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盛夏摇起雀跃的尾巴》 文/葵近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一章 六月初,北怀温度高达35摄氏度。 晚风融化的夏夜,蝉鸣淹没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尖叫中,铺满轨道和电线的操场灯火通明。 江初夏刚在学校文艺汇演的舞台上跳完一曲《我又初恋了》,轻快的节奏配上她明媚漂亮的五官,时刻点燃台下处于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女孩们。 定点动作,马尾在空中轻甩,她单手叉腰微微侧身,蓝白相间的短裙下一双长腿又细又直,白衬衫包裹的胸脯随呼吸起伏,歪头,右边眼下贴了亮闪碎片的眼睛给台下发送wi k。 还不止,在其他队员下台时,她去而复返,露出蜜桃般清甜的笑容,大胆热烈地将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心。 “啊!我没了!” “女神鲨我!” “江初夏,你——是我的神——” …… 文艺汇演如火如荼进行着,江初夏下台后左右眺望,原先第二排最边上的人不见踪影。 正失落,腰间出现一股力道,系上了件校服外套,温热的手掌攥住她手腕,陈厌沉着脸将她拽离人群。 两人走在路灯下的柏油道上。 陈厌松开她越走越快,江初夏瘪了瘪嘴快步跟上,食指指尖小幅度戳他肩膀:“你不是说不来看吗?” “嗯,是没想来。” 陈厌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出了校门就是学校的门面担当。 他和江初夏是青梅竹马,一个活泼靓丽,一个高冷寡淡,俊男靓女的cp组合,之前没少传过绯闻。后来传着传着,嘿,真对对方有了不可描述的朦胧感情。 陈厌还没忘记他们在冷战,所以此刻臭着张脸—— 哪怕她刚才在舞台上明目张胆地给他比心。 而那些不知所云的男生们一个个拍着大腿嗷叫,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呵。 冷笑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啊!” 回头就是江初夏膝盖弯曲,手掌撑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场景。 隔着几道树影,她楚楚可怜望着他。 陈厌一眼识破她的诡计,双手插兜,勾起唇冷笑:“江初夏,你能摔得再假一点。” 什么嘛! 江初夏嘟嘴,干脆耍起无赖:“我真摔了!” 一秒……两秒…… 两方僵持不下,她可怜巴巴瞪他,就仗着陈厌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 果不其然,陈厌落败,迈开长腿。他的影子投落到她身上,手依然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望她。 说出的话,是有点咬牙切齿的—— “江初夏,你有本事别撒娇。” “好!卡——收工!” 手持喇叭泄出导演的声音,传遍各个角落。 场记迅速拍完照,今妱手撑地打算起身,一只手伸了过来——是扮演“陈厌”男演员的手,这一幕也是下一场戏的开头。 可下了戏,她就不再是“江初夏”,这人也不是“陈厌”。 男演员的手掌向上抬了抬。 “谢谢。”今妱忽略掉他的动作起身,低头拍拍裙摆和腿上的灰尘。 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抬头看他一眼。 男演员的长相偏奶狗类型,阳光大男孩,是爱豆转型过来的演员。 不拍戏时经常和剧组员工打成一片,会让人想到初升的暖阳,跟随暖阳转动的向日葵,以及扑扇翅膀的花蝴蝶。 花蝴蝶躬下身,偏头向她发送微笑信号:“待会一起去火锅店?陈副导他们也会去。” 说实话,他戏外和高冷傲娇的“陈厌”完全搭不上边。 当然,今妱和活力四射的“江初夏”同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戏外的她只会让人想到寡淡的白开水,供人欣赏的花瓶,和破碎的瓷器渣。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今妱散开马尾甩一甩头发,拒绝的干脆利落,朝化妆间去。 花蝴蝶和剧组人员三天两头约饭,唯独今妱,次次不冷不热就把他打发了。他跟上她不死心,侧着身委屈巴巴说:“这么不给面子啊,每回都有事。” 今妱长得美,是那种能戳到人心尖上泛甜的美,可性子却冷,想请她吃饭的人多了去,拒绝起来也毫不留情。 剧组人员来来回回收拾机械器材,今妱懒得理他,他又道:“不应该和搭档搞好关系吗?这样戏里才有感觉。” 倏地,今妱停住了。 花蝴蝶差点刹不住车,胸膛堪堪擦到她后背,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今妱耸肩抖落掉他的手,转回身的时候笑了。 两人身上还穿着校服,身体和身体贴得近,从外人角度看去像今妱被他抱在怀里,活脱脱一副高中生早恋的模样。 她抓住他领口往下拽,比她高出一个额头的人任她摆布弯下腰。 她先是看见他眼里的惊讶,而后有欣喜。 欢欣雀跃,守得云开见月明似的。 顺着他的鼻梁向下,呼吸放得很轻,花蝴蝶已经开始咽口水。 路过浅显的人中,视线放到他不自觉绷紧的唇,上面有蜿蜒的纹路,干巴巴地泛红。 她不过是让他倾了个身,还什么都没做,他就撅起嘴巴要亲上来了。 “还要什么感觉?” 今妱推开人全身而退,独留下如同被女妖精吸完精气,魂不守舍定在原地的男演员。 经纪人在他们收工时到达内场,和导演寒暄完一回头,刚好瞧见自家艺人旁若无人的调戏人。 她一挑眉,过去和男演员打了声招呼,进到化妆间碰上门,两只眼珠瞪大,可喜可贺地撑在桌边问今妱:“你转性了?终于要抱大腿了?” 经她一问,差点忘了,这只花蝴蝶的背景在圈内不可小觑,一般人得罪不起。 而今妱,只是个没作品没背景的在校大学生兼演员。 卸妆巾擦拭妆容的手顿住,镜中的女演员容颜清纯,淡淡道:“就是帮他对个戏看下感觉。” 经纪人眨了眨眼,说不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意料之中多一点:“又回掉了?” 收拾服装的助理也闻声看过来,小声说:“从进组到现在他都请好多顿了吧,这大腿自己送上来,妱妱就没一点点心动过?” “心动啊。”今妱挤了点眼部卸妆水到化妆棉上。 经纪人和小助理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面无表情说:“心不动,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是尸体吧。” “……” 聆听的两人嘴角一秒放平。 经纪人真是为手下的艺人操碎了心,不过眼下有要紧事,她抛弃“大腿”催促道:“先不说了,快换衣服吧乖乖,蔚娱岑董夫人的生日宴可别迟到了。” 今妱刚才拒绝的理由不假,今晚确实有事。 蔚娱传媒在业界是响当当的元老公司,旗下一线艺人各个独挡江山,影视资源雄厚,和她所属的星云娱乐用“一个天一个地”来形容都不为过。 明暗灯光飘忽进车厢,保姆车穿梭在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不远处有粉丝翘首期盼,可悲的是大部分都是男主演的粉丝。 今妱高二时踏入这个行业,今年是和星云签约的第三个年头,从配角到主角大大小小的本子演了不少,却一直不温不火,边上的人只有干着急的份。 化妆师正给换好礼服的今妱简单上妆,经纪人扶着座椅从手机里抬起头:“蔚娱的太子爷和你一个学校,你们平时接触过吗?” 化妆刷轻扫眼窝,今妱闭着眼睛百无聊赖地用礼服上的带子缠着手指。 冷不防被问及,她愣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落在大家眼里就是——不知道,不认识,没接触。 经纪人一拍脑袋:“忘了,你这性子要能接触,母猪都能上树。” 今妱:“……” 谁是猪? 化妆师笑着插了一嘴:“那位可是名声在外啊,去年上热搜的军训照片都被网友盘包浆了。” 旁边的助理眼睛倏地发亮:“什么照片什么照片?” “嚯,”化妆师稀奇:“你不知道?搜‘北怀电影学院军训校草’就跳出来了。” 助理手指翻飞,看到照片的刹那,她惊喜地骂了个植物:“草!原来是他,帅哭我了!我一直刷到,还保存了呢!” 今妱斜眸瞥了眼,高亮度的手机屏幕上轻易能看见未划走的照片—— 男生身着绿色迷彩服持枪俯卧在地,一手握握把,一手托在前端下护盖,神色凛冽,剑眉微蹙。 漆黑的眼瞄准前方,帽檐的阴影打下来,侧脸线条流畅似刀锋,下颚连接脖颈绷起的那条筋性感的要命。 化妆师:“是啊,可惜去了导演专业,那张脸放到娱乐圈都是数一数二的。” “人家有实力啊,上周刚得了戛纳电影节的奖。”经纪人也是闲聊的口吻:“岑董这儿子主意大着呢,父子俩本来就不合,这么一来有的闹。” “啊?为什么不合?”助理是新招来的,对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尚且不清楚。 车上均为自己人,化妆师无所顾忌道:“讲个热知识,现在的岑夫人是三上位,更好笑的是,之前和原配是好闺蜜。” 助理:“……” 这么抓马! 车内光线暗淡,上完妆,今妱不舒服地眨眨眼,抬手想揉眼睛,被化妆师按住:“你悠着点。” 她忍了忍,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对着镜子按压眼角。 经纪人的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她的五官,继续道:“听说你们寝的余莺莺最近和他走得近,她就没跟你提过?” “嗯,”今妱不甚在意:“提过。” 经纪人嘴唇蠕动,见她反应平平,便没再说下去。 到达目的地,她们进入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 入目皆是华贵礼服和西装,一个圈子的,就算没有接触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大家挂上微笑寒暄,穿过走廊来到电梯前。 不巧,几台电梯刚上去。 今妱抻抻脖子,上半身泛酸,只觉得身上的礼服压得她寸步难行。 手提裙摆,另一只手掩唇,靠着助理懒洋洋打个哈欠,困了。 站没站相。 经纪人不动声色横她一眼,眼里警告意味浓重。 今妱眨掉眼中的水雾,意思意思离开助理的支撑,挺直背脊。 这电梯有够慢的。 掀起眼皮扫了眼楼层数,耳边突然传来几个男生肆无忌惮的笑闹。 嘻嘻哈哈,在大厅尤为响亮,洋溢着少年的蓬勃朝气。 经纪人用手肘碰了碰她:“喏,岑晏,中间那个。” 周边如花似玉的女人们早就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今妱循声转头,不知不觉又靠回助理身上,困意倒是在看到人时消散了不少。 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洒满金色灯光,铺着暖色地毯的旋转楼梯上下来—— 不用刻意去找,那群人里最高挑也是最出挑的一个。 肩宽腿长,黑色t恤工装裤,迈腿下台阶时浑身都透着股懒散劲儿。 边上的人搭着他肩膀,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其他人跟着大笑,他剥了颗糖扔进嘴里,嘴角牵起个冷感的弧度。 忽而,那冷感瞬移到眼睛里,穿过人群直勾勾锁定到她。 两人遥遥相望,他嘴边笑意未退,眉骨在这时轻抬了下。 今妱淡定阖下眼皮,盯着地上擦得反光的瓷砖发呆,似乎刚才的对视不复存在。 不知过去多久,电梯终于来了。 一道道声音恭维地喊:“岑少。” 面前门打开,今妱走进去。 与此同时,对面清澈的镜面上不止倒映出她一人,刚才被簇拥下楼的岑晏变戏法似的站在了她左手边。 由不得她发愣,自然而然被挤到角落。 经纪人睨她一眼,站在她正前方,助理自觉站到她斜前方。 她被围在三人中间。 电梯上行,莫名笼罩着一股低气压,谁都不敢出声,一致望向显示屏默数楼层。 今妱身上是件一字肩设计的礼服,裸露在外的肌肤虚贴镜面,合眼偏了偏头,长发些许散落在身边人的肩膀。 手心蓦地钻入冰凉,她一愣,丝丝入扣,像藤蔓缠住。 她和他手臂碰手臂,布料碰布料。 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很好闻,勾着人想靠近。 还没分辨出是什么味道。 电梯明显停住。 “叮”门开了。 第2章 第2章 电梯里的人鱼贯而出,岑晏背靠镜面,单手撑着身后的横杠,低头在看手机,没有要动的意思。 经纪人掰过助理一直往后旋的脑袋,赏了个毛栗子:“还看。” 今妱不经意回头,电梯门自动合拢,只来得及瞥到敞亮灯光下,随意搭在横杠上的手—— 几根手指微微弯曲勾着银色栏杆,很漂亮,冷白的肤色指骨修长,凸显的青筋盘亘在手背向上延伸,腕骨处附着了一条纤细手链。 就是那只手。 在刚才攥住她的手腕,冷冰冰的指腹摩挲,好像要擦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滑到她手心和她十指相扣。 看他的人不在少数,助理揉揉脑袋小声说:“我是在看妱妱,他俩站一块好配。” 今妱净身高一米七,皮肤瓷白,身材婀娜。 白色收腰礼服穿在她身上像朵清冷欲放的栀子,和刚才一身黑的太子爷站一块,强烈的视觉冲击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 经纪人这才发现今妱落后好几步,她停下来等了等,顺便告诫身边口无遮拦的小助理:“这话可别在公众场合说。” 一个是娱乐圈三大巨头蔚娱的太子爷,一个是虾兵虾将星云的艺人,那话被旁人听去,指不定怎么变了味地以为他们要攀高枝儿。 这场宴会是岑董夫人第一次以岑家女主人的身份公开亮相,宴请了不少业内大咖。 按理说像她们的咖位是来不了现场的,公司却在前天早上破天荒收到来自蔚娱高层的邀请函,点名道姓要今妱参加。 据说,是今妱在无意中帮了一个高层的小忙,对方为表感谢才帮忙弄了个参会名额。 经纪人秉承“不参加白不参加,说不定还能趁机结识名导”的宗旨,特意把今晚的行程空了出来。 她从服务生的托盘上拿过两杯香槟。 一杯递给今妱,看见她左手腕上多出的银色手链时,“咦”了一声:“什么时候戴的?好像没见过。” 也是刚才—— 所有人都不敢向后看的电梯里。 今妱接过香槟,手伸过去淡定地呈到她面前,面不改色说:“换衣服那会。” 这副表情太正常,经纪人不疑有他。 那是条极细的链子,设计简约,蓝色静脉血管涌动的手腕中间是一截心电图样式的线条。 正要细看,今妱收了回去。 她们接近门口,隐约从外传来一道压也压不住的怒斥—— “不像话,长辈生日他要睡觉?就是绑也要把那混球绑下来!” “是。” 今妱不动声色看过去,助理在一旁张大嘴惊呼:“天,这么多保镖。” 经纪人对此见怪不怪,老练地抿一口香槟:“控制一下,都能看见你的扁桃体了。” 目送那群训练有素的保镖离开,三人齐刷刷背过身,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身穿一袭杏色高定礼服的岑夫人挽着岑董事长进场,前者言笑晏晏,后者英姿飒爽,几个公司老总迎上去寒暄,一时间好不热闹。 助理的眼睛傻傻地跟随岑夫人移动,看着她在男人怀里小鸟依人的样子,小声感叹:“也太会撒娇了吧。” 经纪人微笑着用气声说:“不然怎么能把董事长哄得团团转呢。” 周围人亦是窃窃私语。 宴会即将开始,蔚娱的太子爷却迟迟没到场。 董事长面不改色,手握话筒上前讲话,都说男人越老越吃香,穿着阔挺西装的他完全不输在场年轻人。 岑董先是对到场的宾客表示一番感谢,而后牵着夫人的手说了些体己话,大家捡他停顿的空隙捧场而笑,气氛一团和气。 最后他举杯感慨:“人老了话也变多了,我就不多说了,祝各位今晚愉快。” 话音刚落—— “汪!”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只阿拉斯加,明目张胆地唱起反调。 在一声声惊叫中,匍匐向前的长毛大型犬露出獠牙,前爪离地往前扑,高度足足够到成年女性的胸际。 接近门口的女士们捂着胸口花容失色。 牵引绳的另一头是身高一米八七,神色极淡的岑晏—— 干净明朗的五官,剑眉下那双疏离的眼睛隐隐有些不耐。 他说话带着点感冒的鼻音,磨砂质感如同夏日里破碎的冰沙:“过来,别吓人。” “过来”是阿拉斯加的名字。 它放下前爪吐出舌头,呼吸声很大,白色毛绒绒的尾巴在空中轻扫。 却在下一秒看见今妱,眼睛亮了亮,撒泼似的要往她的方向扑,被左手插兜的岑晏轻轻松松拽住。 他轻“啧”一声,牵引绳往手上多绕了两圈。 他出门前把衣服换成了黑色无袖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平直的肩,稍稍一用力手臂肌肉偾张,每一道凸起的线条彰显少年人的血气方刚,看得在场的女性眼睛直了又直。 助理和经纪人手忙脚乱后退。 今妱站在原地没动,波澜不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岑晏懒洋洋地扫了下对他退避三舍的人群,迈开长腿,牵着阿拉斯加走向沉下脸的岑董,无害问:“我没来晚吧?” “岑晏!”岑董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不顾场合,压着声斥责:“你带条狗算怎么回事,你看你像话吗?” “啊,你问我啊?” 岑晏佯装震惊,嗤了一声:“我遛狗呢,保镖连人带狗把我们架了过来,难道不是岑董的意思?”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 岑董事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碍于宾客在场他不好直接发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嫌弃地摆摆手赶人:“你牵好了,要敢捣乱,我唯你是问!” “不敢,你那群保镖阵仗大的我都腿软。” 话是这么说,面上根本看不出害怕,甚至还有点欠揍。 “滚滚滚。” 岑董拿起话筒,回头安抚在场的来宾。 滚之前,岑晏无奈道:“要我来的是你,让我滚的也是你。” 他的下巴尖始终不卑不亢地扬起,轻飘飘看向一旁挽紧岑董胳膊的岑夫人:“老头那么难伺候,这些年难为您了,小妈。”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称呼,岑夫人的脸色白了又白,恨恨地盯着他,差点把牙根咬碎。 岑晏不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拖着步子将阿拉斯加牵去了吧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是发小夏热的消息【阿晏你人呢?】 他就着最边上的高脚凳坐下,指尖冷淡地敲屏幕【老头派人看着我,出不去】 那边几乎秒回—— 夏热【瞎几把出不去,谁拦得住你,你看我信吗】 又过一会—— 夏热【既然这样,不介意兄弟来蹭顿饭吧?】 岑晏一字一句敲【我小妈说介意】 那边没再回,他丢开手机,压着心底的邪火叫了杯酒。 他和他爹闹僵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由于最近拍摄需要经常住在这家酒店。 北怀那么多私人五星级酒店不办,偏偏选了这地儿,还非常强硬地要他参加。 这小妈吹耳边风的功力真是了不得。 存心想膈应他呢。 - 宾客们举着香槟自由活动,社交达人——也就是经纪人,在今妱婉拒加入她的社交计划后,嘱咐一句“小心行事,切勿乱来”,便单枪匹马杀进了中心圈,小助理则是得了允许冲去了餐饮区。 今妱看一眼斜方坐在吧台边的男生,因为有一进门就耍横的阿拉斯加护在一旁,那些想上前搭讪的女士们只能咽着口水望而却步。 喝不惯香槟,她去吧台问服务员要了果酒。 然而等了十分钟,到手的却是一杯泛着浅橘色涟漪的牛奶。 今妱和岑晏之间相隔多人。 手机里跳出他的信息【生理期喝酒,好样的】 就差配一个鼓掌的表情了。 岑晏【鼓掌emoji】 很好,嘲讽技能拉满。 她息屏,捧着杯子喝一口,香甜的哈密瓜味充斥整个口腔,是她常喝的那款。 忽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今妱回头,前一个小时才在剧组搭过戏的男演员,像只大狗狗咧开嘴朝她笑,“surprise!原来你真在这。” 户外空中花园适时响起舒缓的音乐,舞池里灯光绚烂,男士邀请女士跳舞。 男演员的名字叫宁赴逐,倒过来念就是“祝福您”,听说当初宁家为了取名,特意去山上请了得道高人指点——寓意是这孩子能祝福您全家。 今妱进组前需要熟悉剧组的演员名单,听经纪人介绍完,她只想到了两个字——扯淡。 扯淡的宁赴逐可以说是越挫越勇,微微躬腰,左手背到身后,伸出右手递到今妱面前:“我想邀请你跳支舞,希望你不要再拒绝我。” 今妱放下杯子,手肘抵在桌面,侧身按压太阳穴看向他。 眼前的状况,让她苦恼。 或许从头到尾的拒绝落在人家眼里就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说不定还激发出了人性深处的征服欲。 但若是模棱两可的答应,只怕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 就在她进退两难时,撕心裂肺的犬叫给觥筹交错的宴会捅了个不完美的窟窿。 岑夫人含着泪水,四肢发软,手上的酒杯应声而落:“阿晏,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阿拉斯加像疯了一样要攻击这个羸弱凄楚的女人,目露恶狼般残暴的光亮,若不是牵引绳还在岑晏手上,恐怕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这妇人生吞。 这一幕让人始料未及,大家闻声看过去,女士们抱作一团。 岑董听到动静拨开人群怒发冲冠,不分青红皂白,矛头直指狗的主人:“岑晏,你又搞什么东西?” 所有人聚焦到吧台边的男生身上。 搭在高脚凳上的脚落地,岑晏侧身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爹,散发的气息比身前的阿拉斯加还要蛮横几分。 自顾自说:“我最讨厌两类人。” 他按压下大狗的脑袋,抬眸直射含泪的女人:“一类是勾引人的小三。” 如同置身太平间的气氛漫延,大家屏住呼吸。 岑夫人面上挂不住,岑董的脸色越来越黑。 岑晏展现出踏入这里的第一个笑容。 痞痞的,有一点坏,但并不讨人厌—— “还有一类是被小三迷惑的蠢人。” 第3章 第3章 “阿晏,你怎么能这么说?”岑夫人的眼泪终于因地心引力掉下来。 “混账!”岑董气息不稳,一口气憋得脸红脖子粗,就想上来要他好看。 岑晏鼻塞,吸了吸气无辜道:“我没指名道姓吧?” “汪!汪!”阿拉斯加护在主人身前龇牙咧嘴,谁给谁好看还不一定呢。 一时之间两方剑拔弩张。 “这么热闹啊!” 一头金色锡纸烫,脸上残留几道颜料的夏热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夸张艳丽的彩绘大t恤,短裤人字拖,嘴里“哎哟哟哟”如同印第安野人横冲直撞劈开了人群。 大狗气势不输还在嚎叫,夏热张开双臂,热情地给了岑董一个结实的熊抱:“岑叔好!岑叔五十大寿快乐!” 岑董:“???” 寿星岑夫人:“???” 阿拉斯加:“汪汪汪!” 夏热松开人回头看一眼狗,笑得没心没肺,朝着岑董双手抱拳恭喜发财:“哈哈哈,这不,旺狗汪汪,事业兴旺!” 他一来,让岑晏一方增添一名大将,阿拉斯加仰着脑袋叫的更欢:“汪汪汪!” 大家的耳朵像钻进成千上万的阿拉斯加在嚎叫,夏热和狗一唱一和,在狗叫中大喊:“哈哈哈,旺狗撒欢,如意平安!” 阿拉斯加前爪离地,像脱缰的野马:“汪汪汪!” 夏热的手背在身后,一个劲给岑晏打“快跑”的手势:“哈哈哈,旺狗高跳,吉星高照!” “祝岑叔有个难忘的夜晚!我和阿晏就不在这碍您眼了!”夏热对着岑家夫妇刷刷一鞠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坟尽孝来了。 两个模样姣好的少年和一条狗风风火火消失在大众视野,大家面面相觑,仿佛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 助理望着门口大吃一惊,“哇!” 今妱睨她一眼,配合地接了个:“喔。” 相比她的淡定,前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一挠后颈。 经纪人神出鬼没出现在她们身边:“幸好岑董有先见之明没请媒体,精彩啊。” 今妱若有所思:“先见之明吗?那为什么让保镖架他过来呢。” 宁赴逐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摩挲下巴推理:“没想到他会带条狗乱来吧。” 跟着岑晏来到顶楼套房的夏热,胸有成竹评价道—— “你这小妈,我看就是想借这场合跟你耀武扬威,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你是条野狗。” 夏家与岑家往来密切,但这密切的枢纽是夏热的母亲和岑晏的母亲。 此次岑家的宴请名单里也有夏家,夏家当然站原配那头,遂拒之。 岑晏坐在地毯上查看阿拉斯加的前爪,闻言飞去一个眼刀,“野狗?” “没没没,”夏热抱住抱枕护在胸前:“我我我!我野狗!” 他看见岑晏握着的白色狗爪上明显沾了层灰,疑惑问:“不应该啊,酒店地这么脏吗?” “被踩的。”岑晏放下,抬手揉揉大狗的脑袋。 阿拉斯加“嗷呜”呜咽一声,圆溜溜的眼睛像浸在夜晚湖泊里的琉璃,被欺负的小孩得到了家长关心,难免压不住心里的委屈。 夏热不可置信:“那只‘鳄鱼’踩的啊?” “鳄鱼”是他私下给岑夫人取得绰号,源自——鳄鱼的眼泪。 掉眼泪博同情,可不就是岑夫人的惯用伎俩。 岑晏脸色阴霾。 得到默认,夏热张牙舞爪,手脚并用在空中挥舞:“早知道不拦了,让来来撕烂那女人的裙子。” 岑晏当时没拦着,也确有此意。 不怪他当众给他们难堪,那女人做什么不好,非要主动招惹。 欠得慌。 “哎,妱妹是不是也来了?刚才走得急,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由于家庭原因,岑晏、夏热和今妱算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但今妱性子疏淡,岑晏又是个不会刻意联络感情的人。 在夏热的视角里,这两人是处在同一空间都没话说的那种关系,他便自发做起三人中搞气氛的那个。 “嗯,”岑晏低头单手打字,不咸不淡说:“是来了吧。” 夏热为他们三人的友谊操碎了心,“什么叫‘吧’?你搁那半天没看见妱妹,你也太不上心了。” 岑晏这两天感冒,头昏昏沉沉的,他从茶几上拿过药盒,掰了几颗扔进嘴里,下逐客令。 夏热从他房里出去,给今妱发信息,收到对面说离开会场的消息,他自动理解为她已经回了家。 他便没再说什么,将手机揣到兜里踏进电梯。 同一时间,一道窈窕身影在他电梯门关上的刹那,从另一台电梯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刚好错过。 今妱按响了岑晏的门铃。 门从里面打开,脸色潮红的男生半阖着眼略有不满,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嘀咕:“不是有房卡。” 他三两步走回房间,一头栽进床里。 今妱关门,发了两秒呆才想起来所谓的房卡。 她走到房门口,岑晏睡觉的姿势丝毫没有规整可言,半边脸埋在白色柔软的枕头里。 他人本就高,这么一趴下,瘦骨嶙峋的脚踝搭在床沿,被子有一半掉到了地上。 今妱进门帮他把被子盖好,双手抱胸在床边凝视了他好一会。 说来也奇怪,把她叫上来,自己倒睡起了大觉。 阿拉斯加来到她脚边打转,他们有好多天没见面,它的两只耳朵轻蹭她小腿肚,歪头跌在她脚背上,露出肚皮傻乎乎地撒娇。 毛绒绒的触感附着在脚面,今妱调整礼服裙摆,蹲下身挠了挠大狗的下颚肉。 再抬头恰好与岑晏面对面,少年耷拉在额上的碎发凌乱,有几根倔强地戳在眼皮上。 他难受地闭着眼,双唇紧抿,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触上他额头。 果不其然,发烧了。 有时候可真魔幻,岑晏这些年发烧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次次发烧,次次今妱都在场,她照顾他都照顾出经验了。 今晚电梯里的那幕忙不迭跳出脑海。 他们不是没有牵过手,她也不是没有收到过他送的礼物,可十指相扣那样的动作,在他们之间总归有些怪异。 以及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他叫她上来到底做什么。 难道是预料到自己要发烧,把她叫上来当工具人? 回想他们之间的点滴,今妱是八岁那年认识的岑晏,跟岑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夏热比起来,她算是外来者。 她从小性格孤僻不合群,家长们常常嘱咐两个男孩在学校里要照顾好她。 事实上,只有夏热充当起了照顾人的角色。 外人看过去,今妱自然和夏热更亲近些,就连夏热自己也那么认为。 与岑晏交集不断的契机,是在初中停电的夜里。 他们两家是邻居,岑晏和朋友打完球回来冷不防被蹲在别墅二楼飘窗上,穿着一袭纯白连衣裙,披头散发,脸颊白的没有血色的女孩吓了一跳。 当时只有一个人在家的她丝毫不知这副模样给人造成了困扰,强装镇定拉开窗户,抱住窗框喊他:“岑晏,我饿。” 今妱害怕,从不直接说害怕,她只会顾左右而言他。 “等着。”彼时的少年背包里刚好有一只全麦面包,将包扔进围墙,他撸起袖子三两下翻进了她家。 连大门都不需要她开,又像只猴子轻轻松松爬上离她最近的那棵梧桐树,跳进房间。 原先蹲在飘窗上的人,由一个变为两个。 岑晏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饿,一只面包掰开,一人一半,怕她吃不习惯,又翻出了店家赠送的蓝莓果酱,为她涂上厚厚一层。 他们在晚风吹拂的夜,面对面安静吃完。 今妱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月光稀疏洒下,尽管没有身披铠甲,尽管没有护身宝剑,可少年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冲向她时的坚定,像极了童话书里劈开万险,永远忠诚于公主的骑士。 第二天去学校,今妱作为回礼,趁着同学晨读,偷偷塞给他一只三明治。 她不知道的是,他从不吃早餐。 更不知道的是,从那之后,他有了吃早餐的习惯。 前提是这早餐都是从她那儿搜刮的。 今妱初中被迫给他带了两年早餐,高中又被迫带了三年。 不仅如此,今妱的书包成了他存放情书的回收站,今妱的零食有一半进了他的肚里,今妱体育课喝剩下的水后来都是他喝完的。 三个人的友谊,在夏热看不见的地方,今妱被岑晏无声无息压榨。 她想,他惯会压榨她了。 她想,他才不是什么骑士。 - 岑晏醒来,窗帘缝隙漫进晨曦的暖光,周围还是熟悉的酒店摆设,额头、脖子和双臂敷满毛巾,徒增一层枷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不远处窗边的沙发睡得正熟。 他摸摸额头,收拾好毛巾让酒店送了床新的四件套过来。 阿拉斯加见他醒了,正要昂起头欢快庆祝,被岑晏锋利的眼风制止,软绵绵趴回女生脚边。 岑晏默不作声换好被套,把人抱到床上。 今妱大约把他当成了大狗,背脊落到床垫的那刻,在睡梦中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手劲还不小,迷迷糊糊说:“来来,别闹。” 岑晏的一只手被她压在背下,他屏住气息,一点点往外抽。 今妱唇瓣翕动,朝他的方向翻了个身,身子滚到他怀里,刚抽出的一点胳膊前功尽弃。 两人离得近,他的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几乎是半圈着她的姿势。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锁骨,所到之处渐渐发烫。 女生身上还穿着昨晚的一字肩礼服,脖颈纤长,肤如凝脂,明明不到二十岁,可发育甚好,该有的曲线一点不少。 此刻因为翻身,精致锁骨下的礼服往下滑了几分,露出淡粉色圆润的弧线和侧身挤压后中间那道幽深的阴影。 岑晏偏头,昨晚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耳根烧起来,也不管会不会吵醒她,他心下一狠抽出手臂,掀起被子将面前的身躯盖得严严实实。 今妱这一觉做了个可怕的梦—— 梦里面岑晏养的那只阿拉斯加成精了,不仅会抱她上床,还整只狗覆在她身上,压得她气都喘不过来。 她在一阵闷热中转醒,睁开眼猝不及防和趴在边上好奇观望她的阿拉斯加来了个脸贴脸。 她坐起来,大狗的前爪小心翼翼趴到她腹部,想和她亲近,被出现在门口的岑晏无情打断:“过来。” 它嗷叫一声收回爪子,吊着尾巴灰溜溜跑到主人脚边。 岑晏来到衣柜找了身干净衣服和短裤扔到床尾:“没带你衣服,先穿我的将就下。” 后来今妱洗完澡,穿着岑晏的t恤站在镜前刷牙,后知后觉地想到—— 他们什么时候,连衣服这种私人物品都要帮对方带着了? 第4章 第4章 今妱拉开卫生间的磨砂门,径自略过靠在沙发用手机看电影的岑晏,快得像阵风,连同洗过澡的沐浴露香味随风一起飘到他周围。 阿拉斯加一见她就兴奋得像个二傻子,吐着舌头紧跟其后。 岑晏狐疑抬头,盯着她的背影问:“做什么?” 今妱昨晚为了配合礼服,胸前只贴了一次性胸贴,所以现在的白t里面挂了空挡。 她看着一柜子的白色t恤陷入沉思,“你没有其他色的衣服了吗?” “有啊。”不远处的椅子上挂着几件他昨天换下的黑t,“还没来得及洗。” 拖鞋趿拉在地板的声音,岑晏将手机扔到一边,起身过去。 今妱微微背对过他,刚才刷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因为衣服是白色的,也没什么图案,胸前的风光就特别明显。 岑晏结合她尴尬的动作了然,手臂擦过她的手肘,躬腰把放到角落的行李箱拉出来打开,翻出件单层的黑色夹克递给她。 今妱的手伸进袖子迅速穿好,拉链拉到锁骨,掀出衣领和长发。 转回身准备和他说声谢谢,不小心撞见他手提衣服下摆,反手脱衣的一幕。 十八、九岁的男生已经开始注重身材管理,常年锻炼的身段媲美模特,举起双臂时身前练出的腹肌清晰可见。 一撩一拽的动作,使他身体和臂膀的薄肌来回牵扯,每一处线条都漂亮的恰到好处。 他真是一点不避着她,显得她方才躲躲藏藏的样子实在多余。 一眨眼功夫,她眼前一黑,那件被他脱下的无袖t恤猝不及防罩到了她头上。 没什么情绪,好听到让人耳热的嗓音裹挟着t恤上的淡香一齐刺激她的感官,“脱裤子是另外的价钱啊。” 意思是问她还要继续看吗? 当然不。 今妱的心跳破天荒像赛跑过后的状态,异常亢奋,突突突,一下下敲击耳膜。 她快步走出房间,连衣服都忘了还,不知道算不算落荒而逃。 - 男生洗澡快,擦着头发出来时,今妱趴在茶几边吃小笼包,顺便开着扬声器在打电话。 “晕晕,乖乖,小宝……”各类亲昵的称呼层出不穷,那头的女声问:“你亲爱的爸爸妈妈和姐姐想你了,你啊要回来看看我们了?” 越到后面,语气越发不开心。 今妱的家就在本市,自从她的新戏开拍,加之学业繁重,她已有一个月没回过家。 “咱妈?”岑晏的脖颈和锁骨还覆着一层水光,他随手擦一擦,丢掉毛巾去吧台开了罐巧克力味的旺仔牛奶,仰头喝起来。 被他一打岔,今妱要说的话哽在了喉间。 外放通话里,妈妈的音量提了提,“我怎么听到阿晏的声音了,你们在一起啊?” 今妱抬眸看了眼在她身边坐下的岑晏,他的膝盖碰到她的,拆了一次性筷子从她面前的碗里夹走一只小笼包。 她咽下食物回:“嗯,生日会碰到的。” 岑晏顺势往手机的方向偏了偏,身上除了有和今妱同款的沐浴露味道外,还混合了一道叫不出名字的清爽香味。 肆意的,野性的,不受拘束的。 他奇怪地瞧一眼突然不出气的今妱,淡定叫人,“干妈。” “哎!”他这一声叫到了对面的心坎里。 今妱无语,恐怕妈妈这时候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手机里的声音欢欣雀跃说:“阿晏中午和晕晕回家里吃饭啊,妈给你们做拿手的油焖大虾!” 这时,屏幕上跳出的信息不经意映入眼帘—— 宁赴逐【妱妱,我的外套是不是还在你那】 “好啊。”岑晏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回:“我这两天正好想着。” 这么一说,不回去也得回去了。 挂断电话,今妱打掉一而再再而三伸过来的筷子,“盒里不是还有?” 夹她碗里的算怎么回事? “哦。”岑晏把盒子里她给他留的小笼包一骨碌倒进她碗里,“醋都在你那儿,我蘸什么?” “你不是从来都不吃的。”今妱讶异。 所以她才放心把一整个醋包都倒了。 岑晏歪头,破天荒对她露出个冬日白雪般的纯良笑容。 他笑起来总有一股少年气,干干净净的,嘴角两边各映出一个小括号的弧度,还有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像明媚的恶魔。 亦正亦邪的,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笑迷惑。 他夹起蘸了醋的小笼包送到嘴里,“现在吃了。” 今妱对于他的突然转性表示不理解,“莫名其妙……” 觉得醋不太够,她去拿遗落在一旁的辣椒油,碗口却被岑晏的手掌虚空拢住。 他像个无赖,一条长腿屈起,另一只空出的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垫上,呈半圈着她的姿势。 “岑晕晕。”他一字一顿叫她。 “晕晕”是今妱的乳名,家里人都这么喊她。 而岑晏,总喜欢在她的乳名前冠上他的姓。 每一次这么叫她,就是要找她算账了。 “又怎么了?”今妱懵懵的。 岑晏抽出她手里的辣油包,通红扎眼的包装袋以一个弧形,“咚”一声,精准投进远处吧台的垃圾桶,“昨天晚上喝酒,现在又要吃辣,下一步是不是想上天了?” 今妱可不认,“我没喝酒。” “嗯,你喝的奶。” 对啊。 正要应。 他补充:“我给你点的奶。” 碗里的小笼包被今妱戳出两个洞,涌出暗橙色的油汁。 岑晏捞过她放在手边的手机,解锁点进一个命名为“cy”的备忘录,打上字——“碍于发现及时,岑晕晕喝酒吃辣未遂,欠岑晏五十个仰卧起坐。”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做错事的惩罚——女仰卧起坐,男俯卧撑。 相较于他们定好的一百个起罚,五十个,他够手下留情了。 今妱想,等手机拿回来她就删了。 岑晏好似她肚里的蛔虫,“删了我也能记着,写你手机里是给你看的。” “……” 岑晏的心情比刚才明朗不少,将手机还回去,“等你哪天来例假,不疼的让我给你煮红糖水,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 无话说。 今妱不得不服。 吃完早餐,岑晏照样吞下两粒感冒药,手机又进来消息,全是家里老头子的无能狂怒。 昨晚他当众下人脸子,可把老头气的不轻,没让那群保镖再上楼绑他一次,是最后的体面。 屏幕亮度暗下去,他一条都没回。 给大狗套上牵引绳后,他们一起出门回家。 车辆驶出停车场,从黑暗到光明,芒果黄热烈的阳光扑面而来,他们汇入波光粼粼的车群,就像鱼儿涌入无边热浪。 今妱坐在副驾回宁赴逐的微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外套?】 那边手机不离手,秒回【校服外套,当时系在你腰上好像忘给我了】 完了,还附赠一张猫咪眨眼的表情包。 今妱的指尖停在输入框里无感地顿了两秒。 校服外套——他们拍戏时的道具,硬要分是谁的,那也是剧组的。 到这她明白过来,对面是在没话找话。 红灯间隙,岑晏侧头看一眼后视镜,收回视线时定住了。 宁赴逐的表情包,好死不死精准地占据了他的视野—— 一只猫,一只眨眼撒娇卖萌的猫。 大男人发猫。 “呵。”他冷笑一声。 娘们唧唧。 今妱闻声,疑惑地向边上瞅了一眼。 岑晏挂挡启动车子,表情很淡,指骨修长的手搭在黑色方向盘,单手游刃有余打着转盘,手腕上银色链子的末尾细细一条荡在空中。 她的那条在洗澡前摘了下来,现在躺在她背包里。 他们之间有很多相同的单品和衣服,大部分都是岑晏买的。 而这一买就买两份的坏毛病,是夏热带出来的——这人热衷一买买三份,擅长雨露均沾。 中学时,长辈们常拿他们三里看上去气场最不合的今妱和岑晏开玩笑,甚至还口头上定了亲。 因为是玩笑,谁都没当真。 因为三人有很多同样的东西,家长们也见怪不怪。 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亲人一样。 - 今家的别墅前自带一个小花园,大老远就能看见梧桐树的绿叶张牙舞爪地伸向蓝色天空。 他们下车,岑晏开后门将阿拉斯加放出来。 绿油油的草坪围满一圈粉色月季,枇杷树点缀哑光黄的果子,边上一层楼高的树上红石榴花开得正好。 “汪!”大狗的爪子一着地,兴奋地在院中追起了蝴蝶。 今母听见动静,欢欢喜喜迎出来,神采飞扬地上前拍了拍岑晏的胳膊,“哎哟哟,昨晚可把你爸气得不轻啊。” 哪怕她不在现场,也有前线人员向她发来电报。 她下巴尖朝隔壁的院子点了点,啧啧摇头,“大半夜跟人在院里摔跤,一把老骨头了还当自己是十几岁毛孩。” 岑晏下意识跟着看过去,一心想回来吃饭,都忘记今家到自己家就几步路的距离。 今母拉着他进门,“放心,你爸一早出门了,你俩碰不到。” 跟在他们身后的今妱:“……”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电话里说想她,是假的吧。 到了客厅,今母才记起来还有个女儿,回头“哎哟哟”叫了好几声:“你大热天穿个外套做甚?” 岑晏宽大的外套荡在今妱身上,她上身春天下身夏天,在三十来度的天里显得非常不伦不类。 她两步并一步上台阶,“我上去换衣服。” 说是“换”,其实就是把外套脱了,在岑晏的t恤和运动短裤里面换了身内衣,反正都是干净的,她也懒得再拿自己的衣服。 今妱将外套挂在肩膀,边下楼,边双手捋顺头发扎了个丸子头。 还没开饭,今母和做饭阿姨去厨房研究菜谱,大狗精力充沛,嗨皮地在她们旁边绕圈。 岑晏跟自己家似的窝在客厅沙发里,坐姿懒散,左脚脚踝搭在右腿膝盖,把早上没看完的电影继续看下去。 今妱拿下外套叠好,放进收纳袋里递给他。 岑晏头也没抬,往边上去了去给她让出位置,“放你那吧。” 今妱放到茶几上,说不要,让他拿回去,“我柜子里都是你衣服。” 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神经。 岑晏丢开手机放下交叠的长腿,两腿随意敞开,双手抱胸仰头看她。 今妱还站着,明明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气势上莫名被他压了一头。 漆黑的眸注视着她。 半晌。 “别人的衣服也能放你那了。” 此刻那张干净朝气的脸庞,不知道该不该用落寞来形容。 他轻飘飘得出结论:“看来家花是没有野花香了。” 今妱:“?” 第5章 第5章 今妱背对立式空调,冷风拂过光秃秃的后颈,吹起她额边的碎发。 她瑟缩了一下。 “哎哟哟。” 这些年夏热完美继承了干妈的衣钵,话前面不带个哎哟哟好似就不会说话了。 他穿着一身鲜红的球衣,风风火火抱着球进来,刚好听见岑晏的那句话,“什么家花野花?” 岑晏没回,歪过身子长手一伸把今妱拉离空调前。 “你说宁赴逐问的外套?”今妱踉跄两步,腿面贴上岑晏的大腿,当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抽出手摸了摸冰凉的后颈,“那衣服在剧组,不在我这。” “你们在说什么啊?”篮球在夏热的手里颠了颠,他来到他们身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妱省略了岑晏在她那儿的一柜子衣服,把他误会她的事简单给夏热概括了下,“就是这样。” 本以为夏热会帮她痛斥岑晏的小人之心,结果他思路清奇地问:“那人不会是在追你吧?” 岑晏不动声色坐正身子,好整以暇凝视她。 今妱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下,核桃仁大的眼睛上方,纤细的左眉挑了挑。 外人眼里的她,无论怎样都是漂亮的,妆前清纯不谙世事,一旦化了妆就充满了张扬的攻击性,是一张适合做演员的脸,可塑性非常强。 她一做挑眉的表情,这事十有八九有苗头。 “不得了。”夏热将球滚到一边,摇晃岑晏的肩膀叫起来,“咱家白菜要被猪拱了!” “……” 岑晏被晃得眼冒金星。 谁是猪? 夏热是他们三里最大的,突然端起兄长的身份严肃说:“晕晕,哪天你交男朋友可要给我们把把关,男生看男生,比你们女生看得准。” “谢谢。”其实也不一定,今妱无所谓地笑:“我看人也挺准的。”只是偶尔会有那么一次滑铁卢。 “哎哟哟,阿热来啦。”今母在这时端着刚出烤箱的蛋挞过来,放到他们前面的茶几上,“在聊什么?” “聊妱妹男朋友的事。”四溢的奶香被放逐,宛若置身面包店。 白色瓷盘里一只只蛋挞模样精巧,夏热肚子里的蛔虫被勾了出来,迫不及待捏过一只,撕开锡纸咬了口,“嗯!” 他欣喜地称赞:“干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比店里的还好吃啊。” 美味到露出享受的表情。 如果是在录节目,后期一定会在他的胳膊两边,p上一对不停扇动出彩色花朵和星星碎片的蝴蝶翅膀。 “就你嘴甜。”今母被他逗笑,岁月不饶人,眼尾印出一道细腻的痕迹。 她惊讶地看向今妱:“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不是男朋友。”今妱来到沙发坐下,平铺直叙道:“我目前还没有交男朋友的想法。” 夏热一心扑在香诱的蛋挞上,今母笑得合不拢嘴让他慢点吃,谁也没有注意今妱说完后,瞥了一眼被强行投喂的岑晏。 岑晏好似没有听到她说的,神色未变,咬下一口今母特意为他制作的巧克力爆浆蛋挞。 可可粉沾到嘴角,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难得乖乖地说一声好吃。 而今妱,在说出“没有交男朋友的想法”的间隙,脑中的记忆像洪水开闸涌出寒假里和剧方签合同前的晚上。 那时的他刚结束一部戏的跟组实践,喝得酩酊大醉,从祖国两千公里外的南部连夜打飞的回到北怀。 就为了问她怎么忽然要接有感情戏的校园网剧。 今妱喜欢演戏,以前接的角色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学霸,就是不敢告白的乖乖女,要么就是类似于《小欢喜》《少年派》那样的都市家庭教育剧。 她最近出演的那部《你的我的好时光》,女主是个灵动的鬼马少女,无论人设还是感情线都是她不曾接触的。 她想尝试不同的角色。 她也是那么回答的。 但她忘了,对面是个醉酒的酒鬼,处理信息有误差。 她的话落到岑晏耳朵里,被自动处理成了“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想在戏里尝试一下”的荒唐言论。 他们在学校后的小山坡对峙,最后他靠在她肩头,戳到她脖子的短发比冬天的冷风还要刺骨几分。 她推了推他,没推动。 肩膀上的人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她听见他喃喃道:“晕晕,你想谈恋爱……” 漆黑的夜,路灯昏暗。 那晚的风卷动光秃秃的树枝,呼啸而过。 他的声音闷在她的羽绒服里,后面说了什么,全被吹散了,今妱听不真切。 她照顾了他一晚上,第二天问起来,他只神色平平,表示不记得了。 那晚的事便不了了之。 “哈哈哈哈,阿晏,你的嘴巴都黑了,像中毒。”夏热夸张的笑声拉回今妱的思绪,笑点颇低的他弯腰拍打自己的大腿,泪花溢出眼眶。 今妱望过去,原本白净的少年,唇瓣糊了一层巧克力酱,是夏热偷袭的杰作。 什么啊。 阴霾扫去,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下一秒,岑晏掰了爆浆的蛋挞送进她微微张开的口中。 “唔。”嘴巴下意识张大含住,手托在下方。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牵连。 “哈哈哈。”夏热捂着肚子指向今妱:“你也……啊唔?” 岑晏把另外一半塞进他嘴里,成功止住他的嘲笑,淡定地抽出纸巾将嘴边的巧克力酱擦去。 “孩子们。”今母也笑,自从他们回来,她脸上的笑意明显增多,温和道:“不要浪费食物喔。” 回厨房前,她将目光落在今妱身上,柔和说:“恋爱不急于一时,若是谈对了人,它会给你带来快乐的,晕晕。” 今母的思维方式或许比同龄的家长前卫,在孩子们的感情上也从不多加干涉,她只是给出建议:“可以试试不要那么抵触,顺其自然。” 今妱很少掩饰情绪,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她八岁那年被接到今家,亲生父母行车时因离婚事宜没谈妥,争执不下动起手来,导致车毁人亡。 今家夫妇是她生父母的上司,听闻遗孤被无良亲戚抛弃街头,是路过的好心人报警送到了派出所。 八岁的孩子已经拥有记忆的能力,她尚且还未从丧失父母的噩耗中缓过神来,又被迫掉进人性的漩涡。 夫妇俩当即商讨是否要收养这个孩子,并询问年满十五岁的女儿是否愿意接受新的家庭成员,女儿无异议,他们便一刻没有耽搁。 生活给了她暴击,那是段抹不掉的阴影。 两个少年至今记得初见她的模样,躲在今母身后,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们,她是他们见过的女孩里眼睛最大的,白生生的幼态脸,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可惜又脆弱的像只刚出生的奶猫,没了庇佑,自闭孤僻,谨小慎微。 长辈们让他们带着她玩,从起初的木讷害怕,到后来的熟稔亲近,他们终于又让她感受到世界的善意。 这些年今家夫妇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她一直记在心里,能做演员也是受了今母和姐姐的鼓励,并且是她自己提出不需要家里的关系以及一切让她在娱乐圈畅通无阻的特权。 她享受表演带来的喜怒哀乐,也愿意尝试不同风格的角色。 如今的她一心只有演戏。 不需要大红大紫,只要能演戏,她就知足。 “好,我会的。” 甜腻的巧克力酱充盈在口腔,蛋挞柔软香甜的口感是出自她的妈妈之手。 两个少年因争夺最后一块蛋挞而“大打出手”,被吐着舌头半路杀出的馋嘴大狗渔翁得利。 岑晏“嘿”了一声,掐住大狗的下巴让它把禁止食用的蛋挞吐出来,“过来,不能吃!” 被全方位碾压在地上的夏热,赶紧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帮忙,“你这狗真不老实啊,不能吃蛋挞还给它逮着机会了。” 前一刻嬉笑打闹要决出胜负的两人,在此刻团结一致整治想钻空子的阿拉斯加。 “啊!阿晏,它咬我!” “过来!松开!” “哇你这狗口水怎么那么多,会不会庞臭!!!” 阿拉斯加改咬夏热的球衣下摆。 极限拉扯,夏热去推它的大脸盘子,咋咋呼呼叫起来:“啊啊啊啊你这只倔狗!” 真是一出好戏。 今妱慢吞吞吃完手里的蛋挞,看着两个少年和大狗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服谁的狰狞面容,她笑趴在沙发。 今母听见动静抄着锅铲从厨房赶来,被大狗咬过的蛋挞掉落在地,巧克力酱沾了他们一手,几人还在嬉笑。 今母叉起腰,无奈地笑。 “孩子们,说好不浪费食物的呢?” 第6章 第6章 今母的喜好是研究菜谱,并且菜品卖相和味道都不赖,大家吃饱喝足,喟叹眯起眼。 与今妱关系还算熟稔的室友在这时发来信息,拍了张她的床位图,询问她何时回宿舍—— 【太过分了,她们趁你不在把什么东西都往你床上放】 【我说了她们又不听】 【亲爱的,快回来吧,你的宝贝在召唤你】 今妱撑着脑袋,手机平放在桌上,放大图片看了一眼。 她进组拍戏后,大部分时间住在酒店里,可这不代表别人就可以不经过同意征用她床位。 今母与他们闲聊接下来的日程,夏热说:“我们下午还有课,要回学校。” “那一会你们可以一起。”今母起身收拾餐桌。 今妱帮忙把碗筷带进厨房,夏热和岑晏端着餐盘紧随其后,幸好水池够大,三人你追我赶挤过去洗碗。 清洗完毕,夏热手痒痒,中指和拇指打配合,“嘣”地弹一下,水珠四溅,打到另外二人的脸上。 条件反射,今妱和岑晏双双闭眼。 “哎!打不着。”夏热不给他们报仇的机会,贱兮兮笑一声溜出了厨房。 “……” 今妱抽出纸巾擦脸,“幼稚。” 岑晏淡定开口:“神经。” 他朝她伸手。 后者会意,从内侧的天蓝色盒子里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今母将他们送出门,湛蓝天空下,阳光穿透树叶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肩头。 今母问:“晕晕晚上还回来吗?爸爸和姐姐还没有见到你。” 今妱抿唇想了想:“晚上还有夜戏,可能赶不回来。” - 北怀电影学院的占地面积不大,学校里的同学并不知道今妱和岑晏夏热的关系,在距离校外两百米的地方,岑晏把她放到路边。 夏热在后座降下半个车窗,“晕晕,到宿舍给我们发信息。” “好。”今妱向他们摆了摆手。 她初中时还不似现在这般与人交流无障碍,除了岑晏和夏热外,没有其他朋友。 后来上高中接触了表演,性格逐渐对外开放,不再自闭,身边朋友慢慢多起来,甚至还结交了一个好闺蜜。 对方活泼开朗,八面玲珑,时常在课间拉着她去小卖部,去操场,去上厕所……她们一起吃饭一起追剧,一起聊明星聊八卦聊身边的男同学。 女生之间的友谊如此简单,她们在学校形影不离,俨然成为同学眼中的姐妹花。 那个女生也因此成功打入以今妱、岑晏、夏热为铁三角的好友内部。 直至之后的某一天,今妱在商场远远碰见她和另一个女生手挽手逛街。 亲如好姐妹的模样一度让她以为是看错了。 她在厕所隔间听见她们旁若无人的谈话—— 女生的朋友说:“你天天和岑、夏两个大帅哥吃午饭,可把我们羡慕死了。” 女生洋洋得意,“反正我现在跟他们挺熟,明天去学校,我带你一道?” 朋友担心道:“今妱会不会说什么啊?” “她能说什么?”女生嗤笑一声:“木头一个,我马上就能取代她在岑、夏那儿的位置了。” 她重复道:“你要不要一起呀?” 朋友连忙说:“要要要,能和帅哥吃饭,不去白不去。” 她们上完厕所从隔间出来,和今妱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听完全程的今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索性就没有表情。 她那时说不难受是假的,头一次那么认真地和人交朋友,结果对方是带有目的的接近。 实在伤人。 她和女生说:“以后见了我,麻烦绕道走。” 反正算是撕破脸了,女生装都懒得装,一点没把她放眼里:“凭什么?” 非但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处,还扬着下巴,咄咄逼人般上前。 一定是料准了今妱这个木头性子软和,不会拿她怎么样。 但她没料到的是—— 今妱的软只对着亲近的人。 对外人,尤其像她这种上赶着挑事的外人,今妱能比她们还横。 “咚” 她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推到隔间的木板上,另一只手力大无穷地掐住她的下巴,逼迫着人跟她对视。 “唔”女生的眉毛扭紧,眼里瞬间起了泪花,从喉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她的朋友想上来救她,被今妱骇人的眼神震慑在原地。 她今天穿了厚底的老爹鞋,比女生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凝视她,声音冷得人直颤:“见到岑晏和夏热,也麻烦你绕开。” “至于凭什么。”她忍下自己因情绪激动,神经紧绷而发颤的手,拍了拍女生倔强又害怕的脸,“他们收拾起人来,没有我这么温和。”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读大学后,夏热怕今妱交不到朋友,自告奋勇提出他们在学校里可以和她保持距离。 今妱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样一来,他们便达成了一致。 - 中午给今妱传递情报的室友叫任佳,无论何种情况下唤她大名,都像在侧面撒娇。 哪怕是胆战心惊的表演课上—— 充满阳刚之气的表演老师字正腔圆又火冒三丈地喊她“任佳”,大家把脑袋藏到胸前,肩膀一颤一颤憋着笑,原先的肃穆氛围准能不合时宜地缓和几分。 任佳是个热心肠,且自带社交牛逼症的姑娘。 今妱在宿舍里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契机,只因为去食堂吃饭,把最后一份糖醋小排让给了她,然后就解锁了个话痨朋友。 今妱回寝室,最高兴的莫过于任佳。 正是午休,巧了,寝室的三人都在。 今妱进门一眼望见最里面的床铺,她的被褥被人随便卷起塞到墙边,五花八门的教科书和衣服还有行李箱就那么乱七八糟的垒在她床上,以及床下桌上。 两位始作俑者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今妱不跟她们废话,拿出手机计时:“两分钟,没拿掉的我就当你们不要了。” 其中打扮可爱,身穿嫩黄色背带裙,扎两个马尾辫的是余莺莺。 她走过来,贴满布灵布灵少女心碎钻美甲的手自发挽上今妱的胳膊:“妱妱,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东西有点多了借用一下你的位置。” “问过我吗?”今妱抽出手,恢复了往日的不近人情。 另一个室友陈楠咬着唇,默默地去把放到今妱桌上的教科书移到了自己桌下。 剩下在床上的,都是余莺莺的。 余莺莺尴尬地“哎呀”一声:“反正你都不住这儿,就放一下……” 她们在她床铺放东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没有一次征询过她。 今妱垂眸看着手机的倒数,“一分四十。” 任佳倚靠在自己桌边,幸灾乐祸地提醒:“还不快拿走,你那些东西不想要了?” 一到时间把东西扔出去,绝对是今妱能干出来的事。 余莺莺恨恨地瞪她一眼,不情不愿过去拿东西。 下午要上电影史,今妱处理完寝室的事情,抱着书和任佳一起赶往大教室。 早到的同学们争先恐后抢夺后排位置,不幸中的万幸,今妱和任佳还能坐到稍微不靠前的中排座位。 岑晏和夏热逛大街似的出现在前门,他们的室友早就帮忙占好最后一排,“老二!老三!here!” 后排男生的大嗓门穿透整间教室,众人视线齐刷刷聚集在二人身上。 上午今妱穿的那件外套岑晏还是拿了回去,出乎意料的是此刻居然被他套在了身上。 他的头上扣了顶没有图案的潮牌鸭舌帽,外套里面还是出门前的白色t恤,下身是烟灰色束脚工装裤,那双腿长得让人移不开眼。 有了颜值和身材加持,随随便便一穿都是吸睛的模样。 任佳却眼尖的紧,拉着今妱的手臂看看岑晏又看看她,小声惊讶道:“岑晏身上的t恤是不是和你一个系列的?” 今妱眯了眯眼睛:“应该?” 得到证实,任佳心痛的捂住胸口:“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 不然她要摆出什么表情? 岑晏坐下后,余莺莺也来了,直奔最后排。 任佳时刻注意那方动向,今妱兴致缺缺。 岑晏的室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小可爱又来找我们老三啊?” 夏热踹了一脚边上人的小腿肚,暧昧说:“这才见几次就叫上‘小可爱’了啊?” 余莺莺被他们揶揄的做出了个羞怯的表情,对着坐在岑晏边上的夏热温温柔柔请求道:“你好,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我有问题想请教岑同学。” 一般同学被这么问,出于仁义不好说什么,下意识就会跟她换了。 岂料夏热抖擞双腿,不吃她这套:“你好,不可以哈。” 任佳趴在今妱耳边窃窃私语:“还以为余莺莺跟岑晏有多熟呢,之前你不在,不知道有多嘚瑟,到处说和岑晏吃饭来着。” 她分析道:“现在看来,大概率就是蹭了个多人局,岑晏刚好在场而已。” 余莺莺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软下嗓音把目标转移到岑晏另一边的室友身上。 今妱想起昨晚经纪人的问话—— “听说你们寝的余莺莺最近和他走得近,她就没跟你提过?” 她说,提过。 但不是余莺莺和她提的,今妱许久不回寝室,和余莺莺的关系也没好到互发微信的程度。 是岑晏。 那天晚上岑晏室友生日,聚会地点刚好定在今妱下榻的酒店旁边。 他给她打电话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当即去超市给她买了生姜红糖水到她房间。 今妱捧着杯子,无论吃东西还是喝水都是慢吞吞的,岑晏见她的脸颊终于有了血色,突然无厘头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个叫余莺儿的室友?” 今妱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纠正道:“余莺莺吧,余莺儿是《甄嬛传》里的角色。” “嗯。”岑晏示意她把红糖喝完,“差不多。” “……” 岑晏一边监督她,一边继续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到处传和我吃过饭,营造跟我关系不错的假象误导大家。” 今妱一心都在红糖水上,吸了吸气,生姜怎么能这么辣? 岑晏略微无奈:“岑晕晕,你有没有在听?” 今妱忍着舌尖的辣意一口闷下去:“听到了,我相信你。” 午后明亮的光线晃眼。 戴着哈利波特圆眼镜的教授抱着教案走进来,眯起眼扫视空荡荡地第一、二排,和蔼道:“来,最后两排同学上来,把前面补上。” 偌大的课堂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前排大家看热闹的起哄。 余莺莺前一秒还在纠缠,下一秒岑晏率先站了起来。 似是有些困倦了,白色鸭舌帽下的眼睛半耷着。 冷漠,又不近人情。 她心里咯噔一声。 这副表情再熟悉不过,几十分钟前刚从今妱脸上看见过。 “有问题请教老师。”他说。 第7章 第7章 初夏好晴天,风卷动晃荡的绿叶,太阳西斜,晒在人身上昏昏欲睡。 今妱一下午在教授喋喋不休的好莱坞和美国电影中度过,起初任佳还因为她们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别班帅哥而兴奋,到最后也抵不过一连上四节电影史的疲乏,无力地瘫软在桌上。 精神高度集中认真听讲了三节课,到最后一节不免开启了小差。 今妱单手托着下巴,用铅笔在课本的空白处涂涂画画,一幅速写呈现出来时,她自己都惊了一下,上面的人不是岑晏是谁? 岑晏的座位和她们隔了好几排,倾斜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帽檐下的下颌线,再往上就是性感的唇和高挺的鼻。 他俩的坐姿如出一辙,他撑着下巴,坐姿随性,右手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周围偷看他的女生,不说全部,保守估计也有百分之八十,借着认真听课望向ppt的名义偷瞄他。 意识到自己也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今妱收回视线,快速将书页翻过去,只当自己是从没画过他,所以画一下练练手。 任佳在旁边偷偷摸摸倒了颗绿箭薄荷糖丢进嘴里,提神醒脑,顺便将铁盒子推到她手边。 今妱极少吃糖,推回去,婉拒了。 任佳把盒子放进桌肚,见她的笔不停,无聊地凑过去看了眼,“画的什么?” 今妱这回没画素描,而是q版的卡通人物,对标人物是正在讲课的教授—— 除了哈利波特的眼镜,她给他下巴上的络腮胡加长了点,手上的书也变成了魔法书,另一只手扬起魔法棒。 像是哈利波特与霍格沃兹校长邓布利多的结合体。 任佳觉得好玩,怂恿她:“再加个飞天扫帚。” 今妱给她画上。 仿佛找到了乐趣,任佳也不困了,撩撩自己的头发,缩在座位里双手捧住下巴变成一朵小花,“大画家也画个我呗?” 今妱右手边的男同学听到动静好奇看过来,竖起课本“哟”了一声:“这是哈利波特老年版?” 任佳说他没有眼力见:“这明明是我们蒋教授。” 男同学来了兴趣,身子侧过来:“好今妱,也给我画一个。” 三颗脑袋以今妱为中心凑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特务小组接头。 三十分钟后,讲台上的教授推了推眼镜,如同公司老总大手一挥,“今天就到这里,散会吧。” 一教室的同学们倏忽间跟地鼠出洞似的接二连三跳起来,神采飞扬的模样与刚才趴倒一片的死海形成鲜明对比。 “太帅了今妱,你简直把我画出了十二分帅气。”没了课堂的束缚,男同学激动地音量外放。 任佳对自己的肖像画亦是十分满意,感动到落泪,“没想到我在你眼里这么美若天仙。” “什么什么?”周围还没走的同学蜂拥而至围上来。 今妱收拾桌面,把笔放进透明笔袋拉上拉链,实话实说:“任佳,你本来就漂亮的。” 表演系的女同学就没有不漂亮的。 任佳从小学至高中都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 可考了北怀之后,她就像误入仙女的营地,在美女成群中黯然失色,尤其她的室友还是今妱这种高级别的,更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任佳感触地抱住今妱,肉嘟嘟不影响美观的脸在她肩膀轻蹭:“妱妱你太好了。” 围过来的大多为男生,他们观摩今妱为男同学画的画像,一个个心血来潮道:“今妱,你给他画这么帅,也给我们画一个呗。” 任佳小心翼翼卷起画,横在今妱面前做起护花使者,“咱们今·大画家·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你们画的。” 男生a就坡下驴开玩笑道:“这样,你们明天的早饭我包了。” 男生b一拍桌子叫价:“明天多磕碜,我包一礼拜。” 男生c勾住两人脖子,锁喉,“都别说了好吧,我一个月。” …… 他们班的男生都是活宝,画个画而已,硬是被他们搞出了慈善晚会竞拍的架势,任佳快被他们笑死。 被画的男同学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是占到便宜了啊,可得回去裱起来。” 不远处,夏热搭着岑晏的肩膀,摸一摸下巴,自豪地仰天道:“哈哈哈,他们一定想不到,尔等苦苦哀求的一张画,妱妹给我画了一床头柜。” 岑晏的肩膀从他手里抽开,机械地转动脖子,眼睛眯了眯睨他:“一床头柜?” “对啊。”夏热回想这些年,他感叹:“她可是经常拿我练手啊,我床头柜里厚厚一叠全是她的画。” 岑晏:“……” 夏热还在自顾自说:“别说,妱妹画得还真挺好的,要是不学表演,去艺术绘画方向也能有口饭吃,这叫什么?老天爷追在她屁股后头给她喂饭。” “……” 岑晏还是不说话。 五大三粗的夏热终于发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是吧……妱妹难道没给你画过?” 岑晏把桌上的书收进背包,单肩背上,朝后门走去,“画过。” 说完,又加了句:“两床头柜。” 他这样子夏热再熟悉不过,嘴硬呢。 嘴唇抿成一条线,连表情都没有了。 他可以确定——今妱一张都没给他画过。 “哈哈哈哈。”他嘚瑟起来,拎着背包跟了上去,“阿晏,要不要把我床头柜里的匀你一半啊?” 岑晏头也不回,鼻塞时好时坏,声音从鼻子里出来:“我稀罕你那半个床头柜?” 有前门不走,他们经过被同学围住的今妱,很难不说是不是故意的。 夏热存心激他:“芜湖,不稀罕你搁那生闷气。” 岑晏阴森森扯起嘴角,复制他的语调:“芜湖,期末作业你自己搞定吧。” 阴险的人居然用期末作业搞威胁。 该怂的时候就得怂,夏热立马改口叫爸爸:“阿爸,我不能没有你啊。” 路过的同学看他们眼神奇怪。 岑晏推着一个劲往自己身上黏的狗儿子,露出嫌弃的表情,“别搞得像我死了一样。” - 今妱陪任佳在大学城的小吃街吃晚饭,她还有夜戏要拍,两人于街头分道扬镳。 今妱徒有一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却还未在这一行业立足,经纪人手下的艺人不止她一个,昨天跟着他们的助理也并非她的专属助理,不过是为了参加宴会帮她充场面的。 她走出街道,来到显眼的路边打车。 司机接单,一个等待的功夫,收获三名过来询问微信的陌生同学。 今妱曾经读到过“女子被要微信,拒绝对方却惨遭毒打”的新闻,生怕哪一天也遇到偏激的人。 因此来者不拒,加好友前趁对方不注意飞快切换微信小号。 打着双闪的白色大众转了个弯停在她前面,她上车前往剧组。 到达目的地,正好撞见饰演女二的演员仗着背后投资方的背景在要求导演加戏,“我要戏份,戏份!最好和男主的感情线拉长一点。” 一个多月来这部剧的拍摄进度已然接近尾声,女二才意识到自己的戏份还没个没权没势的女一多。 她似乎根本不明白一部戏为什么要设定女主和女配。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来,她当初只是投资方爸爸为了哄人,塞进来过过戏瘾的,连个女四都算不上,后来凭一己之力加戏加成了现在的女二。 真难缠啊。 剧组的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不耐,这段日子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她很久了。 今妱选择性失聪,经过情绪激动的女二,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宁赴逐翘着二郎腿在打游戏,平时的阳光大男孩一接触到游戏,被队友气得不轻,不得不化身喷子:“干扰啊!不放干扰你搁王者峡谷看风景呢?” “别送了兄弟,美团饿了么在您面前都自惭形秽,要不去应聘看看?年终大会怎么都能颁到个‘闪电骑手’的奖杯。” 今妱想,他这张嘴和外面的女二对线,谁更厉害一些? 一分钟后—— “defeat!” 宁赴逐扔开手机,仰躺在旋转椅上“撒贝宁吸氧”。 今妱找到衣服去更衣室。 换好出来,她抱着剧本到一边复习台词,宁赴逐脚蹬地滑到她身边,照例开拍前来一遍对戏流程。 他除了戏外看上去有些不靠谱外,演技在一众小鲜肉里算中上的,对起戏来也是中规中矩。 一个场景对完,女二和导演拿着剧本推门进来。 导演最终还是妥协了,要和他们商讨关于加戏的事宜。 宁赴逐眼皮一翻倒在今妱身边的沙发上,差点上演一个真实缺氧。 “不加。”他第一个不同意。 别人碍于女二上头的势力不好发作,他一个公子哥可不怕这些,“要加也别加跟我的戏份,姐姐您这么喜欢加戏,倒是自己去写个剧本啊。” 女二被他直白的话刺到了脊梁骨,头脑一热,干脆顺着他话说道:“你信不信我一句话,能让你在这个剧组混不下去?” 今妱跑了那么多剧组,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和耍大牌的前辈她均见识过,靠背后金主塞戏份的也不是没有,就是从没碰到个像眼前这位仗着点权势就以为自己是老大,无脑又愚蠢的。 宁赴逐像听到了个笑话,捧腹大笑:“你踏马摊上大事了。” 剧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钱堆砌的,宁赴逐才不管什么钱,没心情拍戏了,拉着今妱离开剧组,走之前放下狠话:“明天来,我不想再看见这女的。” 非常之霸气侧漏。 霸道校草。 霸道总裁。 然而翌日晚,今妱、宁赴逐、女二和导演,再次在这间房间相遇。 如同凑了桌麻将的四人面面相觑:“……” 第8章 第8章 宁家和剧组投资方之间尚有合作,互惠互利的关系,宁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经过昨晚一闹,悲伤的是女二还留在剧组,高兴的是投资方放话了,该怎么拍怎么拍,谁再想加戏就自己卷铺盖走人——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走的那种。 忽略掉演技稍欠火候的女二,一晚上还算相安无事。 凌晨两点,最后一场戏是过跨年夜。 大家身处24c的夜里,演员们身裹厚实羽绒服,在海边放烟花,玩仙女棒。 不能表现出身体上的热和一切不符合当下场景的异样,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他们头戴冬天必备的毛线帽,裹住耳朵,海风让他们打起冷颤,套着毛绒手套的双手捧在脸上搓动,依靠道具食物哈出白气。 五颜六色绚烂的烟花飞上天际,绽开在深蓝色天空。 实际上,一望无际的海面翻涌,哪有什么烟花,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面对漆黑的夜做表情——微笑、惊喜、对未来充满期望。 只要把表情做到位了,烟花可以后期做上去。 背后冒汗热得像二百五,持续一晚上的假笑让他们看起来精神失常。 结束后,年轻演员们汗水涔涔,迫不及待脱掉蒸桑拿式的外套,再脱掉毛衣,男生不拘小节,裤子也一起脱下。 他们围到摄像机后的折叠小方桌,吃起七个小矮人的迷你棒冰。 宁赴逐趁大家不注意,将偷偷藏到剧组冰箱的可爱多塞进孤身一人的今妱手里,冰凉的包装贴紧手心,很快浮起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蓝色海盐口味的,与当下的大海相配。 但今妱还是还了回去。 尚在生理期,没有岑晏在场,本应更无所谓才是,却破天荒控制住了自己。 宁赴逐没有强求,在她边上的折叠椅坐下。 一手一只可爱多,不想分给别人,也不顾一下吃两个会不会拉肚子,他愤愤地撕开上面的纸片,自己吃了起来。 男生有时就是这么执着又幼稚。 大家吃完后收工,今妱穿回自己的衣服,尝试在打车软件叫车。 甜筒最外层的华夫壳被宁赴逐咬出脆响,他大胆猜测:“你不会在引起我注意吧?” 今妱的眼睛随着屏幕上等待司机接单的圆圈缓慢转动,冷不防被问及,她有一瞬间的迷茫,直截了当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宁赴逐很受伤,他更希望她的回答是肯定句。 人的情绪容易在夜晚变得感性,又恰是网抑云时间到点了。 宁赴逐比今妱小一岁,说到底也就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弟弟,沉不住气,嘴快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今妱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被问及这个问题时,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人极大概率就是你的理想型。 然后,岑晏在她跳出那个人之前,不由分说闯进了她的视野。 少年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身形优越,由远及近走过来,短袖下露出的双臂劲瘦有力,因为皮肤白,轻易可见蜿蜒的青筋野蛮地通向手背。 他的那双手,是好看到随便发条vlog就弹幕爆屏的程度。 岑晏自然拎过她手里的背包,“走了。” 手机里的打车软件还在旋转,她脑袋一空,突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的理想型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接下来无论是去哪里,她都跟他走了。 橙黄色路灯不断倒退,今妱眼皮打架,额头轻轻磕在车窗,面前空荡荡的马路让她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的错觉。 “不是说好了,结束打我电话。”岑晏说的是她在剧组打车的事。 今天他顺道送她来剧组,临走前说了句结束电联。 今妱当时只当他是随口一说,而且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五,按照常人思维,不会有谁没眼力见到这个点给人打电话的。 “我以为你睡了。”今妱合上眼睛,疲惫地打起哈欠。 早就超过了学校的门禁时间,考虑到岑晏最近不住家里,今妱在酒店长包房和家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年满十八岁就去考了驾照,考出来后那张证躺在她的背包夹层里吃灰,到现在都没有派过用场。 至于为什么考了证却从不自己开车,她平日里的出行不是有他们接送就是打车,自己驾车还得做保养、费劲找停车位。 也是懒出了新境界。 今天这事,让她心里打起了算盘,思考是否要买一辆代步工具。 到达酒店大门,车辆熄火,岑晏的额头抵在方向盘,看上去有点疲惫。 疲劳驾驶是危险的。 今妱搭上门把,又坐了回去,“你要不要也开间房?” - 今妱进酒店前戴好口罩,陪岑晏去前台订房。 前台微笑告知噩耗:“实在抱歉先生,我们酒店的预订已经排满了。” 这两天附近的体育馆在办演唱会,房源紧缺。 今妱忘了这茬。 岑晏收回身份证揣进裤兜,手顺势插在里面,往电梯口示意了下,对今妱说:“你上去吧。” 今妱望见他眼下淡青色的痕迹,出于人道主义问了句:“那你怎么办?” 岑家和他下榻的酒店离这儿可有半小时的路程。 岑晏平淡道:“车里凑活一晚吧。”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前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他们戴着口罩,光看外形和气质也能感觉到是帅哥美女。 她忍不住小声说:“让男朋友在车里睡一晚上不太好吧?”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误会就误会了,今妱没有解释的习惯。 想起昨天她也是睡在了他的房间,总不好“见死不救”。 “你要跟我上去吗?” “看你方便。” 今妱转头和前台说:“麻烦送一套洗漱用品和一床被子到1608。” 岑晏登记好身份证信息,和她一起上楼。 一路无言,岑晏的手机震动。 三点多了,能在这个点消息轰炸,不是出了大事就是闲出屁了。 宿舍群里,他们的老大宋澜发来无助四连—— 【怎么办】 【我朋友好像撞到我女朋友和别的男的去开房了】 【我希望他看错了,可那女的的衣服,跟我给我女朋友买的一模一样】 【衣服一样就算了,连鞋都一样】 夏热也还没睡,送给对面沉重一击【实不相瞒兄弟,我好像也看见她和一男的逛街】 跟他没多大关系。 岑晏把手机静音,重新揣进兜里。 今妱的长包房相比较岑晏的简陋许多,“滴”一声打开房门,入目便是白色床单铺好的大床,衣柜就设在玄关处,对面是卫生间。 好在落地窗边还有一张长沙发,岑晏从客房服务的推车里接过被子和洗漱用品,十分自觉的地将被子铺上沙发。 今妱实在困倦,强撑睡意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一米八几的男生蜷缩在沙发上背对她睡着了。 那么晚出来接人,恐怕连家人都做不到像他这般毫无怨言。 哦,不对。 他有怨言的。 唯一一句怨言是质问她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似乎永远都是这样。 她的身子沾到床,如今接近宕机的大脑容不得她想太多事物,抱住被子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处在熟睡中的两人被一阵急促门铃闹醒。 今妱把头蒙在被子里,恨死了门口的动静,可门铃并不会因为她捂耳朵的动作就消失。 岑晏也困,双眼迷蒙地掀开被子,不爽地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去到玄关。 从猫眼望出去是身穿酒店工作服的员工,他拉开门,“做什么?” 话音刚落,外面的人来势汹汹,门也因为外力不受控制被推开,一句咬牙切齿的“狗日的”冲破房门砸进了岑晏的耳朵。 幸而岑晏反应敏捷,堪堪躲过对面的袭击,拳头带起的风贴着他面颊刮过去。 岑晏看清来人:“宋澜。” 宋澜也看清了他:“老三?” 夏热从门框外探出头,一脸震惊:“阿晏?” 结合十秒前宋澜一进门就要揍人的狠样,岑晏明白过来,他们是来抓奸的。 等他想拦住他们继续往里探索的眼睛已经为时已晚,穿着吊带裙的今妱不满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幽怨地锁定两个外来者,起床气很大:“想死吗你们?” 拥有起床气的今妱简直像换了个人。 夏热看一眼床上的今妱,又看一眼睡眼朦胧的岑晏。 再看一眼今妱,再看一眼岑晏。 人傻了。 这感觉就如同某天你打开房门,看见了你的亲妹妹和你的亲弟弟睡在一起,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你再睡会。” 岑晏沉着脸过去把今妱重新塞回被窝,再帮她把被子拉到她肩部以上。 而后顺走桌上的房卡,推着门口两人的肩膀出去。 “怎么回事?”岑晏揉着眉心问。 夏热终于回过了神:“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回事呢?” 他上上下下扫视岑晏,本想抓他个衣衫不整和人开房的错处,然而—— 上身很整齐,下身也很整齐。脖子很干净,外露的皮肤都很干净。 一点不像有春宵一夜的迹象。 最后他把视线定格在他光裸的脚踝,以及他光脚穿着的酒店一次性拖鞋上,实在没什么地方能让他骂的。 但他一定要骂一句:“有伤风化啊你!” 岑晏无语。 若放在平时,岑晏和一个女生在酒店开房,宋澜早过来八卦了,今天情况特殊,宋澜看见手机里朋友给他发的定位,提高音量“靠”了声—— “这狗日的发错位置了,不是这家,是市中心那家。” 到此,他们抓奸为什么会抓来今妱房间的误会就此解开。 “哎?这戏剧性不错,可以写进剧本里。”作为导演系一员的夏热跳脱道。 “神经病。” 岑晏不跟他们多啰嗦,回了房间。 门关上前,夏热的嚷嚷从门缝里泻进来:“阿晏,你和妱妹这事还没完呢!” 第9章 第9章 岑晏不是没有和今妱一起过过夜,不过和最近两次不一样的是,以往的每一次夏热都在场。 她给夏热画过一床头柜的画。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她和夏热相处时,是不是也跟他相处时一样。 他们是不是,也单独过过夜。 这些都不得而知。 岑晏站在玄关望着床上睡着的身影看了良久,他呼吸渐重,抽丝剥茧的感觉从心底漫延,无法再细想下去。 今妱凌晨才睡,连每天必备的出晨功都顾不上了,这时候只想睡觉。 她上午满课,岑晏洗漱完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还有时间。 他也就由她睡了。 微信在这时连翻进来消息—— 夏热【你和妱妹什么情况?】 夏热【你俩睡一起了?】 夏热【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暗度陈仓了?】 夏热【老大今天要没搞错,你们还不打算告诉我吧?】 夏热【这事要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此刻坐上出租车的夏热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岑晏倚着床尾的书桌,漫不经心打字—— 【没情况】 【没睡一起】 【没暗度陈仓】 他向来不习惯解释,但事关今妱,他简单把接她的事概括了一下。 鉴于之前今妱和岑晏呆一个空间无话可说,需要夏热来烘托气氛,以及今早岑晏衣冠整齐的种种场面来看,夏热信了。 他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夏热以为他终于转性了【阿晏,你长大了】 夏热【这个家的担子终于有人帮我分担了】 夏热【你懂得照顾妱妹,阿爸很是欣慰】 岑晏:“……”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差点跪下来,左一个爸又一个爸的喊他。 要严格说起来,岑晏才是他们三里最小的。 今妱比他大一个月。 但他们都下意识把她宠成了最小的那个。 - 岑晏把今妱送到学校后便驱车离开,一成不变的上课和下课,每日在住处、学校以及剧组三头跑。 他们表演系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任佳在一旁仰天抱怨:“本来以为上了大学就能脱离苦海,结果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的确。 莫非热爱,也很难坚持下去吧。 今妱抬高腿架到镜前的横杠上,弯腰压腿。 中午吃完饭回寝室休息,来到自己桌前,上面莫名多出两只粉白色桃子。 再看看别人的,任佳和陈楠也有,余莺莺桌上有半袋,出自谁之手显而易见。 余莺莺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尴尬,正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在床上练瑜伽。 昨晚拍戏前今妱收到了她的微信小作文,洋洋洒洒几行字总结下来就是“对不起,不该随便用你的床位”,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她却七弯八拐地绕了一大圈。 其实倒也能理解,让一个被从小宠到大的大小姐跟你说对不起,是怎么也拉不下脸的,可她却主动找她说了。 今妱仰头对她说了声谢谢。 “昂。”余莺莺借着瑜伽的动作别扭地撇开头。 任佳也觉得稀奇,她们关系闹得有点僵,余莺莺又是个一身公主病的富二代,她的突然示好让人所料未及,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谢了啊。” 余莺莺“卡擦卡擦”啃两口,含糊回:“小事。” 之前的那点不愉快,在她给出桃子后算是就此翻篇。 中午寝室就回来了三个,陈楠不在。 任佳看着陈楠的桌位奇怪道:“她最近怎么也神出鬼没了?” 余莺莺和另外三人的关系都淡薄,但不妨碍她加入闲聊:“有新戏面试吧?” 说起来,陈楠是班里女生这边的负责人,女生大大小小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也是她们班里有目共睹最努力最拼的那个,成斤成斤的辅导书,除了在学的表演专业,她课外还读法律、心理方面的书籍。 当大家还在抱怨的时候,殊不知她早就把他们甩到了身后。 “要被卷死啦。”任佳哀嚎一声,趴到了桌上。 然而到了下午,陈楠依旧没出现,连上课都缺席了。 问了班长才知道她下午请假了。 任佳回到今妱身边,看着其他寝室黏黏糊糊的样,她抱住今妱:“上大学前希望分到一个相亲相爱和谐美满的宿舍梦也破灭了。” 她们寝室,还真和相亲相爱和谐美满没什么关联,顶多就是勉强的和平相处互不干涉。 今妱原本是不太习惯别人动不动就挽她手,或者抱她这样的亲密动作,又害怕大幅度的拒绝伤到别人的心,她便只剩下忍耐。 可仔细想想,除了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外,她哪会害怕别人怎么想,她做什么从来都是自己高兴的。 夏热经过他们教室门前,像发现新大陆:“妱妹好像和这个新朋友关系不错啊。” 岑晏也装作不经意往里面看。 这个朋友似乎有点黏人啊。 蹭她肩膀算怎么回事。 再望一眼嘴角挂着浅淡弧度,眼睛弯成月牙状的今妱。 她是喜欢黏人一点的? 下午的课程在汗水与欢笑中度过,痛并快乐着。 今妱回寝室洗了个澡,手机里进来岑晏的信息。 他们最近联系的频率肉眼可见增多。 岑晏【什么时候走?】 今妱盯着这句话有点费解【?】 岑晏【你起床前说的,要我送你去剧组】 今妱半信半疑,她跟本没有印象。 今早睡觉莫名其妙被夏热他们闹醒,她的起床气又严重。 或许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过。 只是她忘了。 她回过去一个时间,表示要先和室友去吃晚饭。 对面【那我等你】 今妱收起手机,背上斜挎包和任佳一起出门。 走去食堂的路上,她越回想那句话,越觉得心理上有些过意不去,她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确定刚才跟她聊天的是岑晏,而不是岑晏的阿拉斯加。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总有种把自家大狗晾在家里可怜兮兮的错觉。 向来主张吃饭要细嚼慢咽的今妱,在拿到饭菜后,进食速度不禁加快。 任佳吃完饭要去趟图书馆,今妱和她一起出食堂,临走前打包了份凉皮外带。 她走出校门,还是老地方。 她一眼望见岑晏的车,上去后把他爱吃的凉皮放到了中控台上,“给你点的。” “着急吗?”岑晏突然问她。 今妱想了想,故意反着说:“着急。” 岑晏不说话了,启动车子打算先把她送过去。 今妱不知道他什么用意,说完就反悔了,“我开玩笑的,你是有什么事?” 岑晏观察后视镜,打方向盘,很快便汇进车流,“你着急,我就开快一点。” 今妱了然,让他慢点开就好,“不着急,安全最重要。” 谁知一语成谶,行驶到一半,他们所在的道路前面出了车祸,直接造成交通堵塞。 他们的位置恰好在中路段,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像被困在孤岛上发动机失灵的船只。 周边的喇叭声络绎不绝,在太阳尚未落山的傍晚,仿佛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束光芒,大家的心被照得焦躁难耐。 “一时半会怕是出不去了。”岑晏伸手去拿她面前的那盒凉皮,拆开塑料袋和一次性筷子吃起来。 今妱调出拍照功能,拍摄车窗前快要掉落下去的,硕大的火红色太阳。 她这时候还有闲心把拍的照片拿给他看,“像挂在天上的荔枝。” 岑晏咽下凉皮,也发表意见:“还有点像樱桃。” 荔枝是他爱吃的,樱桃是她爱吃的。 那火红的荔枝,亦是火红的樱桃,如今在天上只有半只了。 “我想吃樱桃了。”她盯着那儿,叹息说。 “现在只有凉皮。”岑晏端着盒子向她示意。 她以为他要喂她,纠结一秒,勉为其难说:“那就凉皮吧,一口就好。” 撩起凉皮正准备往自己嘴里送的岑晏愣了一下,动作很快朝她的方向去,看不出不顺畅的地方。 今妱把散在额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就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嗦住挂在两根筷子间宽长的条状。 她吃东西很小心,与吃东西大大咧咧的男生不同,如同开启静音模式,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 岑晏看了一眼那张沾上油后显得愈发明亮鲜艳的唇,抽了纸巾递给她。 他们走这条路花了点时间,好在去剧组没有迟到。 下车前,今妱向岑晏讨要车钥匙,“结束我自己开回去,明天再开还给你。” 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岑晏没说什么,把车留给她。 然而等她结束去开他那辆车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油了。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铃声乍响,停在她对面的车辆按了声喇叭,打起前照灯照亮她这边。 今妱眯了眯眼,从包里拿出手机。 是岑晏。 “下车,我在你对面。” 看来他知道。 今妱下车锁门,上了对面开灯的车。 “你知道车没油了?” “安全带。”岑晏提醒了她一句,将车开出去,淡声说:“回去了才想起来。” 怕她不信,又加了句:“给你发微信了。” 今妱一整晚都没时间看手机,她拿出来看一眼。 还真有一条。 两个小时前。 第10章 第10章 正逢生父母忌日,今妱是被妈妈差遣去的陵园,排列整齐的松柏如同这里的守卫员,肃穆森严地监视她这个外来者。 到如今她看见他们,心里的感情慢慢淡去。 那些亲戚好像把他们忘了,这些年从未来探望过。 她把准备的食物放在他们面前,和电视剧里播放的一样,拿一块布,抿唇将他们擦拭干净。 照片上面的两人微微笑,眉目柔和。 今妱对他们的印象少之又少,最清晰深刻的竟是他们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大吵一架,母亲强势摔门而出,父亲气得叉腰原地打转,她哭喊跑回房间,却在拉上窗帘时意外发现母亲买给她的手扶式滑板车。 就在不久前,她还羡慕着邻居家的弟弟。 有的记忆无需刻意去记,它就像你生命的一部分,无论何时想起都能准确无误跳出脑海。 她在他们面前站立片刻,没什么好说的,想了想从他们的袋子里拿出一只苹果来,徒手擦掉上面无须有的灰尘,咬出一个个牙齿的痕迹,酸甜的汁水涌出,她细嚼慢咽吞下。 直至吃完一只小径口碗沿那么大的苹果,饱意从喉间冒上来,他们依然冲着她微笑,有了那么一点父母溺爱的味道。 今妱将残留的果核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白色大理石的陵园大门,岑晏和夏热倚在并不低调的轿跑旁,帅哥配豪车,路过的人纷纷被他们吸引去视线。 两人置若罔闻,只有夏热笑得宛若看见老熟人的柯基,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两只手臂举高挥舞成螺旋桨:“晕晕,here!” 今妱的神色终于染上了人间烟火气,快步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就猜你在这儿,我们今天剪出成片了,邀你过去看看。”夏热拉开后座,迫不及待跳上去。 今妱时不时有晕车的毛病,为了照顾她,前面的副驾驶成了她的专座。 岑晏上车后系上安全带,夏热兴冲冲扒住他的椅背,右手伸向天空做出超人冲锋陷阵的动作,“阿晏,一会踩上一百八十迈,让我们一起感受速度与激情!” “是和交警大队的速度与激情吗?”被指挥的岑晏冷笑一声:“想去牢里就直说,你还能感受《肖申克的救赎》。” 到此,来陵园的沉闷一扫而空,今妱手肘搁在窗沿支起下巴,无声地笑。 风和日丽,阳光被参差的绿叶过滤成一圈圈律动光晕,跳跃在万物之上,如同打开魔法药水时瓶口飘出的奇异光彩。 岑晏启动发动机,轿跑引擎声洪亮,他们在守陵人“缺了个大德!谁把韭菜塞到了石狮子牙缝里!”的怒骂中冲出重围。 “谁能干出这缺德事?”夏热居然还来了兴致,“阿晏,咱们回去看看被韭菜塞牙缝的石狮子长什么样吧!” 岑晏在后视镜里露出微笑,忍他很久了,“要不跳车吧,回去还能跟它来张合影。” 两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就连平日里话不算多的岑晏也被夏热带动起来,今妱知道这是他们的安慰方式,用来转移她的注意。 妈妈在这时给她发来信息询问探望进度,今妱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表示心情还不算太沮丧。 今妱【现在和岑晏、夏热一起回学校】 妈妈【校园三剑客是不是太形影不离了一点呢】 家庭聚会里,家长们常常拿“校园三剑客”打趣他们。 妈妈【不过没有关系,大学四年能一起玩就畅快的玩吧,毕竟以后可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今妱不认同【感觉现在时间也不太够了】 他们并不是每天都形影不离的,每人都有自己的课要上,有自己的作业要完成,还有各自的拍戏和跟组计划,算起来三个人能凑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算太多。 有时候导演系的作业也会来找表演系合作,今妱因为拍戏刚好错过了他们短片拍摄的内定女主角一位,“你们这次又是什么题材?” 岑晏在呼啸而过的风里吐出三个字:“机器人。” 夏热恶狠狠补充:“没错!机器人要统治地球!” 头发被风吹起,今妱不禁加大说话声,才不至于被风压了音量:“会被毙的吧?” 岑晏和夏热毫不在意:“拍都拍了,管他呢。” 他们借了学校顶楼空教室的钥匙,投影仪的画面映在面前白色幕布上。 三人找到中间的位置,岑晏和夏热坐在今妱的一左一右。 影片在打工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拉开序幕,但视角却是从机器人的独白中切入。 人类因为拥有先进电子技术和智能机而让生活变得方便与井井有条,而在各类智能机的眼中,他们是如此懒惰又娇气,所以高级别的机器人开始谋划统领地球的计划。 投影仪一帧帧的光亮闪烁在今妱脸上,她目不转睛,全程将自己代入进去,影片的最后是机器人自相残杀,冷静睿智的人类为最大赢家。 像所有电影一样,他们也将黑色滚动字幕放入结尾,夏热去开教室的大灯,“怎么样?是不是科幻又惊险?” 的确。 科幻有了。 惊险也有了。 今妱很给面子的对他们做出一番夸赞,而后话锋一转:“前面对人类的描述比较反面,会有争议吧。” 夏热打了个响指,非常乐观,“不过咱们人类就是多样性的嘛,否则就不会有好人和坏人,正派和反派了。” 岑晏也说:“如果只拍传统的人类大和谐,不加一点反面角色,观众会以为这个世界真有那么和平。” 夏热接道:“是啦,其实不然,最近的那个打人事件很过分啊,之后又接二连三爆出社会事件。” 岑晏总结:“大家震惊、愤怒、声讨,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此类事件可能时常发生。” 今妱望着讲台前神采奕奕的少年,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他们率真又热烈,正义而无畏。 在她的世界陷入昏天黑地时,义无反顾地闯入,将她从黑暗拉向光明。 不希望将气氛搞得太沉重,岑晏拔出电脑上的u盘,关闭机器后说:“走吧,请你们去吃东西。” “ok!”夏热和他的名字一样,对生活仿佛拥有无限热情。 他在今妱出来后锁门,“我想吃蟹肉煲。” 同一时间,今妱说:“想吃烤肉了。” 他们二人的声音重叠,岑晏做出最后决断,“我和晕晕一样。二比一,那就去烤肉。” “屁嘞!”夏热不服,“昨晚才吃过,阿晏,你偏心眼!” 第11章 第11章 反正夏热再怎么抗议,还是被岑晏像逮犯人一样架上了车。 三人去往城南新开的网红店打卡,老板是父母的熟人,他们干脆线上点菜,顺便定好包厢。 烤肉店的装修以原木色为主基调,整体偏旧时代风格。 落地玻璃擦得焕然一新,三分之一靠墙的座位安装了热炕,炕桌排列整齐,另外三分之二的座位为不愿脱鞋坐炕头的顾客所准备。 门口风铃乍响,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为其开门。 “欢迎光临”四字深得多年前流传至今的王彦霖老师的真传,字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正与客人攀谈的老板远远瞧见三个崽子,笑眯眯迎上去。 他们和他打招呼,夏热不拘小节地助跑上前给了个熊抱,一行人穿过大厅踩着红木地板前往包厢。 走廊上别有洞天,90年代复古老上海街道的装修映入眼帘,每个包厢门上方都竖立一块炫彩灯牌。 夏热与老板勾肩搭背,“老何,可以啊,这装的比影视城还真。” 最近线上的预约爆满,开业到现在已有不少网红和明星前来打卡,替他间接性宣传了一波。 夏热与老何聊得火热,另外两人渐渐落在后头。 察觉到边上人刻意放慢的步子,岑晏扶了扶今妱的手臂,用只有他们之间听见的声音问:“脚怎么了?” 他的手掌宽大燥热,贴在皮肤上好似不敢太用力,今妱低头就能看见他的手指圈住她手臂的画面。 她讶异于他的观察仔细,“可能是鞋的问题,有点疼。” 岑晏顺着她的腿往下看,她今天穿的灰色短裙,意外与他裤子的颜色相似,短裙下延伸出的腿细长。 他立马移开视线:“哪疼?” “脚踝。”今妱侧身稍微抬了抬右脚,借着他的力站稳,虚指了一下,“就这里。” 前面的夏热还在拉着老何夸装修,老何也是有耐心,小子说什么,他就亲和地应什么。 “嘿嘿嘿,感觉像来花天酒地的。”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夏热和老何开起玩笑。 “你个臭小子。” 夏热的后脑喜迎一巴掌。 老何把他们带到走廊尽头专为熟人保留的包厢,服务员推着推车将备好的菜送上来,他招呼道:“随便吃啊,不够再叫,这顿当我请你们三的。” 屋内清淡地葡萄味香薰环绕,年轻男女跟回家般踢掉鞋子,跪坐在炕上异口同声:“谢谢老何!” “没大没小!”老何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嘴上责怪,实则宠爱得紧,离开包厢前不禁又嘱咐了遍,“想吃什么就叫啊,不用跟我客气。” 帮忙烤肉的服务员面戴透明口罩,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一问竟然刚好是他们隔壁体校的,趁着空闲时间出来兼职。 “明天又是三十六度。”雪花牛排在滋滋声中冒出细小的油光色泡泡,猩红炭火烟雾缥缈,夏热抱怨道:“这天越来越热了,还烤什么肉,烤我吧。” “虽然但是……”今妱的眼睛黏在被服务员翻面的牛排上,迟疑说:“可能还是牛肉好吃一点。” 潜意思是如果真把他烤了,也不好吃。 夏热眉头和嘴巴一皱一噘,露出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哭唧唧抱住岑晏的手臂,“阿晏,她居然还真想烤我,好狠毒的心。” 服务员被他的模样逗得要笑不笑,眼观鼻鼻观心将烤熟的牛排剪成块,用公筷夹到他们碗里。 今妱不太适应陌生人对她做这样的动作,虽然这是他们的服务。 她伸出手,筷子横在餐盘上阻止了他,“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岑晏抽出胳膊,不留情面打击边上的人,“我的想法和晕晕一样。” 服务员应景地夹一块牛肉放进夏热的餐盘,仿佛无声挑衅。 他眼神呆滞两秒,当即捂住胸口,肩膀往他们的反方向缩,大惊失色:“你们是变态吗?汉尼拔转世?” “是你先提的。”今妱淡定蘸酱,将牛肉送入口中。 不愧受过专业培训,烤的程度刚刚好,鲜嫩细腻不粘牙。 这时,包厢门哗啦一声从外面推开,隔壁蟹肉煲亮澄澄的金黄色打包袋晃荡在老何手间。 他气势汹汹进来,咬咬牙将东西放到他们桌边,“我的烤肉满足不了你们?” 隔壁老板亲自送过来的那个嘴脸,不要太嘚瑟。 在他的烤肉店,居然点起了隔壁的外卖。 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 “他点的。”今妱和岑晏嗅到危险气息,从没这么默契过,出卖起朋友毫不手软,筷子一致指向胡吃海塞的夏热。 夏热咀嚼的动作顿住,“我可以解释……” 谁知拥有一颗十八岁少男心的老何一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疯狂向他们摇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他的身子朝向他们,脚下一路后退,戏精上身似的。 到达门口,他撂下狠话:“臭小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看我以后还放不放你进来。” 门重新关上,只见服务员两眼冒光:“恭喜您,荣登本店的第一位黑榜客人。” “……” 夏热:“你好像很高兴?” 服务员一定是看他们好说话,才笑得那么肆无忌惮,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说:“见证历史谁不高兴。” 夏热:“我可以投诉你吗?” 服务员:“榜一大哥没有话语权呢。” 既然这样,带着在这里最后一顿午餐的伤感,夏热豪气一挥手:“再来两盘生蚝、仙贝、鱿鱼和大虾。” 服务员:“好嘞。” 再此之前,今妱点了几串现成的奥尔良口味的鸡翅。 一根竹签上串了两只。 今妱啃完一只,觉得与自己印象中的味道不太相同,下意识倾过身将另一只没啃过的,连带签子一起放进鸡翅爱好者夏热的盘里。 边说:“还真是不客气啊。” “最后一顿,当然要吃得尽兴。”夏热拿起来正要送到嘴边,动作自然的不像话。 却被突然横过来的一只手截胡,眼睁睁瞧着快到嘴的鸡翅被抢过去,进了岑晏的嘴里。 夏热:“?” “大哥。”他不可思议地端起放在中间的一盘鸡翅给岑晏看,“还有这么多你跟我抢啥呢?” 岑晏睁眼瞎:“哦,没看到。” 这回换夏热恶狠狠骂他:“深井冰!” 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了。 他把盘子搁回去,拿了串新的啃起来。 而在一旁全程为他们烤肉的服务员,翻五花肉的动作略显僵硬,好像窥破了什么天机,脑中思绪比猫咪玩毛线球还要乱成一团。 这是什么情况? 三角恋吗? 此刻被误会成三角恋的三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 夏热把心心念念的蟹肉煲打开,他陪他们来吃烤肉,必然是想好了不苦着自己的万全之策。 烤肉他可以吃,蟹肉煲他必须吃。 今妱的指甲昨晚刚剪,打不开可乐的易拉罐。 对面的岑晏朝她伸了伸手,她递过去,他单手掐住罐顶,骨节分明的食指指尖勾着易拉罐环,“滋”一声,轻而易举打开,放回她手边。 “晕晕的戏什么时候杀青?”夏热边嘬蟹脚边问。 今妱小酌一口可乐,“快了,还有两三天吧。” 夏热的表情突然高深莫测起来,“听说会有吻戏啊?” 岑晏吃东西的动作停住,蓦地抬头。 一旁的服务员从他们进来后就一直悄悄打量今妱,长得漂亮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总感觉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突然激动起来,没有控制住自己,烤肉钳碰到烤盘边缘,“哆哆哆”敲了三下,“你是那个《小青春》里演学霸的女生啊。” 《小青春》算是部家喻户晓的都市家庭教育剧,也是她出演的第一部作品,在里面饰演主角的闺蜜,因为形象和人设讨喜,播出后被很多家长喜欢。 今妱点头,服务员脸颊微红,不太好意思道:“我妈那时候可喜欢你了,恨不得冲到电视机里让你做她儿媳妇呢。” 今妱忽略掉后半句,兀自笑起来,面对不甚熟稔的外人,她的话少得可怜:“谢谢。” 夏热却在这时接茬:“想让我们晕晕做儿媳妇的多着呢,让我算算,你妈妈应该排到了……” 岑晏无缝衔接:“1886号。” “啊对,没错!”夏热身为今妱的家属,与有荣焉继续道:“想让我们晕晕做媳妇的也多,排到了……” 岑晏:“187187号。” 服务员:“???” 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他在叫我一边去一边去? 服务员刚才被相认一时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在座两位也拿着爱的号码牌,他抹汗:“你们不要误会。” 他这种人,他们见多了。 岑晏和夏热齐声反问:“我们误会了吗?” 服务员感觉需要暂时回避一下炮火,连忙借着去拿食材的名义落荒而逃。 今妱的胃本来就不大,每一种肉均尝了遍,已有七分饱,她放下筷子,女演员的自我控制时间到了。 岑晏也吃的差不多了,左手拿起饮料仰头喝了口,只有夏热还和无底洞一般在边上嗨皮的进食。 今妱盘腿的姿势维持良久,到这时接近麻木,本想抻抻腿活动一下,忘记对面坐了人不好随意胡来。 一抻,就不小心抵到了岑晏的腿上。 岑晏抬眼望过来,眼里情绪淡淡。 她投去抱歉的眼神,正想收回,脚踝被捉住了。 第12章 第12章 今妱歪头露出不解的神色,下意识瞟了一眼斜对面的夏热。 她的脚在这时被按到岑晏的腿上,前不久圈住她胳膊的手捏住脚踝最细的地方,拇指轻柔按压她指过的那块凸出的骨头边缘。 第一下的时候,她忍不住绷紧了神经,像电流通往全身,引起一阵战栗。 第二下是平静过后的习惯,她双手放在桌面上,想要抓住什么好让她的心不再怦怦乱跳的救命稻草。 最后她重新拾起筷子。 尽量装作无事发生,夹了一块不规则的鸡胸肉,送进口中慢慢咀嚼。 他们这样的小动作不是没有过—— 鬼屋被吓到而撞进他的胸膛,一下一下轻拍她后背;看恐怖片害怕地抓住他手臂,到后面自然交握的手;闹别扭时不服气地在桌下踩他,他心甘情愿重新递过来的脚尖。 当一切发生的水到渠成又司空见惯,便不足为奇。 其实她脱下鞋子后,脚上的痛感就削弱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服务员端着餐盘进门,冷不丁看见桌下的一幕。 三角恋的剧本在他脑中已然添油加醋的成型,如今撞破奸情,他手抖如筛糠,盘子差点拿不稳。 那个看起来傻的像二百五的增高帅气版武大郎还在跟貌美如花的潘金莲闲聊,全然不知自己的头上盖起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岑晏漫不经心抬眼,只一眼,让人想到黑洞洞的枪孔,好像只要他露出一点大惊小怪的神色,就会脑袋开花。 服务员吞了吞口水,内心欲哭无泪。 他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 这一顿饭,三个当事人吃得还算心情愉悦,殊不知站在边上,内心戏丰富的服务员到后半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他一面在心里唾弃着臭不要脸西门庆,一面时不时眼带同情的看几眼傻白甜武大郎。 临走前,不知道自己被冠了个“傻白甜武大郎”称号的夏热欢快地拍了拍他肩膀,“兄弟,剩下的帮忙打包。” 服务员见他笑得开心,到嘴的话在喉咙转一圈,最终选择闭嘴。 回到车上,今妱在她和岑晏中间的扶手箱里,挑出一支与嘴上颜色相近的口红,又翻出一面迷你的圆形镜子,将吃饭时蹭掉的口红一点点补上。 岑晏耐心等待,后座的夏热却看着手机咋咋呼呼起来:“阿晏小舅和今曦姐领证了?” 圆形的镜子里,睫毛卷翘的眼睛露出迷茫,今妱的肩膀往夏热的方向挪了挪,质疑脱口而出:“谁?” 夏热一字一顿地重复:“你姐!和!阿晏他舅!” 他把亮度调高,手机在今妱眼前一晃而过:“今曦姐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官宣了。” 手颤了一下,原本细致描唇的轨迹偏了偏。 可以说是一道惊雷。 在印象里,这两人可是一点接触都没有的,居然闪婚了。 今妱转头,看向现场唯一镇定的岑晏,正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你知道?” 岑晏垂下眼睫,刚好看见她唇边划出的那一道口红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现在才知道。” 今妱的眼睛本身就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震惊。 她整个人呆住,如同没有灵魂的精致洋娃娃。 “真是想不到啊。”夏热不停放大结婚证照片,上下左右都看一遍,“怎么看都是没可能的两个人,就像阿晏跟晕晕一样,不可能的嘛!” 岑晏忍了忍,刻意忽略他的后半句。 见今妱迟迟没有动作,估计是在拼命消化,迟疑一秒,他身子倾过去。 两人的距离把握的恰到好处,认真地沿着她唇边擦掉,直到看不见。 他说:“他们也算有迹可循吧。” “怎么说?”今妱眨了眨眼,目光追随他离开的手,白色沾染一点红的纸巾在他白净修长的指尖叠成一个小方块,扔进车内的垃圾桶。 岑晏挑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说:“年夜饭那天,今曦姐戴的围巾是我小舅的。” 夏热被他折服,“这你都能发现?” “谁让我那天前刚好看见了小舅戴。”车辆上路,他作为围巾所有者的家属,很难不注意。 原来不算闪婚。 今妱还以为有什么隐情,看来是地下恋转到了太阳底下。 夏热读着群消息:“今曦姐叫咱们晚上回去吃饭。” 并且指名道姓了最近因拍戏不着家的今妱。 今妱下午还有戏要拍,岑晏把她送到剧组离开。 自从“跨年夜”那一晚,今妱和宁赴逐说开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后,宁赴逐对她再也没有释放出半点有意思的信号。 对戏时就好好对,下戏后也不再纠缠,倒和剧组员工之间的互动多了起来,整日嘻嘻哈哈不着调。 剧组将游乐场小范围包了下来,清场工作做到位。 这时候的时间线在高考后,男女主即将在一起之前。 今妱饰演的江初夏元气满满,睫毛如同蝴蝶羽翼扑闪,伸手去拉慢条斯理走在身后的陈厌,“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然而,本应该任由被拉着走的男主演躲开了。 还不等今妱做出即兴反应,监视器后的导演举着喇叭探头,“陈厌怎么回事?你向后退一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啊?” 今妱狐疑蹙眉,宁赴逐双手合十,给大家鞠躬,“对不起,刚才走神了,再来一遍。” 之后的状况层出不穷,且均为宁赴逐那边的问题,连场外的工作人员都看出了他今天的水平不在平时之上。 导演再一次发飙,剧本卷成筒状敲了敲监视器,“梦游来了你,搞什么东西,是不是看要杀青了故意在拖时间啊?” 进入状态后的导演,管你是什么背景宏大的富二代,不认真工作就得把腰背挺直了给他骂。 一顿轰炸完,剧组进入短暂的休息。 今妱对于宁赴逐的异样虽有疑惑,但没有到上前安慰的地步。 一下戏,他的周围围上几个助理鞍前马后,以及其他演员关心的慰问。 她找了个僻静角落——不算高的假山后,趴在桥上的栏杆,放松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下游来游去的鲤鱼。 挨了不少顿骂的男演员躲过其他人,钻进假山,刚好与她撞上。 今妱听见动静回头,高挑的男生看见她先是一顿,而后若无其事走过来。 两人在湖边,手臂支着栏杆的动作如出一辙。 怎么说也一起拍了一个多月的戏了,手也牵过,背也背过,短暂到只有一秒的拥抱也有,可下了戏依然像陌生人。 宁赴逐不说话,今妱也没话说。 今妱给人的感觉就像浸在寡淡白水里的羊脂玉,长得漂亮却从不在颜值上做文章,为人谦虚,不卑不亢,很容易让人把她和学校的好学生联系在一起。 然而,宁赴逐说了句:“给我支烟吧,妱妱。” 一条红黑相间的鲤鱼倏然跃出水面,扑通一声,涟漪渐渐漾开。 今妱眉梢一跳,歪头,身子无形中慵懒了几分,腰际压向栏杆。 阳光大男孩笑起来,脸颊边陷进一个酒窝,笃定又势在必得的样子,“我看见了,进组第一天,你躲在天台上抽烟。” 女演员将意外隐藏的很好,无所谓耸一下肩膀,慢慢摇头否定:“不是我,你看错了。” - 傍晚,岑晏这厢的跟组接近尾声。 这里地处荒郊,带学生来的老师居然早退,眼瞧着有车的人快要走光,班长跑过来请求道:“我们今天没开车,可以蹭个车吗?” 说着,边上的另一个女生把手机呈过来,手机界面再熟悉不过,“五分钟了,还没有司机接单。” 班长双手合十:“拜托啦,岑少爷。” 岑晏的手机进来消息,他看一眼,夏热带着另两名女生先走了,还问要不要去接今妱。 他慢条斯理打字【我去吧】 “走吧。”他从桌上拎起背包,率先朝自己的车走去,身后的两个女生发出得救了的兴奋声音。 来到车边,岑晏随手把背包放在副驾驶座位上,两个女同学识相坐在车后座。 他们行驶在路上,班长眼尖地看见前面中间的扶手箱里躺着几只口红和气垫,还有耳饰等女性用品,光看牌子和款式,应该是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 班长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女生,示意她看,两人在后座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神交流。 “咳咳。”班长在朋友的怂恿下,清了清嗓,纯属出于同学间的好奇,旁敲侧击道:“哇,这口红我也有支一模一样的,岑晏,这是你女朋友的吗?” 朋友默默捂了捂脸,用手机给班长发信息【你这话套的太生硬了……】 好在认真开车的岑晏并不在意,手搭在方向盘,眉目间是她们看不见的柔和,“也许吧。” 班长坐在他的斜后方,即使看不见他的大表情,声音里面是透着笑意的。 可—— “也许吧”又是什么鬼啊? 班长颤抖着手,非常激动地给班级里的女生传递第一手情报—— 岑晏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还没追到!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只单独拉了女生们的班级群顷刻间炸开锅。 岑晏将她们送到市中心的商城,转而去接今妱。 得到准许后,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他进入拍摄场地,与导演你来我往的寒暄两句,今妱和宁赴逐并肩从另一边出来。 边上的男生莫名刺眼,他站在原地,等待她一步一步走近。 到了跟前,宁赴逐认出他是之前凌晨来接今妱的男生,故意当着他的面小声和今妱咬耳朵,“我们也算是有秘密了吧。” 因为是故意,所以那句话一字不落漏进了岑晏的耳朵。 今妱不咸不淡地睨了宁赴逐一眼,眼里是警告。 岑晏突然感觉到牙酸,明明也没有吃柠檬。 一时间做不出什么表情来。 口罩下的他放弃表情管理。 不等她有进一步动作。 “走了。”高出半个头的少年抬手捏了捏她后颈,手心冰凉,轻而易举转移她的注意。 - 哪怕来的路上通过风。 今妱上车仍旧闻到了不属于他的香水味道,她将他的背包放在腿上,不自觉轻嗅,“你买香水了吗?”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宁赴逐的声音无孔不入进。 究竟是什么秘密。 心里面有拳手在打拳击,一拳一拳直击要害部位。 岑晏深吸口气,前一秒想的是再也不要像条小狗一样看见主人就眼巴巴凑上去,后一秒直接破防,自我愈合能力出奇高超。 只要她主动和他说话,小狗尾巴肌肉记忆般摇起,据实已告:“郊外打不到车,送了两个班上的女生。” 今妱了然点头,手上不自觉地玩起岑晏的背包带子。 姐姐今曦在家人不知情下突然领证,先斩后奏引起父母不满,帅气的准女婿带着歉意和礼品登门道歉,差点被以温柔著称的今妈妈打出家门。 得亏有今曦、夏热和今父拼命阻拦才没有造成惨剧发生。 “阿晏,记得欠我个人情。”餐厅灯光调成白炽灯的颜色,一家人坐在饭桌前。 桌底下,夏热踢了踢对面岑晏的小腿,用气声道:“刚才咱小舅像过街老鼠一样。” 岑晏的小舅之所以叫小舅,是他们那辈里年纪最小的。 今曦今年26岁,小舅年长她三岁。 夏热自认为说话声很小,殊不知全桌的人都听得见,彬彬有礼的小舅脾气很好,今妱在桌底下扯了扯夏热的衣服下摆。 长方形餐桌,今父坐主位,岑晏和自家小舅坐一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曦自动加入他们,另一边则是今妈妈、今妱和夏热。 一大家子人面面相觑,气氛微妙地仿佛在开两国联邦会议。 今父作为一家之主,主动破冰拿起筷子指挥道:“看着能饱?都别看了,吃菜吃菜。” 今曦趁今晚大家都在,清清嗓,说起自己的恋爱历程,“你们别觉得小舅老牛吃嫩草,是我一见钟情,春心萌动,蠢蠢欲动,追来的。” 她极力维护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小舅宁死不从,是我霸王硬上弓!”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今母冷笑:“你还挺能。” 今妱冷静发言:“那为什么瞒着我们?” 今曦是市内一所私立小学的老师,从小到大温顺听话没做过出格的事。 突然闪婚,今家父母第一反应是莫非被人绑架了,第二反应则是归功到了迟来的叛逆期。 今曦完美复刻了母亲固有的笑容,如同一碗洁白鲜美的豚骨汤里加入一味从未有过的佐料,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追到就立马拉着他去领证了呀。” 岑晏母亲的家族基因一向出彩,不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是上乘,此刻温文尔雅的小舅郑重承诺:“我会照顾好小曦的。” 今母与岑母是好姐妹,她一度把他当自己的弟弟来看,结果这兔崽子把自己女儿给拐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事蹊跷,只有两个当事人沉浸在领证的喜悦中。 今父自从知道这事,“草率”两个字已经说累,他时髦地讲了句网络用语,“你们开心就好。” 这证领都领了,他们也不能绑着他们去民政局离。 一个晚上今母都没有给过好脸色,一顿饭小辈们吃的战战兢兢。 夏热在三人群里发道【这饭吃的,能让我便秘一礼拜】 岑晏【撤回,晕晕还在吃东西】 意思是吃饭的时候别说便秘不便秘。 【夏热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换了个说法【这顿饭吃了,消化不良】 今妱感到手机震动,草草咽下食物,在群里发道【我姐姐嫁给了岑晏的舅舅】 夏热【你还是接受不了吗?】 今妱【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今妱【我想说的是】 男人的第六感从未如此强烈。 岑晏隐隐猜到了她想发什么,切到设置页面禁言已经来不及。 最新一条群消息跳出。 今妱【那我也算是岑晏的小姨了吧】 岑晏咬了咬后槽牙,绝不承认。 【你想的挺美】 第13章 第13章 夏热被今妱的话打通任督二脉【岑晏,那你是不是也得喊我一声小叔】 只见对面的今妱和夏热一致放下手机,莫名端上了长辈的架势,两人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一样,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岑晏。 岑晏无语,眉骨轻抬,无形中瞪了眼他们。 群里—— 夏热欠欠的【哎哟,居然敢瞪你小叔】 今妱难得起了逗弄心思【大逆不道呀,外甥】 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小姨和一个小叔。 岑晏皮笑肉不笑。 群里系统提示道—— 【岑晏退出群聊】 两秒后—— 【夏热邀请岑晏加入了群聊】 夏热【敢退群,罪加一等】 还没完了。 岑晏一键三连删除,拉黑,退群,将手机反扣到了桌上。 群里面,夏热哎呀呀叫着岑晏这个狗贼把他拉黑了,今妱眉眼带笑,下意识望向斜对面。 皮肤白皙的少年单手支着腮,右手筷子挑起肉丝百无聊赖地往嘴里送,感知到什么,漆黑的眼飞快捕捉到她,额前稍长的碎发有些戳到了眼皮上。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赌气似的向上吹一口气。 今妱放在桌下的脚尖被他撞了撞,仿佛在说——想让我叫你小姨,门都没有。 今妱也伸脚准备撞回去,不料夏热在这时伸展长腿,一不小心就踢到了边上人的小腿肚。 夏热“嗷”一声,上一秒塞进嘴里的豆芽菜差点尽数喷出来,“晕晕,你踢我做什么?” 坐在主位的今父严肃脸:“别欺负人啊。” 今妱赶紧对夏热说对不起,随口胡诌道:“脚抽筋。” 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掩了掩唇,嘴角止不住扬起,肩膀一颤一颤,隐忍地发笑。 岑晏明显猜到那一脚是夏热替他挨的。 有时候这人蔫坏的很,暗戳戳幸灾乐祸。 今妱像只要怒不怒的小奶猫,朝他发送眼神飞镖。 岑晏被她扎的体无完肤,实际上无伤大雅,他好心情的撇开头,手机上给今妱发—— 【一会陪我去剪头发?】 - 晚餐结束,大家惯例在客厅闲聊一小时,而后各回各家。 夏热有个社会上的朋友开了酒吧,他答应过去帮忙充充场子,顺带上他的好友。 今母以为他们三是一伙的,在他们身后说:“别玩太晚啊。” 他们朝两个大家长挥手,车辆行驶到半路,岑晏和夏热分道扬镳,而今妱还坐在岑晏的车上。 打开微信,今妱看见她和岑晏聊天框里的对话—— 【一会陪我去剪头发?】 【不去】 【那我让你重新踢一脚?】 聊天停在岑晏的问话上。 真是打脸啊。 明知道目的地是他常去的那家理发店,今妱却看着前面的路说:“走错了,夏热刚才转弯了。” 岑晏配合她:“嗯,不仅走错了,你还被我绑架了。” “……” 短暂的沉寂。 岑晏平淡问:“你是想跟夏热去酒吧,还是想跟我去理发店?” 现在问会不会太晚了点? 今妱张口,傲娇的绑匪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轻呵了声,“你也只能跟我了。” 上了他的贼船,主动权在他手上。 今妱的发丝有几缕被吹到嘴角,她撩开。 闭上眼,缓慢举高双手伸一个懒腰,肆意的风穿过手指之间,她顺着他的话说:“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人质。” 有种任凭你处置的感觉。 岑晏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男生剪头发很快,岑晏这次没像之前一样让理发师修短头发,而是单刀直入地表示剔个寸头就好。 每年夏天都是这样。 今妱习以为常。 都说寸头是检验男生颜值的标准之一,岑晏这张脸什么发型都支撑得住。 与他之前相比,剃完头发后的他愈发透着让人无法抵挡的干净少年感。 他嘴角放平,眼皮耷拉的时候更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酷哥,理发师忍不住想在他的左眉上剔两刀——断眉,酷上加酷。 岑晏无情拒绝。 “为什么?”今妱歪着头凑过来。 岑晏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惹得心脏漏跳一拍,清淡的甜牛奶香味霸占他鼻尖。 他对她的味道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呼吸不自觉放轻,背脊与椅背严丝合缝,距离近到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而她,注意力全在他的眉毛上,指尖在上面轻划两下,“感觉应该会不错。” 他们的姿势从镜子里看去,如同拍戏时的借位。 不明所以的人路过,通过镜子,还以为女孩在强吻男孩。 她说完便退开,殊不知自己的无心之举在别人那里激起了多大的海浪。 岑晏对理发师说:“那就剔一刀吧。” 今妱安慰他:“放心,肯定好看,要是毁了我可以把眉笔借你。” 岑晏无奈:“后半句就不用说了。” 结果可想而知,帅翻了,就没有他这张脸接不住的造型。 看着今妱眼前一亮的表情,岑晏反倒耳尖透红,别扭地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人转到她身后。 这回真成挟持人质的绑匪了,今妱的肩膀抵着他的锁骨,硬邦邦的。 半揽着她的姿势,指缝里的世界突然变得光怪陆离。 后脑传来岑晏的嗓音,像冰块落进玻璃杯,叮铃脆响,还是装满热水的玻璃杯。 “眼神控制一下。” “怎么了?”今妱引体向上的手势,拉下岑晏的手臂。 “像要吃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自然不必说。 “……” 今妱回身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岑晏没躲。 - 北怀电影学院最不缺帅哥美女,导演系的大一生岑晏却备受关注。 其中不乏有同年级和高年级的女同学大张旗鼓地追求他,一个个信心满满地去,到最后灰头土脸地回来,追过他的学姐曾这么评价道—— 简直是块难啃的骨头,唐僧来了都自愧不如。 岑同学意志坚定,战绩显赫,从此以后大家只敢远观,彻底对他死了那方面的心。 现在他一张上课时的寸头断眉偷拍照被同学们疯传,传的满大学城都是,再次掀起一波“帅哥鲨我”的嗷嗷叫热潮。 别人寸头配断眉也许就是非主流混混头子,到了岑晏这儿变成了戳人审美点上的痞帅酷哥。 傍晚,观众席坐满的篮球场。 夏热把球传给岑晏,瞧了眼场外眼睛黏在岑晏身上的女生们,“怎么突然剔断眉了?” 篮球“砰砰”击打在塑胶地上,岑晏身上是件宽松的黑色背心,肩膀挺阔,薄肌有力,劲瘦的身材不似健身教练那般壮硕,却也荷尔蒙爆棚,迷死了一圈人。 他一点不避讳:“晕晕说好看。” “合着是她忽悠你剔的啊。” “嗯哼。” “嗯哼?”夏热夸张地重复这两字,骚的不行,“你最近跟妱妹关系不错啊?” “你上次说我对她不上心。” 意思是他要开始上心了。 他们的聊天随意而悠闲。 “靠,太不把我们放眼里了!” 士可杀不可辱,敌方队伍的男同胞们包抄而上,过来截断。 岑晏没给他们反杀的机会,灵巧躲过,三步上篮。 观众席哗然,场面一时热闹地掀翻了天。 不知是因为岑晏投进了这个球而激动,还是因为他投篮时衣服下摆上掀不小心露出的有料的身体部位而激动。 或许两者都有。 有人在追问有没有拍照和录视频,岑晏扫一眼场外,没看见想看的人,瞬间觉得索然无味,抓起胸前的布料随意擦一把汗,往场外走,“你们打吧。” 精神十足的男生们在后面喊:“再打一局呗,阿晏。” 岑晏步子没停,背对他们摆手,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没了岑晏,篮球场看球的女生少一大半,夏热也没心思打了,把球丢给另一个人,“下次再约吧。” 老大宋澜和他勾肩搭背离开。 岑晏回宿舍洗了个澡,剪了寸头后连洗头都方便了,他擦一擦身上的水珠,穿回那件和今妱同一系列的白色t恤。 夏热和宋澜还没回来,反倒隔壁宿舍的人匆匆忙忙过来,把门拍的震天响。 他拉开门,不耐的神色呼之欲出。 拍门的人焦急道:“夏热他们跟人打起来了。” 岑晏问了位置,踹上手机往那地去了。 到的时候,两帮人的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夏热的脸上被打青几块,差点跟他们拼命。宋澜比他还惨,都流血了。 他们还有个室友叫黎戈,今妱的表弟,寝室里排行老四,虽然平时和他们不怎么热络,但看见室友被揍,二话没说就上来帮忙了。 此刻这傻狍子打架打上瘾了,疯了一样冲上去,“来啊他妈的,上啊!四个打不过三个,要我都没脸活了。” 一帮子绣花枕头,黎戈小时候被家里扔去柔道馆练过,不过是半吊子,对付他们算过得去了。 作为全场的mvp,他就青了块嘴角。在场七个人,我方二人和敌方四人的伤势半斤八俩,夏热和宋澜感觉被内涵了。 周围人群越聚越多,还有人拿出手机,岑晏让他们别拍了,脸色阴沉地上去拉架。 谁知对面一见到他,其中一个直接来阴的。 原先挥向黎戈的拳头转个方向,岑晏单手拉开黎戈,反应敏捷地躲开。那人不依不挠,被他冷着脸,一个侧身横踢踹倒,缩着身子痛得在地上嗷叫。 黎戈是半吊子,他可不是。 - 今妱这里补了几个镜头结束今天的工作,打开手机看见任佳给她发消息说岑晏他们在校外打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据说和他们对打的那方是宋澜前女友劈腿的现男友,当时夏热他们去酒店抓奸扑了空,还是调监控看见他们手挽手模样亲昵,宋澜才确定自己被绿了。 宋澜被挖墙脚本身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好和夏热在路上迎面碰到了那个小白脸。 他们看着对方四人由远及近剑拔弩张,根本没带怕的,一条宽敞的路谁也不让着谁,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方先挑的事,反正这架就是打了。 今妱在群里问了一下他们情况,两人都回了没什么事,夏热还给她激情转播那时的状况,十句话里八句展现了自己打架如何凶猛。 今妱揶揄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们都被打成猪头了】 夏热【?】 夏热【谁传的谣言,我去把他腰子嘎掉】 还能开玩笑。 看来确实没什么事。 翌日晚,他们三人被邀请去姐姐和小舅的新房,为了弥补领结婚证那晚让他们食不知味的晚餐。 岑晏照旧接上夏热和今妱,今妱上车看见他右脸颊贴着一个创可贴。 寸头断眉创可贴,街头打架不良少年。 说的就是他了。 今妱的眼睛不禁扫视他全脸,“打破相了?不是说没事吗?” “我才叫破相好吗?” 后座肿成猪头三的夏热像阿飘一样冒出来,抢在岑晏前头说:“他有个屁的事,那是他自己起夜不看路,墙上撞的。” 第14章 第14章 今妱眼中疑惑,墙上撞的,能到贴创可贴的程度? 夏热嗤笑道:“岑大少爷注重形象,青了一块就害怕自己不帅了。” 岑晏还未启动车子,后视镜露出他战损后噬人的笑容,“下车吧你。” 他们在姐姐家吃完晚饭,没留多久便告别,岑晏先送夏热回去,而后送今妱。 今妱无意看一眼他右脸。 一个高高瘦瘦,满脸睡意的少年瞬间跳出脑海,他迷瞪着眼行走在黑暗里,自以为熟悉地向门口走去,然后“咚”一下,右脸撞到门框。 对着这张脸,太有画面感了。 她唇微弯,笑了起来。 下一秒,左脸被旁边伸过来的手轻轻掐住,“好笑吗?” 今妱拍开他的手,有恃无恐,“挺好笑的。” - 白天又是一成不变的上课下课,任佳接受导演系同学的邀请参演短片女主角,服化道和摄影都由学生自己组成,今妱这段时间忙拍摄无暇顾及这样的课余生活,所以一有空便陪任佳过来看看。 岑晏和夏热是这部短片制作的决策人之二,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他们看见她,三人遥遥用眼神做了个简短交流。 恰好被雷达强大的任佳捕捉到,“妱妱,岑晏刚刚是在看你吗?” 今妱做不出对好友撒谎的事来,不能看对方的眼睛,她向后看了看,“都是人,不一定。” “但我觉得他在看你。”任佳神秘兮兮地说:“之前一起上课也是,教授让他们坐到前面去,他每次第一眼都往你的方向看,然后才选了第一排能一转头就能看到你的那个位置。” 她右手摩挲下巴,模仿起福尔摩斯,就差拿个烟斗,“你别不信,我的第六感很准的。” “巧合吧。”今妱只能这么说。 这样的事怎么能作为依据,实在站不住脚。 而且他看她,又怎么了吗? 他们经常对视。 任佳依然坚持她的论据:“那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每次都坐最后一排,那排肯定会被叫到前排去,大家都恨不能抢中间位置。” 今妱的想法也不曾改变,“侥幸吧,好位置都没了,做最后的挣扎。” 事物都有两面性,她们各执己见,谁也没能说服对方。 任佳志在必得,“那就等着瞧吧,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猫腻。” 今妱想,能不有猫腻吗? 他们是认识的啊。 她突然想告诉她实情。 作为执行导演的同学在这时用扩音喇叭召集演员,任佳临走前不放心她,百般交代一番才跑去集合。 当初进大学和岑晏夏热装不认识,就是想在没有他们的光环下结识朋友,如今想来却觉得有些愚蠢。 朋友之间不应该有欺骗的。 她想,等大二开学就坦白吧。 岑晏和夏热也不用辛苦帮她隐瞒了,他们也是她的朋友,没有必要为了新朋友放弃老朋友。 任佳平时看着开开心心不着调的样子,演起戏来倒是有模有样。 当今时代并不缺演技好的演员,今妱看着她完全沉浸其中,一颦一笑都是挑不出差错的模样。 经纪人在昨晚发来信息给她看新剧本,与她之前演过的大差不差,让人审美疲劳。 她坐在他们租赁的遮阳棚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要怎么应付。 中途休息,今妱去了趟洗手间,任佳和另外几个同学围坐在折叠桌边,看见她出来,高举起手向她招手,“妱妱,吃枇杷,倩倩家里自己种的。” 她口中的倩倩,就是上次搭岑晏车回来的其中一个女生。 倩倩跟着笑起来,“过来吃吧,刚才光顾着忙了,都没和你打过招呼。” 正是枇杷结的茂盛的时候,今妱家里也有一棵,她走过去与她颔首,道了声谢。 不过没有位置给她坐了,夏热刚想站起来,岑晏把他边上放摄像机的座位空了出来,示意她坐。 除了夏热,其他吃枇杷的人动作像按了暂停键,他们各自交换眼神,岑晏居然给一个女生留位置。 这其中最喜出望外地当任佳莫属。 空气中暗流涌动,岑晏都看在眼里,他的手边摊了一张纸巾,上面躺着几颗剥好的枇杷,“不吃了?不吃就开工吧。” 一句话让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吃啊,咱这不是在吃嘛。” 有人说:“今妱你也吃啊,甭客气。” 今妱家里有枇杷树,不代表她会吃枇杷,她笑说:“你们吃吧。” “你不吃吗?” 作为今妱相处了小半年的室友,任佳福至心灵,“她是嫌剥皮麻烦。” 当即把手上剥好的那只不由分说送到了今妱嘴里。 今妱没有拒绝,张唇含住,含糊说:“谢谢,我还是自己剥吧。” 任佳毫不在意,“小case啦,跟我客气什么。” 然而过了会,大家再次惊奇地发现他们上天入地的岑大少爷竟然只剥不吃,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八卦因子跳动起来。 而默不作声,沦为剥枇杷机器的岑少爷脑中想的是—— 去年晕晕一次吃多少个枇杷? 应该够了吧? 要不再剥点? 今妱在桌底下无声碰了碰他的鞋子,斜对面的任佳擦了擦手,噼里啪啦打字,她的手机进来信息——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吗?】 【要不是看你们不熟的样子,还以为岑晏在追你】 五大三粗的夏热完全没有感受到大家的眼神交流,他一边嚷嚷着“还是阿晏你最爱我”,一边旁若无人从岑晏手边捏起一只橙黄的枇杷塞进嘴里。 “……” 大家的视线在傻白甜夏热和岑晏之间来回旋转。 局面好像变得捉摸不透了起来。 这次岑晏没有口下留情,率先站起来:“休息的差不多了,开工吧。” “哎?”大家舔着唇看向桌上剥好却没人动的枇杷,各个蠢蠢欲动抬起爪子,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岑晏勾起笑,天使的面孔背后暗藏恶魔,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杀伤力极大的话:“我自己要吃,少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虽是玩笑,大家还是打消了偷偷拿一个来吃的念头。 毕竟还有一箩筐没剥皮的枇杷,就是麻烦了点。 除了今妱,夏热最后一个离开此地,临走前顺走一颗岑晏的枇杷,并且让今妱保密:“一定要守口如瓶。” 今妱无所谓比了个“ok”。 然而等人走后,被要求守口如瓶的人趁大家都无暇顾及这儿,快速拿一只塞进嘴里,保持镇定环视一圈,没人发现。 吃完一只,再吃一只。 忙碌中的岑晏抽出空隙往今妱那儿瞧了眼,后者像主人家偷吃的小松鼠,不亦乐乎。 他们短片拍摄结束,今妱也帮忙收拾好桌面先行离开。 岑晏拿出手机看一眼微信,消息很多,置顶最上面的人安静如鸡。 他重开数据刷新了遍,他们的聊天依然停留在上一次。 正巧有个倒霉鬼从他边上经过,岑晏恶劣地想要找个替罪羔羊短暂地转移下注意,一把抓住他后领,兴师问罪:“我枇杷呢?” 被连坐的夏热疑惑地嘀咕一句“被出卖了”,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说:“阿晏,就吃一个,不至于吧?” 存心找茬的岑晏才不管他吃几个,指了指空荡荡的桌面,“这是一个?” 夏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当即一声“卧靠”脱口而出,头脑风暴几秒,他迅速锁定嫌疑人:“一定是妱妹!” 岑晏松开了他,仿佛找到了主动联系人的理由。 明知故问给今妱发去—— 【你吃我枇杷了?】 经过那么多年相处,对面的人多少摸索出了些规律—— 故意问你是想要夸奖,故意找存在感是害怕被落单,故意说不在意那就是特别在意。 今妱能屈能伸,秒回【谢谢,很好吃】 因为是你剥的,所以很好吃。 哪怕知道是哄骗他的鬼话。 岑晏收起手机,蝴蝶振动翅膀,树上摇晃的枝叶都雀跃了几分。 日子悄无声息流淌,杀青那天本来是有两场吻戏的。 一场是古灵精怪的江初夏趁陈厌趴在课桌上睡觉,偷偷吻了一下他的侧脸;另一场则是高考后陈厌主动表白,两人在空中荡着腿,坐在阳台的矮墙上,少年倾身过来一吻。 结果两个主演在那天被告知导演把吻戏砍掉了。 今妱乐得自在,宁赴逐叹息道:“可惜啊。” “唉!可惜啊——” 一道拖腔拉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幸灾乐祸又欠揍,夏热大摇大摆进来,“这就是钞能力。” 此刻的他比教导主任还教导主任,大放厥词:“高中生你亲什么嘴,只要我和阿晏在一天,别说亲嘴,牵小手都不行。” 岑晏随后进来,脸上兴致缺缺。 岑家和夏家在圈内颇有威望,宁赴逐颇为惊诧,满脸状况外,“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夏热夸张地扬起眉,一拍脑袋,“哎哟哟,忘记介绍了!” 他先是这样说:“我们三个有三个妈。” 听着像句废话,乍一听还是像废话。 只有今妱和岑晏听懂了。 他们喊对方的父母为干爸干妈,可不就是每一个人有三个妈。 夏热整一整衣襟,风流倜傥地指一指自己,“鄙人夏热,今妱她哥。” “?” 在宁赴逐的认知里,今妱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之前岑晏来接今妱都是口罩和鸭舌帽全副武装,今天脱下装备,宁赴逐根本没把他和接今妱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岑晏,原先是今妱他弟,不过现在荣升成今妱她外甥了。” 今妱她外甥脸色一沉。 丝毫没注意到微妙气氛的夏热继续说:“况且你比晕晕小一岁……” 他连连摇头,努起嘴像个小老头,略带嫌弃:“小的不行,太不稳重,我们不会同意的。” 一旁比今妱小一个月的岑晏,差点把牙咬碎。 第15章 第15章 剧组一起拍完杀青照,岑晏和夏热两个护花使者没脸没皮地蹭了顿杀青宴。 临近期末,今妱住回了寝室,所有人都像安了马达的陀螺,在学校里连轴转。 期末考试试题里有吵架戏,今妱的宿舍好死不死安排到了这场,平时表演课上也不是没演过,可这次实在刁钻,让同个宿舍吵架,这以后感情怕是更难维系。 任佳用眼神给另外三人传达出——这是演戏,不要伤了和气。 另三人相视一笑,看样子是懂了。 等到真正演起来,场面抑扬顿挫,一波三折,从开始到结束,高潮到小高潮,小高潮到大高潮,几人吵得脸红脖子粗,还揪起了对方的头毛,很难说这里面不是带有私人恩怨。 结束时她们头发凌乱,衣冠不整,把老师们看乐了,“看来平时积怨不少啊,回去可别又打起来。” 她们互相瞪着对方,恶狠狠的语气传遍每个角落,“不!会!” 考完试回到寝室,几人开始算账。 余莺莺的嘴噘成开水壶,“就演个戏,至于吗?” 任佳把手臂上的淤青横到她眼前,目光凶狠,“至于吗?也不看看是谁掐的?” 余莺莺顿时语塞,“那……那你不也揪我头发了!” 任佳据理力争,“你没揪我头发吗?” 每人身上多多少少有打架过后的痕迹,陈楠刚才掐今妱胳膊的指印还留在上边,她走过去拿了个药膏给她,“对不起啊。” 道歉的话她们在路上互相说过,今妱皮脆,轻轻一磕一碰就会留印。平日的练习里还有武打戏,早就习惯了,她接过来意思意思涂了下,“一会就消了。” 这段日子她们每天一起上下课一起睡觉,同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余莺莺提议:“晚上我们去吃部队火锅吧。” 任佳前天刚和体校的一个男生确定恋爱关系,脸上挂满幸福的笑,姿态扭捏说:“人家要去跟男朋友联络感情了啦。” “男朋友有姐妹重要?” 任佳郑重点头:“他一直在兼职,好不容易今晚没班,部队火锅我们可以明天吃。” “好吧。” 另三人对视一眼,没有意见。 任佳兴冲冲拉开柜子,拿出衣服在镜子前比划,“我穿什么好?你们帮我参考参考。” 余莺莺的脸蛋可爱,穿衣风格上也往可爱靠拢,自然而然指了指最边上的娃娃领格子裙,“我喜欢那件。” 各人有各人的喜好,今妱不予置评。 任佳不拘小节,直接脱了衣服在她们面前换,陈楠赶紧把窗帘拉上,开了灯。 余莺莺对她的恋爱有点好奇,“你男朋友帅吗?” 任佳的脑袋从衣领里钻出来,再穿袖子,“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帅。”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和裙摆,“好像有点幼稚了,你们再帮我挑挑。” 陈楠挑了中间墨绿色的森系连衣裙,规整的圆领搭扣设计,裙摆和袖子边缘缝了一圈白色镂空小碎花。 余莺莺插着缝问:“有岑晏帅吗?” 任佳的眼睛忍不住向上翻了翻,“岑晏那种是极品啊姐姐,整个大学城你挑的出几个比他帅的?” “这倒也是。”余莺莺有些挫败,“他是真难追啊,我之前说和他一起吃过饭,其实是他朋友组的一个多人局。” 她撇嘴,“一点谣言都不让传,生怕被误会一样。” 任佳说:“前面追他的那些失败例子还不够你看清现实?” “况且。”现在有谣言了,“不是都说他在追人?” 岑晏在追人的消息就是上次送两个女同学传出来的,女生们好奇死那个让他追的人到底是谁了,可惜一点风声都没漏。 “假的吧。”余莺莺才不信。 “管它真假,这种神仙,趁早放弃吧余莺莺同学。”任佳换好裙子,在镜子前侧身打量,“还可以。” 但她依然问了下今妱的意见,“妱妱也挑一件呗,一人一件,雨露均沾。” 今妱下巴扬了扬——柜子里唯一的一条吊带裙,v字领,休闲又性感。 任佳面露难色:“这件有点露,我是去约会,不是去开房。” 今妱“啊”一声,“我就觉得吊带好看,还凉快。” 天气越来越热,她的柜里吊带占了大半。 大家齐刷刷把头扭向今妱,上下扫视了眼她的身材。 今妱:“怎么?” 任佳羡慕,“前凸后翘,大胸薄背细腰。” 余莺莺嫉妒,“我一女的都想摸。” 陈楠赞同,“确实。” 今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和腰。 最后,任佳还是穿了陈楠选的那条绿色森系裙赴约。 - 岑晏和夏热比今妱早放假三天,当今妱为期末考试忙得焦头烂额时,夏热在家庭群和大家讨论暑假是否要报名《快乐大闯关》,是类似于《男生女生向前冲》的夏日闯关节目,只不过《快乐大闯关》是北怀市内小范围的制作。 今妱第一个拒绝。 谁料夏热还有后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忙填好了报名资料。 惹得今妱频频退群,被拉进群,退群,又被拉进群。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不得而知。 今妱期末汇报演出完,辅导员宣贯暑期放假事宜,同学们的假期就此拉开帷幕。 任佳挽住今妱的手臂,两人往寝室走,“暑假你出去玩吗?” 那日自《快乐大闯关》之后,姐姐在群里冒泡,提议三个崽子和他们夫妇一起去小舅的故乡沿海城市,度过一个快乐暑假。 在此之前,夏热的父母刚好也有去探望老人的打算。 夏热最先一口答应下来。 时间回到现在,今妱说:“会去半月湾。” 未来两个月,经纪人没有给她安排工作,非常的人性化。 “海边啊。”任佳想到沙滩、海浪和蓝天,继而又不小心联想到了什么限制级画面,手上抱得更紧了,像说广告词一样,“一定要穿比基尼,好身材就要秀出来!” 今妱失笑:“我怕晒黑。” 她们回房间拿行李,任佳从自己背包内层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长方形盒子,塞进她的链条小挎包里,拉上拉链说:“祝你有个艳遇,这是来自姐妹千里之外的保护。” “什么?”她动作太快,今妱下意识想拉开拉链看一眼。 任佳阻止了她的动作,将背包挂上她肩膀,“回家再看。” 也不是完全没看见,今妱刚才瞥到了一点蓝色的边角。 看外形应该是盒烟。 她没再说什么,随她去了。 岑晏和夏热接今妱回家,顺便在今家蹭了顿午饭,两人在她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 姐姐今曦给他们定了明早一起去海市的机票,席间今父不止一次感叹女大不中留,今曦用叉子叉了块披萨送到嘴边慢慢吃起来,“就是去玩两个月,我留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不舍呢?” 眼瞧着饭桌上硝烟渐起,今妱赶紧给要发作的妈妈夹了一块菜到碗里,“听说冬瓜能美颜。” 今母不跟今曦一般见识,话头转向了今妱,“晕晕啊,答应妈妈,如果谈恋爱了,请让我和你爸有一下知情权。” 今曦的事给了他们不小打击,生怕今妱以后也来个先斩后奏,他们可受不了再来一次。 今妱应下,这时她身边的夏热探出脑袋给今母打包票,“放心吧干妈,我和阿晏会看着妱妹的,一有动静就第一时间报告。” 今母终于喜笑颜开,感叹:“一转眼,你们都到恋爱的年纪了。” 她问:“你和阿晏谈恋爱了吗?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夏热边吃饭边摇头,“无,阿晏就更别说了,学校那么多女生追他都看不上,心比天高。” 今妱突然抬头,想起了前不久室友的话,不过没有当着父母的面说,而是在他们的三人群里发了句—— 【岑晏不是在追一个女孩子吗?】 斜对面的岑晏秒回【?】 今妱【?】 不是吗? 今妱抬眼,只见坐在斜对面的少年眼眸沉沉望着她,认真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不是。 今妱眨了眨眼。 不是就不是,凶什么。 手机在这时又亮起来,是岑晏和她的私聊界面—— 【没凶你】 这人是有读心术吗? 今妱不承认【没说你凶我啊】 岑晏【哦,那我看错了】 她正要打字,对面又跳出来一条【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今妱将手机反扣在桌上,还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一边的夏热一惊一乍叫起来,“阿晏,你在追谁?” 岑晏低头扶额,怪头疼的。 这顿午餐,大家在谈论恋爱和岑晏的解释中度过。 因着明天就要启程,夏热要用剩下的时间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玩个痛快。 岑晏对喝酒划拳没兴趣,婉拒了夏热的邀请。 今妱蹲在地上收拾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以及明天外出度假的衣服。 岑晏靠在落地窗边的沙发里玩游戏,指尖操控着人物,偶尔抬眸看一眼她的进度,顺便提醒道:“身份证别忘了。” 今妱最近都没有用到身份证,起身去梳妆台的小抽屉里翻找了一下,结果只翻到了银行卡。 她又绕过床头,拉开衣柜翻看她常用的几个背包,一边对岑晏说:“你帮我看看沙发上那个包里有没有身份证。” 岑晏没什么游戏精神,找个草丛隐身后丢开手机,长手捞过被今妱随手扔在沙发角落的女士斜挎包,打开。 今妱还在一个个包翻找,岑晏却没了动静。 “有吗?”她问。 沙发那儿的人这才不紧不慢回:“有。” 今妱放下手里的背包转身,岑晏朝她走过来,“岑晕晕。” “啊?”今妱不明所以地等他走近,伸手要身份证。 岑晏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但又不想吓到她,最后只能轻声问:“可以解释一下吗?” “什么?” 他的手伸到她面前,与此同时一个长方形的蓝色盒子躺在手心,干净修长的手指虚勾住它边缘。 今妱看清了包装盒上的字,瞳孔放大—— 超薄、激爽、大尺寸。 避孕套。 “你打算和谁用。”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