明夏想了想,问:“他有说要借多少吗?” 等听到秦双双报出的数字后,明夏都快被这男主的脑回路给逗笑了,又好气又好笑道:“一百块?他还真敢开口要。”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普通工人家一年的花销加起来都用不了一百块,别说他只是腿受伤了,他就是腿断了买个轮椅都要不了这么多钱! 秦双双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说他是不是伤的特别严重啊,要真是这样的话,我要不要帮他去咱们市医院帮他问问,看能不能让他到这边治疗?” 明夏刚想说话,脑海里系统的电子音却比她更快一步,凉凉道:“男主没撒谎,他小腿是下地的时候受了伤。” 闻言,明夏挑了挑眉,“这么说他的腿真要残废了?” “那倒没有。”系统懒洋洋道:“也就擦破了点皮,秦双双要是再晚几天收到这封信,沈遇那伤口就自己痊愈了。” 明夏:“……” “那他这么急着问秦双双要钱做什么,一开口还要这么多?” 系统幽幽放出一个重磅炸弹:“西河村上周来了一批女知青。” “嗯?”明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系统:“女主就在这批女知青当中。” 回过神的明夏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合着他找双双骗钱是为了讨好女主?” 就,这男主好像有什么大病。 “是,但也不完全是。”系统老神在在,又撂下了一枚更让人震撼的炸弹,“他和隔壁村一个王姓小寡妇搞在一起了,而且不小心被小寡妇的弟弟撞了个正着。” 明夏:“???” 这个发展听得明夏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是真的没想到沈遇看上去斯斯斯文文一副文弱书生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一个如此放荡不羁的灵魂。 系统心情极好的欣赏着自家向来八风不动沉稳如老狗的宿主此时震惊的表情,继续添油加醋道:“那小寡妇的弟弟是附近远近闻名的二流子,嗜赌成性,撞破了沈遇的事情后,二话没说直接就是一顿揍,揍完还威胁沈遇要五十块钱。” “这要是按照原著里那样,有秦双双这个提款机在,沈遇说不定还真能拿得出这钱,可惜啊,没了你和秦双双的帮忙,他现在简直穷的叮当响,上哪儿弄五十块给那二流子。” 明夏提议道:“他既然都已经和王寡妇在一起了,直接娶了她,到时候二流子变小舅子,难道还能再问他要钱不成?” 听了自家宿主耿直的发言,系统直接乐了,“你想什么呢,那可是男主诶,男主那么清高一个人怎么会放着女主不要,跟小寡妇结婚啊?” 明夏歪头想了想,忽然也乐了,没好气道:“合着他自己造的孽自己不愿意承担后果,转过头来让秦双双帮他买单啊,他还真敢想啊。” 要不是上次被明夏骂了,系统真想再在她脑袋里炸朵烟花儿庆祝一下。 “嗯哼,只要秦双双愿意给钱,不但小寡妇的事儿能解决,就连追女主也事半功倍了呢!”系统说着,在明夏脑海里用代码合成了一个大拇指,乐颠颠道:“让我们为男主的聪明才智献上一个大大的赞。” 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明夏忽然想起了某些刚才被她遗忘的细节。 “系统,那二流子,是原著里被沈遇叫过去和原主见面,败坏原主名声的那个吗?” 见明夏这么敏锐,系统也没藏着掖着,非常干脆利落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就是他。” 听到这里,明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该说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吗,原著里沈遇用二流子毁了原主的人生,逼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得不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而这次沈遇没能害成她,二流子反倒成了他自己的劫。 任谁在知晓前因后果怕是都忍不住要感慨一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还真应了明夏刚穿来时说过的那句话,男主这种东西,你不用管他,你只要离他远远地,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 看着忧心忡忡的好友,明夏爱怜道:“双双,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是在撒谎想骗你钱呢?” 单纯的小姑娘显然从没想过这个可能,人都听傻了,怔楞了十几秒才磕磕巴巴道:“不、不会吧?” 伸手揉了揉秦双双的头,明夏提议道:“这样吧,我家就在西河村,要不待会儿我们到老师办公室那儿借用一下电话,我爹娘和哥哥都在村里,要真是下地劳作时伤了腿,伤势很重这样的大事,他们应该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听到明夏的话,秦双双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忘了,你家就在西河村啊!” “那、那咱们现在就去吧?”秦双双说着拉起明夏的手,直奔教师办公室。 她们去的时间还真的挺巧,办公室里刚好有老师在看教案,听到她们两人的来意后,老师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大约两分钟后,西河村刚装好没多久的全村唯一一部电话在村委会里响了起来。 接电话的是村长,听到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明夏后,村长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是小夏丫头啊?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是找你爹娘有事?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给你叫去!” 明夏连忙阻止,“不用了叔,我今天打电话过来主要是为了问问沈知青的事情,我一个同学和沈知青是朋友,前两天他给我朋友来信说自己下地时被镰刀砍伤了腿,伤得很重……” 她的话还没说完,村长就已经怒了,本就中气十足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度。 “放他娘的屁!” “他沈遇的确是伤了腿,可那是他下地的时候没长眼,没看清脚下的石头自个儿跌的,跟镰刀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那个腿伤势也根本不严重啊,就擦破了点皮儿,赤脚大夫看过后药都没开就走了!”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得到村长这般肯定的答案后,秦双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明夏又和村长寒暄了两句,挂断电话看向神情恍惚的秦双双,没有多说什么,只伸手给了单纯的小姑娘一个安抚意味十足的拥抱。 有时候若是无人在意委屈还能隐忍,可一旦有人安慰,所有藏在心底的委屈便如洪水开闸,倾泻而出,秦双双又委屈又气恼,被明夏这么一抱,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秦双双嘴唇都有些打颤,显然无法接受自己记忆里那个清风朗月般的青年不过短短两三年居然变成了如此不堪的模样。 明夏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人总是会变得,双双不要想太多。” 在她的安慰下,秦双双情绪缓和了不少,眼底的脆弱也逐渐转化为坚定,拉了拉明夏的衣袖,语气坚定道:“我不会借钱给他!” 明夏点点头,哄小孩儿似的道:“好,不借给他。” 秦双双想了想,还觉得不够解气,又道:“我还要跟他说清楚,以后再也不跟他联系了!” 明夏又点点头,支持道:“对,再不联系了。” “反正我们也快毕业了,你到时候换了地址,他想再来烦你也找不到你。” 秦双双用力点头,鼓了鼓腮帮子,拉着明夏的手起身,边朝门口走边道:“我们回宿舍,我现在就给他写信,告诉他我不会借钱给他的!” 两人谢过了办公室值班的老师,步履匆匆的回了寝室。 然而秦双双这姑娘吧,虽然之前说的特别坚定,可从小养成的柔软性格哪儿是那么容易就会改变的,她把写完的信交给明夏看,明夏一看,直接乐了。 拒绝倒是真的有拒绝,只是信中的措辞简直太委婉了,委婉到明夏目测以男主的厚脸皮程度,收到这信以后非但不相信秦双双会真的拒绝自己,反倒会以为她只是欲拒还迎罢了。 秦双双有些忐忑的看着明夏,拳头攥的死紧,忐忑道:“我这么说,他应该能看出我的坚决吧?” 明夏:“……呃。”怕是会有点困难。 见明夏这反应,秦双双顿时泄了气,却又在看到明夏眼底的笑意时,立刻跳起来抱住她的手臂晃了晃,撒娇道:“夏夏,帮帮忙——” 明夏伸手戳戳她的头,将那封信铺平在桌面上,提笔唰唰唰修改了几笔。 秦双双还没出声,系统却已经忍不住开口,“啧啧啧,夺笋呐,宿主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阴阳怪气的本事呢?” 明明信还是那封信,但被明夏改了几笔后,意思却完全不对味儿起来,信里原本的委婉瞬间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但凡沈遇还是个男人,有点自尊心,收到这封信后短时间内怕是再也不会跟秦双双提借钱的事了。 事实也正如明夏所料。 远在西河村的沈遇这段时间过的相当不好,那张原本斯文俊秀的脸上挂了彩,嘴角下面青青紫紫,而眼角的淤青也尚未散去,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差没把‘惨’字贴脸上了。 “沈遇,村长让等会儿下工后过去一趟。” 同行的知青扛起锄头,路过他身边时匆匆说了句,说罢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过去,那模样简直把他当成了瘟神,嫌弃之色一览无余,恨不能直接躲着他走。 也不能怪其他知青都躲着他,实在是因为自打他和村支书家的姑娘定亲吹了之后,沈遇这人的行事作风就愈发荒唐起来。 知青们当年都是一同从城里过来,沈遇那点子手段村里的村民淳朴可能没见过,可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却不都是傻的,刚开始还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知青委婉提醒过他,让他收敛一点。 可谁知沈遇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将劝说他的知青给记恨上了,一来二去的,大家自然懒得再搭理他,纷纷选择离他远点,省的靠太近沾了一身骚。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看着那男知青的背影,沈遇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鸷,只可惜他身上有伤,伤口还不止在脸上,王寡妇那二流子弟弟动手的时候可半点没留情,要不是他躲得快,腿怕是都能被他给踢折了。 沈遇一瘸一拐跟着知青们一起下了地,好不容易干完活,虽然他耍小聪明偷奸耍滑,但一上午的劳作依旧让他汗流浃背,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已。 他回了趟知青点洗了把脸,换了件干净衣裳,刚准备去村委会,谁料一出门就看到一个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尖嘴猴腮浑身痞气的二流子堵在知青点门口。 知青点原本是有几个男知青在的,见二流子来者不善,几个男知青神色原本很是警惕,大有一副小痞子敢闹事就立刻冲上去将人赶出去的架势,可当看到这二流子是来找沈遇的后,几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陆续离开了知青点。 眼看知青点的最后两个知青也准备要走,沈遇咬了咬牙,冲其中一个男知青道:“何琼!” 被他点到名的男知青回头看了眼,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我这会儿急着出去办事呢。” 你有个屁的事可办! 沈遇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有一点办法,最后一个叫何琼的男知青也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沈遇和二流子两人。 二流子王金宝吐掉嘴里衔着的草,冲沈遇呲牙乐道:“好久不见啊沈知青,你和我姐那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提起那天的事情沈遇就气的直哆嗦,偏偏王金宝这人就是个无赖,讲理讲不通,动手打不赢,即便是沈遇也拿他毫无办法。 但凡能想到一点办法,沈遇也不可能答应给他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呢,现在的钱多金贵啊,他有着五十块钱干点什么不好,非要便宜这么个混不吝的东西,想想就让沈遇呕的想吐血。 见沈遇面色阴沉不说话,王金宝收起脸上的笑,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沈遇的衣领,阴恻恻道:“沈知青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挨过打的沈遇早在王金宝抬手时就已经条件反射性的往后缩了缩,可惜还是没能逃过王金宝的桎梏。 “钱我已经去借了,那可是五十块钱,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沈遇压低声音道,垂在两侧的手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可怖的掐痕。 王金宝一只手抓着沈遇的衣领,另一只手在沈遇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道:“我是能等,但我姐可等不了。” “我姐这两天没事就吐,昨天还嚷嚷着肚子疼,我娘过去看了看,说那症状像极了她当年怀我姐时害喜的模样,你说,我姐夫都已经死了三年了,我姐一个寡妇,怎么可能怀孕呢?” 听到这话,沈遇额角青筋猛地跳了跳,下意识道:“不可能!我和你姐才——” 话说到一半,对上王金宝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沈遇将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垂下眼睑,低声道:“知道了,最迟下周,我一定把钱给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王金宝松开抓住沈遇衣领的手,神色一改之前的阴沉,甚至十分好心情的给他理了理领口被自己抓出来的褶皱。 理完,王金宝拍了拍沈遇的胸口,半是玩笑半是威胁道:“沈知青,下次再来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不然的话,我就只能把你和我姐的事……” 剩下的话王金宝没有说完,可沈遇的心却愈发沉了沉。他心里清楚,这钱是无论如何也要给了,王金宝这样的人如果拿不到钱,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送走了王金宝,沈遇坐在屋里算了算日子,发现距离自己给秦双双那封信寄出去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月了,对方如果有回信的话,这两天应该差不多到了。 想到这里,沈遇再顾不上其他穿好鞋就直奔县邮局去了。不过由于腿上有伤的缘故,沈遇这次倒没再选择步行,出了村后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拦了辆正要往县城去的牛车,一个多小时后就来到了县里。 迫不及待的走进邮局,迎面便碰上了之前和他好过一段时间的女办事员,那女办事员原本正准备出去,见他来了,又不紧不慢坐了回去。 沈遇脸上扬起一个笑,走到女办事员的窗口,刚想说什么,却听那女办事员冷声训斥道:“这位同志,你怎么回事,大家都在排队,你怎么插队?” 她声音很高,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群众的注意,尤其被沈遇插队的那个男同志,直接就高声骂起来了:“就是啊,上来就插队,难道你是想搞特殊?” 越来越多人被声音吸引,朝这边看来,沈遇被骂的灰头土脸,顾不上再多说什么,灰溜溜往队伍最末尾排队去了。 沈遇是怎么也想不到,之前还嚷嚷着要跟他结婚领证的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当众给他难堪。 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总算要排到他了,沈遇刚从兜里拿出证明,却听‘啪’的一声轻响,女办事员就要拉下窗口的挡板。 沈遇顿时急了,直接伸手去挡,哪知道那女干事是半点没留情,挡住虽然挡住了,可挡板砸在手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砸的沈遇手背当场就红了。 “嘶——你!”沈遇捂住手,疼的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女办事员显然也没想到他居然伸手拦,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后,冷冷道:“对不起同志,我要换班了,你可以去其他窗口取件。” 沈遇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排队排了这么久,眼看就轮到自己了,却被告知要去其他窗口重新排队,他当然不乐意,刚想说什么,那女干事却直接把他的手推了出来,关上窗口潇洒走人了。 憋屈至极的沈遇很想冲上前拦住她,大声质问她是不是在针对自己,可想到自己劈腿被对方发现时的难堪场面,沈遇心中又浮现一抹心虚,火气也消了几分。 就这么一犹豫,等沈遇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挤出了人群,心里窝火却别无选择,只能认命的重新开始排队。 这一排就又是半个多小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遇还真的收到了秦双双的回信,这一趟虽然坎坷了点,却也不算白跑一趟。 因为出来的急,没有来得及跟大队长请假,沈遇拿了信连拆都没拆直接揣进怀里就往西河村赶,然而牺牲了吃午饭的时间,紧赶慢赶还是迟到的他自然没逃过大队长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虽然被骂了,但因着觉得自己马上就有钱的缘故,沈遇心情颇好的开始了下午的劳作,大概是想着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糟心事马上就解决了的缘故,这天下午沈遇难得的没有偷懒,干活干的特别勤快,勤快到引得大队长都啧啧称奇。 下了工后,将他今天表现看在眼里的大队长刚想表扬他一下,却见沈遇跑得飞快,头也不回的朝着知青点跑去,喊都喊不住。 大队长挠挠头,看着跟他同住的其他知青,问道:“他这是咋了,难道是前两天摔的那一跤摔到脑子了?” 其他几个知青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情。 少数几个知情的知青也闭口不愿意谈论跟沈遇有关的事情,结伴回知青点吃饭。 沈遇是最先回到知青点的,他回来时刚好赶上女知青们下工,看着打头那个衣着朴素却依旧美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女知青,沈遇将满是泥泞的手背在身后搓了搓,笑着喊道:“嘉禾,你们回来了?” 孟嘉禾朝他看来,见是沈遇后,也笑了笑,声音清爽道:“沈知青,你那伤口没有大碍了吧?” “没,没事了,已经快好了!”在面对孟嘉禾时,沈遇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那些心思尽数被掩去,好像又回来西河村时的模样,如晨起清风,亦如皎皎朗月。 两人寒暄了两句,目送着孟嘉禾离去的身影,沈遇心情极好的回了自己屋子,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拆开了那封署着秦双双名字的信件。 信封拆开后,沈遇先是翻了翻,没从里面翻出钱让他感觉有些失望,蹙着眉将信纸展开,等他一目十行将整封信看完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沈遇气的直接把那封信连带着信封撕了个稀巴烂,还觉得不解气,将碎纸片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然而气过之后,沈遇忽然又开始觉得荒唐。 他觉得自己从来到西河村开始,做的每一件事都荒唐又可笑至极。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步,又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在城里时,他虽不受父母喜爱,成绩却向来名列前茅,远甩他那个没用的哥哥几条街,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成了即便在城里都颇为难得的高中生。 到了西河村后,他也曾想过扎根乡下,在西河村做出一番成就,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让他大展拳脚的机会,而是仿佛永无止境的辛苦劳作。 他一个高中生,在乡下种地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啊。偷懒有什么不对,合理逃避劳动又有什么错?他是想施展才能,不是想种一辈子地! 沈遇曾不止一次的想,自己如果没有下乡该多好,如果他没有下乡,高中毕业后凭借高中生的身份想要找个好工作根本不是难事,等他有了稳定的工作,顺理成章和孟嘉禾恋爱结婚,而不是被一个乡下寡妇逼婚! 沈遇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怨过他父母、怨过同批知青、怨过许小山、怨过王寡妇、怨过秦双双、怨过王金宝,甚至就连只见过几面的明夏他都怨过。 可唯独没有怨过一步步将他推到如此境地的自己。 他埋怨任何人,可以理直气壮从任何人身上找到导致自己不幸的原因,却连直视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未曾拥有过。 荒唐可笑,又可悲至极。 没了金手指的沈遇,没有女人甘愿被他吸血的沈遇,活的甚至不如一滩烂泥。 沈遇和王寡妇的事情最后是如何收场的,明夏不得而知。 只知道自那之后沈遇又给秦双双寄了几次信,但秦双双已经看清他的真面目,即便没有明夏帮助,也不会再如书中所写那么痴迷于他,更不会做他的移动提款机,任他予取予求。 虽然每每想起沈遇,秦双双依旧会有些难过,不过难过也没持续多久就被明夏拉着一起在知识的海洋里大鹏展翅去了。 秦双双在明夏的鼓励下,也决定和她一起参加今年的高考,虽然时间并不充裕,可好在她基础很好,又有明夏这个学神带飞,学习成果非常显著。 时间在明夏和秦双双日复一日的学习中流逝的飞快,转眼间的功夫,就到了最后一个学期。 明夏他们专业的毕业作业是由邓文生老师亲自出拟定的题目,题目出的相当大气,让学生们独立画出一张船舶设计图,不拘泥于船只种类,无需在意是否符合当前国内技术水平,只需要能清晰合理的讲出设计理念,说清楚在处理每一处设计时,设计者的所思所想即可。 这个课题在如今的年代中可谓是相当大胆,却又合乎情理。原因无他,只因邓老的教学风格本就如此。 不局限于课本上的知识,正如邓老平日的教学方针一般,他鼓励学生们创新,鼓励他们勇敢跳脱书本,敢于假设,敢于创新,更敢于为心中所想为之付出十年如一日的实践精神。 收到课题那天,明夏几乎把自己绑在了图书馆里,除了吃饭和睡觉外,其余时间几乎完全住在了图书馆。 这种封闭状态持续了五天,第五天傍晚,秦双双下课后推开寝室门,刚准备取了饭盒打饭给明夏送到图书馆去,却惊讶的发现本应在图书馆的人此时居然出现在寝室书桌前。 “夏夏?”秦双双不确定喊道。 “嗯唔。”明夏头也没抬,含糊应了两声,手中铅笔‘唰唰唰’没有丝毫停顿。 秦双双将书放到桌上,走上前看了眼,差点没被好友此时滑稽的模样给逗乐,只见明夏向来高高束在脑后的高马尾不知什么时候松散开了,蔫哒哒垂着,而她那张原本白皙明艳的小脸上不知道怎么蹭上了铅笔灰,黑一块白一块的,模样看上去狼狈极了。 然而更滑稽的却还要属她嘴上叼着的那个几乎快赶上她半张脸大的杂粮馒头,边画图边啃,啃了半天也只啃出一个牙印子。 秦双双笑过之后,忽然又觉得有点心酸。 明夏为什么这么拼? 两人关系很好,秦双双私下曾不止一次问过好友这个问题,起初是因为好奇,好奇这个漂亮到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姑娘学习起来简直不要命,她是铁做的吗,难道不会觉得累吗? 后来秦双双曾不止一次看到这个漂亮纤细的姑娘因为长时间学习,身体出现各种毛病,腰椎、肩颈到处都是毛病,疼起来几乎能要了人半条命。 她会因为一道解不开的题目熬几个通宵,会因为一张看不懂的图纸翻阅数百本资料,也会因为想得到一个正确结果而不厌其烦的进行实验,反复出错,反复推倒,反复重建。 尤其是那双原本白皙修长的手,因为长时间握笔翻书,食指和中指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从那时起秦双双就清楚的知道,她不是铁做的,她和普通人一样,也会疼,也会累。可她好像又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疲惫似乎都不能让她停下脚步,她只会背负着这些沉重的负担一次又一次全神贯注的投入进去。 她勇往直前,她不会停下。 那么,她到底为了什么? 或者说,究竟是怎样的结果,才配得上她这样为之拼命的努力呢? 秦双双想,无论过了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那天当她问出这个问题时,明夏给出的答案。 “因为不想落后呀。” 落后就要挨打,因为不想落后,所以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哪怕她很渺小,渺小到可能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加速国家发展。 可明夏总归是想,学一点,再多学一点;快一点,再更快一点。 好像只要她学的够多,走的够快,总还是能够为国家的发展和进步贡献一点力量的。 哪怕那力量微弱如萤火,哪怕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也是很好的。 萤火虽微,不灭不熄。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2章 秦双双没再打扰明夏,只是从那天之后,她每天都会提前去食堂打饭,然后将饭菜装进饭盒放在明夏桌子上,确保她饿了就能直接吃,尽可能帮她节约更多时间用在画图上。 明夏这种废寝忘食的状态持续了大半个月,当最后一笔落下,明夏看着自己面前这张已经被线条和数据填满的图纸,轻轻舒了口气。 听到动静,躺在床上的秦双双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明明困得不行却还强打起精神,关心道:“怎么了怎么了?想要什么,我帮你啊……” 明夏抬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姑娘,心里一软,神色抱歉道:“吵醒你啦?没事没事,什么也不需要,你继续睡吧。” 可秦双双太了解明夏了,两人认识这么久,她太清楚明夏不愿意麻烦人的性格,挣扎着套了件衬衣,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面前,待看清楚桌上的图纸,秦双双懵的几秒,声音有些迟缓,后知后觉道:“这是……” “画完了?”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明夏笑眯眯点点头,“对,完成了。” 说完,明夏忽然对秦双双伸出手,歪头问:“要抱一个吗?” 话音刚落,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秦双双立刻就清醒了,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她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两个姑娘嘻嘻哈哈抱成一团转圈圈。 很幼稚,但又美好到让人不忍打断。 拥抱过后,秦双双捂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终于结束了,我还以为你那恐怖的状态要持续一个月呢,简直要把我担心死了!” 明夏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她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确实会比较疯,想到好友这段时间的帮助,明夏果断拉起她的手摇呀摇,难得撒娇道:“哎呀,我就知道双双对我最好了。” 秦双双被她晃悠的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十分没底线的投降道:“以后可别在这样啦,就算工作在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呀,万一真的把身体累垮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明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两人聊了没几句话题又转回了桌上那张已经完成的设计图上。 “可以看吗?”秦双双征求明夏的意见。 “当然!”明夏毫不犹豫道,说完怕她站太远看不清楚,索性直接将面前的位置让给了她,将她推到了设计图正前方,大大方方道:“随便看,有哪里看不懂的话随时问我。” 虽然同为船舶学院的学生,但秦双双是英文专业,平时虽然偶尔也会陪着明夏蹭几节专业课,但真让她独自看图纸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尤其明夏这张图纸非常复杂。 但饶是如此,秦双双依旧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很多涉及到太过专业知识的部分她只能连蒙带猜,可这并不影响她看得出明夏这张图纸画的漂亮且非常厉害。 明夏端起桌上的茶缸喝水,喝完后开始给秦双双讲自己的图纸。 明夏不知道的是,大概因为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她讲解图纸的时候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辰,亮的惊人,那种热爱是完全遮掩不住的,从字里行间,从举手投足。 如果说平时的明夏只是很有魅力的话,那么在她谈论起自己那些天马行空的设计理念时,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迸发的魅力几乎让看过的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很多专业名词秦双双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被好友的热忱打动。两人一个激情澎湃的讲,一个聚精会神的听,这一讲就讲到了天色破晓,晨光熹微。 晨起的铃声响起时,两人这才惊觉居然讲了这么久。 帮着明夏将图纸收好,看着晨光下好友背脊笔直的纤细身影,秦双双忽然就笑了,用很低很低的声音,似是在说给明夏听,却又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不会落后的。” “这样的优秀的你,永远都不会落后。” 学生们的毕业作业陆续交了上来,平日里稀稀拉拉的教师办公室这几天可谓是热闹非凡。 都知道燕市船舶学院今年这批毕业生能力很强,因此参加这次毕业作业考评的非但有本校的老师,还有其他船舶院校的老师特地从外地坐火车赶来。 院校的老师来也就罢了,就连一些造船工厂和单位都派了技术员过来,美其名曰是学习参观,实际上谁都清楚,这是准备看到好苗子立刻下手抢人呢! 其中尤其以明夏他们之前实习过的云市造船厂最为夸张,刘主任刘庆福亲自过来了,还带了厂里曾跟着明夏他们学过知识的两个老师傅。 “小刘啊,不就是个学生的毕业作业吗,你这么个大主任亲自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厂里的老师傅也带过来了,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云市造船厂最大的竞争对头西市造船厂的生产主任上来就直接开大,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挤兑的刘主任带来的两个老师傅都有些不好意思抬头。 但姜还是老的辣,刘庆福挺着胖胖的啤酒肚,面上神色不见丝毫尴尬,风轻云淡的顶了回去。 “我们云市造船厂苦啊,位置偏远地势不占优也就罢了,机器设施还老旧落后,落后也就算了,就连人才也紧缺到不得了,哪像你们大船厂,实力雄厚啊郑主任!” 他这番话把那位郑主任顶的够呛,郑主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伸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小厂子出来的,一股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是啊是啊,我们小厂子就是寒酸啊,等招人的时候郑主任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千万别跟我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厂子抢才好啊。” 别看刘庆福笑眯眯像个弥勒佛很好说话的样子,说出口的话那可真是夹枪带棒,半点情面都没留,三言两语几乎就要把郑主任的路给堵死了。 这话的杀伤力,端从郑主任难看至极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好在这时,陆续有人进了办公室,其中被簇拥在最前面,怀里抱着一摞图纸的正是邓文生。 见办公室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邓老笑呵呵打圆场道:“站在门外就听到你们在里面聊天,怎么样啊,聊完没有?聊完了就来看看我这些学生们画的图纸?” 他都开口了,两人自然不会再吵,在办公室里原本看热闹的其余几个外地船厂和船舶单位的代表闻言也纷纷围了上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邓老就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学生们的图纸共计四百多份,邓老将图纸随机打乱遮盖住名字,分成了四个大组,发了下去。 饶是人多,这么多的图纸全部审阅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虽说学生们尚且稚嫩,很多想法都不太成熟,他们的图纸在大佬面前显得有些幼稚,可他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却异常丰富新鲜,风格相较于大佬们的成熟谨慎,更加大胆敢于尝试敢于做假设。 因此,在审阅过程中也绝对不乏让大佬们觉得眼前一亮的设计,没什么比看着种下的树苗欣欣向荣成长更令人感到愉悦的事情了。 图纸的审阅持续了三天,第三天下午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看到一张设计简约却别出心裁的图纸时,忍不住放缓了审阅速度。 这位老者是交通大学造船系的系主任章玉明,而这次他之所以过来,并不是来凑热闹,是因为受到自己学生邀请,推了不少工作才勉强挤出时间赶过来的。 将手中的图纸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忽然大笑出声,朗声道:“文生,我好像知道你口中那个小天才是哪个了。” 老者声音不高,却极有穿透力。他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待看清楚说话的人是章老后,有机灵的已经迫不及待往他身边赶去。 邓文生心中一喜,笑着道:“老师,您看到——” “你先别说,让我来说,你听听我猜的对不对,可好?”老者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待自己学生点头默许后,将视线移到了图纸右下角设计者的署名。 “许明夏,你同我夸赞过多次的那位小天才,是她吗?” 邓文生笑着点点头,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自豪和骄傲,乐呵呵道:“对,就是她。” 师生两人的对话让原本就对这学生很是好奇的人顿时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能同时得到两人这么高的评价。 不消片刻的功夫,章老身边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跑得快的站在里面的越看越赞叹,越看越不愿意走,而跑得慢的被堵在外面进不去的,啥也看不到,急的满头大汗。 邓文生一看这情况,知道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高声提议道:“诸位诸位,先不要着急,要不这样,我找间空教室,把这几天选出来的优秀图纸逐一贴在黑板上,供大家细细审阅如何?”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响应,这时候人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将筛选好的图纸一拿,各自带上笔记本和笔,不过十分钟就成功将阵地从办公室转移到了教学楼的一间空教室。 邓文生在几个老师帮助下开始陆续将这些天选出的优秀图纸贴在黑板上,每换一张图纸,老师们和各船舶厂、船舶工作单位的技术人员都能讨论的热火朝天。 不同的是,老师们更多是在讨论图纸的优缺点和实践可行性以及如何改进才能使图纸更加完善,而各厂各单位的技术人员们则是在评估学生们的专业能力,设计风格是否符合自己单位/船厂的需求。 几轮讨论过后,无论是老师还是技术员们都对这届学生的水平有了评估,对于自己心仪,有打算招揽的学生心中也有了数。 邓文生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将最后一张图纸贴在了黑板上。 “这是我们班很优秀的一个学生的设计图,大家可以看看,有什么意见也请踊跃发言。”邓文生说完,不多做解释和说明,从讲台下去后坐在了自己老师身边。 与之前的热烈讨论不同,这张图纸被贴上去后,原本热闹的教室里居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了,没有人说话,在座的所有人均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黑板上的图纸。 这种寂静维持了大约三分钟左右,不知是谁开了个头,惊叹道:“这……这个设计未免也太过大胆!” “是啊,这个学生很大胆啊……”立刻有人附和道。 可很快就有不同声音响起,一个身穿蓝色工装,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反驳道:“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设计虽然大胆,思路却很清晰,是经得起推敲的嘛。” “在民用渔船上加装武器,这孩子怎么想的,杀心很重啊!”有人调侃道。 “哈哈哈,你看她为了装武器甚至牺牲了一部分运输功能,可这样一来不就本末倒置了吗,用民用渔船的受众根本不需要的功能替换掉刚需功能,这是不是——” “我也觉得,我看她这图纸上画的型号和我们造船厂以前生产过的老款拖网渔船很像啊,但那个型号去年就因为太过落后已经被淘汰掉了。” “这就是章老夸赞的那位小天才画出的图纸吗,老实说看到完整图纸后让我有些失望,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甚至不如之前那几张工程船设计图纸亮眼。” “不不不,你们厂生产的那拖网渔船我见过,虽然看着相似,但实际上天差地别啊,你看她基本将原本老型号上存在的劣势全部进行了改动,别看改动不大,不够起眼,可以我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她的改进方案是非常可行的,而且造价成本也不高,如果真的能成的话……” 剩下的话那个船厂的技术员没说完,可刚才说明夏设计图和自己船厂以前生产的老型号渔船相似的那个技术员听了之后,再次细细的打量起那张图纸,越看眼睛越亮。 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笔记本,写上几笔就抬头看看图纸,握笔的手动作快到几乎出现残影,那模样不像是在看图纸,而像是饿了几天的狼看到小肥羊似的。 不止是他,刚才那技术员的话似乎点醒了不少人,他们不再将目光停留在多出的武器和被压缩的运输功能,反倒看是细细观察对比起图纸和老款渔船的不同来。 这一看,还真的有新发现。 “她似乎还对航行速度进行了优化,我简单算了一下,如果她给出的数据成立的话,那么她这款新型渔船将会比老式拖网渔船速度快上一节,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低的燃油损耗啊!” “刚才是不是有人说她牺牲掉了一部分运输功能?是啊,乍一看之下的确是牺牲了部分运输功能,可你们仔细算一算,如果真的按照她给出的数据,拖力和拖速几乎都达到了之前的一倍有余,这是否意味着因为武器装置而被压缩的运输功能可以通过拖力和拖速的提高而得到弥补呢?” “这……我承认她对老式拖网渔船的改进和优化做的非常出色,可是这依旧不能解释她在民用渔船上加装武器的行为啊,别的不说,这在我国根本是不合法的行为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对于明夏这张图纸,大家的反应褒贬不一,有认为明夏大胆的,自然也有认为明夏此举是本末倒置,让原本的功能型渔船丧失了民用渔船最大的优势,变得不伦不类。 就在一阵吵闹声中,人群中忽然有个看上去三十出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瘦弱男人弱弱举起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这船它有没有可能,只是顶着与民用船舶相似的外表,实际上却拥有作为军用船舶的能力呢,诸位认为,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存在呢?” 他话音落下后,吵嚷的教室为之一静。 斯文男人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但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还是壮着胆子提醒道:“你们再认真看一下图纸上她标出的那些数据,尤其武器和防御装置部分。” “嘶——”有人经他提醒后重新回过头去看那些原本被忽视的数据,看完后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嘴唇蠕动几下后,轻声吐出几个字,“她用的这一套标准,是国家军用设计标准。” 有人提出后,紧接着就有人补充道:“不止,之前不是有人提到吗,改造后的船只高速航行能力、续航持久力、拖拽能力和拖拽速度都完全满足了军用要求啊。” 区别民用和军用的标准很简单,前者主要是完成运输和工程类任务,后者则需要执行作战和作战支持工作,除了各自职责不同外,更重要的是民用和军用分别有自己完整独立的一套标准体系。1 而之前因为外表太过具有迷惑性而被众人忽略的执行标准,此时被重新拿出来摆在眼前后,那些原本认为武器配备毫无用处过于鸡肋的人齐齐失了声。 “这、这不对吧,这不合常理啊,它怎么可能是军用呢——” “啊这样一来的话,武器问题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可是……这个船虽然具备一定攻击性,可配备武器装置数量却又非常有限,缺点和弊端都非常明显,想要作为作战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吧。” “那军用辅助类舰船呢?” “如果只起到辅助作用的话,那之前我们讨论的缺点反倒会成为它的优势,比如隐蔽性和伪装性方面是它的先天优势,除了具备作战能力,还拥有充当运输船的功能性。” 民用改军用,这原本是非常荒谬的事情,可大家看着那张图纸,一次又一次对图纸上的数据进行反复的推算后,居然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图纸,它居然真的具备一定的数据和理论支撑,换句话来说,它看上去似乎真的是可行的。 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几乎是在讨论出结果后,教室里立刻就有人坐不住了,纷纷起身离开了。 能够参与这次交流会的没有一个是外行人,他们可太清楚一旦这张图纸成立,哪怕仅仅只是理论上成立,这意味着什么了。 画出这张图纸的人绝对是人才,而且还是非常稀有且稀缺至极的高级人才。 眼看在座的众人心思明显已经不在这里,邓文生转头低声询问了自己老师的意见,在看到老师点头默许后,这才走上讲台将黑板上的那张图纸收起。 看着座下的诸位同僚,邓文生笑着道:“大家还有什么要交流的吗?” 话音落下后停顿了大约一分钟左右,见无人提出异议,邓文生便道:“那今天就到这里了,感谢,也欢迎大家再到我们燕市船舶学院交流学习,诸位辛苦!” 虽然没解散的时候大家都表示已经没什么要交流的了,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肯就此离开,这不,邓文生前脚刚说了结束,后脚连东西都没收拾好呢,就被几个熟人给拉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余下的那些和邓文生不是太熟的显然也不太愿意走,站在门口溜达过来溜达过去,显然是想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再上去询问自己要问的事情。 只可惜,和他们有相同想法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明明已经散会了,偌大的教室里没什么人,门外却齐刷刷站了一排看上去就很厉害的大佬们。 场面相当壮观,连刚下课的学生见此情景都忍不住驻足围观,时不时朝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 邓文生好不容易把熟人给劝走了,来到教室门口一看,嚯,好家伙,这儿还有一群呢! “我说,大伙儿都矗在这在干嘛呢?”邓文生无奈道。 “邓老啊,我们倒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想跟您打听打听,这不眼瞅着你这届学生快毕业了吗,他们都找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啊?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这边有很多不错的工作机会可以提供啊!” 有人性格比较爽朗的人厚着脸皮开口道。 他虽然没明说,可谁都知道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他可能确实对燕市船舶学院的学生们感兴趣,可要说最感兴趣的,怕还是最后那张图纸的设计者! “是啊是啊,我们单位在人才这块儿也是特别稀缺,不知道邓老能不能推荐一二,我看今天有很多不错的好苗子嘛,就比如最后民船改军船那个学生——” “嗤,你一个县级单位搁这儿瞎凑什么热闹,这样的人才到你那儿有啥用啊,能发挥她的才能吗?老邓你别听他在那瞎扯淡,看看咱,咱这可是市级单位,而且还是……” “哟哟哟,王二毛,你们是市级单位没错,可谁不知道你们单位内斗严重啊,让人过去干啥啊?坐冷板凳吗,你咋那么大的脸呢!” “邓老邓老,他们都不靠谱,可我们单位绝对靠谱啊,省重点单位,连续三年被评为省模范单位,不光发展前景好、条件待遇高,最重要的是咱们单位人际关系简单,来了保准不让人受气,她只要专心搞研究,剩下的烦心事咱们单位都包圆儿了!” 原本还和气的人群此时因为争抢人才而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攻击揭短起来,场面逐渐开始失控。 最后还是章老闻出来调停,道:“人才啊,知道大家都缺,可是啊,这孩子她对未来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还请大家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莫要强人所难。” 章老在国内船舶制造领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泰斗级人物,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众人即便心中再多不舍,也只能行礼后逐渐散去。 待到人全部走的差不多了,邓文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向章老鞠了一躬,“老师,今日的事若是您不在,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章老笑着摇摇头,伸手将他扶起,道:“你以为这便是解决了?” 邓文生愣住。 章玉明乐呵呵笑道:“小傅同志,别藏着了,出来吧。” 随着章老声音落下,不远处的阴影拐角处,一个身着军绿色军装,身姿笔挺气质卓绝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走到章玉明面前,干脆利落的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道:“章老好!” 第23章 第 23 章 设计图的成绩是在两周后公布的。 明夏拿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分数,高到秦双双看到她成绩单的时候直接乐得蹦起来了。 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按照往年的惯例,每年老师都会从毕业生设计图当中挑选出前三十名在学校的文化长廊上进行为期十天的展览。 既是对学生们这几年辛苦的鼓励,也促进学生们之间的交流学习。 但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展览被取消了,就连那些交上去的图纸也没有被发下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秦双双颇为遗憾的感慨道:“早知道交上去就看不到了,当时就应该再多看几眼的。” 明夏被她可爱到不行,习惯性的揉揉她脑袋,“没事,我们双双喜欢的话,回头再给你画更好的。” 当时秦双双只以为好友在说笑,并没有将她这句玩笑话放在心上,直到若干年后在电视采访里看到明夏的采访,那时身为设计总师的她已年过半百,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待,皱纹非但没有使她苍老,反倒为她平添几分时光沉淀而成的优雅。 她站在自己亲手设计的新型舰艇旁,笑着问,“看,我没骗你吧,是不是比之前更好?” 记者问她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她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她虽然没说,可秦双双就是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跨越了数十年的光景,对几十年前尚且稚嫩青涩的自己说的。 毕业设计图成绩出来后,时间仿佛一下子就被按下了加速键。 短短的几个月内,明夏经历了毕业和高考。 走上考场那天,邓老闻讯亲自来给她送行,临行前邓老对着自己最满意的学生,只说了一句话:“尽力而为,别有负担。” 明夏谢过了老师,进考场拿到卷子后,简单翻阅了一遍,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她答题的速度很快,快到连监考老师路过她身边时,都忍不住频频朝她的卷面上打量,像是在辨别这姑娘到底是真的会还是瞎蒙的。 谁料还没来得及辨别内容,视线在触及卷子上笔锋苍劲有力的文字时,便已经有些被镇住了。 明夏的字迹并不清秀也不婉约,反倒如铁画银钩,一笔一划都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落笔笔锋锋锐且坚定。 趁着监考老师被镇住有些微微出神的功夫,明夏已经将题目全部答完,停下了笔。 意识到监考老师在看自己,她的神色没有丝毫慌乱,而是温和大方的冲对方笑了下,低下头开始检查自己的卷子。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明夏起身交卷,成为了考场里第一个离开的考生。 因着明夏已经毕业了,学校的宿舍不能再住,担心她备考期间回家会分心,邓老和他爱人商量后直接让明夏住到了自己家里。 邓老的爱人早年也是教师,不过因为身体原因,这两年一直在家里修养,人不但温柔及富书卷气,最要命的是还煲的一手好汤。 明夏原本因为准备设计图和备考而瘦下去的那十几斤,在师母林锦华的精心调养下,短短半个月就涨了回来,甚至还有持续增长的架势。 考完试随老师回到家,明夏刚进门手里就被塞了一根玉米,林锦华笑眯眯的揉了揉明夏的头,没有问她和考试相关的事,而是问:“小夏饿了吧,先吃根玉米垫垫肚子,我今天炖了土豆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邓老眼巴巴看着明夏手里的玉米,忍不住道:“锦华同志,要一视同仁啊,偏心可是要不得的!” 师母看着越老越幼稚的丈夫,无奈吐槽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抢东西吃呢,还有没有一点当人老师的样子,也不怕小夏笑你!” 邓老面子有点挂不住,咳嗽两声,明夏立刻识趣,笑着道:“师母,老师,下午还有考试,我进去再温一温知识点。” 看着明夏的背影,林锦华没忍住伸手在丈夫背上锤了下,训斥:“你个老顽童,当着孩子的面胡闹什么呢这是!” 不过显然没多用力,这点仅看邓老脸上得意的笑容就知道了,老两口感情好着呢。 接下来两天的考试进行的也非常顺利,直至最后一门科目考完,饶是大心脏如明夏,身上压着的压力陡然消失,心情也忍不住有些雀跃。 明夏考完试后原本是打算回家看看的,备考期间虽然和家里一直有书信往来,但书信再多终究不如见上一面。 虽然她娘张翠芬每次在信里都只说让她好好复习,绝口不提想念自己,可明夏哪儿能不知道,依她娘对她的疼爱程度,怎么可能不想她呢。 但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的,在明夏考完试准备找老师辞别前一天,一个身穿军装面容俊朗的高大男人找上了门。 “您好,许明夏同志。” “我是隶属于华国海军第七军团的参谋长傅闻声。” 两人这番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男人的语速不快,但讲话逻辑非常清晰,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讲清楚了前因后果和他此行的目的。 “我们知道你参加了今年的高考,并且准备继续读大学,我们并没有干涉你的意思,只是目前国家人才紧缺,尤其是船舶设计方面的人才,这才冒昧找上门来,还请见谅。”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说完后,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眼底浮现一抹歉然。 明夏摇摇头,道:“不会,我只觉得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还是感到荣幸。” 她本以为起码要到大学或读完大学,画出更加优秀的设计图后才有可能被国家注意到,没想到运气居然这么好,能够这么早就被注意到,得到对任何一个造船专业的从业者而言都非常宝贵的机会。 此时明夏尚且不知,她之所以能这么快被国家发现,除了她那张设计图确实非常出彩外,也多亏了邓老叫来了他的老师,交通大学造船系系主任章玉明出面为她做了推荐。 章老早年曾远赴苏国留学,学成归国后为国家船舶工程的进步和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是业内当之无愧的泰斗级人物,能够得他一句夸赞已是极为不易,更别说得到如此力荐了,对此国家自然当然非常重视。 见明夏对此并不抵触,傅闻声严肃的表情终于放松了少许,开口道:“那么,如果你愿意的话,可能会需要你配合填写一些材料,等材料全部准备好,我会尽快递交上去,等待上面审核。” 傅闻声是当之无愧的行动派,在征询过明夏本人的意见后,立刻开始有条不紊的整理收集起所需要的材料,而明夏对此也非常配合。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因着这件事情,明夏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一直到最都没能抽出时间回西河村看望父母和兄长。 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明夏从傅闻声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材料审核通过的事情,上面任务紧急,没有给她太多准备的时间,被带走前明夏甚至没时间通知家里人,最后还是到了基地后写了封报平安的信,托傅闻声帮忙寄给了远在西河村的许家人。 这天早上,许明文睁开眼就觉得左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本以为用乡下土方法贴了纸条在眼皮上就能有所好转,哪知道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中午,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愈发跳的厉害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明文揉着眼皮嘟囔道:“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从早上睁眼开始眼皮子就跳个不停,贴了纸条都压不住。” 端着饭从灶房走出来的张翠芬听到这话,问道:“左眼还是右眼啊?” “左眼。”许明文咬着杂粮窝头含含糊糊应着。 张翠芬把饭放在桌上,在灰扑扑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道:“跳你就让它跳呗,都说左眼跳财,兴许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呢,甭管它,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去村委会问问你妹这两天有没有打电话回来,别给漏接了。” 许明文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将眼皮子上的纸条揭掉,加快速度消灭着面前的午饭,一阵风卷云残后,将碗往水池子里一搁,道:“我先去村委会了,爸妈小军你们吃着,等吃完把碗泡盆里,等会回来我一起洗。” 张翠芬啐了一口,赶苍蝇似的催促道:“几个碗而已,别惦记了,赶紧去吧,把你那个小本本带上,你妹要是打电话回来,你把她说的话都记下来,别记差了。” 许明文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走了啊!” 这边许明文哼着不知名的乡间小调刚要出门,却听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剧烈的敲门声。 “老许,翠芬,你们在家不?!开门开门,快点开门哟!” 声音听上去非常耳熟,许家人面面相觑,许明文皱了皱眉,道:“这个点儿了,村长咋来了?难道是出啥事儿了?” 许老爹抬腿踢了儿子一脚,催道:“赶紧给你叔开门去!” 许明文后知后觉小跑着走到门口,门才刚打开,村长那张满是褶皱但眉宇间溢满喜色的脸就出现在眼前,把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吓得够呛。 “叔,怎么了这是,出啥事了啊?”许明文问道。 “好事,特别大的大好事!”村长显然是跑着过来的,喘着粗气连说带比划的,“咱们村口来了个邮差,他说是来给你家小夏送通知书的,你家小夏出息了!考上大学了!!” 许明文直接被这个消息给砸懵逼了,站在原地久久没能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会重复着村长刚才说过的那几个字。 “考、考上大学了??” 村长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儿,直接伸手把他拉到一边儿,冲院子了喊道:“老许,翠芬啊,你们在家没呢,赶紧出来啊!” 听到他的喊声,正在吃饭的许家人还以为出了啥大事,顿时连饭都不吃了,齐齐往门口赶去。 当从村长口中得知明夏考上大学的消息后,许家人的反应和许明文如出一辙,一家子哪儿还有平日的聪明样儿,傻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村长。 最后还是许明军反应最快,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八度,用有些破了音儿的嗓子喊道:“叔,你刚说啥,你说我们家小夏考上了?!” 村长被这一家子给逗乐了,蒲扇大的手一巴掌拍在许明军的背上,用力点点头,中气十足肯定道:“对,你家小夏争气得很,考上大学啦!” “你们快别磨蹭了,走走走,赶紧都跟我走,人家邮差正在村口等着呢,别耽误时间了,晚了人家等急了走了可咋整!” 经村长这么一提醒,许家人这才勉强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回过神,向来嘴皮子利索的张翠芬此时直高兴地打哆嗦,拼命拍自家老头和儿子,“走,快点过去,别让人家久等了!” 一家子兴高采烈的跟着村长到了村口,西河村不大,总共也就百来户人家,平日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快速传播开来,更何况是考上大学这样天大的大喜事。 许家人到村口时,村口已经围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了,不知是谁回头看到了张翠芬,立刻高声喊道:“让让都让让,明夏她爹娘来了!!” 这话虽然简短却异常有效,很快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许家人从人群中穿过,终于见到了挎着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军绿色挎包,邮差模样打扮的男人站在那儿。 见他们过来,邮差乐呵呵道:“你们就是许明夏的家人吧,恭喜你们啊,许明夏同志以极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交通大学,这是成绩单和录取通知书,你们收好,可千万别弄丢了,到时候开学报道要用的。” 说着,邮差将东西递到了许家人面前。 许家人面面相觑,看着近在咫尺崭新的录取通知书,愣是谁也没敢伸手去接。 最后还是许明军没忍住,伸出手刚想去拿就被他娘毫不留情一巴掌把手打开了,张翠芬小心翼翼接过那两张薄薄的纸,像是接过了什么价值连城的易碎品。 张翠芬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张嘴想指挥儿子把上面的字念一念,可话没出口眼泪却先下来了。 她这一哭可好,直接把许家三个大男人给看傻了。 张翠芬是谁啊,那可是十里八村鼎鼎有名的铁娘子,生孩子都没见过人家流一滴眼泪的,居然哭了! 许家两个儿子刚想开口劝,但目光触及那张妹妹的录取通知书时,兄弟俩也都红了眼睛。 虽然从信里听说妹妹准备考大学,可准备和真正考上完全是两回事,这可是大学啊,别说他们西河村,即便放眼整个县都难能有几个考上大学的啊! 偏偏就在这时,邮差似乎还嫌不够似的,又随口撂下一枚新的炸弹。 “哦对了,这成绩单和通知书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听人提了一嘴,说你们家姑娘好像还是什么省状元!” 许家人:!!!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4章 明夏考上大学的消息迅速在整个西河村蔓延开来,成了村民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风云人物。 甭管和许家平时私交怎么样,在得知明夏这么出息后,纷纷组团上门前去向许家人打听他们平时到底是怎么教育闺女的,怎么都是一个村的,他老许家闺女咋就这么能耐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呢? 许家人上到许父许母,下到许明文许明军这俩兄弟,甚至于就连一直在部队当兵,鲜少回家的许明武,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女儿吹就是妹妹吹。 要说其他的他们可能还真没啥兴趣,可你要提起他们女儿/妹妹,那他们可就立刻来精神了。 许父和许大哥俩人不善言辞,被人问到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孩子自己争气”、“打小就聪明”、“学习起来非常勤奋”之类的。 张翠芬和许明军这娘俩花样可就多了,简单的夸赞已经满足不了这娘俩了,事情逐渐开始朝着离谱的方向撒丫子狂奔了。 张翠芬信誓旦旦跟相熟的几个婶子吹嘘,“你们还记得我家明夏刚出生那会儿,村里来了个算命的,当时就断定我家明夏是文曲星下凡,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几个婶子神情出现了片刻的恍惚,面面相觑后,附和道:“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张翠芬一拍大腿,声音激动道:“当时我还不信,我寻思孩子才这么大点能看出啥啊,结果现在看来人还真是有能耐的!” 她说的这么笃定,让原本已经完全没印象的几个婶子下意识信了,其中一个婶子试探性道:“明夏娘啊,你还记得那算命的长啥样不?是咱们这一片儿的吗,能不能找他给我家春妮儿也算算?” “那肯定不是啊,你想啊,这么有能耐的大师,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有句话怎么说来,这叫机缘,懂啥叫机缘不?” “啥叫个机缘啊?”这下不止提问的婶子,其他几个婶子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张翠芬将手里的瓜子皮扔进簸箕,拍了拍手,“这我没法和你们解释,总之就是,回去对自家闺女都好着点,整天疼那些个皮小子有啥用啊,不朝多疼疼闺女,指不定你们闺女里也有机缘在呢!”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在一众婶子崇拜的目光中骄傲的补了一句,“当然,想要超过我们家夏夏还是有些难度的,谁让我闺女那么厉害呢!”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张翠芬说让疼闺女不疼儿子,婶子们一定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放着儿子不疼去疼个迟早要嫁出去的闺女,这在观念落后的乡下简直是相当离谱的事情。 之前许家人疼闺女,村里人虽然面上不说什么,背后可没少说许家两口子缺心眼。 可谁让许家丫头出息呢,那可是大学生啊!这么多年他们西河村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还是什么省状元! 村民们以前觉得许家两口子多缺心眼,现在就觉得他们多有远见,对省状元她亲娘的话自然也是信服不已。 尤其是今天有幸和张翠芬唠嗑的婶子们,对她的话简直是深信不疑,回去以后对待自家姑娘都和颜悦色起来,让几个姑娘都有些受宠若惊。 西河村里这两年新办了扫盲班和小学,但即便学校并不收学费,只用交最基本的书本费,肯送孩子去上学的人家依然不多,至于女孩就更少了,整个学校连带着扫盲班都只有那么两三个。 可经过明夏这事一刺激,西河村最直观的变化就是,越来越多的女孩子被送到了学校,年纪大的大多是参加了扫盲班,而一些年纪小的女孩则是直接被送到了小学里上学。 就这样,明夏考上大学的消息间接影响了西河村一批女孩的命运。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难受。 西河村知青点里,知青们也在讨论着明夏考上大学的事情。 因为明夏长得实在太有记忆点,即便她和这批知青接触并不多,可这些男知青提起那个明艳的姑娘时,依旧对她印象深刻。 “明军哥他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在西河村这样几乎毫无教育资源的乡镇,无人教导仅凭自学就能考上中专,读中专的时候还能顺便考上大学,真的太了不起了!” “不止呢,”一个有些年长的男知青摇摇头,唏嘘道:“你没听前两天来送信的邮差说吗,人家不止考上了大学,还是以省状元的身份考上的,这是什么概念啊,这可是全省第一啊,这简直是个天才啊。” “人家不仅读书好,长得还特别好看呢,之前她没去燕市上学那会儿,每天都去地里给她爸和她两个哥哥送饭,我见过好几次,即便是在城里怕是也难找到样貌比她更出挑的姑娘了!” 热闹的议论声中,忽然突兀的出现了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不就是考上了个大学吗,让我去考我也能考上。” 正在交谈的几个知青循声望去,见开口的人居然是平时鲜少和他们交流的沈遇,几人面面相觑,齐齐住了嘴,那模样显然是不想搭理他。 沈遇这两年过的不好。 或者说,他这两年过的比前两年更惨了。因为拿不出五十块钱,虽然沈遇最后没有真的娶了王寡妇,却也被一流子王金宝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挨了一顿毒打。 也是在那顿毒打中,沈遇的腿被打坏了,落下了残疾,平日里不太明显,但只要走路的速度稍微快一点,就能看出来他右腿有些毛病。 经历了那件事后,沈遇的性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彻底褪去了平日斯文的外衣,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愈发的寡言少语,像是把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完全不愿意与外界交流。 那条伤腿成了他的雷区,一旦有人的视线在他的腿上停留超过三秒,沈遇就会彻底陷入暴躁,认为对方一定是在看不起他,和对方撕打在一起。 虽然真打起架来他输多赢少,但因着他那阴沉不定和极其记仇的性子,大家也不愿意再招惹他,纷纷躲着他走,久而久之,沈遇变得更加孤僻阴鸷。 这还是自从沈遇腿伤了之后第一次主动跟知青们交谈,虽然依旧让人讨厌至极就是了。 见没人接话,沈遇沉下脸,眼底闪过一抹怨毒,声音又多了几分尖锐,“而且她一个中专生,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还不好说呢。” 这话可就非常难听了,虽然现在高考没有后世查的那样严格,可想要徇私舞弊也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暗搓搓引导别人明夏之所以能考上大学是因为用了不正当手段,可以说想法非常阴暗了。 有个知青听不下去了,闻言嗤笑一声,直接道:“你有本事你也考去啊,谁还能拦着你不成?又没人说知青不能参加高考,你自己不去,整天缩在屋子里,怎么还有脸妒忌上别人了?” 他的话成功戳到了沈遇的痛处,沈遇将身上的被子一掀,提高了音量吼:“我嫉妒谁?我嫉妒她?我一个高中生嫉妒她一个乡下考出去的中专生,我嫉妒个屁!” 那知青翻了个白眼,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玩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得了吧,你是怎么考上高中的你自己心里有数,自己下作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上不得台面。” 沈遇像只炸了毛的狮子,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就冲那知青扑了过去,那知青倒也是个不怕事的,半点没有服软的意思,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毕竟在乡下待了这几年,这知青又不像沈遇那样娇气逃避劳动,几年在地头上劳作练就的肌肉和力量让他很快在和沈遇的扭打中占据了上风,这知青显然已经看沈遇不爽很久了,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下手极重。 短短片刻的功夫,沈遇那张原本还算清俊的脸上立刻挂了彩,鼻血流的糊了满脸,看上去又惨又可怕。 最后还是其他几个知青怕再打下去要出事,上前将两人分开,这才勉强结束了这场混乱。 不过拉架归拉架,却不意味着这些知青是在帮着沈遇,这场闹剧结束后,知青点陆续有人离开,唯独沈遇还躺在地上,维持着刚才被推到挨打姿势,久久不肯起来。 曾经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男知青看了他一眼,路过他身边时脚步停了停,却并没有伸手拉他起来的意思,反倒是哼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骂了句:“活该。” 所有人都离开后,知青点里只剩下沈遇自己。 他在冰凉的地上躺着,目光紧紧盯着破旧的屋顶,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笑。 随后那笑声越来越大,不知道笑了多久,笑到声音都开始发哑,那癫狂的笑声逐渐变成了哽咽,沈遇艰难的伸出手捂住脸,眼泪和脸上尚未擦干的鼻血混合成了一团,荒诞又滑稽。 其实那个知青说的没错,他在嫉妒。 他疯狂的嫉妒着许明夏,嫉妒着那个自己曾经瞧不上,现在却攀不起的乡下姑娘。 录取通知书都送来了,张翠芬本以为自家闺女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可谁知她等来的不是小闺女,而是许久未见的一儿子许明武。 当看到身着军装的一儿子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张翠芬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声音都带了几分不自觉的颤音,“老一,你、你咋回来了?!” 许明武和大哥许明文长得很像,但可能是因为常年在部队训练的缘故,许明武身材比起大哥更加健壮,他个子很高,站在门口远远望去就像座小山。 皮肤黝黑,眉眼却非常俊朗,一双浓眉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分外有神,虽然长相和许明文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身上还残留着几分尚未来得及收敛的肃杀之气。 “娘,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小妹的事情。”许明武摘下头顶的军帽,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一封信递到了张翠芬面前。 张翠芬见一儿子神色严肃,心中顿时一慌,身体晃了晃,伸手抓住一儿子的手,声音有些哆嗦道:“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出什么事,她才刚考上大学啊……” 许明武连忙伸手扶住了自家亲娘,安慰道:“您别瞎想,对小妹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听到这话,张翠芬定了定心神,对儿子道:“把门关上,你跟我进屋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女俩进了屋,张翠芬找了个板凳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一儿子可以开始说了。 许明武挠了挠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说小妹被选中到京市学习,估计要两三年才能回来。” “两三年?!”张翠芬不敢置信,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转身进屋拿出一块红布,揭开红布,将里面的成绩单和录取通知书拿给许明武看,“你妹妹这才刚考上大学啊,去京市学习两三年,还能去上大学吗?” 许明武饶是早就知道自家妹妹考上了大学,但乍一看到录取通知书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他爱惜的伸手摸了摸那两张纸,由衷赞道:“咱们家小夏可真厉害。” “那是,还用你说?”张翠芬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将两张纸重新用红布包好放了回去。 面对自家老娘连珠炮似的逼问,许明武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盖了红章的证明,展示给老娘看。 “大学暂时去不了,但我们参谋长说好像会保留档案,等从京市学习回来,小妹要是想念书的话还可以继续去读大学,这是京市开的接收证明。” 对于明夏的事情,许明武其实知道的不多,之所以让他回来送信,说来也是巧了,给明夏做背景审查的时候,傅闻声发现明夏的一哥刚好就在他们部队,想着由亲近的人送信可能会比他一个陌生人送信更能让明夏父母放心,便给许明武批了一周的探亲假。 张翠芬从一儿子口中问清楚了前因后果,悬着的心这才终于稍稍放下。 此时的张翠芬完全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两三年很快就会过去,可实际上却根本不止两三年,而是持续了十几年之久。 起初许家人还会偶尔收到明夏的来信,可到了后来,连信件都少得可怜。 许家人只隐约知道明夏是在为国家工作,对她的工作内容却一无所知,许明武似乎知道的更多一点,但对于那个让他骄傲的妹妹,无论别人怎么问,他都绝口不提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与此同时,华国某个不知名的偏远海岛上。 破旧的小平房里,昏黄的灯光下,明夏站在桌边,秀气的眉毛紧蹙在一起,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犹豫良久后,终究还是提笔在面前的图纸上打了个叉,将废弃的图纸团了团直接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不大的垃圾桶里面已经丢着好几个相似的纸团,显然进展非常不顺利。 “叩叩。”随着敲门声响起,门口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一个身穿浅灰色工装的年轻女孩探头朝房间里张望,见到明夏时眼睛一亮,声音爽朗道:“明夏,吃饭去吗?” 明夏抬起头,看到那姑娘后,指了指桌上刚起了个头的草稿,无奈摊手道:“想去,但图纸思路又错了,惠宁你自己去吧,我把这张草稿画完再去。” 刘慧宁闻言走了进来,看清楚她桌上那张刚刚起了个头的草稿,咂舌:“又错了?昨天讨论的那个方案试过了吗,行不通?” 明夏叹了口气,指了指垃圾桶示意她自己看。 刘慧宁低头一看,发现那几个大小相同的纸团,瞬间就明白了,爱怜的伸手摸了摸明夏的脑袋:“辛苦了。” “先去吃饭吧,脑子长时间思考同一个问题很容易走进死胡同,说不定休息一下换换思路能有更好的灵感出现呢?” 明夏有点被她说服了,加上今天上午状态确实很差,便放下笔,和她一起去了岛上的食堂。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个小厂棚,四面透风不说,下雨天到处都会漏雨,连用盆子接都接不过来。饭菜也相当简陋单一,分量最多的就是土豆。 明夏戳着土豆边吃边问:“唔,你们那组的进度怎么样了,还好吗?”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刘慧宁也苦了脸,叹了口气,道:“别提了,还是老样子,这几天开会的时候陈总工发了好大的火,可没有办法,大家算出来的结果都不理想。”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无奈。 明夏是在半年前来到这座海岛上的,来之前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跟着章老在盐市船舶工业管理局学习了一年多,期间她自己捣鼓出的几张图纸给章老看过后都得到了称赞,本以为照这进度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回家去,谁知道一通电话人就被打包送到了这里。 她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地处偏僻荒凉,毫不起眼的小岛上居然几乎驻扎着国内船舶领域最牛逼的大佬们。 而以她的资历原本是远远不够参与这个项目的,要不是因为她那一手过于出色的极限节省成本旧船改新船的本事,即便是章老出面都很难把她塞进来。 好在明夏自己够争气,只用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达到了入岛的门槛。加上现在国内经济不发达,资金方面非常不宽裕,急缺明夏这种能兼顾实用性的同时还要尽可能压缩成本的人才,这才让她顺利登了岛。 明夏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悠悠道:“还是要实践才能证明理论上的东西是否可行啊,只反复调整图纸没有意义啊。” “每个人都想要更大的位置,可艇就那么大,给了这个空间就要压缩那个的位置,只在图纸上分配果然还是太理想主义了,前两天开会的时候研究声呐和研究鱼雷的同志又吵起来了,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结果,愁啊——” 听到明夏的话,刘慧宁‘咯咯’笑起来,笑罢之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明夏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过来过来,跟你说个好消息。” 明夏闻言放下土豆,非常配合的俯身附耳凑了过去。 待听清楚她的话,明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刘慧宁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我只是那天刚好听到总工和副总工在说这个。” “做模型好啊,做模型可太好了,如果真的能批下来的话,那现在我们纠结的问题不就全解决了?”明夏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这都遮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看她这么高兴,刘慧宁觉得自己必须给好友降降温,毕竟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你先别急着高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的,再说了,模型说起来容易,可真要做起来,还要做一比一的模型,这工程量和预算得有多大啊,上面能不能批下来还真不好说,我看总工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明夏闻言,默默在心里快速打起小算盘开始计算。 以他们项目来说,即便是用最廉价的最便宜的废料去做模型,那么大的模型做下来,预算怕是没个百来万也根本下不来,这还仅仅只是物料方面,没有算上人工场地这些。 当算出大致数字后,明夏原本的兴奋已经冷静的差不多了,她低下头将碗里最后两块土豆块扒拉进嘴里,边吃边开始思考如何能在这个数字上再减去一些预算。 果不其然,两天后的会议上,当总工和副总工提出要建模型时,办公室里瞬间炸了锅。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冷静下来,谈起高达三百万的预算后,安静下来的会议室瞬间爆发了第一轮激烈的争执。 明夏抱紧了自己的小茶杯缩在椅子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各位大佬们掀起的战火波及。 然而偏在这时,有人点了她的名字。 明夏一抬头,对上了自家总工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便知要糟,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就听儒雅的总工用和蔼的语气问出了直击明夏灵魂的问题。 “小夏同志,早就听说你在控制成本这方面颇有心得,那么依你看,如果咱们真的要做这么个等比模型,最低可以把成本压缩到什么程度呢?” 明夏:“……”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 大佬亲自点名,原本热闹的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明夏看来。 明夏硬着头皮站起来,尴尬的报出一个数字:“省着点花二百五十万应该能做下来。” 她话音刚落,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会议室瞬间门爆发了第三轮争吵。 “二百五十万做一个毫无意义的模型,这不是在胡闹吗!” “怎么就胡闹了呢,模型一旦做出来,很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可以帮我们避免多走很多弯路啊!” “照你这么说,没这模型咱们核潜艇就建不出了吗?还一比一模型,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这成本可摆在这里呢,万一真能帮上忙也算一回事,可万一帮不上忙,这不是在浪费时间门浪费钱吗?” …… 大佬们吵的你来我往不可开交,明夏捧起自己的小茶杯刚想悄无声息的坐回去,却对上了自家总工似笑非笑的眼神。 明夏刚弯下的腰立马就站直了,虽然没有说话,但小脸上俨然已是一副随时愿意为总工冲锋陷阵的慷慨神色。 总工眼中笑意更浓,一阵吵嚷声中,总工伸手拍了拍桌,“都停一停。” “实践是检验理论最好的方法,受国际技术封锁,我们在座的诸位谁都没有亲眼见过核潜艇,如今图纸虽然画出来了,但真正开始动工时,势必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 “而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花这笔钱,是闲着没事干有钱没地方花吗?当然不是。” “之所以提出这个方案,恰好是为了节省资金。我们不像一些发达国家,拥有雄厚的资金支持,允许他们在研发期间门做几十上百次试验,可我们国家没有这个条件。” 他的双眼明亮又锐利,眼底满是从未动摇过的坚定和认真,他的目光从会议室在座所有人身上“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真正开始研发后,每一次错误所需要我们承担的代价和成本都极高。” 他的声音落下后,会议室里久久无语,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三分钟,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沉默。 “我支持总工的想法,就像总工说的那样,研发一旦开始,我们没有拿本体试错的成本,资金是一方面,时间门更是一方面,列强对我们虎视眈眈,没有太多时间门给我们一次次重头再来。” 这人的表态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越来越多的同志被说服,虽然依旧有人持保留意见,可总算没再像刚开始那会儿吵得不可开交了。 见同意的人数已经超过大半,总工视线一转,看向明夏,对着大家道:“虽然决定要做模型,但资金方面确实要尽可能削减压缩。我们当中就有在控制成本方面非常有想法的同志,下面就让这位同志给我们说说她的思路。” 明夏:…… 话都说到这儿了,明夏总不能掉链子,幸好之前她从刘慧宁那里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下意识思考过这个问题,因此答的倒也顺利。 其实要降低成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原材料问题,想要用钢铁或者更好的材料做模型,一来预算不够,二来属实是有些浪费,相较之下木头的成本就低很多了。 明夏把自己的想法简单汇报了一下,回答了大佬们提出的几个问题后,本以为还有的磨,谁料这件事情居然奇迹般的就这么敲定了。 不过要想真正开始施工,还是要先向上审批。 审批过程显然不太顺利,毕竟二百万对于现在的国家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如今百废待兴,哪儿哪儿都需要花钱,这钱要是用于核潜艇本体研发还好说,做等比模型,在不知道是否能对研究有所帮助的前提下,想批这笔钱真的是相当不容易。 等了半个多月左右,迟迟没有音讯,明夏心凉了半截,就在她以为不会批的时候,忽然得知这笔钱居然真的批下来了。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此时的明夏尚且没想到的是,钱是批下来了,可真正开始动工的时候,问题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两周后,还是那间门会议室,参加会议的还是那批人。 “看不懂图纸,怎么会看不懂图纸呢?”一个身穿工装的中年技术员听到这话后人都懵了,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事实上,能够顺利登岛,出现在这间门会议室的人,随便挑出一个拿出去都是各自行业中响当当的领军人物,是当之无愧的精英。 在他们看来,看图纸简直是最基础的事情了,所以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有的工厂工人居然会因为看不懂图纸而导致无从下手。 不过这事明夏倒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她当初在云市造船厂实习过一个多月,近距离和厂里的工人和老师傅们有过交流和沟通,深知在人才匮乏的当下,由于技术员稀少,技术知识尚未普及导致不少工人和老师傅根本没有看图的意识,大多还停留在凭经验和熟练制造生产的阶段。 “全国上千家工厂和科研单位,工人水平参差不齐,图纸送过去后,这段时间门已经陆续接到了不少反馈,我们时间门紧任务重,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负责和各单位沟通的同志说着说着,想起这些天接到的那一连串的电话,不由也有些头疼。 然而这个问题尚未得到解决,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图纸这个问题先缓缓,我这里倒是收到了一部分单位送来的零件样品,可是……”剩下的话那技术员没说,只伸手将椅背后的布包拿过来,拉开拉链,将包里用报纸包着的几大包东西逐一拿出来摆在了桌上。 他将纸袋打开,边向大家展示边苦笑道:“这里是同一型号的螺钉,原计划由十六家工厂共同完成,但你们看,我收到的这些样品里,每家工厂寄来的样品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 话音落下后,会议室安静了片刻,紧接着便开始激烈的争论起来。 有些人认为应该先做出合格的零件作为发到工厂作为样品和参照物,也有人认为这样做费事费力,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后期只会更麻烦。 众人你来我往吵了几个回合,明夏拿笔在本子上不时记录一些有用的信息,待到众人吵累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明夏举了举手。 “同志们,我有个提议。” “几年前我曾在云市造船厂实习过一段时间门,那里的不少老师傅也出现过相同的问题,拥有丰富的经验却苦于没有系统的学习过这方面知识,从而导致空有一身经验却看不懂图纸,如果只是从事当前生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一旦面对从未见过的新事物,就会出现手足无措无从下手的情况。” “我认为这种事情要解决起来也非常容易,每个厂里都有从业多年的老师傅,这些老师傅在理论方面虽然有所欠缺,但由于多年实践使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生产经验,他们的悟性和学习能力非常高。” 说着,明夏举例了云市造船厂她教过的几个老师傅,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见众人对她的话没有提出异议后,继续道:“所以我认为,或许可以让各个厂和单位派出代表,统一进行图纸的学习。” 她的话音落下后,立刻便有人提出反对,“这次参与进来的厂和单位足有两千多家,即便每家只派一个代表,人数也不容小觑,这样兴师动众是不是太过低效?而且就算真的能够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我们本就人手不足,又由谁来给这些人授课呢?” 被质疑了明夏也不恼,只笑着道:“我认为这是目前来说最高效的方式了,至于由谁授课,您说的对,我们目前的确分身乏术,可如果只是教大家学会看图纸这种基础的事情,无需我们,船舶专业的学生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明夏的思路很清晰,因为她曾经经历过,也实践过,所以认为这个方案是存在一定可行性的,不过考虑到这次规模远比之前在云市造船厂大太多,明夏并没把话说死,留出了给大家讨论和不断完善这个方案的空间门。 明夏的想法虽然有些理想化。可实际思考起来却是具有一定可行性的。众人讨论过一番后,最终决定两个方案同步进行。 一部分人负责和各个单位、工厂和高校进行沟通,组织授课事宜,另一部分则是负责联系工厂做出一批合格零件作为参照物下发到各个单位和工厂里。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一个月后,当他们再次收到工厂寄来的零件时,发现这次生产出来的零件全部严格按照了图纸给出的数据完成的,成果相当喜人。 但搞科研嘛,尤其是这种史无前例的科研项目,往往旧的问题才刚刚得到解决,新的问题就再次出现了。 由于设备落后,核潜艇相关数据的计算全部是人工用算盘一个个打出来的,可饶是如此,庞大的计算量依旧让大家忙到焦头烂额,而他们已经算出的数据对比起还需要计算的数据简直是杯水车薪。 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不时从天花板缝隙间门流进来的雨水砸在地面上发出的滴答声外,只剩下算珠因人拨弄而磕碰在一起发出连串的啪嗒声。 明夏将算好的数据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将左手从面前的算盘上抬起,用力甩了甩已经开始发麻的手,试图让手指尽快恢复灵活。 休息间门隙,明夏抬起头环顾一圈,发现明明已是深夜,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座位,每个人的手都快速的在算盘上拨弄,即便满脸已是遮不住的疲惫,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坐在她旁边的刘慧宁停下手中的动作,探头过来看了眼明夏的数据,压低声音问:“算完了?” 明夏苦笑,摇了摇头,也低声回道:“还差得远,你呢?” 刘慧宁叹了口气,将自己算出的数据递到明夏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这还只是第一遍,按照总工的意思是,为了准确率我们起码需要正反推两次这些数据才能被确定下来,用于实践。” “这样下去要算到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啊,要是我们也有国外那种先进的计算机就好了,至少能把计算时间门压缩几倍甚至十几倍都有可能。” 刘慧宁有些感慨,她和明夏的生长环境大相径庭,刘慧宁出身于书香世家,祖上早些年光是状元就出过三个。 早些年受战乱影响刘慧宁的父母跟随家里举家搬到了国外定居,后来战事平定,听闻祖国需要科研人才,刘家人顶着压力搭上了回国的轮船,一心想要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被她这句话点醒,明夏脑子飞速运转,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间门点国家已经有了计算机啊,虽然和后世的运行速度完全没法比,可比起算盘却是要快上太多了。 “惠宁,之前好像听你提起过,你有个大哥在华科院工作?”明夏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刘慧宁点头,爽快应道:“是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听说那边好像有个计算机研究所,里面有两台大型计算机,你说,这计算机有没有可能给我们也用上一用?” 刘慧宁愣了下,越想眼睛越亮,一拍脑袋,道:“对呀,国外有的我们也有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我明天就申请给我大哥写信,看看要用的话具体需要什么流程!” 见她这股兴奋劲儿,明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点,道:“别别别,你先别急着给你大哥打电话,事情紧急,我们得先找总工汇报,听听总工的意见再做决定。” 两人约好时间门,第二天上午一起敲响了总工办公室的门。 听明白两人的来意,总工二话没说,直接打起了电话,通话持续了二十分钟左右,挂断电话后,总工那张严肃的脸上久违的露出笑容来。 “已经和华科院计算机研究所联系过了,不过由于要用计算机的单位太多,每次使用都需要提前排队。” 听到这话,明夏神色难掩激动,忍不住追问道:“总工,排队没问题,排到之后对使用时间门有限制吗?比如说我们这种需求非常迫切,计算量特别大的项目,能不能让我们——” 她话没说完,总工却已经忍不住乐了,摆了摆手,笑着打趣道:“小夏同志,你还真敢想啊。” “使用时间门当然是有限制的,每周一次,每次最多不能超过八小时。” 闻言,明夏和刘慧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失望,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总工简直快被这两个小同志这毫不掩饰的失望神色给逗笑了,他无奈摇了摇头,道:“能够争取到使用权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全国上下十几个科研单位都在抢着用,如今国内科研条件就摆在这里,谁都不容易,大家相互担待吧。” 明夏又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计算机整个国内目前也就只有两台,可国家目前百废待兴,正处于什么都缺的状态,外国又对我国采取技术封锁,想要追赶上去,就只能狠下心自己研发。 拿算盘打出这种高精尖项目放在后世肯定会觉得是件很荒谬的事情,可现实就是如此,不止他们的核潜艇项目,就连华国第一枚蘑菇蛋也是一个个科学家们用算盘打出来的。 当真是应了总工那句,大家都不容易。 国家振兴不是空口白牙,在科技方面想要赶超国外,他们还有非常漫长的路要走,然而即便道路艰难充满险阻,即使条件艰苦设备落后,为国之崛起,为民生之幸,走在这条路上人都将永远胸怀热血,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又是一年春节,几年过去,西河村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村里原本泥泞的小路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条由石子铺成的齐整石子路。 道路两边的房子虽然看上去依旧是破旧的泥瓦房,但家家户户门前都打理的非常干净,门上贴了请村里知青们帮忙写的春联。 家里条件稍微好点的人家趁着过年给孩子做了新衣服,条件差些的也会给自家孩子兜里揣上两颗糖块儿,村头巷尾不时传来的孩童嬉闹声给整个村子都染上了几分热闹鲜活。 难得过年,村民们不用上工,婶子们忙完后手里揣上一把瓜子,搬着小马扎三五一群聚集在一起唠家常。 “你们说,翠芬家的丫头今年会回来过年不?”一个身材胖胖,腰上系着脏兮兮围裙的婶子嗑着瓜子状似不经意挑起了话题。 话落立马就有人接话,“我瞧着难,这都几年了,连过年都没回来过。” “她家闺女当初考上大学,你看她那股子张扬劲儿,我都不惜的瞧。” “闺女有本事又怎么样,去外地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爹娘,不孝顺你能享得了她的福?简直就和养了个白眼狼似的,得亏许家那几个儿子还算孝顺,不然哟,张翠芬那两口子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咯!” “谁说不是呢,说是去外地上大学,可这都几年了,要真是去上大学也早该大学毕业了,可她家闺女呢,那一走根本就再没照过面儿,说是上大学,谁知道到底干嘛去了。” 一个黑脸婶子看了眼其他几人,脸上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对她们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们凑近点。 待到几个婶子好奇的凑上前时,就听那黑脸婶子压低声音道:“我城里有个远房表亲,他们厂领导的儿子前几年也考上了交通大学,我就托人帮忙打听了一下张翠芬她闺女的事,可你知道人家说什么吗?” “说什么?”立刻便有沉不住气的婶子追问。 黑脸婶子咧嘴一笑,将手里的瓜子皮往地上一扬,道:“人家说交通大学根本没听说有这号人!” “嘶——” “你的意思是,张翠芬家闺女根本就没考上大学,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那会儿邮递员送通知书的时候我们大伙可都看着呢,村长和支书也都是看过那录取通知的,而且翠芬家丫头不是还因为是什么省状元而上了报纸吗,这还能有假?” “王晓萍你别长了张嘴就胡咧咧,张翠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让她知道你背地里嚼舌根,还是嚼她那宝贝闺女的舌根,她能撕烂你的嘴!” 面对众人的质疑,黑脸婶子王晓萍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但她皮肤黑,倒也不算明显。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爱信不信,要真不信你们倒是说说,这么些年过去她闺女为啥一次都没回来过?要真是正经大学生,以张翠芬那性格,她闺女出息了她恨不能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咋会这么多年都不吱声?!” 王晓萍越说越起劲,觉得自己说的特别有道理,啐了口,又道:“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了,我还怕她不成?真打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撕烂谁的嘴呢!” “我觉得晓萍说的有道理,考上大学估计是真的,但保不准那丫头根本没去上呢?” “考上大学不去上?这不是傻子吗,咋可能呢,我听人家说现在大学生可都是包分配工作的,一个月光是工资就能拿好几十块钱呢!” 王晓萍撇撇嘴,嘟囔道:“那谁知道呢,反正人家学校的学生说压根没听说过这个人,没去上学,这几年还不敢回家,指不定是跟的哪个野男人跑了呢。” “你说啥?” 王晓萍说的正起劲儿呢,冷不丁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清,便也没想太多,提高音量道,“我说啊,张翠芬家那闺女这么多年没回来,指不定是跟哪个野男人——” “王晓萍你个完蛋玩意,敢造谣我闺女,老娘今天就撕烂你这张臭嘴!!!”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 大过年的,许家大门被敲地砰砰作响。 “老许,许家老大老三,你们在家不?快出来快出来,坏事了!”和许家交好的邻居急得满头大汗,拼命锤门。 片刻后,紧闭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许明军嘴里叼着个杂粮窝窝,含糊不清地问:“出什么事了这是?” 邻居一跺脚,恨铁不成钢道:“别问那么多了,你大哥和你爹在家不,在的话赶紧叫上他们,带上家伙跟我走,你娘跟村口王晓萍家打起来了,王家几个爷们都过去了,你们再不过去你娘怕是要吃亏!” ‘吧嗒。’ 许明军惊得连窝窝头都掉在地上了,他攥紧邻居的胳膊,沉下声音问:“在哪儿?” “就在杨花婶子家门口!” 许明军立刻道:“你先去帮忙通知村长和支书,我这就叫上我哥和我爹过去。” 邻居应下了,走前还不忘嘱咐:“你们可一定快这点,那王家全家都是混不吝,动起手来那是没轻重的!” 许明军当然知道王家人不是好东西,送走邻居后他直接进屋,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一下,带着自家大哥和老爹抄上家伙就朝杨花婶子家赶去。 他们是跑着去的,赶到时刚好撞见也刚刚赶到的王家人准备动手,眼看他老娘要被打,兄弟俩眼睛立刻红了,二话不说奔着王家人就过去了。 许明文和许老爹都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浑身腱子肉,力气远不是平日里总偷奸耍滑的王家人能比的,三下五除二就将王家人给撂翻了。 王晓萍原本被张翠芬打肿了脸后,就一直等着自家儿子和男人给她报仇呢,可眼看着自己男人和儿子根本不是许家人的对手,顿时就急了,捂着脸嗷嗷叫道:“住手!别打了,别打了,你们难道想把人给打死不成?!” “哎呦我的金宝哟,别打我金宝!他爹你快护着点啊!!” 许明军原本还没注意到瘦猴子似的王金宝,此时听王晓萍这么一吆喝,眼皮子掀了掀,也不管其他人了,奔着王金宝就去了。 他虽然这两年一直从事扫盲工作不怎么下地了,可也不是什么草包,平日里偶尔赶上许明武回家探亲,总会跟着他学个一招半式,这放在行家眼里或许不够看,但对付王金宝这种草包那可太够用了。 不消片刻,王金宝宛如杀猪一般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村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那模样看着好不凄惨。 王晓萍看得心都要碎了,也顾不上自己脸上的伤,连滚带爬就往王金宝那边爬去,只是她想走,张翠芬却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 平日大大咧咧的张翠芬此时看着王晓萍时,一双眼睛像是猝了毒,恨不能直接将这个造谣自己闺女的女人当场给撕了。 张翠芬整个人骑在王晓萍身上,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半点不留情的啪啪扇她的脸。 “混蛋玩意,嘴巴不想要我今天就给你撕了,你算个什么东西,造谣我闺女??” 短短几分钟,王晓萍本就已经红肿的脸顿时肿的和发面馒头似的,眼泪混合着鼻血,模样看上去煞是凄惨。 眼看场面几乎一边倒,若是打架的换成其他人,都是同一个村子的,大家肯定会站出来劝上两句,拉拉架什么的,可见挨打的是平日里风评极差的王家人,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冷眼旁观。 光是看热闹的也就罢了,在搞清楚前因后果后,和许家关系好的人家甚至直接开始拉起了偏架,嘴上一边说着“停手吧不能再打啦”,却在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里补上几脚。 直到村支书和村长匆匆赶过来时,王家人早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几乎各个都挂了彩,其中尤以王晓萍模样最为凄惨,披头散发不说,黑黝黝的大圆脸肿成了猪头不说,平日里最能掰扯的那张大嘴直接被扇得破了皮。 “到底是咋回事,大过年的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村长看着混乱的场面,气的胡子都颤了颤,提高音量大声问道。 他不说话还好,此言一出,不等王家人告状呢,张翠芬眼圈先红了,向来泼辣的她此时却难得一句话没说,既不为自己辩解,也没再继续和王家人撕逼,就只红着眼睛看着村长。 这样的张翠芬杀伤力可太大了,整个西河村谁不知道张翠芬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性格,可就是这么一个张扬泼辣的人,此时居然哭了! 这得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哎呀,这这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老许家的,你哭啥子,先别哭啊,先说说发生了啥?都是一个村的,怎么还动起手了……” 村长问了半天,许家人都没有开口,倒是王家人挨了揍满肚子委屈想说,王金宝揉着被打到痉挛的腹部,刚想痛斥许家人的无耻行径,可话还没出口呢,就对上了许明军阴恻恻的眼神。 可能是刚才着实被打怕了,许明军这小子平日里看上去文质彬彬像个文化人,可实际上动起手来下手黑着呢,他倒是不像他爹和他大哥那样蛮干,他动手不往脸上招呼,专挑打人贼疼外表却很难看出来的地方动手。 王金宝被他这么一瞪,身上本就隐隐作痛的地方瞬间疼的更厉害了,当即就萎了,讪讪闭上了嘴,不敢吱声。 相较于王家男人们的沉默,王晓萍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倒是想说话,可一张嘴就牵动了嘴上的伤口,疼的撕心裂肺的,饶是她平时再能叭叭,此时也疼的说不出话来。 许家人不肯说,王家人想说却说不出口,一阵短暂的安静后,终于热心村民打破了寂静。 许小山她娘挽起袖子道:“能有啥事,还不是王家这个碎嘴疯婆子,这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好非得造谣人家老许家的闺女,明夏可是我们这些叔婶们看着长大的,多出息一个孩子,王晓萍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腌臜东西愣是在大过年的时候造谣人家闺女!”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大过年的孩子没在跟前已经挺难受的了,又听到王晓萍公然造谣人家亲闺女,这不是拿刀子往老许家心窝子里戳吗,那话难听的我连回想都不惜的想,别说人家张翠芬,就连我听了都想扇她两巴掌!” 闻言,原本和王晓萍扎堆唠家常的几个婶子都有些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恨不能立刻和王家人划清界限。 听到是这事,村长心道难怪许家人会这么激动,整个西河村谁不知道老许家有多疼爱明夏,而人家闺女也的确出息,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几年一直没有回村,可这也不是王晓萍说人家闺女坏话的理由啊。 村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瞪了王家人一眼,道:“这两年日子太好过了咋的,过个年都不安生,老王家的,你连自己个娃都管不住,哪儿来的脸议论别人家的闺女?” “人家明夏可是咱们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你自个家那几个娃被你养成啥样了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大过年的非要给别人找晦气,我看啊,你也甭觉得委屈,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崩怪人家收拾你。” 村长说着,招呼了几个青壮将他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王家人扶起来,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粗声粗气道:“别说人家老许家没下狠手,就算人家今天把腿给你们打折了也是活该,都是自己作的!” 王家人真是有苦难言,平日里他们在西河村风评就不大好,王晓萍是从别村改嫁到西河村的,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儿子,也就是王金宝。 这娘俩一个比一个不招人待见,王金宝就不说了,平日里游手好闲没个正型,偷鸡摸狗都是轻的,村里谁家有长得好看的大姑娘从他面前过都要被他言语调戏一番。 当娘的王晓萍也没好到哪儿去,又懒又馋不说,那张嘴真是别提多损了,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炫耀儿子和碎嘴搬弄是非。 因此,几个青壮听了村长的吩咐去扶人的时候,动作相当粗暴,让本就伤痕累累的王家人哀叫连连。 被人丢回家里后,王金宝和王晓萍男人在外被打的不敢吱声,可回到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两人当时被叫过去的太急,实际上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现在从许小山他娘那得知,自己今天挨的这顿打全是因为王晓萍,顿时就恼了。 于是,本就挨了一顿打的王晓萍当天晚上回到家后又被自己男人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接连半个月都龟缩在家里,没敢出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与王家的混乱不同的是,许家人被劝回去后,家里的气氛却并没多轻松。 明明桌上摆着为新年准备的丰盛饭菜,可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谁也没有去动筷子。 张翠芬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怔怔出神,也不知看了多久,她伸手抹了抹眼睛,招呼道:“吃饭吧,别愣着了,吃饭,都吃饭。” 许明文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垂着头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口菜,味同嚼蜡。 看着家里沉闷的气氛,许明军叹了口气,道:“娘,要不我给二哥打个电话,他在部队门路比我们多些,让他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小妹?” 话音刚落,张翠芬就已经一巴掌拍在小儿子脑门上了,呵斥道:“不准去!” “你妹妹没回来肯定有她的理由,你们谁也不准去打扰她!” 见她态度这么坚决,许明军心里有些不好受。 距离明夏离家已经五年多了,这五年里除了每月按时寄来的钱和偶尔寄来写着寥寥数语的信件外,便再没有其他联系了。 许明军曾试探着问过二哥几次,但每当看到二哥那讳莫如深的严肃神色时,许明军都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他是个聪明人,联想到明夏每月寄来的那些钱,以及二哥的态度,许明军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但却不敢和父母说。 一是怕父母担心,二则是害怕说出来会对明夏不好。 想到这些,许明军重重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一家人围在一起,沉默着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千里之外的某海岛上。 会议室里的氛围压抑至极,墙上贴着一张满是英文的报纸,纸张因为被频繁翻阅而有些卷边,又被人抚平整。 “看到上面说了什么吧?” “老大哥扬言准备动用中程弹道导弹,携带高大百万吨的核弹头打我们,国外报纸上说,老大哥要对我们实施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 “看到这份报纸,看到这一言论,在座的诸位有什么感想?” “愤怒吗,屈辱吗,害怕吗?” 男人的视线从台下的一张张或苍老或成熟的脸上扫过,良久后,掷地有声道:“会感到愤怒,感到屈辱,感到害怕的话,就将此时此刻的这种情绪牢牢刻进心里!” “之所以会有这些情绪,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等有一天我们拥有和对方等同,甚至远远高出对方的实力,我们何惧于此!该恐惧该愤怒该感到屈辱的,绝不会再是我们!” “国家为什么要研发核潜艇?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将我们这群人召集在这座荒岛之上,为的是今日我们所承受的这份屈辱,他年来日不必再由我们的下一代继续承受;为的是终有一天,我华国再不必受他国威胁;为的是我们的人民可以挺起胸膛,再不必战战兢兢地活着!” 明夏盯着那张报纸,视线停在那句“外科手术式核打击”上,久久无法移开,桌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 系统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立刻出言安慰道:“你放心,不会真的打起来的。” “这次没有打起来,下次呢?现在不会,将来呢?”明夏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系统讪讪闭上了嘴。 那天之后,明夏更拼命了,不止是她,整个项目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虽然谁都没有说出口,可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为了控制艇身的重量,没有高精尖的先进设备,商议过后大家决定采取最原始的方法,每个组件上艇都需要过称,从组件上取下的边角料也需要过程,加减之后能够抵消才算合格。 刘慧宁拿着铁皮饭盒走到桌前,敲了敲,道:“别忙了先把饭吃了,这里我替你看着。” 明夏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道:“已经在收尾了,容不得半点差错,错一步就意味着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你别管我了,赶紧去吃饭吧。” 看着她执拗的模样,刘慧宁叹了口气,无奈道:“咱们总工不是总说嘛,身体是本钱,你那胃本来就不好,再不按时吃饭,我可真怕等咱们这项目结束了,你人也倒下了。” “哪儿能呢,我身体好着呢!”明夏笑眯眯道,说着像是怕好友不相信,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难得道:“安心啦,都好几个月没犯过胃病了。” 拗不过她,刘慧宁只能拿着饭盒坐在旁边等着,顺便不时帮她一起核对数据,这一忙活就又是两个多小时,等两人忙完终于想起来吃饭时,铁皮饭盒里本就不丰盛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 刘慧宁戳着凉飕飕的土豆,无奈吐槽:“看来我们俩注定是吃不上热饭咯。” 明夏最后核对了一遍今天的数据,确定没有差错后,将记录着数据的本子妥帖收好,这才端着饭盒坐到了刘慧宁身旁。 刚打开饭盒,神色立刻有些诧异:“咦,哪儿来的鸡蛋,今天有加餐吗?” 刘慧宁神色有点心虚,含糊道:“唔,算是吧。” “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说着,明夏用干净的筷子把鸡蛋夹到了刘慧宁饭盒里。 刘慧宁慌忙闪躲,眼看是瞒不下去了,这才开口道明原委,“你自己留着吃啦,这可是有人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给我吃了像什么样子啦!” “送我的?”明夏闻言动作一顿,神色更加茫然,“谁呀。” 刘慧宁耸了耸肩,坦然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前段时间刚来岛上准备接收的军人吧,个子高高的,大概有一米八五?皮肤有点黑。” 明夏想了想,发现想不起来后也没再为难自己,只道:“如果你再见到他的话麻烦帮我道个谢,然后跟他说以后不要再送了,现在物资匮乏,让他自己留着吃吧。” 早已经料到明夏会是这般反应的刘慧宁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劝,应下后催促道:“快吃快吃,吃完我帮你打点热水暖暖胃。” 两人都是科研人员,闲聊几句之后话题就又自然而然转回了项目上,临近收尾阶段,虽然负责的方向不同,可工作强度摆在那里,谁都不轻松,大家都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忙的昏天暗地,根本停不下来。 关于那个鸡蛋,明夏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却没想到两个月后,她居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诶,小傅同志,是你呀。”明夏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身着军装,身姿笔挺的男人。 傅闻声冲她敬了个军礼,答道:“又见面了,小夏同志。” 两人之间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自然也算不上很熟,从傅闻声口中得知,他们这次过来,是为了接下来的接收和负责完成核潜艇的下水试航任务。 没错,就在上个月月底,耗费了数年心血建造而成的核潜艇正式竣工了。 值得一提的是,相较于最初做模型时超出预算的一百多吨重,这次完工时整个艇的重量竟然真的被控制在了几吨的范围内。 这是什么概念呢,整个艇四千多吨的重量,没有高精尖的设备和仪器,他们只靠着最原始的方法,凭借着最简陋的秤砣,将四千多吨重的艇误差控制在几吨之内。 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现实,说他们是创造了奇迹都毫不夸张。 首次水下试航定在了十二月底,不过有些遗憾的是,明夏并没有去现场,也没能亲眼看到国内第一艘核潜艇首次下水的表现。 要说不遗憾肯定是假的,不过他们好像也没多少时间去遗憾,因为紧随其后的便是新项目的研发。 四年后,华国第一艘核潜艇正式编入海军序号,自此,华国成为了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 几年后,华国南海。 一艘略有些破旧,船体甚至不少地方都锈迹斑斑,看上去已经使用了不少年头的渔船在海面上随海浪起起伏伏。 甲板上几个身着白色汗衫,渔民模样打扮的男人靠在栏杆上抽烟。 “他娘的,都已经一上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咱们这趟岂不是白跑了。”为首大约五十来岁的渔民面上神色有些愁苦,眉头皱的死紧,几乎能夹死苍蝇。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呢,出海之前我眼皮子就一直跳,家里婆娘还劝我要不这趟不去了,我没当回事,谁知道还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们俩得了吧,这才刚过了一上午你们就沉不住气了?跟我学着点,看我多稳得住。”其中一个身高稍矮一些的男人笑呵呵打趣,试图缓和气氛。 “行了行了,刚子说的对,这才刚一上午而已,急什么,今天这天气这么好,我们完全可以多待一会儿,下午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男人说着,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道:“没事别在这傻站着了,今儿这太阳怪毒的。” 说话这男人明显在几人当中颇有威望,话音落下后其余几人纷纷碾灭了手中的烟,陆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待到人走的差不多了,男人吸完最后一口烟,就在他准备回船舱时,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刚抛落的渔网里似乎网住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男人神色一怔,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将烟头踩灭扔到甲板上,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扒着栏杆努力往下看,只可惜渔网已经沉了下去,男人站在旁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再次揉了揉眼睛,只以为是天太热,自己晒迷糊了,看错了。 然而让这群渔民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收网的时候,他们惊讶的发现今天的渔网里除了有鱼虾之类的海产品外,最让人瞩目的却是一个通体黝黑,细长呈圆柱形,对他们而言完全陌生的庞然大物。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这、这是什么东西?”见多识广拥有丰富出海经验的老渔民见到这黑黝黝的大家伙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几个人面面相觑,在旁边站了好久,也没人敢上前查看。 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渔民试探着上前,伸出脚踢了踢,不确定道:“是铁皮的?会不会是什么新型捕鱼设备啊,难道是前段时间从大城市来的推销员推销过的那个玩意?” “不能吧,那推销的人说的东西我见过,和咱们的普通渔网差不多,就是网眼间距更小,我爹说那渔网又叫绝户网,缺德的很,不让买呢!” 面相憨厚的渔民挠了挠头,见几个同伴看向自己,又有些不确定道:“难道除了那渔网还有别的设备?可这也不像是啊,这要真是什么新型捕鱼设备,那它捕来的鱼呢,这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啊?” “我瞅着有点像船上的零件,是不是哪个渔船不小心撞到礁石上,撞下来的东西啊?”有人又提出新的猜想。 此言一出,立刻便遭到了反驳,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精瘦渔民摆摆手,特别肯定道:“不可能,咱们这一片的渔船出了问题都是找我家修的,哪个船上有什么部件我心里门清,压根没见过这玩意,就算真是什么零件,也绝对不是我们这一片儿的船只上面掉下来的。” 接连两个猜测都被否定,几人围着铁疙瘩转悠了两圈,到底也没猜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过捞都已经捞上来了,再放回海里显然是不可能的。 渔民们心里一合计,决定将这玩意连同他们捕到的海产品一同带回村子,回去问问村里见多识广的长辈们,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这东西。 这东西不但个大,重量更是远超渔民们的预期,好在他们人多,几个人轮换着累的满头大汗,终于赶在天黑下来之前将这东西弄回了村子。 小渔村不大,乡里乡亲之间非常熟悉,他们才刚回到村子,就有相熟的村民听到动静,上前打起招呼。 “刘老三,你们带回来的那黑咕隆咚的是什么东西,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被称作刘老三的渔民喘了几口粗气,累的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分,勉强缓过来后才开口道:“甭问那么多了,赶紧去把冯叔叫过来,这是咱们今天从海里捞上来的,快让冯叔出来看看认不认得!” 见他们神色难得严肃,同村人也不再追问,干脆的应道:“成,你们在这等着,我这就帮你们叫去,也是赶巧了,冯叔今天下午刚回来,这会儿应该在家呢。” 他们口中的冯叔原先也是渔民,后来战争爆发后冯叔就报名参了军,幸运的是他在战场立下了战功赫赫,并且活着回到了家乡,不幸的是他去时四肢健全,回来时却瞎了一只眼,少了一条胳膊。 原本国家是给冯叔分配了工作的,可冯叔不愿意给国家添麻烦,婉拒了工作机会,从部队退伍后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然而即便如此,冯叔的经历依然非常传奇,在他们小渔村里是最受敬仰的存在,村里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往往都会请他出来看看,这次也不例外。 几个渔民在村口等了一会儿,约莫有个十来分钟左右,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在同村小辈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随他一同赶来的,还有不少听闻了这事赶来看热闹瞧稀罕的村民们,二十来号人将那几个渔民和黑黝黝的铁疙瘩团团围住,争先恐后伸头张望,想看看刘老三到底捞上来了什么东西。 “哎哎哎别挤别挤,给冯叔让开一条道,别不小心挤着他!”有人高声提醒道。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人群当中立刻让出了一条仅融两人通过的小道,冯叔从人群中穿过,终于看到了刘老三几人和他们身后那个细长的怪玩意。 冯叔拍了拍扶着自己的小辈,道:“行了,我自己来吧。” 说完,他上前两步,神色认真的打量起面前的东西,围着那东西转了两圈,不时伸手在上面敲敲打打,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黑色的铁皮,辨认了许久,开口道:“我从没见过这东西,但看上去应当是军用设备,你看这下面刻有编号。” 刘老三随着冯叔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在那东西的尾端看到有一串他看不懂的编码,结合冯叔刚才说的话,刘老三被吓了一跳。 “军、军用设备?冯叔,这、这该不会是炸弹吧!” 他的话音落下后,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眼看场面就要乱起来,还是冯叔沉得住气,及时开口道:“先别慌,目前看上去没什么危险,老三你去我家把抽屉里那个记事本拿过来,事关重大,我们得赶紧把消息上报。” 冯叔在小渔村的威信很高,听到他这么说,刘老三毫不犹豫就往冯叔家赶去,片刻后小跑着拿了本子过来,又陪着老人家到村长家借用了电话。 这通电话的效率很高,几乎是在第二天便有人赶了过来,起初来考察的人只是对着那东西拍了几张照片,两天后,小渔村的村口停了一辆军用卡车,车上下来几个身着军装的军人,将东西直接拉走了。 一个月后,朴素到近乎简陋的办公室里。 明夏活动了一下因高频率重复实验而红肿酸胀的手腕,将最后一个数据填写进表格,再次进行推算,直到反复几次都得出同一个结果后,这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脸上原本严肃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下来,将本子合上,端起桌角的茶杯,刚掀开盖子还没来得及喝,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明夏喝茶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朝门口看去,果不其然,十几秒后随着敲门声响起,刘慧宁那张熟悉的脸也出现在她眼前。 “惠宁,出什么事了?”见她如此急促,明夏还以为是项目出现了什么问题,好不容易放松的神色再次紧绷起来,眉心微蹙,直直盯着好友。 刘慧宁见她这幅神色,立刻便知道自己来的太着急被好友误会了。 她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是项目的问题,研发进行的非常顺利,你之前给出的那个方案我们实验之后一直认为可行,别紧张!”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明夏揉了揉眉心,笑道:“确实把我吓了一跳。” “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刘慧宁大咧咧揽过她的肩膀,笑嘻嘻凑道她耳边一阵耳语。 片刻后,明夏惊喜道:“真的?” “嗯哼!”刘慧宁耸耸肩,摊手:“刚开始我也不相信来着,结果看到照片之后我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就知道你一定会感兴趣,喏,我连照片都带来了,你自己看看呢。” 说着,刘慧宁将藏在身后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明夏拍拍她的肩,笑容灿烂道:“好姐妹!” 纸袋里除了几张照片外没有其他,可就是那几张薄薄的照片却让明夏如获至宝,捧着看了半天,久久没有出声。 刘慧宁也没有打扰她,两人认识这么久,哪儿能不了解明夏对这些东西的痴迷程度,毫不夸张的讲,这组照片对她的吸引力不亚于这世间任何稀世珍宝。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夏终于欣赏够了,将手里的照片放下,由衷赞叹道:“真好看啊。” “这要是东西要是能装载在我们的艇上,别的不说,杀伤力肯定能得到质的飞跃。” 听到她的话,刘慧宁没忍住,直接乐出了声,“噗,夏夏你还真是敢想啊,某国这么先进的鱼雷,即便是拆开研究,也要一定时间才能搞出来,就算真的搞出来了,咱们鱼雷舱部分的设计和详细数据都已经确定下来了,给我们也用不上呀。” 她说的这些,明夏哪儿能不清楚,鱼雷舱部分的设计她自己也参与了,怎么会不知道即便真的凭借某国送来的这份大礼,使我国在鱼雷领域有所突破,他们现在的艇也用不上。 更何况研发不是纸上谈兵,需要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都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完成的。 可理智上知道归知道,眼馋更先进武器的情绪终归是不可避免的嘛。 明夏对着照片又垂涎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东西目前在哪儿,是哪个单位在负责研究?” 刘慧宁歪头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送到了海军实验基地?” “唔。”明夏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紧蹙的眉心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轻松愉悦的笑容,轻笑:“这样的话,那我们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诶?”刘慧宁诧异。 之所以这么有信心,完全是因为明夏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个师兄就在海军实验基地,那是位当之无愧的天才级人物。 有他在,又有某国从千里之外送来的意外惊喜,明夏还真是一点不担心国内暂时落后于世界的鱼雷水平会迟迟得不到突破。 明夏的这份信心很快被证明了并非盲目自信。 两年的时间里,国内原本停滞不前的鱼雷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不过短短两年,国内鱼雷领域就已经完成了从快被淘汰的毛式旧鱼雷到陆续两款自主研发新型鱼雷的飞速发展。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顺利呢,就不得不提某国为我国鱼雷研发事业做出的卓越贡献了。 原来,小渔村的渔民们从南海打捞上来的那个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某国这两年最新研究出的mk46新型鱼雷。 在技术封锁相当严重的当下,某国的这种行为叫什么? 就——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8章 这天一大早,冷清的小渔村随着一群人的突然到访顿时热闹起来。 刘老三刚睡醒还没来得及起床,自家的大门就已经被人拍的砰砰作响,门外的人声音听上去像是隔壁家小孩顺子,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听上去有些刺耳。 “叔!三叔!你起来没啊?快快快,起来起来,村口来了一群人,点名说要找你呢!”小顺子一张小脸因为激动看上去红扑扑的,见里面没动静,将门敲地更急了。 “哎哎哎,起了起了,等一会儿啊。”刘老三应了一嗓子,拿起床边的汗衫往头上一套,穿上裤子和鞋下了床,揉着惺忪的眼睛将门打开。 门才刚开了一条缝,小顺子就迫不及待的像枚小炮弹似的一头扎了进来,见到刘老三后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两下,“叔,你快跟我走,人家在村口等着呢,去晚了人要是走了可咋办!” “这大清早的,什么人啊,你小子可别诓我,不然让你爹娘收拾你!”刘老三被小孩儿拉着急匆匆出了门,连门栓都没来得及放。 原本刘老三还没当回事,只以为小孩子闹着玩,可随着距离村口越近,刘老三依稀看到本应冷清的村口居然真的围了好多人。 等他被小顺子拉到跟前时,脑子还有点懵逼,下意识挠了挠头,看向身边站着的好兄弟,问:“老吴,这是啥情况啊,是谁要找我啊?” 被称作老吴的中年男人也是当天和他一起捕捞怪玩意的那些渔民里的一个,他比刘老三来得早,显然对现在的情况比较了解。 老吴神色激动,面红耳赤道:“好事,特别大的好事!” 还不等老吴跟他详细说什么,就见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领导模样的男人上前两步,走到刘老三面前,热情道:“这位想必就是刘连山刘船长吧?” 船、船长? 刘老三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尤其是面前这人看上去就气度不凡,他居然叫他船长,刘老三晕晕乎乎道:“啊,我、我是有一艘小渔船……” 看到他这紧张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模样,周围围着的相熟村民毫不客气的爆发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刘老三黝黑的脸被这阵笑声给臊红了,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看出了他的紧张,那个身穿中山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立刻开口安抚道:“别紧张别紧张,我们这次过来没有恶意,是来给你们送奖励的!” “奖、奖励?!”刘老三惊呆了,声音因为过于紧张而有些发颤。 “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我们没做什么值得奖励的事情啊?”刘老三磕磕巴巴道。 小渔村虽然不富裕,可村子里的村民却非常淳朴,此时听闻奖励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对方是不是搞错了。 男人摇了摇头,笑呵呵道:“没有搞错,找的就是你们啊。” 说着,男人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从中取出几张照片指给刘老三看,“喏,你看这照片里的东西,是不是你们去年打捞上来的?” 刘老三几人定睛一看,嘿,这黑咕隆咚的铁疙瘩可不就是他们之前出海捕鱼时捞上来的吗,后来他们还在冯叔的劝说下将这东西上报给了国家,国家专门派了当兵的兵哥拉走的。 看完照片后几人面面相觑,作为渔船的主人,刘老三被几个兄弟推着往前站了几步,神色局促道:“这是我们弄上来的,但这东西早就不在我们这了,已经上交给国家了。” 男人闻言,看向他们的目光愈发柔和,温和道:“不不,我们不是来找那东西的,你们上交的那个东西为国家科研事业做出了极大贡献,我这次来是给你们发放国家刚刚审批下来的奖金和证书的。” 随着他的话落下,男人身后走出了几个年轻人,帮助他一起将奖金和证书发给了参与了那次打捞的渔民们。 刘老三看着手里那厚厚一沓子钞票,原本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再次有些失控,哆哆嗦嗦数了一遍,不敢置信道:“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好家伙,这可是足足有五百块啊!! 这个年代五百块意味着什么,别说刘老三了,就连小渔村最富裕的人家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看的大家伙眼睛都直了。 “不多,这是你们应得的。”中山装男人说着,将手里的证书也一并递给了刘老三,笑容亲切道:“感谢刘船长为我国科研发展做出的贡献,你们做的一切国家都看在眼里,都是英雄!” 此言一出,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也顾不上钱不钱了,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中满是激动和坚定,道:“我们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再多多为国家做贡献!” 刘老三这话音刚落下,小渔村的村民立刻就高声附和起来。 “对!以后出海打鱼一定留意这些稀奇玩意,争取多多为国家做贡献!” “专门捞这个!多捞几个!” “没错,我出海要是看到了我也捞上来!甭管有用没用,捞起来立刻上报!” …… 村民们情绪相当高涨,大家此起彼伏的讨论着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刘老三出海捕鱼捞到铁疙瘩,上报后得到了国家五百块奖励的事情迅速传出了小渔村,传遍了了整个沿海地带。 与此同时,国家也出台了相关奖励政/策,这让原本就热情高涨的渔民们顿时更加热情了! 还真别说,在奖金和能够为国做贡献的巨大诱惑之下,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华国的渔民简直成了某国噩梦般的存在。 某国为监测华国南海数据,投放了不少监测设备,然而往往某国的船刚刚将设备放下,几乎是立刻就会被华国的渔民们打捞起来,上交给国家。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渔民们居然还摸出了规律,只要自家海域里出现外国的船只,渔民们便会立刻停止捕鱼,跟在这些个外国船只后面,他们往海里丢什么,渔民们就捡什么,荤素不忌,大小不挑。 某国后来忍无可忍,还曾在媒体上气急败坏表示,华国的渔民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渔民,简直是海上的强盗!是华国秘密训练的编外海上力量! 对此,渔民们笑而不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夏等人在荒岛之上为止付出了十几年心血的项目终于接近尾声。 将手头最后的工作完成,检查确认过无误后,明夏郑重的在那份文件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抬头看向窗外时,发现外面景物已经彻底被夜幕笼罩,明月高悬,云层当中隐着寥落的星光,若有似无,时隐时现。 将手上的文件合上,明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推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带着腥气的和砂砾的海风扑面而来,将所有的疲倦一扫而空,锁好门,明夏慢悠悠往前走着,在岛上待了这么多年,在项目没有完成前,她始终感觉心里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而今,随着最后签下的那个名字,盘踞在心上的巨石终于落了地。明明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明夏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不已。 虽然还未进行下水实验,可冥冥之中明夏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 会成功的,因为他们没有失败的道理。 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她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海边,稀薄的月色下,一个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安安静静停靠在那里。 明夏在海边的岩石上坐了下来,任由海风将她的发吹乱,她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大家伙,眼底情绪起伏,思绪万千,最终却只化为一声轻笑。 “真好啊。”明夏由衷感慨道。 “是啊,真好。”黑暗之中,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夹杂着海浪拍打海面时发出的声响一同响起。 明夏回头,看见来人后,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招呼道:“这么晚了,小傅队长也没睡呀。” “嗯,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傅闻声走到她旁边,在征询过她的意见后,这才在她身旁的礁石上坐了下来。 “我们会成功的。”这句话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谁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融入海风与海浪的声音当中,若不仔细听怕是很难听到。 傅闻声听到了,他随着明夏的目光看去,当视线触及那艘黑色的庞然大物时,平日严肃凌厉的神色也难得柔和下来。 “嗯,一定会成功。” 这天晚上,明夏在海边看了整晚,傅闻声也沉默的陪了整晚。 直到暮色渐隐,晨光熹微,傅闻声叫醒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明夏,两人在海边道别,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十余载,从无到有,无数个日夜,无数次挫折与失败。 在这座几乎与世隔绝的荒岛之上,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创造了独属于华国的奇迹。 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实验最终定于四月。 所有人都忐忑又期待的等待着这场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实验。 等待的这几个月,明夏等人不知第多少次对核潜艇进行整艇检查,大到各项功能设施,小到艇上的每一块甲板每一枚螺丝钉统统都被检查过数十遍。 不怪大家会这么紧张,因为在这次深潜试验中,潜艇下沉的米数越深,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到了深海,哪怕是一片甲板、一枚螺丝钉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压力,都有可能会导致实验失败,舰艇受损。 情况若是再严重些,甚至可能会艇毁人亡。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大家能做的就是在实验开始前一遍又一遍对舰艇进行检查,力求将出现意外的概率降至最低。 此次实验危险性极高,所以在选择参与这次实验的人选时,大家都有些犯了难。 犯难的原因倒不是没人愿意参加,恰恰相反,犯难是因为报名想要参加的人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在定最终名单时,倒是让人难以抉择。 “老刘,你和你爱人才刚结婚不到一年吧,前段时间听说你爱人怀孕了,你不好好回家陪陪她,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啊,本来名额就少,你就别添乱了啊!” 会议室内,大家争先恐后的报名,努力说服总师把自己的名字加进去的同时,还不忘拉踩一下其他的竞争者,向来气氛严肃正经的会议室此时热闹的简直像菜市场。 一个平日里斯斯文文,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研究人员此时一反常态,拍着桌子冲揭自己短的同事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嫂子身体本就不好,前段时间才刚大病初愈,你不好好回家陪嫂子,还说我添乱,我看你才是在添乱吧!” “嘿,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们师出同门我就会让着你啊,我跟你说,这次实验我是去定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其他人也半点没闲着。 “哎呀,真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这实验是说去就能去的吗?咱们共事了这么久,规矩大家都清楚吧,谁能力强就谁上,这谁都没意见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别的不提,就单说咱们那个鱼雷舱……” “你们鱼雷舱厉害,我们声呐舱也不输给你们好不好,我们都还没说什么呢,你这边牛皮都快吹破天了都!”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给打断了,一个身穿工装头发半白的老者笑眯眯道:“别争了别争了,鱼雷舱和声呐舱都重要,可要论技术含量,我们这些做核反应堆的也不比你们差到哪里去吧。” “孙老,害,您怎么也凑起热闹来了!” …… 你争我夺吵了一整个上午,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还是没能争出个结果,知道的这是在参加危险性极高,稍有不慎便可能葬于深海的深潜试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抢什么天大的好事。 众人争吵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总工低垂着头正在看着一张旧报纸。报纸是全英的,因为被翻阅的次数过多,边缘已经微微翘起,有了一层毛边。 报纸上的一条新闻旁边被用钢笔做了标记,不长的篇幅,旁边却有着堪比正文还多的笔记备注,显然已经被报纸的主人翻来覆去读过很多遍了。 明夏认出了那份报纸,准确来说,那份报纸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觉得陌生,那张报纸上记录着的是十几年前某国核潜艇事故。 同样是深潜实验,某国在实验过程中发生意外,导致核潜艇和艇上一百一十九人全部遇难。 这份报纸曾经就贴在他们的工作间最醒目的位置,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众人,他们研发的项目究竟有多么重要,重要到哪怕一丝一毫出现差错都会造成这些年所有的努力统统白费,甚至搭上整艇人的性命。 明夏深吸了一口气,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声音坚定的开口道:“总工,让我去吧。” 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出于什么英雄主义,而是在权衡过利弊后,她认为自己应当是最适合参与这次实验的人选。 从技术层面考虑,核潜艇的每一版图纸,每一个舱室布局、每一条管线排布她都亲自参与其中,以她对核潜艇的了解,即便真的在深潜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她也能及时做出应对措施,降低风险,尽可能提高安全性。 抛开挤出层面不谈,从家庭构成方面明夏也认为自己是很好的人选,她未婚也没有孩子,若是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导致此行一去不回,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家中父母。 但好在,她上面还有三个特别特别好的兄长,如果能顺利回来是最好,但即便她真的回不来,有三个兄长在,也不用担心父母老了无人照顾。 总工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摇了摇头,温声道:“你还年轻。” 简简单单四个字,明夏心里却是一酸。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总工抬手制止了,他的视线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又归于平静。 伸手将报纸卷边的角抚平,高声道:“都不必再争了,参与这次实验的人选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此言一出,本就不大的会议室里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朝着这边看来。 “我亲自参与这次深潜实验。”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却不亚于重磅炸弹,以至于他话音刚落便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劝阻,然而劝阻的话又怎能劝得住一个心意已决的人? 无论别人说什么,他始终神色平和,立场坚定,没有哪怕丝毫的动摇。 明夏没有和别人一起劝说,从会议室回去后,她躺下睡了一觉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待到睡醒后思绪清明,这才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了张信纸,提笔写起了自荐信。 这封信自然不能交给总工,而是直接交到了司令手里。 几天后,明夏被叫去进行了一次用时两小时的深入谈话,此后便是对她而言颇为漫长的等待。 等待虽然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期间却也传来了一些好消息,只不过这消息不是关于实验,而是关于许久未曾出现的男主沈遇和女主孟嘉禾的。 “你是说,男主结婚了,新娘不是女主?” 大概是在岛上与世隔绝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时隔多年后再次听到男主的消息,还是这么重磅的消息时,明夏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啊,还领了结婚证呢,他老婆你也知道,就是之前那个王寡妇。”系统回答的干脆,本应机械的电子音此时听上去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嘶——”惊讶之后,听到系统的兴奋劲儿,明夏有些哭笑不得,道:“他结婚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我当然高兴啦,给你看个好东西,看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了。”说着,系统在明夏脑海里打开了一个电子面板。 看清楚上面显示的数据后,明夏这下是真的有点惊到了,“啊这,沈遇的男主光环怎么只剩这么点了?” 系统见她难得有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给她讲解起男主沈遇这些年的遭遇。 虽说它家宿主一心报效祖国,两耳不闻男女主的事,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女配系统,对于男女主这些年的动向可是没有漏掉哪怕一分一毫。 毕竟宿主不搞事业,它这个系统要是再不上点心,那不彻底乱套了吗! “按照原本的剧情,你对于男主而言只是生命中一块微不足道的踏脚石,男主离开西河村之后很快就把你抛到了脑后,迎接美好人生去了,但是——” 说到这里,系统顿了顿,用有些一言难尽的口吻继续道:“但是吧,因为这辈子你拒绝了男主,而且还考上了大学,你越是优秀,男主心里就越觉得不平衡,再加上他没了你的助力这辈子过的很惨,和女主的进展也相当不顺利,久而久之的,你就成了男主的心魔。” “等等,”明夏打断道,“我怎么听的满头问号,我和他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吧,怎么就成了他的心魔了?” 系统也有些无语,无奈道:“可能是觉得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人,越来越优秀,逐渐变成了他高攀不起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失衡吧,加上他这些年过得确实挺惨的,人嘛,越是落魄的时候就越是容易钻牛角尖。” “行吧,你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沈遇这些年的经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和王寡妇的事情因为没有拿出钱的缘故,沈遇被王寡妇的弟弟王金宝给打断了腿,后来又因着医治不及时落下了病根,有些瘸。” “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倒是又振作起来,想像原剧情中那样追求女主,结果毫不意外的被女主给拒绝了,自那之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系统见明夏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前几年高考不是恢复了吗,受你考上大学的影响,西河村很多人参加了这次高考,沈遇也参加了。” “凭借以前的基础,沈遇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一定会考上大学,并决定考上大学后重新追求女主,但很遗憾的是,他落榜啦。” “更惨的是,男主落榜了,女主和与男主一起下乡的一个男知青在备考期间擦出了火花,高考成绩出来后,两人顺利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然后在一起啦。” 接下来的事情即便系统不说,明夏也基本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不出意外的,沈遇大受打击,还对着那个考上大学的男知青大打出手,起初那男知青还顾念着同为知青的情分留了手,可谁知沈遇占了上风后简直是下了死手,把那男知青的火气也打出来了,两人扭打的过程中,沈遇那条原本就有伤的腿再次被打伤了。 这次他那条腿是真的瘸了,连走路都需要拄拐。 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再次参加了高考,结果可想而知,毫无意外的再次落榜。他身上的主角光环也随着他的一次又一次失败而不断被削减。 直到前年,经历了数次失败后,沈遇终于考上了一所位于偏远地区的专科院校。 可上大学也是需要钱的,尽管学费不高,可路费和生活费还有学杂费都是不小的开销,沈遇哪里拿得出这钱。 他先是给家里写信要钱,却被告知那个他向来看不上眼的大哥要结婚了,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大哥跑工作和筹办婚事了,一分钱也拿不出,让他自己想办法。 为了筹学费,沈遇咬牙应下了和对他余情未了的王寡妇之间的婚事。他原本是想拖着不领证,等他拿到钱去了外地上大学以后,王家人哪还能管得了他,只当没有这婚事。 可王家人也不是傻的,一口咬定必须领证才答应给钱,眼看距离报道的日子越来越近,沈遇到底还是妥协了。 两人不但领了结婚证,等沈遇开学后没多久就接到了王寡妇怀孕的喜讯。 然而无论对于王寡妇,还是王寡妇肚子里那个孩子,沈遇压根就没有任何感情,上了大学后凭借着那张还算俊秀的脸,顺利勾搭上了一个傻白甜的女同学。 女同学对沈遇的过去全无所知,沉浸在沈遇编织出来的美强惨人设里,对他的遭遇心疼不已,任他予取予求,简直是有求必应。 在女同学的帮助下,沈遇在学校里过的也算是风生水起。 但谎言终究是经不起揣摩的,女同学虽然是个傻白甜,她家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西河村虽然远,可真的想查也不是完全查不到。 女同学的父母辗转打听到了王家人的联系方式,两张车票,一个礼拜的功夫王寡妇和王金宝就出现在了沈遇和女同学的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王寡妇来的时候手里还牵着一个两岁的孩子。 王寡妇和王金宝都不是善茬,在学校门口就闹了起来,沈遇毫无意外的挨了一顿毒打,但比起挨打,更让沈遇感到绝望的是,王家姐弟这一闹,不但闹跑了他好不容易哄到手的女朋友,还闹到了学校领导面前。 因为事情太过恶劣,沈遇直接被学校给开除了。 兜兜转转,沈遇又再次回到了西河村。 不同的是,第一次来西河村时,沈遇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可这次回来时,沈遇鼻青脸肿,是被王家姐弟五花大绑拽回来的。 经过这些事情后,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沈遇的主角光环会掉到这么离谱的数值了。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 “被王家姐弟带回西河村之后,沈遇本就不太好的口碑经过这姐弟俩大肆宣扬之后,算是彻底臭了。” “他的学业也没了,规划好的未来发展自然也夭折了,而且经历了出轨这一遭,王家人算是彻底恼恨上了沈遇,就连对他很有感情的王寡妇这次都没再帮他说话,沈遇在王家地位也是一落千丈,简直沦为了王金宝的出气筒,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的。” “他腿脚本就不太好,之前好不容易在女同学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看腿的名医,那条伤腿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已经可以不拄拐杖下地走路了,结果被王金宝当沙包之后,再次恶化了。” 说到这里,系统咂了咂嘴,道:“我已经帮他检测过了,他那腿这次是真废了,即便华佗在世都治不好了。” 将前因后果讲完,系统长长舒了口气。 “沈遇的男主光环掉完,支线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明夏尽可能从沈遇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经历中提取有用信息,问道。 “唔,这个嘛……”系统沉吟片刻,调出了一个新面板,展示给明夏看,“现在任务进度已经90了,看上去除了男主光环被削弱外,任务委托人对你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呢。” “按照这个进度,我猜应当是你们的深潜实验结束后任务就会自动完成了。” 明夏轻皱的眉心舒展开来,笑意清浅道:“知道了。” 明夏是在一周后得知自己被准许参加实验的消息的。 欢喜之余,尽管对自家研发的核潜艇非常有信心,但为了以防万一,明夏还是把自己关进房间写下了三封信。 其中两封是家书,余下那一封则是自己近些年在岛上关于核潜艇研发所积攒的经验和心得,从思路到构图,再到研发当中所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法都记录了下来。 在这封信中,明夏还大胆的将自己对某国那艘失事核潜艇失事的原因做出了大胆的猜想和分析,将自己能够想到的改进思路和解决方法都事无巨细的写进了信中。 倘若这次真的一去不回,希望这封信上的内容能够为国家的核潜艇事业发展提供一些思路。 明夏从不畏惧失败,因为她始终坚信,没有什么能够难倒这个在无数磨难与绝望中始终脊背挺直,时时刻刻都在创造奇迹的国家和人民。 若是她倒下,立刻会有人前仆后继顶上来,去做到他们未能做到的事情,创造新的奇迹。 所以,她无畏。 明夏坐下来提笔时,窗外天色刚刚破晓,待她写下最后一个句号,落笔时,窗外已是夜幕低垂,明月高悬。 将三封信分别装入信封妥帖放好后,肚子适时地发出阵阵抗议,明夏这才感觉到饥饿。 “这个点食堂应该已经关门了吧。”明夏自语,揉了揉明显不适的胃部,还是决定出门碰碰运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办公室抽屉里好像还有上次刘慧宁来看她时带来的饼干,应该还剩下半袋子没吃完来着。 这么想着,明夏随便披了件外套,关了台灯准备出门觅食。 可谁知她才刚出门,没走出多远就见有些昏暗的走廊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在明夏看向那人影时,原本低垂着头倚墙而立的人影也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了头。 借着昏黄的灯光,明夏认出了来人,顿时有些惊讶,不确定道:“小傅队长?” “嗯。”那人应了声,离开墙面朝着明夏走来。 他腿很长,尽管速度不快,但步子迈得很大,很快就走到了明夏面前,抬起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那是个军绿色的铁皮饭盒,里面沉甸甸挺有分量的,被塞到手中时,明夏显然还有点懵,“这是?” “晚饭。”傅闻声简洁明了道。 说完,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停顿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看你今天一直没去吃饭,就顺手买了。” 这下明夏终于反应过来了,没有拒绝,笑着道:“谢谢!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这正准备出去找吃的呢。” 傅闻声那张贯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似乎浮现了一抹笑意,只是那笑稍纵即逝,快到让人来不及捕捉便已经消失不见。 “回去吃吧,我先走了。”说完,傅闻声转身便要离去。 “诶,等下。”见人要走,明夏连忙叫住他,待男人转头时,拍了拍手里的铁皮饭盒,笑着问道:“我宿舍有个饭盒,我把饭菜倒进去,就不用占用你的了。” “不用,我还有其他的饭盒,这个你留着用吧。”傅闻声摇了摇头,想了想,怕她误会,便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是今年新发的,我没有用过,是干净的。” 说完,像是生怕她会拒绝,傅闻声没再回头看她,低头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待他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清朗悦耳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小傅队长。” “谢谢!” 傅闻声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步履甚至比刚才更快了,此时若是有人靠近便能轻而易举的听到他如雷的心跳,以及…… 看到稀薄月色下,男人那双微微发红的耳朵。 他今晚过来并非偶然,实际上自从得知她也要一同参加深潜实验时,傅闻声就来到了这里,他脑海里想了千万种劝说的措辞,可在门外等了一整天,直到真的看到她的那一刻,劝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几千个日日夜夜,他亲眼看到她是如何度过,他清楚的知道她对科研事业的热爱,对祖国的一片赤诚。 如何规劝,怎么敢劝。 再多的言语在看到她坚定眼神的那一刻,都变得太过苍白,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甚至让他心中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或许他应该感到荣幸,能与她共同参与这场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实验,他何其有幸。 即便长眠海底,又有何惧。 深潜实验当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深蓝色的海面难得一片宁静,就连平日里时常呼啸的阵阵海风今日都温柔了不少。 “是个好兆头啊。”上艇前,总工笑着和大家这么说道。 明夏也笑着应道:“是呢,看来连老天也帮着我们呢。” 待到所有参与实验的人员顺利登艇,在旁边观察的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艘黝黑的庞然大物。 “已达到试验海域!” “全艇情况正常!” “下潜准备就绪!” 待到汇报完毕,确认测试仪器全部正常后,艇长对总师道:“我艇准备下潜。” “同意,开始下潜。” 随着总师的声音落下, 五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 “深度二百米,舱室水密正常!” “试验测量完毕,数据正常!” 随着一个个深度的下潜,在巨大的海水压力的积压下,舰艇开始发出咔吱咔吱的异响,在这恐怖的响声中,潜艇没有停下,仍在继续下潜。 艇内所有人心中都是紧张的,明明艇内温度并不高,明夏额头却已经沁出了一层汗,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却分不出神去擦。 偌大的舱室内,包括明夏在内的全艇一百多名参试人员全神贯注,除了潜艇承受海水压力发出的响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随着下潜深度逐渐逼近极限深度,异响声在舱内分外清晰,直接成为了悬在众人心头上,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闸刀。 虽然事先做过多次演练,可真的到了这种深度,恐慌还是在所难免的。 作为研发人员,明夏对潜艇的了解远比普通战士们要更多,因此,在察觉出身旁小战士的不安后,明夏开口安抚道:“别怕,只是听上去吓人,实际上距离我们计算出的极限值还差很远。” 小战士原本紧张的手都有些颤,此时听到明夏的话,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用力点了点头:“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工作深度到!” “工作深度加十米。” 随着这道命令发出,潜艇在下潜过程中忽然发生剧烈震颤,紧接着便听有战士高声道:“五舱出现漏水!” 明夏和总师对视一眼,在得到允许后立刻往五舱跑去。 她到时,舱室里已经开始进水,滴滴答答的水声与钢铁被挤压变形发出声响混合在一起,像是要摧毁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明夏上前查看了情况后,当机立断道:“开始堵漏。” 随着她话音落下,几个战士立刻取来了堵漏工具,在极大的压力之下,操作堵漏工具的战士手都磨出了血,却像是无知觉似的操作不停。 堵漏工作进行了五分钟,原本渗水的地方终于被堵上了。 下潜继续。 随着临近极限深度,推进深度从最初的五十米变为了现在的一米一米推进,每推进一米,就意味着海水压力相较之前更大,潜艇所需要承受的压力也更大。 说是用命在测数据也半点不为过。 “到达极限深度!” 随着这声报告一同响起的,还有不断加剧的异响,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因海水压力而不断发出震颤。 短暂的十分钟定深航行在所有人心中好似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分钟都漫长到难熬至极。 明夏掌心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或者说不止掌心,此时的她简直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汗水将头发和后背的衣衫全部打湿,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狼狈。 当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明夏活动了一下四肢,察觉到掌心的刺痛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本白皙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掐出了血。 “成功了!” “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第31章 第 31 章 第31章 核潜艇跃出水面的瞬间,岸边的欢呼声几乎将海浪与海风的声响都压过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相拥在一起,相熟的、从未见过人们击掌庆祝,他们大声笑着、哽咽着、欢呼着,像是将这些年来积攒在胸中的郁气和不安全部宣泄而出。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次深潜试验的成功对华国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突破了大国对他们的技术封锁,意味着如今的华国已经完全拥有自主研发核潜艇的能力,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再不必他国威胁! 舱室门打开,独属于海面上裹挟着微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明夏走出舱室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容,由衷感慨道:“太好了。” 总师从她身边走过时,伸手拍了拍明夏的肩膀,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可这简单的动作当中饱含的情绪无需言语,只要经历过这一切便能轻松读懂。 谁能想到呢,一座荒岛,一行人,历时数十年,居然真的创造了奇迹。 参与实验的人员陆续下艇后,临离开前,明夏回过头,最后凝视了这艘庞然大物一眼,眼中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对它的无限期望。 望它能不负所有人所期,庇佑一方海域,完成属于它的使命。 庆功会定在了晚上,遗憾的是明夏因病没能参加。 明夏的身体早就出现很多毛病,不过当时提着一口气,强大的精神将身体的问题暂时压了下去,如今实验顺利完成,提着的这口气一松下来,之前积压着的那些或大或小的毛病齐齐爆发出来。 原本只是觉得累,想着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哪想到睡着睡着居然发起了烧。 若非傍晚的时候刘慧宁来喊她一起去参加庆功宴,及时发现将她送到了医院,指不定后果会多严重。 对此无知无觉的明夏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许多碎片化的记忆。 过往的种种如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闪过,速度快得让明夏甚至来不及看清,只依稀记得,梦的结尾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着两个字。 “等我。” 等……谁? 没等明夏想明白,那声音就被一道熟悉的女声所取代。 “夏夏,醒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些?” 睫毛颤了颤,明夏睁开眼便见好友刘慧宁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对方神色关切,手里还拿着一个削到一半皮的苹果。 见她终于醒过来,刘慧宁立刻做了个松了一口气的夸张表情,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差点把我给吓死!” 明夏动了动身体刚想活动下四肢,却遭到了无情阻拦。 “别动别动,吊瓶还没挂完呢!”刘慧宁赶忙制止了她。 看她这么紧张,明夏有些哭笑不得,问道:“这是怎么了,哪儿就这么脆弱了?” 刘慧宁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道:“发烧,胃穿孔,要不是发现得还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你还不当回事呢!” “你可真是有够能忍的,医生之前问我你平时有什么症状,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愣是想不起来你有提过一次。” 刘慧宁起初还能稳住情绪,想到送她来时她那惨白的脸色,越说越觉得难受,说到后面眼圈都有些泛红。 “严重到穿孔,那得多疼啊。” 明夏平日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对女孩子的眼泪简直毫无抵抗力,此时见状也不敢说什么,直接举手投降。 她的痛感比普通人要低一些,之前虽然一直不太舒服,但疼痛还在可忍受范围内,加上科研任务繁忙,一直也没抽出时间做系统的检查,这才导致病情一拖再拖。 明夏好说歹说,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总算让刘慧宁止住了眼泪,破涕为笑。 在好友和医院医生的强制要求下,明夏在医院休养了半个多月,军区医院的伙食太好,以至于明夏出院的时候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看上去总算没了之前那风一吹就要倒下的瘦弱模样。 身体养好后,连轴转了数十年的明夏得到了为期两周的假期,几乎没怎么犹豫明夏收拾好了东西后,乘上了回家的列车。 时隔数年,西河村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乡间原本破旧的小土路,此时已经被用碎石子修出了一条平整可容纳两人同时通过的小路。 明夏下了车,与护送她回来的两个兵哥道了别,循着记忆走到了家门口。 家里好像没什么变化,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明夏本以为近乡情怯这词应该用不到自己身上,可看着面前这扇熟悉的木门,明夏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忐忑。 就在明夏犹豫着是否要敲门时,木质的大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下一秒,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出现在了明夏的眼前。 对视的刹那,两人同时愣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夏轻声唤道:“大哥。” 这一声大哥,直接叫得来开门的许明文红了眼。 他的视线上下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妹妹,像是要将她看个仔细,良久后才挤出了一句,“瘦了。” 明夏心中有些酸涩,却还是故作轻松地嗔道:“哪儿有,我们同事都说我胖了呢。” 话未说完,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许明文的手在空中颤了颤,最终还是抚上了妹妹的发梢,动作轻柔地在妹妹头上揉了揉,一如从前那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明文没有追问明夏这些年的经历,更没有哪怕一句责怪的话,明明时隔多年,可他对待明夏的态度却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好像她不是离家了数十年,只是短短几天那般。 许明文带着明夏进了家门,交谈间将家里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家里这些年变化很大,老二许明武前两年退伍,转业到了市里一家机械厂当主任,已经成家好几年了,去年刚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两口子感情很好,几次提出想将爹娘和兄长接到市里生活,却都被老两口给拒绝了。 老三许明军因着在西河村的卓越表现,被破格调到了县里,继续从事扫盲工作,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 讲完了两个弟弟,许明文又指了指自己,乐呵呵道:“至于大哥,我没什么大本事,这些年就在家里帮着爹种种地,干干活。” 从大哥的讲述中得知,他是兄弟三人里最早成家的。 大嫂是村里吴寡妇家的闺女,早年吴叔进村打猎的时候意外坠崖后,这娘俩就相依为命,许明文心眼好,下地的时候看吴家母女不容易,便经常会帮把手,一来二去地,两人就好上了。 不过早些年大嫂伤了身子,身体亏空得厉害,不能有孕,好在许家人都很开明,只要小两口感情好,便从不多说什么,因此虽然没有孩子,但几年下来夫妻俩感情依旧极好。 许明文慢慢讲着,明夏悠悠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明夏抬头一看,发现竟是爹娘回来了。 张翠芬在看到女儿的瞬间就红了眼眶,向来要强的她将明夏抱进怀里,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泪来。 待到情绪平复,张翠芬拉着明夏的手坐下,聊天的时候她的手始终紧紧拉着明夏,像是生怕一松手闺女就又不见了。 那种无意识流露出的不安情绪让明夏又是一阵心酸,她回握住张翠芬的手,像从前那般依偎在母亲身边,陪她说着体己话。 娘俩说话的时候,许父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依旧沉默寡言,只是注视着妻子和小闺女的时候,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里却满是柔和。 许家那个离家数十年的女儿回来了。 这个消息宛如长了腿一般迅速在整个西河村传播开来,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与许家的其乐融融不同的是,村尾的破旧土坯房里,昏暗的房间内,沈遇捂住还在往外渗血的额头,扶着墙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上去很是狼狈,与刚来西河村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清隽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沈遇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皱巴巴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洗过了,泛着油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骇人伤痕,很难想象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金宝此时浑身酒气,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沈遇站起来时,因着腿脚不利索,不小心碰翻了身边的酒瓶。 酒瓶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吸引了刚从外面走来的王寡妇,她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神色有些难看,连带着出口的声音也充斥着满满的厌恶和嘲讽。 半是抱怨,半是嫌弃地啐道:“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也不干,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说完尤不解气,路过他身边时抬脚踢了他一下,趾高气扬道:“家里水缸里没水了,把这收拾一下赶紧去村口打点水,不然晚上可没东西给你吃。” 王寡妇说完也不去看沈遇的脸色,扭着屁股便往门口走去,不再看沈玉一眼。 只留沈遇站在原地,低垂着的眼眸里满是怨毒。 偏在这时抱着酒瓶醉到人事不知的王金宝忽然动了动,就是他的这么一动吓得沈遇差点儿再次跌坐回地上。 直到确认王金宝并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翻身后,沈遇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满屋的狼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伤处,沈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本应前途无限的他到底是怎么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的。 自从他被王家姐弟俩带回西河村后,他的日子可谓是相当难过。 白天不光要为王家人做牛,做马干粗活,承包家里和地里的活计外,稍有不慎还会被王金宝当做沙包和出气筒,又打又骂。 就连原本对他旧情难忘的王寡妇从那之后对他也没了好脸色,虽然没像王金宝那样对他拳打脚踢,可在王金宝揍他的时候,却也不会阻拦,只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时不时还会嘲讽两句。 更让沈玉无法忍受的是,王寡妇还公然给他戴绿帽,而且还不止一顶。 是的,自那之后王寡妇便在外面有了别的姘头,有时候甚至毫不避讳地将姘头直接带到家中,完全不顾及沈遇的脸色。 与其说他是王寡妇的丈夫,不如说现在的他更像是王家姐弟圈养的一条狗。 沈遇在屋里发了会儿呆,想到王寡妇离开前交代的活计,良久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从屋里走出,拿上水桶出门去打水。 沈玉一瘸一拐地拎着水桶走到村口时,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形纤细,气质出众的姑娘,那人远远看上去便让沈遇觉得有些眼熟,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眼前人的身影逐渐与许多年前在田间见过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沈遇认出来了,眼前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消失了数十年的许明夏。 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不出是出于什么心理,沈遇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努力将脏兮兮的衣服往上拉了拉勉强遮住脸,同时加快了脚步,像是生怕被认出来似的快速从她身边走过。 让沈遇有些庆幸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 可在庆幸的同时,沈遇忽然又有些失落。这股失落的情绪不知从而来,却逐渐蔓延至全身。 不知道为什么,沈遇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 谁能想到那个多年前他曾经看都看不上的乡下姑娘,此时居然成为了那么耀眼的存在,她身上的光芒刺痛了沈遇的双眼,让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沈遇行尸走肉一般提着水桶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水井边,而他过去时,井边上已经有人在排队打水,沈遇游魂一般站在队伍最尾,神色放空。 偏在这时,几个站在前面等着打水的婶子们的议论声传进了沈遇的耳中。 王婶子一边将水桶放进水里,一边对身旁的另一个婶子道:“听说了吗?许家那个丫头回来了,听说她现在可有出息了,每个月能拿好几十块钱呢!” “什么?真的假的,好几十块钱?”一个黑脸婶子听到后惊讶得连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许小山他娘平日里和张翠芬关系最好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假?”王婶子被人怀疑后立刻反驳道。 “她干什么工作的,居然能拿好几十块钱?我记得许家老二从部队转业回来,在机械厂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块钱,难不成她这个当妹妹的比哥哥还能耐呢?”听到黑脸婶子的话,另一个婶子也连忙追问道。 王婶子翻了个白眼,略带几分炫耀似的开口道:“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听说是在首都工作的,她回来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军车把她送到村口,还有两个身穿军装的小伙子帮她拿东西呢,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口才离开,你说得有多能耐?” “嘶——”闻言,大家伙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车在这个年代本就是个稀罕物,居然还是军车,那可就更稀罕了! “这张翠芬到底是走了什么运气,怎么她家的娃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谁说不是呢,许家二小子被分配到机械厂当干部,老三那个混子居然也被调到了县城当什么宣传干部,现在好了,就连那个下落不明的闺女也飞黄腾达了,啧啧,你说说这都是什么运气!” 几个婶子还要再说,忽然其中一人发现了提着水桶听得入神的沈遇,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鄙夷。 她伸手碰了碰其余几个还要再说的婶子,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继续说下去,迅速打完水离开了,像是生怕跟沈遇多待一秒就会染上晦气一般。 别人对他的鄙夷沈遇哪里看不出,若是换作几年前,他遇到这种情况必定会被激怒,非要和这些婶子们理论一番,可现在…… 这样类似的视线这些年他已经看了太多,心里虽然依旧会不舒服,觉得他们是狗眼看人低,可面上沈遇再不会也不敢表露出来。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知青了,现在的他就像是路边的野狗,谁看不顺眼就能过来踢上两脚。 沈遇将水桶抛下水井,脑子里不自觉回想起几个婶子刚才的对话。 时隔多年,许明夏居然已经变得这么优秀了吗,优秀到甚至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冥冥之中沈遇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他的人生不应该这样。 他本应该像许明夏那样,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和心爱的人成家,过上像许明夏那样走到哪儿都被人艳羡的生活才对。 可现在的他呢?不光每天随时会被阴晴不定的王金宝当做出气筒,除了每天要忍受着拳打脚踢外,还要看着王寡妇的白眼。 他的前途,他的未来,他的人生全部都毁了。 甚至于现在他,连一个健全的身体都没有,走在路上都会因为那条瘸腿而引人非议! 他就犹如阴沟里的老鼠,每天蜷缩在又脏又臭的下水道里,吃着主人家施舍的残羹冷炙度日,终日见不得半点光亮。 沈遇提着水桶,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这一路上他脑海里面浮现了太多东西,有什么念头一闪而逝,快到让他来不及抓住。 沈遇推开王家的门时,刚好与王寡妇的姘头擦肩而过,姘头暗示性地当着沈遇的面提了提裤子,两人对视时,沈遇看到那人满含讥讽地对他做了个口型。 窝囊废。 沈遇心中只觉得恶心,前所未有的恶心让他丢了水桶,捂住嘴弯下腰干呕了几声,但因为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什么也呕不出来。 当他在抬起头时,眼泪与鼻涕混作了一团,使他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看上去狼狈不堪。 沈遇往前走了两步,在快要进屋的时候,余光忽地瞥到了墙角某样闪着寒光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他站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沈遇伸手拿起了墙边的那样东西。 进屋时,沈遇的眼中满是怨毒。 屋内,王金宝喝了酒依旧沉睡不醒,在沈遇离开之后,他好像吐了,呕吐物与酒精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使得整个屋子臭气熏天。 里屋的门半开着,屋内王寡妇香肩半露,正不紧不慢地穿着衣服。 沈玉的脸色愈发阴沉,眼中怨毒更甚。 几分钟后,屋内忽然响起了一道短促的尖叫,紧接着便再没了声响。 明夏的假期原本有半个月,然而她只在家里待了不到一周就收到了首都打来的召回电话,无奈之下只能提前结束假期,准备起了回程。 可就在临行前,明夏脑海里忽然收到了久违的系统消息。 【叮—— 主线任务:改变女配许明夏死亡结局,达成美满结局,任务完成度100】 【叮—— 支线任务:让男主沈遇自食恶果,任务完成度100。】 明夏愣了下,主线任务并没有让她很惊讶,真正让她觉得惊讶的是那个完成度为百分百的支线任务。 “男主的主角光环消失了?”明夏乘上车后,忍不住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系统幽幽道:“不止呢,男主这波搞可是搞了个大事,不光把自己那点为数不多的主角光环清零了,还要在局子里度过余生了。” 明夏:“他干嘛了?” “他差点把王金宝和王寡妇姐弟俩给弄死。不过幸亏他长期营养不良没什么力气,动手的时候砍歪了,被闻声赶来的王寡妇姘头给制住了。” “啊这……?”明夏听懵了,追问道:“王家姐弟死了?” 系统如实道:“那倒没有。” “不过王金宝命根子和半条腿应该是废了,王寡妇虽然没啥事,但好像被吓疯了。” 明夏:“……这发展我是真的没想到。” 系统也有些无语,摊手:“实不相瞒,就连我也被男主的这番操作给惊呆了。” 第32章 第 32 章 第1章 再次睁开眼时,明夏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在她睁开眼的瞬间门,明夏脑海里响起一道机械的电子音。 【叮—— 恭喜任务者明夏成功完成任务。】 随着机械的提示音过后,紧接着响起的便是的系统有些惊奇的声音:“咦,宿主,你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任务发布者的感谢信,现在要阅读吗?” 明夏点了点头,“阅读。” 随着她这句声音落下后,明夏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块投影。 这是一封朴实无华的感谢信,任务者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任务者明夏,感谢你让我见识到了更加辽阔和精彩的世界,做到了我从未想过的事情。也谢谢你让我意识到原来人生并非只有情爱,除了爱情以外,还有更多东西值得我珍惜。 很高兴遇见你,也期待将来与你的再次见面,祝好。 随着这封感谢信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个五星好评。 读完了信,明夏笑着道:“她好可爱。” 系统想了想,附和道:“每一个主动五星好评的任务发布者都是天使!” “有了这封感谢信,应该会给你这次的任务评级加分不少哦。” 几乎是在系统话音刚落,明夏脑海里便出现了任务结算提示。 【叮—— 当前任务世界评级:s,主线任务完成奖励积分点数:10000,支线任务完成奖励积分点数:3000,五星好评额外奖励积分点数:500。当前总积分点数为:13500。】 明夏看了一眼自己的积分数据,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关上了面板后,对系统道:“好了,可以开始传送下一个世界了。” 系统闻言有些惊讶,出声提醒道:“宿主您现在拥有的积分已经可以开启系统商城,商城里有可供兑换的金手指和可以各种提高身体机能的药物及卡牌,虽然金手指仅能在一个任务世界使用,但依旧可以大大降低任务难度哟。” 闻言,明夏脸上却没有半分惊喜,只平静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直接帮我开启下一个任务吧。” 系统对此虽然感到十分不解,却也没再追问,尊重了宿主的选择,开启了传送。 当明夏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场馆内,脚下是冰凉平滑的冰面,在冷白色灯光的映照下,为本就空旷的场馆平添了几分寂寥。 明夏站在边上,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色教练服,看上去大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 似乎看出了明夏的不在状态,女人叹了口气,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明夏,我知道换搭档这件事情对你而言可能有些突然,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但是体育竞技就是这样,谁的能力更强、状态更好,就由谁来上场,比赛不是儿戏,希望你能够理解。” 见明夏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女人有些无奈,声音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你不认同这个结果,那么我可以帮你安排一场和何梦凡的比赛竞,到时候参考你们双方的表现,谁的表现更出色,就由谁继续和陆岩搭档,可以吗?” 趁着女人说话的间门隙,明夏闭了闭眼,开始接收起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是个由一本花滑题材的竞技小说构建而成的世界,但很遗憾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只是一个被用于衬托男女主优秀的倒霉女配。 在故事设定中,原身也是一名花滑运动员,而且曾是一个在五岁时就展露出冰上天赋,十三岁第一次参加世青赛就取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赛后直接破格被选入了国家队的天才花滑选手。 原身进入国家队的消息让一直关注着她的冰迷们欣喜不已,就在所有冰迷都期待着她能够在赛场上绽放光芒,开启华国女单的新时代的时,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本应前途无量的小女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来到国家队第二年就转了双人滑。 和原身搭档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本书的男主陆岩。 原来,男主陆岩原本的搭档何梦凡在两年前的训练时因为一个失误导致脚裸严重骨折,经历了两年的调整和修养,如今虽然已经重回赛场,但伤病到底还是影响了她的发挥。 这导致陆岩和何梦凡今年几场赛事上成绩都不太理想,因此何梦凡也萌生出要退役的想法。 搭档选择退役,陆岩后面接连尝试着换了几个搭档,但效果都不尽如人意。 恰在这时,在一次比赛时,男主意外注意到了当时才刚满十四岁的原身。 当时少女虽然稚嫩,但无论从表现的感染力还是技术方面都非常出色,让陆岩直到比赛结束后依旧念念不忘,甚至萌生出想要和原身搭档一下试试的想法。 这事原本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当时原身已经熟练掌握了三种三周跳,前途不可限量,彼时很多人都期待着她能在国际女单的赛场大放异彩,让这样一个正值巅峰期的小姑娘转双人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凡事都有例外,这个例外主要就出现在男主身上,在男主的主角光环加持下,这事情虽然几经波折,但最后还是成了。 男主陆岩出身于花滑世家,父母都是非常出色的双人滑运动员,还曾在冬奥赛场之上为国家取得了双人滑项目奖牌从零到一的突破。 退役后夫妻俩虽然并未担任任何职务,但在国内花滑界却依旧备受尊重。 早些年为了尽可能延长运动寿命,这对夫妻直到退役才要孩子,对于陆岩这唯一的儿子,夫妻俩可谓是相当疼爱。 陆母在一次交谈中偶然得知儿子的想法后,便向原身当时的教练提出了想让原身试试转双人滑的想法。 原身的教练起初是拒绝的,可考虑到原身即将到来的发育关,以及国内双人滑目前的青黄不接,如果陆岩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就只能随何梦凡一起退役。 抛开人品不说,男主陆岩在技术方面还是非常出色的,他是绝对有站领奖台的能力,而明夏虽然现在正值巅峰,可折在发育关的天才选手难道还少吗? 国内女单这两年本就萎靡,是等待小姑娘创造一个奇迹,还是稳妥起见让小姑娘早早转双人,先保证双人滑牌子不丢,教练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松了口话。 主教练都松了口,又有陆家父母的威望在,单人转双人这事虽然几经波折,但最终还是定下来了。 原生当时只是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小姑娘家境不太好,父母将她送到国家队后,便嘱咐她一切听从教练话,如今教练要她转双人,小姑娘虽然最初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自此原身便开始和男主成为了搭档,日日一起训练。 双人滑虽然比起单人滑技术难度方面要求低一些,可无论捻转、抛跳、托举还是螺旋线这些技术动作对于搭档双方的默契度和配合度都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 在跳跃和步法上小姑娘虽然完成的非常出色,可对于需要配合的技术动作依旧让小姑娘吃了很多苦头。 摔跤之类的简直成了家常便饭,最严重的时候原身因为捻转失误狠狠摔在了冰面上,摔到人直接休克过去。 而除了痛苦的训练外,更让小姑娘难过的还是源自于精神上的不断打击。 男主这个人,他虽然表面看上去温和无害,实际上却很擅长玩弄人心,每当出现失误的时候,男主嘴上虽然会说着安慰的话,可在事后复盘时却总会有意无意将失败的缘由归结于原身身上。 说的好听点这是不愿意承担责任,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精神pua。 在男主有意无意的言语打击之下,小姑娘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失误也随之不断增加,原身越来越不自信,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练花滑的天赋。 她越是害怕失误,失误便越多,失误越多,小姑娘就愈发对男主感到非常愧疚。 但好在小姑娘的天赋是实打实存在的,她顶住了压力,苦练了三年多,两人之间门的配合终于开始渐入佳境,这种提升除了体现在配合的默契度上,更直观的体现在他们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上。 不久前的世锦赛双人滑项目上,两人甚至超常发挥一举摘得了铜牌。他们的进步是飞快的,快到让原本对原身从女单转双人感到非常失望,对两人搭档相当不看好的冰迷们都忍不住再次对这对新鲜出炉的双人滑组合抱有期待。 然而原身甚至还来不及为这些年的努力终于取得回报而感到高兴,一道晴天霹雳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砸到了她身上。 就在两人备战两年之后的冬奥会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男主的原搭档,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原本已经萌生退役念头的何梦凡突然宣布复出,她回来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十年后的何梦凡重生回来了,随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名为“竞技之光”的系统。 依靠着系统自带的治愈金手指,不但将何梦凡身上原有的伤痛全部治愈了,而且她还拥有了一个空间门。 在那个空间门里,何梦凡可以随时进行冰上练习,不用担心受伤和体力的消耗,最逆天的是她那个空间门内的时间门流速只有现实世界的十分之一。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在空间门里练习十天,在现实世界里却只过了短短一天而已,她远比普通运动员拥有更加充足的时间门可以用于学习和练习。 同时,她的空间门里还配备了极为先进的ai教练,能够随时随地对她进一对一教学和训练,将原本难度极高的动作,拆分重组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对她的每一个动作进行极为标准的判定和纠正。 在这个金手指系统的帮助下,何梦凡非但重回冰场,而且她的竞技状态甚至比巅峰时期还要更加优秀。 接下来的故事就非常顺理成章了,男主在女主和原身之间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女主。 对于原身这个陪着他训练了几年之久的搭档,男主只留下了两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和“希望你能够谅解。” 说完后男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后来,何梦凡和男主陆岩这对金童玉女的老搭档,时隔几年后重新回到了冰面上。 他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凭借着出色的发挥,在各种赛事上连连取得佳绩,并且最终成功在4年一届的冬奥赛场上以碾压的姿态顺利摘下了金牌。 就在两人走上颁奖台的那一刻,男主忽然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戒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女主单膝跪地,向她求婚了。 在体育场内和电视机前无数人的见证下,女主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十分难为情的点头答应了,男女主紧紧拥抱在一起,自此成为了冰上的一段佳话。 而原身呢,在男女主光环之下,在鲜花和掌声的背后,原本应该在冰面上熠熠生辉的小姑娘呢? 莫名其妙被转了双人滑后,好不容易和搭档磨合的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出成绩的时候,却突然被换掉。 虽然后来教练给她安排了新的搭档,可受各种因素影响,在与新搭档的一次练习过程当中,两人在完成一个抛跳动作时出现了严重的失误,原身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头撞上了围栏,血流了满地。 这一摔,直接将原身摔成了重伤。 除了脑震荡以外,小姑娘的胳膊和小腿有着不同程度的骨折和韧带撕裂。伤病导致原身最终还是没能站上她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冬奥赛场上。 在所有人都为男女主夺冠而欢呼喝彩的时候,没人在意的是,一个朵本应绽放于冰面之上的小玫瑰悄无声息的凋零了。 原身选择了退役,她的退役仪式甚至都是悄无声息的,到场的只有她的启蒙教练和一个已经退役许久的师姐。 故事的结尾,男女主蝉联了两次奥运冠军,创造了历史的同时,也成为了国内冰迷们心中的永远的双人滑神话。 除了竞技状态外,男女主之间门的爱情故事也被不少冰迷们津津乐道,两人的cp粉疯狂产粮,以至于就连完全不了解花滑项目的圈外人都听说过两人的故事,进一步扩大了两人的人气和知名度。 两人的崛起又恰巧又赶上了国家对冰上运动的推广,一时之间门,男女主成了当之无愧的体育明星,商业价值高到吓人,随随便便一个代言就能开出天价。 直到男女主两人宣布退役,他们在国内的热度始终很高,大器晚成、神仙眷侣、天降紫微星等等,仿佛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被赋予在了他们身上。 退役后两人很快生下了一个孩子,十几年后,他们的孩子顶着天才少女的名头出道后,不负众望的成为了华国花滑史上第一个摘金的女单选手。 这无疑是个又苏又爽的竞技文,只可惜苏爽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被主角光环所笼罩的男女主罢了。 那么—— 在没有被主角光环笼罩的地方,又发生了什么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 原身退役后过得平凡又普通,她像所有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学业,找到了一份撑不死也饿不着的工作,结了婚有了孩子,成了一个平凡到不能更平凡的人。 然后呢? 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可是,可是啊—— 谁又曾想过,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曾几何时也曾在雪白的冰面之上璀璨夺目到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呢。 第33章 第 33 章 “……其实我个人是不建议你与何梦凡比赛的,虽然这两年你进步非常快,但你们之间门存在的技术差距还是非常明显的,这次何梦凡回归的首秀我就在现场,她最近的状态恢复的非常好。” “或许再给你几年时间门,你未必不能达到她现在的技术,可就现在你的状态和技术储备而言,我认为还远远达不到可以赢她的水平。” 教练的话说完,见明夏低垂着眼眸始终没有说话,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即便是她也未曾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今天这样,对于这个向来听话服从安排的小姑娘,教练心中也涌上几分不忍。 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原本安静站在那里的女孩在她抬手时恰好侧了侧身,将站姿改为手臂搭在冰场栏杆上,恰当好处的让教练的手拍了个空。 教练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劝道:“我明白突然换搭档对你打击很大,但双人滑换搭档即便是国际上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和陆岩总共也才搭档了年,有些花滑名将和男伴搭档了十年甚至更久,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更换搭档。” “更何况陆岩只是你的第一个搭档,在他之前你从未和其他男伴接触过,这次换搭档对你而言也不完全是坏事,说不定你可以找到更合拍的男伴,队里最近有好几男伴表现都不错……” 【叮—— 主线任务:改变女配结局,帮助女配完成参加冬奥会的梦想。】 在教练试图给她找新男伴的时候,明夏已经彻底接收完这个世界的剧情,并且成功接到了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 “去年刚升上来的有个叫徐睿的男孩非常优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他叫出来你们先见上一面,你们上冰试试……” 教练还在喋喋不休给她介绍男伴情况,理清了思绪的明夏终于开口了。 “抱歉教练,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我可能暂时不需要搭档了。” 教练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后才像是没听清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明夏笑了笑,重复了一遍刚才话。 “比起双人滑,我想我还是更适合单人滑。” “正如您刚才所说的,或许这次换搭档的事情对我而言并非全是坏事,起码正因这件事情让我清楚的意识到,比起将自己的职业生涯寄托在搭档身上,我还是更喜欢依靠自己。” 明夏说完,见教练整个人都被她刚才那番言论中所含巨大的信息量镇住的教练,再次重申自己的决定,“教练,我不打算继续滑双人了,我想转回女单。” 她的话音落下,偌大的冰场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教练整个人都呆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开口道:“这不可能。” 女单和双人滑的技术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无论是旋转还是跳跃,单人滑对选手的个人能力要求都是极高的,女单想要转双人滑比较容易,可是双人滑练了年后再转回女单,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在各大赛事上,单人滑的竞争向来激烈,这两年顶级女单选手甚至已经开启了四周跳时代,如此激烈的竞争下,明夏想从双人转单人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意识到明夏不是在开玩笑,教练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就连声音听上去也非常生硬。 “我知道陆岩的事让你很难受,但是这毕竟事关你的职业生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为了和谁赌气就用自己的人生开玩笑,这不仅仅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我们整个团队的不负责。” “现在国际女单已经开启了四周跳时代,而你呢,在练习了年双人滑之后,现在的你怎么重回女单的赛场?不说四周跳了,就连周跳,现在你还能高质量的完成几种?清醒一点,以你现在的技术储备根本不具备站上女单赛场的水平!” 见自己这番话说完后明夏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小姑娘眼中的坚定更是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褪去分毫后,教练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了。 “好,就算你真的要转女单,可你过了年就要十八岁了,身体状态早就不像从前那么轻盈柔韧,现在让你重新转回女单,你的身体能还能承受得了如此高频次高质量的跳跃吗?换句话说,你还跳得动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即便是你十五岁最为巅峰的时期也只掌握了种周跳吧,就算你真的能吃苦,勉强把从前的东西拾起来,可是一个连五种周跳都不齐全的女单选手根本没有站领奖台的可能。” 明夏安静的听完了教练的话,尽管被贬尽了尘埃,即便教练话里话外都是对她毫不掩饰的不支持和不赞同,但明夏依旧不恼不怒,神色始终平和。 待到教练全部说完后,明夏才缓声开口道:“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为了和谁赌气,也绝不是一时的想不开。” “恰恰相反,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而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滑冰。” 见明夏如此顽固执拗,教练心中火气更甚,嘴巴开了又合,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阻止明夏转回单人,除了这当中难度确实极大外,要说教练心里完全没有私心,那当然也是假的。 明夏是她一手带进国家队的,当年也是她在明夏巅峰时期顶住莫大压力让明夏放弃了单人,转滑双人滑。 如今本应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却在没出成绩前就因为意外导致明夏不得不更换搭档,这本就已经让教练感到十分头疼了,如果明夏此时转单人,且不说成功与否,光是这一行为就无异于在她这个教练脸上打了重重一巴掌。 明夏转女单,无论能不能出成绩对教练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出成绩,国家双人滑队伍失去了一个好苗子,如果真的滑出成绩,就会有人质疑她这个主教练当年执意让明夏单人转双人的决定。 所以教练打从心底就不同意明夏转女单,更不认为明夏转了女单后能比现在双人滑取得更好的成绩。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姑娘一时接受不了换搭档而产生的逆反心理也罢了。 见劝不动,索性不再劝,冷下声音道:“如果你执意不肯服从队内的安排的话,那么国家队将不会为你这迟来的叛逆期和任性买单,更不会负担你额外训练时产生的任何费用。” 这就是要在经费上卡人了,不止不会提供帮助,甚至于就连教练方面都需要她自己想办法。 这还不止,教练看她依旧不肯服软,便又开口道:“在你转单人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双人滑运动员,训练外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训练期间门希望你不要以任何理由和借口逃避规定的训练项目,如果有缺席训练或者制定训练目标没能完成的情况发生,我会向上面提出申请,将你退回省队。” 说完,教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场馆,两人这场沟通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反而不欢而散。 自那天的不欢而散之后,明夏接下来的日子确实算不上好过,白天需要和教练选好的搭档配合着训练双人滑,可供明夏自由支配的时间门只有晚上训练结束后。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当然是非常有天赋的,可正如教练所说的那样,双人滑和单人滑完全是两个概念,在技术难度上也存在极大差距。 双人滑里虽然也有跳跃动作,但多是搭档双方配合完成的抛跳、捻转,单跳并不多,反观单人滑就不一样了,光是一场自由滑就需要完成七组跳跃和个旋转。 高质量的跳跃本就技术难度极高,像周跳四周跳这种高质量跳跃,每一次完成都是对人体极限发起的挑战,更何况是如此高频次的跳跃,对选手的个人能力要求极高。这也是为什么单人转双人容易,想从双人转回单人却难如登天了。 明夏也的确在练习中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这其中的难度。 ‘唰啦——’冰刀划过冰面,带起细小的冰花。 一个漂亮的转体后,左脚外刃起跳,右脚点冰的瞬间门借力凌空而起,一周、两周、周,动作行云流水,犹如翩然的蝴蝶,只可惜轴心歪了,落冰时不出意料的重重摔倒在冰面之上。 明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躺在地上缓了几秒才缓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问题不大后连休息都没有便继续投入新的练习。 这一晚上,明夏光是摔跤就摔了五次,身上红肿和大大小小的淤青已经多到系统都没眼看的程度。 她这种练法让系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在她又一次重重摔在冰面上时,系统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宿主,你这个练法不等练出成绩,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报废了吧。” 明夏这次没急着站起来,反正四下无人,她索性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冰面上,眼神放空的看向场馆的顶棚。 “你说得对,”心中难得涌现几分挫败感,叹气:“花滑可真是太难了。” 头次见她露出这种神色,系统也有些不好受,出言安慰道:“你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花滑,身体原来的主人虽然天赋很高,可她转双人已经年多了,成千上万次的练习让她的身体早就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适应的。” 系统说的话明夏又哪能不清楚呢,她倒也不是急功近利,实在是因为这个世界比较特殊,留给她的时间门本就不多,完全经不起慢慢练习。 一是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快十八岁了,这个年纪放在普通人身上正是一切美好的开端,可在花滑女单项目里,这个年纪很多优秀的选手已经选择退役了。 对于运动员,尤其是花滑运动员来说,年龄的增长带给选手的往往只有状态的下滑,能够顺利熬过发育关已经是寥寥无几,在高强度的训练和一次又一次挑战人体极限的状态下,伤病如影随形,身体的各项机能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下滑。 别看原身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可这具身体在转双人滑的这年时间门里,伤是半点没少受,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腰伤。 这腰伤说起来还有男主的一份功劳呢,当时原身和男主刚成为搭档,磨合期间门因为男主的失误导致在完成抛跳动作时被甩了出去,腰背重重撞在了场边的围栏上。 虽然这几年一直在进行理疗和针灸,但毕竟是受过伤的,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小的隐患。 除了年龄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明夏感觉到这具身体原主的灵魂之力非常弱,弱到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 在询问过系统后,明夏这才得知,原主找到女配系统时状态已经很差了,发布这个任务已经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灵魂之力,无论这个任务最终完成与否,她都不会再有来世了。 押上了仅有的一切,只为圆梦一场。 虽然任务者不能直接与身体的原主人交流,但明夏却知道,对方可以看到自己,明夏希望能让她在灵魂消散前看到自己帮助她站上那个她梦寐以求,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冬奥赛场上。 系统叹了口气,小声提议道:“宿主,按照规定在每个任务完成后,新任务开始前,宿主都将获得一次打开系统商城的机会,但考虑到这次情况特殊,我可以悄咪咪给你开个后门,再给你一次打开系统商城的机会。” “这个世界女主不就自带金手指吗,我们女配系统可是快穿局认证的高级系统,我敢保证我这高级系统商城里的金手指比她那初级系统商城里的金手指更厉害!什么ai教课啦,强化身体啦,治愈金手指啦,统统不在话下!” 系统说完,本以为明夏一定会迫不及待的点头答应,却不料明夏又一次出乎了它的预料。 “不用了。”明夏拒绝的干脆,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这次轮到系统懵逼了,完全不理解这么好的事情明夏为什么会拒绝,电子音都带了几分遮掩不住的茫然,“为、为什么呀?” 明夏从冰面站起身,语气温和道:“梦想如果要靠着金手指才能完成,那追梦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将梦想托付于我,我又怎能投机取巧,负她所托?” 系统看着重回冰面,忍着疼痛再次开始尝试练习勾手周跳的宿主,若有所思。 只是话说的虽然漂亮,立场也挺坚决,练习时该摔的跤那是一次也没少摔就是了。 练习进步缓慢,但明夏并没有放弃的意思,晚上摔完白天和教练给她找来的新男伴练习双人滑时,因着默契不足的缘故往往会继续摔,摔着摔着她都已经摔习惯了。 甚至还会在快要摔倒时及时调整角度,做出一些动作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摔到要害导致因伤影响练习进度。 饶是如此,明夏也成了医务室的常客,五不时就会找队医报个道,次数多了就连队医都忍不住和教练反应了她的情况,提出降低训练时常和难度的建议。 可队医哪里知道,教练根本管不住铁了心要转回女单的明夏。 教练从明夏身上看到了一股狠劲,她从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得下心的运动员,训练起来简直不要命,如果不是她每次去找队医报道伤处时都疼的呲牙咧嘴,她简直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完全丧失了痛觉。 她感觉不到累的吗?摔在冰面时不会觉得痛吗?如果会,为什么还要坚持?为什么要坚持去做这样一个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教练没有得到答案,可正是明夏这两个月展现出的那股狠劲让教练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开始怀疑,她当初让明夏转双人滑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果是明夏的话,从双人滑转回单人,是不是也并不完全没有可能? 正常运动员在练习某一高难度动作时,身体和精神就会下意识留下对该动作失败而产生的恐惧,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当下次再尝试之前失败的动作时,往往需要鼓起很大勇气才敢再次尝试。 可明夏似乎完全不知道怕一样,失败了就重头来过,跌倒了就爬起来,轴心歪了下次跳跃就努力调整轴心,力量不足就提高力量训练强度,她不畏惧失败,坦然接受所有的失败后不断调整不断改正不断完善。 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的重新爬起来,一次次的跳跃,一次次重重的跌落在冰面上。摔的次数很多,可进步却也如摔跤次数一样涨的飞快。 两个月下来,明夏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处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手臂和腿上的青青紫紫的伤就连训练服都遮掩不住。 索性她还是挺知道保护自己的,什么地方能摔什么地方需要避开摔,明夏摔的次数多了心里还是挺有数的,身上的这些伤看上去挺吓人,可实际上都是皮外伤,养养就能好,并没有真的伤筋动骨。 虽然最近摔得属实挺惨,但明夏还是挺有阿q精神的,每天都会让系统把自己训练摔倒的画面全录下来,训练结束复盘的时候一起欣赏,并且逐张点评,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味。 这天上午,明夏如往一样来到冰场,换好冰鞋准备上冰时,却发现自己的男伴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明夏打量了一下自己,问道:“怎么了,是我衣服哪里脏了吗?” 男伴盯着她手臂上刚多出来的那块深紫色的淤青看了片刻,忽然道,“抱歉,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合,我认为我们两个不适合继续搭档,今天的训练结束后,我会和教练说明情况。” 明夏闻言有些惊讶,却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笑着点了点头,道:“好的。”说完便转身上了冰。 男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是在一个多月前从教练那里听说明夏想要从双人滑转回单人滑的消息的,起初他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明夏是因为接受不了换搭档,一时之间门想不开才会做出这样异想天开的决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放弃,她真的坚持下来了。 随着时间门的推移,作为男伴,这一个多月他亲眼见证了她的改变,可无论身上的伤如何增加,无论失败多少次,唯一不变的是,这姑娘仿佛从骨子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坚定。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分毫动摇过的坚定,是一旦下定决心便谁也不能撼动的坚定。 从那一刻起,他心里便知道这姑娘并非是为了和任何人赌气,她选择转回单人滑,不是为任何人。 如果一定要为她从双人滑转单人滑找一个理由的话,那么他相信这个理由只可能是源自于内心深处对单人滑那简单而又纯粹的热爱。 除此以外,他再想不到任何能够让一个姑娘在如此伤痕累累的情况下,依旧不愿放弃的原因。 双人转单人方面,他帮不上任何忙,他唯一能够帮到这个姑娘的,怕是也只有向教练提出换搭档,从而在教练为她找到新搭档之前,给她争取几天休息的时间门吧。 他能做的似乎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天的训练结束后,男伴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找到了教练,提出了换搭档的要求。 教练听完他的话凝视了他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着默认了这件事。 明夏这两个月的努力教练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要说心中没有任何触动当然是假的,即便她曾经的确有私心,可是在面对一个如此努力如此拼命为自己定下的目标勇往直前的运动员时。 教练终究还是动摇了。 这种动摇具体体现在—— 因为这两个月高强度的训练,导致明夏的冰刀磨损情况非常严重,就在明夏盘算着手里的钱够不够更换一副新的冰刀时,一次训练结束后,去更衣室换衣服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柜子旁边居然放着一幅新冰刀。 就连刀刃都已经根据她的用刃习惯磨好了。 再然后明夏发现,本应更换的新搭档迟迟没有来,而没有搭档的她自然不用练习双人滑,原本用于和搭档练习磨合的训练被改为了力量和体能训练。 还有就是,队里营养师给她的营养餐都从原本的普通维持餐转变为了增肌套餐。 这背后是谁授意的,明夏嘴上虽然不说,可心中却十分清楚。 ‘唰啦——’依旧是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 明夏脚下用力,左脚起跳,右脚点冰借力腾空,和之前的无数次尝试一样,在空中干净利落的转足了圈。 ‘啪!’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落冰时,她稳稳地站住了。 勾手周,完成。 第34章 第 34 章 结束了当晚的练习,明夏滑到场边,给冰刀套刀套时,余光扫见了场馆门口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明夏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到那道人影彻底消失,明夏慢吞吞收回视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宿舍休息。 对于当晚场馆里的那道人影明夏没往心里去,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从那天开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明夏几乎每天都能在冰场边上看到那个人。 而原本每天晚上一个人的冰场,也是从那天起多了一个观众。 不过那观众很是神秘,每次来时都带着一个鸭舌帽和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眼睛在外的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对方既不出声,也不主动和明夏攀谈,只是默默在场边看着,一直看到明夏当天的训练接近尾声时,对方才会提前离开。 那人似乎不想暴露身份,明夏也就没有主动上前攀谈,两人就这么一个沉默的练习,一个沉默的观看,期间全程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最多也就是目光交汇时互相点头示意一下,仅此而已。 由于之前练习双人滑时,考虑到男伴需要完成很多诸如抛跳捻转托举等动作,而完成这些动作往往需要男伴承受相当于女伴体重四到八倍以上的压力,所以对于女伴体重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 如果男伴属于力量型选手情况还稍好点,但很可惜的是,原身的搭档男主陆岩虽然个子挺高,但在双人滑中算不上力量型,因此为了保证抛跳能够顺利完成,减轻陆岩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原身的体重体脂即便是在双人滑女伴当中,都算是比较低的。 原身还曾因为男主力量不够抛不动而被迫减重到月经都停了几个月。 体重轻固然可以使跳跃更加轻盈,可力量不足的弊端也非常明显,之前提到过单人滑需要完成多次跳跃,而每一次跳跃都需要技巧与力量结合才能够高质量的完成,一些高水平的女单会用技巧弥补力量上的不足,但明夏现在显然还不太行。 尤其是她正处于高强度练习,各项技术都不是特别稳定的情况下,原身现在的体重体脂太低了,低到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撑她完成一场高强度训练。 即便这两个月她已经在开始有计划性的增肌,也加大了力量训练在总训练中的比重,可终究受限于时间太短,一时间很难得到改善。 力量不足所带来的影响很大的,这种影响主要就体现在明夏随着练习强度的增加,想要解锁新动作变得非常困难,很多时候明明技术上已经没有问题了,却因为身体跟不上而导致摔倒。 虽然明夏之前已经做出过3lz,但成功的概率大约只有30左右,这还仅仅只是私下练习,如果真的拿到赛场上,恐怕连20的成功概率都不到。 而这还仅仅只是三周跳的练习就已经有些扛不住了,更不要说明夏最近还在尝试练习一些高级连跳。 所以明夏的摔跤频率并没有因为她之前练出3lz就有所降低,甚至摔跤的频率不减反增,摔的比之前更狠了。 不过花滑这个项目所有的练习都是建立在摔跤的基础上,即便是再优秀的花滑选手练习时也避免不了摔跤,对于花滑选手而言,练习时摔跤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三个月左右,这三个月以来,明夏的力量训练和增肌效果还是挺喜人的,虽然外表上看不太明显,但是练习中明夏却能感觉到力量训练和增肌给她带来的帮助。 除了增肌外,这几个月明夏的训练效果也相当喜人,不得不说,原身真的是一名非常有天分的花滑运动员。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明夏就已经成功将从前原身会的两种三周跳3t和3lo重新拾了起来,至于3lz,失败率虽然依旧很高,但比起几个月前已经好了不少。 这天,明夏像往常一样在冰场上训练,接续步之后,她干脆利落地完成了2a3t的连跳,落地后又紧接了一个3lz,不过落冰时有些不稳,身形晃了晃,但好在成功的站住了,没摔。 几乎就在她这个动作刚完成时,原本安静的场馆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明夏没有被掌声干扰到,她脚下没有丝毫停顿,直到将这一套训练动作全部做完后,这才抬头看向声源处。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那个这段时间经常来看自己练习却始终一言不发的怪观众今天居然十分罕见没有戴帽子。 明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滑到场边,弯腰把刀套套好,准备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回宿舍,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始终和她保持着零交谈的神秘观众今天居然一反常态的主动开口了。 “你进步的可真快!”那人由衷感叹道。 在明夏看过去时,那个神秘的观众伸手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容。 这是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姑娘,在看到她的脸时,明夏总算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她时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见明夏看向自己,姑娘大大方方向她伸出了手,笑盈盈打了个招呼,语速很快的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何梦凡。” 明夏冲她点了点头,晃了晃自己左手提着的冰鞋和右手拎着的包,示意自己暂时腾不出手和她握手。 “你好,我是……” 明夏的自我介绍并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对方给打断了,那姑娘抢先一步道:“我知道,你是明夏,我听陆岩和吴教练提起过你。” 闻言,明夏也没多惊讶,将没做完的自我介绍咽了回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见她神色如常,这次惊讶的人反倒成了何梦凡。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迟疑了片刻后,有些诧异的问,“你不认识我吗?” 明夏看了她一眼,道:“你叫何梦凡,是前华国双人滑一姐。” 何梦凡被她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沉默了几秒后才有些无奈道:“这怎么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可是刚复出回来就抢了你搭档诶,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完,何梦凡颇有些挫败道:“你这么淡定,显得鼓起勇气来找你的我好蠢啊。” 明夏听到她的话后哑然失笑,想了想道:“还好。” “还好?你管这叫还好吗,你不恨我抢了你的搭档吗?你——”何梦凡有些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明夏的话,一双杏眼因为太过吃惊而不自觉睁大,一时间颇有几分滑稽和蠢萌感。 两人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何梦凡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道:“你可真大度。” 其实这还真不是明夏大度,她之所以反应这么淡定,是因为她从原身那里接收到的记忆来看,原身对于何梦凡虽然情绪非常复杂,但是这些复杂的情绪当中唯独没有怨恨。 不止没有怨恨,甚至还有点羡慕。 她羡慕何梦凡在跌倒后能够重新站起来的勇气,羡慕何梦凡在赛场上把每一个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华丽又标准,羡慕何梦凡能够为自己的梦想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的向前走,奋力拼搏永不放弃的精神。 当然,最让她羡慕的,还是何梦凡能够身披国旗,在奥运赛场上成功为祖国摘下一枚宝贵的金牌。 “受伤期间我曾经看过你和陆岩的比赛,在赛场上你的表现很好,是个非常出色的运动员,如果不是我的出现,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和陆岩在备战冬奥会了吧。” 明夏听罢后耸了耸,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好埋怨的,而且换搭档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即便要怨也怨不到你身上。” “更何况,这对我而言也不全是坏事。” 何梦凡听了这话非但没感觉被安慰到,反倒是露出了一个苦笑,道:“仅仅只用了几个月就能重新拾起两种三周跳,还做出了勾手三周,拥有这种可怕天赋的你到底是对自己的水平多没数才会说出技不如人这种话啊。” 这番话说完,何梦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褪去了脸上的笑意,神色认真的看向明夏,道:“当初我回来后没打算继续和陆岩做搭档,是他主动找到我,提出想要重新搭档的要求,并且告诉我,他已经和你说商量好了,你也已经选好了新的搭档,我才同意的。” “是两个月前,徐睿提起你准备从双人滑转单人的消息,我才知道原来事情并不是这样。” “我不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堂堂正正的比一场,我们公平竞争,如果你赢了,我会主动向教练提出更换搭档的事情。” 当听到何梦凡这番话后,明夏其实没有感到太惊讶。 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原著剧情里也曾发生过,当初何梦凡也是找上了门,提出要和原身公平竞争,原身也答应了。 其实以原身的努力和天赋,当时的她也不见得比刚重生回来,还没能完全掌握金手指用法的何梦凡差太多。 两人之间唯一的差距无非就是在与男主的配合上不如和他搭档了十年的何梦凡那么默契罢了。 如果只说技术,原身其实并没有比何梦凡逊色多少。 只可惜当时原身还没有走出又一次被放弃的阴影,当时她的状态极差,在比赛当天出现了接连失误,导致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崩的很厉害,最后结果也毫不意外,原身输得很惨。 不过即便如此,原身也并不恨女主。 准确来说,原身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任何人,无论是强制要求她从单人转双人滑的教练,还是选择了她,却又抛弃了她的搭档陆岩,亦或者是自带金手指,一出场就夺走了她所有光芒的何梦凡。 她没有怨恨,她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于自己当年没能坚定本心,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最终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 感知到原身的这些情绪后,明夏拒绝的直接了当,“抱歉,我准备转回单人了,这场比赛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被明夏拒绝了,何梦凡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没有恼,更没有强迫她必须答应自己的意思,她只是看着明夏的眼睛,神色认真的问道:“真的已经决定要转单人了吗?” “虽然我承认你真的很优秀,可是转单人真的会很辛苦,而且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与领奖台无缘,即便是这样也要转吗?” 明夏笑着点头,“要的。” 听到这个答案,何梦凡没再说什么。她看了明夏很久,随后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便签本,撕下一张,在上面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听说你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单人滑教练,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试试。” 留下电话后,何梦凡将笔塞回包里,伸手拍了拍明夏的肩膀,道:“加油。” 在她转过身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明夏却忽然叫住了她。 看着何梦凡的背影,明夏叹了口气,道:“如果男伴的水平已经很难跟上你进步的速度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再去迁就了吧。” “听说过木桶效应吗?一只水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根木板。” “不要因为迁就别人而拉低自己的下限啊,换根木板,说不定就能装得下更多的水呢?” 何梦凡愣住。 沉默了良久后,忽地弯了弯唇角,笑了笑,点头应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第35章 第 35 章 第4章 与何梦凡的这次交谈之后没过多久,一位不速之客就出现在了明夏面前。 这天明夏刚收拾好自己的运动包,正准备去训练场时,打开门却发现外面站了个人。 来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很高,面容清隽,只可惜这张脸上此时的表情着实算不上多好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本书的男主陆岩。 陆岩扭头在周围打量了一圈,见偶尔有人从旁边路过时,对明夏开口道:“明夏,耽误你一点时间,能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明夏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抱歉,我等下还有训练,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被拒绝后,陆岩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陆岩嘴张了张,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他努力克制住火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道:“我听说梦凡前段时间好像来找过你,你们有过接触吗,都聊了些什么?” 明夏被他这样啧啧逼人的态度问的又好气又好笑,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似笑非笑道:“没人告诉过你,在问别人问题之前应该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吗?” “更何况我和谁有过接触,又和谁聊了些什么,有必要对你做汇报吗?” 陆岩被明夏噎的有些说不出话。 沉默了几秒后,陆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缓和的语气,道:“抱歉,是我有些失态。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这件事情关于我的整个体育生涯,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着急,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够理解。” 听他这么说,明夏忽然就笑了,一反平日的温和,用和刚才陆岩对她说话时的语气轻描淡写道:“不好意思我不太能理解。既然你都说了是你的事情,那么你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理由和什么资格来这里质问我呢?”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总不能因为我们搭档过,就要我这个前搭档对你的人生负责吧?” 陆岩见她摆出一副油盐不进,完全没准备好好沟通的态度,眼底烦躁更甚。 就连平日里温和的语调此时都不自觉加重了不少,“我没有在质问你,我只是在询问。” “梦凡之前和我搭档的好好的,可就在前两天她忽然提出想要出国外训的事情,她以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而在此之前她只和你有过接触,也是从和你接触之后才开始变得有些反常的。” “外训不是好事吗,你有什么好着急的?”明夏不答反问,“出去外训不但有可能提升技术,外训回来在p分待遇上也会好上不少,你的搭档有上进心,想要寻求外训的机会,你应该支持她不是吗?” 陆岩当然知道外训是好事,可是何梦凡想要外训的事情从头至尾都没有和他这个搭档商量过,甚至于就连这个消息还是他从吴教练口中得知的,何梦凡此举是什么意思,这很难让陆岩不多想。 男主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让明夏看着觉得有趣极了。 欣赏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明夏才道:“你不想和她一起外训?” “唔,这样的话,看来你又要换女伴了。”说完,明夏耸了耸肩,道:“不过也没关系吧,反正在换女伴这件事情上,你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想要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新女伴应该也不是难事。” 她的这番话可以说没有给陆岩留任何的面子,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 陆岩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眯了眯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肯定的语气道:“这件事情果然和你有关系。”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因为换搭档的事,我认为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而且也已经和你道过歉了,甚至还拉下脸去求了吴教练帮你寻找更合适的搭档,你还想我怎么样?” “明夏你凭心而论,我们搭档了三年,这三年的时间里,我对你怎么样?你刚从单人转双人时,什么都不适应,是我带着你逐渐适应了双人滑的节奏,也是我没日没夜陪着你训练,迁就着你成长。” “更换搭档这件事情很突然,可这也不是我能够预料的。凡事总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和梦凡本就是十年的搭档,无论从默契还是技术角度而言,我们都更加合拍,如今她回来了,我怎么可能抛下她继续和你搭档,你自己觉得这合适吗?” 说完后,陆岩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他目光直视着明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写满了坦荡,看向明夏时,仿佛明夏是个任性而又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被梦凡抢走了,可我和梦凡本就是搭档,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谁被谁抢走那么一说,如今梦凡重回赛场,我们不过是让所有事情重新回到正轨而已,即便你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见明夏垂下眼眸,似乎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陆岩叹了口气,用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哄道:“你是个有天赋的运动员,即便是不和我搭档,也不代表你的职业生涯就没有指望了,换一个新的搭档,你们未必不会滑出更好的成绩。” 听他这番自我感觉极好,又极度冠冕堂皇的话,明夏笑了,终于开口,反问道:“你觉得现在一切都回到正轨了吗?你是回到正轨了,那么我呢,我的正轨还回的去吗?” “当然,你可以换一个搭档重新开始——” 陆岩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明夏打断了。 明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三年前,你猜猜吴教练为什么会突然态度那么强硬的要求我从单人转双人滑?” 陆岩愣住。 明夏根本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自问自答道:“因为当时的你缺一个搭档,而我恰好比较倒霉,被你看上了,仅此而已。” “人可以自私,但是因为一己私欲就毁掉别人人生,在对方好不容易决定接受命运的时候,却又毫不留情地将人抛弃,这就是你口中的回到正轨吗?” “你可以回到你的正轨,可以重新追逐你的梦想,那么我呢,被你选中,又被你抛弃的我,该怎么回到自己的正轨上去呢。” “你的人生是人生,你的梦想是梦想,难道别人的就不是吗?” 陆岩直接被明夏的这番话说懵了,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三年前的事,明夏虽然从未提起过,可她心里居然全部都知道。 还不等陆岩想到如何辩解,却听明夏低低笑了声,用有些嘲弄的口吻道:“以及,你刚才提到这三年时间里,作为男伴你一直在迁就我。可事实当真如此吗?我们之间如果非要说是谁在迁就的话,那个人应当是我才对吧。” “你自己其实很清楚,论天赋你不如我,论勤奋,你同样不如我。” “一旦训练中出现问题,你必然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借此打压我,控制我,甚至试图给我洗脑,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打从心底生出的心虚和不安罢了。” “和我搭档的时候尚且如此,那么现在换回了你曾经的搭档,这几个月你过得怎么样呢?” “以你那精于算计的聪明脑子,应该早就感觉到你们之间存在的差距了吧,以你的能力根本跟不上何梦凡进步的速度。” 明夏饶有兴趣的看着陆岩,放轻了语调道:“你要怎么办呢?准备对她也复制这三年里对我所施展的精神打压和控制吗?” “会因此而感到心虚吗? “那种时时刻刻都要担心会被对方抛下的感觉,难受吗?” “喔,对了。看你今天这副上门兴师问罪的样子,想来应该已经没有这个烦恼了,已经被抛弃了吧?” “没关系,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说这话时,明夏漂亮的杏眸里满是温和,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宛如一把把尖刀,扎的陆岩心脏阵阵紧缩。 明夏的这番话彻底让陆岩心态崩了。 陆岩连平日里惯常展现出的温文尔雅的伪装都装不下去了。 他呼吸急促,原本白皙的脸此时涨得通红,抬起手似乎想要去抓明夏的肩膀,只可惜才刚抬起就被明夏一把抓住,紧接着用力甩开。 受惯性影响而直接撞到了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强烈的痛感让陆岩面色狰狞了片刻,他捂着手,彻底撕碎了平日温文尔雅的君子外衣,看向明夏时眼底的恨意几乎快要凝为实质。 陆岩沉下声音,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你不妨仔细想想,当年我既然能够让你在巅峰时期乖乖转来双人,那么现在我是不是也同样拥有可以让你收拾东西离开国家队的本事。“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希望你做之前回去好好掂量一下,别因为一念之差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下周之前,如果你能让梦凡改变主意,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反之,你就可以开始准备收拾行李了。” 陆岩说完后没再看明夏一眼,捂着手腕转身离开了。 明夏看着陆岩离开的背影,轻笑出声,“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待到男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围观了全程的系统这才弱弱的开口,“宿主,你……在生气吗?” 明夏闭了闭眼,道:“也许吧。” 虽然两人合作的时间并不长,可在系统眼里,明夏向来是温和冷静的,即便是上个世界在面对沈遇那种奇葩男主,明夏的反应都始终平静,可就在刚才,系统却明显监测出了明夏的情绪波动。 “为什么会生气呢?”系统有些不理解。 尽管科技已经非常先进,先进到人工智能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拥有和人类一样独立思考的能力,可有的时候它们依然很难理解人类的情绪,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就比如现在。 明夏提起门口的冰鞋,背上运动包,将宿舍的门锁好,转身朝训练馆的方向走去。 就在系统以为自己的问题不会得到回答时,却听明夏忽然开口了。 “大概是因为,我也在为她的遗憾,而感到遗憾吧。” 陆岩说到做到。 在与陆岩不欢而散的第二周,明夏训练时忽然被吴教练招手叫出了冰场。 跟随着教练来到了办公室,教练示意她坐下,自己则拿起桌上的水壶,亲自给明夏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 明夏却没有接那杯水,只静静的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把原身从省队要到国家队,却又在她最巅峰时期做出了几乎影响和改变了原身一生的女人,等待着她开口。 教练被她看的有些不太自在,低头喝了口水。 斟酌了片刻,轻咳了一声后,才终于开口,道:“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和路岩发生了冲突?” 明夏点头,“如果您指的是他单方面来找事的话,确实有过。” 教练被她噎了下,叹了口气才道:“你们两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运动员,曾经还是搭档,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非要闹得这么不愉快,以后在一个队里还怎么相处?” “这样吧,由我出面把你们两个人都叫到一起,你当着我的面和他道个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明夏听完后,直接开口拒绝,“我不会向他道歉。” 教练没想到向来性子温吞很好说话的明夏,今天居然会一反常态,这么简单直白的拒绝自己,原本还算和煦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 大概人就是这样吧。 即便前段时间教练还曾因为明夏的刻苦和坚韧而态度有所松动,甚至还给明夏的训练提供了不少帮助,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之前的动摇和帮助并不会影响她再一次在自己的前程和明夏之间选择放弃明夏。 亦如三年前那样。 耐着性子又劝说了几次,见明夏态度始终坚决后,教练彻底没了耐心,冷下声音道:“前段时你私下训练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两天和你搭档的男伴和你的滑行教练向我反馈,说你最近的训练总是走神。” “如果你不能及时端正态度,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双人滑训练上的话,那么你可能不适合继续留在国家队了,我会向上面的领导提出将你掉回省队的申请。” 教练说这句话本来只是想警告敲打她一番,却没料到这句话说完后,明夏直接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道:“好的。” “申请批下来您通知我一声,我立刻走人。” 直到明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办公室里,教练还坐在原地还久久没能回过神。 这、这是疯了不成?! 之前提到过,原身的家境不太好,所以真的收拾起来时,明夏这才发现原来原身的东西竟然那么少。 离开那天,将收拾好的东西全部带好,确定没有遗漏后,明夏将宿舍的钥匙交还给了管理员后,拎着东西走向基地大门。 此时的明夏兜里总共也就只有两千块,以及一张去h省的火车票。 当她拉着行李出了基地大门,刚准备打车去火车站时,却见基地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suv冲她鸣了鸣笛。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车上走了出来。 “明夏是吗?”男人走到明夏面前,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对她伸出手,道:“你好,我是钟俊峰的儿子钟琦,我父亲让我来接你回h省。” 明夏愣了愣,在系统的提示下,这才想起来,男人口中提到的那位钟俊峰好像是…… 原身以前在省队的教练。 第36章 第 36 章 第5章 叶之文是个多年的老冰迷,也是个业余的花滑爱好者。 不过由于大学毕业步入社会,让他从一个有着大把时间门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日常996,几乎每天都要加班的社畜。 身为互联网公司的程序猿,不是在写代码就是在写代码的路上,工作几乎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门,再加上这两年华国女单确实血虐,尤其是去年八月国内女单一姐沈雯雯因脚伤宣布退役后,国内能拿得出手的女单选手已经少得可怜,连好苗子都没几个,放眼望去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惨淡。 因此,除了每年世锦赛和四年一届的奥运外,叶之文这两年已经很少关注花滑比赛了。 这天晚上手里的项目终于结束,叶之文难得的准点下了班,回到家后快速的洗了个战斗澡,拿起手机点了平时经常吃的那家外卖。 等待外卖送来的间门隙,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悠闲二字的叶之文躺在沙发上一时间门居然有些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发现没什么有意思的节目便又关上了。 客厅电视柜上放着的新款游戏机买回来已经半年多了,除了买来当天打开玩过一次外,自那之后就在没打开过,现在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灰尘。 要不打会儿游戏?叶之文这么想着,站起身走到游戏机旁,然而站在旁边盯着游戏机看了半天却也没伸手去拿,兴致缺缺的重新坐回了沙发里。 百无聊赖的叶之文拿起手机,漫不经心的清理着手机里app,直到视线划过一个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的熟悉图标时,犹豫片刻,叶之文还是点进去了。 这个app的界面非常简陋,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设计,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花滑论坛,这软件当时还是叶之文和另一个程序员冰迷一起鼓捣出来的东西,没有盈利性质,纯纯为爱发电。 花滑本就不是什么大热的项目,恰恰相反,因着花滑入门难学起来烧钱,在国内是个相当冷门的小众项目,所以这个花滑论坛里最高日活也就只有不到小几千人罢了。 叶之文登录进去后,看了眼发现距离上次登录论坛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本以为这个本来活跃人数就不多的论坛可能已经凉了,没想到当他点进去时,却发现首页赫然飘着好几个帖子,看发表时间门最晚的居然是在五分钟前。 华国花滑项目本就属于弱项,距离上次在国际赛事上拿奖牌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残酷,但竞技体育确实是用成绩说话的,没有成绩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是白搭。 在这两年花滑项目人才如此凋零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默默坚守在论坛里没有离开,一时间门让叶之文心中生出颇多感慨。 他点进了首页飘着的第一个,也是回复数最高的那个名为《全国赛女单有人愿意进来涛一涛吗?》。 进帖之后叶之文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浏览着,可当他在主楼列出的参赛名单里看到一个让他感觉分外眼熟的名字时,叶之文整个人都傻了。 明夏?? 卧槽,这是打错了吧?绝壁是名单打错了,谁不知道他家小白月光都已经转双人滑三年多,不,算上这个赛季的话应该已经四年了。 而且他去年还听说明夏和搭档陆岩磨合的非常喜人,有望在a级赛事上站台子呢,这种情况下明夏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女单的参赛选手名单里,开玩笑呢! 看了眼发帖人的id,叶之文哼笑,“是个生面孔啊,怪不得呢,准是个刚入坑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 身为资深冰迷,叶之文怎么能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犯这种低级错误,尤其这次错误居然还犯到了他的白月光身上,这能忍? 当然不能。 叶之文也顾不上详细看下面的回帖,迫不及待的滑到底在留言框里将错误指了出来。 【文之叶:发帖之前能不能多检查几遍,搞错参赛选手名单是对运动员的不尊重!】 输入好之后,发表前叶之文读了一遍自己的评论,发现似乎有些太生硬和咄咄逼人了,考虑到对方是萌新,他们花滑小众圈子本来就没多少人关注,此时难得来个萌新,可别因为自己严厉的语气把人给吓跑了。 想到这里,叶之文将留言框里的内容删掉,想了想,重新输入。 【文之叶:感受到楼主对花滑的热情了,但参赛名单是很严谨的东西,希望下次发帖前楼主可以核实清楚再发哦。(笑】 这条留言发出去后,叶之文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想来应该是自己的外卖到了,他将手机放下后光着脚去开门。 等他将外卖取回来,拿好餐具重新回到沙发前时,余光瞥见自己开着的论坛里收到了一条新的回复。 叶之文点开一看,差点气的鼻子都歪了。 回复他的正是刚才他提醒过的那个楼主,对方的回答简单粗暴。 【快乐小冰迷:?我看名单没问题,是你眼睛有问题吧!】 叶之文快要被这个死不悔改的小萌新给气炸了,筷子一扔,连刚弄好的外卖都顾不上吃了,撸了撸袖子直接退出论坛上了官网。 然而两分钟后,叶之文整个人都石化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官网放出的参赛选手名单和刚才论坛里那个楼主贴出来的一模一样,看的他人都傻了。 “我草,这是见鬼了吗?”叶之文抖着手,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喃喃自语道,“夏、夏夏不是转双人了吗?难道我穿了,穿到了什么平行世界里?!” 他是明夏最早一批的粉丝,当初明夏还没升组前,叶之文就已经粉上了这个天赋与努力并存,颜值还贼高的小姑娘,看着她一路走来,看着她学会了第一个三周跳、第二个、第三个…… 叶之文见证了小姑娘在花滑上的成长,看着她在一场又一场赛事上出色发挥,崭露头角,吸粉无数。 明夏夺得世青赛第四名时,包括叶之文在内的所有冰迷都认为她必定会在华国花滑女单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有粉丝甚至笑着称她为‘全村的希望’。 大家都期待着小姑娘升组后能够在国际赛场上大放异彩,那阵子也是论坛里最为热闹的时期,明明总共只有一万多人注册的小论坛里,活跃度却远比很多拥有大几万会员的论坛都要高。 每天首页上都飘着新帖子,大家为小姑娘开了一个又一个讨论帖,有分析技术的、分析乐感的,有磕颜值的,也有讨论艺术表现力的…… 当然更多的则是展望未来的,大家经常一聊就聊到凌晨,甚至讨论整个通宵也不觉得累。 那是叶之文入坑花滑后感觉到最快乐的时期,他每天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将明夏为数不多的比赛录像翻来覆去的看,甚至晚上做梦都能哼出小姑娘短节目常用的那首《茉莉花》。 只可惜快乐的时光实在是太过短暂了,短暂到大家还在为明夏升组后能拿几块奖牌争论不休时,却猝不及防的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冷到明明已经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看到官博挂出明夏转双人通知那天的场景时,叶之文依旧会感觉浑身发冷,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般。 从那之后,叶之文就备受打击,可以说他这两年处于半退坑状态和明夏转双人也有一定关系。而和他有着相同经历的冰迷不在少数,也曾怀疑是不是有人强迫小姑娘,为她鸣不平,甚至集体写了投诉信,试图挽回。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明夏在教练的授意下发了一条“自愿转双人滑”的长微博后,消弭于无形。尽管非常不理解、感到失望,也很难以接受,但大部分冰迷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的选择。 原身当时看着那一条条或祝福或指责的评论,向来性格坚韧的小姑娘每天晚上熄灯后都会躲在被子里悄悄掉眼泪。 ‘吧嗒。’筷子从碗上滚落,发出的轻响声成功将叶之文飘远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叶之文抖着手打开了微博,输入密码时因为过于激动连续输错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登上去后,他迫不及待的在搜索框输入了明夏的名字。 明夏的微博上次更新的时间门还停留在两年前,看得出来微博主人应该已经许久没有登录过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熟练地点进了明夏的超话。 只见原本冷清超话里,此时居然热闹的惊人。 叶之文顶着满头问号,却又心如擂鼓地往下划,恨不能一目十行的浏览着超话里的帖子,当视线触及一张照片时,叶之文停住了。 照片里的姑娘比起他印象里长高了不少,脸上随着发育彻底褪去了从前的婴儿肥,五官比起年幼时更加精致立体,及肩的黑发被随意扎成了个小丸子,身着一套白底,胸前由翠色叶片与银色花瓣交织成茉莉状的考斯滕。 这张照片似乎是粉丝无意间门抓拍,被拍到时,明夏立在冰场护栏边,正在和对面满脸写着严肃的光头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只一个侧影,就让叶之文久久回不过神来。 没有一个明夏的粉丝会认不出,她身上穿的那套考斯滕和她十三岁第一次站上世青赛赛场,短节目时穿过的那套几乎是一模一样。 更让叶之文吃惊的是,陪在明夏身边的教练也不再是国家队的吴彩霞,而是明夏第一次参加世青赛时就陪在她身边的省队教练钟俊峰。 几年时间门,好像什么都变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叶之文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在看到这张照片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刻,叶之文无比清晰的知道,他冰场上的那个白月光,回来了。 第37章 第 37 章 第6章 将照片保存后,叶之文快速在下面评论。 文之叶:打扰了,请问这是哪场比赛啊? 比较幸运的是,叶之文这条评论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博主的回复。 是喵喵不是猫猫:你好久没关注夏夏了吧,这是全国赛呀,刚开始,正在直播呢,官网和爱喵直播都可以看。 叶之文精神一振,道谢后手忙脚乱的下回了已经被他删除很久的爱喵直播,刚进了官方直播间门,手机却相当不合时宜的弹出了一条低电量提醒。 无奈之下叶之文只能小跑着拿来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好在比赛才刚刚开始。花滑比赛正式开始前会给参赛选手们六分钟练习时间门,又被称为‘六练’。 尽管冰面上选手很多,但叶之文还是一眼就从中认出了明夏。 他看过去时,明夏刚好起跳,纤细的身影以极快的转速在空中旋转,一周、两周、三周,叶之文默默数着周数,在冰刀落回冰面的瞬间门,叶之文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用力一拍大腿:“漂亮!” 这是个完成质量相当高的勾手三周,不但没有错刃,周数更是足足的,完全没有存周。 如果说一开始叶之文还在担忧明夏双人转单人技术方面能否重新捡起来的话,那么在这个高质量勾手三周之后,叶之文悬着的心直接放了大半。 花滑六种跳跃里,按照国际滑联给出的分值高低来评难度的话,依次是:后外点冰跳(t)、后内结环跳(s)、后外结环跳(lo)、后内点冰跳(f)、勾手跳(lz)、阿克塞尔跳(a),除了最特殊,比其他五种跳跃多出半圈的阿克塞尔跳以外,分值最高难度最大的就是勾手跳。 能把这个几年前还不太稳定的跳跃完成的如此漂亮,已经让叶之文惊喜不已了,不过有些可惜的是,镜头在明夏跳完这个3lz后很快就转向了别的运动员。 趁着这短暂的时间门打开电脑重新登录了刚才的论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发帖讨论起来。 《断网一年多,刚刚得知我白月光重回单人滑了,有大佬来讲讲夏夏目前的节目配置吗,在全国赛里是什么水平?》 帖子一经发出后,立马炸出了很多回复。 【1l:你这断网的时间门可真够久的,这事咱们论坛都已经涛了大半年了,有空可以去翻翻,但切记不要挖坟,会被封号。】 【2楼:lz真幸福啊,完美避过了夏夏刚转回单人时论坛里的腥风血雨哈哈哈,那时候每天都能撕出大几百条回复的高楼,老凶残了。】 看到这条回复后,叶之文愣了愣,随后快速回复了这条留言。 【2l大佬,我想问一下,夏夏怎么突然转回单人了,我断网前听说她和搭档磨合的已经差不多了,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她要转回单人陆岩和吴彩霞怎么会松口放人?而且以前只听说过单人转双人,夏夏应该是国内第一个双转回单运动员吧?】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不久,叶之文便收到了新的回复。 【回楼主:当然愿意,他们巴不得夏夏早点走人呢,尤其是她搭档陆岩。陆岩以前那个搭档了十年的女伴何梦凡在一年前忽然宣布回归,听说陆岩当场就和明夏说要拆伙的事情了,再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叶之文真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恶心事,一时间门只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偏偏这还没完,立刻又有人给他科普了一个重磅炸弹。 【5l:咱就是说,陆岩这行为虽然渣了点,但想拿牌子的话他做这个选择也说得过去,毕竟他和何梦凡之间门默契度确实更高,何梦凡也更稳定一些。可吴彩霞把明夏退回省队这事我是真的看不懂,为了给陆岩找搭档,把人一个前途无限的小女单硬是转到了双人,现在陆岩搭档回来了,明夏被换掉了,失去利用价值了就把人一脚踹回省队,这是人干事?】 【6l:回复楼上,这是很正常的好吧,双人滑换半本来就是常规操作,更何况在明夏来之前他一直都是和何梦凡搭档的,两人都搭档了10年了。之前和孟凡因伤退役,两人被迫拆伙,现在和孟凡的伤恢复了,回归之后当然有两人继续搭档啊。而且两人只是搭档而已,又不是男女朋友,有什么渣不渣的。】 【7l:笑不活了,楼上快别捧臭脚了,说得好像陆岩是什么香饽饽似的,他和吴教把明夏逼走,自己又讨到什么好处了吗?人家何梦凡去年不就出国外训了吗,听说吴教今年上半年都在给他找搭档,上回采访的时候嘴上急的光燎泡起了仨,福报啊!】 眼看楼里即将吵起来。叶之文看的一阵头大,赶紧将话题重新引回正轨。 【10l:我是楼主,其他的事情咱们先放放,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能先讨论一下夏夏的技术水平吗,刚六练的时候我看她把3lz捡回来了,高级连跳捡回来了吗?】 【11l:不清楚,她回省队后现在教练是钟俊峰,钟教练你懂得,人狠话不多,上来就是为期大半年的封闭训练,期间门也没漏出什么风声,三周跳好像捡的差不多了,高级3+3应该还在捡,毕竟双转单,又经历了发育关,别抱太大希望,也别给她太大压力,不摔就已经很好了。】 【12l:u1s1,别说明夏了,国内目前能稳定跳高级33的也没几个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应该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13l:只有我一个人想看明夏拿爽文剧本吗,剧本我都想好了,比如双人转单后一路开挂,狂拿奖牌,最后成为世界冠军之类的,让渣男和抛弃她的教练痛哭流涕什么的,想想就爽到头皮发麻!】 【14l:谢谢,今晚做梦的素材有了,看完比赛就去睡。】 【15l:笑死我了哈哈,13l可真敢想啊,我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不求国际赛拿奖牌了,无论是谁,只要世锦赛能进前十,给明年兔村冬奥争取两个参赛名额,我做梦都能笑醒!】 …… 就在论坛众人就明夏目前的水平讨论了几个来回,争论不休时,叶之文余光扫到镜头转回了明夏身上,顿时顾不上看论坛,将注意力全部放回了直播上。 明夏似乎是想做一个3lo,无论跳跃高度还是远度都很好,可惜轴心偏离了一点,虽然明夏及时调整站住了,但落冰时脚下却还是晃了晃。 而就在这时,明夏身边忽然然来一声嗤笑。 明夏循声望去,发现这声嗤笑来自于身后的一个少女,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不大,身高目测只有一米五五左右,顶着一头漂亮的小紫毛,即便在一众选手中也极为显眼。 似乎感觉到了明夏看来的视线,紫毛少女也毫不示弱的回看了过去,眼中写满了倨傲,活似一只高傲的小孔雀。 她脚下滑动,当着明夏的面在她身边跳了个3lo,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后外结环三周,虽然有些存周,但差的不多,如果是在正式比赛上遇到裁判心情好,很可能不会被抓。 稳稳落冰后,紫毛少女挑衅似的看了明夏一眼,从她身边经过时还嘲讽意味十足的发出了一声冷哼。 明夏当然察觉出了少女不友好的态度,但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冰上滑了几圈后,再次进入了跳跃。 这次她尝试的是一个连跳,准确来说是一个高级连跳。 脚尖在冰面上划出漂亮的弧线,随着一个接续步之后左脚外刃起跳,右足点冰,凌空而起,这是一个高度和远度和滞空性都非常出色的勾手三周跳,落冰后紧接着右脚外刃再次起跳,左脚点冰。 勾手三周+后外点冰三周。 这是个质量相当高的连跳,不但周数很足,花滑跳跃中常说的‘高、飘、远’明夏这个连跳除了看上去不够轻以外,其余两项都做到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高级33连跳,而且明夏完成的非常出色,这个连跳的含金量放在国际比赛上兴许不够看,但在花滑人才极为匮乏的国内,已经很是出挑了。 如果明夏在正式比赛中依旧能够拿出这个发挥,起码站台子问题不大了。 没看在这个连跳之后,一旁刚才还对她挑衅嘲讽的紫毛小姑娘此时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可爱的娃娃脸上此时写满了错愕和震惊。 “你捡回了高级33?”大概是太过惊讶,以至于紫毛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先一步不敢置信的问出了声。 明夏耸了耸肩,冲她眨眼:“也许?” 紫毛少女呆了呆,原本白皙的小脸也逐渐涨红了,憋了半天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临走前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咬牙切齿道:“骗子!” 说完不等明夏有什么反应,脚下用力很快滑走了。 明夏:??? 啊?? 第38章 第 38 章 第7章 六分钟练习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随着广播的提示音响起,明夏和其他选手结束了练习,陆续下了冰,将冰面留给了第一位出场的选手。 全国赛这次参加比赛的人并不多,总共也就只有二十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今年刚归化回来的选手。 由于华国在女单方面人才凋零的缘故,这次参赛的选手技术储备差距算不上很大,大家在难度方面不分仲伯,最终排名会是什么样现,就看比赛现场发挥的情况了。 钟俊峰将刀套递给明夏,待她戴好后才边走边道:“最开始那个3lo是怎么回事,脚又疼了吗?” “有点,但感觉还好。”听出了钟俊峰话里的担忧,明夏安抚道:“问题不大,只是扭伤,又恢复了这么久,没事的,别担心。” 明夏左脚扭伤是半个多月前一次练习时造成的,虽然处理及时,扭伤的情况也不是很严重,可由于她高强度训练,导致即便半个多月过去了依旧没能好利索。 钟俊峰看她这毫不在意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等下比赛的时候你自己注意点,觉得脚疼就别硬撑,这次让你来也不过是带你找找比赛的感觉,能把整场比赛滑完就已经很好了,不是说必须要挣个名次才可以,明白吗?” 明夏笑了笑,道:“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见她没有答应,钟俊峰哪能不知道明夏这是根本没把自己重在参与的话听进去。 转双人这三年多的时间,曾经温吞怯懦的小姑娘身上似乎多了些曾经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韧劲,更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特质。 尽管明夏是非常有天赋的花滑运动员,可转双人这三年多依旧给她带来了非常大的影响。 像小说里那种主角刚转回女单就能立刻捡回三周跳,甚至很快掌握四周跳和国际接轨这种事情虽然很爽,却很遗憾没能发生在明夏身上。 她转回女单后并不顺利,可以说转回女单的这一年时间里她都是在不断的摔跤中度过的。 原身十五岁时身高只有一米五三,十八岁的今天却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三,足足十厘米的身高差,对于花滑选手,尤其是身处女单这样残酷的竞技项目中,这个数字几乎是让人感到绝望的。 随着身高体重的不断变化,在完成跳跃时的重心、跳跃高度、轴心和落冰都会随之出现变化,如果运动员不能及时做出调整,就会出现存周甚至直接丢失本掌握的跳跃。 所以花滑运动员经常出现十四五岁就已经手握五种三周跳,甚至四周跳,却在进入十六七岁进入发育关后接连丢掉三周、四周跳,这种情况是非常普遍的。 明夏为此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年时间里几乎一直在丢失和重新捡回之间反复横跳,直到后半年身高体重才总算稳定下来。 从最初捡回三周跳开始,再到后面陆续尝试其余三种三周跳,尝试捡回高级三三连跳,整个过程完全称不上爽,每一次进步都让她觉得无比艰难。 除了发育关问题,棘手的还有练了三年双人滑形成的肌肉记忆问题。 花滑当中的跳跃真正上了赛场基本全凭借多年练习形成的肌肉记忆在完成,而肌肉记忆往往需要五千甚至更多次的练习才能形成,在形成肌肉记忆后想要改变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要想纠正,就必须重复成千上万次新的练习才能够将原本形成的肌肉记忆覆盖。 很多花滑选手都会遇到错刃被扣分的问题,然而在出现问题后能够成功将错刃问题改过来的运动员,屈指可数。由此可见想要纠正肌肉记忆,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苦是苦了点,但解锁新跳跃、连跳所带来的快乐和成就感也是任何事情都无可比拟的。 明夏封闭训练了一年多,时隔多年后终于再一次站上了女单的赛场。 等待上场的间隙,明夏没去关注冰面上正在比赛的选手,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小mp3,插上耳机,播放自己等下短节目要用的音乐,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 她虽然没看,教练钟俊峰的视线却一刻也没有从冰面上离开,他在观看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评估着选手的实力。 第一位上场的是去年全国赛女单的第六名,今年因为腰伤已经错过了好几场比赛,在家养了几个月的伤后,这次比赛是她时隔几个月后重回赛场后参加的第一场比赛。 她选择的曲目是花滑热门曲目《辛德勒的名单》,一身黑色镶钻考斯滕将她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线条流畅极具美感。 从表现来看,她的腿伤应该还没完全恢复,是带伤上场的。 最初两个跳跃在完成时还算顺利,直到进入连跳时,她应当是想要尝试3s+2t,只可惜在跳跃时出现了严重的问题,3s之后的那个2t直接跳空了。 虽然后面补了个跳跃,但显然效果不尽如人意,最终短节目只拿了五十六点七三的分数。 在她之后上场的选手虽然没有跳空,但在完成一个飞利浦三周时因为轴心偏移导致落冰时险些摔倒,虽然最终伸手扶冰没有摔,但goe也免不了为负数了。 成绩出来后她拿了六十点三三的成绩,目前暂居第一。 接下来陆续上场的两个选手一个摔了,另一个虽然没摔但小分表上简直是符号开会,成绩也不高。 轮到第五位选手上场时,钟俊峰伸手拍了拍正在听音乐的明夏,道:“赵瑾萱的水平很不错,在新一代小女单里很有名气,她的比赛你要看看吗?” 明夏睁开眼,发现冰面上赫然站着刚才对她不太友好的紫毛小姑娘,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要看的。” 说完摘掉耳机,将mp3塞回包里,神色专注的看向冰面。 紫毛小姑娘选择的曲目也是花滑热门曲目《图兰朵》,她的发挥非常稳定,似乎并没有受到六练时明夏的影响。 上场后首跳便是一个干脆利落的菲利普三周,落冰时稳稳站住。在滑行步法上表现的也相当成熟流畅,随着音乐进入到高潮,紫毛小姑娘漂亮的完成了阿尔赛尔两周+后外点冰三周的连跳。 落冰时有点不稳,但因为调整及时没有摔。 更让人惊喜的是,在曲子进行到后半段时,紫毛小姑娘最后一个跳跃并没有选择常规的跳跃,而是用左前外刃滑行起跳。 这是个阿克塞尔三周。阿克塞尔是所有跳跃中最特殊也是最难的一种,它是唯一一个向前起跳,比其他五种跳跃多出半圈的跳跃。 小姑娘能够拿出这样的技术已经是非常难得,虽然最后因为周数不足导致没能完成,但这份勇气已经非常可嘉。 “你感觉怎么样?”就在明夏聚精会神盯着场上的比赛时,耳边忽然响起了钟俊峰的声音。 明夏收回视线,想了想,道:“跳跃能力非常好,柔韧度也很高,看上去应该有一定舞蹈基础,艺术表现能力也很不错,是个很好的苗子。” 听到明夏的评价,钟俊峰点了点头,道:“她母亲是芭蕾舞老师,赵瑾萱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芭蕾,还练过两年艺术体操,艺术表现力和身体柔韧度都很好,不过,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发育关估计要吃不少苦头。” 明夏怔了怔,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脸上表情整个一痛苦面具。 教练显然也想到了明夏这一年多的惨烈状态,叹了口气,道:“她父亲是篮球运动员,个子足有一米□□,她母亲虽然是舞蹈老师,但也有一米六八。” 此言一出,明夏直接沉默了。 这个身高在其他的运动项目里还好,但是在花滑女单项目上,真是个惊天噩耗。 原身一米六三发育关都难成这样,更别说很有可能原身更高的紫毛小姑娘了,别看她现在只有一米五出头,一旦个子蹿起来,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随着这几年技术的飞速发展,从而进一步压缩了女单选手的职业寿命,就拿早几年花滑女单还处于三周跳时期,优秀的女单选手即便是在二十六七岁,依旧能够站上国际领奖台,拿下冠军也不是没有的事。 随着技术的提升,四周跳时期开启后,女单运动员的职业寿命越来越短。 有些花滑大国卷生卷死,顶级女单选手刚满十五岁就已经拿到了世锦赛、奥运冠军,然后随着发育关的到来,十七八岁时就已经被淘汰,面临退役的问题。 毫无疑问,这种发展模式是非常不健康的,今年国际滑联放出风声,说是准备将女单成人组的年龄限制提高,以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 只是这规定究竟什么时候实行,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两人说话的间隙,紫毛少女的比赛分数已经出来了,最终拿下了六十八点七三的总分,目前暂居第一。 在紫毛少女向观众鞠躬时,明夏站起身,对自己教练道:“我去了。” 钟俊峰点了点头,在她上场前,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我知道你争强好胜,但是这事关于你的职业寿命,你必须得注意,不要逞强,知道吗?” 像是怕明夏不当回事,钟俊峰严肃了神色,沉下声音道:“一旦脚上的伤加重,世锦赛就与你无缘了。” 其实原本按照钟俊峰的意思,他是不想让名下参加这次全国赛的,想让她专心准备世锦赛,奈何她执意要来,钟俊峰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 听出了教练话中的关心,明夏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点了点头笑着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钟俊峰直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听到喇叭里让运动员入场的广播声,钟俊峰压下情绪,伸手握住明夏的肩膀,往前轻轻一推,明夏借力滑入冰场。 第39章 第 39 章 明夏这次的短节目选的曲子是《茉莉花》。 之所以选择这首曲子作为自己的短节目,最主要的原因是明夏想用原身在十岁登上世青赛赛场时使用过的短节目音乐完成自己的第一场比赛。 原身的灵魂之力最近已经越来越虚弱了,有时候弱到连明夏都感知不到,只能通过系统的检测得知原身还没有消失。 虽然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到,但明夏还是想滑给她看,如果可以的话,明夏想用这首曲子给她一些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 随着悠扬的音乐声,明夏在冰面翩然滑行,她的滑行姿态很美,美到哪怕不太了解花滑的人看了都会觉得她的滑行行云流水,举手投足皆是丝滑。 清白相间的考斯腾裙边随滑行被风卷起,泛起层层涟漪,像一朵摇曳于冰面的花。 整个画面美的就像一幅画,在她进入第一个跳跃时,场边的钟俊峰忍不住屏住呼吸,像是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到她,影响了她的发挥。 丝滑流畅的捻转步之后,明夏向前,左脚外刃滑行起跳,冰刀划过冰面,足尖因高速旋转擦出冰花,整个人凌空而起。 这个起跳姿势是典型的阿克塞尔跳,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个阿克塞尔两周时,窝在家里最近会神盯着屏幕的叶之文呼吸不由加重,在心里默默数着周数。 数了两周之后冰面上的少女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她依旧在高速旋转,直至专足了周半,少女右后外刃着冰,稳稳落回冰面。 叶之文眉心跳了跳,心中无比笃定,口中喃喃:“不是两周,是周半,这是一个完美的阿克塞尔周。” 一个又高又远,完全足周,没有任何存周,稳稳落冰,完美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的阿克塞尔周。 随着这个跳跃结束。明夏的goe像是坐了火箭一般‘蹭蹭’往上涨。 “我……我、我操!”这个跳跃让叶之文直接看傻了,他盯着屏幕,只觉得呼吸急促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呆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明夏已经进入了组合跳。 左脚外刃起跳,落冰后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进入了第二个跳跃,右后外刃滑行起跳,左脚刀齿点冰,在空中转了周后,落冰时微微有些不稳,但很快被救了回来,没有摔。 3lz+3t。 goe为正,这是一个被裁判所认可的勾手周加后外点冰周。 这个连跳一出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叶之文又一次看傻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嘴巴开了又和,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抖着手打开论坛,开了个帖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发些什么,然而手指在键盘栏输入了半天,最后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此时的叶之文胸中情绪翻涌,他非常需要表达一些什么,可此时此刻却又觉得自己言语匮乏的厉害,已经很难想到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明夏刚才的表现。 随着音乐进入高/潮,明夏以极高的转速完成了的躬身转,这个旋转转足了八圈,变换提刀转、直立转和燕式转。 曲子的最后,明夏以一个利落的飞利浦周为自己的这套短节目画上了句号。 待到曲子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叶之文都没能回过神,他怔楞的拿着发烫的手机,过了良久后,才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不可抑制的浮现了喜色。 那笑容起初只有一点点,随后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直到他整个人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这笑也不知憋了多久,笑的声嘶力竭,仿佛此时除了笑他再找不到什么能够宣泄自己情绪的发泄方式。 可笑着笑着,叶之文看着冰面上的亭亭玉立的姑娘,心中却又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为她感到开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 他为明夏今天展现出的实力而感到骄傲,却也因为想起明夏转双人滑被耽误的这年多时间而感到深深地遗憾。 很难想象拥有如此出众天赋的明夏,如果当时没有被迫转双人滑,现在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有没有可能已经和其他国家的顶级女单选手一起站在国际赛场上,拥有了足以争夺奖牌的能力? 可是很遗憾,没有如果。 无论当时教练组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考虑让明夏转双人,明夏都真真切切的被耽误了年多的时间。 年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非常漫长,更何况是对于每一年职业生涯都极为宝贵的运动员。 只要想到这些,叶之文就有些笑不出来了,甚至有种想落泪的冲动。还有什么比“本可以”更让人难受和遗憾的事情了呢? 叶之文又哭又笑,过了好久才终于回过神,他伸手擦了擦眼角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难过沁出的泪,喃喃自语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你生来便自带光芒,即便暂时被掩盖也没关系,当挣脱束缚,拭去尘埃后,等待着你的便是焕然新生,光芒或许会被暂时掩盖,却永远不会熄灭。 这一次,你将会让世界看到你的光。 明夏从冰面下来后,钟俊峰将衣服给她披上,两人一起坐在了等候区等待成绩出来。 作为教练,他是看着明夏这一年多是如何度过的。 明夏像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仿佛永远不会感觉疲惫,即便前一天摔得再狠,即便手臂和大腿上淤青遍布,第二天一早她依旧会准时出现在冰场上。 四百天,四百多个日与夜,没有一天缺席,没有一天放弃训练。 执教数十年,钟俊峰从来没见过比明夏更加拼命的运动员,无数次的摔倒,无数次的受伤,成千上万次枯燥乏味的练习,她没喊过一句苦。 她温和、坚韧、执着,拥有着一颗永不服输的心。 在明夏身上,钟俊峰看到了只有在顶级运动员身上才具备的特质。 一次不行就练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千次甚至是万次,不是没有遇到挫折,亦会遇上数之不尽的失败,却永远不会因为挫折和失败停下前进的脚步。 钟俊峰始终坚信,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很显然,明夏这次的表现并未辜负她的努力。 成绩公布,明夏的这套节目最终拿下了4163的技术分,3261的表演分,总分7424,目前排名第一。 钟俊峰喉头滚了滚,伸出手重重在明夏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完成的很好。” 明夏穿上外套,闻言抬起头,冲自己教练笑:“是您教得好,没给您丢脸吧。” 何止没有丢脸,简直是大大的长脸! 钟俊峰和明夏起身离开等候区时,刚推开门就见门口杵着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那人顶着一头标志性十足的紫毛,不需要辨认就已经非常显眼。 明夏怔了怔,问道:“是有事找我吗?” 紫毛小姑娘咬了咬嘴唇,盯着明夏看了片刻,就在明夏以为她又要出言挑衅自己的时候,却见那骄傲如小孔雀一样的小姑娘眼眶蓦地红了。 明夏:“……诶?” 怎么了这是,看把孩子委屈的。 小姑娘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伸手用力在眼睛上揉了揉,换上一副恶狠狠的神色,凶巴巴道:“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随口就许下承诺,然后毫不在意的将自己做出过的承诺忘得干干净净!” 听到小姑娘的话,这次轮到明夏有些茫然了。 回顾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后,明夏依旧想不起来原身和这个紫毛小姑娘有什么交集。 对于小姑娘口中的承诺和欺骗更是印象全无,整个人都是懵的。 大概是明夏眼底的茫然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紫毛小姑娘看到后怒火更胜。 她张了张嘴,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狠狠的瞪了明夏一眼,随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教练身边,再不看明夏一眼。 看着她的背影,明夏依旧满脸茫然,恰在这时,她身旁的钟俊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额头,道:“呀,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你大概是不记得她了,几年前你去参加世青赛的时候你们曾经见过,她非常喜欢你,好像是你的小粉丝呢。” “面对记者采访时,这小姑娘毫不犹豫的说你是她最喜欢的花滑选手,后来比赛结束后,她还在门口等了你两个多小时,只为跟你合张影呢。” 听到钟俊峰的话,明夏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段,终于从原身的记忆中找到了当时的画面。 小姑娘当时还像还只有萝卜头大小,扎着两个小羊角辫,脸上带着婴儿肥,害羞又腼腆,明明紧张到不行,却还鼓起勇气上来和原身搭话。 当时小姑娘拉着他的衣摆先是支支吾吾的向原身表达了喜爱,随后又满眼期待的问原身会滑多久,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等等她,等她升组了以后想和原身一起比赛。 原身当时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几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答应了。 并且向小姑娘承诺,自己会一直滑到滑不动为止,让她好好加油,自己会在女单成人组等她。 最后临别时,原身还拉着小姑娘的手说,要快快长大,很期待和她在赛场上相遇的那天。 想到这些画面,在看着小姑娘已经离开的身影,明夏心中感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钟俊峰又道,“这小姑娘当时非常喜欢你,在你被选进国家队,宣布转双人滑的时候还曾到省队来找过你,说是想问你要个说法。” “不过当时你已经到国家队去了,小姑娘在门口等了天都没等到你,这才失望的被父母带回去了。” 想到记忆中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姑娘,再看看如今已经非常优秀,却仿佛浑身带刺的骄傲小孔雀。 明夏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化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第40章 第 40 章 第二天的自由滑中,明夏选择的是一首在花滑赛场上比较冷门的曲子《vivalavida》的小提琴版。 编舞是明夏的教练钟俊峰费了不少力气,动用了以前的人脉才帮忙请到的国际知名编舞大师劳拉女士编的。 自从之前在短节目的出色发挥后,明夏在自由滑中似乎更加放了开了,全程状态都很好,可以看得出她是真的完全没在紧张的,心态稳得一批。 如果说第一天因为首次参加比赛还有些紧张的话,那么自由滑中他仿佛没了约束,滑行和跳跃都更加恣意。 在这场自由滑里,明夏非常大胆的直接放了2a、3lz、2a+3t、3s、3lz+3lo、3s+3lo、3f的配置。 这当中3lz+3lo是高级33当中最难,同时也是分值最高的连跳。 虽然在落地时因为扶冰导致goe为负,为这场自由滑留下了一些瑕疵,但明夏在这场自由滑中所展示出的技术难度和对节目的对音乐的表现力,依旧让她的分数遥遥领先。 最终分数出来后,明夏以高出第二名十一分的分差稳稳拿下了这次全国赛的冠军。 值得一提的是,紫头发小姑娘赵瑾萱在这次自由滑里同样发挥稳定,在完成一个勾手三周时虽然出现了一些瑕疵,但总体来说没有特别大的失误。 最后分数出来后,以高出第三名五分的分差拿下了这次比赛的银牌。 比赛的最后一天,颁奖典礼开始前,原本冷清的观众席上今天居然比第一天短节目时来的观众还要多,人群当中甚至还有举着明夏应援手幅的粉丝。 看得出来那些手幅应该是临时赶制的,做工有些粗糙,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制出来已经非常牛逼了,看得出来粉丝是真的很用心。 看台的人群当中,叶之文随着音乐声疯狂的挥舞着手幅。 叶之文这次是特意请假,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从d省赶过来的,几乎就是在名下的那场短节目结束后,叶志文草草吃完了已经冷掉的外卖,顾不上其他,拿起手机便定下了最近一班飞h省的机票。 落地后,叶之文马不停蹄的和几个提前在论坛上约好的志同道合的冰迷们一同赶制了这些手幅和应援物品。 由于时间实在太短,加上准备的非常仓促,叶之文和几个冰迷这两天忙的几乎都没怎么合眼,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来到了现场。 身体虽然非常疲惫,但精神却是异常亢奋。 当广播里宣布颁奖典礼马上开始,叶之文和同行的几个冰迷瞬间激动起来,他们脸上兴奋的神色简直比自己拿了第一还要开心。 明夏听到广播里传来的通知后,和教练说了声,便起身朝着颁奖台走去,谁知刚走了两步,便听见了身后一片嘈杂声中似乎隐隐有人在她的名字。 明夏抬起头,朝着声源处望去,刚好与看台上那几个挥舞着她名字,正在为她高声欢呼的冰迷们视线相对。 双方都愣了愣。 明夏是没想到居然会有冰迷为自己而来,更没想到这些冰迷居然还准备的如此齐全,来了居然还带着应援手幅。 冰迷们则是没想到自己喜欢的运动员居然真的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还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短暂的茫然后,明夏率先回过神,她举起手臂向看台那边挥了挥,又将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道:“谢谢!” 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比赛。 现场的声音其实非常嘈杂,再加上距离看台有些远,对于明夏的声音,包括叶之文在内的冰迷们其实听的并不真切,可大家还是通过口型辨认出来了。 明夏这是在向他们道谢呢。 冰迷们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个比较感性的女冰迷眼眶都有些泛酸,小声嘟囔道:“什么嘛,该说谢谢的不应该是我们才对吗。” 谢谢她为他们带来了这场精彩的比赛。 更谢谢她在时隔三年后,在身体与状态已不是巅峰的时候,仍然没有放弃心中的热爱,愿意重新回到这片赛场。 谢谢她的坚持和努力,也谢谢她的不放弃,这才让他们有幸亲眼目睹了今天的这场奇迹。 在明夏身上,冰迷们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所以,哪里需要什么感谢,如果一定要感谢的话,也是他们感谢明夏才对啊。 明夏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站在了领奖台旁边等待颁奖,而她到的时候,紫毛小姑娘赵瑾萱已经先一步站在那里了,正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动静,发现明夏的到来后,原本正对着她耷拉着脑袋发呆的小姑娘突然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那动作傲娇又幼稚,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别扭和可爱。 明夏弯了弯眉眼,知道小姑娘心里气还没消呢,也就没上前自讨没趣。 站在颁奖台旁边等了大约有几分钟的样子,冰场内的音乐忽然停下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略带了几分噪音的广播声。 “下面开始进行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项目的颁奖,本次为运动员颁奖的嘉宾是来自……” 介绍过颁奖嘉宾后,广播里便开始公布起奖项得主,最先颁布的是铜牌。 随着播报声音停止后,一个身穿黑色考斯腾,身高大约一米五八的女孩站上了顶奖台。 颁奖嘉宾为她送上了捧花,女孩接过捧花后弯下腰,裁判将铜牌戴在了她的脖颈上。 两人礼貌拥抱后,颁奖嘉宾走向本次比赛拿到第二位的赵瑾萱。 “本次花样滑冰全国赛取得女子单人滑第二名的选手是——” “赵瑾萱!” 赵瑾萱随着广播声站上了亚军的领奖台,也如刚才拿了季军的女孩一样,接过捧花后低下头,任由裁判为她戴上了银牌。 小姑娘左手拿着捧花,右手拿着银牌,本应高兴的时刻,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悦的情绪,板着一张小脸,神色严肃的好像这不是在出席什么颁奖典礼,而是葬礼。 在颁奖嘉宾离开后,赵瑾萱时不时便会朝着身旁的明夏看去,漂亮如琥珀的眸子里满是挣扎,似乎心中在进行着什么严峻的思想斗争。 不过饶是心中思绪万千,小姑娘却不肯表露出分毫,下巴高高地扬起,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上满是倔强和不服输。 对于小姑娘这□□裸且毫不掩饰的不服输,明夏非但没有感觉被冒犯到,反倒觉得有几分好笑。 赵瑾萱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然而在她又一次抬眼看向明夏时,明夏却恰转过头,与这个傲娇又别扭的小姑娘来了个四目相对,在对方没反应过来前对她弯了弯唇角,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 偷看别人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的小姑娘神色一僵,脑袋里有个片刻的思维停滞,呆了两秒,反应过来后,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原本白皙的小脸涨的通红,赵瑾萱快速将头移到了别的地方,再不去看明夏。 逗弄完小姑娘,明夏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在广播的介绍声中抬腿站上了最高的领奖台。 颁奖嘉宾将鲜花和奖牌递给她时,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用一种极为欣赏的语气说道:“你是个非常优秀的运动员,你用自己的实力在这场比赛上证明了自己。” “双人转回单人,你做到了以前从未有人做到的事情,期待着不久的将来你登上国际赛场,在世界的瞩目之下继续创造属于你的下一个奇迹。 明夏弯下腰,任嘉宾将那枚亮闪闪的金牌挂在了自己颈间,和他拥抱时,明夏笑着道,“谢谢您,我会的。” 终有一天,她会站在国际赛场上,在万众瞩目之下,为她的祖国摘下一枚宝贵的奖牌。 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原身,更是为了她最爱的祖国。 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 颁奖典礼结束后。 运动员和前来观赛的观众们陆续开始离场,收拾好东西,明夏和教练钟俊峰边往门口走边小声聊着比赛中出现的问题。 当他们快要走到门口时,明夏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 紧接着下一秒,明夏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 明夏转过身就发现拉住自己衣角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颁奖时还见过面的那只骄傲的紫毛小孔雀。 赵瑾萱在对上她视线时,涨红了一张脸,抿了抿唇,憋了半天,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你很厉害。” “现在的你比三年前更厉害了。” 明夏有些惊讶于骄傲的小孔雀居然会开口夸自己,然而下一秒就听到小姑娘自顾自继续说。 “但是我并没有感到害怕,也不会因为这场比赛输给了你就自暴自弃。” 说到这里,小姑娘停了停,提高音量,铿锵有力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未来我一定会追上你!” 这句话像是说给明夏听的,又像是再说给自己听。 明夏听到小孔雀这番近乎于宣战的话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莞尔轻笑,在小姑娘没有反应过来前,伸手在她的那头有些凌乱的小紫毛上轻轻揉了揉。 随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好。” “我等着你追上来。” 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呀。 第41章 第 41 章 国家队的训练场上。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正随着激昂的音乐在冰上快速滑行,在音乐进入高潮,男人将怀中的女伴高高抛向空中。 借由抛出的动作,女伴在空中以极快的转速转了三圈,然而落下时,本应接住她的男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乎有点走神。 而正是他这不经意的一个晃神导致他与高空中快速坠落的女伴失之交臂,没能接住。 ‘砰’的一声闷响之后,女伴腰背着地,重重摔在了冰面上。 女伴似乎摔得非常严重,严重到她因为巨大的疼痛而躺在冰面上,挣扎了几次试图站起来,最后却都没能成功。 清秀的小脸苍白如纸,额头因为剧痛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而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男伴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将女伴扶起来,可冰面上这个男人却没有这么做。 恰恰相反,他没有去管冰面上因他失误而摔倒的女伴,只淡淡看了一眼后,丝毫没有弯腰去扶人的意思。 收回视线后,全然不顾女伴的感受,脚下用力,自顾自转身朝着冰场边上滑去。 到了场边后,陆岩的声音有些哑,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烦躁,对着迎上来的教练道:“她的骨架太大,体重太沉,我抛不动,接起来也困难,要么减重,要么换人。” 这话让好不容易忍着疼,一瘸一拐从冰面上爬起来,勉强追过来的小女伴听了之后,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天知道为了减轻陆岩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小姑娘已经几个月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这几个月里不是在减重,就是在减重的路上。 被陆岩骂胖的她,如今体重甚至还不到九十斤。 小女伴双眼含泪的看向教练,似乎是希望教练能够为她说句话,帮她作证这次摔倒明明是因为陆岩走神导致的,不是她体重的原因,可是很遗憾的是,从始至终她的教练都没有为她说句话的意思。 教练只淡淡扫了小女伴一眼道,“不是已经给你定好了食谱吗?有严格按照食谱吃吗,还是说最近训练又偷懒,背着我偷偷吃东西了?” 此言一出,小姑娘眼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直接掉下泪来。 她不住的摇着头,带着哭腔为自己辩解:“教练我没有,一直是按照食谱吃的,也有按时完成您定下的训练计划,真的不是我——” 听到她辩解的话,教练的神色始终淡淡,不等小姑娘说完便有些不耐烦的对她挥了挥手,打断道:“行了,别再找借口了,等会儿训练结束后我会亲自和你的营养师沟通。” “不是摔伤了吗?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去医务室让队医给你看看,不要耽误了下午的训练。” 小女伴到底还是没敢违抗教练的话,将委屈统统吞进肚子,含着眼泪一瘸一拐的下了冰,朝着医务室走去。 待到女伴离开后,教练长叹了一口气,对陆岩道:“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已经接连好几次走神了。” 陆岩低着头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尚且可以看在师姐的面子上护着你,可一旦真的上了比赛,场上那么多摄像头,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抓拍,被放大,全世界无数裁判观众都盯着你,这种情况下,你跟我说让我怎么护着你?” 陆岩神色明显有些烦躁,他在冰场上不耐的用脚下冰刀去踢栏杆,将栏杆踢得咣咣作响。 “没怎么,只是在为比赛的事发愁。” 这都已经多长时间了,陆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伴。 别说像是何梦凡了,就连像明夏那样天赋的也没有,虽然他一直在更换女伴,可如今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找到合他心意的女伴,陆岩怎么能不急。 “从明夏和何梦凡离开之后,我已经给你换过五六个女伴了,这期间你也尝试着磨合了这么久,难道连一个中意的都没有?” 男主沉默良久后,忽然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有没有合适的,你这个教练不是最清楚吗?” 如果真的有合适的,他难道会故意找茬,将人给推走不成? 是,吴彩霞给他换的女伴论数量的确不少,可是花滑又不是换的女伴越多上场后得分就越高,数量有个屁用啊,他要的是质量。 看看吴彩霞这一年多里给他选的女伴,有些甚至连个单跳的三周都做不出来,即便真的勉强将人带上了赛场,最终不也只能是拖后腿吗? 他是去比赛拿奖牌的,不是去让人议论的,更不是上去丢人的。 教练神色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眉心,换了个话题,道:“再过不久世锦赛就要开始报名了,你已经错过了全国赛,总不至于连世锦赛也要缺席吧。” “如果世锦赛也不参加的话,那么奥运要怎么办,难道连奥运你也不想参加吗,这可是家门口的比赛,有多重要不用我多再强调了吧?”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陆岩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 “你以为我不着急吗,还是你以为我不想出成绩?”陆岩的声音彻底沉了下来,语气中满是遮掩不住的火气。 “如果你真的想成出成绩,当时就不应该一脚把明夏给踢开,你心里也清楚明夏当时是为了谁才会从单转为双的。” “你更清楚她天赋到底有多高,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天赋,你也不会开口求我把她调过来给你做女伴。” 教练声音里也憋着火。 “你是在指责我吗?”陆岩不怒反笑,“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当初梦凡回来的时候,我说要更换女伴也是和你商量过的。你那会儿是怎么说的,你不记得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陆岩凑近吴彩霞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你说明夏天赋虽高,但我们之间配合的时间毕竟还太短,在默契方面明夏和我的配合远不如梦凡。” “你还说,明夏的3a单跳有些不稳定,想拿牌子的话,还是和梦凡搭档更为稳妥。” “梦凡的伤病恢复了,她的状态甚至比受伤以前更好了,为了奥运能取得一个好成绩,是你默许了我更换女伴的要求。” 说到这里,陆岩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没有你这个主教练的同意,我一个运动员,就是再有能耐,难道还能一个人就把女伴给换了吗?” 他的这番话把教练噎得久久说不出话。 是,她承认,陆岩当时找她提出换女伴时,她经过考量后的确是松口了,可当时谁又能想得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被他们弃如敝履的明夏转回女单,并没有因此泯然众人,反倒是在全国赛上爆冷,漂漂亮亮的拿下了金牌。 而不惜被他们抛弃明夏也要留住的女伴何梦凡,最终也没能留住选择去了国外外训。 似乎看出了教练眼底的懊悔,陆岩冷哼一声,嗤笑:“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除非你能把明夏重新弄回双人……” “这不可能。”不等陆岩说完,教练便已经忍不住出声打断。 这他妈不是在做梦呢,人家好不容易转回女单,还练出了成绩,怎么可能因为曾经放弃过她的人再次牺牲掉自己光明的职业前途,回来给陆岩做女伴? 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那你现在便只有一条路了。”陆岩冷笑,“明夏在全国赛上的表现很惊艳吧,可再惊艳又怎么样,无论明夏取得什么样的成绩,从你将她赶出国家队的那天起,就和你再也没有半分关系。” “我要是你,现在就绝对不会有功夫欣赏她的优秀表现,而是担心她成绩太好导致自己被追责,一个拥有站上国际赛场领奖台的天才女单,为什么会在巅峰时期转双人,又是为什么会被赶出国家队,退回省队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她站得越高,你就越危险,不怕被上面追责的话,你尽管放她去比赛啊。” “看看她拿到奖项之后,你这个国家队主教练究竟是会得到夸奖,还是会丢了饭碗!” 听到陆岩的话后,吴彩霞沉默了良久,有些艰难的开口:“……你的意思是?” 陆岩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教练,“我能有什么意思,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运动员而已,哪里干涉的了教练的决定。” “我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希望教练你啊,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最好都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教练当然听懂了陆岩言下之意。 马上就是世锦赛即将报名,以明夏在全国赛中取得的好成绩,原本这次世锦赛的名额给她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现在听了陆岩的这番敲打之后,吴彩霞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沉默了究后才开口,道:“卡她参加世锦赛的名额,这不可能。” 全国赛刚刚结束,明夏表现如此亮眼,国内女单选手中很难再找到能像她一样能拿出那样技术储备的选手。 这点端看比赛结束后明夏和第二名之间拉开的分数就看出来了,明夏的优势几乎是断层的。 体育竞技,实力说话。在过硬的实力面前,任何手段都站不住脚。 “我只是提醒一下,”陆岩闻言后恶劣的摊了摊手,“具体要怎么做,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第42章 第 42 章 另一边省队的冰场上,明夏脚下用力,整个人以极快的转速凌空而起,三周之后稳稳落冰,紧接着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右脚外刃紧接着起跳,左脚刀齿点冰,再次腾空,又是三周,落冰时发出一声轻响,身形甚至没有丝毫摇晃。 毫无疑问,这是个高质量的勾手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的连跳。 将剩下的训练也一并完成后,明夏滑行到场边喝水,然而向来关注自己训练的教练钟俊峰今天居然意外的走了神。 明夏拧开杯盖的同时,伸手在自家教练眼前晃了晃,道:“回神了,教练。” 正在想事情的钟俊峰被她的声音吓的一个激灵。 钟俊峰回过神后看着眼前鲜活的少女,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你呀。” “上午的跳跃训练都结束了吗?” “嗯,已经差不多了,待会儿再练两组,剩下的下午再继续。”明夏应着,说完便给自己猛灌了几口水。 这动作把钟俊峰看得直皱眉,道:“你慢点喝,别呛着自己。” 明夏乖巧点头,放慢了喝水的速度,然而饶是如此原本满满的水壶还是很快见了底。 将水壶塞回包里,明夏看着再次走神的教练,说道:“有心事?” “没有。”钟俊峰答的很快,快到几乎是不假思索。 然而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否认的这么快简直像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明夏她猜对了似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唔,让我猜猜。”明夏果然没信,偏头问道:“是关于琦哥的事情吗?” 钟俊峰表情立刻放松下来,摆了摆手,道:“没有的事,那小子能出什么事,他好着呢——” 不等他说完,明夏便已经了然,道:“那看来应该是关于我的事了。” 钟俊峰的声音戛然而止。 钟俊峰是个好教练,却不是个好演员,他为人正直坦荡,遇到什么问题向来直来直去,有话直说,完全不会撒谎。 长久的沉默之后,钟俊峰长叹了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狠了狠心,开口道:“世锦赛报名已经开始了,我已经将你的资料递了上去,但是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这很反常,按照你这次在全国赛场的亮眼表现来看,这个参赛名额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才对,现在迟迟没有回复,拖了这么久,我担心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我已经让钟琦去首都打听了,顺利的话等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钟俊峰试图安慰明夏,殊不知说这话时,他自己脸上的神色比起明夏这个当事人更加难看,眉宇间的忧虑遮都遮不住。 与愁眉不展的钟俊峰不同的是,明夏想的倒是挺开,道:“能拿到很好,真的拿不到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明年吗。” “怎么会没什么?如果这次世锦赛上你能够取得名次,那明年冬奥国家说不定就能多一个名次,那可是在我们家门口举办的奥运会,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啊,一个运动员整个职业生涯能得到几次这样的机会?!” 明天帮他顺了顺气,道:“好好,您别激动。如果能去的话我一定去,争取拿个好名次,为咱们国家拿两个,不,三个!拿三个奥运参赛名额,保证不给您老人家丢脸!” 钟俊峰被她这番话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戳了戳明夏的脑袋,道:“你还挺敢想,冬奥名额哪儿是这么好拿的!” 然而这话说完没多久,钟俊峰却又忍不住狠狠地代入了一下,咂了咂嘴,“三个名额咱们就不想了,两个名额,以你现在的能力倒是可以拼上一拼。” 花滑冬奥参赛名额往往由上一赛季世锦赛取得的名次和积分决定,华国今年世锦赛女单只有一个名额,在这种情况下,华国若是想要拿到三个冬奥名额,则意味着明夏需要在世锦赛上取得前两名。 想拿两个冬奥名额,明夏至少需要在世锦赛女单项目上拿到前十名。 这绝非什么容易的事情。 三个名额钟俊峰是完全不敢想的,但两个名额,以明夏在全国赛上的发挥,参加世锦赛只要能够稳住不崩,进入前十还是很有机会的。 然而让钟俊峰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和明夏正在为世锦赛能取的好成绩,争取为国家多拿一个冬奥参赛名额的时候,却有人因为一己私欲开始了小动作。 “萱萱!” 赵瑾萱刚做完陆地训练,就听门口传来母亲的声音,她抬头朝着门口看去,果然见到她妈妈正满脸兴奋的站在门口冲她拼命挥手。 严肃的小脸有了片刻的崩坏,赵瑾萱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同样被吸引了注意的教练道:“抱歉教练,我出去一下。” 教练理解的点了点头,没怎么为难就同意了,道:“快去吧,反正今天下午的训练内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可能会给身体增加负担,出去活动活动,放松一下也好,不用急着回来。” 赵瑾萱和教练打了招呼后,板着一张小脸走到了门口。 “妈,不是和您说过好多次了吗,训练的时候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找我,您这样会耽误我的训练进度的。” 听到女儿的话,赵妈妈伸手戳戳女儿气鼓鼓的娃娃脸,道:“可我这次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呀!” “好吧好吧。”赵瑾萱被自家母上大人搞得没脾气,木着脸道:“那这次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赵妈妈眼睛亮晶晶的,从兜里拿出手机,快速调出了一个页面,将手机屏幕递到了女儿面前,道:“萱萱,你上热搜啦!” 此言一出,赵瑾萱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小脸再次紧绷起来,眉宇间全然没有丝毫喜色。 “放心放心,妈妈都看过啦,都是夸你的呢,大家都在夸你在全国赛上的表现很好呢,还有人剪了你以前的比赛视频,说你进步很大!” 赵妈妈虽然是个芭蕾舞老师,但性子却并不像一般老师那般严肃沉闷,恰恰相反,大概是因为经常和小孩子接触的缘故,虽然如今已经奔四的人了,赵妈妈的性子依旧非常幽默有趣。 说这些话时,赵妈妈全程手舞足蹈,脸上的开心和兴奋遮都遮不住。 赵瑾萱被她妈晃的头晕,索性直接伸手接过手机,自己翻看起微博上有关自己的信息。 上热搜的这条微博是源自于一个标题为《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的视频,博主赵瑾萱看着很眼熟,发现发这条微博的应当是自己的多年老粉。 视频主要是由赵瑾萱从六岁起,一直到不久前刚刚结束的全国赛的参赛视频剪辑而成,博主还给配了一个非常煽情的背景音乐。 视频中,自己的每一次跳跃都和背景音完美卡点,毫无疑问,如果只从粉丝角度来看,这是个非常高质量且情绪饱满的剪辑。 赵瑾萱刚开始看到这个视频时也有些被感动到,然而当她翻到这条视频下面的评论和讨论时,小姑娘的脸色当场就冷下来了。 赵妈妈一直观察着女儿的神色,此时见她满脸冷意,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萱萱,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好的评论了,哎呀,你不要看那些鸡蛋里面挑骨头的——” “妈。”赵瑾萱打断道,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赵妈妈一愣,下意识“啊”了一声。 赵瑾萱指着手机上的评论,说道:“这热搜应该是有人故意买的,而且买这个热搜的人也并不是真的想夸我。” “什么?”赵妈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赵瑾萱看着自家妈妈的样子,有些无奈,解释道:“你看,前面这些评论还挺正常,从这里开始,就不对劲了。” 赵妈妈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舒展的眉心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咱就是说,萱宝虽然在难度上比mx低了一点,可在情绪表达上完全不逊色的好吧,而且mx那个3lz+3lo扶冰了,根本不算完成吧,还有那个3a,看上去又沉又笨,简直毫无美感可言啊,这个冠军我是不认的。】 【总算有人提到这事了,我也觉得全国赛上mx的分数虚高,看那p分简直水到水漫金山了都。而且那姐不是转双人了去了吗,怎么又转回女单了,她马上就十九了诶,这个年龄真的一言难尽。】 【她也就一个丑到不行的3a拿得出手叭,也没什么大赛经验,世锦赛名额给萱宝比给她好太多了吧,我看萱宝这个赛季状态拉满,搞不好能给兔村拿两个冬奥名额呢~】 【话不多说看图[图片],小道消息,ly换搭档是因为mx练的好好的非要转单人,ly不得已才答应了换搭档的事情,不谈技术,只说人品方面,这姐真是够下头的。】 【呃,也不用说的那么难听,mx技术还是有的,但感觉她在艺术表现上还是逊色萱宝很多的,虽然这次全国赛拿了第一,但我感觉世锦赛萱宝去会比mx发挥更好,众所周知,目前国际比赛上打分待遇最好的就是萱宝了。】 【萱萱真的好不容易,听说全国赛她是带伤上场的,腰伤没有完全恢复呢,这才让mx钻了空子。】 【理智讨论,纸面实力mx确实不错,但要论综合实力还是萱萱更好,而且萱萱是出了名的大赛型选手,发挥向来很稳定,mx就不好说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世锦赛让萱萱上比mx上好很多。】 …… 诸如此类的言论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明夏全国赛的冠军是裁判水上去的,赵瑾萱才应该拿这个冠军,并且国内唯一的那个世锦赛名额应该给她赵瑾萱而不是明夏。 赵瑾萱看着这些明显在带节奏的言论都有些被气笑了,声音里满是嘲讽,道:“我倒是还从来不知道,我在这些人眼里居然这么能耐,还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水平呢。” “他们但凡真的看过比赛,就不会发表出这种弱智的言论!” 赵瑾萱白皙的小脸被气的通红,“妈妈,能不能联系到这个博主,让她尽快删掉这条微博,看到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论,他们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 赵妈妈赶忙出声安慰,“不气不气,说不定他们也只是太喜欢你了……” “不是这样的!” 赵瑾萱提高音量,红着眼睛说:“他们才不是喜欢我,他们只是想借着我贬低明夏,撺掇我和明夏抢世锦赛的名额呢!” “从双人转单人,有多难,有多苦,这一年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付出了多少,他们根本对她一无所知,却打着喜欢我的名义抄着键盘肆意贬低她,他们知道什么呀?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太过生气,小姑娘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待到情绪终于平复少许,伸出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声音有些哽咽道:“妈妈,这样的喜欢,我才不稀罕呢。” “好好,我们不要,萱萱你冷静一点,我们不看了好吗?”说着,赵妈妈一边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想将手机收回来关掉。 然而小姑娘却没有松手,反倒抬头,有些执拗道:“妈妈,她是我的前辈,是我的对手,也是很好很好的运动员。” “我很喜欢她,所以我不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别人借着喜欢我的名义贬低她。” 赵妈妈看着女儿坚定地神色,沉默了良久后,问道:“萱萱,你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赵瑾萱点头,一双漂亮如黑锆石般的眼睛里满是笃定。 赵妈妈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女儿的头,道:“那就去做吧。”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第43章 第 43 章 陆岩正在和新换的女伴沟通着训练计划,就在这时,训练室的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 一道熟悉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他的面前。 吴彩霞神色阴沉,眼底血丝遍布,冲到陆岩面前后,对着陆岩的新女伴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陆岩商量。” “好、好的。”新女伴突然被点名,神色有些惶恐,但还是乖乖应下,离开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待到小女伴离开后,房间门里面只剩下陆岩和吴彩霞两人。 陆岩有些神色不耐的看向吴彩霞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听到他这不耐烦的语气,吴彩霞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门变得更加难看,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什么事?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 “赵瑾萱那个热搜是怎么回事,是你买的吧?”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说这话时,吴彩霞眼里已经满是笃定。 陆岩轻笑了一声,道:“热搜什么热搜,我一个运动员怎么会去买什么热搜?就算我真的要买也是给自己买吧,给别的运动员买算什么,做慈善吗?” “你少在这里装蒜,我可以看在师姐的面子上,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不然到时候事情真的闹大了,即便你爸妈亲自来都不好收场。” 吴彩霞的这番话瞬间门让陆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面色也沉了下来,不过他眉宇间门却没有半分慌张,淡淡反问:“哦?就算热搜真的是我买的,你打算让我怎么个不好收场呢?” “而且买热搜这件事情,我不也是在帮你排忧解难吗,现在赵瑾萱的热度这么高,你想要把世锦赛的名额给她不是就变得容易很多了吗?” 陆岩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教练,道:“你这个既得利益者非但不感谢我,反倒来这里指责我,不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太不识好歹了吗?” “我感谢你?”吴彩霞直接被气笑了,“你怕是买完热搜之后就没上过微博吧?” “不如你现在打开手机看看,事情如今已经闹到了怎样的局面,但凡你看清楚之后还能笑得出来,我倒是真的要佩服你心胸宽广了。” 听到吴彩霞这么说,陆岩呼吸一窒,眉心紧紧蹙起,没再和教练打什么嘴仗,直接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快速登陆了微博。 刚登录上去便看到热搜榜第三位挂着的赫然是赵瑾萱的名字,而跟在赵瑾萱名字后面的还有一个陆岩并不想看到的名字。 明夏。 她怎么会出现在热搜上?陆岩的确是买了热搜,可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买的热搜词条并不是这一个。 将心底的不安情绪暂时压下,陆岩皱着眉伸手点进了那个热搜词条,然而刚进去他的心就瞬间门沉到了谷底。 只见这个话题下讨论度最高的微博不是别的,正是赵瑾萱本人带着黄v认证的个人微博发出的。 赵瑾萱转发了陆岩授意为她买的那个热搜词条,并且非常大胆的直接了华国冰协和华国花样滑冰官博。 这条转发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荒谬。 陆岩压着火气点进她的微博,发现除了这条转发以外,赵瑾萱还在十分钟前刚发布了一条长微博。 【赵瑾萱v:我并不需要这样颠倒黑白的赞美,明夏是个非常值得尊敬的选手,在国内女单项目上,她的能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在全国赛上以断层式的8分之差输给她,我心服口服。 世锦赛名额每个花滑选手都想拿,我也不例外。但是竞技体育,实力说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都没有资格以任何理由剥夺她的参赛名额。 也请我的粉丝们理智看待比赛,冷静发言,如果真的喜欢我认可我的能力,请认可比赛成绩,不要以任何理由攻击其他参赛选手。】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陆岩已经完全不想再去看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不断泛白,那力道大的好似要将手机屏幕给捏碎一般。 “白痴,这个女的简直没有一点脑子!”陆岩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只是这话也不知是在骂赵瑾萱,还是在骂他自己。 看到他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吴彩霞的脸色反倒有了些许的缓和,伸手揉了揉眉心,悠悠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 “你闭嘴!”陆岩厉声呵斥道。 “既然第一名这么不识抬举,不愿意要这个名额,那就顺延给第三名,我就不相信整个华国女单里面,难道还能找不出一个聪明人来?” 吴彩霞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清楚陆岩眼底的疯狂和狠厉后,下意识问道:“你疯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还硬要把名额塞给别人,那岂不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我们在针对明夏,这次的世锦赛名额是有黑幕的?做这么明显,你是怕上面没人来查这件事吗?” “你当明夏省队那个教练钟俊峰是好惹的,如果真的把他给逼急了,这件事情就真的难以收场了,不就是一个世锦赛的名额吗,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对于陆岩这几乎是极度不理智的想法,吴彩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而,从她将明夏转双人,给陆岩做搭档,又在何梦凡回归,陆岩提出要换搭档时采取了默认态度,再后来更是直接将明夏赶出了国家队,下放回省队,这一系列的操作下来,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她和陆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想到这些,吴彩霞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不太理智,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商量这件事情怎么收场。” “老子已经非常理智了。”陆岩将手机重重砸在地上。 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吴彩霞,盯得吴彩霞都有些心里发慌,这才一字一顿道:“有人愿意去猜就让他们去猜,名额在我们手里,不必去管网友们说些什么,不给她名额总比放她去参赛对我们的影响小太多。” “一旦她真的在世锦赛上取得成绩……”陆岩说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吴彩霞的心口,阴恻恻道:“你,我,谁都别想好过。” 吴彩霞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上来的学生,看着他脸上的阴鸷和偏激,一时间门竟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从小就被父母严格教养,天赋和灵气都极高,向来温和有礼的翩翩少年郎吗? 现在的陆岩简直就像是一个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面目狰狞丑陋,穷凶极恶的恶鬼。 意图将所有不如他意的人全部拉下地狱。 吴彩霞沉默了良久,似乎做了很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开口道。 “你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厉害了,明夏从双人转回女单如今也才一年多的时间门,就算她天赋异禀能力出众,对自己也狠得下心,可终究受限于时间门太短。” “而且她的年龄和身体条件也在那里放着,在国内的比赛上能够拿到第一,那是因为女单本就是华国的弱项,可一旦拿到国际赛事,在已经进入4周跳时代的国际女单赛场上……” 说到这里,吴彩霞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以她现在的水平,想要冲进前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拿到能什么亮眼的成绩了。” 吴彩霞这番话还真不是自我安慰,华国在女单项目本就处于弱势,明夏虽然三周跳齐了,高级三三也拿得出手,可放在国际赛场上,也不过是拿到了和一线女单站在同一起跑线的资格而已。 想要从中杀出重围,拿到好名次,前提是她世锦赛短节目和自由滑至少有一场才有可能。 然而想要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大多数运动员整个职业生涯可能都没能有过一次。 更不要说明夏这个才转回单人一年多,已经许久没有过女单大赛经验的大龄运动员了,这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吴彩霞的这番话有理有据,算是勉强安抚住了陆岩激动的情绪,他闭了闭眼,道:“不是我把她想的太厉害了。” “双人转回单人,能仅用一年多的时间门就在全国赛上取得冠军的成绩,这本身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可她做到了。” “是你把她想的太简单了。” 说到这里,陆岩隐去了眼底地忌惮和一丝藏得极深的恐慌,神色有些疲惫道:“算了。” “先把名单的公布时间门压着,留意一下最近的舆论走向,要是质疑声不大,就直接把名额顺延给第三。” “我见过那姑娘,她是个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说完后,陆岩没去管地上已经被摔碎的手机,直接大步走向了门口,推门而出。 在他离开之后,吴彩霞怔了许久,才自语道:“要是舆论质疑声很大,这个名额不给也得给呢?” 陆岩已经离开了,这个问题当然不会得到答案。 第44章 第 44 章 与陆岩和教练那边的一团乱麻不同的是,明夏最近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网络上的舆论影响。 无论是诋毁还是夸赞,似乎都没对她带来什么直接影响。 明夏像个机器人一样,每天坚持完成着高强度的训练任务。 最近她摔跤的次数又上涨了,这是继练出高级33之后,摔的最惨的一次,仿佛一夜之间他又回到了刚转回女单时的状态。 几乎每一次跳跃都会伴随着一次摔倒,而每次摔倒后,明夏又会很快从冰面上爬起来,继续投入到下一次的练习。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周左右了,以目前这个摔跤频率,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已经让明夏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处处都是难看的淤青。 肉眼能看到的手臂和双腿,膝盖这些地方更是重灾区,至于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伤倒也没有少到哪里去。 花滑运动员在训练的时候很多都会选择使用一些护具,以起到保护关节和身体,减少受伤的目的。 但明夏却没有戴护具,不是因为她不怕疼,而是因为受限于身体发育期所带来的影响,明夏的身体本就比十五六岁未经历过发育关的年轻小女单沉重不少。 如果再带上这些护具,在灵活度方面就更加难以掌控,会因为笨重而导致动作无法精准完成。 想要完成更细致的动作,解锁新的跳跃,只能狠下心摘掉这些用于保护身体的护具。 又一次从冰面上爬起来后,明夏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回了冰面。 右后外刃进入滑行,左脚刀尺点冰,纤细的身影借力凌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在冰面上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三圈半,落冰时轴心不稳,重重倒地。 又一次重重摔倒。 大概是这一次摔的有些狠,以至于明夏倒在地上后久久没能站起来。 站在场边一直留意着她动静的教练终于忍不住,直接跨过了冰面上的围栏。滑到明夏面前,伸手将她拉起来。 钟俊峰一边检查她的伤,口中一边询问道:“怎么样摔到哪里了,严重吗,还能动吗?哪里疼,给我指指!” 明夏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可能刚才起跳的时候发力不对,扭到脚腕了,感觉落地时脚有些使不上力气,一会儿贴个镇痛贴就好了。” 见她这副对自己身体不甚在意的模样,钟俊峰又急又气,难得沉下脸色,语气不太好的说道:“可以了,不要再继续了。又不是没有4周就不能参加世锦赛。” “放眼整个国际赛场,能够拿得出4周的女单才有几个。你愿意拼愿意去尝试很好,可尝试和挑战的前提是不以透支身体和职业寿命为代价。” 见明夏不为所动,钟俊峰忍不住加重了语气道:“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四周还没有练出来,你的身体就要先一步练废了。” 听了自家教练的训斥,明夏有些哭笑不得道:“没有那么严重,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您这想的也太夸张了。” 明夏这话倒还真不是说来安慰教练的。 她所有的训练都是在系统计算之下完成的,虽然没什么能够一下子逆袭的金手指,可是系统可以帮她准确的计算出这具身体的极限值。 同时,在她训练的过程当中,系统也会不断向他发送这句身体的实时数据,所以明夏才会如此大胆。 然而她的这番话显然没能说服教练。 钟俊峰沉着脸说道:“你转回女单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半的时间。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三周跳全部捡起来,还捡回了四个高级33,这本身已经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又何必执着于四周?” “你对自己的要求高有追求是好事,可是当要求变成了强求,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 钟俊峰叹了口气,缓和了语调道:“以你现在的技术储备,即便是上了世锦赛,只要不大崩,完全可以拼一拼前十,怎么就非要在比赛前夕把自己往死里练。” “就不说我们国内了,即便是其他几个花滑强国在女单方面,能把四周跳拿到赛场上的也很少。” “为数不多那几个有四周在手的,几乎无一例外全是十几岁还尚未经历发育关的小女单,她们有着天然的年龄优势,你在这方面和她们较什么劲呢?” 见明夏不说话,钟俊峰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明夏,你是不是前两天受到了网上那些不着调言论的影响,卯足了劲儿不惜以自己身体为代价也要向大家证明你的能力?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 “全国赛上你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你自己,你不用太在意那些言论,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明夏摇了摇头,正色道:“钟教,我并不是在和任何人较劲,更不是想向任何人证明我自己,或者说,我对四周跳其实也没什么执念。” 说到这里,明夏的声音顿了顿,有些无奈道:“可是想要站在最高的领奖台,现在除了掌握四周跳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吧。” 听到明夏这么说,钟俊峰的神色有些愕然,他是真的没有料到明夏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他一直以为明夏是想要在世锦赛上拿个好名次,却没想到原来明夏从来不满足于所谓的好名次。 明夏想要的是站上国际赛场的最高领奖台,拿到那枚所有人都争夺和渴望的金牌。 似乎看出了教练的意外,明夏对他眨了眨眼,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语气的开口道:“您也不必对此感到太过惊讶,是个运动员都会对那块牌子心怀渴望,作为您的得意门生,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断挑战冲击人体极限,可是无数运动员为之拼搏、追求的信仰。” “我也是运动员,论起对赢的追求和对金牌的执念,我可不输给任何人呀。” 其实明夏没有说的是,她之所以会对奖牌如此执着,是因为她背后站着的是她最为热爱的国家,以及一个小小的,脆弱到已经快要逝去的灵魂。 他们都在看着她。 她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 钟俊峰闻言沉默了许久后,终究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生性好强,但你可知道每一次追求极限,从极限中寻求突破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的职业寿命本就比其他人要短一些,比起看你挑战极限,我更希望尽可能延长你的职业寿命,让你直到退役那天也依旧是健健康康的,而不是满身伤痛。” “我不想看到你才刚刚站上国际赛场,甚至还没来得及绽放属于你的光芒,就因为身体原因而不得不黯然退役。” 明夏知道教练对她的关心不是作伪,心中微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但是,伤病是每一个运动员的勋章,比起庸庸碌碌退役,我还是更想拼尽全力燃烧一场,哪怕粉身碎骨,但燃烧过,我便不会有悔。” 明夏这人虽然平时看上去温和有礼非常好说话,可实际上她一旦打定了主意,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次的交谈之后,钟俊峰心中便已经这件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她主意已定,自己劝不住她。 既然拦不住,钟俊峰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的将危险降到最低。 明夏不愿意戴护具,他便将队医拉到了冰场旁,全程站在旁边盯着她训练,一旦情况稍有不对,能够在第一时间为她处理伤处,避免耽误时间导致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 省队的队医是个四十出头,性子温润和缓的大叔,轻易不会发火,然而在围观了几天明夏的训练后,也忍不住皱着眉对钟俊峰道:“老钟,这样下去不行。” “再这么继续下去,她这个练法,没出成绩人怕是要先出问题。” 钟俊峰苦笑。 队医说的他又何尝不知,可知道是一回事,劝不动又是另一回事。 “砰”的一声。 冰场上再次响起了身体与冰面撞击发出的闷响声。 明夏屁股着地,整个人被旋转的力度裹挟着摔出去老远,直接撞到了冰场边的护栏上。 忽略掉已经因为多次摔跤而近乎于麻木的疼痛,明夏盯着头顶的灯光,被汗水浸透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心中微叹,真的好难呀。 听到了她的感慨,系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开口道:“宿主,不然还是先停一停,不要再继续了。你现在的身体各项数值已经飙红,无限接近极限值了,再练下去真的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见明夏躺在冰面上怔怔盯着冰场的天花板出神,没有反应,系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经过我的推算,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够完成四周跳的概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十,不如回去修整调理一下,等世锦赛结束再继续,反正距离奥运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不必急于这一时啊。” 明夏闻言,忽然轻声笑了下,自语道:“不到百分之十吗。” “那就再试一次吧。” 明夏赶在教练和队医朝她奔过来前,有些迟缓的用手撑着冰慢慢起身,冲场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立于冰上,闭上眼睛,无数次在脑海里回放那个她练习了数千次的四周跳,它的全部动作和运动轨迹犹如被按了慢放键位,一帧帧出现在明夏眼前。 右足后外刃在冰面滑行,左足刀齿重重蹬在冰上,掀起一阵莹白色的冰花,少女的身影高高跃。 极高的转速让她整个人甚至转出了残影,随着周数的叠加,场边的教练钟俊峰默数着圈数,仿佛呼吸都凝滞了。 整整四周,甚至还多转出了四十五度。 落冰的瞬间,少女右足以后外刃着冰滑出。 一个—— 漂亮至极的后外点冰四周。 第45章 第 45 章 柠檬猫是个资深的冰迷,她看花滑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但和普通的冰迷不同的是,柠檬猫关注的既不是男单也不是女单,而是双人滑。 陆岩和何梦凡曾是她最喜欢的一对双人滑组合,后来因为何梦凡伤病退役,组合要被拆散,只留下陆岩一个人的时候,柠檬猫还为此偷偷哭了好几次,生怕陆岩也会因此跟着一起退役。 不过让柠檬猫感到庆幸的是,陆岩并没有选择退役,他在努力寻找着新的搭档,虽然过程非常坎坷,但是最终还是成功找到了合适的搭档。 对于明夏柠檬猫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起初因为明夏来到了陆岩身边,柠檬猫是非常感激的,虽然有些遗憾,自己曾经磕的cp分开了,没能成真,可是比起cp她更在乎的是成绩。 因此在得知明夏是兔村女单小天才的履历后,对于两人搭档后的日后发展柠檬猫还是非常期待的。 然而随着两人搭档的时间门越久,柠檬猫对于明夏的情绪就越复杂。 诚然,柠檬猫承认明夏是个非常出色的单人滑选手,可随着两人合作的时间门越久,却迟迟不出成绩,名次更是从原本的世界顶尖逐渐变得平庸,步步倒退。 再加上微博上三五不时公布出来的两人训练时的视频,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明夏是一直在拖陆岩的后腿。 虽然她的个人能力很强,单跳也远比其他双人滑女选手要出色一大截,可是那又怎样呢? 与单人滑注重个人能力不同,双人滑除了技术以外,更看重搭档双方的配合。 个人能力即便再出色,不能和搭档很好的完成配合,这毫无疑问就是作为女伴的失败。 在柠檬猫看来,既然明夏已经转到了双人,就应该努力适应双人滑的节奏,而不是一次又一次让搭档迁就,更不该让搭档为她的失误而买单,让冰迷和粉丝失望。 柠檬猫时常会怀念起何梦凡没有因伤退役前兔村双人滑那段辉煌的时光,然而即便再是怀念和感慨,逝去的终究不能再回来。 对于明夏,作为陆岩的多年老粉,柠檬猫起初是有些意见的。 不过在没有找到比明夏更加合适的搭档以前,柠檬猫也只能忍耐,多以鼓励为主。 好在明夏是个争气的,经历了三年的磨合之后,两人的双人滑也终于开始步入了正轨。 眼看着很快就要出成绩了,柠檬猫还没来得及展望未来,就在这时,一个让人惊喜又错愕的消息传了出来。 因伤退役的何梦凡回来了,而这次回来时,她的状态甚至比受伤以前更加出色。 作为何梦凡和陆岩这对双人滑组合多年的铁粉,柠檬猫的心当然不可自控的偏向了何梦凡这边。 虽然这么想有些自私,对于明夏也不太公平,可是作为粉丝,柠檬猫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 比起和明夏继续搭档不知多久才能磨合到顶尖水平,柠檬猫当然还是更想看到曾经辉煌过配合已经无比娴熟默契的组合再次搭档。 看着他们携手并进,披荆斩棘重返赛场,摘下一个又一个荣誉。 对于明夏,柠檬猫不愿意细想,要说感谢当然有之,可更多的却是不安。 她既感谢于明夏当时能够放弃正值巅峰的女单转到双人滑成为陆岩的女伴,又担心在何梦凡回归后,明夏会成为干涉陆岩和何梦凡重新搭档的绊脚石。 好在她也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门。 当她从官博得知陆岩选择和曾经的女伴何梦凡再次搭档,昔日那对冰场上的金童玉女将会在下个赛季再次并肩时,柠檬猫心中的惊喜要远远大过于对明夏的愧疚。 至于陆岩选择了曾经的搭档,明夏又该何去何从…… 柠檬也曾为此而感到有些愧疚,甚至还摸到了明夏的微博发了几条鼓励和劝解的留言。 虽然没有得到回复,但柠檬猫感觉自己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竞技体育就是这样,你不够强,就会被更强的人顶替。 倘若明夏真的拥有可以和陆岩比肩的实力,自然不会因为何梦凡的回归而被换掉。 柠檬猫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也想要以此来说服对换搭档产生质疑的粉丝。 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运动员站在赛场上,看的就是成绩,强者居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必因此感觉有什么歉疚。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柠檬猫满心欢喜的以为再过不久就能在赛场上看到她心爱的组合大杀四方、重返巅峰的时候。 噩耗一个接一个传了过来。 何梦凡要独自出国外训,这对好不容易重新聚在一起的组合,合作了甚至不到两个月就已经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局面。 这让柠檬猫完全接受不能。 而就在柠檬猫满头雾水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很久没有发过微博的陆岩在深夜发了一条微博。 他转发了官博发出的明夏从双人滑转回女单的公告,配文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祝好。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条祝福,却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就是这两个字让陆岩的粉丝像是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粉丝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与此同时,各个花滑论坛、贴吧里不时传出小道消息,称何梦凡之所以会选择拆组合独自出去外训,真实原因是因为明夏从中作梗的缘故。 这个猜测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因为从逻辑上来讲,这是最合理的说法。 否则真的很难解释,为什么合作了数十年的搭档,会这么冷不丁的说拆伙就拆伙,明明两人关系向来很好,明明两个月前他们才刚刚宣布重新搭档。 柠檬猫已经工作几年了,算是个理智粉,不像一些年纪小的粉丝那么容易被带偏,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认为这个说法有理有据,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如果明夏真的从中作梗,拆散了陆岩和何梦凡这对搭档的话,那她为什么要在拆散了两人之后转回女单,而不是继续和陆岩做搭档呢。 难道纯粹只是为了报复陆岩?可是如果只是报复的话,用得着搭上自己整个职业生涯吗,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柠檬猫不理解,也想不明白。 但她也没有为明夏辩解什么,而是选择做了沉默的大多数,在明夏遭到陆岩和何梦凡粉丝谩骂的时候,柠檬猫保持了沉默。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柠檬猫现在更为焦虑的是,眼看大赛在即,之前的女伴明夏转了单人,曾经合作多年的搭档何梦凡复出后选择了出国外训。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门里,陆岩要怎么再去找一个新的,拥有能站上领奖台能力的女伴? 柠檬猫经常一想起这件事情就焦虑到晚上睡不着觉,这种焦虑,甚至于比起何梦凡当时宣布退役更加让她感到窒息。 陆岩即便在双人滑个人能力再出色,可是在极需要配合的双人滑中,找不到合适的女伴依旧无缘领奖台。 可是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门里,就不说像何梦凡那样默契的女伴了。恐怕是连第二个像明夏那样有天赋的女伴都很难找到。 柠檬猫的心沉到了谷底。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这一年多的时间门,陆岩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然而粉丝们等到的没有喜讯,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作为陆岩的粉丝,柠檬猫甚至已经不再期望陆岩这个赛季能够在赛场上取得什么成绩了,她只求能够在冬奥会之前找到合适的女伴,在冬奥的赛场上不要输得太过难看。 否则的话,以柠檬猫对体育粉的了解,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一旦陆岩冬奥表现不佳,那铺天盖地的嘲讽和谩骂会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然而柠檬猫只是个粉丝,她就算是急到掉头发,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让柠檬猫心力憔悴的是,与陆岩这边的一地鸡毛不同的是,当初在公布转回女单消息后被无数人嘲讽百般瞧不上的明夏,非但没有自此销声匿迹,甚至在不久前的全国赛上大放异彩。 她参加的第一场a级赛事就就成功拿下了冠军。 虽然国内女单实力不算强劲,可是在转双人三年之后重新回到女单才不过训练了一年多的时间门就能够登上国内最高领奖台,这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曾经你看不起的人,现在却让你高攀不起,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呢。 下班回到家后,柠檬猫瘫坐在床上。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往常总是会在下班后刷刷微博逛逛论坛,或者看一些比赛视频,然而现在她却提不起半点精神。 就在柠檬猫思考要不要随便找部电影打发时间门时,忽然听见正在充电的手机震了震。 柠檬猫愣了愣,起身上前打开手机后,发现发消息的居然是许久不联系的好基友一颗小疯狂的石头。 说起来,之所以与小石头成为基友还是因为两人同是冰迷,又同粉一对搭档的缘故。 国内的花滑圈子本就不大,来来去去其实差不多都是那些人,在同一个论坛冲浪的时间门久了,久而久之两人也就熟悉起来。 不过与其说小石头是组合粉,不如说是陆岩的唯粉更为恰当。 相比起柠檬猫毕竟年长一些,虽然喜欢陆岩,不过还是比较理智的,算是理智粉,但小石头就不一样了。 可能是因为年龄比较小的缘故,在面对喜欢的运动员时小姑娘就要偏执很多。 如果非要说的话,小石头喜欢陆岩不像是喜欢一个运动员,而像是在追星的小迷妹,会为了给陆岩加油而乘飞机逃课追到比赛现场,也会花光好几年攒下来的压岁钱,只为购买陆岩的海报和比赛周边。 当然更具体的极端行为还是体现在他平时的发言当中,就比如现在。 小石头:“我真的差点被气死,柠檬你看最近的热搜了吗?” 柠檬猫有些兴趣缺缺的回道:“没有啊,我最近工作太忙啦,一直在加班,都没怎么上微博,连论坛都不怎么逛了。” 小石头:“嗨呀,没怎么上就对了!你要真上微博,看到那些晦气东西估计能把你给气死。” 柠檬猫慢吞吞打了一个问号。 以她对小石头的了解,这种时候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她说些什么,只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可倾诉的对象,即便不必追问她自己也会主动往下说。 果不其然,这个问号就像是打开了闸门一样,小石头迫不及待的噼里啪啦一阵输出。 “还不是明夏那个烦人精,简直无语死了,不就是在全国赛上拿了个金牌,至于吹成这样吗?谁不知道国内女单本来就没什么能打的,走狗屎运捡漏拿了块金牌简直吹上天了都要,有本事在国际赛场上也拿个冠军回来呀,真就闭眼瞎吹。” 对于明夏在国内全国赛上拿了女单冠军的消息,柠檬猫当然也是有所耳闻。不过自从她和陆岩拆伙之后,柠檬猫就没怎么再主动关注过她的事情。 算是有点逃避的心态吧。 此时听到小石头将明夏贬得如此不堪,柠檬猫心中叹了口气,悠悠劝道:“你又不喜欢看女单比赛,别看她消息不就好了,何必因为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气个半死。” 小石头气鼓鼓道:“我是不看女单比赛,可是你看看这两天她在微博上买的那些营销,简直是铺天盖地,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一样。” “看这营销架势,知道的,这只是一个含金量不高的国内比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锁定了世锦赛冠军呢。” “我看人家那几个花滑强国拿了大满贯的外国小女单都没她这么能营销,真的是越菜的人跳的越高。” 虽然柠檬猫也算不上多喜欢明夏,更不是什么粉丝,可明夏毕竟是运动员,而且是很有可能会代表国家出征世锦赛的运动员,此时听到小石头这么贬低明夏,柠檬猫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委婉的提醒到:“呃,石头你先消消气,我觉得倒也不用说的那么难听,客观来看,其实论实力的话,明夏现在的水平确实很不错,即便是在世界一线女单里面,也是挺拿得出手了。” 柠檬猫此言一出,小石头像个被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似的,立刻就炸了。 “我说柠檬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帮明夏说起话来了?” 小石头疯狂敲击键盘,手指快的几乎要出现残影,不等柠檬猫回答便继续输出。 “你难道忘了明夏把陆岩害的有多惨吗?如果不是因为她,梦凡也不会抛下陆岩独自出国外训,陆岩更不至于到了现在依旧没有找到稳定的女伴!” 柠檬猫叹了口气,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试图跟好友讲道理:“我没有在替她说话呀,我只是陈述事实。” “而且何梦凡和陆岩之间门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仅凭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小道消息就判定一个人做了坏事,是不是有点过于武断呢?” “更何况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依旧没有什么新的证据能证明何梦凡出国外训是受明夏挑拨,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是她从中作梗,万一是因为别的原因呢,我们岂不是冤枉了她。” 柠檬猫说的这些话虽然理智,但显然小石头根本听不进去。 小石头依旧我行我素的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可能,如果她真的没做,那谁没事会闲着诬陷她呀,她以为她是谁啊?” “柠檬你已经断网很久了吧,我给你发一个微博链接,你自己去看吧,看完了以后再来跟我说。” 打完这句话,小石头很快发来了一个链接。 柠檬猫皱着眉点了进去,发现这居然是一条长微博,而发布这条微博的博主柠檬猫也非常眼熟,也是一个陆岩的唯粉。 这条长微博里,零零总总列举了明夏的各种罪行。 从平时训练不努力拖陆岩的后腿,到后面挑拨陆岩和何梦凡的关系,拆散这对金童玉女。 再到最后博主大胆指出当初陆岩换搭档是另有隐情。 并非是陆岩想要抛弃明夏,而是明夏为了转回女单先提出要拆伙的,陆岩是不得已才同意的。 别的不说,就单从逻辑上来讲,这篇长微博前后的言论甚至都难以自洽。 柠檬猫揉了揉眉心,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整篇长微博,打开评论区,想看看有没有人指出博主的逻辑错误,然而很遗憾的是,并没有。 下面的评论基本是一边倒的赞同,以及对明夏的激情辱骂,措辞之脏让柠檬猫忍不住眉头皱的死紧。 柠檬猫都快被气笑了,恰巧这时小石头再次发来了消息。 “怎么样,柠檬我发给你的那个微博你看完了没?” 柠檬猫有气无力道:“看完了,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这博主通篇逻辑混乱,前后文难以自洽,别的不说就单说,如果明夏真的为了转回女单选择抛弃陆岩,那何梦凡回来,对明夏而言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她又要反过来拆散陆岩和何梦凡这对搭档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不等柠檬猫继续分析下去,小石头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为她提出的这个问题找到了相当合理的解释。 小石头:“当然是因为陆岩魅力大,我们陆岩是多优秀的人啊,不但人长得帅气质好,技术方面更是一骑绝尘,看到何梦凡回来两人一起训练的画面之后,明夏又后悔了呗。” 柠檬猫:“……” 柠檬猫实在是无言以对,饶是她也是陆岩的粉,也做不到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柠檬猫索性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好吧,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明夏真的如你所说,看到何梦凡和陆岩重新搭档后觉得后悔了,那在赶走何梦凡之后,她不是应该回到陆岩身边,继续和他搭档吗,为什么还要转回女单呢?” 本以为这个问题可以让好友醒悟过来,然而没想到的是此言一出非但没能让好友醒悟,反倒收到了让自己遭受暴击的答案。 只见小石头再次理所应当的回答道:“当然是因为陆岩有原则啊!” “明夏这么几次三番的搞事情,陆岩怎么可能再跟她搭档下去啊?以我们小陆的人品,宁可重新选搭档,也不愿意继续和她搭档下去,她人品如何我懒得评判,就只从她被国家队下放回省队,谁对谁错,已经非常显而易见了吧。”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柠檬猫这下是真的被小石头的这番言论整不会了。 她粉了陆岩这么多年,以一个老粉的视角来看,陆岩并不是那么任性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极为理智,会为了成绩拼尽一切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在乎成绩,否则当初也不会在何梦凡离开后立刻开始找新的搭档。 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恰恰相反,柠檬猫很欣赏陆岩这种头脑清醒,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不断付出努力去完成的人。 所以,小石头口中所谓的陆岩厌恶明夏,宁可换搭档重新开始也要和她拆伙的行为,在柠檬猫这里是完全不成立的。 就目前明夏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在何梦凡离开后,陆岩哪怕是为了成绩,都不可能会让明夏离开。 之所以明夏会离开,只可能是因为女伴自己坚持要离开。 可柠檬猫已经懒得再和好友争论什么了,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即便自己说的再多也没用,小石头明显是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人设里,她说的再多对方也不会相信的。 想通了这点,柠檬猫无表情打字:“好吧,你开心就好。” 小石头竟然仿佛没听出来好友的异样,自顾自又说道。 “再说了,明夏那个水平本身也配不上陆岩,拆了也挺好的。别看现在她转回女单侥幸拿了一次全国冠军,可等真的上了个世锦赛,能不能闯进前十都是个问题。 “而且她都已经多久没有过大赛经验了,如果到时候在赛场上因为心态导致节目大崩,那可真是在全世界观众面前丢死人了。” “这次世锦赛的名额无论给谁都不能给她,我可不想到时候她顶着中国的国旗,却位列世锦赛参赛选手名单的倒数。” 对于小石头这毫不掩饰的偏见,柠檬猫有些无奈。 她是真的很想说,就目前国内女单的整体水平而言,明夏已经是非常出挑的了。 世锦赛这种可以直接决定冬奥参赛兔村能拿几个名额的重要比赛,不把名额给明夏才是奇怪吧。 不过说到这个,柠檬猫抬头看了眼桌上的台历。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问道:“今年世锦赛的名额还没出来吗?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名额早就已经公布了啊。” 小石头回答的飞快:“没有呢。” 答完之后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发了一个得意扬扬的表情包。 “据小道消息说,这个名额原本是打算给赵瑾萱的,可她前段时间门不是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嘛,应该是还没想好名额给谁吧。” “论坛里面有人说她得罪了w,所以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个名额给谁都不会给她的。 说这话时小石头显然心情很好,而柠檬猫却非但没觉得爽到,只觉得一阵头疼。 没心情再和这种极度偏激状态下的好友继续聊下去,丢下一句“加班加了一天有点困了,下次再聊,拜拜”的留言后,柠檬猫直接退出了社交软件。 和好友这番算不上愉快的交流之后,柠檬猫连看电影的心情都没有了,将手机放到一旁充电,发了会儿呆后,整个人一头栽进床里索性直接睡觉。 然而此时的柠檬猫尚未想到的是,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再次醒过来时,整个世界都仿佛一夜之间门变了天似的。 世锦赛名额公布的前一天。 一个粉丝只有几百的微博账号忽然发布了一条十几秒钟左右的视频,正是这条视频在国内整个花滑圈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视频从环境来看似乎拍摄于一个室内的训练场,主角是一个身材纤细高挑面容姣好的姑娘,她身穿最简单的黑白相间门的训练服,在做完了一组双摇跳绳之后,她放下绳子,摆出起跳的姿势尝试了几次,找了找感觉后,直接进入正式起跳。 虽然是在平地上,可那少女起跳时却丝毫不显笨重,反倒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轻盈,以一种极快的转速在空中旋转。 她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即便是对花滑毫不了解的人看了之后都觉得赏心悦目。 这个跳跃在空中转足了四周才落地,落地时,视频里的姑娘双脚稳稳的踩在了地面上,身形没有丝毫摇晃,又稳又美。 外行人只能看个热闹,而内行人却无比清楚的明白,这是一个标准的四周跳。 虽然是在陆地上,可是视频中女孩显然对于这个跳跃的把握非常完美。 没有借助任何辅助设备,整套动作下来没有一丝突兀,从指尖到脚尖,从高度到远度,再到凌空时旋转的周数,简直让人挑不出丝毫瑕疵,可以说是教科书一般的陆地四周。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也非常有意思,最先注意到这条视频的其实不是冰迷,反倒是对花滑不太了解的路人,全是被封面那张让人惊鸿一瞥却念念不忘的面容所吸引进来的。 画风基本是这样的—— 【我操,妈妈快看有仙女会飞。】 【虽然我看不懂,但莫名就是觉得很牛逼,大受震撼。】 【救命,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这条视频是真实存在的,没有经过任何特效剪辑的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只能说两个字:牛逼!】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刷微博。】 【有没有人能来科普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动作,看上去就好反人类啊,这真的是人类可以完成的动作吗?】 【三分钟之内,我要这女孩的全部资料!】 【这跳跃能力也太厉害了吧,还有她身体的柔韧度,简直让我一个舞蹈生都瞠目,这个功底没个大几年的功底做不到啊!】 【让让让让,科普来了!这是我从花滑女子单人滑某国际比赛上截到的图,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个跳跃应该是叫后内结环四周跳吧。】 【楼上的你看错了,后内结环起跳的时候双腿成八字,左脚起跳,视频里这个是右脚起跳,应该是后外点冰4周才对简称4t。】 【让我来给大家科普一下视频里的这位仙女到底有多牛逼,仙女名叫明夏,十三岁第1次参加花滑世青赛就取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之后转去双人练了三年,去年年初的时候才刚刚宣布转回女单。在只训练了一年半的前提下,前不久刚拿了全国赛的金牌,是国内唯一一个五种三周跳齐全,同时手握4种高级33的大佬!】 【接上条,在全国赛的时候他的3lz+3lo还不是太稳,出现了扶冰的现象,可是如今全国赛才过了多久啊,这姐居然连陆地4周都练出来了,要知道现在女单能上四周的也就只有某国那几个十几岁还没过发育关的小女单,而这个仙女今年过了生就19岁了,这个年龄,在这种身体条件下能上四周,我说她是天才没人会反对吧?】 【帮楼上补充一下。目前国内陆地能够上四周的女单选手也就只有这位仙女一个人而已,牛逼两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 这短短的十几秒视频下面,点赞和留言以极快的速度破了大几万,并且热度还在不断持续攀升着。 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简直热闹至极。 而之所以能够有如此强大的传播和影响力,除了这个动作难度逆天外,明夏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也成为引爆这条微博的一大关键。 毕竟有谁会不爱漂亮姐姐呢,尤其这个看着清清瘦瘦的漂亮姐姐除了颜值能打外,还拥有极度硬核的实力。 就问,这样的漂亮姐姐谁!能!不!爱! 然而讨论度高了,评论的人数多了,争议自然也越来越大。 有赞美的声音,自然也就有贬低的声音。在这些贬低的评论里,要数陆岩的真爱粉跳的最欢。 小石头就是陆岩真爱粉中最为激进的一个。 当她在微博上看到这条视频时,小石头整个人都炸了。 她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完了整个视频。 还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翻阅着下面几乎清一色地夸赞评论之后,过往的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小石头心头,让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甚至顾不上自己在上课,小石头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冲出了教室,一路小跑着翻墙离开了学校,在附近的一家网吧开了台机器。 登录上自己的账号后,找到那条微博,小石头撸了撸袖子,激情开麦。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都已经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在营销陆地四周跳?我看不懂,但大为震撼。谁不知道在陆地四周有脚就行,根本没什么难度,真的有本事你让她上冰跳一个啊,你看她跳不跳得出来就完了,她要是在冰面上能跳出来四周,我当场把名字倒着写,并且倒立洗头一星期好吧。】 【这姐最近是想红想疯了吗?就这么点破事,也值得专门发个视频出来营销,拜托你还记得自己是个运动员吗?这营销买的简直比人家正儿八经的流量明星还多,看吐了。】 【有这营销的功夫,不如去多练习一下你的水平,3a我见的多了,但是像您在全国赛上跳的又笨又丑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知道的,您这是在花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凿冰呢!】 【这个四周的热搜买的太好笑了,等你什么时候能够在冰上跳出四周跳再出来营销好吧,到时候我保证屁都不放一个,不过那前提是你能跳得出来呀。】 【姐姐听我一句劝,别再买热搜了,有这精力不如好好放在训练上,收收心吧你!】 接连发了四五条微博后小石头心里这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些许。 然而她这口气显然松的太早了。这条微博发出去后没多久,小石头就收到了不少消息提醒,就在她满心以为大家会附和赞同自己的留言时,却发现这些回复里面有大半儿几乎都是在骂她的。 看到这些回复小石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嘴上说的头头是道,有本事你做一个我看看呢。我都不要求你上冰,但凡你能够在地面上做出小姐姐那个四周跳我都敬你是条汉子。” 小石头默念了这条留言,嗤笑着回复。 【你今年多大了?居然还搞什么你行你上,难道我买了一台冰箱嫌它不够凉,还要自己先学会制冷,简直笑不活了,这智商还好意思来跟我对线?】 【就不说别的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这个四周真的在冰面上跳成了,这么一个最基础、最简单的四周,甚至都比不上人家一个高级33的分值,我就不知道这姐到底是有什么脸拿这东西出来吹的,还真有傻子捧臭脚xs。】 还真别说,小石头这番带有一定专业性的怼天怼地发言还真的忽悠住了不少外行人。 眼看普通吃瓜路人被她怼的节节败退,一些懂行的冰迷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回怼。 【点进你的资料看了一下,发现你是陆岩的粉丝,既然都是冰迷,后外点冰四周在你嘴里真的这么轻松,那为什么你喜欢的陆岩却这么多年了都没做出来过一次?】 【就是说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岩最开始也不是练双人的吧,他练男单的时候我也没看他做出四周啊,别说上冰了,地面上都没做出来过呢,众所周知,男单上四周可比女单容易。】 【你家陆岩男单巅峰时期还做不出后外点冰四周呢,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阴阳怪气别人啊,哪儿来的脸啊笑不活了。】 这句话算是直接戳到了小石头的肺管子,让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盯着屏幕盯了半天,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更惨的是,还没等小石头想到如何回击的话术,却忽然发现发布视频的微博居然在两分钟前又发布了一条新视频。 同样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镜头里仍旧那张让她打心底厌恶的脸,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拍摄场景不再是室内训练场,而是真正的冰面上。 还不等小石头点开视频,却已经先收到数十条消息。 【你好,这边建议您可以准备录制倒立洗头视频了呢。】 【在?改个名?名字倒着写?】 第46章 第 46 章 国内女单首个四周跳,明夏完成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吴彩霞正在场边观看陆岩和新女伴的训练,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吴彩霞平日进训练场的时候往往是不会带手机的,可今天因着晚上有会议的缘故,怕自己错过什么通知,便将手机带在了身上。 电话是吴彩霞的上级领导打来的,原本定于晚上六点召开的会议居然提前了,这让吴彩霞有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次会议如无意外的话就是为了确定世锦赛名单而开的,在此之前,吴彩霞已经将这次国内参赛的选手名单递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吴彩霞心里隐隐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的感觉,随着这通会议提前的电话而愈发强烈。 匆匆离开训练场,当她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会议室,深吸了几口气,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空旷的会议室,此时居然座无虚席,人已经到齐了。 看到吴彩霞进来后,领导对她招手,道:“坐吧,人都到齐了,那咱们的会议现在就开始吧。” 吴彩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找到桌上摆着自己名牌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谁知屁股还没有坐热,却听领导忽然开口道:“我看过你递上来的世锦赛参赛名单了。” 听领导没有丝毫铺垫,居然直接提起这个话题,吴彩霞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强压着心底的寒意,勉强笑道:“其实那个名单只是初步定下来的,大家如果对名单有异议——” 不等吴彩霞把话说完,便已经被领导打断。 “我记得你们国家队去年往省队下放了一个运动员,叫什么来着?” “啊……”吴彩霞的脑子飞速转动着。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却已经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接话道。 “您没记错,那个被下放到我们省队的运动员叫明夏,就是前段时间花滑全国赛时您夸过特别精神的小姑娘,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接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h省队的负责人张根生,明夏被退回省队的所有材料都是经他手接收的。 张根生说完,笑眯眯道:“仔细说起来,这次我们h省队能遇到这么一个天才,可真是感谢吴教练啊。” “把这么个宝贝蛋送回我们省队,真是谢谢您了吴教练。” 此言一出,吴彩霞脸色当即就变了。 “您这话说的……”吴彩霞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哪料张根生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其实也不怪张根生会这么生气,国内花滑的好苗子本来就稀缺,在体育圈,成绩就是政绩,当时为了明夏能够得到更好的资源,为国家取得更出色的成绩,省队忍痛咬着牙把明夏那么好的苗子交到了吴彩霞手里。 原本是期望着明夏在国家队能够有更好的发展,可谁曾想,小姑娘到国家队不到俩月就愣是被逼着转了双人滑,那么优秀的一个小女单啊,被称为最有可能在国际赛场上为国家摘牌子的种子选手啊! 这搁谁谁都接受不了,张根生得知这消息后差点没气厥过去,还曾多次在会议上和吴彩霞吵得不可开交,想把明夏要回省队。 然而当时吴彩霞先斩后奏,等张根生得知这件事情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再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眼看着这么一个好苗子生生在最巅峰时期被耽误了,张根生能不恨吴彩霞?开玩笑,张根生简直恨不得生撕了她! 可惜吴彩霞在国家队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又和陆岩的父亲是同门师妹,关系极好,背后的人脉和关系网极深,张根生即便恨得牙痒痒也很难威胁到她的地位。 “哎呀,说起这个运动员,我可要跟您好好说道说道了,明夏最早是我们省队发掘的苗子,刚到队里因为出色的天赋被我们稀罕的不得了,省队那个钟俊峰教练您知道吧,老钟简直是拿她当眼珠子,就连明夏的冰刀都是老钟亲手磨的。” “吴教练那会儿来我们省队要人的时候,给老钟难受的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当时我就劝他,我们省队资源毕竟有限,只有把孩子送出去,才能让她拥有更好的发展。” “可谁知——”说着,张根生拉长了尾音,片刻后,长叹一口气,看向吴彩霞,道:“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考虑,刚在世青赛拿了女单第四的小姑娘,进了国家队才俩月,莫名其妙就给转成双人了,直到去年才又重新转回来。” 说完后,不等吴彩霞有所反应,张根生话锋又是一转,满脸欣慰道:“不过好在呢,虽然被耽误三年,但这孩子是真的优秀啊,转回单人才一年多就已经能在全国赛上拿冠军了。” “而且来之前我才刚接到消息,明夏现在的教练老钟发了个训练视频给我,您猜怎么着?” 领导被张根生这番话勾起了兴趣,便配合的追问道:“怎么?” 张根生脸上露出有些夸张的笑容,重重的一拍手,乐道:“明夏练习过程中出了四周跳,成为了咱们国家第一个练出四周的女单运动员!” 此言一出,吴彩霞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她甚至没能去细想张根生话里话外的嘲讽和指责,她的大脑在听到明夏练出四周跳的那个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吴彩霞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明夏不但把五种三周跳练齐,会四种高级33,居然还练出了四周。 四周啊,那可是四周啊!即便是最简单的4t,对于华国女单意味着什么,吴彩霞这个主教练可太清楚了。 此时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吴彩霞已经完全记不清楚接下来的会议上发生了什么,她浑浑噩噩坐立难安的熬到了散会,离开时,吴彩霞面色惨白、脚步虚浮,简直是宛如游魂似的‘飘’出来会议室的。 在这个四周跳出现后,吴彩霞递上去的世锦赛女单参赛名单不出所料的被驳回了。 临离开前,领导敲打的话语让吴彩霞心脏忍不住阵阵紧缩。 从这一刻起,吴彩霞终于知道明夏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能够任她随意摆弄的人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明夏在面对她下放省队的威胁时毫不在意了。 也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小手段都是下作且无用的,根本不足为惧。 就在吴彩霞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训练冰场时,远远便见陆岩迎了上来。 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怎么样,世锦赛的名额定下来了吗?” 吴彩霞愣愣的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片刻后,不知道从哪儿爆发出的力量,整个人扑到了陆岩身上,毫无形象的敲打撕扯着陆岩。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岩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被吴彩霞撕扯着硬生生挨了好几下,那张俊俏的脸蛋上甚至被吴彩霞用指甲刮出一道长长的骇人血印。 “你他妈的是疯了吗,快住手,你个神经病!” 男人力量到底比女人大一些,反应过来后陆岩很快将吴彩霞推开,因着没有控制力道的缘故,吴彩霞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也正是这推,让吴彩霞恢复了几分神志。 吴彩霞死死盯着陆岩,在对方的骂骂咧咧声中,居然诡异的露出了一个笑。 “明夏出四周了。” 不等陆岩有所反应,吴彩霞紧接着道:“名额定下来了,她要参加世锦赛了。” “你——害怕吗?” 明夏是在傍晚从教练那里得知了自己拿到世锦赛名额的消息。 名额下来那天向来沉稳不苟言笑的钟教练,嘴角的笑意简直就没有一刻消失过。 他的心情好到就连发现明夏又悄咪咪的练习四周他都没有发火,只是叮嘱了让她在练习的时候多注意,千万不要在练习过程中伤到了自己。 在得到明夏的再三保证后,便也任由她去了。 等待世锦赛开赛这段时间明夏也没闲着,通过不断的训练和尝试,明夏终于将自己的四周跳完成的概率从最初的不足10提高到了现在的40。 就连系统在看到了明夏训练数据的前后对比之后也非常感慨。 该说什么呢,命运似乎永远不会亏待努力的人,哪怕希望极其渺茫,只要肯拼,拥有殊死一搏的决心,创造奇迹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与此同时,系统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明夏之前,在它漫长的任务生涯当中,见过的宿主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可它从未见过像明夏这样的宿主。 这样一个拥有着坚定信念,并且始终为了自己信念而不断努力,在一次次失败中不弃不馁,永远坚定寻求着突破与进步的宿主。 汗水与血水不会让她止步,只会成为她的养料,催发着使她变得更强。 第47章 第 47 章 “明夏,这里。” 明夏刚下飞机,就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熟悉的高大男人站在接机口冲她招手。 “钟哥。”明夏笑着和他打招呼,脸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歉疚道:“麻烦你了,还要来接我。” “应该的。”钟琦自然的伸手接过明夏的行李箱,随后有些诧异,道:“这么轻?” 明夏道:“因为比赛只有几天,所以就没带太多东西。” 钟琦了然的点了点头,拉着行李往外走,边走边道:“没关系,缺什么在这边买也一样。” 原本这次陪着明夏出国参加世锦赛的人应该是她教练钟俊峰,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正所谓乐极生悲,世锦赛开赛前夕,钟教练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不幸中的万幸是,车祸虽然看上去挺惨烈的,但双方伤势都不是太严重,没有危及生命。 但遗憾的是,钟俊峰因为小腿骨折的缘故不能陪同明夏参加这次的世锦赛了。 明夏原本是想自己去的,谁知教练怎么都不同意,最后没办法,两人各退了一步,取了个相对折中的办法。 今年世锦赛举办国家刚好是钟教练儿子钟琦工作的地方,钟俊峰便将明夏托付给了钟琦,在电话里三令五申要求他务必照顾好明夏,但凡人有个什么闪失,他以后也不用回国了。 这才有了今天这场接机。 钟琦没将人送到酒店,而是直接将车子停在了距离赛场不到两公里远的一间高级公寓门前。 将钥匙递给明夏,道:“这是我前几年投资的房产,之前一直是我朋友在住,他今年年初回国创业去了,房子就一直闲置着,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房子每周都有保洁来打扫,就是里面家具可能不太齐全,你需要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买好给你送过来。” 明夏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道:“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 钟琦挥了挥手,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只在临走前拍了拍明夏的肩膀,道:“比赛别有压力,尽力就好,到时候我会去现场给你加油的!” 明夏心中微暖,笑着点了点头,“好。” 钟琦还真没说谎,比赛那天,明夏换好衣服刚进场馆,就见有人站在看台上冲她挥手。 那群人中不止钟琦,他身边还站着几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国人,男女都有,大多一十出头,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样子,见她往这边看时,他们手里的横幅挥舞的更起劲了。 明夏还从人群当中看到一个熟人,好像是不久前全国赛上就曾在看台上为她加油的粉丝。 笑着伸出手冲看台比了个心,明夏随着广播里的提示音去了后面进行今天出场顺序的抽签。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运气不大好,明夏上去就抽了个开门红,顺位第一个出场。 大多数带有裁判主观打分的体育项目,前面出场有可能被压分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所以运动员们往往更倾向于出场顺序越靠后越好,以此避免被压分。 但既然已经抽到了,明夏也没表现出多大反应,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安慰到了旁边比她手气更惨,抽到了第一位出场的金发小姑娘。 小姑娘和自己教练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用略显生涩的英文询问明夏可不可以拥抱一下,明夏有些意外,却也欣然同意。 抽签结束后,广播里很快响起了让选手们上冰进行六分钟练习的提示音。 明夏上冰后找了找感觉,左脚外刃滑行,右脚点冰借力凌空,整个人以一种毫不费力的姿态轻松完成了这个勾手三周,甚至在进入跳跃时还用上了延迟转体。 在看台上一直注视着明夏情况的叶之文忍不住拍了下手,跟身边的冰迷压低声音道:“延迟转体,她是不是又进步了?以前没有见她用过啊!” 他旁边的冰迷也同样激动,重重点头,“是啊,她进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你说,今年世锦赛她会不会拿出刚练出来的那个4t……” “可能性不大,之前钟教练采访里不是提到了,那个4t还不太稳定,世锦赛应该是不用想了,明年冬奥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叶之文虽然喜欢明夏,但却并不盲目乐观,反倒是相当理智。 听了他的话,冰迷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什么,道:“我记得明夏脚腕之前好像有伤,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提起伤病,叶之文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叹了口气,道:“之前好像不严重,但她为了那个4t增加了训练强度,怕是——” 这句话没说完,便见冰面上的明夏在完成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落冰时,右脚冰刃与冰面接触的瞬间停顿了一下,身体晃了晃。 叶之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值得庆幸的是,明夏及时调整了重心,稳住了身形,没有摔。 可饶是如此,这一跳依旧给叶之文和其他前来现场观赛的冰迷们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与此同时,场馆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黑发少女按了按鸭舌帽,忍不住嗤笑出声,“就这,你还能指望她拿成绩?别崩的太厉害都谢天谢地了。” “你少说两句。”少女身边一个明显成熟些的大姐姐面色有些无奈,警告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你来看可以,但不准闹事,再闹我们就不看了,直接回去。” 少女扁了扁嘴,小声道:“柠檬,要不我们回去吧,女单有什么可看的,陆陆的比赛明天下午才开始呢,正好我们回去倒个时差,做了那么久的飞机,困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柠檬猫戳戳她脑袋,“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的,现在比赛还没开始你又要走。” “喏,这是酒店的房卡,实在不想看的话你就回去吧,我看完再回去。” 看着递到手边的房卡,小石头鼓了鼓腮帮子,最终还是没接,老老实实坐了回去,嘴里嘟囔道:“好嘛好嘛,我就舍命陪君子一次。” 六分钟练习结束,明夏随着其他参赛选手一起下了冰,把冰场留给了第一位出场的选手。 刚才在抽签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小姑娘短节目选择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然而可能是因为第一个出场,太紧张的缘故,第一个跳跃就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失误,跳空了。 小姑娘后面虽然试图补跳跃,但很可惜补的那个跳跃也因为周数不足被降组了。 下冰时小姑娘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的教练将刀套递给她,应该是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小姑娘神色虽然依旧蔫蔫,却缓和了不少。 小姑娘最终的技术分+表演分总分为5337,这次世锦赛女单参赛选手共有四十人,短节目前一十才有资格进自由滑,小姑娘这个分数能否进自由滑,还要看后面选手的发挥。 在明夏登上冰面时,国内某医院病房,钟俊峰顾不上手里正剥着的橘子,高声对洗手间喊道:“老张你洗个苹果还没好啊?别洗了,快来快来,到明夏了!” 刚从首都回来的张根生闻言着急忙慌的从洗手间出来,随手拉了个板凳在电视机前坐下。 明夏这次世锦赛短节目没有用全国赛上滑过的《茉莉花》,而是选择了以前从没在赛场上拿出过的曲子《高山流水》。 这首曲子和明夏在全国赛自由滑中使用过的《vivalavida》是完成编排的,编舞依旧是劳拉女士。 不过这次的编舞是明夏和劳拉女士共同完成的,在整个编排过程中明夏全程和劳拉女士沟通,在交流中不断提出自己的想法。 为了更加清晰地理解和将曲子的感情融入到编排中去,两人还一起研究了《列子·汤问》里《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 在选择曲子的时候明夏就被劳拉女士反复劝阻过,这种带有明显中国风特色的曲子虽然动人,但拿到国际赛场,相比起大家耳熟能详的曲子,在打分上会很吃亏,尤其在p分上面。 再加上明夏又不是什么高贵国籍,即便所有技术动作都完美执行,能下来,表演分被压也会被压。 在清楚了所有弊端的情况下,明夏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原因无他,只因这首曲子对她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场短节目既是滑给她的教练钟俊峰,感谢他在自己最为窘迫的时期对她伸出手,于她而言,钟俊峰既是原身的伯乐,也是自己的伯乐。 更是送给原身的,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明夏和原身之间的接触少得可怜,原身的精神力也非常虚弱,可明夏却能够感觉到。 感觉到那个小姑娘无时无刻都在看着她呢。 明夏接手了这具身体后,就无时无刻不被这具身体中所蕴含的天赋和能量所惊艳,倘若没有原身的天赋,明夏即便再努力也未必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四周。 而每当她的技术有所提升时,明夏便能感觉到大脑里不属于自己欢喜和赞美的情绪,虽然很微弱,但每每感觉到,便觉得心中微暖。 某种意义上而言,明夏与原身又何尝不是互为伯乐。 第48章 第 48 章 刘雯雯是个刚升上高二的高中生,因着表姐是古筝老师,刘雯雯初中的时候被她妈送去表姐那里学古筝,如今两三年学下来,也算是弹得有模有样了。 然而最近她却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中,随着文理分科,学业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刘雯雯所在的学校又是市重点高中,竞争非常激烈,想要维持成绩不下降就已经非常不易,更别说兼顾学习和兴趣两方面了。 这次月考刘雯雯在班级的排名又下降了五位,沮丧的她回到家后,把自己锁进了卧室里,盯着面前蒙着布的古筝,心中忽然涌上了一个念头。 不如就这么放弃吧。 想要兼顾古筝和学习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眼看明年就要升高三了,到时候面对更加繁重的学业压力,她真的扛得住吗? 就在刘雯雯犹豫不决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 “雯雯,快出来,你听,这个曲子是不是你前段时间比赛时弹过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叫——” “《高山流水》。” 刘雯雯刚拉开门,听到电视里传出那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曲调时,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对!”刘妈妈一拍手,“就是这个!不过现在体育比赛也会用上古筝曲子了吗?” 刘雯雯走到妈妈身旁,视线原本只是随一瞥,却在看到冰面上少女那道高高跃起身影时,一时竟直接看呆住了。 “呀,这小姑娘是在滑冰吧?怎么穿上冰鞋还能跳这么高呢,她跳的可真好看啊。” 刘妈妈平日里酷爱看各种电视剧,说起电视剧她可以说了如指掌,然而对于体育频道这种万年都看不了一次的竞技项目,刘妈妈的认知还停留在最基本的跑步、有用、乒乓球、排球啊这种阶段。 像花滑这种即便在竞技体育中都算是比较冷门的项目,刘妈妈以前那是从未接触过的,此时能说出个滑冰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妈,这不是滑冰,是花滑啦!”待到凌空跃起的少女踩着音乐节奏稳稳落地时,刘雯雯回过神,哭笑不得的纠正妈妈,见她仍是满脸茫然,便又补充道,“就是花样滑冰的意思。” 虽然对于花滑她了解也不太多,但因着她同桌是冰迷的缘故,刘雯雯耳濡目染之下还是知道一些的。 “哦哦哦,现在场上这个小姑娘是我们国家的吗?”刘妈妈追问。 刘雯雯有些犹豫,就算是不了解花滑的她被同桌科普过,华国在花滑项目上实力并不强,也就双人滑可以看看,男单女单比赛都是血虐。 因着刚才那个漂亮至极的跳跃,尽管少女拥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黑发黑眸、黄色皮肤,刘雯雯依旧有些不确定,“呃,看上去像,但不能确定,有可能是华裔,或者亚裔运动员。” 话音刚落,电视里便恰当好处的响起了解说激动的声音。 “这是一个无论高度、远度、滞空性、还是周数都足以跻身于一线女单选手的高质量阿克塞尔三周跳!” “完成这个跳跃的,是今年首次代表我国参加世锦赛的女单运动员明夏,毋庸置疑,她用这堪称完美的一跳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 听到解说的声音,刘妈妈立刻道:“这小姑娘就是我们国家的运动员嘛,叫明夏?滑的真好啊,你说她能拿冠军吗?” “呃,这个……”刘雯雯原本想说不太可能,然而看到自家妈妈虽是询问语气,眼神里却充满笃定的表情,刘雯雯将准备脱口的话咽了回去,含糊道,“唔,或许有可能吧。” 这话说的可以说非常没有底气了,原本只是随口说来哄她妈开心的,然而下一秒,刘雯雯又一次被电视里的少女惊呆了。 刘雯雯在花滑上完全是外行,不懂什么步法啊、旋转啊、跳跃啊这些专业的花滑术语,她只知道,冰上的女孩每一步都恰当好处又精准无比的踩在了音乐的节奏上。 与西方的热烈不同,明夏的身上带着独属于东方的含蓄与婉约之美,在高质量完成技术动作的同时,又能完美的将每一次跳跃,每一套步法与音乐融为一体,让看得人情不自禁便被带进了山水之间。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刘雯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她只觉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美了,美到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生怕因此惊扰了冰上的舞者。 “足下生墨,行自成诗。” “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虽然这是明夏参加的首届世锦赛,但仅通过这一场比赛,我就已经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无数种可能。” 在面对自己国家的选手时,解说向来持包容的态度,无论滑出什么样的成绩都不吝啬鼓励,然而今天,对于明夏,相较于鼓励,解说出口的却更多是发自肺腑的赞美。 当明夏完成最后一个动作,面向观众鞠躬时,掌声与欢呼几乎要响彻了整个场馆,即便是在电视前都能被那种热烈的情绪所感染。 退场前,明夏的视线刚好被镜头捕捉,她歪了歪头,冲着镜头微微一笑,有些俏皮的眨了下眼。 毫无准备的刘雯雯直接被这个wi k甜到捂住胸口,救命,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雯雯,雯雯?”刘妈妈见自己闺女丢了魂似的站在电视机前,喊了两次没得到回应,干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刘雯雯缓缓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不舒服,我只是觉得,她滑的也太棒了吧,通过她刚才的那段比赛,我好像真的有点理解了老师口中提到过的,伯牙与钟子期之间的感情了。” 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刘雯雯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一刻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弹古筝,想将自己从明夏节目当中得到的灵感尽数演绎出来。 她几乎是有些兴奋的冲刘妈妈道:“妈,我不会放弃古筝的,辛苦一点也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说完,不等刘妈妈有什么反应,刘雯雯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间,掀开了已经几天没碰过的古筝上的防尘罩,甚至连指甲都没顾上戴,直接坐下伸手抚上了琴弦。 明夏的短节目最终拿到了7037的分数,暂列短节目第二位,与第一名仅有337的分差。 这个成绩是相当骇人的,以至于当分数出来的瞬间,国内最大的花滑论坛因为同一时间发帖回帖的人数太多而服务器承受不住压力,直接炸掉了。 与此同时,明夏的名字以一个及其夸张的速度在微博热搜上排名飞速上涨。 没在现场的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在现场见证了这一切的华国冰迷们了。 看台上的叶之文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幻梦之中,直到下一名选手节目都滑了一半了,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久久没能回过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之文抖着声音问,“老克,我刚才没听错吧,明夏短节目的分数目前暂列第二?” 他身边的冰迷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有些迟缓的呆愣了几秒,咽了下口水,磕磕巴巴道:“没、你没听错。” 两人又是发了会儿呆,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冰上的运动员结束了自己的短节目,向观众鞠躬致谢时,两人这才在观众的掌声中找回了几分真实感。 叶之文拼命的鼓着掌,鼓到双手都因为过于用力的拍打而开始泛红发疼,他都没有停下来。 在阵阵的掌声中,只有叶之文和其他几个同样是从国内赶来给自家选手加油的华国冰迷们才知道,这掌声是送给已经退场许久的明夏。 给那个明明只是首次参加世锦赛,却在短节目完美发挥,几乎可以说是创造了奇迹的华国姑娘的。 掌声停息之后,叶之文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一把,傻笑:“真好,不是在做梦。” 其他的冰迷看到他这傻到冒泡的动作,也没有出言嘲笑,因为他们此时激动地心情也半点没有比叶之文好到哪里去。 老克伸手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还剩两组没有比完,但以明夏这个分数,估计最差也能排进前五了。” “如果自由滑能够的话,是不是……”剩下的话老克没敢说,有点怕自己把话说的太满不太好。 可其他冰迷已经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以明夏目前的状态,如果在接下来的自由滑同样能够出色发挥,甚至都不需要就能够轻松完成此次参加世锦赛的任务,冲进前十,为华国拿下明年冬奥女单的两个参赛名额。 如果想的更大胆一些,假设明夏真的能够在自由滑,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明夏或许有机会站上今年世锦赛的领奖台?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让人头脑发热了,以至于只是想到,就已经让几个华国冰迷忍不住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那么,真的会有这个可能吗? 时隔多年,他们真的可以再次亲眼见证…… 一朵玫瑰的绽放吗? 第49章 第 49 章(大修) 明夏最终以短节目第四的成绩进入了自由滑。 这样优异的成绩在国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即便是明夏的粉丝在比赛开始前都从未曾想过,她居然能够在首次参加世锦赛就取得这样出色的成绩。 有人欢喜自然也就有人愁。 几乎是在短节目分数名次出来后,之前黑明夏黑的最起劲的那群人立刻销声匿迹了。 有的默默把之前发表过的过激言论删掉了,还有的死鸭子嘴硬还在强撑,更有甚者面对冰迷们嘲讽的言论索性直接装死。 在竞技体育的圈子里,没有什么比成绩更能证明自己,当你走上了足够高的位置,就会发现曾经的非议质疑不过是过眼云烟,毫无意义。 明夏短节目取的好成绩,除了打了黑子的脸,更是狠狠打了陆岩粉丝的脸。 如果说有谁最不想看到明夏出成绩,那必然是陆岩的粉丝,在明夏转回单人后,陆岩粉丝对她的好感可以说直接跌入谷底,各种嘲讽奚落层出不穷,大家都等着看明夏的笑话。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笑话没看成,自己反倒是成了笑话。 陆岩的粉丝们现在已经不愿意再去关注明夏的消息,他们只求在接下来的世锦赛双人滑比赛上,陆岩和他在这赛季才牵手的新搭档能够给他们带来一点好消息。 是的,好消息。 陆岩的粉丝们甚至都已经不敢奢望自己的喜欢的运动员可以在赛场上以绝对的成绩碾压打脸明夏了。 他们只希望陆岩能够顺顺利利,中规中矩不出域外的滑完整场比赛,拿到一个相对靠前的成绩,为明年冬奥积累比赛经验就好。 可就是这点希望,在今年世锦赛双人滑的赛场还是破灭了。 陆岩和新搭档磨合的情况怎么说呢,两人都是有实力的,可毕竟牵手时间太短,加上陆岩这两个赛季状态都不算太好。 花滑这种项目,需要长时间不间断的练习,在赛场上拼的是肌肉记忆,可陆岩最近这一两年换搭档的频率依旧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因此,在双人滑短节目上,陆岩和女伴在完成捻转三周时,因为失误导致两人双双摔倒。 虽然两人都是专业运动员,及时做出了调整,顺利滑完了后半程,可毫无疑问,那样的失误在这种世界级的赛场上是相当致命的。 最终成绩出来时,两人的短节目名次只排到第十一位,虽然也进了自由滑,可如果自由滑表现再次失利的话,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倒是之前不被看好,在国内也一直被陆岩压制着,去年刚刚升组上来的两个华国小将这次世锦赛上超常发挥,居然以黑马之姿冲进了前三。 这是所有人都没能料到的,但不管怎么,对于华国冰迷而言,这都是件极好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这对小将里的女伴在升组后也被吴彩霞打过拆给陆岩做搭档的主意。 不过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主意却拿的很正,咬死就是不同意换搭档,还扬言如果教练执意要她换搭档,她就主动离开国家队,回省队去。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让吴彩霞对两人心存芥蒂,导致这对小搭档在队里基本处于被放养的状态,连训练大多都是自己在做,日子属实算不上多好过。 好在两人足够争气,教练不管他们就自己练,这次能在世锦赛上取得成绩,压了陆岩这个双人滑一哥一头,也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宿主,检测到男主的主角光环已经掉到40了,照这样下去,应该要不了多久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听到系统提示音时,明夏正在给自己的右脚贴止痛贴,冷不丁听到系统的声音,手下一动,不负众望的贴歪了。 明夏叹了口气,沿着边缘撕开重新贴上,做完这一切后,才道:“正常,他这次世锦赛上的表现不太好。” “咦,宿主你看男主的比赛啦?我以为你完全不感兴趣呢。”系统有些惊奇。 明夏坦然的点点头,道:“确实对陆岩不太感兴趣,不过我对俞晓星和江添那组倒是很感兴趣,刚好在做理疗,就和队医一起看了下。” 系统啧啧称奇,“宿主你这眼光还真是神了,陆岩世锦赛发挥不好,风头全被你说的那对小将给夺走啦,现在国内吵翻天了都。” 说到这里,系统忽然压低音量,声音里略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道:“据说有人实名举报了吴彩霞徇私舞弊、贪污受贿、苛扣运动员待遇等问题,国家已经成立了调查组,等她这次世锦赛回去后就要接受审查了。” 对于这个结果,明夏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很平静的评价道:“挺好的。” “就这?”系统怪叫道,显然对于自家宿主这淡定的态度非常不满,它提高音量道:“这个消息简直大快人心诶,宿主你怎么半点不开心兴奋的?” 明夏被它这搞怪夸张的语气逗乐了,忍俊不禁道:“我开心啊!” 系统撇了撇嘴,刚想再吐槽两句,然而看到明夏那贴满镇痛贴的脚裸时,心情忽然就沉重了起来。 “宿主,如果真的疼得很厉害的话,我可以帮忙,不扣积分的那种,不过有个条件,等你好了之后要夸我两句,不,十句!” 系统这条件提了和没提似的,几乎要把白送两个字举到明夏面前了。 “扑哧——”明夏没忍住直接笑出声,道:“统儿,没想到你还会撒娇呢?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系统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冰冷机械的电子音都磕巴起来,“撒、撒娇什么啊!你不要乱说话,我可是正经系统!” “好好好,你是我见过最正经的系统了。”明夏顺着它的话说,还没等系统反应过来,又补充道:“但正经和可爱又不冲突,你两者兼顾,多好啊。” 系统:“……” 停顿了不知多久,系统被调侃的恼羞成怒,却又狠不下心对明夏说什么重话,犹犹豫豫半天才哼哼唧唧道:“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明夏止住笑,缓和了语气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其实还好,只是扭伤,连封闭都不用上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呢。” 听到自己的提议被拒绝,系统在感到失望的同时却也并没有很意外,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它早就知道明夏是什么样的人了。 也正是因为被明夏骨子里的坚持所打动,系统才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想要给她开后门。 系统检查了一下明夏脚上的伤,气急败坏道:“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一开始是扭伤没错,但再小的伤也经不住你那么高强度的训练。”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现在已经是习惯性扭伤了,不是我吓唬你,如果在这种状态下你执意要按照原定计划完成你的自由滑,那下了赛场就要做好拄拐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的,别操心啦,操心太多会秃头的。”明夏笑眯眯道。 系统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头,手抬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只是数据,就连身体都是数据搭建出来的,数据怎么会秃头! 反应过来的系统气急败坏丢下一句“随便你,再管你我是猪!”,说完后就消失了,任明夏喊了几次都无动于衷,显然是打算将自己刚才的话贯彻到底了。 明夏忍俊不禁,然而视线看向自己贴满镇痛贴的脚裸,眼底难得浮现出一抹忧色。 为接下来的自由滑,也为明年的冬奥会。 因着在短节目中的出色表现,自由滑她被分到了最后一组的倒数第四个出场。 明夏这次的自由滑依旧使用了全国赛时滑过的曲子《vivalavida》,今天的考斯滕是以白色为主,金色为辅,用了很多纱与蕾丝的设计,整体风格偏欧风,穿在她身上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与边界感。 作为明夏的粉丝,叶之文今天也不例外的早早来到了现场,然而所有激动地情绪都在看到明夏脚腕上贴着的胶布时,瞬间转为了担忧。 和他同行的冰迷老克显然也看到了,脸色也有些凝重,问道:“所以之前比赛的时候是不是就又复发了?” “她本来就不太爱贴这些东西,现在贴上,肯定是复发了,而且可能更严重了。” 叶之文说着,拿出手机登上了官网,找到明夏报上去的自由滑计划表,看完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要在自由滑上四周?”老克探过头去看,看完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记得她那个四周是在练习的时候出的吧,这才多久啊就敢拿上到赛场上了?” 不怪老克这么惊讶,在训练时跳成四周和在赛场上跳成四周完全是两个概念,训练时成功率能有百分之五十,拿到赛场上可能就只剩下百分之二三十,甚至更低的完成率。 像明夏这种刚学会就拿上赛场的,任谁看了都不禁要被她这强大的心理素质所震撼到。 “可能只是打算赌一把,如果能成,就很有可能冲一下牌子;如果不成,以她短节目的分数,自由滑只要崩的不是太厉害,前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这、这……可能吗?” 第50章 第 50 章 冰迷们猜的也没有错,明夏确实是想拼一把。 这次世锦赛女单竞争非常激烈,光是已知计划表里有四周的选手,不包括明夏在内就有两位。 还有两位亚裔选手虽然没报四周,却在自由滑计划表上却有着两个阿克塞尔三周,一旦完成,光是基础分就能拉出不小的距离。 因着短节目的优势,明夏研究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拼一拼,如果能成是最好,说不定能摸摸牌子,即便真不成也没关系,进前十应当是没问题的。 左右不吃亏,试试又何妨。 来之前将自己的想法和教练钟俊峰沟通了以后,这件事便就这么定下来了。 明夏上场前,领队帮她捏了捏肩膀,轻声道:“你已经让我们感到非常惊喜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放松心态,享受比赛,加油!” 明夏笑着点头,“好,会加油的!” 与此同时,央视体育频道解说在看到明夏的身影出现在冰面上后,立刻开口介绍道:“下面我们将看到的是来自我国的女单运动员明夏,今年十九岁,身高一米六三,本赛季自由滑《vivalavida(生命万岁)》。” “在这次自由滑里,她将会挑战一个后外点冰四周,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明夏将成为我国首位在世锦赛完成四周跳的女单运动员。” “除了后外点冰四周,她的阿克塞尔三周也同样非常漂亮,待会儿大家可以留意一下,明夏的阿克塞尔三周在全国赛上跳出了052的高度,253的距离,这个数据即便在一线女单选手里也极为出挑。” 随着解说声音,曲子前奏响起。 随着节奏轻快的小提琴前奏声,单膝跪地的纤细身影豁然起身。 睁开眼睛的瞬间,萦绕在她周身的随和温柔顷刻间荡然无存,漂亮的眸子里除了淡漠与恍若拒人千里的疏离外,还隐藏着几分无法言喻的骄矜贵气。 在她起身的刹那,宛如手执权杖,头戴皇冠的女王,而脚下的冰场仿佛是通往王座的台阶,她足下轻点,人便在冰上滑行起来。 脚下步法丝滑流畅,滑速虽快却极有章法,丝毫不显慌乱,配合她此时慵懒睥睨的神态,给人一种恍若王在巡视自己华丽后花园之感。 随着音乐逐渐昂扬,明夏脚下微微用力,左脚內刃起跳,整个人凌空而起,轻轻松松转足了三周,落冰时右后外刃着冰,紧接着没有丝毫停歇,右脚后外刃滑行,左脚刀齿点冰,干脆利落的完成了第一个连跳。 3s+3t。 一个完成度极高的三三连跳,而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此时的明夏宛如一个运筹帷幄的君王,每一个动作都张弛有度,兼顾优雅与丝滑,她的滑行姿态极美,与短节目时的婉约截然相反,虽然同样丝滑流畅,举手投足间却多了几分锐意。 左脚内刃滑出,银色的刀刃在冰面掀起一层细细的冰花,右脚刀齿点冰,借力腾空,以一个相当恐怖的转速干脆利落的完成了这个3f。 极为简短的步法后,明夏双腿交叉,以右脚后外刃再次起跳,落冰时同样以右脚外刃着冰滑出。 “好的,我们可以看到,明夏非常漂亮的完成了这个菲利普三周和后外结环三周,大家可以观察一下,她进入跳跃的待机时间非常短,步法与跳跃之间几乎让人看不出衔接的痕迹。” 解说声音难掩兴奋,趁着明夏进入旋转的时候,连忙给观众科普道:“通常情况下,只有当选手对自己即将完成的跳跃极有把握才能够做到这样。” “像刚才明夏的那三个跳跃的待机时间都非常短,尤其是菲利普三周,你几乎很难找到衔接的痕迹,这样的丝滑流畅只有世界一线的女单选手才能做得出来。” 待到解说好不容易见缝插针的将这段科普讲完,明夏的联合旋转也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少女在高速的侧躬身转下转足了八圈后,将浮腿从身后向前提过头顶,一个标准美观的贝尔曼,完成。 叶之文在台下鼓掌鼓的几乎要把掌心都给拍出血来,脸上神色难掩激动,在阵阵掌声中,高声对旁边的好友老克道:“她今天状态也太好了,刚才还用了难度进入,这组联合旋转是四级吧,一定是四级吧?!” 老克也乐疯了,甚至顾不上回话,只一个劲的疯狂点头,整个人的情绪显然已经完全被冰面上的少女带动起来了。 然而他们激动的显然有些太早了,因为明夏在音乐进入高潮的瞬间,捻转步后直接进入了今天的第四组跳跃。 当看清楚明夏的起跳姿态时,叶之文仿佛意识到什么,整个人紧张到连呼吸都停了,睁大了眼睛力求能够将冰上少女的每一个动作细节都看清楚,不愿错漏分毫。 右脚冰刀以后外刃滑行,没有丝毫犹豫,左脚刀齿重重点冰,借力腾空,少女体态轻盈,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转速在空中旋转。 这是一个明夏只在训练时成功过,第一次拿到赛场上的后外点冰四周。而在将它真正拿到赛场之前,即便是在训练中,明夏这个四周跳的成功率都不足百分之五十。 不止是现场的观众,就连电视机前观看着这场比赛的观众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这个跳跃能成吗? 滞空结束的瞬间,明夏以右脚后外刃着冰,在冰刀与冰面接触的瞬间,右脚脚腕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整个人的身形有了片刻的踉跄。 所有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明夏站住了,既没有伸手扶冰,亦没有摔倒,虽然落冰不稳,可她站住了。 就这还没完,在这个四周结束后,明夏快速接了个一周的euler,紧接着双腿呈‘八’字形,以左脚后內刃再次起跳。 相较于第一个连跳里的后内结环三周,这次的三周无论从高度还是远度都不算太出色,可两者却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级的。 当明夏结束这个跳跃稳稳落冰时,左上角代表着基础分的bv直接飙至1573,且一旁的goe为正。 4t+1eu+3s,光这一个夹心跳的基础分值简直高到吓人。 “她做到了,十九岁的华国女单选手明夏,第一次参加世锦赛,在现场的观众,在电视机前所有观众的注视下,在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女单自由滑的赛场上,完成了自己的首个四周跳,也是首个4t+1eu+3s的夹心跳。” “从这一刻起,输赢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她能够站在这里,能够完成这场比赛,能够创造出这样的奇迹,本身就已经战胜了自己。” “听到现场传来的掌声了吗?毫无疑问,今天的明夏用实力征服了所有人。” 随着这个高难度夹心跳结束后,整个场馆顷刻间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欢呼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甚至不少华国的观众直接激动地站了起来。 可明夏却无暇与观众互动,因着前半段高强度的跳跃让她消耗了太多体力,但比赛还没有结束,对她而言,更难熬的还在后面。 按照比赛规定,音乐后半程完成的跳跃将获得基础分乘百分之十的额外加分。 不过这百分之十的额外加分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将跳跃压到节目后半程对选手的体力是极大的考验。 稍有不慎体力不支便会导致摔倒、跳空、不足周等等风险,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将跳跃放在后半程不光拿不到加分,还可能因此连原本该得的分值都拿不到,简直是得不偿失。 明夏压后的这三个跳跃是经过无数次实验后,系统的出来的体力极限数值,完成率不足百分之三十。 按理说明夏应当稳妥起见,可和所有的运动员一样,尽管明夏平日看上去再温和,骨子里对胜利的渴望却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比赛,就是要赢啊! 明夏踩着音乐的节拍,左脚以前端外刃滑行起跳,比常规三周多出了半周,右脚外刃着冰。 落冰不稳。 但好在周数很足,用刃清晰,goe并没有变负。 音乐即将进入尾声,高高在上了一世的国王即将走上由自己亲手设计的断头台,在走上断头台的这一刻,她的神色没有懦弱亦没有惊惶,而是向所有人展现了自己国王的威严。 乔克塔换足转三进入最后一个连跳,明夏以左脚外刃向后滑行,右脚刀齿轻点冰面,落冰后双腿交叉,右脚外刃再次起跳。 3lz+3lo。 一个基础分值达到108的高级三三连跳,在短节目后半程完成,得到基础分乘百分之十的加分后,基础分值高达1188。 当这个跳跃结束后,明夏的技术分已经骇人的突破了70大关,而此时她还有最后一个跳跃没有完成。 锋利无比的斜刃悬在头顶,闸刀落下前,国王的视线最后看向了自己的子民。 左脚外刃向前起跳。 踩着最后的音符,明夏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个跳跃。 阿克塞尔两周,稳稳落冰。 自由滑,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