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保留了嘴臭属性的勇者转生到了异世界 真他妈的吵。 他在黑暗中沉浮,明明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可耳边还萦绕着大教堂那沉闷的钟声和无聊到让人烦躁的悼词,还有他那具身体凉了几天就响了几天的哭声。 念悼词的那小老头今年八十九了,算是他的侄子辈,当年偷跑进他家藏书室就想看一眼传闻中那柄捅穿了魔王心脏的“神剑”——解离。 神剑没看到,屁股被他赏了两巴掌,又被提着衣领从花园里丢了出去,这记仇的小兔崽子就隔三差五地摧残他最喜欢的那棵银杏树。 摘树叶、折树枝,甚至在树干上刻字,最后免不了又被他一顿毒打。 估计现在表面哭丧着脸,心里怕不是偷着乐吧? 神剑?呵,放屁,哪来的神剑?他这个作为当事人的勇者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上了年纪的勇者先生在意识到自己从那具已经动弹不得的躯壳中脱离,意识飘忽时,就知道自己死了,没有任何意外,不是刺杀也不是毒杀,很普通的老死,走得很安详。 这对于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勇者来说,已经够体面的了,至少没有跟隔壁国家那个企图篡位结果失败,背了一身骂名而死的沙雕骑士王落得一个下场。 他的眼前,放起了这一生的走马灯。 沐浴圣光而生,背负守护世界的使命,按照神的指引,他每天都在锻炼、学习、提高,稍微长大了些就去冒险,有了自己的同伴,攻破了大大小小的难关。 和话本中所诉关于勇者的打怪升级流程一样,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十八岁那年。 意料之外的,那个命中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象没等他刷怪升满级就主动找上了门。 魔王毫无预兆的降临,猩红的天空,漫天黑羽,万物失去生命活动迹象,死亡蔓延,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光景。 那个头上长着山羊角,背后燃着犹如六翼般的青色火焰,穿得宛如刚从煤窑里出来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猩红的双瞳倒映出他微微颤抖的身影。 那时候,说了什么来着……对了,那魔头说…… 杀了我,马上。 那时候满脑子公平正义理念的他,对于这种不明不白的奇怪要求当然没有答应,顶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拒绝了。 现在想来他肠子都悔青了。 去他妈的正义理论,要是当初应了魔头的要求将他就地斩杀,那家伙之后也不会每年凛冬的霜雪祭典都跑过来骚扰他。提出想死的要求被拒绝了还赖着不走,坐在旁边对他的剑术、法术指指点点,偶尔亲自上手,把他打得七晕八素,然后满脸嫌弃。 魔王不厌其烦每年都来,年轻的勇者却不胜其烦逐渐暴躁且性格扭曲。 想死自己找个地儿自裁不就好了,咋的,良心发现给我冲业绩呢?还是拿我找乐子呢,王八蛋? 终于,过了快二十年,在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对抗魔王的时候准备发起决斗给这场骚扰画上休止符。 他很兴奋,但是那一年,魔王没有来。 所以,他孤身一人去了魔王的老巢,因为魔王的指点,这几年他进步飞快,实力已经将曾经的同伴完全甩了几条街,再带上他们不过是累赘。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后的效果,他的记忆骤然间变得支离破碎,走马灯一片漆黑,有一段记忆从他的脑海中彻底抹去了。 唯一记得的,只有浑身浴血的他被人捡到,在床上苏醒,看着的陌生天花板,还有脑子里蹦出的一句脏话。 妈的。 顺理成章的,他成了灭了魔王的勇者,成了世界的守护者,一个英雄。 可心里,却空空落落的。 后来的半辈子,是他曾经所期待的平静生活,没有战乱纷争、没有魔物侵扰,唯一让他烦扰的就是自己那颗始终暴躁异常的心。 他后半辈子一直在跟自己作斗争,为了一个他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的理由。 意识逐渐模糊,他走过了漫长的死亡之旅,临近终点困意袭来,他知道,这一睡,就是永眠了。 随着意识的下沉,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妻儿的、家仆的、昔日同伴的,可魔王的脸却越发清晰起来。 忽略头上那对骇人双角,堪称绝世的面容,竟然流露出了前所未见的悲伤。 你是魔王啊,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呵,都忘了你一直是个奇葩,算了,死后生前账一笔勾销,老子也不想再看到你那晦气的脸了。 “打开井,投放实验体。” “不破,你给我住手!” “滚开,别妨碍我!否则我连你一起投进去!” “你这么做大哥是不会同意的!” “大哥?哪门子的大哥?那个把中枢封了做困兽之斗的废物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都是为了我们!” “住口!” 一声巨响。 就像刚睡下又被人吵醒,一向有着起床气的他感觉到一阵刺痛,和平时不一样,这刺痛不是集中于头部,而是来自“全身”。这一瞬间的模糊痛感将意识从虚无中拉扯而出,汇聚成一个“点”。 黑暗中,随着他这一个蓝盈盈的“小点”的出现,周围扩散式地亮起了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 “有、有反应了……” 都在吵什么,这又是谁的声音? “什么?这次有重塑的吗?” “是的,重塑百分之九十,而且……和之前投放的一个实验体建立了链接。” 那个之前特别暴躁的声音有了一丝兴奋:“快,快用异度之井把它投向那个实验体所在的世界。” “你一定要这样吗?这么做只会扰乱原本的秩序,到时候局面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那眼下又有什么办法,你有吗?你倒是告诉我啊,谁能阻止起源之地的崩解?难不成还指望着你那个将自己锁在罅隙中的大哥吗?从他因为那个破坏了因果律的罪子而封锁中枢开始,我们就已经被被抛弃了,醒醒吧你,不涅!” 吵死了吵死了,都在说些什么叫人听不懂的屁话呢? “不缁,它的状况不太稳定,随时可能溃散!” “投放!赶紧投放!” 他最后只听得在这么一声后传来的幽幽叹息,那一声无奈的哀叹伴随着他沉向了许久未有的梦境,那里有一片荒地,荒地的中央是一棵早已枯死的银杏树。 他看到有个人站在树下,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做粉尘消失不见。 最后又是一片黑暗。 第二章 这个勇者个头虽小却过于记仇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次睁开眼看到万里无云的天空,虽然不是他原本那个世界的,因为他目光所及的景物都是异常陌生的。 高耸的建筑、像是施了高级加速咒的各色铁皮箱子,没有一刻停歇的噪音……全是陌生的。 啊,这就是所谓的投胎吗? 尚在襁褓中、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说能被鸡啄死的他这么冷淡地想。 就在半小时前,他见了自己这一世的“母亲”最后一眼,那个在他看来穿着打扮异常奇怪的女人把他放进了一个有破洞的纸箱子里,丢在了一个看上去和他原本世界东方古国建筑风格极为相似的大宅前。 好歹被丢弃的猫狗都有个像样的纸箱子,我不配吗?而且太糟糕了,丢人之前能不能把人的裤子给整理好。 不知道“尿不湿”为何物的他只觉得一股股冷风正从这个似乎有破洞的箱子外钻进来,用寒意抽打他露在外面的屁股。 就这么把他堂堂一个大勇者光着腚给丢这了。 在他以为自己可能要在这早春的寒风中再次经历死亡轮回时,大宅的门“砰”一声被人从里推开了。 奔出了一个步伐凌乱的人。 “我不是小偷!我没有爬墙!我是从后门进的啊少爷!”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别啊,老爷让我们照顾您的,而且他还等着您回去接……嗷?!” 冒失鬼青年话还没说完,脚下被没有注意到的纸箱一绊,发出一声狼嚎整个人栽了出去。 他在半封闭的纸箱中就像经历了大地震般,婴儿那像蝶翼般脆弱的身躯东摇西晃了两下,脑门磕在了纸箱内壁上。 生理反应叫他发出一声嘤咛,活了一百五十八岁的自尊心又让他生生忍住了。 你妈的,敢这么对老子的你是第二个。 他的婴儿面庞因为气愤涨得通红,如果不是因为牙都没长出来,这时候理应有个成语可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咬牙切齿。 莫无为觉得自己可能还没开始自家老爷子给的任务就要提前牺牲了,他下巴直接磕在地上,要不是及时咬紧了牙关这会估计得满地找舌头。不过现在也没好哪去,钻心的疼从火辣辣的下巴处直接刺激大脑。 脱臼了吧!脱臼了吧!这可以报工伤的吧我说,我不要伺候这小祖宗了我受够了啊啊啊! 手拎一根球棍追出来的魏铭纪瞥了一眼如同死鱼般瘫在地上的莫无为,因为通宵肝副本而有些血丝的眼睛转了转:“最后一次警告,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谢谢。回去告诉那人,反正他也还活得好好的,想要继承人自己再去生一个好了。” 说完,魏铭纪张开双臂去拉两边的门环准备关上大门先回去洗个澡再补觉,他刚刚准备睡觉就被厨房里一个疑似小偷的影子给吓到冒了一身冷汗。 可就在他即将关上门的瞬间,从门缝中窥到那个将莫无为绊倒的纸箱中,伸出了一只小笼包大小的小手! 魏铭纪一愣:??? 花了几秒从宕机中回神,又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熬夜过多产生幻觉的魏铭纪在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推开门,慢慢走向那纸箱。 此时年方二十四,本应该在美好周六享受自然醒的大好青年魏铭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啊这是?哪来的婴儿?莫无为刚刚有没有踩到他,还活着么,手不动了…… 而比他更慌的却是那有着一百五十八岁高龄还被纸箱的两片盖子给卡住手腕的前·勇者先生,他从不知道小婴儿的身体能有如此迟钝僵硬,只是稍微抬了一下,就被掀开又落下的盖子给卡了。 而且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副身体,甚至不能灵活地操控手指活动,根本挪不开。 老子一刀斩了你!一百多岁的老头对纸箱大发雷霆。 生怕看到什么血肉模糊之惨状的魏铭纪身体后仰地老远,借着手里的球棍去拨弄盖板的缝隙,企图撩开。 然而这举动根本没能让盖板从婴儿堪比轮胎和馒头般的手臂和手掌之间挪开,反而在那细腻脆弱的皮肉上留下了红痕。 哪个杀千刀的?! “细皮嫩肉”的勇者先生在纸箱中“咆哮”出声,可谁想,他这一张口,直接爆发出了惊雷般的哭嚎。 这声音把勇者先生本人都吓了一跳,上辈子听过最惨的杀猪都没这么凄惨。 魏铭纪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球棍也掉了下来:“上帝!佛祖!观世音!” “少爷……我们家不能信这些,老爷会揍你的。”莫无为捂着自己的下巴开了口,然后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的他在听到哭声后几秒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绊了什么,“妈啊啊啊!” “箱子、箱子发出了婴儿的哭声!” 什么脑回路…… 魏铭纪简直要翻白眼了,这群人果然没一个脑子正常的,还想把我拉下水,呵呵,见鬼去吧。 既然知道里面的婴儿还活着,魏铭纪鼓起勇气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只是想先试探性地碰一碰。 谁知道那小小的几根手指竟然缓缓地弯曲了起来,将他那根手指牢牢裹住,柔柔软软,暖暖的。 魏铭纪对这弱小生命起了怜悯之心的同时还有些惊慌失措。 而此时另一个当事人的内心却是:王八蛋,老子逮到你了。 “它、它伸出了人类的手!大凶啊少爷,你快弄开它!”莫无为完全腿软了,只哆哆嗦嗦地用屁股往后蹭了几厘米。 那人手下果然没人了,这么个怂包也派过来。 魏铭纪用无比直白的表情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嫌弃,然后就没再理会咋咋呼呼的莫无为,而是转身朝纸箱伸出手。 距离两双眸子对上的那一刻还有三秒时,魏铭纪听到耳边只剩下陡然放大的心跳声,他以为那是自己紧张了。 距离自己的手被解救出来,作为代价,精神遭到巨大冲击还有两秒时,婴儿身老人心的勇者先生使出了吃奶的劲捏住了那根方便他寻仇的手指。 距离一场百年分别后的再次重逢还有一秒时,纸箱盖被掀开,刺眼的阳光投进箱子中。 勇者有一个小秘密,他有非典型性强迫症,特别是看魔王额头上的疤痕不顺眼很久了。 魔王什么存在?哪怕化成灰,他将灰给扬咯,只需坟头蹦个迪的时间,那站在所有魔物顶端的男人就能恢复得完好如初。 道理都明白,所以为什么不把自己额头上一大块碍眼的黑红色云纹疤痕给去了? 那疤痕就给勇者的心蒙上了巨大的阴影,挥之不去,可是碍于面子,这问题勇者一辈子都没问出来。 结果没想到,这一辈子,除了那个跟丢垃圾一样飞速跑掉脸都没让他看到的女人,他所见的第一张脸上,竟然有着一模一样的云纹疤痕! 死盯那伤痕盯了十几年的勇者可以打包票。 位置!大小!形状!分毫不差! 而且那张脸!别以为没了要死不死的表情,变得更加生动,他就不认识了!分明就是身心俱残魔王年轻版! 魏铭纪也傻了。 在看到箱子里金发碧眼、脖子上有六芒星胎记的婴儿时,他的肾,疼了。 上帝啊…… 魏铭纪跟莫无为一样哆哆嗦嗦,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我捡到一个杀了我的婴儿,要不要把他掐死在摇篮里,急,在线等。” 叮咚—— 鬼见愁:去死。 第三章 这个魔王带着魔力转生身世却过于苦逼 魏铭纪一生下来就因为额头上的伤疤连人带妈一起被他那个都没露过脸的爹给划清了界限。 对于呱呱落地的魏铭纪来说,最要命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脑海中一堆支离破碎、杂乱无章的记忆。 这些零散的记忆告诉魏铭纪,他上辈子是个魔王,而且是那种拥有庞大的魔力,生来就在魔生巅峰,无人胆敢招惹的大魔王。 但是这个魔王一辈子没杀过人,也没放火烧过山,干得最坏的事情不过是去找勇者自杀的路上魔力泄露,导致环境污染。 话说,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自杀?抱着奶瓶的前·大魔王魏铭纪因为记忆破碎想不起来自己做出这白痴行径的理由了,没过多久魔王先生就因为思考问题时盯着婴儿床上晃动的摇铃盯得太久,睡着了。 除了那些记忆,魏铭纪发现自己身上还残余着魔力,很少,不及他当年的万分之一,这实力充其量也就是刚见面时的勇者。 但是随着他对这个新世界的了解越发深入,魏铭纪就表示:时代变了,让魔法见鬼去吧! 烧水壶、热水器、电磁炉哪个不比难控制力度还容易失控的火炎魔法来得方便?地铁、汽车、飞机哪个不比累人还容易被风呛到、刮伤脸的加速、飞行魔法来得舒服? 造物魔法?我呸,造出来的碳水化合物哪有海底捞、麻辣烫、小龙虾来得香?记忆魔法?嘁,64G移动硬盘、无线网络覆盖随时上网,记个屁。 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魔法,它能给你造出一堆手游网游吗!不管是猪队友还是神对手,它能给吗!它连顺着网线把对面的嘴臭沙雕给揪出来都做不到,都不如一个秃头程序员! 完全丧失魔王人格的重度网瘾少年魏铭纪如此表示,并且过上了愉快的宅魔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魏铭纪十八岁那年,一群黑衣人一头扎进了他和母亲魏央住的大宅里。 说到魏央,也算是个奇女子。 十八岁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魏铭纪那个听说不是干正当营生的爹,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但是打得了流氓射得了靶。魏铭纪五岁时这位亲妈的就不知道从哪找了把小手枪,真货,手把手教自己的亲儿子打穿了用作靶子的无辜苹果。 那时候的魏铭纪还以为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操作,对这种不需要魔力不要吟唱攻击力还极强的武器大感兴趣。 魏央见他很开心,顿时也觉得孺子可教。 还好魏铭纪在被自家亲妈养歪之前,被偶然来探望的舅舅给纠正了过来,魏央也因此挨了一顿痛骂。 为了让小侄子不再碰那些危险玩意儿,当舅舅的买了一堆游戏设备让魏铭纪放下了手枪拿起了手柄。 再说那帮黑衣人,全是魏铭纪那个十八年都没见过一眼的便宜老爹派来的,说是要他这个唯一继承人回去。 回哪儿?祸秽组。 见鬼去吧,这个一听就不吉利的名字。 魏铭纪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是不是已经死在外面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杳无音信。 说真的,如果就只是因为他脸上的这个伤疤抛弃他们母子俩,那也太不是东西了,连最低级的史莱姆都不如。而且想丢的话,丢他就好了,连老妈也一起丢是什么操作? 远在异世界的众史莱姆表示:被冒犯了。 魏铭纪也猜想过,别人口中这便宜老爹干的“不正当营生”是什么,他脑补的那些黑得不能再黑的猜测都在这些人到来后被打破。 被现代科学思想限制住的魏铭纪打死都没想到,那个便宜老爹干的不正当营生竟然是驱除这个世界上的“异常生物”。 这个世界也有那种东西?骗人的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大魔王在现代社会重新活过再塑了十八年的世界观瞬间就给崩了。 这些人是趁着魏央不在家的时候来的,可谁知在准备给怀疑人生的魏铭纪解释一番的时候,现任组长百般叮嘱他们要注意的那个女人回来了。 在被一脚踹出大门的瞬间,之前还对组长“过分的担忧”表示疑惑的几人顿时明白了自家老大忧心忡忡的缘由。 后来魏央亲自向魏铭纪解释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中算是“不同寻常”的一家子。 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并非妖魔鬼怪范畴的异常生物,他们避开人群,行踪诡异,现身于世界各地。他们模样各异,有生着双翼能够口吐烈焰的三角马,有看似黑色钢丝实则没有形体漂浮于下水道中的无形之物,有喜欢趴在坟地角落里的扭曲肉块…… 而魏铭纪的父亲陆承乾就是生在了这么一个世世代代都以驱逐“异常生物”为使命的古老家族里,算来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很久以前这样的家族并不少,特别是在鬼神之说盛行、异常生物被当做妖物的过去,这些家族可以说混得是风生水起。 但是再往后,随着时代的发展思想的进步,再加上这些异常生物出没次数寥寥无几,这些家族的存在逐渐变得“上不得台面”。 到魏铭纪的爷爷那一代基本都已经转入地下活动,魏铭纪他爷爷还因为被曾祖嘲弄,一气之下自暴自弃地把自家的“地下组织”改名成了“祸秽组”。 这老人一辈子性格古怪,郁郁寡欢而且专横独行,抛弃魏铭纪的决定就是他以性命威胁陆承乾才做下的。 老人觉得魏铭纪头上的伤疤是不祥之兆,甚至怀疑魏铭纪是异常生物。反正不管怎样,留下这么个孩子,必成大祸。 魏铭纪:就某些方面而言,这老头的直觉可真是死准的。 魏央还告诉了魏铭纪一个事实,那就是陆承乾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们,是魏央不想他难做才主动离开的。 陆承乾迫于自家老爹的压力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看过他们母子俩,但是生活上的供给从来没有断过,他们现在住的大宅就是陆承乾的。 而且就是因为陆承乾十八年来始终没有再娶,那老爷子最近感觉身体不行了,再加上陆承乾的软磨硬泡,才松口让魏铭纪这个独苗回去看看。 知道了这些,魏铭纪并没有原谅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愚蠢的人类,你倒是尽孝了,作为丈夫和父亲的义务呢?人生短暂,我妈却一直在等,这十八年的光阴就这么被你耗没了。什么抉择取舍,什么进退两难,都是借口。 魏铭纪断然拒绝老爹的“传唤”,一拒绝就是快六年。 前几年阵仗还挺大,一波接一波的黑衣人专挑着大学寒暑假的时间造访大宅,等魏铭纪大学毕业工作了,就换了这么个莫无为三天两头地明着骚扰。 魏铭纪从见到莫无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是那个老头子故意派过来找他麻烦的,这个人,从各种意义上要比他这个“必成大祸”的伤疤儿要糟糕多了。 然后在被莫无为骚扰,破例在休假日跨出大门的今天,魏铭纪望着手里无比熟悉的面容,满脑子都是尖叫体的:他捅过我的肾他捅过我的肾他捅过我的肾! 第四章 是个人都拿橡皮糖无赖没办法何况魔王 勇者先生花了好几秒才从面前这个穿着怪异的前世死对头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此时他已经顶着一张肥嘟嘟的懵逼婴儿脸落入了魔爪。 ——魏铭纪下意识把他抱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大脑就像过了电似的,瞬间都从彼此已经碎成渣的零散记忆中拼凑出了和对方有关的一切。 魏铭纪一开始还想着或许只是个巧合,面前只是“碰巧”出现了一个和上辈子干掉他的勇者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儿。 可就在对视时那好像建立了“精神链接”般的恶心感觉出现后,他不得不承认,命运这狗屁玩意儿,何其热衷于捉弄人,他一个魔王都能转生,为什么勇者不能? 而此时,另一位的感受却是—— 何等羞辱! 被魏铭纪抱起来的勇者顿时就不干了,两只穿着只有成年人两指粗细袜子的脚扑腾起来,小短腿根本踢不了多高还一个劲地想往魏铭纪脸上踹。 我操你大爷的!放开老子! 然而内心恨不得把魏铭纪大卸八块的勇者实际上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嘤嘤嘤!” 魏铭纪、勇者:…… 而在挣扎过程中,一张半截插在尿不湿里的卡片掉了下来,落在了莫无为脚边。 莫无为把那张卡片捡了起来,嘴巴快过大脑,就这么直接将上面的字读了出来:“姓魏的王八玩意儿,翻脸不认人,害得老娘给你揣球,自个养去吧!” 声情并茂的朗读功底可见当年没少被老师拎起来读课文。 什么鬼? 被卡片上的内容给整得脑袋当机的魏铭纪一个不察被勇者一脚踹到了鼻子,反应过来之后,他一只手将这闹腾不休的婴儿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按进了怀里控制住,另一只手去抢莫无为手里的卡片。 “拿来给我看看!” 谁料莫无为身子往后一仰,抓着卡片的手高举过头顶:“少爷,你……禽兽啊。” 魏铭纪感觉自己太阳穴青筋暴起,感觉遇上了游戏里那种整场对着自家人疯狂进行嘴炮输出却不伤敌人半分的弱智队友。 “趁我没发火,赶紧给我!” “您什么时候没发过火?”莫无为反问,他倒是铁了心,“我要把这东西交给老爷!” “交给他干嘛!” “证据。”莫无为拉开上衣,将卡片小心翼翼地塞进内袋里,“哦对了,还有这个小家伙,我想也该带回去给老爷看看,他能抱上孙子了。” “一派胡言!”魏铭纪被莫无为的脑补气得快翻白眼了。 而被魏铭纪按在胸口的勇者也终于察觉到了这两人话里的不对头,一开始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转生后的大魔王姓甚名谁,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再加上那张卡片上“姓魏的王八玩意儿”,只要不是个智障怕是都能明白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堂堂一个勇者,转生之后成了魔王的儿子! 你妈的,奇耻大辱! 勇者登时抬起都没半截莲藕大小的手臂狂捶魏铭纪胸口,这举动在莫无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在朝自家老爹撒娇。 只比魏铭纪大了两岁的莫无为发出了老父亲的感叹:“你看,这亲生的果然就是不一样,刚见面就这么亲近。” 谁是他亲生的了! 什么叫亲生的啊! 一大一小两张在相貌上完全搭不上边的脸同时转向莫无为,不怕死的莫无为被两者齐刷刷的动作和扑面而来的怒意给逗笑了:“哈哈哈哈神同步,小家伙易怒这一点还真跟你爸爸一模一样。” 勇者想把这乱说话的兔崽子的嘴给撕烂。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孩子不是我的。” 天地良心,他日常中接触最多的异性就是公司行政部门的小李,交流的也都是器材放置、工作汇报会议时间、快递收发等这些问题。 非要说有什么心仪的女性的话,帕帕拉恰,那个如同自身名字一样耀眼的女性NPC,魏铭纪因为她入坑一款动作手游,至今都没脱坑,成了全区第一的氪金、技术兼备的大佬。 如果这都不算爱…… 不对不对,现在的问题是,鬼知道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哦,是这辈子半毛线关系都没,上辈子忽略不计。 “你就承认了吧,少爷,虽然你长这么大基本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老爷也为此愁了很久,担心家里的香火就这么……但是命运嘛,总是喜欢给人开玩笑的对不对?要不,少爷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在什么同学聚会、公司聚餐上喝多了,第二天一个人在酒店里醒来的……噗呕!” 魏铭纪拿球棍捅了莫无为的肾。 “我说了,这孩子不是我的。” “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不是不是,再戳它就要被挤炸了!”怂包莫无为立马告饶,然而得了释放后这人又多嘴了一句,“那这卡片是怎么回事,还放在了大宅门口,这附近也没有其他姓魏的人家啊?” 魏铭纪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勇者从哪里来的,根据他混迹ACG多年的经验来看,穿越方式千奇百怪,说不定这货根本就是精准天降到他身边,卡片也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才不是那种私生活不检点的人! “回头我问问舅舅,他经常往这边跑,说不定是他的老情人找错门了。” 莫无为信以为真,倒抽一口冷气:“嘶……真是人不可貌相,魏先生,原来是这种人啊……” 远在市中心的某人打了个喷嚏,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侄子泼了一脸的脏水。 魏铭纪把仍在试图爬到他头上的婴儿塞回箱子里,盖上两边的箱盖,抱起箱子就准备走。 莫无为见他并不是朝宅子里走,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将人拉住:“你这是去哪啊,少爷?” “警察局。” 作甚?! “这东、家伙来路不明,既然是捡到的就应该送过去失物招领比较妥当,如果是舅舅的到时候再领回来就是。” 再和这转生勇者多待一秒,该疼到爆炸的就是他的肾了。 可谁知,莫无为那个不读空气的货直接单膝跪下抱住了魏铭纪的大腿,发出惊天嘶吼:“不行啊,少爷!你不承认这孩子是你的就算了,可也别抛弃他啊!我来照顾他或者带去给老爷,只求你看在他姓魏的份上不要这么狠心决绝啊少爷!” 本来这个点也不算早了,出门买菜的、晨练结束的、碰巧路过的,不少人在老宅前这条还算宽敞的大路上偷瞄喊得撕心裂肺的莫无为和表面无动于衷实际已经气到大脑一片空白的魏铭纪。 在一众人审视的目光和想也知道内容不会好的窃窃私语中,生无可恋的魏铭纪:我佛了。 第五章 清早敲开你家大门的可能不是推销人员而是你二十四年未见的爹 魏铭纪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站在一座建在悬崖上的城堡的最高点俯瞰万丈深渊,冷风从崖下冲上来,将他身上那件鸦羽斗篷吹得飒飒作响。 冥冥中,他听到了一声声并不真切的呼唤,那声音的源头是男是女,是远是近都分不清楚,而且还伴着极其嘈杂的噪音。 就在他被这声音分散了所有心神之时—— 嗤! 自后腰而出的利刃穿透了他的身体,伤口处涌出的粘稠黑色物质顺着刀刃一点点滑向刀尖,坠向深渊。 耳边的风声瞬间就被山洪般响亮还掺杂着杂音的尖叫给取代了。 他抬起手,或许说“爪子”更为准确,那足足可以一下捏爆几个人类脑袋的大手按在从身体中刺出的那部分刀身上,“滋啦啦”一阵灼烧之音,一股股黑烟和散落的鸦羽同被朔风卷入深渊。 魔王扭头看过去,来人金色的发丝在魔王城暗无天日的夜空中,被圣剑的光映得像是他这辈子都不能碰触的太阳。 然后魏铭纪就醒了,他花了数秒从绵长梦境带来的不真实感中挣脱,随后就感觉到了自己脸颊上不太对劲的触感。 昨天那个被莫无为死缠烂打着留下的婴儿,上辈子用圣剑捅了他的肾的死敌,正一手掐着魏铭纪的脸颊,一手拽着魏铭纪的衣襟,一副干架的姿态熟睡着。 魏铭纪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在昨晚和这小东西的“搏斗”中耗尽了,趁着莫无为主动请求外出购买婴儿用品的空隙,在正确答“咿”错误回“啵”的交流中,他俩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交换了一些简单的情报。 他们都带着前世零散的记忆转生到了同一个世界,但有些不同的是魏铭纪比勇者早生了二十几年,身上有残余的魔力,虽然家庭不怎么正常但好歹没有一生下来就被人丢进纸箱里抛弃。 或许是对上辈子他被勇者杀死的悲惨结局的补偿。 反观这勇者就有点惨了,那烦人的圣洁之力好像没有保留下来,除了记忆就只继承了上辈子的脸,完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婴儿。 “孩子他妈还是外国人呢,混血儿都生得漂亮。” 有一瞬间魏铭纪以为莫无为在骂人。 莫无为把温度调好的牛奶倒进刚买的奶瓶里,抱过扒拉在魏铭纪身上死活不肯下来的勇者,那动作和姿势熟练得让魏铭纪觉得他在进祸秽组之前干过保姆。 原来的世界虽然没有奶瓶这种东西,但勇者一看眼前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想要将那个形状糟糕的东西往自己嘴里怼,立马就挣扎起来。 滚蛋! 莫无为没想到他这么抗拒,差点就没抱稳:“小铭君,别乱动,你都半天没吃东西了,这样长不了身体的。” 魏铭纪:“等等,你叫他什么?” 莫无为举起手里的奶瓶,避开勇者那双挥舞着想要将瓶子打飞的手:“铭君啊,少爷你的‘铭’,君子的君。” 魏铭纪额头上青筋暴起:“谁让你给他取名的?还有这什么鬼名字?” 莫无为立马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冤枉,这可不是我取的啊,我怎么敢越俎代庖呢少爷,卡片上写的。” 还写了这种东西的吗!魏铭纪以为莫无为读出来的就是全部了。 “不过少爷,这名还真不错,和你挺有父子……呃。” 魏铭纪一个眼刀过去:“你见哪家老子和儿子用同一个字取名的,跟长辈重字那是一种不尊重,平辈才用同字。” “哇……少爷,你思想可真封建落后啊,现在都流行从父母名字里各取一个字凑成孩子名字了,这样才显得夫妻感情好,不可分割嘛。” 魏铭纪:…… “啊!这么说的话,少夫人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一个‘君’字!” 见鬼的少夫人。 从初见莫无为起魏铭纪就极力阻止对方用“少爷”这个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好的称呼,然而几年过去了,改是没改过来,只让魏铭纪明白了一件事:莫无为这个人不仅是牛皮糖更是选择性失聪。 渐渐的,魏铭纪也懒得去纠正了,只要不当着别人的面喊出这种羞耻的称呼,也就随莫无为折腾去了。 好在莫无为的活动范围只在宅院,不会丧心病狂到跟他跟到公司去,否则魏铭纪还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耗费些魔力叫这个世界多一个不能说话的人。 魏铭纪把那个这辈子叫“铭君”的勇者的手从自己脸上拨开,好在对方还只是个小婴儿没什么力气,不然他这张脸至少得掉一块肉下来。 估计是昨天被莫无为灌牛奶喝折腾得太累了,铭君睡得特别沉,魏铭纪将他翻了个面都没醒,这要是有过去勇者的警惕性,哪怕睡着都能感知到方圆百米内的动静。 大概是出生后就没有摄入充足的营养,眼前的小婴儿显得有些羸弱,魏铭纪望着昔日敌人脆弱到几乎轻轻一折就能断掉的脖子,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动了下,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洗手间。 就在他关上卧室门的瞬间,原本应该熟睡着的婴儿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紧紧攥着的小拳头里全是汗水。 魏铭纪本不想这么早起,但因为昨天的“突发状况”耽误了他副本的进度,这周末要是打不完下周一就要清空记录重头开始了。 他拿着热好的牛奶和面包经过客房的时候往里面瞧了一眼,莫无为躺得四仰八叉,被子一半都掉在了地上,毫无睡相。 这家伙,真把这里当自家了。 魏铭纪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带着早饭去游戏室窝上一天,玄关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 这声音缥缈如烟,感觉虽远却又像是回响在耳边。 幽谷铃,在魏铭纪以为手枪是基本防身武器的那个年纪里,魏央这个亲妈误导自家儿子的几样东西之一,祸秽组的东西,原本是警戒异常生物用的,被魏央改造成了门铃。 极其好用,哪怕在大宅的另一端都能听到玄关响起的铃声。 这个点是谁啊?话说,我记得昨天锁过外门。 魏铭纪皱着眉走向玄关,将餐盘放在一边的柜子上,然后拉开木门。 清晨的阳关有些刺眼,魏铭纪眯了眯眼,只逆着光看到一个蒙着阴影的高大身影。 “你好?” 魏铭纪稍稍后退了些,这才看清了来者的样貌。 一个戴着金边眼镜,西装革履,充斥着职场精英气息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要不是对方鬓角处几根藏不住的白发,光凭那张棱角分明不见皱纹的脸,魏铭纪要真把对方当成只大自己几岁的平辈了。 啊……又来了,又来了,最近搞推销的为什么会这么多,之前还只是在外门喊喊,这次这人好歹还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直接闯到内门来了。 男人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反问:“魏铭纪?” 一心想要肝副本的魏铭纪有些不耐:“是我,是我。” “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我去,大哥你好大的脸啊? 早见识过莫无为厚脸皮的魏铭纪也是笑了:“不好意思,家里也不让推销人员进门。还有我穷,买不起,再见,走好不送。哦对,记得把外面大门关好,我就不计较你私闯民宅了。” 说完,就要关门,哪知门外那位直接伸手阻止了大门的闭合。 干什么,还想动手?继面销、电销之后又出现武销了吗? 魏铭纪皱眉。 那男人一直崩成直线的嘴终于有了些弧度,不过是似笑非笑:“私闯民宅?” “我回自己家还需要闯吗,儿子?” 第六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魔王家这本更是难到升天 魏铭纪第一反应是自己被人辱骂了,第二反应是老妈被人占便宜了,第三反应是现在的骗子竟如此猖狂。 反正他就是没觉得眼前的人就是那个二十四年都没露过脸的便宜老爹。 魏铭纪掏出了手机,“滴滴滴”拨了三个号码。 “喂你好,警察先生吗?我要报警,这边有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人扰民。” “吼~”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和近在咫尺的男人发出的重叠,惊得魏铭纪一激灵。 不知何时点起了一根烟的男人嘴角勾起,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薄薄的镜片上映着魏铭纪的身影。 “那人现在在哪啊?” 他的声音从自己的嘴巴和魏铭纪的手机里同时传了出来,调侃意味十足。 要是平常人估计多少都会被这灵异现象给吓到,但上辈子连毁灭魔法都见过的魏铭纪反映冷淡,倒不如说这种低级把戏只有那些成天以吓唬人为乐的低等恶魔才玩。 不过,没有魔力波动、也不是什么黑科技所为,这家伙怎么做到的? 魏铭纪放下手机,因为他有在听电话时视线向下的习惯,所以这时当他抬起头才用眼角余光瞥见了微微扭曲的空气。 结界?不对,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领域”的东西。 “看到这些,你还是意料之外的冷静呢,”男人有些赞赏地看着魏铭纪,“这一点倒是和你母亲很像。” 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和我很像”这类话,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踹到外门。 “你来做什么?”魏铭纪还堵在门口,没有放人进家。 陆承乾盯着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其实他一直关注着这孩子的成长,很多次借着外出任务的名义远远地看着,却从未相认。 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个顽固的爹派了不少人手在这母子俩周围,一旦出面,就会被知道,老爷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要想他态度转变,决不能在出现软化迹象开始前就忤逆他的意思。 可这机会来得真是不容易,一等就是十几年。 而陆承乾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儿子居然跟他的老子一个脾气,犟得很,一副“你既然不想要我这辈子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模样,拒绝回本家,一拒就是几年。 无奈之下,陆承乾只能以儿子长大了应该让他独立的理由,将魏央先接回了本家,把老宅留给了魏铭纪。 心累的陆承乾感觉自己养了两个爹。 “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呵。”魏铭纪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吗?二十四年都没露过脸的人,搁这猫哭耗子假慈悲膈应谁呢?” 呜哇,这嘴巴也真是和他妈妈一样…… 魏铭纪不想跟他废话,扒开了陆承乾的手,踢开了他的脚就要顺势将门关上。 可下一秒,魏铭纪心中警铃大作,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被激起,几乎是他甩手抽离门板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冲击打在了门板上,直接穿了个洞,木屑四溅。 魏铭纪只捕捉到了一道从陆承乾领口窜出来的透明虚影,那虚影速度奇快无比,如果不是他因为愤怒反倒叫精神集中在陆承乾身上,说不定一只手已经没了。 但还是被擦伤了,殷红的血液从一道小口子中溢出,滴落在地。 “雷泽!”眼见魏铭纪受伤的陆承乾吓得脸都白了,他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将某个魏铭纪跟本看不见的存在给一把甩了出去。 “没事吧,快让我看看!”陆承乾凑上去想替魏铭纪检查伤口。 魏铭纪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眼神冰冷:“离我远点。” “雷泽造成的伤口很容易感染的,必须要进行特殊处理。” “雷泽?”魏铭纪再次避开陆承乾的靠近,“呵,又是你那边的妖魔鬼怪是吧?既然知道这东西危险你还带来?怎么,是怕这老宅里住了二十几年的牛鬼蛇神报复你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承乾的手僵在了半空。 魏铭纪甩甩手上的血:“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对我们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有多狠,不想要的东西丢得干脆彻底。不过那也挺好的,没了你,我和我妈照样过,日子倒也还舒坦,但那年又叫一堆人把我们带去你的狗屁组织是什么操作?” “老妈想要和你在一起那是她的选择,你有义务去赔偿她因为你损失的大好时光,因为你对不起她。但是你不欠我什么,什么都不欠,懂吗?” 最后两个字用了重音,话音像巨型战锤狠狠落在陆承乾心口。 或许是刚刚的言辞有些激动,魏铭纪缓了口气,驱赶式地对陆承乾挥挥手:“从你跟我划清界限开始,我们就是两根平行线,本就两不相欠,挺好。但你为什么还要叫一堆人来骚扰我,非要我去那什么狗屁本家?” “难道你心里不清楚我有多不想看见你吗?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只是伤害,过去是精神上,我好不容易跨过了那道坎,你又跑来我面前给我施加身体上的伤害了是吧?” 平时少言寡语甚至有些交流障碍的魏铭纪此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压抑多年的情感、埋藏多年的想法一股脑全往眼前的罪魁祸首身上倾倒。 虽说上辈子是个魔王,但因为记忆的破碎和沉淀,很多东西都在这个世界重塑且被时间冲淡了,就连魏铭纪本人现在都很少想起自己曾是魔王这个事实。 他也只是一个害怕别人说自己没有父亲的孩子,只是一个畏惧孤单的少年,只是一个害怕被伤害的普通人罢了。 陆承乾沉默了,他无法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抬起头。 道歉啊,你伤害了他,你本应是他的全世界,但却成了全世界伤他最深的人。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但是他却无法将那最简单的三字词给说出口。 “吵死了,少爷,有人上门闹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就在气氛越来越僵之时,莫无为那刚睡醒还黏糊糊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魏铭纪扭头朝莫无为走了过去,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话:“把他赶走。” “好嘞!”没睡醒的莫无为看都没看门外站着谁,直接一口应了下来,等他从转角走出看清来人之后,直接吓醒了,舌头打结,“组、组、组长?”。 陆承乾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莫无为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回答惹毛了对方,立马将魏铭纪的指令抛诸脑后,换了一副狗腿样:“组长快进来坐,吃过早饭了吗,我去给你泡杯茶?” 熟练得让人心疼。 第七章 有气不一定要闷着生找看不顺眼的人麻烦或许会舒适 莫无为压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突然地跟自家老爷,传说中有着“魔域使”之名的祸秽组组长陆承乾见了面。 虽说魏铭纪从小到大的“照看人员”都是陆承乾亲自指定的,但莫无为却是从自己的直系上级那里得到的命令,又因为职位低,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这位顶头上司。 莫无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家组长把精锐全撤走换成他这个没多大能耐的软脚虾有什么打算,但是不用再去跟那些异常生物打交道只要每天变着法地让少爷“回心转意”,这种非高危工作莫无为还是乐于去做的。 “老爷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一般在外面祸秽组的人都会称呼陆承乾“老爷”。 平时兼任保姆工作的莫无为动作熟练地给陆承乾泡了杯茶,匆匆忙忙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才忐忑地坐在了脸色不好的陆承乾对面。 陆承乾将自己的情绪从刚才的争吵中重拾出来,他脱下左手的白手套,虎口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纹路隐隐发青,还有向周围蔓延的迹象。 莫无为一看立马叫了出来:“老爷,您遭反噬了!” 若是在平时,哪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咋咋呼呼,陆承乾也没跟眼前这个几乎没见过几面、印象并不深的孩子计较,只是皱了皱眉,用没有脱下手套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短小的黑色匕首,面不改色地朝纹路上一划。 陆承乾没出声,反倒是一旁看着的莫无为“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仿佛被割手的人是他。 莫无为连忙翻医疗箱找出止血药和绷带准备给陆承乾处理伤口,却被回收挡住。 “这种小伤不需要,你去给阿纪看看,他被雷泽划伤了。” 小伤?契约“佑物”反噬蔓延的痛苦相当于钻心剜骨,处理不好就会留下后遗症,重则直接死亡! 这种事情,带领祸秽组多年的陆承乾又怎会不知道,但比起反噬,还是刚刚魏铭纪说的那些话更让他痛苦不堪。 “去。”陆承乾言简意赅。 说好听点是听话,说白了是怂的莫无为见陆承乾态度坚决也没敢继续问,抱着医疗箱就去了魏铭纪房间。 然而敲半天房门都没人应,转转门把手,被人锁住了打不开。 “少爷,我听说你受了伤,给你送药来了。” 每人鸟他。 莫无为不知道这父子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因为昨天白天的事情,莫无为做了一个梦,他梦到那孩子的妈也找上了门,但“渣男”魏铭纪不仅不认,还破口大骂。 然后莫无为就在梦境和现世的双重怒骂中醒了过来,却不想魏铭纪对面的不是那个有着神秘面纱的孩子他妈,而是孩子他爷爷…… 瞥到魏铭纪手上有伤的莫无为纳闷极了,照理说就为二十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应该热泪盈眶,相拥而泣的吧?这两人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不,或许该说少爷单方面被打了才对,那伤口虽然浅,但有着异常生物留下的气息,看来应该是老爷的雷泽…… 雷泽打人?这得多大错?组里曾有个纵容异常生物伤人的败类受罚不过如此。 再说现在将他拒之门外的魏铭纪,经过几年的相处,莫无为觉得自己还算是拿捏住了这位小少爷的些许性格。别看莫无为多次嘴上吐槽魏铭纪老生气,实际上他清楚得很,自家少爷性格不要太温,有时候做出气鼓鼓甚至要打人的样子也都是假的。 真生气的话,只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锁进房里,谁也不见,因为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导致怒火波及他人。 莫无为叹了口气,把医疗箱放在了门口:“少爷,东西我就放在门口,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吧,留疤可不好看。” 留疤是不可能留疤的,只会留下更恐怖的后遗症,像是皮肤溃烂,血液异变什么的。 眼下魏铭纪还没有正式入祸秽组,关于那些“异常生物”的事情莫无为也不便多提,所以只能换一种说法。 魏铭纪听门外的脚步声远去,视线才从之前被莫名割伤现在却已不见一丝伤痕的手上移开。 被那“东西”碰到的瞬间魏铭纪就察觉到了,那东西的攻击对于人类身体来说,有着类似于圣水对他们魔族的作用。 魏铭纪前世是魔王,说最高浓度的圣水都能当茶喝有点吹牛,不过基本算不痛不痒,除了有次他和某人开玩笑,跑去王国大教堂一口气喝光了听说供奉了八百年的圣水。 呸,都臭了。喝完一池子水的魔王表示,然后拉了三个月肚子。 魏铭纪催动魔力冲刷伤口处那企图侵蚀他身体的力量时,恍恍惚惚地想到:话说,那时候我和谁开玩笑来着? 作为魔王,他活了上千年,那时候每分每秒的记忆都深深刻在脑海里,就像一个数据库,可以随时轻松检索。 但是转生为人后,相较过去,不过白驹过隙般的短短二十几年,魏铭纪只感觉自己走过一条路,偶然回头,来时的路已经碎成一块一块,零零散散,无法拼凑。 人类真的好渺小啊,诞生与死亡近在咫尺,被迫忘却过去只是因为要完全断掉后路才能不停前行,又有多少生命在这无谓的单程旅途中还没抵达终点就干涸风化掉呢? 魏铭纪治好自己手上的伤,看向床上不知何时醒过来,正盘腿稳稳坐着的前世死对头,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醒这么早,肚子饿了要喝奶吗?哭两声你奶爸就过来了。” 听听,人言否? 挑衅着尚且无法进行正常交流的对手,魏铭纪突然心情大好,他还记得这人过去能言善辩得很,一口一个“正义”,一口气能背个三天三夜的法典,现在那张嘴总算是不能再操着字正腔圆的通用语跟他讲道理了。 魏铭纪曾经怀疑勇者不是人,不然怎么能做到将随手一扔就能砸死人的大法典背得一字不漏。 身为魔王偷看人类的法典也是个问题呢。 小铭君对这种挑衅不屑一顾,想用一个咂舌表达自己内心的轻蔑,谁知道这一个“嘁”从他被两边婴儿肥的脸颊挤压的嘴巴里说出来,竟成了很小很轻的一声——。 “噗。” 只恨自己这幅幼小身躯还落在了魔王手里的小铭君:…… 第八章 再牛逼的称号也挽救不了僵硬的父子关系 莫无为稍稍洗漱了下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放在陆承乾面前的茶一口都没有被动过,叫“业内人”闻风丧胆的魔域使先生跟一尊大神似的端坐在那里。 关于“魔域使”这个称呼,莫无为听说过一些传闻。 自古以来,这世上就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妖魔鬼怪的传说,虽然这四种存在经常被人习惯性排列组合着称呼,像是“妖怪”、“妖魔”、“鬼怪”这些,但彼此差异还是很大的。 因为它们都是从未有人亲眼所见的虚无存在,无从考证,所以各地流传的说法也大不相同,关于这差异,有说在于形态的,有说在于诞生方式的,也有说在于生存方式的。 道教道教经典《崆峒问答》中有记载:“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大致来说,妖,根据《左传》:“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这里的“反物”指的是“违反事物的本性”,所以妖通常都是由正常事物扭曲而来的存在,是一种作为“衍生”的所做所化。 怪,就是“异”,异常。这与妖的“反常”不同,它们并非由原有事物衍生而来,而是原本就生于这个世界上的“物”。就和人类一样,不过又和人类不同。对于人类来说,鲜少出现,个体稀少的他们充斥着神秘感,这种未知使得人类本能地对“非我族类”产生了恐惧。 而魔和鬼这两种更多的就只存在于精神层面上,例如“心魔”、“人所归为鬼”这类说法,当然也有些志怪小说里赋予它们肉体,将它们“物化”。 而这个在魏铭纪的认知里应该只有“科学”这种东西的世界中所存在的异常生物,正是“怪”,准确来说,是“物怪”,祸秽组所要捕杀的存在。 而陆承乾作为祸秽组的组长,在上任后其实表现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直到某一天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在众人遭遇某只物怪的截杀时从天而降,雷泽一出手惊天地泣鬼神,方圆百里都在震颤。 据那天在场的当事人不情愿地回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出招那么凶狠的人,直接一剑将小山包大小的物怪捅了个对穿,喷涌而出的血和噼啪作响的惊雷交错,宛如音乐喷泉……他们就这么傻在那里,看陆承乾拖着剑自下落的血雨中走近,加上脸上那恐怖的表情,活脱脱一个从地狱上来的索命使者。 有的人没有屈服于物怪的死亡威胁,反倒是被这样子的陆承乾吓得晕了过去。 从那之后,“魔域使”的称呼传了开来。 八卦之心不小的莫无为算了算这个传闻所发生的时间,哟吼,不前不后,刚好是魏铭纪出生的那天。 而魏铭纪在自己十八岁成年礼上从自己老妈嘴里听到关于物怪、祸秽组的事情后,愣了好半天,才起身伸手摸了摸魏央的额头,确认对方没发烧后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今天不是我魏铭纪还没醒,就是这个世界疯球了。 然后清晰的疼痛冷酷地告诉了他一个事实:人是醒的,世界也没疯球,只是你又被命运玩了。 我去你大爷的物怪!与老子无关! 魏铭纪当时就急了。 以他追番多年的经验来看,要还是十几年前,这种设定说不行能衍生出一路打怪升级、收获基友妹子,然后干翻BOSS的狗血剧情,就跟当年那个杀了自己的勇者一样。 但是现在的人脑子里装的可不止有脑浆还有数不清的套路啊! 被不少套路作折磨到“抑郁”的魏铭纪怕了,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不凡身世和要继承的地位家产就好像某天出现在你面前的魔法生物,问你想不想成为魔法少女,只要一点小小的代价就能实现愿望一样。 实际上要付出的代价可比死亡要恐怖多了。 套路,都是套路。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的魔王冷静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上当了。 上辈子就是因为被人套路才害自己的肾吃了一剑的魏铭纪态度坚决:再见吧物怪今后我就要死宅,一天游戏上百把,轻松远离人祸天灾。 好在那什么狗屁本家派来的人穿得跟道上混的一样,看着牛逼,但从来没有做过直接抢人这种事情。于是魏铭纪就这么躲过了几年,顺利地大学毕业,顺利地找到了正常的工作。 这眼看着人生就要在正轨上狂奔而去,对方的头子,跟这辈子的自己有着真实血缘关系的爹找上门了。 陆承乾在客厅坐下后稍稍打量了一下布置,灰白色调,简约轻奢的风格,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还不错,收拾得也很干净。 这一点倒是跟阿央那个粗线条不一样,算是慈母多败儿的反面案例吗? 陆承乾自己都没意识到,一抹笑意展现在他的嘴角。 这么多年,他虽然一直有在远处观望着这孩子,但所了解的也仅限于魏铭纪的安全状况和成长状态,这根本不能算一个父亲,甚至连观察员都算不上。 不怪魏铭纪不想见他。 莫无为回到客厅时,正好错过了陆承乾脸上于前一秒敛去的笑容。 陆承乾见他这么快就空手而归,皱了皱眉:“你没有帮他处理?” 老祖宗哦,我倒是想!可小祖宗他不让啊! 莫无为超想解释的,但眼前这位明显不是跟魏铭纪一样会容忍他啰嗦的人,于是只能选择摆出一副纠纠结结、欲语还休的样子。 “罢了,你也不是他的保姆,他那么大人了该分得清事情的轻重,你坐下吧。”陆承乾说罢,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冷了,涩味明显。 “要我去帮您重新泡一杯吗?” “不用了。”陆承乾放下杯子,他也不是来喝茶的,“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只是不曾想还没说上几句话就伤了他。” 人生艰难啊老爷,您怕是不知道,按少爷那个脾气,您做了这事还想带人走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那个孩子还在吗?” 莫无为:“在的,在少爷房里。” “我昨晚问过魏源了,他拿下半辈子的幸福发誓不是他干的。” 呜哇……舅舅真是个狠人。 “那这孩子?” “暂时还不能断定,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短期内就会有结果。”陆承乾看上去并不轻松,相反有些忧心忡忡,“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过于反常,先把这个孩子一起带回本家吧,不能送去警局。” 莫无为不知道陆承乾说的“这个时间点”有什么深意,但老爷说的话他只管听进去就行了,有命令再执行,不用理解。 轰!! 莫无为一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巨大的爆炸声从二楼响起,他们所在的客厅都震了震,然后就看到魏铭纪从足有十二级的台阶上一跃而下。 还有一个单脚被他抓在手里,倒悬着的婴儿。 第1卷 第九章 大清早叫醒你的可能不是晨曦而是猴子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莫无为离开后一分钟。 魏铭纪调侃了小铭君两句就主动凑上前端详这个曾经杀了自己的小婴儿,这张脸,完全是那叫他噩梦不断的幼化版。 他俩都生着前世的样貌,长得南辕北辙,狗屁的命运想把他们捆成一对父子,未免也太过牵强。 之前还一直扒着魏铭纪想要袭击他的脸的小铭君这会儿倒是手脚并用地抗拒着前者的靠近。 “干嘛呢,别人都说你是我儿子,既然这样,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放屁!谁是你儿子!你这小儿当我曾孙还差不多。 事实上论上前世的话,活了上万年的魔王足以当您祖宗了呢…… 魏铭纪见小铭君抗拒得很,便也只得作罢,在他印象中这种大小的婴儿会笑、会哭,但鲜少表现出愤怒、疑惑等其他情绪,顶多就是用拍打、呆滞等肢体语言去替换。 只能说不愧是勇者转生吗,难为一张做不出太多生动表情的婴儿脸持续表达着愤怒了。 “我说,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吧,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哦不对,我是魔,你在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是一个普通人类。” 魏铭纪突然说出这话叫小铭君愣住了。 什么意思? “你看,上辈子被人算计、被人捅的是我不是你,我都不计较了,你又何必在意呢对吧?反正你作为勇者屠杀魔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辈子你我都是普通人,虽然留着上辈子一点零散的记忆,但也大可不必一见面就红着眼,大不了等我帮你找到亲爹,咱们各过各的,再也不见。” 魏铭纪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从这勇者上辈子不杀无害恶魔的行为来看,还是挺明白事理的,只要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趁早把界限划划清楚,也不怕这家伙长大了再捅自己一刀。 这小家伙现在看着身上没有一点当年的神圣之力,但保不准藏在了身体深处,就等长大了爆发出来。到那时候要是再挨上一刀,已经不是魔王的他估计会直接归西。 一想到自己未来会有被人搞死的可能性,魏铭纪的脑壳就一阵阵疼。 我记得有一种养成游戏来着,要不也别去找什么亲爹了,我把这家伙留下来养吧,说不定养着养着生出一点亲情就不对我下手了呢?这就相当于选择是将一颗定时炸弹扔出去,等他哪天自己长腿跑回来爆炸,还是留在身边在限定时间里拆除。 好像还是后者存活几率大点,有些疯球的魏铭纪自暴自弃地想。 小铭君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嘴巴里蹦出了个“呀”的字音。 魏铭纪压根没懂什么意思,只自我安慰般地当他是答应了,抬手拍了拍小铭君的脑袋,胡言乱语起来:“对嘛,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相逢泯恩仇,等你长大了,我请你喝酒,可以吧!” 喝你个头! 殊不知自己即使收了劲,那轻拍的力道对于一个婴儿来说也过大了,简直足以造成轻微脑震荡。 小铭君忍无可忍,抬起粗粗短短的小胳膊,想要一巴掌将魏铭纪的手拍开。 不过一个奶娃娃,又不是上个世界某种可以徒手劈开巨石的怪力哥布林,魏铭纪落在小铭君头上的手动都没动,就这么挨了一下。 显然,魏铭纪低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 小铭君的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之前被不明存在割了一个伤口的地方,刹那间,触电感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迸发而出。 魏铭纪吃痛将手抽回的一瞬,脑子里“咚咚咚”炸开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烟花,绚烂的花火在黑暗中交错,然后化为斑驳泡影。 小铭君被触电和魏铭纪抽回手时的作用力的双重打击给整蒙了,曾经被草原狼生生从大腿上撕走一块肉的硬汉眼下因为生理上的痛正感觉自己的眼眶热乎乎的。 “抱、抱歉,我……”一见小铭君真“红了眼”,魏铭纪愣了,磕磕巴巴地道歉,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道黑影,就杵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之中。 还有不太明显的呼吸声,但却足够鲜明地昭示着存在感。 魏铭纪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他在这个卧室生活了二十多年,对里面每一个摆设都了如指掌,窗户那边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哪来的阴影。 魏铭纪似乎完全将自己脑袋里那点零碎的记忆顺带着魔王的尊严一起抛到九霄云外了。 是的,魏铭纪之所以那么抗拒祸秽组,一是只想跟个普通人一样过完这一生,二是……很是难以启齿,他,因为力量和形体的骤缩,居然对曾经的“同类”产生了轻微的恐惧心理。 说出去估计能被人笑死,也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造成了这种心理转变,反正重生之后的魏铭纪表面稳如老狗,实际上却是个走夜路还要在包里揣上七八个防狼手电的人。 特别是在听说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类似魔族的异常生物之后,遵纪守法好青年魏铭纪甚至考虑要不要把魏央的那把小手枪给找出来,不过估计也没什么用。 魏铭纪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搭在小铭君肩膀上,后者以为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发出“咿咿呀呀”的抗拒声。 “别动,你看到我后面那东西了吗?”魏铭纪压低了声音朝小铭君说道。 小铭君那么小只,被魏铭纪的肩膀挡了个严严实实,看得到才有鬼了,于是他摇了摇自己的头,肥肥脸颊肉晃了晃。 看不见? 魏铭纪愣住了: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鲜少玩恐怖类游戏的魏铭纪不知道这类游戏都有一些奇怪的规则,比如说:在感觉到异常的时候绝对不能回头,这一回头,命就没了。 在看到小铭君摇头后的魏铭纪一时间上了头,毫无防备地就猛地转过了身。。 然后就看到,一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黑猴子”逆着光站在了窗户边上,这猴子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直勾勾地盯着魏铭纪。 而就在魏铭纪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嘶鸣从他口中迸发出来。 第十章 除了用来互骂只有关系极好的死党才会想要成为对方的爸爸 “对了,你能不能把那个孩子抱来给我看看?”陆承乾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宵手上的报告说得不是很清楚,听说孩子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出生证明,只有将他丢弃之人所写的一封信。 陆承乾并不是怀疑自己的儿子,只是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一旦出现存在血缘可能的人就必须确认。 魏铭纪一听,觉得陆承乾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且刚好可以看完顺路带去舅舅那里,免得他一看到那张脸肾就疼。 “你等一下。” 魏铭纪起身上楼,他领地意识强,不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 当他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原本以为还在熟睡中的婴儿正背对他坐在床上盯着窗外,晨曦落在那头柔软的金发上,朦胧虚幻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化作点点星光消失。 小铭君听到声音后扭头看向魏铭纪,婴儿的身躯很不灵活,他像个动作僵硬的人偶。 随后魏铭纪就捂脸发出一声很轻的哀嚎,他还是低估了这张幼化脸对自己的杀伤力,肾疼得好像快裂开了。 他俩都生着前世的样貌,长得南辕北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父子。 父子?魏铭纪想起来游戏里倒是有“单挑打输叫爸爸”这种不成文的规则,他们好像反过来了,这么说他还占了便宜? 呵,算了吧,我不想要这种拿匕首捅人的“大孝子”。 魏铭纪走过去,用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将小铭君捞了起来,不怪他动作生疏,毕竟是个两辈子都没有孩子的老光棍。 直接被魏铭纪一只胳膊穿过两个咯吱窝的小铭君只觉得呼吸困难,用这种绑架式的姿势还不托着他的脚,让他像个吊死鬼一样挂着。 气得小铭君涨红了脸手脚并用地推拒魏铭纪。 放开老子! “别乱动,别人都说你是我儿子,既然这样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放屁!谁是你儿子!你这小儿当我曾孙还差不多。 刚从一个百岁老人转生而来的小勇者还没有认清一个事实:真要论上前世的岁数,活了几万年的魔王足以当他的老祖宗了…… 魏铭纪低头看小铭君的表情。 魏央以前带他见过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小婴儿,在魏铭纪印象中这种大小的婴儿会笑、会哭,但鲜少表现出愤怒、疑惑等其他情绪,大多都是那种呆呆的表情。 只能说不愧是勇者转生吗,难为一张做不出太多生动表情的婴儿脸持续表达着愤怒了。 “我说,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吧,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哦不对,我是魔,而且你在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是一个普通人类。” 魏铭纪突然说出这话叫小铭君愣住了。 什么意思? “你看,上辈子被人算计、被人捅的是我不是你。我都不计较了,你又何必在意呢对吧?反正你作为勇者屠杀魔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辈子你我都是普通人,虽然留着上辈子一点零散的记忆,但也大可不必一见面就红着眼。大不了等我帮你找到亲爹,咱们各过各的,再也不见。” 魏铭纪昨晚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思考了一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命运都让他俩重生到同一个世界了,魏铭纪也没法把这勇者打回他生母肚子里。仔细想想,他俩已经不是死敌关系了,没有“二者必死其一”的不合理规矩,就没必要对着干不是吗? 魏铭纪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他记得这勇者虽然冲,但是从来不杀无害恶魔,而且要比神殿其他人都要明白事理。只要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趁早把界限划划清楚,就不怕这家伙长大了再捅自己一刀了。 如今的勇者看来身上没有一丁点神圣之力,和自带魔力降生的他不一样,可保不准是那力量是隐藏性,会随着成长逐渐显现。 想想他们前世的成长过程,不就是这样的吗?而且人类因为生命有限,成长速度极快,爆发性极强。 如果勇者这样重新成长起来,再有他们“正义光环”的加持说不定还能回到全盛时期的状态,到那时已经不是魔王的他挨上一刀,估计会直接归西。 一想到自己未来会有被人搞死的可能性,魏铭纪的脑壳就一阵阵疼。 不要啊,我还想好好过日子,“我和作者比命长”系列都还没完结我不想死啊。 要不……把这家伙留下来养吧,说不定养着养着生出一点感情就不对我下手了呢?这就相当于选择是将一颗定时炸弹扔出去,等他哪天自己长腿跑回来爆炸,还是留在身边在限定时间里拆除。 好像还是后者存活几率大点,有些疯球的魏铭纪自暴自弃地想。 小铭君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巴里蹦出了个“呀”的字音。 魏铭纪压根没懂什么意思,只自我安慰般地当他是答应了,抬手拍了拍小铭君的脑袋,胡言乱语起来:“对嘛,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相逢泯恩仇,等你长大了,我请你喝酒,可以吧!” 喝你个头! 殊不知自己即使收了劲,那轻拍的力道对于一个婴儿来说也过大了,简直足以造成轻微脑震荡。 小铭君忍无可忍,抬起粗粗短短的小胳膊,想要一巴掌将魏铭纪的手拍开。 在魏铭纪眼里,小铭君不过一个奶娃娃,没了上辈子徒手捏爆下级恶魔的怪力,根本不虚的。 于是魏铭纪落在小铭君头上的手动都没动,就这么挨了一下。 但是,魏铭纪低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 小铭君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两人皮肤相接触到的一瞬间,一簇青色火炎“咻”地凭空燃起,就在正对着魏铭纪的脸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 “什……” 魏铭纪被火光闪了一下,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火苗就猝不及防地射进了他的眼里。 剧痛让魏铭纪下意识松手叫小铭君来了个自由落体,不过好在下面就是柔软的床铺,小铭君一脑袋扎了进去。但是刚刚魏铭纪受到过电感刺激而猛然抽回手时的作用力把他给打蒙了,曾经被草原狼生生从大腿上撕走一块肉的“硬汉”眼下因为生理上的痛正感觉自己的眼眶热乎乎的。 而此刻另一位当事人魏铭纪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装满干稻草的仓库,然后被一把火点燃了,迅速蔓延的火势几乎要把他的天灵盖顶飞。他脑海里“咚咚咚”炸开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烟花,绚烂的花火在黑暗中交错,然后化为斑驳泡影。 然而最要命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魏铭纪感觉自己体内许久未用的魔要暴走了! 第十一章 再肥的胆子也承受不起身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 如果说前世他作为魔王的全盛时期的魔力堪比浩瀚无垠的大海,那现在魏铭纪身上的魔力就像是下雨时积累而成的水洼,会随着时间流逝干涸的那种。 残留在魏铭纪身上的魔力是一次性的,他从出生到现在就动用过两次力量。 一次是在幼儿园,老师出于私心多给了他几颗糖被几个熊孩子看见。嫉妒让恶意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为首的熊孩子王就在课间趁魏铭纪不注意推了他一把,害魏铭纪的膝盖摔破了一大块,而魏铭纪怕魏央担心就偷偷在回家前用魔力冶好了伤口。 还有一次是在高中,有个混混说魏铭纪勾引他女朋友导致他们俩分手,带着一群人把压根不知道对方女友是谁的魏铭纪堵在巷子里。魏铭纪把他们打了一顿,然后篡改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导演”了一场兄弟夺爱,小巷约战的大戏。 和前世动辄毁天灭地的大动作比起来,魏铭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沦为了以恶作剧为乐的下级恶魔。 就是这样用来恶作剧的魔力使用量,都叫魏铭纪够呛。他在这两次使用了力量之后都发烧了,昏迷不醒整整一天。仿佛陷入了灼热沼泽的无力感又让魏铭纪感叹了一下人类的不容易,这感觉对于他来说比生理上的疼痛更难熬。 等魏铭纪病好了再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时,他发现自己身上本来就屈指可数的魔力就像被人咬了一口的面包,用掉的魔力就是被咬掉的缺口。 而且就算他不主动使用魔力,这些力量也处于一种缓慢消耗的状态。 魏铭纪就知道这个世界对他不可能那么好,送他重生还给他“好心”留了点魔力当“保命符”。后来通过观察和使用魏铭纪才知道,去他的保命符,这他妈是催命符! 因为这些魔力和他的生命力相连接,也就是说在魔力损耗的同时,受到永久性创伤的还有魏铭纪的生命力。 魏铭纪感觉自己就像个沙漏,魔力就是里面的砂砾,每一秒都在流逝,砂砾从一端全部落下之时就是他魏铭纪的死期。 但现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魏铭纪在慌乱中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的中心正是他那颗脆弱得不能再脆弱的人类心脏! 魏铭纪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就像是抽水马桶里那汪准备冲下去的水。 生物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在魏铭纪身体里疯狂叫嚣,他努力在这不明情况下将躁动不安的力量安抚平稳下来,然而它们就像被主人撒了绳的哈士奇,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完全不受控制。 魏铭纪有种自己身体内部的脏器已经被搅碎的错觉,这种程度的痛觉这辈子还没有感受过,一时间竟叫这位曾经被轰成渣都没眨眼的魔王疼得叫了出来。 小铭君被魏铭纪突然倒下,像被人踩了一脚的蚯蚓般痛苦挣扎扭动的异样给吓了一跳:这恶魔又抽什么风? 然后他就清晰地感知到床下这个痛苦不堪的人身上溢了出一股压迫感,艾格列夫圣裁榜第一人凭着惊人的记忆一下子就分清了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魔力跟大魔王所持有的一模一样! 尼玛,他不是转生成人类了吗?为什么身上还有魔力!难不成,这幅人类模样只是伪装吗!我去你大爷的,恶魔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满嘴谎话! 虽然按小铭君的心情真的很想暴打魏铭纪一顿,但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不太对劲,痛苦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且这看上去倒像是中了诅咒,反遭魔力侵蚀的状态。 真他妈气人,凭什么他死过一次还有之前的力量,我就成了一个普通人。若是有圣裁之力在身的话倒是能帮这家伙压制住…… 小铭君这么想着,下一秒又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你清醒点,想什么呢?救一个恶魔,吃饱了撑的? 但下一秒,他就没法置身事外了—— 魏铭纪身上外泄的魔力不知道为何具现化成了一条黑色的“飘带”,而且还无比精准地缠上了小铭君脆弱的手腕。 一瞬间,异变突生。 被剧痛折磨到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魏铭纪只觉得身上突然一轻,就仿佛之前的痛楚都是幻觉。 占据意识的痛楚消失之后,五感之中最先恢复过来的是听觉,魏铭纪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印入眼中的却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尚未升起的朝阳隐没在厚厚的云层和高耸的山巅之间,从那缝隙中倾泻而出的光撒在海面上,交错的光影使得那片水镜在晨风的作用下变得犹如搅动的泥淖。 那光并不是纯粹的鎏金或是无暇的白,在云层之后的那片蔚蓝在它周边晕染出了一种柔柔的暖黄,连带着黑蓝色的云朵都沾上了些。 它们组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从沉睡中苏醒的世界正欲睁开的眼。但有一群海鸟介于魏铭纪和“世界眼”之间漫无目的地盘旋,在逆光的作用下,魏铭纪只能看见它们黑色的轮廓。 这些鸟就像是那双眼睛里的杂质,而且从他身后的角度看来,魏铭纪也一样。 魏铭纪抬起自己的手握成拳又舒展开,是真实的触感,里面却有透着不能再明显的虚幻。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境,一个突兀出现的幻境,而不是没撑过刚刚那场剧痛于是又轮回了一次。 魏铭纪蹲下来,从可以让他立足的海面上捞起一捧冰冷的海水,刺骨的寒意堪比凛冬的霜雪,海面之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魔界那片深渊之底。 怎么回事,这是谁制造出来的幻境,我吗?不可能,要制造出这种程度的幻境我肯定会当场暴毙。而且那座山,为什么会让我感到莫名熟悉? “那座山的山顶是你生活的地方,你已经忘记了吗?”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好不容易从紧张状态完全放松下来的魏铭纪几乎是瞬间炸毛,一声惨叫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十二章 权限狗的日常就是在普通人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抱歉,我是吓到你了吗?” 魏铭纪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让下面那颗狂跳着的心脏平静下来,他警惕着看着五步之外那个精致得像是从插画里走出来的人。 冰蓝色的眼睛大大的,浓密的白色睫毛如翩跹蝶翼,一张小小的嘴巴像莹润的草莓布丁,要不是对方明显男性化的嗓音,就那张SD人偶一样的性别模糊的脸就叫人很难分辨了。更别说他还有一头及地的雪白长发,而且还穿着一件绣着赤红落枫和鎏金蝶的白底宽袖长袍。 是叫天地失色的那种好看,对美丑没什么概念的魏铭纪都能做出这种评价。 不不不,冷静想想,有一类生活在雪山上的上级恶魔好像就是雌雄同体的,而且听说这类恶魔都生得好看,还是操控幻境的高手,经常把人类骗进深山宰了,冻起来慢慢吃。 这个幻境就是他干的?但是,他是怎么出现的? 魏铭纪的脑袋高速运转,短时间给了自己一个“最合理”的猜想:这家伙,是跟着勇者一起转生过来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等等,难不成白痴勇者是着了这个恶魔的道才死的吗?怎么说呢,真丢人……好歹是打败了我的人,结果还被区区一只上级恶魔附着身一起转世到了这里,现在这家伙还转移附身对象了。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恶魔。”白发男生朝魏铭纪抱歉一笑,在魏铭纪快被自己那自认为差不多就是真相的猜测折服前解释道:“但我的确是靠着那个孩子才进入了这个世界。” 魏铭纪愣了:“读心?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发回答道:“我的名字是‘不涅’,诞生于孕育万物的起源之地,是创造者的直接产物。” 创造者? 魏铭纪体内残留的恶魔本能让他在心理上产生了一丝厌恶:“神吗?” “按照人类的说法,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吧。” 行吧,又遇到一个死对头,还是比白痴勇者多了一个“嘴炮”技能的神,您还不如是个想要附我身吞我魔的上级恶魔呢! 在魏铭纪印象中,那些站在云端的家伙在动手之前总喜欢拿出一大堆道理讲讲讲,疯狂给自己和观众洗脑,将他们大肆屠杀恶魔的行为渲染上正义的色彩。 魏铭纪最烦这个,逼逼叨叨,麻麻赖赖。 “那你呢?你是掌管轮回的神吗?所以说,我又死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魔力暴走给炸死的?这是因为死得太惨了所以这次轮回才‘有幸’被你召见的吗?”魏铭纪无语地接受了对方所说的现实。 不涅没想到魏铭纪想象力这么丰富,连珠炮一样的疑问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冷静点,首先你没有死,这里只是我制造出来的一个幻境,你的实体在现实世界中好好的。”说完,不涅斟酌着又补充了一句,“暂时。” 将“实体”听成“尸体”的魏铭纪:……暂时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在你面前的‘我’也只是一个附着在那个孩子身上‘偷渡’到这个世界的意识形态,而我的本体还被起源之地限制在‘匣之间’。那是一个汇聚并且管理所有世界运行轨迹的中枢,你就是通过匣之间才从原来的世界转生到这里来的。” “你干的?” “不,不是我,我做不到这样的事。”不涅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的兄长不缁,是他把汇聚在匣之间的世界轨迹交错,构建出‘井’,让多个世界产生交集甚至融合,你和带我来的那个孩子就是被他干涉的众多世界中受到影响的存在。” 知道了,权限狗的基本操作。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本来该神形俱灭的魏铭纪才能够重生。意识到这一点的魏铭纪也认识到那这个“不缁”的力量可以说完全凌驾于他原来那个世界,这个“不涅”虽然没权限,但必定也没弱到哪里去。 “那他做这些是想干嘛?”闲得慌? “不缁想要用因为强行融合而导致崩解的世界扰乱秩序,撼动起源之地的创造者。” 不是很懂这个操作的魏铭纪满头问号:那个“创造者”不就相当于他的老爹吗?撼动自己老爹做什么?该不会是嫌弃自己手里权限太少了,这些神也搞夺权那一套? 能洞悉魏铭纪想法的不涅摇了摇头:“兄长不是想要获得任何权利,他只是想要找回一样丢失的东西,那东西流落到了现有世界轨迹之外的地方,必须创造出一条穿过起源之地的新轨迹才能过去。” “我们并不是创造者,力量有限,想要自己创造出一条新轨迹就需要庞大的因果力。为了这个,兄长才用想到将世界轨迹交错,利用它们构成‘井’然后将一个世界中拥有最多因果力的存在投放到另一个世界中去。因为那个存在身上的因果与新世界相排斥,两者会处于一种厮杀状态,他的未来,不是吞噬掉新世界的因果力就是被新世界吞噬。” “不管哪个,都是兄长要的结果。” “但是他漏算了创造者定下的‘不干涉’法则——交错轨迹构建出来的‘井’都是有过滤功能的。所有被投放的存在都会被重塑,即便有些没有完全过滤掉前世的因素,对新世界的影响也变得微乎其微了。” 魏铭纪觉得自己想象力和理解能力不够用了。 不涅知道魏铭纪的疑惑,原本这些是没必要告诉对方的。但不涅觉得毕竟自己将有求于魏铭纪,还是将一些事情说出来比较好。 “那我……” 不涅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实告诉了魏铭纪:“察觉到因为投放素材……抱歉,你介意我用这个词吗?” 怎么,怕我在意被称作“素材”吗?就这? 魏铭纪摇头,上辈子那些人类对他深恶痛绝,什么跟屎盆子一样难听的称呼没往他头上扣过,他魏铭纪经过千锤百炼的内心毫不在意。 “你是特别的,带我来的孩子也是一样。” 嗷!不!别再用“特别”这个Flag插我了!最恨这个词的魏铭纪几乎要抱头逃跑。 第十三章 这个了解ACG文化的魔王过于聪明冷静且善解人意 “我刚刚的话……有哪里不对吗?”不涅从魏铭纪身上感受到了异常的情绪波动。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的问题。”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罢了。 不涅并非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即便能读心也没能理解魏铭纪脑子里蹦出来的那个缩写,不过既然魏铭纪说了没什么,那他也没必要纠结。 “不缁察觉到那些投放素材的异样之后变更了计划,单纯的因果力受限,他就开始寻找特殊的‘双生因果力’。这种因果力刚从起源之地孕育出来时就很庞大,后期被输送到世界中便会自动分离成两部分。虽说被分割开了,但这两部分的链接依旧存在,所以它们的化身也和彼此有着斩不断的羁绊,比如,作为天生死敌的魔王和勇者。” 魏铭纪想捂脸:羁绊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这明明是孽缘。所以意思是我就算死,都摆脱不掉那个白痴勇者了? “差不多,你们俩不管有没有形体甚至灵魂,因果力的链接是一直存在的。”不涅毫无意识地补刀,“和零散的因果力不同,独立成型的因果力脱离起源之地进入世界系统之后就算是‘个体’,它不会进入大轮回,但会有自己的循环系统,能自行塑造灵魂和躯壳。” 是吗……我还以为被圣裁捅了必死无疑,还是死得透透的那种,他们都这么说我也就信了,结果我本身是个BUG! “所以就算不缁没有将你从原世界抽出,假以时日,在虚空中徘徊的那一半双生因果力就会循着另一半回去。我想你曾经应该也在冥冥中通过链接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因果力的链接完全不受时空限制,即便其中一个尚未出生或是已经死亡。” 啊……难怪我身为恶魔,有时候在深渊之底睡觉却会做一些梦。 “不缁想利用双生因果力之间的链接,在他的设想中,将其中一个通过‘井’投放,固定在原世界的另一半就会通过链接极大程度地保留投放出去的那部分因果力。事实证明,他的设想是正确的。” 脑洞狂人,实践高手,佩服。魏铭纪都要忍不住给这个不缁鼓掌了。 也就是说,自己转生到这个世界身上还残余了些魔力,全是因为和白痴勇者之间存在的那条“链接”?那个叫不缁的是想让他用这点差不多炸座山就能自爆的力量去毁灭世界? 开啥玩笑呢?这比让勇者转生成我儿子更搞笑。 “啊,对了,那为什么勇者也会被‘投放’到这里来?”魏铭纪学着不涅用了“投放”这个词。 “等等,你让我推敲一下。我这些年身上的力量只减不增,也就是说,那个链接只是在最初过滤的时候尽可能地保留了一些东西,被投放过来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作用了。或许这时候那个不缁意识到就我身上这点当个爆破炸药都不够的力量可能不行,所以就想把原世界剩下来那一半弄过来试试。估计,他是想让所谓的双生因果力在新世界利用链接重新成长之类的?” 不涅在魏铭纪询问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原先魏铭纪并不确定不涅口中的“因果力”是否存在成长性,还是跟他现在的魔力一样属于一次性消耗不可修复型的,但猜想嘛,就要大胆点,反正又没损失。 “但是因为链接是随着剩下那部分因果力一起被过滤的,所以几乎没有起到保留作用,导致那个白痴勇者转生过来后身上几乎一点力量都没有。但不幸的是,他还记得我,因为那该死的链接。” 从其他地方收到一些感知的不涅这时候想,要是这对和其他双生一样有着和睦的关系该多好,可偏偏被选中的是他们。 或许正如大哥所说,未来注定是曲折的吧…… “所以接下来,就是让我们等着被这个世界的因果力吞噬?你可别告诉我,就我们这一个动用力量等于自杀的程序员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能反过来把这个世界的因果力吞了。” 而且我并不想这么做。魏铭纪的脑海里浮现出魏央笑盈盈的脸。 “不,我就是为了避免这个情况才来到这里的。” 或许是魏铭纪的错觉,他觉得不涅的身形有些虚幻,然后又突然发现了一个情况——那群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鸟不见了。 “其实我并不赞同不缁的做法,他频繁交错世界轨迹的做法已经触犯了法则,创造者发现并且责罚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他给那些世界造成的伤害却是永久性的,融合后崩解的世界是真的完全消失,不复存在了。这不在创造者的时间管束范围内,即便用回溯的力量都无法挽救。” “在不缁的判定天秤上,‘这点牺牲’和他所丢失的东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实际上,匣之间并不是由不缁掌管的,只是它原本的主人不在了,临走前将它托付给我们。他曾经对我们说过,我们虽然是创造者的至高产物,但绝对不能做指令之外的事情,特别是干涉万物的自然发展。” “在创造者的几个至高产物中,有一个名为‘不羡’的,他是我的弟弟,同时也是几个至高产物中唯一一个继承了创造者预知能力的。他告诉我不缁的行为不仅无法找回我们所失去的,反而会招来巨大的灾难。” “我们”所失去的?捕捉到这个词的魏铭纪挑眉。 全方位感知开放着的不涅收到这个疑问,身体很不自然地一僵,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因为剩下的时间可不允许他感怀:“不羡的预知其实是洞悉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并且根据实际走向推算最终结果。很不幸,不缁的行为,让几乎所有走向都朝着同一个毁灭的结局,这里面只有一条是转机,那就是你们。” “你们就是我不惜冲破创造者的限制也要来到这里的理由。” 我知道了,是想回避毁灭结局,以唯一存在转机的世界线作为中心进行收束。魏铭纪对于这种ACG常见设定还是挺了解的。 第十四章 这个魔王似乎拿了救世主的剧本但实际上他只是怕麻烦 “你现在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有些特殊,它所蕴含的因果力比其他被不缁选做投放场所的世界都要庞大、复杂。之前因为你身上并没有多少因果力,所以它没有在意你、将你视作排除对象。但如今双生中的另一半出现了,接下来因果链接将会被激活并重新构建。你要小心,重构一旦开始,在排斥力的作用下,世界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们吞噬。这会使得你原本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要做好准备。” 不不不,我不想做这种赴死的准备啊。 越听越觉得自己只有死路一条的魏铭纪:“你还是说说自己来这的目的吧,那所谓的‘转机’是什么?” “你愿意帮我?” 魏铭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我能拒绝一样,不帮你?那我横竖都得死。 “介于起源之地和众世界之间的起源之地原本是作为‘观测点’而存在的,但是不缁却用它来操作世界轨迹融合、‘井’的构建以及素材的投放和回收。一切因它而起,所以也必须由它终结。” 不涅手腕一翻,掌心躺着一缕白发,它在魏铭纪的注视下缓缓地化作了一枚发光的金色钥匙,然后“嗖”一声钻入了他体内。 “这把钥匙能够打开匣之间中操控世界轨道的系统,同时里面还藏着在之前的实验中消失的那些世界所残留的因果力。这份因果力中蕴含着无法停止的崩解之力,即便是匣之间,也会被它摧毁殆尽。” “我受到法则的桎梏还有不缁的监视,没法亲自动手,所以需要借助你们的手打开操作系统,并且将这份力量打进去,毁掉匣之间。”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魏铭纪察觉到不涅语气里隐隐的抗拒和不忍。 “你们会在因果力的重构下迅速成长起来的,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足够打开系统的因果力。只要毁掉匣之间,不缁就再也不能干涉世界轨迹。” “但是,你能确保我能活到使用这把钥匙的那天,而不是早早地被这个世界灭了吗?” 魏铭纪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数的,毁天灭地的魔王之力都没斗得过上个世界和该死的命运,被死亡Flag给插成了刺猬,这辈子就更悬了。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遥远的天穹上骤然崩出一道数百米长、还不断向四周龟裂开的裂缝,整个天空宛如一面破碎的镜子。 被吸引了目光的魏铭纪再将视线投回不涅身上时,却发现后者的脸像被敲碎的陶瓷般,一片一片剥落后,露出里面一团黑漆漆的棉絮状不阴物。 “你……” “幻境正在崩解,我没时间了。”不涅的语速加快,“有办法避免任何一方被吞噬的结果,那就要利用你们之间的那条因果链接,在它重构时造出一条新的分支连上这个世界,实现三者共存。” 听得云里雾里的魏铭纪眼见不涅像个破烂的人偶一样摇摇欲坠,海面也越发不平静,急了:“我要知道的是具体该怎么做!” “和世界同化,寻找存在于其中的‘特异点’,并且成为它。” 你说了个屁啊?魏铭纪忍不住爆了个粗,作为一名秃头程序员,他最恨的就是领导发布一些框架大到没边的任务,然后丢下一句“我要的是结果”就走,典型的坐着说话不腰疼。 但是这不能怪不涅,每个世界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具体资料都在不缁手上,他对魏铭纪现在所处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自己的一点感知。 就连后来的魏铭纪,也是在好一番摸索之后才弄清楚所谓的“特异点”。 不涅的下半身已经化作了一堆金色的光粒,在越发黑暗的海面上飘散,像是魏铭纪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见到的鬼火。 魏铭纪盯着不涅看了一会,突然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人类的寿命是很短暂的吗?” “……知道。” “但你肯定没听说过我们人类的一种说法,那就是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在呼吸、心跳停止时,生物性死亡;第二次是在葬礼上,亲朋好友向遗体告别,社会性死亡;第三次是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人将你忘记时,彻底性死亡。” “也就是说,如果在吞噬结果还没有出来的情况下,生命短暂的‘我’死了,处在和世界互相吞噬状态的因果力会重塑另一个生命,到了那时候,那个生命就不是‘我’,魏铭纪。” “在我看来因果力就是人偶师,它们躲在幕后,操控着我和白痴勇者上演人偶戏,人偶坏了,它就重做一个,继续演。那么坏掉的我,结局只有被粉碎成渣,成为可回收垃圾。” 魏铭纪盯着不涅的眼睛:“我是个自私且怕麻烦的人类,不想死也不想别人因我而死。你告诉了我回避提前死亡的方法,我完全可以就这样过完自己的一生,之后一切就都与我无关了。你今天说的这些,在我死了之后,下一个甚至下下个人偶可能都不知道,即便有钥匙,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怎么用。” “徒劳无功,你不怕吗?” “不,我已经想不到比不缁构建出新轨迹更可怕的情况了,即便是造成这个结果的因素。”不涅望向魏铭纪,他透过眼前弱小的人类躯壳看到了一个活了数万年的孤独灵魂:“没人说过我这一趟一定会让未来走向存在转机的那条线,不羡也无法确定。这是一场战争,难道如果最后不一定会赢就代表从一开始就放弃抗争吗?” 魏铭纪张了张嘴,碎裂的天穹在他的眼中投出斑驳的光影,倾斜的山巅让他在捕捉到熟悉感的瞬间想起来——那座山,很像他前世生活的地方,也是他死去的地方。 “我该走了。”只剩一颗头颅悬在半空的不涅缓缓地开口,“幻境解开后,你要小心,虽然已经有人帮你解决了麻烦,但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将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等等,最后我能问你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吗?” 脸不断剥落化作细碎的光粒,不涅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看着魏铭纪。 “那你呢,你不想找到他吗?” 不涅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好看的嘴唇抿了下,化作一抹苦笑:“失去的太多了,现在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只是这样。”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魏铭纪感觉胸口被人推了一下,整个人朝后仰去,本以为会撞上水泥一样的海面,结果他整个人直接沉入了黑色的海水中。 窒息、咸涩、冰冷劈头而来前,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只掩不住寂寞的眼睛还有从山巅坠落的黑影。 第十五章 这个勇者过于暴躁凶残脑子也不太正常 另一边,被魏铭纪身上那缕魔力缠上的小铭君同样也被拉入了幻境,不过是和魏铭纪不同的幻境。 晨曦笼罩下的神殿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叫人身心放松的柔光,他站在空无一人的主殿中望着镜中金发碧眼的青年。 是年轻时的自己,二十几岁,本应风光却被魔王搞得整天沉着脸的年纪。而这里,不就是给他举行葬礼的地方吗?他回到王都艾格列夫了吗? 不,不对。 小铭君皱着眉和另一个幻境中的魏铭纪做了一个相同的举动——他抬起自己的手,握成拳又舒展开,然后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只是在幻境中的事实。 “不愧是双生,思考方式都是一样的。” 小铭君朝发声处看去,他看到了站在阴影中的不涅,对方那出众的容颜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暗夜精灵。 因惊艳容颜而出现的愣怔只是一瞬,小铭君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是谁?” “我是……” “算了,老子不想知道。”小铭君不耐烦地打断了不涅准备说出来的自我介绍,扭头继续打量这个突兀出现的幻境。 没有料到这个情况的不涅:…… 下一秒,小铭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不涅,一双漂亮的凤眸危险地眯起:“这个幻境是你搞出来的吧?” 不涅愣了一下,老实点头。 “噌”一声,传说中的勇者已经用他的拿手绝活——瞬杀,在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下拔出佩剑跃至不涅面前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将小铭君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没躲的不涅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青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小铭君手底下没有刺穿的实感,他了然地将剑柄狠转了九十度,竖着精准切入大动脉处的剑身横着从另一边挥出。 因为是意识形态,没有那种血像喷泉从断口处涌出的血腥景象,已经身首异处的不涅顶着一颗飘在半空中的脑袋完全处在对小铭君突然动手这一行为的疑惑中。 他读不出小铭君的意图,对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大写的“杀”。 小铭君这一挥还带出了巨大的剑气,把不涅长长的白发都给削断了,断口和脖子、脑袋上的一样,慢慢飘起了试图重组的“白烟”。 “果然,像你这种会制造幻境的恶魔一般胆小如鼠,就算前来挑衅也不敢用本体。” 这下不涅阴白了,这是和另一边一样把他当成恶魔了。 “我不是。”不涅试图解释。 “呵。”小铭君冷笑一声,“又想在老子面前放什么屁呢?老子也是脑子里糊了屎才相信了那魔头说自己成了人类的话,现在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披着人皮在老子面前装,有魔力就算了还在身体里养低级恶魔?枉老子看他疼得跟孙子一样还想帮一把,结果是被自己养的狗给反噬的吗?活该!” 不涅读出对方脑子里的“杀”突突地跳着,快速变成了红色加粗放大的字体。 “我……” 不涅刚出了个声,暴雨般的剑击就落在了他身上,把他的身体刺成了马蜂窝,转瞬间原本好好一个人成了一团被锤烂的棉花糖。 意识形态被打散的不涅陷入迷惘:这个勇者过于暴躁凶残,我真的没有把他们前世的身份搞混吗?从言行举止上来看眼前这个才是魔王吧? 用星流剑击把眼前的“恶魔”当成魏铭纪发泄了一下内心堆积的愤怒,对魔王的不满少了那么亿万分之一的小铭君呼出一口气,将剑收入剑鞘中。 但他发现就算将这“恶魔”斩得不成型也没动摇幻境半分,小铭君皱眉:果然不施加圣裁的普通斩击没用吗? 终于能从小铭君脑子里读出普通想法的不涅赶紧开口,声音从那团急速复原的“棉花”中传出:“抱歉,我真的不是恶魔,您就算用圣裁打我也是一样的效果。” 身为创造者至高产物的不涅,对着残缺的量产物卑微地用起了敬语。 然而,小铭君的反应却是—— 好家伙,还会读心。 而且他还将不涅后一句话品出了一种挑衅的意味,手又摸上了剑柄。 感知到另一个幻境正进行着和谐对话而这边似乎还要挨打的不涅叫苦不迭。 “等等,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就在准备出手的瞬间,小铭君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疑惑地盯着已经化出身形的不涅,从混沌的记忆中捞出了几个名字,“不捏?不破?不吱?” 身心俱疲的不涅从只念对了一个的名字堆里捡出了自己的并纠正:“不涅,我的名字。” 说完,后知后觉的他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名字的!” 因为激动,不涅的身体往前倾了些,结果下一秒他就被小铭君抽出的剑抵着鼻子了:“别他妈靠近老子,你既然会读心,读取老子记忆幻化成其中之一的人又不是不可能,恶魔用烂的把戏。” 不涅几乎确认了,这勇者的脑子是真的不太正常,无法沟通,他要收回一开始说眼前这位跟另一半因果力思考方式相同的话,并且向那位善解人意的魔王道歉。 但是这人居然知道这些名字,他们三个的话,是参与抽取投放的。难道说,在这过程中,这勇者是有意识的吗?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给你两个选择,一,解开这个幻境放老子出去,留你一命;二,等老子破开这个幻境自己出去,到时候老子把外面那个死皮不要脸的垃圾魔王宰了,你也完蛋了。” 不涅:“我可以有第三种选择吗?”比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小铭君一侧嘴角上扬,笑得像个邪魔外道。 再次被扎成棉花团的不涅完全不知道这么难搞的因果力是怎么孕育出来的,他怀疑不羡的预言出了问题,能改变局势的命定双生因果力根本不是这一对,至少不该是眼前这个比恶魔还恶魔的勇者。 他伴随着这勇者转生而来的意识形态本来就不多,为了传达信息对半分到了两个人身上,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都是在消耗。 小铭君的破坏一次无疑是加速消耗,三次攻击已经让他没有时间解释了。 算了,情况大致都已经告诉另一半了,接下来就让他们自己沟通。不过,那个魔王是真的好说话而且洞察力敏锐,但从称呼来看好像和这个勇者关系并不好。 如果这个勇者对魔王也是这个态度,听不进去怎么办,只靠魔王那一半的因果力根本没法使用钥匙。 心中存有一丝侥幸的不涅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我一会就解除幻境,但是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说是请求,其实也是为你们好,算是对将你们卷入这场纷争中的补偿了。 然而—— 因为不涅迟迟不解开幻境而逐渐暴躁的小铭君再次眯眼:“你要跟我谈条件?” 不涅:告辞。 第十六章 永远别看不起眼前的老父亲,在你这个年纪时他可能已经教杀人蛇做人 在魏铭纪与小铭君陷入幻境的这段时间,实际只过了两分钟的外界却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剧变。 魏铭纪身上那缕魔力在缠上小铭君的瞬间突然爆发,化作一只巨大的“茧”将两人裹了起来。 而就在巨茧落地的瞬间,伴着坠落的巨响,老宅震颤了一下,一个将整座老宅罩住的半透明结界乍现,肉眼可见地颤动着,一道道细长的青色电光自下而上从表面掠过。 当它们汇聚到结界顶端后,最后一道电光收束的瞬间,呲啦—— 整个结界宛如被刺破的气泡,瞬间溃散。 正在客厅等待魏铭纪将孩子抱下来的陆承乾瞬间就察觉到了异变,他一跃而起,把旁边反应过慢的莫无为吓了一跳。 “结界破了。” 六神无主的莫无为这才感应到大宅外围那层守护的力量正在迅速溃散,他慌了:“怎、怎么回事?” 负责结界的莫无为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是自己的锅,他每天都有检查,就连昨天因为照顾孩子累成了狗,他都跑去查看了下结界,没有一丁点破损、弱化或者其他异常情况。 怎么突然就坏了呢? 两人头顶正上方轰然响起巨大的爆破声,与此同时,一股诡异压迫感蔓延开来。 被那压迫感笼罩着就像是深陷弥漫着浓雾和腥臭的血浆沼泽,让人头脑昏沉,四肢发软。 物怪。 这恐怕是很少参与捕杀物怪行动的莫无为感知过最浓烈的物怪气息了,而且,还是复数的。 “那是少主的房间。”莫无为惊了。 心中不祥预感越发强烈的陆承乾率先冲了上去,他脱下左手的手套,虎口处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纹章隐隐泛着红光:“那伽!”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拔地而起,有什么东西从陆承乾身侧破空飞出,直冲向魏铭纪的房间。 轰! 魏铭纪房间那扇可怜的双开门被不明攻击给拍了个粉碎,连石墙都收到了波及,轰然倒塌,本来就已经被炸开了顶的房间将光倾洒进走廊,落在紧随而至的陆承乾身上。 房间里,黑茧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陡然乍现数十只充斥着血丝的人眼,几乎是在陆承乾一脚踏在门口的瞬间,它们直直地看向了这个闯入者。 某种粘稠液体流动时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啃食骨头时的细碎声响传入了陆承乾耳中。 “门”打开了?为什么?铭纪呢? 纵使心中有万千疑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确认自己儿子的安全。 陆承乾看向黑茧,这像是屏障一样的东西表面颜色并不是深到像化不开的浓墨,他能依稀看到里面双眼紧闭、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的魏铭纪。 没有从这东西上面感知到物怪的气息,里面的人也还有生命迹象,而且比起伤害,它更像是在保护里面的人。 确认魏铭纪平安无事后陆承乾稍稍松了口气,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放松。 这座大宅的结界是他亲自设置的,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物怪绝对不好对付。 “那伽,它在哪里?” 从厨房里抽了把菜刀战战兢兢走上来的莫无为突然听到杵在门口的陆承乾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就感到周围的温度骤降,一股寒意打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嘶嘶嘶嘶…… 某种爬行动物吐信子的声音叫莫无为僵在原地,后背的冷汗从暴起的鸡皮疙瘩上滑过。 一颗足有成年人大小的冷灰色蛇头悄无声息的从他脚边抬起,泛着一丝青的灰色蛇鳞上缠着白色冷雾,贴着莫无为擦过时,他只觉得被碰触到的那片皮肤瞬间冰结,冻到坏死,失去知觉。 莫无为吓得想要尖叫却因为过于恐惧而失去了声音,张着嘴,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然而更恐怖的是,除了从他脚边突然出现的那颗,另外还有八颗头颅缓缓抬起,最远的在宅子的另一端。它们一模一样的三角形脑袋上都嵌着三只异色蛇瞳,灰白、鎏金、赤红,而它们的身体,除了高高扬起的部分,下面都是连在一起的,部分真实在地板上缓缓滑动,部分虚化隐在墙内雾气里,整个亦虚亦实。 莫无为早就听说过,祸秽组组长“魔域使”的佑物是一只身形巨大的九头蛇,能御风雨,更有剧毒,所以根据其形象被赋予“那伽”之名。 这只曾高高挂在悬赏榜单上的物怪无比狡猾且性格恶劣,喜欢将人类拆解了,吃一半剩下一半挂在树上做标记,有时候还喜欢将人皮剥下来用黏液将洞口糊上,鼓了气丢在湖上飘。 自五十年前现世后残害的人已经上了三位数,可以说劣迹斑斑。但是因为它擅长隐匿于深山老林,行踪诡异,一直没有封物师能抓。 直到陆承乾为了继承组长的位置,准备拿一只物怪开刀证明自己,从悬赏单上点兵点将点到了这只“幸运”的蛇。 听说当时陆承乾这个“虎人”是孤身一人去的,陆威然也是个狠人,放着自家独苗就这么进了山猎杀榜单第五的蛇怪。 就在几乎大多数人都以为祸秽组要准备办丧事的时候,进山半个月杳无音讯的陆承乾空着手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然后在众人想要宽慰他“下次努力活着就好”时在虚空中抓住一根肉条条的尾巴,将全身鳞片被拔、宛如一条肉蚯蚓的物怪给拉了出来。 昔日残杀人类不眨眼的恶魔蛇沦为一只似乎已经没气的死蚯蚓,在场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魔域使”的大名打得更响了。 后来被陆承乾收作佑物取名为“那伽”的它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对陆承乾唯命是,毕竟自家这个主人太恐怖了,它当初受伤最重的眼部至今都没有完全愈合,眼角飞红。 得了陆承乾的命令,那伽立刻瞪着它那二十七只蛇瞳扫视,本属于另一个维度的目光直接捕捉到了自己同类。 他的视野共享给了身为主人的陆承乾,通过其中一只蛇头上的三目,陆承乾看到了一只山丘大小却以那状似蜷缩于子宫中未完全成型的婴儿姿态悬浮在半空的巨兽,它通体暗淡的红褐色,瞪着一双占据了半张脸的发红圆眼,像是随手捏成的泥球般的脑袋上,一张嘴咧到了后脑。 “弥迦那陀?” 第十七章 老父亲并不知道自己曾在给儿子科普时被吐槽中二病和老土 在魏铭纪得知物怪的存在前,他并不知道自己所转生到的这个世界由两个重叠空间组成,一个是物怪生活的“隐世”,一个是人类生活的“现世”。 这种构成和之前的世界很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神界、魔界和人界三个空间相互排斥、制约、抗衡,三者之间存在的巨大限制使得不管是人类、恶魔或者是神族在进入其他空间时都异常困难,连他这个魔王也不例外。 有些人类将这个称为“世界的法则”,其存在是为了防止异种的入侵、干涉。 而魏铭纪从陆承乾那里了解到,这个世界的隐世和现世是重叠着的,它们本为一体,关系就像灵与肉,隐世是“灵”,现世是“肉”,里面的存在亦是如此。 也就是说,现世可以由生活在其中的生命进行自我构建,而隐世只是现世的投影,随着现世的变化而变化。 那么物怪又是什么呢? 自古以来,这世上就有很多神话体系,流传着各种各样志怪小说,有很多妖魔鬼怪、神仙异人为人所熟知。但它们都是从未有人亲眼所见的虚无存在,无从考证,特别是妖魔鬼怪,它们可能是出于各种目的被人用想象力捏造出来的,也可能是有些生物变异动物的夸大形容。 但人类把它们传得有板有眼的,甚至还分门别类,分析差异。 拿魏铭纪所处的东方国家来说,道教道教经典《崆峒问答》中就有记载:“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大致来说,妖,根据《左传》:“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这里的“反物”指的是“违反事物的本性”,所以妖通常都是由正常事物扭曲而来的存在,是一种作为“衍生”的所做所化。 而怪,就是“异”,异常。这与妖的“反常”不同,它们并非由原有事物衍生而来,而是原本就生于这个世界上的“物”。就和人类一样,不过又和人类不同。对于人类来说,鲜少出现,个体稀少的他们充斥着神秘感,这种未知使得人类本能地对“非我族类”产生了恐惧。 而魔和鬼这两种更多的就只存在于精神层面上,例如“心魔”、“人所归为鬼”这类说法,当然也有些志怪小说里赋予它们肉体,将它们“物化”。 魏铭纪幼时读这些东西的时候,下意识进行了对比,一方面觉得这个世界居然也有“恶魔”的存在,而且作为素材频繁出现在ACG作品里。另一方面又感叹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让他转生到了没有这种神话体系的东方,在这里,他应该要被划分成“怪”,又称“异常生物”。 这狗屎一样的命运真神奇。 但是“物怪”不属于这四种中的任何一种。 很久之前,在隐世和现世还被它们之间的“绝不干涉”法则束缚时,物怪只是一些诞生于隐世的无实体存在,基本处于一种同族互噬的状态。 但是某一天这个法则不知怎么的突然被破坏了,隐世和现世之间出现了很多裂缝,物怪便能够通过这些裂缝进入现世。 所有进入现世的物怪因为空间更迭的不适应,初期刚构建的身体会处于在虚实之间不断切换的“错维”状态。这种不稳定状态足足会持续十年之久,十年之后才能获得适应现世的身体。 另外,在错维状态持续期间不稳定状态不仅仅给物怪的生理造成了影响,它们的精神也会出现异常,欲望被无限放大,其中最严重的的就是食欲和杀欲。 而承受这份欲望的就是倒霉的人类,所以再后来才有了陆承乾这帮负责灭杀物怪的封物师。 封物师的历史可以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段带血的历史有点见不得人(实际上是会扯到自己的黑历史太多),陆承乾也就没给本来就没打算听的魏铭纪讲,只简单介绍了下封物师的来历。 他们大多原本都只是普通的人类,因为受到了物怪现世的影响或者是袭击后幸存,沾染上了隐世的“联系”才变得能够看见物怪并且拥有了和物怪抗衡的力量。 而还有少部分天生能够看到物怪的人,他们是“血系”,是当初裂缝初现时受到影响的人类的后代,魏铭纪一家子就是,而且是其中血脉最纯的几个古老封物师家族之一。 得知自家似乎很牛逼这一事实的魏铭纪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翻白眼:组织名字中二晦气也就忍忍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吸血鬼那一套? 然后陆承乾又告诉魏铭纪,当初陆威然之所以那么决然将他逐出,除了那块被视为不祥之兆的云纹疤痕,更重要的是因为魏铭纪没有成为封物师的资质,测试其是否能够排斥隐世之物的仪器没有反应。 虽然现今古老封物师家族的血脉也早已变得稀薄,有不少家族的族人都还要靠后天的开眼仪式才能看到物怪,但是一向重视血系传承的老人家容不得自家出现这种情况,对陆威然来说,魏铭纪的存在,就是他的、特别是陆承乾的污点。 虽然陆承乾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这固执的老人就这么给自己的儿子做了决定。 听完之后,很高兴自己已经确定是个“废人”的魏铭纪心里乐开了花,但陆承乾下一句话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现状可以维持,前提是不被物怪攻击或者进行开眼仪式。 开眼仪式魏铭纪知道,只要不回那该死的本家就行,为了回避物怪,一直当个沉默听众的魏铭纪难得开了个金口虚心求教了下陆承乾。 一般情况下,物怪都在重叠于现世的隐世中,哪怕是已经获得了身体处于不稳定状态的物怪,平时也都在隐世中呆着,投影到隐世中人类虚影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可见不可吃的“食物”。 这些物怪都属于尚未成型,基本不用担心会被它们袭击。 但是随着与现世的联系加深,物怪能够干涉现世的能力增强,它们便会“勾引”人类,具体勾引做法很多,像是呼唤名字得到回应、干扰五感使人迷失之类的,就跟很多志怪小说里妖怪诱惑人类的做法差不多。 通过这些方法彻底侵入现世作乱一翻,然后趁着封物师出现前再逃回人类无法进入的隐世。 现世时间越长的物怪就越是棘手,因为除了他们越发强大力量和稳定的身体,更麻烦的其实是增长的灵智和欲望。 有些物怪在初期被放过后,就会像滚雪球一样变成越来越难以消灭的祸害。 封物师虽然在数千年的斗争中也形成了较为严密的体系,防控、灭杀工作做得也算不错了,但始终有那么点漏网之鱼。 于是就有了封物榜这东西的存在。 第十八章 几乎所有物怪都喜欢打群架,除了那伽 作为曾经榜上有名,而且排行第五的物怪,九头蛇那伽当初之所以被陆承乾单枪匹马干翻,还被拔了全身的鳞片奄奄一息,离死亡只差临门一脚(虽然蛇没有脚)。 这真不是它太弱,或者封物榜的信息不实,其原因只是陆承乾过于变态。 天生是对物怪有着巨大威慑力的纯血血系,又是陆威然手把手教授战斗技巧,再加上学习能力强且智商过人。陆承乾六岁时徒手捏碎物怪的脑袋,八岁锤爆同期,十岁时吊打成年人,是整个封物师中百年都没出过的天才。 可惜缺少感情,整天冰冰冷冷的,像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 要不是后来魏央的出现,或许陆承乾会如陆威然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手段狠厉、杀伐果断的继承人。众人眼中祸秽组组长的风光,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家族的牺牲品,一个没有感情的物怪收割机罢了。 这也就是后来老头子极其不想魏铭纪成为陆承乾污点的原因。 原本陆威然以为自己在魏央这点上做出的让步就已经够多了,他觉得自己算是“恩威并重”,给儿子一点甜头以后会更听话。可老头子万万没想到陆承乾在这一点上死活不动口,说什么他这辈子就这一个妻子一个儿子,这一生都不可能接受其他人。 显然老人家根本没试着去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并不知道与魏央相遇后的陆承乾已经不再是他手里的一把冰冷武器了。 这一点,作为陆承乾佑物的那伽都比他清楚,至少自家主人脸上会出现的红不再是物怪溅过来的血,还有遭到女主人语言调戏时的害羞了。 而在那伽被陆承乾收作佑物之后,封物榜上的名次就变化了。 原本排在前五的物怪百年来都没有变动过,只是那伽这个不知道该不该被同情的来得快走得也快,曾经被它挤到第六又因为它的离开回到第五的那只物怪,正是现在众人面前的这只“弥迦那陀”。 这只和那伽一样,取名参考印度神话的物怪,现世于大约七十年前,比陆威然还老。它整一个呈蜷缩婴儿状,红褐色的身躯巨大无比,堪比小山,表面无毛皮覆盖,赤裸裸的,身无羽翼却有御空飞行的能力。 这只能够驾驭雷暴的物怪一般出没于海上,且出现次数极少,但至今还从未有过它现身陆地的传闻。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陆承乾的疑问顺着契约传递到那伽身上,这只佑物就更加不明白了,虽然都是一个榜单上的物怪,但它和眼前这只同类的交集也仅限于自己曾经抢占过对方的名次而已。 而且这种人类排的东西对于它们来说毫无意义。 现在,它要做的只有等待陆承乾的指示,杀还是不杀,只要陆承乾一声令下,它就一口恢复成原来的大小,缠上那家伙将其勒死。 是的,那伽现在这足以让莫无为吓到腿软的体型并不是它的实际大小,成为陆承乾的佑物之后为了方便保护陆承乾,它一直都缩小了紧跟着陆承乾在隐世的投影。 因为身处隐世,所以只有作为主人的陆承乾能够看到它,但让那伽感到奇怪并且不知道是不是自身错觉的是,就刚刚,主人的那个人类幼崽好像注意到它了。 怎么可能呢~ 在魏铭纪很快挪开目光后,悬浮着缠在陆承乾身上的那伽吐了吐信子,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它这些年没少接到陆承乾的命令跑来这只幼崽身边当护卫,可是一次都没有被察觉到。 事实上,因为因果链接开始重构的魏铭纪还真注意到它了,那若隐若现的幻光,然而…… 双双将对方当成错觉。 弥迦那陀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周身一圈雷光忽隐忽现,时不时炸出“呲啦”一声响,它那双赤红的双眼紧锁着下方的黑茧,这东西在它眼里的投影刚好形成一个瞳孔。 陆承乾注意到,那些眼珠伸出了如同烧焦枯枝般细长的手脚,有几个胆大的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包裹着魏铭纪的黑茧,但是还没等它们碰触到,自身就化作了虚无。 这些是秽碎,是一种最低级的物怪,因为自身不具备行走于现世的身体和能力,所以一般依附在大型物怪身上,在宿主吞食人类的时候分一杯羹。 但是那伽就不曾有秽碎依附,它天性自私狡猾还有点偏执,见不得别人碰自己的猎物、分享自己的战绩哪怕一丝一毫,所以不容许秽碎近身。 这也恰是当初被陆承乾按着锤的原因之一,因为作为提供食物的回报,秽碎反馈给宿主的是对危险的高精度感知以及极快的撤离方法。 秽碎与高等物怪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完全寄生,而是互利共生。 当初不懂这一点的那伽现在倒是成了互利共生关系中比较被动的那个。 “主人,动手吗?” 那伽的声音在陆承乾脑海中响起,但是他没有动,那种自雷鸣起就升起的怪异感并没有在见到弥迦那陀后消失。 气息不太对劲,很混乱,但并不是完全溃散成沙,这其中至少有五股自成个体,眼前这只弥迦那陀只是里面最大的。 感应到陆承乾想法的那伽扬起它的九颗蛇头,集中精神将感知力提升到最大限度,犀利的蛇瞳微微眯起,目光穿过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云层,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三只物怪细长的身影。 蛇瞳骤缩,三对硕大的羽翼逆着光拍碎了阴影,刺痛了它那些眼睛。 库库尔坎,与那伽一样能够操控雨水的蛇形物怪,但是它们却拥有能够翱翔天际的羽翼,这叫那伽嫉妒,九条信子吐得“嘶嘶”响,身体排出的寒气把一边本就吓得浑身僵硬的莫无为搞得更不敢动了。 但求生的欲望还是让他屁股擦地朝远离蛇身的地方挪了挪,但这一动,莫无为的脑子里瞬间就炸开了巨大的警报。 下一秒,镪—— 莫无为身后,那伽拱起的蛇身挡下了一个毛茸茸的巨大身躯,足有一米长的巨大獠牙越过那伽直直地插入了莫无为身后距离他仅有几厘米的地板上。 一双金红色的兽瞳死死地盯着瑟瑟发抖的莫无为,对猎物的食欲分泌出了黏腻的口水,它们顺着那伽光滑的身躯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灼烧后的滋滋声。 “异剑齿虎?!” 此时,老宅附近。 “阿然啊,外面打雷了,快要下雨了,你赶紧来帮妈妈收拾一下衣服。”年轻的母亲有些焦急地看了眼天空,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晴天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片刻后,这位母亲发现自己没有得到儿子的回应,只得自己将院子里的衣服全部收了回来,然后又担心自家贪玩的孩子是不是睡着了所以没回答,于是走上楼。 却看见卧室里玩具散了一地,短发的小男孩一声不响地坐在落地窗前,似乎看什么看得入了神。 “阿然?” 男孩纯净的眼中,映照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还有巨大的阴影。 第十九章 生活总能变着法地叫你走投无路最后投向无门的地狱 陆承乾到目前为止只遭遇过两次在封物榜上排行前十的物怪,一个是短时间排行第五的那伽,另一个是排行第七的鬼头云母。 这两次遭遇中,那伽被他收作的佑物,但是实力稍逊于那伽却狡猾好几分的鬼头云母逃了。 那次是陆承乾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失手,原因是他选择了优先救助被物怪袭击的那个人,魏央。 虽然丢失了猎物,但陆承乾收获了爱情。 与鬼头云母的战斗让陆承乾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在封物榜上有一席之地且长期占位的物怪真的是棘手的存在。 陆承乾在封物师中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但即便是在有那伽协助的情况下,也只和这只当年实力尚且不如那伽的鬼头云母打了个平手,堪堪打出优势时还叫对方抽身跑掉。 这番对比之下,人类与物怪的成长速度高下立判。 彼时因为魏央,学会关心别人的陆承乾隐隐有些不安,封物榜上的物怪除了突然横插进来没多久就被扯出去的那伽,实际上的五十年间都不曾变动过,如果不抓紧时间消灭,这些定时炸弹定然会在下一代或者下下代主导局面时爆炸。 那定然会是一场灾难。 于是,陆承乾在魏央剩下魏铭纪后将祸秽组讨伐行动的重心转移到封物榜排名靠前的物怪身上,可是那些灵智也在逐年增长的物怪并不是那么好找,十几年里收获并不多。 然而现在,陆承乾的面前,竟然一下子出现了三只在封物榜上排名前十的物怪。 排名第五的“雷鸣兽”弥迦那陀,排名第八的“羽蛇神”库库尔坎以及排名第十的“灯下黑”异剑齿虎。 陆承乾死都不信这些物怪是“凑巧”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偏偏在这个可能是他儿子迟来了几年的“觉醒”到来的这一刻? 封物师中少有的纯血血系传承者生来就要比一般人更加接近隐世,更重要的是他们体内的血液会在成年时“觉醒”。它们会赋予人特殊能力,但同时也使得纯血血系之人变得比一般人对于物怪来说更具吸引力。 纯血对于物怪来说就是戒不掉的毒,一旦沾上就甩不掉,而且长时间不摄入就会变得异常狂暴。 就比如那伽,当初察觉到陆承乾是纯血血系之后宛如一条松了绳的二哈,被天上掉下肥肉的惊喜给砸晕了头,结果现实却是被陆承乾“教育”成了畏畏缩缩的吉娃娃。 陆承乾并不确定,包裹着魏铭纪的那层“黑茧”是不是也属于他们陆家纯血血系觉醒的一个征兆,每个纯血血系都是不一样的,但大家基本都是十八岁的那年就觉醒了,再怎么迟,也没有二十四岁才出现征兆的。 观察了这几年,陆承乾原本以为魏铭纪这辈子能按照魏央的心愿平平安安地当个普通人了,祸秽组继承人的事他不在乎,没有就没有,只要魏央开心,他什么都不在乎。 可谁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异剑齿虎偷袭没有成功,还一口咬上了那伽冰块一样的身躯,顿时有些气结。它眯着凌厉的兽瞳甩掉胡子上那些雾气凝结出的冰渣,拱起看似硕大的身躯,动作无比轻盈地往后一跃,就这么消失了。 莫无为:“不、不见了?” 不,它还在。陆承乾从分辨出那些气息之后就将它们锁定了,弥迦那陀和库库尔坎还好,但那只异剑齿虎,陆承乾对它只有一种存在于大范围内的模糊感知,并不能确定具体位置。 灯下黑,指灯具照阴时因为自身遮挡所产生的的阴暗区域,这只异剑齿虎能够干扰周边一定范围内所有生物的感知,让人无法看见甚至察觉它的行动。 那伽的蛇瞳也无法捕捉异剑齿虎的身影,只能在它现身的瞬间做出反应,刚刚要不是莫无为离得还不算远,它没有挡下异剑齿虎那一张大嘴,估计这可怜的人类现在就该身首异处了。 那伽有两个头还在朝天空低声嘶鸣,上面的库库尔坎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下方的挑衅,长得一模一样的三只“羽蛇神”用它们的羽翼拍散了周围的云雾,黑灰色的三脚脑袋从那条柔软的身躯上扭过来,凶光从那双冰冷的蛇瞳中迸发。 作为极为稀有的“三胞胎”物怪,库库尔坎生性谨慎,一般出没于西部沙漠地区,它们形影不离,几乎像是一体共生。所操控的雨水中蕴含着自身的毒液,连顽石都能短时间完全腐蚀掉。 有传闻说库库尔坎特别讨厌“同类”——与它们一样拥有蛇形的物怪。 库库尔坎中为首的那只突然鼓动翅膀,身体后倾,三角蛇头猛然一甩,一枚有着深紫色暗纹的巨大水波弹冲那伽疾驰而去。 得了对方挑衅的那伽见状,也不甘示弱,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就要将那颗势要击破自己脑袋的水波弹吞下去。 然而它那一张嘴等来的是空气。 库库尔坎那颗蕴含着大量毒素的水波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了下来,“啪”一声在半空炸成了朵花,四溅成雨点落下。 从这些物怪出现起,现世与隐世短暂地“融合”了起来,形成了“中立地带”,而一定范围内能够主动感知到物怪存在的人则全都不受控地被拉入了这个中立地带里。中立地带会对隐世造成直接影响,而对现世造成间接影响。 所以那些水波弹四散而成落在地面上的雨水直接将隐世中的虚影给侵蚀掉了,而现世里投射出这些虚影的本体,比如那些草木,估计也都活不长了。 陆承乾甩出结界的手落下:“别太自信了,库库尔坎的剧毒你抗不住,还会让侵蚀蔓延到我这里来。” 本来听前一句还以为自己被关心了的那伽再听到下一句顿时蔫了,好吧,它就只是个工具蛇。 感应到自家物怪委屈情绪的陆承乾没有理它,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过弥迦那陀。 作为在场所有物怪中实力最强的弥迦那陀虽然一直未动,但它死死盯着黑茧的视线让陆承乾很不舒服。 第二十章 震惊,魔王先生的老父亲或许是个能够役使蛇魔的驱魔师 “把那个包住我儿子的黑色东西卷过来。”陆承乾的直觉告诉他,不管弥迦那陀它们的出现和是不是魏铭纪的觉醒有关,反正不能让魏铭纪就这么暴露在这些物怪的视野里。 那伽心里苦:不是,主人您刚刚都不让我碰那些家伙的毒水,现在要我去接触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这您就不怕被侵蚀了? “快去。” 读出威胁意味的那伽立马乖巧:好的,主人。 然而没等那伽探出的蛇头靠近魏铭纪,原本毫无动作的弥迦那陀突然动了。 它那只相比起巨大的身躯来说小得有些畸形的双手动了一下,周身那圈雷电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打了下来,速度极快,几道雷电不偏不倚击中了那伽的头。 紫白色的电光在那伽的头顶炸出了无数的火星,那伽的额头被轰出了一块巨大的焦黑,冒着烟。 那伽没料到弥迦那陀的这一击会如此之痛,看到雷电劈过来的瞬间本想咬咬牙忍下来,这下忍个屁,它遭到重创的那颗头直接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哀鸣。 然而天上那只比它嗓门还大,本来嘴巴就已经咧到脖子后面的弥迦那陀一张嘴,像是下巴掉了一样,一张深渊巨口中发出深海之鲸的长鸣。 空气都为之震颤了几下。 陆承乾被这鸣叫吵得分了神,就这数秒的功夫,之前还在天空中盘旋的库库尔坎已经飞了下来,六片巨大的羽翼近距离投下的阴影完全罩住了黑茧,尾巴就要缠上去。 它们的目标是魏铭纪! 那伽得了陆承乾的命令,九颗头同一时间对试图用身体将黑茧团团圈住的库库尔坎狠咬过去。 “吼!” 鬼影般的异剑齿虎突然从虚空中冒了出来一口咬上了那伽的七寸,但没能将其咬穿,因为就在它的獠牙即将触及蛇鳞的一瞬,那里突然覆上了一层坚硬的寒冰。 万事留一手的那伽虽然防住了这次暗算,但仍然吃了痛,还被异剑齿虎叼着已经附着冰甲的七寸往后拖了几米。它铆足了劲暴躁地甩了一尾巴,将因寒冰刺激而有些迟钝的异剑齿虎抽飞了出去。 那物怪也是狠的,仗着一身毛茸茸做了缓冲,落地后又通过前爪给魏铭纪家的地板破相一骨碌翻了起来,后腿一蹬,超强的弹跳力让它转瞬间又蹿至那伽身侧。 此时那伽已经扭过来两颗头,满目怒火,眼见着异剑齿虎张口又要去咬它的七寸,当即唤出数支尖锐的冰棱,朝着眼前不要命的猫科形态的物怪爆射而去。 这边陆承乾见那伽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境地,皱着眉抬起右手,伸出拇指按了下食指上的戒指,里面弹出一根尖刺。 他右手成拳,面不改色地将那根刺顶在了左手掌心刺了进去,接着狠狠一划,双臂张开。 半空中呈半弧状挥出的鲜血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停滞了,虽然像莫无为这样的人类无法看见,但在物怪眼里,它们泛着隐隐的金光。 这一瞬,不管是死盯着黑茧的弥迦那陀还是缠着黑茧的库库尔坎,亦或是被冰棱扎穿脚掌暴怒着要和那伽撕咬在一起的异剑齿虎都动摇了。 纯血血系,对物怪的吸引力堪称致命,更别说在场几只排名前十的这么多年了基本都沾过纯血,食髓知味。 然而出乎陆承乾的意料,它们的动摇并没有持续多久,短暂犹豫之后便把他当成了空气,特别是那只异剑齿虎,对挡在它面前的那伽吼得更凶了。 怎么回事? 陆承乾皱着眉将自己鲜血幻化而成的古铜色长弓抓在手里,一支箭“咻”地凭空出现在他另一只手中。 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那只库库尔坎已经卷起了黑茧,那东西的大小对它来说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一口吞下,带着飞轻松得很。 而且看它的样子,似乎想要带着黑茧飞到弥迦那陀张开着的大嘴里。 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陆承乾箭在弦上,拉满,感知全开,力度、距离、风向等因素的考虑全在他双眼锁定库库尔坎身影的过程中计算完成,而这短短三秒不到的过程中,他还低声念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词语。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陆承乾手中的箭矢离弦而出,箭尖蹿出火炎缠上箭矢,形成螺旋状的火炎旋涡,伴着一声高亢的鸟鸣,破空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了火星子的尾巴,转瞬间箭矢已经射出去百十米,径直没入了刚察觉到危险的库库尔坎脑中。 “嘶嘶嘶!” 卷着黑茧的那只库库尔坎发出痛苦的嘶鸣,后脑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滋滋冒烟,赤红色的裂纹从洞口向周边迅速龟裂开来,连它一双蛇瞳都被染成了猩红色。 旁边的两只被这突生的异变吓到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因为剧痛而挣扎着胡乱拍打羽翼,漂亮的彩羽折腾得一片凌乱,纷纷扬扬地落下。 旁观神仙打架的莫无为惊呆了,他曾听说库库尔坎全身的鳞甲比金刚石还硬,特别是头部,结果陆承乾那一箭过去像射穿了块豆腐似的,这就是纯血血系“炼器”的威力?也太吓人了点吧? 陆承乾的这一箭并非只是射穿库库尔坎的脑部这么简单,也亏得挨了这一箭的是它,要不然施加了能够以火炎从内部焚烬万物的“送葬书·炎魔”足以叫普通物怪当场飞灰湮灭。 要是魏铭纪还醒着的话,他肯定会惊讶于陆承乾的攻击方式像极了那些会用使魔的驱魔师。 受到重创的库库尔坎几乎全身的鳞片都翻开了,整个庞大的身躯像是泄露的油桶,不断朝外吐露着火焰,眼看着自身难保就要将黑茧丢下。 不料,盘旋在它旁边的一只库库尔坎突然振翅而起,张开巨口咬上自己同伴缠着黑茧的那部分躯体,毒牙上渗出的毒液瞬间就将焚烧中的躯体溶解成了几段。 因为自身生理构造,一般的蛇类都是利用毒牙将猎物致死再整个吞下,放到胃中消化,显然这只不一般的蛇形物怪牙中的毒液够狠。 库库尔坎将黑茧连着同伴的部分身体一起含在口中,但是并未吞下,它给陆承乾一记阴冷的眼神,便不管那几节被咬断后自由落体的残破躯体,头也不回地朝弥迦那陀冲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打死一个臭皮匠剩下两个虽然不能顶但是能跑一个算一个 这些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承乾只恨自己没有契约一只能飞的佑物,否则他现在必要追上那只将魏铭纪包在口中的库库尔坎,然后两刀下去削掉它的翅膀。 感应到陆承乾心中不满的那伽打了个哆嗦,转而凝结出数支冰箭,将自己被否定的委屈发泄到面前的异剑齿虎身上。 陆承乾再次拈弓搭箭,哪怕库库尔坎用它那能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羽翼窜出去,他也有自信将其击落。 好不容易跟自家儿子正常对话一次了,也做出了让其自己选择道路的决定,结果被这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长眼东西横插进来! 陆承乾的一肚子火让他直接捏出了三支箭矢,急速吟唱的“送葬书”一出口,灼热的温度腾起,将那伽制造的冷雾全部驱散。 一声清晰无比的高亢凤鸣响起,三支箭矢在离弦的瞬间爆出巨大的火炎幻化成了一只金红色的火凤,直逼已经飞出去老远的库库尔坎。 天哪……组长这是想连少主一起杀掉吗? 因为异剑齿虎在隐世与现世之间疯狂蹦跶,行踪难以捉摸,害怕被一爪子抓掉脑袋的莫无为窝在角落瑟瑟发抖地看到了这一幕,并不知道陆承乾这股力量可以根据释放者意图进行规避伤害的他吓成麻瓜。 这只库库尔坎阴显比之前的那一只警惕多了,它凌空一翻,后背的羽翼张开到最大,然后猛地扇到身前作屏障状,原本彩色的羽毛此刻全都呈现出一种铁青色的金属光泽。 库库尔坎羽翼前展时扇出的疾风将火凤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但这三支陆承乾全力射出的箭矢还是在它刚整好防御形态的瞬间逼到了门面。 火凤的喙不偏不倚顶在了库库尔坎羽翼交叠的正中心,溅出大片大片的火星,莫无为远远地看到了一朵炸开的绚烂烟火。 焦黑从喙尖顶着的地方迅速蔓延开,像是墨水在纸上晕染一样,钢铁般的羽翼也发出了崩解的脆响。 库库尔坎吃痛,扭着脖子朝着火凤一口喷出深黑色的剧毒毒液。 这毒液当然熄灭不了整只火凤,但库库尔坎的目标只是那里面作为其核心的三支箭矢。 该说不愧是前十的物怪吗?虽然前一只在没有警戒陆承乾的情况下陨落了,但这只库库尔坎却是挡下了陆承乾一下射出的三支箭矢,甚至一口毒液将其中的一支腐蚀掉了。 火凤的身形顿时不稳定了,它颤了一下,个头似乎随着这个动作小了些,下一秒却又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身体后倾蓄力再次振翅朝库库尔坎冲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方的陆承乾举起搭上箭矢的弓,没有在一旁看戏的第三只库库尔坎朝着火凤飞过去同时还吐出一口毒液。 “咻!” “嘶!” 毒液直接裹住了剩下的两支箭矢,将其溶解,火凤骤然瓦解,没有了重压的库库尔坎得以松了口气,而陆承乾射出的箭却是插在了那只横插进来的库库尔坎的翅膀上。 “嘶!” 中了一箭的库库尔坎忍着痛朝自己的同伴出声,它运气挺好,陆承乾射出的这一箭只是想修补火凤,所以那上面并没有施加爆炎之类的送葬书,让它避免了落得同伴那样被炎魔侵蚀全身最终死无全尸的凄惨下场。 即便翅膀已经被火凤灼烧得残破不堪,甚至可以说几乎只剩下一副翼骨和几片黑羽的库库尔坎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扭头朝着弥迦那陀飞过去。 槽。 这下陆承乾是真的火了,极度后悔没有叫上宵,这才导致没有御空手段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物怪劫走。 眼下只要有那只打掩护的库库尔坎在,就算他能够炼出对空的弓箭,也没办法在魏铭纪被送进弥迦那陀口中之前将其击落。 就在陆承乾脑中飞快整理思绪的时候,一直充当空气的莫无为突然趁着那伽将异剑齿虎紧紧缠住的时候手脚并用地踉跄着奔向了陆承乾。 “组、组长!” 陆承乾回头看向这个他没怎么在意的少年。 “快救救少主!用、用它!”说着,莫无为举起了一个“草人”。 若是在场的是其他人,陆承乾或许会请求对方帮忙协助击杀物怪,但偏偏是莫无为,出了名的垫底少年,整个祸秽组都知道的事实,包括陆承乾。 当初是宵将莫无为从那个杀死他双亲的物怪口中救下,被救下来的莫无为高烧不醒,昏迷了整整一周。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快不行了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没有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只剩对物怪的恐惧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在之后的检查里发现莫无为因为物怪的伤害而开了眼,但却没有契约佑物的能力,也不能以血炼器。实战就更不用说了,一拿起武器就抖成了筛子,看到物怪直接腿软跪地。 这些陆承乾都是知道的,但眼下,这孩子手里为什么会捧着一只看上去无比弱小的物怪? 莫无为的掌心,有一只拳头大小、不黄不绿的小草人战战兢兢地抱着他的一根手指,似乎很害怕陆承乾的视线,所以死命地往莫无为的指缝里挤,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这只物怪身上有很微弱的契约链接,另一端就在莫无为身上,阴显已经成为了佑物。 这在宵的报告中从来没有提到。 莫无为见陆承乾没有动,急了:“组、组长,葫芦丝可以把少主带回来,你快、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异剑齿虎吓得惊魂未定还是面临这种前所未见的大场面有些紧张,莫无为话都说不好了,才一句话都叫他说得磕磕巴巴,没说完都要急促喘息。 虽然陆承乾不知道莫无为要干什么,也没觉得眼前这个小草人能干什么,但因为莫无为跟魏铭纪年龄相仿,导致这位老父亲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莫名地宽容,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小草人几乎是尖叫着被陆承乾攥进了手里,那尖叫声凄惨得像只濒死的蛤蟆。 第二十二章 葫芦丝可能不是一种乐器还可能是一只工具怪 “葫芦丝的芥子能转移物质,我能力太弱,最多只能支撑它转移一些小东西。但、但如果是组长您的话,说不定,可以利用葫芦丝放在少主身上的芥子把他转移到这里来!” 一时间陆承乾也没注意到莫无为居然在魏铭纪身上放了那什么“芥子”的槽点。 佑物能力的发挥程度与契约者能力成正比,这陆承乾知道,但……空间转移能力? 陆承乾微微吃惊,他看向自己手中装死的小东西。 拥有这种能力的物怪极其稀少,整个封物榜上也只存在一只,那只物怪甚至能够仅凭一己之力移山填海。 这小小的佑物真的能够转移物质? 这时,用身子紧紧绞住异剑齿虎的那伽朝陆承乾发出一声警告。 库库尔坎与弥迦那陀张开的深渊巨口已经近在咫尺,那张嘴一旦闭上想要人为撬开就十分困难了,这只又有“海上移动堡垒”之称的雷鸣兽防御力出众,可不像羽蛇神那样好打。 没有时间犹豫了,陆承乾当机立断,将自己巴掌心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怼到小草人脸上,被糊了一脸血的小物怪当场傻了。 纯血在沾上物怪身躯的瞬间便钻进了它的体内,将其与原主人之间的契约显露出来,然后陆承乾就像聊天群的狗管理一样狠心地将莫无为给踹出,自己连了上去。 纯血血系的一大能力,能够短时间占用某只佑物与原主人之间的契约,疯狂霸占权限。 一代天才陆承乾,凭着超强的适应能力在一般人结契后还需要磨合期的情况下,几乎是在结成契约的瞬间就通过小草人感知到了莫无为所说的“芥子”。 这对于陆承乾来说就像在找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此时库库尔坎已经冲进了弥迦那陀身侧雷电的庇护层,为它打开的口子在库库尔坎一头扎进去的瞬间便闭合上了,密集的电网将一根焦黑的落羽直接轰成渣。 而无师自通的恐怖天才正是趁着这电网打开的那一瞬间,动用了小草人的力量。 视野突然变黑的陆承乾感觉自己化身成了一个高耸入云的巨人,在云端俯视下方的无尽黑暗。 这化不开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银白色微光,它们静止在凝固的空气中,下一秒,突然动了! 所有的微光拖着彗星慧尾,组成了巨大的洪流朝着一个点汇聚而去。 陆承乾在一片漆黑中伸出了手,毫不犹豫地一把攥住所有光流汇集的中点,手掌中真真切切地传来了一种抓住实物的触感。 但那东西沉得像是两百多斤的杠铃,纯血和契约作用下力量增幅不少的陆承乾铆足劲单手一拽。 “砰!” 意识形态似乎度过了数分钟,但现实从发动到抽出只是一息之间。 不知不觉中一头汗水的陆承乾因为惯性身体后摔,他保持着一只手抓握的姿势仰着头,眼睛紧跟着一只外面沾了一堆粘稠毒液的巨大黑茧从突然于虚空中冒出到轰然落地,流下的毒液将地板侵蚀得一片焦黑。 也不知道是不是毒液腐蚀的作用,那黑茧正层层剥落,逐渐露出了里面沉睡的魏铭纪。 莫无为看呆了,说实话在请求陆承乾使用葫芦丝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自家组长的实力和葫芦丝的能力界限他都不清楚,能不能真的将活人给转移过来就更不清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莫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不这么做,他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家少主了。 现在看到陆承乾成功了,莫无为内心充斥着震惊、激动、敬仰,还有一点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羡慕和……嫉妒。 黑茧被抽出的瞬间,刚进入弥迦那陀电网屏障之内的库库尔坎感到自己嘴巴里突然一空,破损的羽翼来了一个急刹,在半空停住,整条蛇都僵住了。 它足足愣了数秒,直到因为忘记扇动羽翼而导致差点坠落在弥迦那陀的嘴巴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被夺走口中之物的库库尔坎扭头飞了出去,一出弥迦那陀巨口的阴影,它眯起的蛇瞳就映照出了莫名其妙回到地面上的黑茧。 用自己的身体给它作掩护的那只库库尔坎摇摇晃晃地飞了上来,它也是一脸状况外地看到前一秒还在警惕着的敌人突然回首将它们已经夺走的目标从虚空中掏了出来。 残翼库库尔坎暴怒,看着陆承乾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这个可恨的人类拽上天空最高处然后来个自由落体。 “太好……” 莫无为那个“了”字还没说出口,被那伽缠住的异剑齿虎突然发难,一口咬住了嘴边的鳞甲之躯,还抬起前爪一巴掌把那伽的两个脑袋同时呼到了地上。 封物师结契的佑物只能有一个,因为和小草人的临时契约,陆承乾和那伽之间的契约短暂隐藏了。虽然没有完全断开,但对佑物的影响还是存在的,失去了陆承乾力量支撑的那伽实力一下子退步到了原来的一半。 这个由初代封物师创造出来的契约本质上就是为了限制原本身为物怪的佑物,确保它们在契约期间只有在其主人的示意下才能动用力量,且失去了契约实力便会永久性倒退。 所以这才叫异剑齿虎钻了空子。 那伽两颗头全被它一爪拍得砸进了地板里,原本紧紧缠绕着异剑齿虎的身子也随之以送。 异剑齿虎趁机脱出,兽瞳中寒光一闪,纵身跃入虚空。 不好! 最快做出反应的陆承乾盯着已经将魏铭纪暴露出来的黑茧,抬手就要从掌心的伤口处炼出武器,然而他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朝前踉跄了两步,险些栽倒。 莫无为只知道陆承乾是力量使用过度过于疲惫了,却不察真正的危险正在逼近他身后的魏铭纪,还伸手去搀扶陆承乾。 就在这一刻,异剑齿虎从黑茧的正上方跃出,一张血盆大口直接朝魏铭纪咬去。 “呼!” 冲天的青色火炎拔地而起,黑茧中爆发出的巨大炎柱瞬间就将异剑齿虎吞没,它掀起的热浪气流让空中折返的库库尔坎都无法再前进一步。 中立空间中,炎柱爆发后便以一秒百米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开,将一切都吞没燃烧殆尽,除了除了离它仅有的五步之遥的陆承乾他们。 火苗舔舐皮肤的触感异常清晰,但却没有一丝相对应的灼烧之痛,相反的,在这火炎之中就放佛置身初春的花园,温暖的清风拂面。 这是前一秒以为自己要被烧死而抱头闭眼的莫无为的感觉,而全程视线都没有离开黑茧的陆承乾却因为看到眼前的一幕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像是要冻结了。 他看到“魏铭纪”站了起来,上身的衬衫被毒液腐蚀得破破烂烂,露出大片大片的苍白肌肤,墨黑长发垂至腰际,一对尖尖长长的耳朵从里面伸了出来,再往上,竟是一对足有半米长的漆黑山羊角。 “魏铭纪”的身形有些不稳,像是喝得烂醉的酒鬼,又像是刚睡醒,他晃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捞起了什么举了起来。 不知是死是活的异剑齿虎。 这只物怪的块头并不小,光一颗牙就相当于成年人的大小,但“魏铭纪”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像只举着大型饼干渣的蚂蚁,将异剑齿虎的头颅举了起来。 在微微发白的青炎照耀下,陆承乾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赤红着眼,划开了异剑齿虎的喉管,将喷涌而出的血液灌进了嘴里。 第二十三章 一颗打破湖面平静的小石子,同时惊扰了那块镜子的正反面 中立空间中,以魏铭纪家为中心,方圆百里完全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这种大规模异动理所当然的影响到了隐世和现世。 隐世某座深山老宅中。 一件蓟色破旧衣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残破不堪的灰色外袍曳地,还扯出白色里衣露出大片胸膛的少年正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支撑着头,一只手举着手中沾满鲜血的琉璃珠子对着隐世虚假的太阳把玩着。 突然,整个天空如同镜子般碎裂,青色的光芒穿过云雾的缝隙射向地面,无数的青炎在光芒所落之处燃起。 “叮!” 见到这一幕的少年猛然起身,琉璃珠应声掉落在地,不知道滚到哪个草堆里去了。 少年一双玫红色的瞳孔中突然一扫之前的暗淡绽放出奇异的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之情在胸口炸开,一路递延到四肢百骸,几乎要从那双充斥着渴求的双眼中迸发而出。 “来了!来了!来了!” 少年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从廊上一跃而下,落到庭院,赤裸的双足踩上一地血肉模糊的泥泞,这些前一秒还被他无比嫌弃的脏污此时根本不在乎了。 “他来了,终于来了哈哈哈!须臾!” “是,我在。”一个有着黑色偏刘海的瘦弱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庭院的角落里,他一身的黑色让自己和阴影几乎融为了一体,只有那双不该生在人类身上的明亮兽瞳昭示着角落里有个存在。 “你看到了吗?这天空,这青炎,我们的王觉醒了!” 我们的王?不是您吗? 青年抿了抿嘴,眼中闪过犹豫和挣扎,并没有接过少年的话,但是已经兴奋过头的少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这一刻,我等了几千年,在这个鬼地方等他出现,一直!” 少年弯腰去碰落到地上的青炎,那火一碰到他的手就卷了上去,将大片皮肉烧得焦黑,但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对待珍宝一样将那团青炎捧在双手之中,任其蔓延到自己的衣服上,将他整个点燃。 隐在黑暗中的须臾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首领在火炎中狂舞、放肆大笑,身体被火舌不断毁坏、层层剥落又在超高速自愈能力的作用下重组,当事人却只顾着朝天伸手试图,似乎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这般癫狂模样从未见过。 “王他……” “不是跟你说过,如果不想脑袋搬家就不要用这个称呼来叫首领,他不喜欢。” 不知何时,青年身边出现了一个被绣着复杂纹路的衣袍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矮子,那像是尚未进入变声期的少年音让人分不清衣袍下的性别。 他周身漂浮着好几副底色漆黑的面具,五花八门而又活灵活现的狰狞表情让它们看上去格外瘆人。 从个头上来看似乎只有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想要把高他一大截的青年从阴影里拉出来,但伸出的苍白手指却只碰到了空气:“你已经懒到只把化形的幻影空间置换过来了吗,老须?” 青年没有吱声,算是默认。 少年也没闲到对着一团幻影发怒,他叹了口气看了眼几乎将整个老宅牵连到着火,后续可能引发一场山火的自家首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话说,你看到刹那和弥迦那陀了吗?” 现世,几乎所有不是迟钝到五感尽失的封物师都察觉到了异动。 一家杂货店门口,一对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子因为吃惊而微张着嘴,明亮的星目映照着天空中只有封物师才能看到的诡异景象:天空被一分为二,下方堆积的厚厚云层染上了岩浆的灼热色彩,而上方像是纸上泼墨般的鱼鳞云却泛着磷火般鲜明的青色,它们随着气流移动,似夏日流萤。而这两片冷暖互斥色彩碰撞的中心,有一轮耀眼的金色光圈缓缓发出律动。 “我说,下周的小测试怎么办啊?反正我是不行了,这一周时间都在刷副本排行,结果还是没能超过前面的那几个怪物。奖励没拿到,复习内容也啥都没看,糟透了,秃头肯定要找我麻烦了。你们兄弟准备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救济一下我啊,时刻、时度?话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一直看着天空,有啥好看的,傻了吗?” 双子中的一人开口:“哥!是首位从那边跑过来了吗,引发这么大异动?” 另一人:“应该不是啊,警报没有响,不是它们。” 一旁的少年疑惑地看着突然出声的双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什么警报,今天有防空警报吗?” “哎嗨嗨,不管怎样,我觉得肯定是发生有意思的事情了,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双子中右眼瞳孔突然泛出一抹金色的少年抬起略微有些过长的袖子遮住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偷笑。 左眼银光流转的少年也笑得像只有了坏主意的狐狸:“为什么不呢?” 说完,双子极为默契地跳起来击了一掌,准备前往光圈的正下方,全然不顾旁边一脸懵逼的同班好友。 “喂喂喂,你们去哪?说好一起打本的呢!今天最后一天,明天结算了啊啊啊!时刻你小子别带着你弟搞事啊,你这是在搞我啊!” 然而双子头也不回,一下子就跑没了影,独留一个可怜人即将面对怎么也赶超不了的爬塔排名。 而这个可怜人走后,杂货店柜台里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睁开眼,慢悠悠地倚在墙上抽了根烟,瞳孔中映出来的除了缭绕的烟雾还有绚烂异常的天空。 某座高耸楼宇中,西装笔挺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光洁的落地窗映照出他那张写满“难以置信”的脸。 “新的链接点?这个时候?在这座城里?” 震撼灵魂的三连拷问。 办公桌的另一侧,戴着眼镜的男人也看到了天空中的异象,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淡定得多:“那个方向,似乎是陆家的管辖范围。” 陆家?陆承乾那个天杀的? 似乎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西装男人俊秀的脸变得有些扭曲,无法控制面部表情,他咬牙切齿:“干得漂亮,最好整个隐世都从那个链接点倾泻到陆家的地盘上,搞得他们不能营生。” 多大仇? 眼镜男不紧不慢地瞄了他一眼,然后幽幽开口:“链接点可是自最初的那几个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辟出新的了,事出蹊跷,祸福难测。而且想想那些因为链接点而诞生的初代纯血吧,依我看,多半,是祸秽组出了个那样的存在。” “不可能!”西装男无法接受,暴跳如雷。 眼镜男淡定地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可不可能,我让人去查一下就行了。” 静谧花园里,白裙少女坐在树枝上,两条细长白皙的腿随着她轻轻哼唱的曲子摆动,她望着天空,嘴角擒着笑:“看来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树下双目紧闭似乎在休憩的黑衣少女一手将即将飘落在她脸上的树叶打飞,那看似柔软的树叶如利刃般狠狠刺入了对面的树干中。 她不耐地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烦躁:“烦死了,空气都被搅成一锅粥了,到底哪个王八蛋干的,要被我知道了,定要将他的头捶进地里。” “算了啦算了啦,小墨,都是自己人,以后说不定还要合作呢。而且我有预感,引发异象的人,很快就会和我们相遇了。” 而此刻的陆家本家大宅中。 “老爷子!你突然跑出去作甚,哎哎哎鞋子,至少把鞋子穿上啊!” 白发老人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天空,胡子都气歪了:“瞧瞧,瞧瞧,那个恶魔一样的孩子,他还是把灾祸带来了!” 第二十四章 曾经魔王看到“熊孩子弄坏我的手办该不该打死”的问题还很庆幸 陆承乾很希望是自己那双让成千上万只物怪无所遁形的眼睛出了问题,才看到了自家儿子用那副鬼样做着骇人之事的幻觉。 然而并没有,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得好,好得可以看穿中立空间的惨状一眼望见隐世和现世的异象。 “魏铭纪!” 这好像是陆承乾第一次当着魏铭纪的面叫他的大名,虽然当事人现在神志不清,根本听不见。 倒是反射弧长到可以和那伽的身体长度比一比的莫无为听到陆承乾这一吼,才恍然想起那火炎爆出的地方似乎是裹住自家少主的黑茧,立马扭头看去,下一秒又被吓得失声叫妈。 “少、少主吗?那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被物怪附身了吗? 莫无为的那声尖叫成功吸引了把血当酒狂灌的“酒鬼”魏铭纪,他顿了一下,把蔫了的异剑齿虎随手一抛。这不知生死的庞然大物就一脑袋扎进了魏家大宅庭院中的水池,头朝下那种,直接将池里的水掀了个光。 赤色瞳孔中一片雾气,一看就不清醒的魏铭纪脑袋一歪看向莫无为,头上的一对角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下,晃得莫无为心肝同时一颤。 这是从地狱第几层爬上来的恶魔啊啊!莫无为在心底哀嚎。 “少……”本想唤唤看能不能唤醒对方一点神志的莫无为嘴里才刚吐出了一个字,那边的魏铭纪突然扬起了满是鲜血的嘴角,露出了一个邪笑,然后一改之前喝醉似的踉跄,身体猛然前倾,张开的嘴巴前凝聚起一颗巨大的炎球。 哇靠!物怪的攻击方式!跟只野兽一样! 实战经验为零的莫无为手脚僵硬,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可以将整个足球场夷为平地的火球慢慢成型、变大,而操控它的魏铭纪脖子青筋暴起,前倾的身体已经有了向后蓄势打出的趋势。 陆承乾立刻断了和小草人的契约,毫不温柔地一巴掌拍在那伽早就等候在他手边的一颗蛇头上,瞬间将隐藏的结契给拉了出来。 挨了一掌并且有点痛的那伽委屈但是不能说。 “咔啦啦!” 一串冰结的巨响在莫无为耳边炸开,他面前蓦地升起厚厚的冰墙,而陆承乾一把扯住莫无为的后衣领将人提了起来,他觉得这道冰墙八成挡不下来,准备带着这个吓傻了的孩子转移。 但是他俩都想错了,魏铭纪蓄力喷出的那口炎弹并没有砸向莫无为,而是径直冲向了天空,具体来说,是天空中的弥迦那陀。 受伤程度最小的那只库库尔坎在火炎的灼烧中最先发现了魏铭纪的攻击,它一个冲刺,带着因为受伤过重而有些迟钝的残翼库库尔坎在空中滚了几圈,堪堪躲过了炎弹。 轰! 炎弹正中弥迦那陀的脑门,这大块头虽说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强悍得没话说,但移动速度一直是它的硬伤,也就是说战斗起来毫无技巧可言,只有硬刚。 无法避开高速炎弹的弥迦那陀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鲸鸣,响彻整个中立空间,它痛苦地扭动庞大的身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那团落在身上的火朝四周扩散。 陆承乾有点惊讶于这一击的效果,曾经在数十位封物师的围剿下毫发无伤,最后全身而退的弥迦那陀,疼成这样? 比物怪还像只怪物的魏铭纪直起腰,咧着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坏掉的风箱。 完蛋了,少主这是坏掉了,他从来不笑的。 因为契约重连能够听到他心声的小草人吐槽:那只是对你吧。 莫无为抬手顶住下巴,努力使自己那忍不住颤抖、互相碰撞的上下牙床发出丢人的声音。 残翼库库尔坎摇摇晃晃地在半空中维持自己的身体,它冲魏铭纪发出了听上去极为凄惨的嘶鸣,不知道为什么,莫无为觉得那里面似乎还有些埋怨的意味。 魏铭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褪去,换成了不耐烦,隐隐地还有些暴躁,似乎又准备来一发炎弹。 那一刻,不管是陆承乾,就连莫无为都觉得魏铭纪似乎是听懂了物怪的话。 “这样下去不行,现在铭纪身上的情况是未知的,很可能是被强行拉进中立空间造成的,眼下我们应该尽早带他撤出中立空间。” “可、可是……”我知道您可能有强行将少主带出去的能力,但是,“组长,就让少主以这个姿态出去吗?” 被物怪附身的状态进入现世,也是会触发警报的啊! 莫无为倒是难得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提醒了因为儿子的异状而有些乱了步调的陆承乾。 “你说得对,得先唤醒他的自我意识,这样才能将附着在他身上的物怪逼出原形。” 陆承乾已经默认了魏铭纪“被物怪附身”的事实,的确,哪个正常人会想到自家好好的一个肉体凡胎的儿子是魔王的转世,而现在取回了上辈子“不完全状态”的躯体且因为不适应而进入了暴走状态呢?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魏铭纪后背炸出青炎六翼,他用盯着猎物的眼神紧紧锁定了上空的残翼库库尔坎。后者被这眼神震住了,整条蛇僵了下,就是这一个犹豫,六翼猛然一挥,魏铭纪已从原地消失,转瞬间便到了那物怪身前。 看到这一幕的莫无为:“……” 在他印象中,魏铭纪一直是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几乎不怎么运动的懒癌晚期,真不愧是被附身了,完全换了一个人呢。 陆承乾一脸担忧地看着天空中一把将挡在残翼前面的那只库库尔坎抓起来,像撕纸一样撕掉对方羽翼的魏铭纪,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莫无为见他说出解决办法却迟迟没有动作,感到奇怪:“组长?” 被点名的老父亲抖了一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砰! 一个黑影像炮弹一样轰然坠落在老宅的中心,直接将中立空间的魏家大宅给砸出了一个大坑。 纷飞的烟尘中,浑身上下缠着雷光的魏铭纪站在坑洞的中心,冲上空发动了雷网的弥迦那陀露出了一个嗜血的冷笑。 就在陆承乾做出自家儿子受伤了没的第一反应时,他身边爆发出了一声惨叫。 “少主啊啊啊,那是你的收藏室啊啊啊!你的模型啊啊啊!” 莫无为话音刚落,魏铭纪整个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手里原本捏出来的一发爆炎“嚓”一声灭了,他机械地扭过头,用那双无神的赤瞳看向莫无为:“模……型……?” 第二十五章 你以为我是恶鬼其实我是天使(误)哒! 魏铭纪最初接触模型是在刚学会走路那会,魏黎给他买了一个需点脑子的非手残成年人才能组装得起来的机械传动宝盒,内置可延展建筑模型的那种。 另外,他还在店长的大力推荐下买了一只有翼独角兽的金属组装模型,丝毫不管自家侄子装不装得来,会不会被金属片划伤。 上辈子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类的魏铭纪也没见过小孩子的玩意儿,看到魏黎献宝一样将这堆东西捧到自己面前,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原来这个世界也是有魔法的吗?我这个舅舅还是个大法师?这是空间收纳魔法和异种生物构成魔法? 于是,本着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情怀,魏铭纪对这些模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那天原本魏黎还陪着魏铭纪组装模型,但没有什么手工天赋的他手忙脚乱胡搞一通,本来就没多少的耐心一下子就被耗了精光,再加上不想在自家侄子面前秀智商,这个可耻的成年人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反倒是魏铭纪慢悠悠地拿起被魏黎搞得一团糟的零件组装了起来。 一装就是一下午,等魏黎从酒吧溜回大宅准备蹭老姐一顿晚饭的时候,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一只完整的有翼独角兽威风凛凛地站在宝盒那已经完全展开的华丽建筑上,但是旁边的魏铭纪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 魔王大人当然不高兴,他以为这些是魔法道具,结果将宝贵的魔力附加上去后毫无反应,就是普通的金属器具,内部并没有添加任何魔法阵。 魏黎很激动地跟魏央说家里可能出了一个天才,结果被魏央左右开弓恨狠狠地抽了一顿:让你帮忙带我儿子,你跑去喝酒泡妞?晚饭没你的份了,喝西北风去吧! 从这以后,魏铭纪倒是多了一个兴趣爱好:收集、组装模型。 多棒啊,他想,动动脑子动动手指就行了,不用耗费体力,而且自己亲手组建的东西,多有意义。 天命是破坏的魔王,竟然对创造事物产生了兴趣,甚至觉得有意义。 因为组装完成的模型越来越多,魏铭纪特地腾出了一个大房间来放置它们,包括一些限量手办,全都放在里面,房间的钥匙就他手里一把,连打扫都是亲自动手。 一个自己房间都要找保洁阿姨帮忙打扫的懒癌晚期,居然亲自打扫,可见对它们的重视程度。那个房间对于魏铭纪来说就像是小女孩的秘密花园,小男孩的秘密基地。 然而,此刻那个房间却因为他的坠落毁得连渣都不剩。虽说是遭到毁坏的是中立空间,但现世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被毁之物剩下的使用年限大大折损。 魏铭纪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模……型……” 魏铭纪动作僵硬地扭过头,雾蒙蒙的双眼盯着周围的废墟,皱着眉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在努力分辨什么,那雾气就像遇到大风暴一样迅速散去。 虽然陆承乾不是很清楚莫无为所说的“模型”是什么,但毋庸置疑,那东西的的确确唤醒了他儿子的几分神志。 日常生活几乎被物怪占据的老父亲,人活了快五十年,但从某些意义上,所拥有的常识还不如自己的魔王儿子。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功踏出了唤醒魏铭纪神志第一步的莫无为内心慌得一批,曾经不小心碰倒一个铁塔模型结果在低气压中过了一天的他只知道问题大了。 好死不死,这个嘴巴开了洞的粗神经小伙又补了一句:“魏央阿姨下周要过来的,她看到这鬼样子,我俩要被抽的!” 莫无为宛如一个面临管卫生检查却没有打扫“猪窝”寝室的学生。 这下魏铭纪的动摇更阴显了,后背的六片火翼瞬间熄灭:“老妈?” 感觉自己此时毫无用处的陆承乾有些五味杂陈。 他们是松了口气,天上的却没有。 同伴死的死伤的伤,残翼库库尔坎看了一眼头部受创的弥迦那陀,它甩了一下自己的尾巴,扭头俯冲了下去。 正处于混乱状态的魏铭纪精神集中度几乎降到了零点,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在他身上,于是残翼库库尔坎在那堪比陆承乾所射箭矢的飞行速度下转瞬间就降临到了魏铭纪面前。 “嘶嘶!” 残翼库库尔坎双翼猛地一震,几根利刃般的羽毛破空而出,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这极近的距离几乎可以取下魏铭纪的首级。 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这么做,即便魏铭纪给它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那些羽毛也还是避开了要害,单纯想要削弱魏铭纪、限制其行动的意图太阴显了。 “镪!” 一根刃羽不偏不倚地飞向了魏铭纪脑袋上右侧的那根角,“嚓”一声削出了一个光滑圆润的平面,气流掀起了额前的刘海。 望着那片光滑平整的额头,莫无为瞪大了眼,这才发现:少主的疤去哪了? 或许是突然失去了其中一根角导致的不平衡,魏铭纪的身体朝左侧倾了一下。 陆承乾一见残翼库库尔坎主动降低了高度,没有御空手段的他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用血珠凝练出了一把细剑,朝背对着他的残翼库库尔坎踏出了一步。 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前一秒似乎摇晃着要倒地的魏铭纪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了一把有着精致纹路的银白长剑,头顶着一轮灿如炽阳状似荆棘的巨大圆环助跑了一段,以惊人的弹跳力“飞”了起来,举起长剑就朝着残翼库库尔坎的门面劈了过去。 虽然是门外汉的持剑姿势,但有蛮力的加持,攻击就变得有些恐怖了,剑尖甚至在中立空间撕出了一道小口子。 残翼库库尔坎本能地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因为翅膀的伤无法做出防御或者逃跑反应,它只能一扭身,用硬化的尾部迎了上去。 莫无为看到前一秒还跟个恶鬼一样吓人结果下一秒又化身成了发光斗士的魏铭纪,惊得他连吐槽都慢了一拍:就一瞬间的功夫,那对角……没了,而且现在这炫酷的模样搞得像漫画里的主角似的,那光环是什么,天使吗? 天使个屁!要是魏铭纪清醒着且知道他内心的想法非要恶寒着吐出一口老血。 第二十六章 当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魔王拿起了勇者的剑 “虽然我也很讨厌神界的那些家伙,但是你对那群鸟人的厌恶也太过了吧?每次你看他们的眼神都像是要把对方的翅膀拔下来烤了。” 彼时的魔庭十三阶中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第四位一边啃着流油的羊腿一边吐槽道:“不是烤翅不好吃,我还是偏好大腿肉。” “我没有。”不擅长说谎的魔王无意识地晃了一下他的尾巴。 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第四位将嘴里的肉囫囵吞下,状似无意地说道:“啊对了说到神界,我记得十几年前中心大陆诞生了一个拥有一半神界血统的金发小子吧?听说刚出生就被神界赐予了一把‘神泪’,鸟人头子亲自给的。对,就是那家伙,他前不久跑去北边找茬了。” 北边,人魔两界禁制最薄弱的交界处。 第四位朝手掌喷出一团火,当做对上面油渍的清洁:“当时你是不在场所以没看到,那家伙有一个比昼神还大的神轮,不过到底是年轻,一放出来就跟失控暴走了一样,多出来的神力充盈了他的双眼,都溢出来了。啧啧啧,不是我怂,可吓魔了,有了神轮的加持,那把神泪在他手里连毫无章法的胡乱一挥,都直接净化掉了一整片山丘的魔气,真不愧是预言中会给咱魔界带来巨大灾难的‘勇者’呢。” “怎样,要不要趁着这家伙还没成长起来,把他……”第四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做掉。” 心不在焉的魔王“哼”了一声:“随他去。” 混血如果不先学会控制神轮,遭殃的可绝对不会是魔界。 随他去……随到了魏铭纪自己身上。 其实魏铭纪被莫无为一刺激已经取回了些意识,隐隐约约对外界也有了感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快爆的炸弹,热得不行,还有一股渗透到身体每一处的陌生力量正疯狂尝试着冲破肉体的禁锢。而且身体的控制权像是不在他手里了,魏铭纪连动动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张还挺可怖的蛇脸,然后就是一道银光,鲜血四溅,视线猛然上移,是一个长得极其丑陋看上去就像个大眼巨婴的怪物,周围一圈火花带闪电。 看到这仿佛只存在于上辈子那个世界的景象,魏铭纪:……我在做梦哦? 要不是实在太疼了,魏铭纪就信了。 魏铭纪那具不被意识所操控的身体一剑斩断了残翼库库尔坎的左翼,然后像个疯子一样发出了一串意味不明的狂笑,以其断翅作为落脚点一个借力直接“飞”上了天空,照着弥迦那陀冲了过去。 这就是魏铭纪“看到”的一幕。 这行为在陆承乾眼里无异于找死,救子心切的他想要再和小草人建立一次链接,将处于未知状态下的魏铭纪给扯回来。 但是还没等陆承乾伸出手,晕眩感再次袭来,力竭感如同水泥般倾注进了身体,以令人和物怪都闻风丧胆的祸秽组组长人生中第一次被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空间转移的消耗是真的大,刚刚伸出手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体内的力量就像冲垮堤坝的洪水。 虽然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很不好,但那伽还是在第一时间窜了出来,用随陆承乾力量枯竭而缩水很多的身体小心地托起了差点倒地的陆承乾。 看到这样的陆承乾,这只冷血的物怪第一反应竟然是不太好受,在这之前它试想过好多次陆承乾战损的场景,以为自己绝对会幸灾乐祸。 但是出乎意外,实际上的它并没有。 也不知道是风压作用还是其他,莫无为远远地瞧见那轮像是天使光环的东西疯狂震动着,几乎扩大到能将魏铭纪整个人罩进去了,还抖出了残影。 天空中的魏铭纪已经举起了那把银色长剑,达到跳跃最高点的瞬间,滞空的他手腕一扭,就要将那把长剑对着弥迦那陀的伤口劈下。 叮—— 意识体魏铭纪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响的清脆铃声,仿佛在耳边炸开的惊雷,这铃声响起的瞬间他眼前的画面突兀地定格住了。 这一瞬间的变故突然刺激到了被魏铭纪淡忘许久的记忆,一种对于魔法的感知。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感知到了时间魔法的波动? 长剑停在了离那巨婴怪物只剩一臂距离的地方,神圣之力充斥于满是精致纹路的剑身,让它看上去像一块通透的玉石。 魏铭纪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有武器,即便用它做出了攻击,没有上辈子那种非人视物能力和反应力的他也只看到了一道银光。 但是现在画面定格,魏铭纪清楚看到长剑样貌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身体的掌控权还在他手里的话,现在的他肯定是头皮发麻,汗毛倒立,头发竖起。 那不是白痴勇者的“神泪”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在我手里!丢掉!丢掉!手要烂了啊啊啊! 虽然不是当初给他造成致命伤的“臧淬”,但作为勇者主武器的“神泪”也让魏铭纪吃了不少亏,曾经有一次还险些被它削断尾巴。 有着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魏铭纪仿佛抓了一块烫手山芋,如果意识体可以具现化那他现在一定蹦得像只皮皮虾。 可惜身体根本不听他的话,一双烫得像烙铁一样的手死死握住剑柄,纹丝不动。 是哪个王八蛋把时间停住了啊! 就在魏铭纪急得不惜动用魔力也要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蓦地,他听到了一声叹息,在这时间静止的世界中。 魏铭纪有限的视野中,一个发光的小小身影从正上方落了下来,落在了弥迦那陀的头上,短暂停顿后朝他迅速逼近。 可能是距离问题,当那道身影停在了离魏铭纪几步之外时,他才看清原来对方是一个身高几乎和他持平的御姐。 一席深V开叉白裙拖曳在地,灿金星辰般的亮色点缀其上,过于暴力的发育并没有暴露太多肌肤,御姐胸前那片有一个亮到闪瞎人眼的指针状纹章。 她眼睛上蒙着的一层白纱隐没在了一头卷曲的金色大波浪里,虽然没有露出眼睛,但从其他五官不难看出她的清秀好看。 但钢铁直男魏铭纪的注意点不在这里,他不解的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御姐突然弯下腰朝他鞠了一躬,特别恭敬的那种。 ……突然有种面对下属的感觉。 第二十七章 狗屁魔王和白痴勇者是彼此的黑粉头子 御姐在做完这个意义不明的举动后直起身,扫视了下四周,然后抬起手,伸向了…… 自己胸口……的纹章。 魏铭纪不知道别人要是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御姐突然从胸口掏出来一根比她人还高的指针是什么感觉,反正他是惊呆了。 那根古铜色的指针是双头的,看上去无比锋利、沉重,虽然白裙小姐姐在用两只手将它抽出来的过程中还有点缓慢,但是当它一脱离身体,她的动作就无比流畅了,抓着中间的平滑的握柄出直接甩了几个漂亮的花。 这相当于,用魅魔的身体进行狂战士的行为。 “啧。” 魏铭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不耐烦的咋舌。 “这就是偷跑的下场,给我滚回去反省吧。” 朝前踏了一步的动作使得那条暴露的裙子再也遮不住下面白花花的大腿,小姐姐手腕一翻,举起长矛一样的指针往天空狠狠一划。 在停滞时间作用下没有流云移动的天空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黑漆漆一片,魏铭纪啥都看不到。 御姐将手中的指针翻转,较短的那头朝上,较长的那头“唰”一声刺入了她脚下弥迦那陀的肉里。 魏铭纪的视野刚好可以看到这一幕,手里抓着神泪“感同身受”的他暗暗叫痛。 “就你这废物也配位列前十?能力不行还没有脑子的混子,嗯?上次失手的事情没有过多追责算你运气好,不好好在隐世呆着,还有胆子带着那几条蛇和小白猫来这里?看来这次会议要跟首领提一下权责问题了。”御姐抬起头,魏铭纪感觉她应该是朝远处看过去了,“嘁,乌合之众。” 长腿御姐这前一秒看上去犹如温婉邻家小妹,后一秒开口宛如黑道大姐的反差把魏铭纪:嗯?! 切开黑御姐毫不手软地将指针拔了出来,因为时间的停滞,看上去很深的伤口并没有喷涌出鲜血。 但是随着指针的离开,弥迦那陀巨大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崩解成了深灰色的散沙,而且一股脑涌进了天空中的那道大口子里。 迷人眼的沙暴中,魏铭纪看到浮空的狠人御姐又举着指针朝远处挥了两下,待沙尘散尽后,她收起了指针,但是收起的动作让魏铭纪觉得她像在自杀。 不过……这种反差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白痴勇者不就是这样吗?看上去脾气好像挺好的,实际上是个暴躁老哥。 御姐恢复到刚出现时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看向“魏铭纪”,表现出了一瞬间的迟疑后又鞠了一躬。 被她的举动搞得越来越慌的魏铭纪:你干嘛啊!遗体告别三鞠躬吗!别再来了啊!折寿啊喂! 御姐没有继续叫魏铭纪损耗寿命,但是她做出了一个叫魏铭纪更害怕的举动。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空手回去总归是不好的,而且这边的情况就算是隐世深处应该也知道了,特别是首领,他可是一直在等呢。所以,还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说罢,她伸出手就朝魏铭纪抓了过去。 亲眼见证眼前这女人的恐怖程度的魏铭纪大脑飞速运转:虽然没有看得太清,但刚刚神泪一击也就斩掉了那条蛇怪半边翅膀,而这女人用那都算不上是攻击的一戳就把比蛇怪大上几百万倍的肉球巨婴戳爆了。 魏铭纪思考模式中模拟的天秤上,有着暴力御姐的那端“Duang”一声压了下去。 这一刻他倒是比谁都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是个人类这一点。 但他又不是普通人类。 储藏在心脏处的魔力陡然爆发,意识体魏铭纪正准备用这股力量夺回自己那不知道受到什么控制的身体,谁知道这力量竟一下子被附着在身体各处的灼热给抽了去。 咋回事儿?! “魏铭纪”的手指动了一下。 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的御姐就快要摸到魏铭纪的肩膀了,但是她的大脑突然发出了对危险到来的警告,全身的神经都在一瞬间绷起。 要被砍! 大脑一发出这个讯号,长腿御姐身体后仰做出了一个近乎贴合的下腰,飞速掠过的长剑与她露出的肚子仅两指距离。 若是时间暂停时“魏铭纪”已经完全落下,这一剑估计就能将她直接劈成两半了。 从“自己”身上感受到逆向时间魔法波动的魏铭纪:…… 他记得白痴勇者的魔法天赋巨好。 趁着“魏铭纪”受到挥剑走势的影响,御姐保持着下腰的姿势直接一个空翻,拉开了距离。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甚至语无伦次:“你……您为什么能动?不是,您是人类吧?” 这什么问题?我不是人类难道我是你同类吗? “入乡随俗”的大魔王吐槽得理所当然。 不,不对,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我都不像个人吧!话说,在我被那个“不涅”拖进幻境的时候好像有魔力溢到白痴勇者身上去了,他是不是因为这个趁机占了我的身体! 你不是吧?这么重口,知道你讨厌自己重生之后的身体,但是不至于吧?死敌都下得去手?意识体魏铭纪在自己身体里“捶胸顿足”、“龇牙咧嘴”,他觉得这么做勇者那家伙能看见。 “魏铭纪”似乎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刚刚他在即将斩杀眼前这个大块头的瞬间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悸动。 心脏里有一股蕴含着强烈冲动的力量,就像想要冲出山口的岩浆。 那是发动魔法的冲动,于是他就顺从本心将那股似乎还想往其他地方去的力量给释放了。 感觉就像有一面镜子在自己面前被打碎了,支离破碎后飞溅的碎片后那个大块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叫人瞎了眼的白。 “魏铭纪”想都没想就改变了剑的轨迹,但被那敏捷的“东西”避开了。 是个女人,她问自己为什么能动,是不是人类。 这说的什么屁话,老子不是人类难道你这个站在空中还从肉块中取出大铁矛的女人就是了? 刚从幻境中出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占据了谁身体的铭君先生用词粗鄙,他对眼前的人没有好感。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头发越粉,骂人越狠,胸口越阔,鬼话越多。 比如,那个狗屁魔王。 第二十八章 没有骑士精神的骑士团团长和被迫不离不弃的心软魔王 要是魏铭纪知道此时铭君想了什么,肯定要反驳:我怎么就鬼话多了?不对,我胸口怎么阔了?再说我也没见你头发是粉的啊! 铭君在没有意识到身体不是自己的情况下,武器在手,对于上门的架就没有不打的道理。 差点被他砍到的刹那也是这么想的。 以人类女子的姿态出现在了魏铭纪和铭君面前的,正是长期占据封物榜第二,能够操控时间的物怪——刹那。 她在从自己的管辖区前往中央区的途中碰上了异变,突生的链接点刚好就在不远处,魏铭纪觉醒时爆发的气息一下子从中立空间中透了过来。 感知到这股似人非人气息的刹那瞬间明白是自家首领总是念叨的那个“人类”出现了,她从隐世出来刚好看见弥迦那陀就要被人砍,那一剑的杀气太过凌厉,让人有种不管什么东西一旦被它砍到必将四分五裂的感觉。 出于那点可怜的同僚情谊,不过主要是想卖个人情的刹那立马出手停住了时间。 但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刚觉醒按道理来说应该跟新生婴儿一样没有什么行动力的人,不仅自己挣脱了时间的束缚,还暴躁得跟只知道遵循本能进行攻击的野兽似的。 照首领说的,他不是应该亲近我们,去攻击人类的吗? 要不是对方身上的气息,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找错人了。 刹那用时罪接下了铭君一剑,对方的力气大到再次出乎她的意料,愣是把可以一掌将弥迦那陀本体推出去半分的她压得直接单膝跪了地。 刹那:假的吧?!这是人类的力气?! 然而更可怕的是,眼前这男人手里的武器不知道是什么鬼,从那上面溢出来的白光竟然开始侵蚀时罪。 这相当于她半身的武器一挨到那有着朦胧雾感的白光就像是冰块遇上了岩浆,刹那咬咬牙,翻身一脚踹在了铭君的胸膛上,然后借力整个人弹了出去。 被踩了一脚的勇者先生:靠。 趁着跃上半空的空隙,刹那凝神,白纱后面一双晕着绚烂晚霞的眼眸映照出了一条围绕在铭君身边的红线。 这条线是哪里来的啊! 虽然刹那现在内心有无数疑问,但当务之急还是要限制住眼前这头“凶兽”的行动,所以她就必须将这根脱出她控制的时间线抓住,然后掐掉。 刹那转了转手中的时罪,将长端转移到前方,脚尖落地轻轻一点,柔软的身体如蛇一般迅速避开了铭君的攻击,然后手一抬。 唰! 肉眼不可见的红线被时罪割断,魏铭纪的身体顿了一下。 然而这个停顿并没有持续多久,铭君并没有如刹那所想的那样重新进入停滞的时间里,他顶着魏铭纪的脸宛如一个凶煞般扭过头,在刹那因为那根重新出现的红线带来的震惊中挥了一剑。 肩头血流如注弄脏了一席白裙的刹那:“……哎?” 意识中的魏铭纪只觉得心如刀绞:白痴勇者那家伙死皮不要脸,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从心脏里抽走了一些魔力去释放逆向时间魔法。 那可是我两年的存货啊!更别说浮空魔法的长时间消耗了啊! 铭君才不管这些,还没有恢复意识的他做出的一切反应都是出于本能,逆向时间魔法的释放对于他来说就好像在右侧遇到障碍物,就抬脚向左走那么自然。 刹那吐了一大口血,它们和肩膀上流下来的那些自高空坠落,落到中立空间的地面上,幻化成一朵朵看不出品种的枯萎的花。 大意了,大意了,大意了…… 刹那的脑子被这句话刷屏了,她怎么敢低估了眼前的人,抛去首领说的那些,能够引发新链接点的,根本就不可能是个普通的人类好吧! 她脑子里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妄想以一己之力把这位“大神”请回去?上头了! 几分钟前嘲笑弥迦那陀它们是“乌合之众”的念头全没了,刹那现在只想跑。 但是铭君怎么会放过她呢?这位大脑不清醒的勇者把不花钱不费力的魔法一个劲地套在了自己身上,操着高级加速魔法闪到刹那头顶,然后一个无咏唱高位风系魔法飓风直接照着后者的头打了下去。 感觉自己二十几年来好不容易储存起来的魔力被这个足以炸平十个神殿的飓风给耗光了的魏铭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来自大魔王的年龄认知障碍)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飓风压进了地里。 这个深度……哪怕不是正常人,骨头也应该全碎,能吊着一口气就好了。不是,你这家伙不是骑士团出身吗?骑士精神呢?堂堂神殿骑士团团长动手打女人? 魏铭纪倒是不知道前世这位勇者破格进入骑士团的勇者其实根本没有接受多少教育,全靠拳头说话坐上了团长的位置。 别说什么骑士精神了,那阴晴不定,暴躁偏多的性格叫被他护卫的人都发憷,自己国家的公主有次都被他怼得当场晕厥,导致本该人气最高的身份最后却人人避之。 所以就算铭君是喝了十斤圣水的清醒状态,这货对刹那也是照打不误。 魏铭纪急啊,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现在和白痴勇者挤在一个身体里的状态估计是因果链接开始重构导致的。重构不是一次性就能解决的,这次只是一个开头,但就是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只希望这家伙赶紧清醒过来,不然还没等到下次重构我就要因为魔力枯竭暴毙而亡了啊!等等,等等,我为什么一定要指望他? 魏铭纪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要干等?我自己的身体被人抢了就抢回来啊!哪有等强盗自己还回来的道理,魏铭纪你是不是傻! 可他要做的事无异于要将一只脱缰的野狗抓回来,稍有不慎,轻则要去打狂犬疫苗重则直接升天的那种。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白痴勇者呢?哪怕换成那个草包教皇也好啊……然而当魏铭纪脑子里飘过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一想到这个人会因为因果链接的融合而跟自己挤进一个身体。 魏铭纪:呕,算了算了,凑合吧,已经是那什么双生了,能离还是咋的? 第二十九章 玩游戏特别是有重要活动时一定要确保不被人顶号哦! “野狗”铭君一个俯冲,落到正颤抖着尝试爬起来的刹那身后。 刚刚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控制时间,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冲击给砸到了地里,本来肉身防御力就不怎么好的刹那正如魏铭纪所料的那样,断掉了几乎所有肋骨。 物怪并不是没有感知,相反的,它们比人类要敏感太多。在它们选择要取得能在两个世界自由行动的身体时,就注定要承受上千万次肉体上不同程度的疼痛折磨,所以也就习惯了。 习惯……个屁啊! 光是忍耐都要咬碎一口银牙的刹那恨不得直接丢下这幅身体跑回隐世,即便不是本体,这具小巧肉体受损带来的疼痛感也是异常巨大且清晰的。 就算刹那让自身的时间加速再加上它们物怪本身的高速自愈能力也没法在短时间里将这幅摔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修复。 都摔得跟颗被人砸在地上,果肉爆裂、汁水迸溅的苹果似的了。 刹那感到自己手腕上紧绷的红线松开了,透过糊满了自己血液的薄纱她的视野中也浮现出了很多隐隐约约的红线。 啧,力量衰减,导致对时间的控制松动了。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肉的刹那望向提着剑朝自己步步逼近的铭君,咬咬牙,恶向胆边生,忽的就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把这个累赘的肉体当炸弹引爆,将他属于人类的身躯炸毁,剩下那部分带回隐世不就好了!首领的话,即便只剩一丝残渣都能给修复回来。 想到这里,刹那对着逐渐逼近的铭君勾起嘴角,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的勇者在逐渐清醒的意识中恍惚看到眼前除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狼狈女人还有一个让他恨到牙痒痒的身影。 几乎和刹那重叠起来的半透明身影正是面无表情的魏铭纪,没有了象征着他恶魔身份的那对魔角和嗜血的赤瞳,这幅好似人畜无害的人类模样叫铭君都快吐了。 好你个小人!伪善者! 易燃易爆炸的勇者今天的怒气值也是这么容易飙升呢。 意识体的魏铭纪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就感到心脏处又传来一阵抽痛,和之前不一样,这次好像有着一股泄愤的架势,完全是要将魔力抽尽的迹象。 臭小子!得寸进尺了还?! 也不知道是不是性命攸关,还是被铭君的暴躁给传染了,二十四年来除了在竞技场被人锤爆、排位被人演了之外,几乎没有发过什么脾气的魏铭纪突然火了。而且不知怎的,愤怒时怒气上头的那种感觉似乎叫他像是洗髓一样,视野从偏后方直接越到了主位上,瞬间从头到尾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铭君在举着神泪瞄准了“魏铭纪”的脑袋,人站在离蠢蠢欲动准备朝他扑过去开启自爆模式的刹那只有一步之遥处正准备砍下去的时候,魏铭纪用顶号上线的操作回来了。 就在两人完成转换的这一瞬间,暴走的神轮、神泪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毫无痕迹地消失了,那画面变换在已经脱离了时间暂停的陆承乾眼里宛如直接切换了图层。 完全恢复正常人类模样,且意识无比清醒的魏铭纪就这么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在即将碰到刹那之前,猛地收回了手,顺着惯性连退数步,和眼前给他巨大危机感的女人拉开距离。 凭他和手下那些鸡贼玩意儿打了上万年交到的经验来看,准是憋了一肚子坏水,要拿人开刀了。 就在魏铭纪来开安全距离站定后,稍稍喘了一口气的他感到自己的腹部有些烫,颇有种大冬天揣了个热水袋的感觉。 被人顶号下线的铭君这下立场和魏铭纪完全转换了过来,不过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被魏铭纪踹出去之后就直接失去了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都已经做好自爆准备的刹那被这一出给搞蒙了,就在她愣神的时候,三支炎箭破空而来,躲闪不及的她被其中一支射中了肩膀。 “呃!”刹那疼得呜咽了一声。 那箭刺中后立刻升起了足有两米高的爆炎,不过还好,它带来的疼痛感远不及魏铭纪将她砸进地里的那一击的万分之一,最多也就阻碍了伤口的自愈。 怎么办,眼下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停止时间了,光是这孩子一个就很棘手了,那个人类看上去也不好搞,一对多没胜算。 眼下暂时撤退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了,但是…… 刹那抽了抽鼻子,她从魏铭纪身上嗅到的味道变了,这股味道里和首领相似的部分正在逐渐变淡,剩下的几乎就全是人类的味道了。 而且这味道好香,比她闻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香,好想吃掉啊…… 刹那不自觉地咽了一口下意识分泌出的唾液,一种难以压制的莫名冲动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獠牙,控制不住即将撕破这具虚假躯壳爆发出来的本体。 那是她自从能够化出人形后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的,“食欲”的折磨。 不行,好不容易占了一次先机,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不能让那些家伙抢了功劳! 刹那理都不理肩膀上的箭矢,修长的双腿微微岔开,身体前倾,白纱后面,绚烂温暖的晚霞中突然插入冰冷尖锐的竖瞳。她一头柔顺的卷发在风中变得有些朦胧,两侧张开的双臂上也缓缓覆上一层又一层绒毛,过于锐利的指甲还在随着兽化的手掌不断变大变长。 又迟一步从时间暂停中恢复过来的莫无为看到的就是一个衣衫残破差点走光的美女正在变成野兽的恐怖场景,先前的那几只物怪都不见了踪影,而自家鬼一样的少主竟然恢复了正常,正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朝他们这里跌跌撞撞地跑。 少主这是什么姿势,怎么像怀了一样…… 刹那不想魏铭纪跑得离那个危险的人类太近,越是靠近她就越是难以将人抢走,所以还在变化过程中就很急切地伸出兽爪想要把魏铭纪抓回来。 陆承乾当即又是三箭,直接精准地全射进了指尖。 “嗷!”刹那惨叫一声,露出了一口獠牙,“你这该死的……人类!” 白纱早就被她逐渐兽化变大的脑袋撑掉了,露出一双猩红的兽瞳,大型金毛黑纹狐狸甩着九条尾巴冒着被陆承乾下定决心抽干那伽凝出的一箭射死的风险去叼魏铭纪。 “哈……” 就在这时,伴着一声叹息,一只手从虚空中伸出,扯住了这只足有两米高的大狐狸的尾巴根。 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被人碰了,刹那瞬间炸毛,扭头却看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趁老娘没有把你扔进时间乱流里,赶紧放开你的脏手,废物须臾!” 话音刚落,一个戴着口罩的阴郁男人从隐世的方向走了出来,他皱着眉看了一眼魏铭纪跑远的背影,然后直接将开启了一个巨大的隐世入口将毫无防备的刹那推了进去:“首领命令,撤退。” 第三十章 西装暴徒须臾戴着他的口罩阴恻恻地出现.jpg 陆承乾在摆脱时间束缚的两秒内通过眼前突然消失的物怪、突然恢复正常的自家儿子,还有对魏铭纪“意图不轨”的暴露女人,再看莫无为那被定住的样子。 他大概能猜到这个女人可能就是封物榜上唯一一个能够操控时间的物怪,刹那。 化成人形那是物怪在获得稳定躯体后的第二阶段,稍微活得久一点的物怪基本都能做到,那伽也是,陆承乾见怪不怪。 所以他当即发起攻击,本意是想来个威慑效果,力量不够、又失了准星,压根没指望射中,但没想到居然还是射中了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受了重伤的物怪。 别看陆承乾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在看到刹那的时候内心已经有点慌了,他现在想做的,就是赶紧将魏铭纪带出中立空间,去找保护和支援。 他消耗太多,身边又有两个无法战斗的人员,如果继续出现新的物怪,根本扛不住。 魏铭纪突然觉醒,封物榜上前十的物怪不断出现,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它们都像是要将自家儿子带走?眼下这些问题,都得有命才能弄清楚。 眼看着穷凶极恶的物怪暴怒之下化身成了能够引发时间乱流的九尾狐,陆承乾想都没想直接在力量透支的情况下超负荷动用了那伽的老底。 还没有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就被自家主人抽走力量瘫成一团的“工具蛇”那伽:我看您才是冷血生物吧,还我之前的心疼! 但是后面的发展再次出乎陆承乾的意料,又一只人形物怪突然出现直接打断了刹那的攻击,还只用一只手就将那只凶暴的九尾狐物怪丢回了隐世。 若是对方以本体现身或是使用自己的能力,陆承乾就能判断出其身份,但面对这幅混进人群中根本分辨不出一点物怪特征的模样,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一头微卷墨发,衣着西装衬衫几乎一身黑却戴着白色口罩的男人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大概有一米九的身材高大挺拔,可惜气场过于阴沉,不然绝对是个人气男模。 男人一声不吭地望着已经跑到陆承乾身边的魏铭纪,被口罩遮住大半的脸上,一颗泪痣点缀在桃花眼的眼角,而那双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陆承乾暗搓搓地捏好了袖子里脱离中立空间的装置,随时都可以撤出。 意外的,那个男人并没有直接攻击他们或者抢夺魏铭纪的意思,只是耸拉下眼皮半遮住恢复往日死气沉沉的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将视线从魏铭纪身上挪开。 须臾,在封物榜上的排名次于刹那的物怪,缓缓地抬起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腹部,然后像个人类一样有模有样地朝陆承乾鞠了一躬。 陆承乾:……这家伙在干嘛,搞得让人想要回礼了啊。 然而,从这“彬彬有礼”的家伙嘴里说出的话却让陆承乾从懵逼中瞬间跳出,差点抬手给他一箭:“那个……” 他指着捂住自己肚子的魏铭纪。 “少王就先麻烦你们照顾一段时间了,不久之后,我们会来接他回去,谢谢。” 说完,这叫人摸不着头脑的物怪也不顾对面人的反应,仿佛多做一个动作都会累死一样,直接朝后一倒,消失在了闭合的隐世入口中。 陆承乾差点捏爆手里的脱出装置:“谢谢”?以死谢罪吗? 莫无为愣了好久,才从沉默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走了?” 陆承乾刚想应声,脚边传来“咚”的一声,从取回身体之后就感觉到高热的魏铭纪一头栽倒在地,腹部的剧痛让他连陷入昏迷之中都下意识蜷缩成一团。 “少、少主?”莫无为很慌,“是受伤了吗?” 陆承乾立马蹲下来检查魏铭纪的情况:“他身体里一下子渗透进了太多隐世那边的力量,产生冲突导致发烧了,得赶紧带他离开这里。” “好的。” 莫无为刚准备承担起背自家少主回现世的任务,手刚抬起来就突然发现有点不对:“等等,组长,你觉不觉得……少主的肚子,好像有点大?” 陆承乾顺着莫无为的视线看过去,蜷缩成虾仁状的魏铭纪抱着肚子,手臂之下,那原本应该有着六块腹肌的平坦地方,竟然鼓得跟有了五六个月身孕一样。 怎么回事?隐世之气的郁结吗? 善于发现盲点的莫无为又道:“话说回来,我好像没看到小铭君……” 陆承乾知道“铭君”是那个婴儿的名字,他在黑茧中看到那个孩子了,金色头发的,眉眼和自家儿子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为此陆承乾还在紧张之余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不过确实,好像从黑茧里爆出火炎开始,那个孩子就不见了。 不会被烧死或是压死了吧,那么小一只…… “你去废墟里看看那孩子在不在。”比起那个孩子,陆承乾还是担心魏铭纪的情况,他守着微微颤抖的魏铭纪让莫无为去查看。 可莫无为还没踏出去半步,就看到头埋在陆承乾臂弯里的魏铭纪突然转了个身,肚子上翻,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刚刚作出“五六个月”的评估还真是低了。 这至少八个月了啊啊啊! 昏迷中的魏铭纪突然抽搐了两下,陆承乾感到自己怀里的人全身僵硬了起来,然后忽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手冷得仿佛一块寒冰,但其他地方却又烫得像烙铁。 “唔……”魏铭纪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豆大的汗水滑落,浸湿了衬衫,他的腿还无意识地蹬了一下,抓住陆承乾的那只手把后者的手腕生生握出了青紫的痕迹。 陆承乾有点恍惚:不是,这个场景为什么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可能是隐世之气积攒得太多了吧,得赶紧回现世去,不然肚子要被撑炸了。 “你来帮忙。”陆承乾将魏铭纪的上身抬起来,不让隐世之气往上涌,而他要启动脱出装置,所以需要莫无为搭把手,扶着魏铭纪。 然而,理解鬼才莫无为急得涨红了脸,语出惊人:“我、我、我……我没有干过接生。” 陆承乾:? 他恍然想起,魏央当年生产,好像就是这个样。 第三十一章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勇者小铭君? 陆承乾觉得有必要抓一下祸秽组对所有成员的常识考核了。 正在祸秽组密室里处理文件,全然不知道外面异变的宵:阿嚏!最近换季感冒了吗?话说组长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文件都堆成山了啊。 不想现场教学的陆承乾只能尝试着自己在双手托起魏铭纪的同时按下脱出装置,但做出的动作毕竟不是公主抱而是将人上半身支起的托,魏铭纪也不是个小婴儿而是实打实的二十四岁成年男人。 导致画面一度十分诡异。 考虑到每次进入中立空间的时间、人数还有其他各种因素,用来脱离中立空间的装置是有很多种的,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陆承乾手头就只有一种供他个人使用的脱出装置,这种装置如果想要承载多人,只能通过相互间的肢体接触假装成一个“整体”。 谁叫连一次实战都没有参加的莫无为没有脱出装置呢? 事后知道陆承乾只是想按下脱出装置的莫无为:您为什么不把装置给我按呢?我虽然弱,但不至于连一个按钮都推不下去啊……? 然而还没等陆承乾按下去,臂弯里的人突然晃了一下,以为自己没有抓稳的陆承乾连忙去修正姿势,结果魏铭纪直接飞了起来,浮在了半空中。 像提线人偶一样被无形之力“拎”在空中的魏铭纪紧闭着眼发出一串声音沙哑的惨叫,莫无为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主那像是有了八个月身孕的肚子渐渐变成一个发光的“小太阳”。 担心魏铭纪因为隐世之气再暴走变成之前那副模样的陆承乾:“那伽!” 那伽愣了一下:我、我更不懂人类的生殖过程。 好久没有感到心累的陆承乾觉得自己快被身边的这两只气晕了。 “滚……” 陆承乾听到魏铭纪用极其隐忍的语气咬牙切齿地憋出了一个字眼,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下一秒,他的儿子就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在昏迷中,中气十足地吼了出来。 “给我滚出去!” 呼! 一对巨大的纯白羽翼在魏铭纪的肚子上展开,两边延伸开去足有十几米,陆承乾和莫无为被纷纷扬扬落下的羽毛迷了眼,依稀之中看到翅膀根连着的一个发光白团子从魏铭纪的肚子里缓缓地分离出来。 似乎是被它弄痛了,昏迷着的魏铭纪狠狠一拳打了上去,在完全脱离的瞬间还又被踹了一脚。 那伽:这就是人类的分娩吗? 莫无为:这尼玛就离谱,少主是男生吧!是吧! 那对堪比飞机机翼的翅膀只扇动了一下,就像个螺旋桨一样旋转了几圈,将白团子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宛如炸开的烟火般,卷成球形的翅膀又突然散成羽毛,里面一个小东西和旁边不省人事的魏铭纪像突然脱离失重状态似的,同时自由落体。 不用陆承乾的指示,颇有眼力见的那伽窜出去两颗头,一头一个全给接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送到了自家主人面前,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它接住的两人。 大只的就是主人的幼崽,虽然和主人长得不太一样,现在的气息也很弱,但是刚刚还差点把弥迦那陀砍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然后这小得还不够塞牙缝的……长见识了,原来人类还能把孩子“回炉重造”的吗? 没有什么性别意识的那伽这么想着。 类似的疑问同样存在于陆承乾和莫无为心里,他们都看到这孩子和魏铭纪一起被裹在那个黑茧里,但是火炎出现、魏铭纪暴走后就突然消失不见,现在又从魏铭纪肚子里出来了。 藏在肚子里?这是人干的事? “你再具体说说这孩子是怎么来的。”陆承乾怀疑起铭君的来历。 突然被问话的莫无为有点紧张:“有人把他放在了门口,留了一张卡片说是少主的孩子,但是少主一口咬定不是自己的,因为魏先生经常来串门,所以少主觉得是魏先生的……情人找错门了。” 说完,他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那张有些皱的卡片递给了陆承乾:“这是留在那孩子身上的卡片。” 如果魏铭纪还醒着的话非要给莫无为一脚:还放内袋里,你防贼呢? 接过卡片扫了一遍的陆承乾脸色顿时有些复杂,但他知道魏铭纪不可能干出这种混账事,毕竟这么些年他一直派人在暗处保护魏铭纪,从以往的报告来看自家儿子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就是被他那个舅舅带得有点宅,不怎么出门。 虽然这样也挺好,减少与外界的接触就能减少遇到物怪的概率,但陆承乾就是不愿意带魏铭纪的人是魏黎。 此时泡吧的魏黎打了一个寒颤:哪位妹子想我了吗? “那你们看到那人的样子了吗?” “没有……” 莫无为追悔莫及:早知道在门口装个监控了。 他们都是祸秽组派来对付物怪的,那些家伙又不会规规矩矩走到正门,“咔哒咔哒”敲门之后说“你好,我们来吃人了”,实在没人想到在人类这一层会出什么问题。 “算了,回去再说吧,我让宵去查查看。”虽然疑点很多,但中立空间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陆承乾把卡片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伸手探了探魏铭纪的额头。 此时的魏铭纪小腹已经平坦如初,气息平稳,发热症状也没有了,处于很正常的睡眠状态。 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但是,组长……”莫无为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住了那伽头上全身赤裸、陷入熟睡的小铭君,并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他颠了颠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好像比昨天大了好多。” 陆承乾:? 莫无为单手抱娃,另一手在半空中比划:“真的不是我的错觉,昨天他还只有一半大,就刚出生没多久的那种婴儿。但是现在……” 怎么看上去好像有两三岁,胳膊腿也壮了不少…… 陆承乾没有怀疑莫无为的话,短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孩子都在他儿子肚子里走了一遭,身体的突然成长已经不算稀奇了。 从未感到如此身心俱疲的陆承乾只想赶紧回到祸秽组把锅甩给某个人,他看向不远处:“你们还想看到什么时候?过来把人带回去。” 莫无为愣了,顺着陆承乾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吐着舌头从倒塌的墙后站了起来。 莫无为炸毛:这不是狗狐狸双子吗啊啊啊! 第三十二章 魏铭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魏铭纪做了一个梦。 反正自从转生成为人类以后他也习惯了这项时不时会在夜晚进行的脑内活动,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他在梦里看到了一副被人涂鸦的画,画上的人被用黑色和红色的油性笔涂花了脸,只能靠分明的棱角判断出是个男人。 画里的人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线,有两只来自不同人的手分别从两侧下方拉扯着红线的两端,细密的血珠顺着红线浸染那两只手的虎口,又顺着虎口滑向手腕,最后还溢出了画框。 谁啊,这么惨? 魏铭纪透过那些几乎覆盖整张脸的线条觉得画上的男人有点眼熟,但记忆好像被人设置了障碍似的,就是想不起这熟悉感来自谁。 我应该记得他的,只有“这家伙”是一定不能忘记的! 他凑近了画,想要看清楚点。 撕啦—— 冷不丁的,一把银光闪闪的刀刃从对面刺穿了画作,然后从画中男人的头顶一路丝滑地划到了画框的最下端,刀尖差一点就给魏铭纪的额头点上一抹红了。 魏铭纪被画布割裂的声音刺激得头皮发麻,但更让他大脑颤抖的,是弯着腰,从画作后伸出一只手,准备翻出来的人——青年状态的白痴勇者! 出于可耻的本能,魏铭纪立马后退了几大步,但梦境这种东西存在着不可控性,所以他这预想中的几大步实际上并没有拉开多少距离,对方还处在一伸手就可以划开他颈部大动脉的位置上。 “哟,你还没死啊?”这人一开口,就是带刺的问候。 一般情况下魏铭纪是会扭头就走的,但现在的他不知怎的,可能是想不起画上那男人是谁导致内心烦躁得很,居然出言反讽:“呵,你怎么也还活着呢?” 金发青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从坏得不成样的画框中一跃而出,随着他的落地已经成为碎片的画布消失在了黑暗中。 “喂,来玩个游戏吧?” 哈? 魏铭纪用看傻子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看了金发青年一眼,他严重怀疑自己受到了白痴勇者转生形象的影响,以至于对方在自己的梦里都说着失了智的话。 真是噩梦呐,赶紧醒来吧。 恨不得给自己来一记物理苏醒法的魏铭纪扭头想走,却不想身后的人像只长臂猿一样,伸手捞着他的脖子,将一个冰冰冷冷的器物对准了他的大动脉。 魏铭纪一个寒颤从脖子蔓延到了全身,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疼痛让他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极度危险的器物是什么。 臧淬啊啊啊啊啊你这臭弟弟混蛋玩意儿呕! 有巨大心理阴影的魏铭纪吓到几乎要呕吐,不过金发青年并没有对他下手,在魏铭纪浑身僵硬后就拿开了那危险的凶器,像是一只逗弄老鼠的猫。 魏铭纪:微微害怕.jpg 金发青年耍杂一样变出了七八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实际重量足有八十斤重的臧淬就在里面,他一边将那些匕首抛起,一边看着魏铭纪“友好”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喂,来玩个游戏吧?” 你是RPG游戏里的NPC吗?!盯死一句台词? 叮—— 魏铭纪只听到一声轻响,他和白痴勇者之间就跳出来一个透明的对话框,里面朝他弹出几个选项。 A.好啊,来玩。 B.玩尼玛呢,滚蛋。(必死警告) C.你算哪根葱,钥匙一块一把,跟老子玩?你他妈配吗?屑!(惨死警告) 这有得选?! 面对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还拿着臧淬的白痴勇者,即便知道前面是坑,魏铭纪也只能捂着脸往里跳。 比起当场暴毙,他的求生欲选择再挣扎一下。 在他哆哆嗦嗦给出第一个选项后,金发青年笑着收起了手中所有的凶器,然后从空气中摸出了一根很长的“管子”递给了魏铭纪。 没法拒绝的魏铭纪被迫接受后,看了一眼。 烟花筒……? 叮—— 仿佛魔音般,对话框里又跳出来几个选项。 A.对着上方点燃。 B.对着自己点燃。(炸死警告) C.对着旁人点燃。(捅肾警告) 够了啊啊啊啊啊啊!到底为什么是烟花啊!你这白痴真的身心全都退化成婴儿了吗! 嘛,算了,该庆幸一下还好他没有玩飞刀投掷不是吗…… 魏铭纪认命地伸出食指在衣服上划了一下,在指尖点燃了一簇小火苗,凑到烟花筒下面的导线上,然后对准了黑漆漆一片的上空。 听着那嘶嘶声,他觉得越少越短的是自己的生命线。 终于,那线烧到了最下面,毕竟是白痴勇者给的东西,魏铭纪已经抬起头做好了打出来奇怪花火的准备,谁知道…… GIAO!GIAO!GIAO! 一团团火光从烟花筒的屁股冲出,直射向地面,保持着双手握住烟花筒姿势的魏铭纪一头雾水地沐浴在了火花四溅“圣光”之中。 场面之宏大,堪比释放了五阶大型毁灭魔法。 然后魏铭纪就醒了,掀开眼皮阳光刺眼。 魏铭纪发出一声不适的嗯哼,抬手遮住双眼,他听到身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啊,时刻、时刻,少主醒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看看!” 魏铭纪微眯起眼,转头就看到床边头挨着头,把他当“珍稀动物”看的双生子,还有他们后面保持着一些距离,看上去想要靠近但是又不敢的莫无为。 这是哪,这些小鬼又是谁…… 魏铭纪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梦里那些仿佛都是真实打击,他现在整个人浑身都疼,就跟毫无防备地被中级地龙踩了一脚似的。 “喂,你去告诉组长他们少主醒了。”双子中的一人扭头对莫无为说,口气完全不像是面对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人该有的。 奇怪的是,莫无为面对这个口气狂妄的未成年少年居然没有说什么,反倒有些畏畏缩缩的。 “算了吧,时度,他都出去这么长时间了,能记得路?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本家这么大,他要是迷路了,我们还得去找人,我去找组长。” 魏铭纪一听“本家”就立刻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了。 从一个噩梦跳入另一个噩梦里吗?“舒服”了呢。 第三十三章 让魔王感到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周一结算前没能打下的排行榜 在旁边两个少年对“谁去喊人”这个问题进行激烈讨论的时候,魏铭纪迅速捋清了昨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魔力莫名其妙暴走,幻境里那个叫“不涅”的权限狗,他和白痴勇者糟心的关系,因为那什么“因果链接”他随时会被这个世界捏死的悲惨未来,对了,还有被白痴勇者抢占身体后看到的那些怪物和变成狐狸的诡异女人。 人生一片黑暗呐…… 魏铭纪捂脸。 “少主,你没事吧?” 对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心有余悸的莫无为趁着双子在门边争“喊组长过来”权利的空隙走过来,担忧地看着魏铭纪,他以为魏铭纪捂着脸是又有哪里疼了。 昨天的“生产”场景把莫无为吓得够呛,估计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没事。”重度手机依赖症魏铭纪完全清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找手机,“我的手机呢?” “啊!我忘记把它带过来了,好像……还在少主你房里。”但是估计也被中立空间的战斗波及,可能以后会不太好使了。 魏铭纪也没为难他,抬头扫视了一圈后,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北欧风卧室里并没有显示时间的钟表:“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快两点半了哦。”石头剪刀布输给自己兄弟从而留下来的时度走向他。 当然是下午两点半,阴晃晃的阳光还洒在窗台上。 啧,都这个时间点了。 魏铭纪起身下床。 莫无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他印象中,刚生产完的孕妇是不能随便下床走动的:“少主你要做什么?” “回家。” 回家?!现在?!万一那些家伙还在怎么办,太危险了! 莫无为连忙挡在魏铭纪身前:“少主你现在情况不稳定,等一会组长他们过来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一旁的时度也是一脸不解加着急:“是说啊,你不能走。” 开玩笑,要是组长人来了看到自己儿子不见了,还不得找他这个看护人员的麻烦?才不要让时刻那家伙看笑话呢靠! “来不及了。” 魏铭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时度是一头雾水,但是莫无为稍稍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现在不是打游戏的时候啊啊啊啊少主!而且…… 莫无为掏出自己的手机,戳亮屏幕,举到魏铭纪眼前:“少主,今天已经周一了。” 在花花绿绿的屏保上瞄到“星期一”三个字的魏铭纪:? “你昏睡了一整天……”对僵硬在原地的魏铭纪有些犯怵,生怕对方一生气将自己的手机抢走砸掉的莫无为连忙将手机收回。 星期一=已经结算=昨天和自己分数一样的梅菲斯特已经超过去了=唯一的世界级道具归这家伙了=输了。 眼看自己的肉体手握臧淬都强行吊着一口气的魏铭纪,在意识到副本已经在十几个小时前重置,排名板上钉钉的瞬间。 晕倒了。 “少主啊啊啊啊啊!” “我靠人怎么又倒了!‘尾巴’你小子干了什么!” 就在卧室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之时,祸秽组本家会议室中阴阴坐着一堆人,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我弃权。” 终于,在快叫人窒息的空气中,有人开了口。 森然两手插兜,一副“老子什么都不管”的架势靠在椅背上。 “这已经是您这个月第六次表示弃权了,总共就八次会议。”站在陆承乾身边的宵淡淡地开口,“剩下两次还是因为有外出任务,如果您再不好好使用表决权的话,下次会议将会考虑将您排除。” “你小子是我老妈子吗,这么啰嗦?” “噗嗤。”森然话音刚落,长桌一角的黑发青年看似想要掩嘴偷笑,实际动作大得吸引过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不仅不想当你妈,还想当你爹呢。” 说完,还抬起好看的桃花眼挑衅地看了宵一眼。 结果被完全无视掉了。 但这不代表森然会忍他:“你得了不作死就会死的病吗?星海小弟弟?” 宵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两人即将演变成私斗的交流:“不好意思,我的任务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辅佐现任组长,所以接不了这个任务。” “那凭什么他们可以去调查新链接点,而我们却只能去当保姆?啊?”森然指着对面几个比他年长的人,在封物师对辈分的概念没有普通人那么阴确,他们基本只按等级说话。 封物师的十个等级,十级最低一级最高,考核标准为自身实力和击杀物怪的数量。 所以森然根本不需要对同为三级的封物师客气,即便是身为二级封物师的宵,他也没给好脸色。 昨天异象一出现森然就赶紧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传唤一出就连夜赶回了本家,为的就是得到探查新链接点的机会。 谁知道这么好的事情却落到了那些一个个平时都不怎么活动,等级十几年都没升过的老家伙头上,而他们却不得不照顾组长的儿子。 虽说森然对八卦不感兴趣,但自家组长的一些“家事”几乎人尽皆知,和前组长的矛盾也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老组长经常把那个传闻中的“少主”挂在嘴边(贬义上的),隔三差五就训斥组长然后反遭组长冷暴力。就算是常年在外跑任务的森然也经常听到下属讨论“今天老组长又被组长当成空气了”的话题,想不知道都难。 但是关于那个少主…… 森然听说昨天组长陆承乾是去找自家儿子进行最后一次谈话的,说是要尊重对方的选择,让他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反正原本祸秽组就有很多人不同意让一个没能先天觉醒纯血血系的普通人继承组长的位置,这样的人就算接受了开眼仪式成为封物师,也不过是万人中不起眼的其中之一,能取而代之的要多少有多少。 能带领祸秽组的只能是纯血血系,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森然。 但是昨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少主突然自己觉醒,是不是纯血血系还不得而知,重要的是这人的觉醒和新链接点的出现是同一时间。 过于蹊跷。 但是其中很多细节都没有披露,将人带回来的时刻时度两兄弟也表示自己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那伽将少主和一个小孩子接住的画面。 至于知晓全过程的莫无为,被完完全全无视了。 而他们现在讨论的,则是任务分配的问题,新链接点的调查和少主的护卫按年龄分给了他们这些参会者。 这个护卫的职责,根据宵介绍,除了保证少主的安全还要教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封物师。 一个已经完全适应了普通人生活的二十四岁成年人,要!怎!么!教! 进会议室前,森然崩溃地听到兴致勃勃的星海说:“听说少主写得一手好代码呢,年纪轻轻已经带领一个团队单独开发项目,听组长夫人说好像已经完全可以代替她那个没用的弟弟管理公司了。” 还是个完完全全的社会人啊啊啊!之前还在想这孩子是做什么的,原来是程序员吗!你这叫他怎么去杀物怪啊!把它们当BUG杀吗! 森然想要放弃。 第三十四章 可恶的爱情能让一个强大的人耳不聪目不明还自崩人设 在主位上看他们争论一直没出声的陆承乾突然来了一句:“资历。” 闻言,森然张狂的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对这位纯血血系的领导者,他发自内心地表示臣服,但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魏铭纪:“可是组长我觉得教学这种事就是需要那些老家嗷(教)育家,所谓的资历应该用在这地方。像调查这种需要施展拳脚的事情,需要的反倒是我们这些派遣队的。” 所有人都对森然那将“老家伙”生生嗷成老教育家的欲盖弥彰了然于心。 “不,新链接点的调查行动和以击杀物怪为最终目标的追捕性质不一样。后者重点在于力量的正面冲突对抗,而前者是在最大程度避免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对未知情况进行探索。恰是因为他们老,行事也更谨慎些,虽说可能实力和身体素质已经不如你们,但对危机的预警、判断和撤离速度绝对更胜一筹。” 眼看着有些人脸色已经不太对,一旁保持着平静表情的宵内心:不要被这家伙带跑跟着说“老”啊,而且还顺便无意识嘲讽了一波,虽然是事实但前辈们太可怜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组长! “至于铭纪这边,他的情况有些特殊,等人醒来之后宵你再给他检查一下,在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前都要留在本家。同时也是出于我的一点私心,想要拜托给在派遣人员中实力最强的你们。” 最后一句话说得森然心花怒放,立马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我干!” 星海嗤笑:这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这时,森然旁边头发偏深灰色的俊秀青年突然抬手示意:“组长,关于您在中立空间的遭遇,出现的那几只物怪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之前只听说出现的全是前十的物怪,陆承乾也没有刻意提,但是他很想知道。 星海抬眸看了提出这个问题的辉耀一眼,嘴角放肆的笑意淡了很多。 “最先出现的是排名第五的弥迦那陀、排名第八的库库尔坎和排名第十的异剑齿虎。” “第五?!”底下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是那只被那伽挤下去一段时间的大肉块吗?”星海回忆了一下,“看过照片,这个又被叫做‘雷鸣兽’的家伙听说只出没在海上,而且都销声匿迹好多年了,我还以为它早就被哪家消无声息地干掉了呢。” “库库尔坎三只全现身了,总计五只。是我能力有限,只击杀了其中一只库库尔坎,其他的虽然受伤,但都被之后赶来的物怪救走,而且就连那只阵亡库库尔坎的尸体都被带走了。” 能力有限? 下面很多人听到如此谦虚的话几乎快晕过去了。 独自面对这么多物怪不仅能全身而退,还击杀了一只,重创其它,甚至挡下对方增援,您可真…… 在魏铭纪的情况被确认前,陆承乾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并没有公布完整的情况,所以这些人并不知道那些物怪除了一开始被击杀的那只库库尔坎,其他受创的全是他儿子干的。 最关键的是隔墙有耳,现在信息传递这么快,新链接点出现在祸秽组领地上的消息是封不住的,如果再被人知道了这和祸秽组少主的觉醒有关,魏铭纪绝对会被各路人盯上。 很多时候,人类可真的比物怪难对付多了。 “那……之后出现的物怪呢?”辉耀再次发问。 饶是森然这种脾气比较急躁且心思又不细腻的人都察觉到身边人有些急切了。 咋的,有哪只前十的物怪是任务目标吗?不可能,前十的任务好几年都没有发布过了,而且也不可能发给他们这些二十几岁的小毛头啊? “之后的两只都是用人类形态出现的,其中位居第二的刹那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和‘第二本体’,所以我认出了她,但是另一个的身份就不清楚了。” “刹那?那个能够操控时间的刹那吗!” “老年人”里面一个中年大叔惊得直接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是的,她展露的‘第二本体’就是百年前被吞噬的逢时殁。” 逢时殁,上一任封物榜上第二位,一只不怎么吃人但是热衷将人拖入幻境玩弄、折磨致死的物怪。因其行踪成谜、真身不明,所以一直没有被取名,直到被刹那杀死后才获得了“逢时殁”这个有讽刺意味的名字。 传闻刹那是因为自身的“时间”属性并没有取得稳定的本体才杀了作为同胞的逢时殁,并且取得了对方的身体。 “逢时殁啊,那不是时度和时刻那俩小子的……”森然喃喃着扭过头,结果发现辉耀压根没有搭理他。 相比起重点全在逢时殁上的森然的淡定,有些人坐不住了:“组长,那可是能操控时间的物怪,您是怎么……” 这话虽然听上去好像有点陆承乾理应战不过的意思,但事实本也该如此,就算是祸秽组的组长,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挑过第二物怪。 更何况在这之前他还有所消耗。 知道他们话中意思的陆承乾满脸疑惑地反问:“是谁规定见面就一定要拼出生死的?” 好吧,人类与物怪不共戴天的固定思维。 但是……一点冲突都没有也太诡异了吧,您可是把它们的同胞打得死伤惨重啊? 关注点全在另一个物怪身上的辉耀对这些不是自己想要的信息没有兴趣,星眸中充斥着焦虑:“对不起组长,关于另一个物怪,你能描述一下他的外貌吗?” 还有完没完了,这小子?还想多听一点自家组长英勇事迹的森然大为不满。 陆承乾倒是很乐意给他解答,毕竟不关乎魏铭纪的秘密:“是个身高和你差不多的男人,除了一副白色口罩,从头到脚衬衫西装皮鞋,一身黑。光看那张被遮了大半的脸的话,线条分明凌厉,桃花眼,眼角有泪痣,花心男主标配长相。但他留着三七侧分毛寸的不良发型,再加上眼神阴沉,多半是个忧郁型男二。” 会议室一片死寂。 陆承乾身后,努力控制自己不笑出来的宵对于自家原本没有多少常识的组长有如此多的发型和穿搭知识表示:不是,您是不是想让夫人觉得自己更帅气做了很多功课?该不会还补了少女漫画吧? 宵真相了。 第三十五章 祸秽组史上最强(奇)大(怪)的组合成立了! “那……还有其他特征吗?” 陆承乾想了一下,回想起那男人更像是挑衅的行礼方式:“其他的?行为异常,过于礼貌。” 会议室中的其他人一头雾水:这算什么? 听完陆承乾的描述,辉耀的眼神黯淡了许多,他没再发问,会议室又恢复到了表态前的寂静。 “那么,”宵轻轻咳嗽了一下,调整回会议主持的正常状态说道,“关于任务的分配,剩下的人同意吗?” “……我们都没意见。”交换了几个眼神之后,负责调查的“老年组”找了个代表回答道。 其实他们心里本来就十万个不愿意,又听说那个新链接点的中立空间连刹那都出现过,更是慌得一批。然而身为祸秽组的一份子,特别是在对面这几个“看不起”他们的优秀后背面前,拉不下老脸啊! 不如现在表现得深明大义、游刃有余些,免得万一这位因为儿子回来所以格外开心的组长心情突然转变,到时候弄成强制性派遣就丢人了。 洞悉这几位想法的宵:老油条了。 “担任未来组长老师的好差事,我当然没有啦~你呢,小太阳?”星海的声音愉悦到上扬。 辉耀愣了一下,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笑容:“我也没有。” 宵抬眸,视线落在那个会议全程一直在走神的青年身上:“哦,对了,星海倒是提醒我了,考虑到你们要护卫的可是我们未来的组长,这边决定提升酬劳,翻五倍,然后还会根据具体情况发放奖金。” 什么钱不钱的,对于即将要去新链接点的那几个人来说都是狗屁,现在他们眼里没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但是宵这话一出,那个眼神迷离像是快要睡过去的青年板着一张本可以就地出道的帅脸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无比风轻云淡地说了句。 “我也没意见。” 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但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本就是冲青年而去的宵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这家伙在听到有奖金发的时候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住了,虽然那张残念脸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眼里的光将人彻底出卖了。 希贤兄,一如既往地好懂呢…… “组长,那就他们四个吗?”不到一个派遣队的人数,是不是有点少? 要是被森然知道宵此刻内心的想法,这位大兄弟一定会咆哮:有没有搞错,只是护卫任务而已,又不是组团去干架,而且我们几个都是派遣队的队长,一个顶十个,这样还嫌少?! 陆承乾想了一下,考虑到刹那的存在:“时刻时度也算上。” “好的,那稍后……” 叩、叩、叩。 宵还没说完,有人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进。” 时刻一打开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投了过来,他瞬间觉得压力巨大。 “那个,组长,少主他醒了。” 陆承乾立马站了起来:“散会。” 一众人傻眼:不是还有昨天传回来的链接点数据分析要讲吗? “万能管家”宵带着贴心的笑容实则内心认命地叹了口气:“那您赶紧过去吧组长,剩下的内容交给我就好了。” 陆承乾听罢点点头,临走前还拍了拍宵的肩:“辛苦了。” 曾经加班一个月只得了一个“哦”的宵受宠若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为自己前后所受待遇的差距感到难过还是开心了。 直到陆承乾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关上的大门后,星海才收回了目光,他扫了一眼会议室里各怀心思的人,嘴角上扬。 可有趣了呢。 陆承乾和时刻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时度揪着莫无为的衣襟压在他身上举着一只拳头要揍下去的场景。 而可怜的魏铭纪笔直地仰躺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胸口偏下点的地方,双眼紧闭,一副走得特别“安详”的姿态。 陆承乾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刻:“哈哈原来时度你有欺负弱小的癖好吗?” 听到自己兄弟的调侃,时度顿住了即将落下的拳头,扭头吼道:“胡扯,明明是这家伙把少主弄晕了,我在替天行道。” 弄晕? 陆承乾看了把头摇成拨浪鼓的莫无为一眼,要不是这孩子的帮忙,自己昨天可能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铭纪被带走了。 “他怎么了?”陆承乾向莫无为询问。 陆承乾的语气很平淡,并不是在问责,只是在寻求一个事实,这倒是叫过去被责问惯了的莫无为有些意外。 考虑到魏铭纪的面子,还有自己实话实说之后被打死的可能性,莫无为斟酌着开口:“少主他,估计是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没接受得了,就……” 时度皱眉看向莫无为,他只听到两人交流了一下“今天周几”这样的问题,然后少主就晕过去了。 不过陆承乾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魏铭纪继续在冰凉的地板上躺着了,于是他伸手想将自己的儿子抱回床上。 就在这时,魏铭纪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陆承乾的手僵在半空,因为睁眼就看到面前有人,魏铭纪还下意识往后缩,一时间双方都有点尴尬。 “不要在地上躺着了,赶紧坐回床上,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有无异常。”陆承乾率先站了起来,本想搭把手,但魏铭纪已经自己一骨碌爬起来了。 没能趁机和自己儿子握个手的陆承乾:…… “我感觉自己身体挺好的,并没有哪里痛,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能先回去吗?我还要上班,假都没请。” 一旁巴不得不上学的时刻和时度听到这句话差点当场翻白眼:敢情物怪都没工作可怕?您的心能再大点嘛? “跟魏黎说一声就行了,他自己就经常翘班,不会小气到连自己侄子偶尔有事耽误都要算账。”陆承乾在心里翻开小本本,给他这位小舅子又记上了一笔。 “而且你最好还是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因为你……刚觉醒了封物师的力量,需要观察一下,同时也要学习封物师的知识,那边……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啥玩意儿? 魏铭纪蒙了,他不是和那白痴勇者构建因果链接的吗?封物师的力量又是什么?对了,昨天那混蛋把我的魔力消耗无几了! 想到这,魏铭纪突然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整个人傻掉了。 体内这充盈的魔力是怎么回事,比原来翻了十倍不止啊!而且纯度极高啊! 就在陆承乾以为自己这想要过普通人生活的儿子是遭受不住“噩耗”的打击,才僵住的时候,卧室的们被人“咣咣咣”地敲响。 然后一个披着白大褂、戴着和陆承乾同款金边眼镜的青年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将他那头灰白长发束成的马尾攥在手里的孩子,一张阴柔蛇蝎美人脸因为疼痛都扭曲了起来。 仔细一看,那张脸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主人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的那个一脸凶相的孩子,除了小铭君还能有谁? 几人身后,坐在床上的魏铭纪偷偷摸摸掀起床单,准备钻进去。 第三十六章 有些物怪表面上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变态杀人蛇背地里却是个保姆 作为(曾经短时间)位列封物榜第五的物怪,那伽一直觉得自己很“可以”。 直到它遇到了陆承乾。 那没什么,做蛇嘛,能屈能伸,有命活着才是关键。 更何况当人类的佑物也挺好,它的主人还挺强,也就世界前五的那种,最重要的是有钱,人类除外的食物管够。 虽说它以玩弄、折磨猎物为乐,但对象又不一定是人类,换成物怪倒也行,反正它对这些同类没有什么同情心,陆承乾也默许了它的做法。 直到后来它知道了有种东西叫恋爱脑。 那伽第一次见到魏央是在陆承乾将其救下的时候,在那之前这雌性生物还没有完全能够看到隐世的物怪。 等到再次见面时魏央已经有了能够看到物怪的能力,所以那伽在陆承乾的叮嘱下稍稍改变了自己的形态,变成普通蛇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变,蛇这种生物,一般人看到都会害怕吧。 “更何况还是只雌性。”见面之前,化身成“普通蛇类”黑曼巴(剧毒)的那伽这么想。 然后它就被以为陆承乾受到蛇攻击的魏央掐着七寸从身上拽了下来,还遭到了头朝地的疯狂左右抡摔,还好它耐揍,一般蛇不出几下估计就没了。 可悲的是,它那位好主人不仅没有出面解释制止,甚至还威胁它不准伤害这战斗力恐怖的女人。 那次见面只有那伽蒙上了一层巨大的心理阴影,陆承乾和魏央倒是一见如故,志趣相投,相谈甚欢,之后便常见面了,接着便发展成了恋爱关系。 有了魏央的陆承乾变得有了温度,行事风格也变了,从那种屠杀式变成了只抓重案犯,处理方式上也不允许它再翻着花地搞猎物了。 “那伽被打事件”让第一次被人关心、保护的陆承乾吃到了甜头,于是“恬不知耻”地当着受害者那伽的面“扮猪吃老虎”地跟“老虎”秀起了恩爱。 最恶心的是,陆承乾和魏央相处时候的那种轻飘飘、软绵绵(那伽形容)的感觉,毫不收敛地传递到了它的脑海里。 一时间,他那原本只有血液肉块和腥味的脑子,充斥着粉红色小花和恋爱的“酸臭味”。 呵,男人。 化形成人类且性别为男的那伽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作为护卫远远望着面对面喝茶聊天的两人。在旁边众多单身女性的偷瞄下,也人模人样地喝了口特浓拿铁,只觉得有人偷偷往里加了八勺砂糖。 甜得它一口毒牙似乎都要烂掉了。 原本那伽以为这就够了,魏铭纪出生了,它知道有种东西叫“儿控”,这种东西同时还是个“妻奴”就更可怕了。 好在那幼崽一出生就被老头子赶了出去,不然那伽非要被这总无意识狂秀恩爱的一家三口逼疯。不过取而代之的,它见证了一段长达二十年的冷战,第一次知道陆承乾还有这么犟的一面。 而那老头也不肯让步,可见脾气犟这一点完全就是人类的属性“遗传”啊。 让那伽没想到的是,陆承乾这个当爹的派一堆人去保护自己的儿子就算了,居然还提出了让它分一个头去看顾那崽子的过分要求。 哪有这样的? 本体是九头巨蛇的那伽当时就惊呆了。 您当我的头是可拆卸的吗?脖子以下可是连在一起的啊!不要因为我脖子长所以无视这个事实啊! “你有脖子?” 重点完全错误的陆承乾露出了少有的惊讶之色。 那伽:……快乐是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对于外貌、性格像魏央,其他没有一处随陆承乾的魏铭纪,那伽打心底里排斥,这只继承了母亲“缺点”幼崽怎么看怎么扎眼。 但如果不答应,陆承乾可能真的会把它的头卸下来。 那伽都能脑补出陆承乾跟初见时那样一脸冷酷地踩着它的头,说出“不干?那你没用了”的样子。 于是从那时候起,迫不得已从自己二十七只眼睛中分出三只藏在中立空间中作为“魏铭纪专属监视器”的那伽走上了成为“工具蛇”的不归路。 当然,就算是分出了三只眼,它也不能全天候地盯着小幼崽。 岂不是跟个变态一样? 很意外,十几年前还是变态杀人蛇的那伽在这一点上被稍稍修正了三观。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有进入高强度的杀戮模式热热身,那伽总觉得自己的能力好像下降了不少,因为有些时候即便它想看一看那小幼崽,那三只眼却映照不出任何景象。 这种间歇性失灵的状况还是头一回。 那伽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释放魔力时自动做出保护屏障的魏铭纪给屏蔽了,而且这还是魏铭纪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个被动技能。 就这样,那伽拿三只眼给它家主人的幼崽当了十几年的“贴身摄像头”,直到前几天陆承乾决定要让魏铭纪过上普通人生活。 解放了! 那伽开心地在自己栖身的中立空间里狂舞,九头都甩出了残影。 然而命运这东西管得可宽了,它不仅玩了大魔王,还给了那伽当头棒喝——那小兔崽子毫无征兆地觉醒了。 目睹魏铭纪在无意识状态下手撕异剑齿虎、剑砍弥迦那陀甚至还想搞死刹那的那伽,整条蛇都不好了,这完全就是“陆承乾2.0”版的存在让它回忆起了自己当初沦为佑物的悲惨遭遇。 我永远追随陆家人。 求生欲简直突破天际的那伽坚定地表态,然后它就接到了陆承乾给的新任务——照顾“陆承乾2.0”的幼崽。 合着我堂堂封物榜第五已经沦为保姆了吗! 那伽这么在心里咆哮的时候,陆承乾淡淡地瞟了它一眼。 真棒,我最喜欢这种工作了,不胜荣幸呢~ 化成人形的那伽含泪接过熟睡中的小铭君,悲愤交加地在婴儿床边守了一夜。 绝了呢,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什么的都和2.0完全不一样,真的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吗?至少有点相似之处吧?对比一下的话,2.0小时候就像根又冷又生硬墨条,而这个完全是年糕条嘛,软软糯糯,很好欺负的样子。 对魏铭纪的称呼从“幼崽”变成“2.0”的那伽观察着床上这只看似一只手就能掐死的生命,最后得出了“新幼崽是软柿子”这个结论。 然后它就被苏醒后有起床气且急切地想找魏铭纪算账的小铭君呼了一巴掌。 第三十七章 这个转生勇者一开局就被打上了“网瘾小孩”的标签 “你又是怎么回事?”陆承乾皱眉看着一脸狼狈的那伽,语气完全没有之前对着莫无为的那种平和了,甚至有赤裸裸的嫌弃。 对这种语气明显已经免疫了的那伽苦着脸,一副想把怀里攻击性极强的“小狼崽”抱得远些但又因为头发还被对方扯在手里而不敢乱动的样子:“我不知道啊,小狼……小少主他一醒来就问少主在哪,我只是凑过去看了他一下就被打了。” 那伽委屈,它表示自己说的句句属实,真的就只是听到这小狼崽子问“那个头上有疤的家伙呢”,并且觉得对方摆出了一副和年龄不符的深沉样子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才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想近距离逗逗他的啊! 谁知道这团年糕是冷冻的,砸下去能出人命的那种啊! 那伽不知道自己被小铭君打的深层原因,怪就怪它那张妖异的脸让对方想起了前世魔王手下魔庭十三阶里的某个恶魔。 虽然小铭君已经想不起那只恶魔的名字了,但眼前之人与那家伙相似的、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眯眯眼和“诱拐犯”标志性嘴角上扬45度笑瞬间就扯出了一些令人恼火的记忆。 那个能够随意变化成任何人模样的狗屁恶魔,曾经数次伪装成各种类型的美女接近他这个勇者并进行色诱,甚至连下药、刻淫纹那些下流手段都用了。 最后当然都没能得手,但却成功惹毛了他。 并且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因为不甘心(或许纯粹是因为好玩),还到处散播勇者之所以不近女色是因为其“不行”的谣言。 无耻!低俗!败类!不愧是那狗屁魔王手下的! 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周围的人用怜悯又惋惜的目光打量的勇者大人,越发暴躁的同时再次提高了对敌方头子的怨气。 甚至连异性的手都没摸过就无辜躺枪的魏铭纪:? 总而言之,要是将勇者大人讨厌的人排个序,除开以绝对优势稳居第一的魏铭纪,和那伽撞脸的那只恶魔绝对能排上前五。 所以生理厌恶的驱使下,那伽被打完全不冤。(那伽:个屁啊!) 此时已经躺在床上装死的魏铭纪没有一丝意外,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有着天使面容的家伙,实际上比魔庭十三阶中的破坏王还要暴躁。 真幸福呢,只是被打,而不是被一剑刺穿。 陆承乾就差直接用目光在那伽脸上写上“丢人”两个大字了:“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昨天也是,排名都有你两倍的一只老猫都搞不定?” 那可不是老猫啊啊啊!小黑(灯下黑)那家伙本来就和我一样都是用冰的,属性上双方都占不到优势。但是那家伙“虎”啊,力量值甩我几条街了,天性残暴,喜欢纯粹的杀戮,一口咬下去疼得要命啊! 更何况它还有那棘手的隐匿能力,我的速度和技巧在它面前根本用不上啊! 那伽还有不想说的一点是,排名第十的异剑齿虎灯下黑其实比它晚出生了近二十年,要说“老”的话,应该是它才对。 被一个“后辈”压制,说出来很没面子。 莫无为突然意识到了那伽话里的一个重点:“那个……您刚才说小少主他,问少主在哪里了?” 那伽看向这个突然提问的莫无为,这个因为实力过低一直被它当做空气的人类居然和一只有空间属性的物怪结契了,而且明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无一人察觉,都以为他一直没有佑物。 有点东西。 “对啊,他问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莫无为看懂了那伽脸上的疑惑,再看和初见时相比已经大了一号的小铭君:当然奇怪啊!这孩子昨天还只会“咿咿呀呀”的啊! 就在莫无为准备开口向面前凶着一张脸的小铭君“试探性”发问的时候,后者突然盯着他们身后“啊”地叫了一声,然后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凶道:“狗屁魔王,你躲起来做什么!” 从那伽抱着小铭君踏入这个房间之前,魏铭纪就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这位和自己有着“因果链接”的死对头的存在了。 那感觉对于魏铭纪来说不是很好,心脏那块就好像被一根黏糊糊的线缠住了,这线绷得还挺紧,觉着自己被束缚的同时还被迫感受着另一端的动静。 同样的感觉小铭君也有,但他感知到的比魏铭纪还要模糊,并且这点微小的感知在其不知道“因果链接”存在的情况下,几乎被无视掉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一眼就锁定了众人身后的大床,虽然身材还算纤细的魏铭纪平躺着尽量伪装成了无人的样子,但他俩之间的“孽缘”还是让小铭君无比确信地锁定了他。 “别躲在里面不吱声,我知道你在!” 这宛如“抓奸”一样的台词无比流利地从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孩子嘴里说了出来,直接惊呆了卧室里的几个人。 而且“魔王”是什么,“昵称”吗? 那伽趁着小铭君注意力转移到魏铭纪身上而松开了手的空隙,赶紧将自己的头发拯救出来,然后将人丢给了莫无为。 那慌乱之后狂喘了口气样子仿佛自己刚刚捧的不是孩子,而是定时炸弹。 接手小铭君的莫无为见小家伙挣扎着想要靠近自己“父亲”的欲望极其强烈,于是做了回好人,抱着小铭君走向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一个劲想走现在却缩进被窝里的魏铭纪。 “想让爸爸抱对吗?来,我们去找他。” 小铭君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这人在说什么?什么“爸爸”? 因为小铭君的靠近感觉那因果链接又隐隐有了重构趋势,更重要的是他的肾又开始作痛的魏铭纪:你别过来啊啊啊!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魏铭纪的想法,察觉到被子里的人特别抗拒的小铭君:“哟,堂堂魔王怎么就怂成这样了呢?你以前不是挺拽的吗?降雷十三城、火烧吉沃特、拔了大天使长的翅膀、灵港精灵族全体冰封水下、释放了深渊之底的魔兽,这不都是你做的吗?” 魏铭纪听得一脸懵逼,虽然他现在关于前世的记忆所剩无几,但小铭君说的这些事他还是有点印象的,全都是十三阶它们干的,没有一件跟他有关啊! 卧室里的其他人更加懵逼,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有了一个猜测的时刻、时度:这小孩……是不是该戒网瘾了? 第三十八章 比得知死敌真是儿子更可怕的消息是对方竟然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如果现在自己体内的魔力已经恢复到足以发动高位时间魔法的程度,哪怕释放完这个魔法就剩几分钟寿命,魏铭纪也要将时间推回上周五的晚上。 把莫无为关进仓库,门窗锁死,或者干脆在公司加班吧,不回家了,反正说什么也要避开和白痴勇者相遇的发展。 正襟危坐在床边,眼神飘忽就是不肯和床上那个孩子对上视线的魏铭纪这么想着。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魏铭纪还记得,在幻境中不涅曾提到过一个“因果力排斥”的问题,说是异世界转生而来的他俩与这个世界相排斥,并且会随着因果链接的重构越来越明显。 还有想要避开破灭结局就必须寻找“特异点”,最后还给了他一把能够破坏那什么匣之间的关键“钥匙”。 那个叫不涅的,估计是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很多告知魏铭纪的事情都是模模糊糊的,当时他也是傻了,因为牵扯到自身性命,就傻乎乎地应下了似乎异常麻烦的事情。 但是这些模糊的概念和感觉,在小铭君哔哩吧啦当着一堆人的面说出前世的事情时,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魏铭纪的大脑里有个警报声突然“滴滴滴”地响起,疯狂地警告他这个世界已经感知到了他们这两个“异类”:快阻止他!会死! 于是正当小铭君要扒出“狗屁魔王”对矮人族犯下的罪孽时,魏铭纪一把掀开了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小孩儿没有反应过来前将人从莫无为怀里捞了出来,然后搁在了床上。 他才不要抱着这白痴勇者。 “你们,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有话要对他说。” 莫无为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那个,少主,童言无忌,小少主可能根本不知道‘魔王’这两个字的意思,你别在意。而且,虐待儿童是犯法的。” 谁要虐待儿童了!再说了“儿童”?这家伙加上上辈子的年龄可比你大! 但是现在魏铭纪不想跟他啰嗦,只一个眼神瞪过去,意思是你赶紧给我麻溜滚。 这要在平时,莫无为被他这么一瞪,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然而今天不知怎的,这家伙胆子肥了不少。 “你是小少主的父亲,宽容一点嘛,称呼的问题可以慢慢教他……” “我不是他爹!”感觉自己说了好几百遍的魏铭纪表示心累。 谁知道魏铭这话一出,卧室里几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很诡异,特别是陆承乾。 给人一种不知道是痛恨猪拱了白菜还是心疼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魏铭纪有不好的预感:“怎么……?” 时刻和时度两个年龄最小的连忙扭过头去,讨论起卧室墙纸上的花纹样式,眼看魏铭纪态度这么抗拒的莫无为和陆承乾也不好开口,只剩下“工具蛇”那伽。 “啊,是说亲子关系问题吗?”打定主意要和魏铭纪处好关系的那伽屁颠屁颠走了上来,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张纸,“昨天您和小少主昏睡的时候主人让我顺便检测了一下,嗷!” 大脑突然被针扎一下刺痛了一下的那伽回头不解地看了正盯着地板发呆的陆承乾一眼,委屈。 我说错什么了吗?干嘛扎我? 祸秽组组长的佑物,那伽,除了战斗力、洞察力高之外,精通两界毒术、医术,祸秽组很多特效药和防身毒烟都出自它之手。 那伽是对魏铭纪昨天“生下”小少主的“特异”情况很感兴趣,但如果没有陆承乾的指示,当然不敢私自调查。 魏铭纪接过那张纸,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明晃晃的大字:人类亲权指数99.99%,隐气回路相似度98%。 这啥…… 魏铭纪整个人都在抖。 这里面每个字我都认识,但为什么连起来就理解不了了呢? 不会读空气的那伽看上去很兴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隐气回路相似度,就算是纯血血系的血脉延续最高纪录也只有79%,小少主从您身上继承来的回路相似得惊人,几乎是一体分离的那种了。” 受到巨大打击的魏铭纪:请你说人话。 “对了,少主您可能还不知道隐气回路是什么。那东西是普通人类受到隐世影响后在体内滋生出的一种力量,它能让人看见物怪并且与物怪结契。这东西是可以通过‘遗传’延续的,所以有一些人天生具备隐气回路,不过想要显现可能需要时间和契机。” 不,我并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这张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魏铭纪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嗡地响。 于是那伽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嘛,毕竟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嘛~” 魏铭纪:??? 一旁听懂了的小铭君:??? 本性善良的莫无为担心那伽再说下去可能会被打,于是鼓起了这些年最大的勇气插话:“少主您可能不太记得昨天的事情了,昨天你从那些物怪手里逃回来的时候大着肚子,晕倒之后小少主就发着光从里面飞出来了。” 这鬼形容……只是稍微想想就有画面的魏铭纪表示自己想吐。 但是经莫无为这么一说,他竟然隐隐约约有了印象,昨天从白痴勇者那夺回身体控制权后没多久他的确因为力量透支晕了过去,而在那片黑暗中有如同海潮一般的痛楚袭来。 什么玄幻的发展啊!上辈子都没遇到这种事!这就离谱!这个世界跟我有仇吧! “你放屁!” 有人替魏铭纪把他想说的话给爆了出来。 易受惊体质的莫无为被这一声吼吓得浑身一抖,转头看见小铭君一脸“你他妈在说什么”的表情,婴儿肥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因为震惊瞪得圆圆的。 “我堂堂圣裁……” 魏铭纪伸手捂住了小铭君的嘴,他现在已经心如死灰到就算被臧淬再捅一次都无所谓了。 先不说这是该死的命运干得出来的肮脏事,光看陆承乾的表情他就知道莫无为所言非虚。 他,魏铭纪,一个大魔王,转生之后再异世界把自己的死敌生了下来。 魏铭纪觉得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第三十九章 论恶人役与好人役拿对剧本的重要性 “所以说,现在……” “你要敢说出‘爹’之类的词,我就叫你人头落地。”小铭君“恶狠狠”地威胁道,虽然他那张脸根本做不出凶狠的表情。 压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只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魏铭纪:……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魏铭纪心累,“之前和你接触的时候,我身上的魔力不是溢出来了吗?我是说,你有进入到幻境什么的吗?” 直觉告诉魏铭纪肯定不只有自己见到了那个叫不涅的家伙,如果他们俩真的是所谓的“双生因果力”的话,更何况,那个自称是神的家伙还是跟着白痴勇者过来的。 魏铭纪不提还好,他一提到这个话题小铭君那暴脾气就上来了。 “果然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不明白小铭君为何发怒的魏铭纪:“我干什么了?” 那个不涅说了什么来着,说什么“出了幻境之后要小心,但是已经有人帮你解决了麻烦”。 魏铭纪看着眼前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他的头给拧下来的小铭君。 这个麻烦不是还在吗? “唆使手底下的恶魔作恶而自己躲起来偷着乐是你小子的惯用伎俩,这我已经习惯了。” 我不是,我没有。 “但是你能不能有点长进,要不自己上,要不就派个强点的,至少你们魔庭十三垃圾那样的。一个连幻境都控制不好的下级恶魔,一剑下去分身就支离破碎的了,那幻境也没撑个几秒。啊,对了,还有读心这一点真的恶心人。” “等等、等等。”魏铭纪忙叫他打住,“你也见到不涅了?” 小铭君“哼”了一声,一副“瞧我说什么,果真就是你手下”的表情:“见到了啊,那个白毛。” “……你攻击他了?” “不然等着被他攻击吗?”小铭君觉得眼前这个和以前相比废话一堆、磨磨唧唧的魔王有点蠢。 这家伙转生成人类之后怎么变了这么多? 魏铭纪捂脸:我的神啊啊啊啊啊啊。 小铭君见魏铭纪表情扭曲:“怎么,那家伙死了吗?” 不该啊,有没有攻击到本体。 “没有,他没死。”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那家伙丢下一堆烂摊子就消失了。 魏铭纪把不涅在幻境中跟他说的那些稍稍简化了一下讲给小铭君听,虽然他心里“白痴勇者”地叫着,但并没有一丁点歧视小铭君“基础智商”的意思。 魏铭纪清楚,勇者这人的脑子没被怒火烧着的时候还是挺好使的,但是一旦加上了易怒的BUFF,那智商简直就是断崖式下跌,相反的,武力值冲天式暴涨。 上辈子除了他这个遭罪的魔王,又有谁知道大名鼎鼎的勇者大人,是堪称拿智商换武力值的典范。 所以,魏铭纪怕就怕对方会因为解释过于冗长而变得烦躁,跳起来打人。 小铭君听完魏铭纪的话,信息量过大让他难以消化,更重要的是难以接受,所以脸色不是很好。 在叙述的过程中魏铭纪隐隐地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心悸又像是微微的兴奋,又感觉好像一颗埋在黑暗土壤中的种子萌发,向上潜滋暗长。 “也就是说,”小铭君皱着还没长齐的纤细眉毛,像个小老头一样摸了摸自己并没有胡须的下巴,“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卷到了一群正在策划危险事情的作死家伙做的实验里,并且被卷入这个实验中的原因,是我俩那特别恶心的关系。而现在的情况则是,我们正面临着被世界抹杀的危险,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成为‘特异点’。” 虽然觉得白痴勇者一脸正经分析的样子有点滑稽,但是求生欲极强的魏铭纪还是忍着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小铭君“啧”了一声:“而且不光光是这样,想要彻底摆脱那些作死的家伙,就必须将我俩之间那什么因果链接构建完全,然后利用不涅给你的钥匙炸掉他们的老窝,对吧?” 魏铭纪刚想说“是的”,但他发现小铭君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 嘴角上扬,眼睛发光,跟盯上猎物的野狼一样,异常兴奋。 魏铭纪突然想起来,这种“既然让我知道了你想搞我,那我就先搞了你”的做法,白痴勇者用得最溜了。 我说,这家伙才是黑恶势力的吧?干啥啥不行,打架第一名。 “话说,你知道因果链接重构具体要怎么操作吗?” “也不是……我、不太清楚。”激起回忆导致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魏铭纪眼神飘忽,结结巴巴。 “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啊?你没问清楚吗?”小铭君不满,要不是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就这副“柔弱阴郁的小白脸样”还真看不出当年魔王的半分影子。 充其量就只是恰好长了魔王外貌的普通人类罢了。 魏铭纪反过来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呢?不涅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小铭君被问得一哽,然后明显心虚地直着脖子声音也略粗了一分:“还不是因为他长得跟你们恶魔似的,话也不好好说,我就把他砍了。”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早知道这家伙是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的罪魁祸首,当时我就多砍几下,叫他直接灰飞烟灭了。” 魏铭纪:现在选择自我毁灭还来得及吗?我不要和这种暴力分子捆绑,谢谢。 “那就从恢复力量开始好了,喂,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魔力?别骗我说没有,附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已经大致感知过了。” 你还感知了?!感情那时候你是有意识的吗! 魏铭纪一脸“你逗我”的震惊表情。 小铭君面色微怒,从床上蹦起来一脚踹在魏铭纪胳膊上,不痛不痒:“你他妈以为老子愿意吗!从那个该死的幻境一出来就那样了,跟魔王共用一个身体什么的,想想都恶心。” 喂喂喂,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过分了啊,还有你这人的嘴…… 魏铭纪叹了口气,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差不多能释放几个高位魔法的样子。” 小铭君一听,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真垃圾,才高位魔法,看你长这么大还以为已经恢复到能释放超位魔法的地步了呢,白活这么多年了。” 魏铭纪:你这纯粹是看我比你大,所以在找茬呢? 第四十章 岁数过万的老小孩说他不想和一百五十八岁的孩子计较 算了算了,他不过是个…… “你死的时候多大了?” “怎么?”小铭君不知道魏铭纪问这个干嘛,莫名其妙地看了后者一眼,“毫无意外健健康康,活到了一八五十八,风光大葬,羡慕吗?” 不知道该羡慕什么,魏铭纪也懒得吐槽区区一百五十八都没有他数万年寿命的零头多这一点了。 但是魏铭纪转念一想人家可不是以被捅死的方式结束生命的,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居然还和杀死自己的凶手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于是魏铭纪郁闷了。 算了算了,不过是个一百五十八岁的孩子,何必计较。 “那你呢,你身上还有魔力吗?”魏铭纪明知故问。 他之前就探查过了,小铭君这幅婴儿身躯中一丁点魔力都没有,更别说那可怕的圣裁力了。 但是接连被怼让这个“不打算跟孩子计较”的老魔王变得跟喜欢进行无意义攀比的熊孩子似的,意外的“孩子气”。 小铭君理所当然地答道:“我这不是刚到这个世界吗?魔力源的生长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和上辈子以满开魔力源出生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魔力源?想屁吃呢这家伙……该不会还没弄清楚状况吧? “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魔法的吗?大气中没有魔力,更不存在魔力循环系统,所以说如果你一出生体内没有生成魔力源的话,以后更不可能有了。” 小铭君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一副“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的表情。 “骗鬼呢!那你身上的魔力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转生过来时自带的,我有魔力源。”魏铭纪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骄傲的话。 他就是故意的,省略了通过自我循环积攒二十多年的辛苦经历,还有消耗性的事实,只为报复性地气一下杀死自己的凶手。 他可是连命都丢了的,这点口头报复一点也不过分吧? 小铭君气得一把将魏铭纪的衬衫抓在手里,本来想抓衣领的,但因为个头太小,即便魏铭纪坐在床边并没有站着,他也只抓到了对方胸口的布料。 小铭君抬头指着卧室天花板上金光闪闪的水晶吊灯:“你说这个世界没有魔法,那这些魔法石是怎么回事?你当我连附着在上面的照明魔法都认不出了吗!” ……不,看样子您还真认不出。 “勇者先生,那就是盏普通的灯,靠电力发光的,电力,电力知道吗?就是发电厂通过变压器……” 小铭君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电魔法?只是需要照明而已为什么选择那么危险的魔法进行二次转换?” 不是啊啊啊啊! 魏铭纪想捂脸。 “你这家伙肯定是怕我恢复力量之后找你算账对吧?该死的恶魔,狗改不了吃屎!还想骗我!”小铭君自认为揣摩到了魏铭纪的小心思。 被杀的是我啊大哥,到底该谁找谁算账? 小铭君松开了魏铭纪的衬衫,两手交叠抱在胸前:“哼,要不是碰到了那只使魔,我还真就信了你的鬼话了。” 使魔? 魏铭纪疑惑:“谁?” 还装傻?行,你装,继续装。 小铭君伸出藕节一样的手臂,胖胖短短的手指指向了卧室大门:“不就是那个蛇精脸吗!” 此时正在门外和陆承乾以及莫无为等待门内谈话结束的那伽:阿嚏。 陆承乾头都没抬:“自己的身体都管理不好?” 那伽啥也不敢说,靠在墙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轻微脸盲魏铭纪稍稍回忆了下刚刚递给自己那张“死亡宣告”的男人,那么近的距离,他什么都没有从那个眯眯眼身上感受到。 除了长得妖异些,完全就是个普通人类。 魏铭纪:“你为什么说他是使魔?” 小铭君怀疑魏铭纪不是在质疑自己的眼睛就是在质疑自己的智商:“你瞎了吗?那家伙是九头蛇啊!九头蛇!不然你以为老子为啥不让他碰,臭恶魔脏死了。” 您这嘴能暂时别这么毒了,行吗? 看小铭君不像是在吓唬他的样子,魏铭纪有点怀疑人生:刚刚那位……不是人吗?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反倒是他这个没有魔力的看出来了? 恶魔应该是不可能的,不过想想他们祸秽组的存在,那个男人应该是所谓的“物怪”,就跟之前那个差点被一剑斩断头的女人一样。 “可是,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觉得魏铭纪问了一句屁话的小铭君:“你们恶魔总以为自己能装人装得跟真的一样,但是狐狸的尾巴终究是藏不住的好吧,本体的虚影在拟态上晃个不停呢。” 行吧,算我多嘴了,您的眼睛和嘴一样毒。 “不过,主要的还是味道。”小铭君思考了一下,“恶魔和人类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不,应该说人类是无味的,但恶魔有,而且每一只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很好区分。” 味道?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魏铭纪突然有些好奇:“那我是什么味道的?” 小铭君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无比嫌恶的表情:“发臭的抹布,腐烂的靴子,八月的沼泽,爆炸的粪坑,臭,就是臭。” 哦,那真亏您还敢靠近啊,这忍耐力真惊人。魏铭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就不该问这位存心在话里插针明目张胆地扎人的毒舌勇者。 不过,想要活下去还得跟这个和他有着特殊关系的人合作,首先就要从基础沟通开始,他可不想被人张口闭口“狗屁魔王”地叫。 “不涅跟我说过,我们力量会随着因果力的重构恢复,所以你还是有可能重新拥有魔力源的。而且原本我以为自己身上那些被你用掉之后就没有了,但是在初次重构之后它们不仅重新填充而且还增长了不少。毕竟在因果链接出现之前根本没法从自身以外的地方汲取魔力,我还真担心你把那点魔力用光了导致我俩在一个身体里同归于尽。”想要建立合作关系,第一步就是要相互坦诚,这么认为的魏铭纪坦白,“另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在你叫我‘魔王’的时候,我是感知到一股很明显的排斥力的,它把我的脑子压得嗡嗡响。” 见小铭君没有说话在思考,魏铭纪接着说:“我想,可能这就是世界对我们的排斥。所以如果不想被它察觉然后抹杀掉,在因果链接重构得差不多之前,我俩要伪装成这个世界的人,不能暴露自己转生者的身份。” 小铭君没有“脑瓜嗡嗡响”,但也稍稍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虽说这么做没什么坏处,而且能恢复力量,但一想到这意味着接下来可能要和魔王合作,他皱着眉毛纠结了好一会,才极为勉强地应道:“行吧。” 第四十一章 今天也是魔王先生为自己的肾脏落泪的一天 “那接下来作何打算,老子现在这鬼样子什么都干不了。”小铭君觉得有点憋屈。 他并不是害怕来自新世界的死亡威胁或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双生”关系才做出妥协,愿意跟前世的死敌合作,统一战线。 只是被那些“作死神明”当做实验素材这一点惹毛了他。 敢拿他当实验品?活腻了! 勇者大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奉行“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原则,绝不留隔夜仇。 “那就只能从寻找‘特异点’开始了。” “有头绪吗?”小铭君不信眼前的人比他早投胎这么多年,在这个世界毫无收获。 “有……”魏铭纪把自己现在的出身给小铭君说了一遍。 小铭君听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你这家伙果然是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才遭报应了吧?刚出生就被视为不祥然后被抛弃?” 拉倒吧,从知道和你锁死的事实之后我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便被命运针对了。 “所以说,成为‘特异点’就是成为‘封物师’?这职业听上去跟驱魔师一样,我说,你一个恶魔不觉得别扭吗?” 在这个世上,唯一让我觉得别扭的是你。 “我现在是人类,谢谢。”魏铭纪纠正他,“应该不只是这样,因为根据陆……别人所说,我现在已经具备成为封物师的资质了,但是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殊变化。” 差点脱口而出的“陆承乾”三个字绕了半天也没能绕成“父亲”两个字,最后只能说成是“别人”。 倒不是因为在昔日宿敌面前说出口感觉很没面子,只是魏铭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做不到像叫魏央“妈”那样自然地以“爸”来称呼陆承乾,当然其他像是“父亲”、“老爹”什么的更不可能。 魏铭纪怀疑自己这块语言系统出了问题。 “话说你倒也真能适应人类的生活,倒不如说适应过头了,让人惊讶。”小铭君盯着魏铭纪的脸,尤其是后者额头上的疤痕,他真的在眼前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一丝魔王的影子。 “真难以想象曾经用超位落雷屠尽十三座城池的大魔王会变成这种人畜无害的模样,你自己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最讨厌的人类吧?” 我讨厌人类?虽然谈不上不喜欢他们,但“讨厌”这种情绪也是不存在的好吧。 魏铭纪老实回答:“我没有讨厌人类,虽然现在我脑子里关于前世的记忆并没有多少,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是你之前说的那些都不是我干的。再说了,你亲眼看到了吗?” 虽说最后一句话听着似乎有些耍赖的意味,但小铭君一看魏铭纪的脸就知道对方并没有撒谎。 倒不是他有多相信魔王的人品,只不过堂堂魔王应该不屑于用谎言来伪装自己。而且传闻已经帮他塑造了一个凶残无比的形象了,这时候扯谎不仅洗不白,反而还会增加一个负面标签。 如果不是这家伙干的,那会是谁?这些传闻又是哪里来的?奇了怪了,“皆为魔王所为”这种概念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深深刻在我脑子里的? 即便心中起疑,小铭君嘴上也不饶人,出言讥讽:“人类的生命于你来说与蝼蚁无异,你当然不记得自己踩死了多少只蚂蚁。” 嘴炮输出归嘴炮输出,魏铭纪说他没有记忆之后,小铭君也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同样存在好几处空白。 比如,童年的经历、试图从北境闯入魔界的原因,还有非要将魔王干掉的理由,后者绝不仅仅是出于普通的看不顺眼。 到底是什么让他在杀掉魔王之后整整郁结了百余年,一个人在封地里闭门不出,孤独终老的? “那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想不起来导致有些暴躁的小铭君决定将问题抛给魏铭纪。 我怎么知道?! “被害人”反过来被凶手询问其作案动机,只想起自己被杀的场景导致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的魏铭纪表示想吐。 “看来我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杀人诛心的“罪犯”毫无悔意地思考自己的问题,然后突然一惊,“名字呢,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魏铭纪一愣:我有名字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后,竟意外默契地同时说道:“我忘记了……” 这回事轮到魏铭纪先发制人:“你怎么能忘记的?” 能把那些不属于我的“罪证”都记个一清二楚的人反而把自己的名字给忘了? 这被小铭君听了去明显有“谴责”意味的话让他立马原地爆炸,扭着身子一脚踩上魏铭纪的大腿,一副要上天的模样:“怎的,就他妈准你这王八蛋脑残不准你老子我失忆吗?” 极致的嘴臭。 “快下去。” 就算魏铭纪再怎么脾气好,也不可能让人爬到自己头上来。 哪知道小铭君小短腿一蹬,人往上一蹦,在魏铭纪担心他会掉下去而伸手去抱的瞬间,趁机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魏铭纪发现这个勇者是真的喜欢扯别人的衣服,而且凑近了才看清小铭君那传闻中在生气时会变白且急速收缩成纺锤状的瞳孔,细细长长地浸在他蔚蓝的眼瞳中,像海岸线。 是真的好看,不过可惜的是火气太盛,把海水都蒸腾了。 “我总觉得你隐瞒了什么。”小铭君扯着魏铭纪,一丝都不肯松动,“别以为我不知道名字对于你们恶魔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记得了?我看是你不敢告诉我吧?你是不是怕我提出交换名字缔结契约的要求?” 魏铭纪突然感到一阵燥热、心悸,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中那些残破的记忆跟十二月的暴风雪一样疯狂飞舞着。 有什么隐藏在雪花飞舞交错的缝隙间,可是他抓不住。 “别说了,不是……” 魏铭纪只觉得自己被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耳边充斥着足以刺穿耳膜的噪音。 他看到无数发光线条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它们交错、缠绕、打结,在魏铭纪头顶组成了一个稀薄但覆盖面积极广的屏障,将那些雪花阻挡在外。 仿佛时间被暂停了一般,屏障外的记忆雪花停止飞舞,耳边的噪音也戛然而止。 因果链接因果链接突然再次启动了重构进度,毫无征兆。 而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的小铭君见魏铭纪愣着不动:“你小子,是被我说中心思不敢说话了吗?” 下一秒,他就听到一声宛如擂鼓的巨响心跳声从自己体内传出。 咚! 小铭君的意识摔进了一片黑暗中,他看到“自己”周身缠着无数熠熠生辉的斑斓蝴蝶,然后和它们一头撞进了一些凝滞在空中的白色碎片中,下坠。 小铭君不知道那些碎片是什么,只看到蝴蝶擦过它们的时候把它们的白给染了色,那上面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他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加速生长、快速抽条的植物一样,转瞬间便成长到青年状态。 小铭君看到下方有一片发光的屏障,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加速下坠的意识,他就像炮弹一样直直地落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撞上,出于排斥障碍物的本能反应,小铭君向着屏障伸出了一只手。 而此时,在屏障内的魏铭纪仰着头,也向看不见外面情况的发光屏障伸出手。 两只手隔着屏障相抵的刹那,有了颜色的碎片落了下来,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屏障上,形成一大块并不完整的拼图。 随后这块拼图骤然虚化,然后蹿上天空。 魏铭纪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转生成人类之后的某一天,他那阴魂不散的死敌会踏着七彩光芒从天而降,然后将他扑倒,一胳膊肘直接压在了他的腰部。 即便是在意识中,魏铭纪也捂着自己的肾,蜷缩成了虾米。 第四十二章 世风日下!昔日魔王单身二十四年遭遇了同性登徒子 陆承乾他们听到门里的动静冲进来的时候,本以为是魏铭纪忍受不了那个孩子要发飙了,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床上缩成一团,小孩子反而好端端地站在床上,还一脸无语。 魏铭纪现在这样子,比之前平躺在地上还要惨,至少那样子还挺安详。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陆承乾走到床边,他以为这是在中立空间受到的影响。 魏铭纪不吱声,人还没缓过来。 小铭君:“我从那么高地方掉下来都没有觉得痛,停止你的碰瓷行为,魔……” 陡然想起不能暴露身份的小铭君将称呼一半卡在了喉咙里,然后再陆承乾疑惑的目光中转过头,询问:“他叫什么名字?” 之前听过这狗屁魔王的人类名字,但当时没放在心上,忘记了。 “不是‘他’,要叫爸爸,他是你的爸爸魏铭纪,而你的名字是‘铭君’,魏铭君。” 床上的魏铭纪抖了一下,小铭君则是捏起了拳头,脸上也挂起了微微扭曲的笑容。 魏铭纪、魏铭君?只有一个字不一样四舍五入等于完全一致,跟魔王一个名字什么的,不如去死。 “可以给我换个名字吗?我不想叫这个。” 这什么操作?名字是那种说换就可以换的东西吗?莫无为愣住。 “可以,‘陆铭君’你觉得怎么样?跟……爷爷一个姓。”陆承乾看了一眼小铭君,因为那伽给的报告,他已经完全把这个昨天还是“婴儿”今天就已经把人话说得贼溜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子了。 像这么大的孩子能说一两句完整利索的话已经算是天资过人,陆承乾只当小铭君这连珠炮似的讲话方式是受到了隐世之气的影响。 在陆承乾看来,开启了隐气回路的人不太正常(?)是很正常的。 这边那伽佩服:主人您“见缝插针”的技巧又提高了,不仅答应了小狼崽的要求,还趁机把关系套上了,这样连带着少主都扯过来了,高,不愧是狡猾的人类。 那伽简直要在心里竖大拇指了,要不是怕被陆承乾扎。 就只是改了个姓氏?一定要用后面那个名字吗?听上去傻傻的。 小铭君这娃娃脸上写满了隐藏不住的想法,连莫无为都看出来了:“‘铭君’是你的母亲取的。” 那个把我抛弃了的女人? 小铭君皱眉,他刚刚还嘲笑魏铭纪上辈子造孽太多所以这辈子刚出生就被人抛弃,这么看来,他不也是吗? 现在全名“陆铭君”的勇者抬起头,视线在装死的魏铭纪和魔王这辈子的老爹陆承乾身上来回:什么玩意儿,这个世界有弃婴的习俗吗? “行吧。”陆铭君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新名字,不过主要是因为他目前还想不起自己原本的名字,再加上又是个取名废,自己取出来的名字可能比“铭君”还要傻。 陆承乾见他答应了,刚当上“爷爷”的他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伸手摸了摸陆铭君一头柔软的金发。 这一幕刚好被魏铭纪看在了眼里,这宛如摸老虎屁股一样的行为惊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出乎意料,陆铭君并没有跳起来暴打陆承乾,一反刚刚恨不得把魏铭纪的脖子拧断的凶狠样,就这么乖乖地让陆承乾揉脑袋。 不该一巴掌打开然后再喷两句吗?魏铭纪觉得这才是暴躁勇者该有的反应。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陆铭君如此“反常”的原因。 那伽给陆承乾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自己跑到魏铭纪身边:“少主,少主,让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纯粹就是心理作用导致一瞬间有了幻痛的魏铭纪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回想起陆铭君的话,他抬眸打量起眼前穿白大褂的男人。 还默默开启了解析魔法,结果开到高级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把那伽盯得极其不自在。 面对这个气场上和自家主人有几分相近的少主,那伽感到有点压力:“怎么了,少主,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魏铭纪收回了自己放出去的魔力,“要怎么检查?” “之前采集过血样,所有的身体实质变化都有数据了,所以现在只需要确定隐气回路的状况。”那伽示意魏铭纪伸出手,“您让我进行肢体接触我来探查一下。” “对了,因为我这是要渡隐世之气来的探查,所以注意要放松,高度紧张会使得隐气回路闭塞,您要是把我的隐世之气扣下就不好了。它会堵塞您的回路,让您自身的隐世之气无法循环输送,导致闭塞,最惨的结局就是爆体而亡。” 魏铭纪:搞个检查这么危险的吗?!我可以选择不查吗? 一旁的陆铭君听到“爆体而亡”四个字立马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放过我吧,你走行吗? 魏铭纪悄悄给自己套了三层防御魔法,然后伸出了手。 因果链接重构之后,魔力不再是一次性消耗型的奢侈品了,他本身成为了一个魔力制造、循环系统,所以魔法随便放。 但是,这一口一个的“隐气回路”、“隐世之气”是什么,就是魔力回路和魔力吗? 那伽握住魏铭纪的手,后者被冰得差点下意识将手抽回来。 好冷!冰块吗! 那伽察觉到魏铭纪抖了一下,怀着歉意说道:“抱歉啊,少主,我本体是一条冰霜九头蛇,就算化成人形体温也超低。” 冰霜九头蛇?还真给那白痴勇者说对了? 魏铭纪瞥了陆铭君一眼,后者回以一个轻轻的“哼”。 手被那伽握住了之后魏铭纪就感觉到有一股极其明显的寒气从掌心顺着手臂飞快地向他的胸口游移,像极了一条钻进皮肤,潜行于血液中的小蛇。 魏铭纪几乎下意识地要动用爆炎魔法将其轰出了,被那伽看出来了反抗情绪。 “淡定淡定,不要紧张,放松,不会伤害到你的。”那伽轻声安慰道,魏铭纪亏得是它主人的幼崽,是它的少主,换成别人,一个猛子扎进去查完拉倒,管他爆不爆。 魏铭纪感觉自己像是那种害怕打针被护士不断劝哄安慰的小孩,更糟糕的是,现在还有他爹和他前世的死敌在围观。 那伽控制着的那股隐世之气已经到了魏铭纪的胸腔,年轻活力的心脏在里面砰砰跳动着。 只是粗略地一扫就能感觉到蓬勃的生机,从那里延伸出去的隐气回路比起一般人的要错综复杂得多,假以时日,等它成熟、魏铭纪掌握使用方法并且契约一只佑物后,定能成为陆承乾那样优秀的封物师。 不,有可能更加优秀,这隐气回路的构造比那伽见过的所有纯血血系都要精致完整。 嘛,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就只需要锻炼了。 那伽完成了任务,也准备将自己的隐世之气收回,然后向自家主人邀功,最好来个三天假期之类的。 然而,正当他准备抽出的时候,原本在心脏周围飘忽着保持着安全距离的隐世之气突然晃了一下,就这么碰到了魏铭纪的心脏! 那伽吓得它那颗可怜的心脏险些骤停,还没等它反应过来,深入魏铭纪体内的那些隐世之气突然暴躁了起来。 它们在没有那伽自主增强的情况下,从丝丝缕缕突然暴涨成迷蒙蒙一团,然后真就化成了蛇形缠在了魏铭纪的心脏上。 那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都白了,但是包括魏铭纪在内的当事人都没发现异样。 怎么回事? 那伽发现那股隐世之气脱离控制后咬咬牙又探出去一股。 这是很危险的做法,它一个物怪如果将自身的隐世之气过多的送进一个非其主人的人类体内,就不是导致人爆体而亡的问题了,会生不如死。 但是如果那伽放任那股隐世之气滞留在魏铭纪体内,会要了他的命,然后陆承乾会要了它的命。 这边陆承乾已经发现那伽的不对劲了,他感应到对方慌乱的情绪。 那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操控着新的隐世之气一把绞住那条缠着魏铭纪心脏的“蛇”试图融合或是直接崩解。 本以为会是场拉锯战的那伽怎么也没有想到,两股隐世之气忽地就这么融合了,那条蛇像是吃饱喝足了一样自己窜回了他的体内。 嗡—— 陆承乾心中一颤,他感觉和那伽的结契似乎有一瞬间的松动:“你怎么了?” 背对着他的那伽没有回话,而一直低头看着自己手腕的魏铭纪听到陆承乾的声音抬起了头,入眼的却是一双充斥着震惊并且酝酿着风暴般庞大食欲的鎏金蛇瞳。 那伽妖异俊秀的脸上浮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他扬起嘴角笑了,露出了一双毒牙。 “我靠,魏铭纪,这变态家伙对你流口水了!” 第四十四章 社畜魔王生而为人的奇怪契约精神 恶魔毕竟算是一种生物,所以也会像人类一样出现存在天生缺陷的情况,比如魏铭纪的上一世,大名鼎鼎的魔王大人。 可能有认知障碍,具体表现在思维判断、记忆感知等方面。 身为恶魔,还是这个群体的头头,他,一不吃人二不搞事,最喜欢做的事情不是毁灭世界或者杀光人类,而是躺在戈维洛山谷的草场上睡觉晒太阳,活得像个超然世外的神仙。 但是你不搞事不代表事情不搞你,魏铭纪重生之后就知道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句话,更何况他扮演的还是魔王这种最终BOSS级的恶人役,一出场就注定着要被主角暴打。 扯远了。 总而言之,只靠晒太阳就能活的魔王大人缺少作为恶魔的基本欲望,因此并不知道那些欲望得不到满足的话对于恶魔来说是多么痛苦煎熬的一件事。 但他遇到过自己的同胞出现因欲望无法纾解而暴走的情况,那是一只刚步入上位级的恶魔,身体能力的暴涨让胸中各种欲望跟着一起急速膨胀。 那些无法释放的欲望就像是千万只虫蚁,它们遍布四肢百骸,疯狂啃咬,让人无法忍耐,导致食欲、贪欲、**等等最后全扭曲成了杀戮欲。 脑袋里只剩下纯粹杀戮欲的恶魔杀红了眼,入眼的一切都是它撕碎吞噬的对象。 魏铭纪看着眼前明显是因为某种兴奋情绪而微微颤抖的那伽,恍然想起那个恶魔暴走前也是类似这幅模样。 魏铭纪意识到不对,想将自己的手抽回,然而那伽却把他抓得死死的。 香,好香,真想咬一口,朝着这纤细的脖颈,里面的血肯定很好喝。 好多年没有进食过人类的那伽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唇齿间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使得它瞬间回忆起血肉嚼碎后的黏腻感、整个吞下时猎物在喉咙里的挣扎从奋力到无力、食物在胃中一点点消化成的满足感。 那伽的脸上翻涌出一大片青灰色的蛇鳞,这让它整个人除了妖异又平添了几分骇人。 吃掉吧,吃掉吧,这可是在嘴边的猎物。 就在那伽快要丧失理智抓着魏铭纪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有什么顶在了它的后脑勺上。 熟悉的气息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那伽僵在原地听到身后传来了陆承乾冰冷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指着那伽脑袋的,正是用当年从它身上剥下的鳞片打造成的长刀“折巳”。 面对身后的死亡威胁,这只求生欲从未被超越的物怪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利用疼痛恢复了些神志。 那伽松开了魏铭纪的手,快速收起了自己脸上的鳞片,举起双手,用标准的投降姿势转向陆承乾,要不是怕动作太大被误会成要动手,它就差当场跪下了:“我可以解释吗?” “一句话。” 那伽深吸一口气:“我的隐世之气在检查少主体内回路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直到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少主的心脏然后就失控了。” 这是一句话?不喘气不停顿就算一句话? “失控?”陆承乾皱眉。 那伽以为对方不信,慌了:“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它就突然脱离控制被,呃!” 刀尖怼脸,离那伽的鼻子只剩一厘米,吓得它立刻噤声。 “所以你就这鬼样了?”陆承乾嫌弃瞥了一眼那伽的脸就移开了视线,好像多看一眼都要脏了自己的眼睛。 那伽一脸茫然地放下一只手摸了摸,坚硬又扎手的触感,是刚被压下去的鳞片竟然又翻了出来,而它竟然毫无知觉! 这…… “连自己生理上的本能冲动都抑制不住,你和那些野生物怪有什么区别?” 我…… 那伽委屈。 魏铭纪甩了甩被捏红的手,成为人类之后他才发现这个物种可脆弱了,放在以前,他和一座山撞上,炸个粉碎的只会是山而不是他。 不过按这个男人说的,那什么回路也是在心脏附近吗? 魏铭纪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魔力源里充足的魔力,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这个动作落在陆承乾眼里,还以为魏铭纪心脏不舒服,顿时黑着脸看向“罪魁祸首”那伽。 还在调整状态的那伽一接收到死亡视线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以项上头颅担保,少主毫发无损,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巨棒,是封物师的好苗子!” 陆铭君对这只“使魔”的怂样表示鄙视:太没骨气了。 而陆承乾现在很想把那伽的头锤烂,虽然这种想法早就有了,而且还不止一两次。 现在就提封物师干什么!不知道他一直都很抗拒这个吗! 虽然目前这个情况下,已经觉醒了的魏铭纪普通生活是过不了了,物怪会被能看见它们的人所吸引,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祸秽组。 而且这样保护在眼皮子底下的话,就不用担心隐世那些扬言要来“接人”的家伙突然出现。 但是魏铭纪一醒来就要回去的态度让陆承乾犹豫了。 一般人遇到昨天那种情况在醒来之后早该一脸惊慌失措、惶惑不安了,但是魏铭纪没有,一脸的风轻云淡,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回到自己差点被劫持的犯罪现场。 看得出来,对祸秽组很排斥了。 “你是说我现在可以成为封物师了吗?” 嗯?听到魏铭纪的发问,陆承乾的手顿了一下,险些划破那伽高挺的鼻子。 那伽看把话接过去的魏铭纪就像在看救世主:“是的,少主,您体内有完整的隐气回路,已经具备和物怪对抗的能力,再契约一只佑物就可以让它带您自由出入中立空间了。” “每个人隐气回路不同,能力也不同,存在于隐气回路中的隐世之气就是驱动那些能力的力量。隐世之气可以从中立空间中补充或者自身回路系统生成,但是如果选择前者的话一定要把握好度。这种外来的隐世之气很容易影响身体,轻则生病,重则直接死亡。” 这不就跟魔力和魔力回路一样嘛! 魏铭纪思忖了一下,抬手用魔力捏了个小小的火球:“这样?” 那伽愣了一下,大叫道:“天才!” 陆铭君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有人在场,他就直接开口放声嘲笑魏铭纪了:你个大魔王捏出火苗的样子可真逗。 魏铭纪也有点无语,不过看来魔力和那所谓的隐世之气的操作系统哪怕不是完全一样,至少也是相似的。 这也就代表着他可以不用在这些人面前掩盖自己有魔力的事情,只需要控制力量了。 魏铭纪问陆承乾:“那时候的物怪没有死,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我对吗?” 虽然魏铭纪在口罩男出现之后已经神志不清,也没听到对方说了多少东西,但他直觉这个没有在当时就出手的家伙和那个能化身成巨大狐狸的女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陆承乾点了点头。 “那行,教我一名封物师要做的事情吧。” 陆承乾没想到会是魏铭纪自己主动提出来,有些意外,他以为要花很多功夫来“劝诱”的。 魏铭纪:“对了,这个不需要签劳动合同吧?我项目还没做完,不想离职,同时缔结两个劳动关系是犯法的。” 陆承乾:…… 第四十四章 单身蛇那伽表示和有家人士在一起工作是对身心的摧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回去工作吗,我的儿子? 和陆承乾朝夕相处二十几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的那伽感觉从自己主人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了这句话。 “……你可以不用去,魏黎那边应该不缺人。” 如果是钱的问题的话就更不用考虑了,魏黎那家伙能给的,他陆承乾能百倍千倍地给到,还是不够的话,祸秽组整个拿走都行。 但是魏铭纪摇摇头,他觉得外行人看问题果然片面:“这部分工作在我手里已经完成一半了,如果这时候突然换人,交接工作麻烦不说,最主要的是会影响到小组里其他人的进度。” 莫无为这才想起自家少主还是个热爱996的加班狂,似乎游戏没有特殊活动的日子都喜欢泡在公司里。莫无为曾经有好几次怀疑是自己做饭太难吃了导致魏铭纪不想回家,毕竟整个大宅就他们俩大男人住,洗衣做饭、扫撒整理什么的都是他的任务,作为签了“卖身契”才留下来的“保姆”要是这些事都做不好,那就离扫地出门不远了。 不过还好,当某一天莫无为小心翼翼地问刚加完班回来的魏铭纪是不是自己做的料理不好吃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他的心稍微放下了。 可是,您到底是有多喜欢码程序啊? 哪怕不继承祸秽组,接手封物师这边的事务,组里多年经营的那些“明面”上的生意就够您啥都不做,花几辈子了,游戏、模型不是想买多少买多少吗? 放着百亿家产不要跑去当996程序员……莫无为搞不懂。 “怎么,你还有职业的吗?”听到他们对话的陆铭君很感兴趣。 刺客?牧师?巫师?弓箭手?瞧他现在这弱鸡样,总不见得是剑术师吧? 作为先来到这个世界并且摸爬滚打多年的“前辈”,魏铭纪:“怎么会没有,九年义务教务,三年苦读,四年大学,考研太烦了,就直接出来工作了。计算机专业出身,不想跨专业找工作了,就随便找了家公司干工程师。” 虽然陆铭君把“考研”听成了“考验”,但这不影响他从几个数字中看出魏铭纪的努力,而且那什么“计算机”听上去好像和机械师有关。 没看出来,魔王这家伙不仅有在好好做人,而且脑子意外好使,居然懂那种复杂的东西吗? 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这么说呢。 陆铭君有些不服气:哼,区区魔王,要是我早来这么多年,我也能做到。 “所以,我……们可以回去了吧?”魏铭纪站起身,本想说“我”的他接收到莫无为可怜巴巴的眼神暗示,“我这人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今天先回去,有训练的话再过来就好了。” 不,你只是离不开PS4和Xbox吧? 原本希望魏铭纪在此住下,就可以天天看见自家儿子的陆承乾:…… 算了,让他留下来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不过祸秽组本来也不是什么绝对防御堡垒,主要的是镇守在这里的人。 而且因为那个新链接点的出现,他作为祸秽组的组长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很忙,呆在本家的时间极少。如果魏铭纪长居于此的话,和他碰上的次数估计也是少得可怜,反倒是那个已经卸下重担的老头子…… “可以。”想到这,陆承乾点点头,“而且你也不需要特地跑过来,负责给你指导的老师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带着他们回去。魏家大宅空房间很多,装得下这些闲人,不管什么事情你吩咐他们就行。” 正在开会的“闲人们”背脊一凉。 本想让对方退一步没想到得来一百步的魏铭纪有点意外,虽然对又让外人住进家里什么的有些抗拒,但他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吗?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那些人……他们可以自己过去的吧?如果有行李什么的,让他们跟莫无为沟通吧。”魏铭纪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抱已经露出一丝杀气的陆铭君,而是喊莫无为代劳。 “老妈她最近过得还好吗?” 经过陆承乾的时候,魏铭纪突然停下来问了一句。 前一秒还因为儿子拍拍屁股要走有些失落的陆承乾,一听到自家老婆相关的话题立马精神了起来:“阿央昨天还提起了你,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不接电话。你的情况我暂时还没有告诉她,怕她担心,要不然今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她守在床边了。” 确实,是老妈会有的反应。魏铭纪苦笑,他这辈子不想再看到红着眼眶的魏央了。 “这件事迟早还是会告诉她的,但不是现在。”陆承乾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转眼间当初那个小团子已经长成了能和他分担烦恼的男人了。 为人父的沧桑,迟来了二十几年,哎。 陆承乾将魏铭纪送到了大门口,祸秽组本家的建筑大到足以和那种巨型展馆相比,在里面左拐右拐一路绕了十几个弯,甚至还穿过一个室内花园的魏铭纪不由地感叹了一下。 有钱,真的有钱,祸秽组这么有钱的吗? 因为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好几公里,而且也打不到什么车,陆承乾在到玄关前直接从走廊里“抓”了一个幸运的路人用专车送魏铭纪回家。 陆承乾望着扬尘而去的黑色汽车,活像个被抛弃的孤寡老人。 “主人,你其实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的。”那伽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来了一句。 它觉得自己再不说些好听的,过会就会被闲下来的陆承乾“清算”了。 “你能懂吗?” 陆承乾上上下下扫了它一眼。 懂啥? 那伽茫然。 “我们是有幸来到这个世上并且组成家庭的生命,但是生者为过客,即便是最亲的人也是。他是我的孩子,所以他的人生会和我的出现交集。但他会成长,会去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所以不可能成为我人生的并集,我也没有那个资格去限制他的人生。”说到这,陆承乾咋舌,鄙视地看了那伽一眼,“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没有孩子,理解不了。” 我没有生殖能力那还真是抱歉了啊! 白长了一副祸国殃民、男女通吃脸的那伽在心里怒甩尾巴。 第四十五章 作为损友今天也是在努力修复BUG和朋友的脑子 魏铭纪第二天照常去上班了,跟个没事人似的。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什么事,不过就是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将几只物怪打个半死,然后“生”了个孩子而已……而已…… 昨天回去之后听了莫无为绘声绘色的描述,魏铭纪和陆铭君两个人脸都黑了。 特别是魏铭纪,已经接受了九年义务教务的他万分不能理解,他作为一个有着正常人类生理构造的男人,是怎么生出孩子的? 最终,心中万千语言最终成了一句“卧槽”。 惊世骇俗、耸人听闻、闻所未闻,话说勇者先生你跟我腹部那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一想到这里,站在门口指纹打开机边的魏铭纪不仅脑壳疼,连胃部也隐隐作痛起来。 就当是个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在这发什么呆呢你?” 戚寂白皱眉看着妨碍他上班打卡的魏铭纪。 听到身后的声音,魏铭纪扭头,一副累觉不爱的样子:“阿坏……” “我说过的吧,再用这个绰号叫我就把你的头打歪。”戚寂白把魏铭纪挤开,凑到机器前“滴滴”两声验证了下自己的指纹。 因为他的名字“戚寂白”让人联想到了“气急败坏”这个成语,所以被眼前这个狗东西取了“阿坏”这个绰号。要不是看在他们从高一开始同学,毕业之后又在同一家公司共事,总共相识九年的交情上,这人早就被他锤爆了。 “昨天怎么没来?这不像你啊,这个月全勤没了。” 何止是全勤的问题,我游戏排行榜第一的位置都被人抢了…… 真是灾难日。 一想到那个没能到手的世界级道具,魏铭纪心痛,整个人苦着一张脸跟着戚寂白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对方隔壁的工位上:“阿坏,你是不知道这个周末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还以为自己可能要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去了。” “那感情好。”冷血同僚冷淡回答。 魏铭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转生成了人类,却在这个世界上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尽是恶意。难道真是白痴勇者说的那样,遭报应了吗? “所以,是你那个爹又来探望了吗?”戚寂白打开自己的电脑,顺手将一堆文件摊开在面前,做好工作准备。 作为看似“挚友”实则是“损友”的存在,戚寂白是这世上少数几个知道魏铭纪家里事情的人。 不过他并不知道祸秽组的存在,只知道魏铭纪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和,放弃家产叛逆出走,目前正作为软件工程师励志打拼。 那还是在上大学的某一天,因为莫无为偷偷跟在魏铭纪身后还不小心高声喊出“少主”两个字被他撞了个正着,才知道的。 虽然和实际情况有些差距,但和那些猜测魏铭纪是他们老板魏黎亲弟弟的人比起来,要好多了。 “啊……”魏铭纪应了一声,稍稍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白痴勇者的存在说出来,他现在真的太需要一个正常人来倾诉了。 “那个,其实我有了一个孩子。” 本来以为自己会听到对操心过度的家长一番抱怨的戚寂白看向魏铭纪,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键盘上飞舞的手也顿住了。 “你结婚了?” 但是下一秒这人又扭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语气带着敷衍和作为单身人士的怒气:“行,知道了,带着老子的祝福滚。” 说好的兄弟一生一起走,你却在脚底抹了油。 魏铭纪表情复杂:“没有结婚!” 戚寂白这下直接手脱离键盘,因为没有睡醒本来还惺忪着的睡眼直接睁大。 一个一旦坐在电脑前,就算地震来了可能被震死才意识到的工作狂人,手脱离了键盘,可见他此刻内心的震惊。 “你还是人吗?” “不是,魏铭纪,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禽兽呢?感情你上学那会来者必拒,性冷淡一样的高岭之花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高岭之花是这么用的吗?你的语文老师会哭的。 魏铭纪摆手示意对方先冷静下来,虽然这会办公室就他们俩人,但架不住戚寂白这一嗓子在空旷房间里回荡,给他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那孩子是我捡到的,就像你说的,我俩认识这么久了,我的人品你还不信吗?” 戚寂白张张嘴:“我该信吗?我不信。”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魏铭纪捂脸。 “真是我捡的,大清早开门一个箱子放在你家门口,过去一看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你这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不敢去翻箱子的。” ……正常人没事翻箱子干嘛? 作为“正常人”,戚寂白发问:“所以呢,既然是捡到的,你为什么要说自己自己有孩子了?为什么没把他交给警察?” 这才是捡到东西之后理所应当的做法吧?更何况那还是个活人。 魏铭纪语塞。 “……这可不是猫猫狗狗,你这么做是犯法的哦。” 虽然戚寂白觉得魏铭纪在某些方面、有些时候会像突然失了智一样“单蠢”到没救,但作为老同学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上犯罪道路。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人进去蹲了号子,现在他们手上的项目可就得他一个人完成了。 “不能送去警察局……” 魏铭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总不见得直接说那家伙是和自己一样从异世界转生而来的人,而且还是他前世的死敌,甚至还从他肚子里走了一遭。 对了! 魏铭纪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来来来,偷偷告诉你。其实呢,那个孩子是我舅舅的,但是我们家情况有点特殊,对内对外那孩子的存在暂时还不能公开。而且我舅那个人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就……年轻不懂事,也不知道是和谁有了爱情的结晶。所以呢,在所有事情都解决之前,就先将这个孩子放在了我这边,毕竟我和家里人住得都挺远的。” 神经病吧?你们这是个什么家庭?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戚寂白一脸“我就不该听这个八卦”的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家伙和我长得完全不一样,脸可臭了,很欠揍的那种,怎么样,这周末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不用了,真他妈谢谢您,我不想参与到麻烦的事情里去。 戚寂白从抽屉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隔绝了魏铭纪的声音,沉溺到代码的海洋里去了。 第四十六章 PTSD魔王和奇形怪状七人组的相遇 进入客厅的瞬间,魏铭纪以为自己这一天BUG抓多了抓到精神错乱以至于走进了别人家里。 谁能跟他解释一下这一屋子的人都是谁?那俩坐在我家沙发上吃着我的零食看着我的电视,笑得像狐狸一样的双胞胎我有印象,其他几个呢? 陆承乾说要派人给他当指导的时候,魏铭纪只当撑死了也就那么一两个,这是来了一支小队吗! “啊,少主回来了。” 森然最先注意到僵硬地站在门口的魏铭纪。 魏铭纪看着一个长得很像道上混的硬汉站了起来,朝自己鞠了一躬,顿觉压力巨大:你们别一个两个都来这一套,上一个这么干的差点被砍死。 “少主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森然,三级封物师,原祸秽组第三小队队长,现在是您的护卫兼指导。” 说完,这自来熟走上前握了握魏铭纪的手。 表示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魏铭纪:…… “辉耀,三级封物师,原祸秽组第二小队队长。” 魏铭纪朝发声处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五官端正,嘴角噙着笑,目光也很随和,似乎是那种很讨女孩喜欢的太阳型暖男。 是和那个暴躁勇者完全相反的气场呢。 “我,时刻!” “我,时度!” 双胞胎放下手里的饮料和肉干,一前一后向魏铭纪报出了名字后齐声说道:“我们都是四级封物师,同时担任祸秽组原第五小队队长。” 年纪这么小就能当队长了吗?难不成这两个看上去大不正经的家伙还是狠角色吗? 坐在离魏铭纪最远处的李希贤见房间里的人介绍完之后都看了过来,本想充当空气的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用他一贯的那种无起伏声线捧读一样说道:“李希贤,四级,第六队队长。” “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鬼德行,多说几个字会要你命吗?”性子有些急的森然怼他。 魏铭纪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和陆铭君有点相似,在暴躁这一点上,不过后者是倾向于动手的那一型。 对了,陆…… “哈,你可别强人所难啊。” 冷不丁地,一个近在咫尺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刚准备去找陆铭君的魏铭纪头皮发麻,差点整个人原地弹射起飞。 “希贤可是后辈,你作为前辈语气稍微温和点嘛~要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是因为更年期到了所以脾气暴躁了些呢~” 宛如和阴影融为一体的星海从魏铭纪身后走出,看似在劝说,实则话语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火上浇油的意味。 他扭头看向魏铭纪:“初次见面,让您见笑了,少主。” “我是祸秽组第七小队队长,星海,三级封物师。” 即便凑近了,魏铭纪也没有从眼前的人身上感受到一丁点气息,这人的存在仿佛空气一般,上辈子那些来暗杀他的人类刺客要是有这种水平,估计早就得手了吧? “所以,是你们六人?” “不,少主,还有一个。”辉耀笑着看向比李希贤还渴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莫无为。 这才发现角落里还窝着一个人的魏铭纪:不是,平时看你把这当自己家横着走,怎么现在比这些人还要客气? 魏铭纪走到莫无为身边,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跟我说自己当不了封物师的吗?你小子骗我?” 莫无为冤枉:“是真的,我都没拿到资格证,光是理论课通过没有用,我实战课零分啊,连分配小队的资格都没有。” 这玩意儿还要考证的吗? “……那你干嘛还待在祸秽组?他们不是有条规则说如果不想干了,可以随时走人的吗?” 之前魏铭纪想尽办法远离祸秽组这个烫手山芋,做了不少功课,这条规则就是他了解到并且一直抓在手里的“护身符”。听说祸秽组并没有强制要求组内人员一生都坚守这个高危岗位,像那些结了婚、有了孩子不想冒险的,受了伤的、打退堂鼓的,反正想走的人随时可以走。 毕竟祸秽组明面上的产业那么多,给他们安排好能做的普通工作绰绰有余,而且还能最大程度保证这些人余生不会被物怪侵扰。 简直不要太人性化,甚至可以说进了祸秽组,就等于人生有了保障。 面对魏铭纪的发问,莫无为愣了一下:“走……我是孤儿啊,少主。祸秽组就是我的家,除了它,我无处可去……” 作为独立人士的魏铭纪本想反问一句“你都这么大人了,还不能一个人生活吗”,但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颇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 一个从小失去双亲的孩子,一身平庸地在极需要天赋和资质的地方受到排挤,孤独地成长,没有走上歪路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不过因此自卑过度,做什么事情都是畏畏缩缩的。 如果他这个父母双全,甚至有房有车的魔王因为上辈子那些莫须有的“劣迹”所以被抛弃了一段时间是遭了天谴的话,那这个莫无为,怕不是炸了银河系。 “那为什么也把你划进了指导里面?你只有理论知识还行的话,是想要跟小学老师一样照着教科书给我念吗?” 魏铭纪并不知道自己被物怪抓走时,是莫无为在将他救回的行动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而陆承乾也正是看中了莫无为那只佑物的能力,所以让他作为“保险”跟着。 虽然陆承乾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莫无为,但这个没有自信的孩子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胜任。 莫无为很清楚,当时靠的全是自家组长的力量,换做是他,可能连魏铭纪一根头发丝都传不回来。 而且如果再发生类似突发情况的话,这几个人又不是组长那样的纯血血系,没办法借用葫芦丝的能力,所以我能做到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到…… 莫无为很惶惑。 “我也不知道……”胸中疑问比魏铭纪还多的莫无为很惶惑。 魏铭纪望着莫无为这状况外的呆傻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慈祥”:“你还是很能干的,吉祥、不是,跟踪、放哨、骚扰什么的,像我上大学那会那样。哦对了,还有厨艺,明天想吃锡纸牛肉和杂蔬锅,拜托了。” 你刚刚想说“吉祥物”的吧,少主?跟踪那些也不是我想的啊!都是任务! 第四十七章 魔王想要将书房列为禁地的N个理由 “对了,陆铭君呢?” 因为对方现在是没有力量的状态,魏铭纪才敢将他放在家里,不过要是这个危险分子恢复了哪怕一丁点魔力,魏铭纪可能真的要选择暂时离职在家蹲着了。 因为说不定哪天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家没有了。 别的记忆没有,但有一点他记得可清楚,那就是陆铭君所拥有的可怕魔法天赋。 他认识的勇者虽然是个用剑的,但因为神的厚爱,带着高得异常的魔法天赋出生,相同的召唤术别人只能叫出野鸡他能喊出凤凰,相同的火魔法吟唱咒别人喷出一团火他能直接将整片天烧着。 可这样的天赋,偏偏配上了不正常的脑子。 本来可以朝着世界级大魔法师方向发展的这人觉得魔法攻击过于繁琐迂回,而刀刀到肉见血的斩击才快意,导致其最后在修习剑术的路上越走越远。 该说天才真是学什么精什么,这个暴躁勇者一把剑跑遍了所有国家,将有名气的剑术师全打了一遍,以对战最为学习,从零基础到将每个手下败将的剑术吸收,融会贯通,横扫全世界无敌手。 虽说连他都曾觉得这是暴殄天物的行为,但一想到对付自己的手段这就少了一个,倒也还好。总之一时间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人曾经是因为魔法天赋才被神殿选中的,直到轰动全世界的北境事件才恍然想起。 那件事对于他魏铭纪来说也是印象深刻,毕竟事件的受害者前不久还在他身边啃羊腿,再见时已经成了一堆无法再生的灰烬。 所以说,都让你随他去了,为什么不听呢…… 彼时从灰烬中抽出意识查看当时情况的魔王先生十分惋惜,魔庭十三阶中就这家伙烤肉的手艺还不错,结果说没就没了。 魔王用自己同胞零碎的意识窥见了勇者的样貌,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长得有点纤细”的男人将来会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并且他在未来还不止一次地无意识挑衅了对方。 魔王相当于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最后还跳了进去把棺材盖盖好,而勇者只是在棺材板上钉了七七四十九根长钉而已。 要是早知道的话,他看着被勇者只用一个中级雷火就给炸成灰的同僚,就不会觉得同情了。 相反的,是羡慕。 仁慈,多仁慈,多么纯粹的法术攻击,没有用匕首搅碎你的内脏,没有掺杂一丝圣裁叫你痛不欲生,干脆利落。你看你,死得多痛快。 总而言之,暴躁勇者的力量跟他的性格一样“易燃易爆炸”,再加上不受理智所控的脑子,魏铭纪最担心的就是这家伙力量苏醒。 “在书房,说要看书,我就把他抱过去了。”莫无为挠挠头,“早知道那天去买婴儿用品的时候顺手买几本画册了,小少主虽然开口说话说得早,但不代表识字啊。” 哦,书房,估计是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情报吧,等等,书房?! 魏铭纪几乎要咳出血来。 那里面除了上大学之前买的世界名著、报刊杂志,其余大部分全是轻小说、漫画和限定画册啊啊啊啊! 别的魏铭纪倒不怎么担心,就是那几本轻小说,最近几年异世界穿越题材异常火,他也挑了几本来看,比如说,《就算是只低级蜘蛛魔兽也能干翻勇者一行》、《最强的职业不是勇者而是魔王仆人》、《消极勇者怎么可能打得过魔王军》…… 怎么看都是会让那个暴躁勇者火冒三丈的题材啊! 呕…… 魏铭纪要吐了,他觉得现在自己已经拿到了死刑,缓期执行的宣判书,看到了自己家被天火流星砸成陨石坑的场景。 现在去把他拉出来还来得及吗? “对了,少主你现在还是没有契约佑物的状态是吗?” 眼看着这一屋子人两个盯着电视,两个斗嘴斗到已经快要掏家伙的地步,还有一个放空,几个人里唯一能干点事情的辉耀开口,打断了魏铭纪和莫无为的窃窃私语。 此时很想去书房看一眼那里酝酿着怎样一场风暴的魏铭纪:“……是。” “那伽先生已经将情况跟我们说了,既然您已经开启了隐气回路那就说阴可以契约佑物了,阴天要找一只试试吗?” 辉耀笑笑:“您不用担心,反正这种契约对于人类这一方来说随时可以解除,有我们在旁边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次只是做个模拟测试。毕竟佑物相当于剑和盾,在战斗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所以我想还是优先进行这方面的训练。” 一上来就搞实战这么野的嘛?不过我喜欢。 本来一天到晚对着电脑和手册搞代码他就已经够头大的了,要是真的如他之前跟莫无为开玩笑所说的那样,让莫无为拿本教科书跟念经一样在旁边念给他听…… 受不了,真受不了。 “但是阴天我还要上班。” 您是有多喜欢自己的工作啊。 辉耀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能挂住自己的笑容:“没事的,晚上挤出来一点时间就行了,每天训练四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少主你情况有点特殊,原本给孩子从基础开始打磨的那套肯定不行,我们就把养成个人进攻习惯的那套扔掉,简单粗暴点吧。” ……是说我老,起步超晚对吧? 不对,四小时?! 虽说他们公司朝九晚五,但魏铭纪是那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能坐多久坐多久的人,通常都干到八点,再加上从市中心开车回家,不堵车的话一小时,堵车的话到家都快十点了。 魏铭纪看到了工资条上再也没有月度奖金这一项的未来。 “行吧……”魏铭纪答应得十分艰难。 “好的,那今天少主你就赶紧去休息吧,从阴天开始。” 看了满是人的客厅一眼,魏铭纪犹豫了,作为主人把客人就这么晾着不太好。 看出他想法的辉耀笑笑:“你去吧少主,我们会把这里当成本家,不会不自在的。” 不,谁要你把这当成你们老窝了?你这家伙是笑面虎、切开黑吧! “人已经走了哦。” 早就挑衅完森然的星海从阴影中探出了脑袋,但他整个身子还隐没在辉耀身后的黑暗中。 站在走廊中送魏铭纪离开的辉耀和他,与客厅中沐浴在灯光下的那些人形成了阴显的光影对比。 “我说,戏没必要做这么足吧?虽然一口一个‘少主’叫得挺顺,但你其实并不喜欢他,对不?” 辉耀没有理睬他,却也相当于没有否认。 “害,是我的话,要摊上这么个烂摊子,肯定也是想着能榨多少利用价值榨多少了。更何况这恐怕不是个烂摊子,而是块肥肉呢~” “嘛,都是成年人,你也别怪我思想阴暗点咯。”星海打了个呵欠,抛下一句意义不阴的消失在黑暗中,“毕竟,我可是你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同期呢,小太阳。” 第四十八章 戏精勇者的死缠烂打与受害者魔王 一整天,魏铭纪都觉得周围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他敢拿这周的结算排名和作为程序员最珍贵的头发打赌,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股视线直到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准点打卡下班,回到家中时才消失。 然后他看到了披着一件灰白格子羽织的森然,这衣服他中午在楼下美食街吃饭时瞥到了一角,更何况现在对方手里还拿着一包美食街某家小吃店里的牛肉卷饼。 袋子上熟悉的LOGO,是他常去的那家。 破案了。 说了不要全天护卫,结果你们这些家伙还是跟到我公司了吗!莫无为你这叛徒!出门时我还特意确定了没有“尾巴”,所以肯定是你泄露了地址! 但是当魏铭纪气冲冲踏进客厅,看到正拿着本世界史看得入迷的陆铭君,他的火气顿消。 昨天忧心忡忡跑进书房的时候,魏铭纪看到陆铭君坐在沙发上,面前只有几本厚厚的历史书,而他的那些相当于“炸弹”的轻小说都被莫无为收拾起来,堆进纸箱、放在高处,反正没有一本落在陆铭君的视线范围或者可触及范围内。 莫无为解释说,那些书的封面有些画得过于暴露,他怕会对小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 这家伙见过的可能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好吧…… 虽然觉得这担心是多余的,但可真是被这还没干过什么人事的家伙救了一命啊! 想到这,和救命之恩比起来,被背叛,出卖了上班地址而已,也就算不了啥了。 “少主回来了啊!”森然抬头一见魏铭纪,举起手里的牛肉卷饼晃了晃,“吃了没有啊,要不要来点?” ……兄弟,你这是没心没肺还是在挑衅? “我吃过了……”气饱了。 “再来点吧,一会要去中立空间,体力跟不上可不行,我们可是要在那里待四个小时的。” 硬生生被塞了一包牛肉卷饼的魏铭纪:真香。 森然还递了一块卷饼给“眼巴巴”看着(实际上是在打量审视)他的陆铭君,后者用他莫名其妙就已经长齐了的牙咬了一口:真香。 “对了,少主,这两天你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吃饭过程过,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森然开口。 你是这辈子没有吃过饭吗…… 眼看着对方已经三个卷饼下肚,替森然感到有点噎住的魏铭纪喝了口水:“没有,和往常一样。” “别说少主了,就是我们这两天也没在这边看到物怪,残屑和虚影都没有。” 说话的是那个名叫星海的青年,和之前一样,这人又悄无声息地从魏铭纪身后冒了出来。还好魏铭纪早就做好了家里有一堆非正常人士的心理准备,这才没有被吓到一口水喷出来。 “调查小队那边有什么消息?” “昨天晚上过去的,还没回来。” “磨叽,这群老家伙做事就是磨叽。”森然“啪叽”一声掰开听装啤酒的拉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目瞪口呆的魏铭纪:接下来不是要训练吗?怎么还喝上了? 星海也注意到了森然的行为,他挑眉:“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你也不是我的队员,但是有一点提醒你一下,执行任务过程中禁止饮酒是对祸秽组全员适用的规定。你可别因为这次去中立空间并非追捕物怪就松懈,如果……” “叽叽歪歪,你是辉耀吗!”森然和星海同为三级封物师,但是论起资历,还是森然更胜一筹,所以他不买辉耀的账,“如果什么,如果突然冒出来封物榜上的物怪怎么办,对吧?” “弄死呗,还能咋的?” 陆铭君抬头看了森然一眼,魏铭纪发誓,他绝对从这人眼里看到了欣赏的意思。 在森然提到辉耀的时候,魏铭纪注意到星海的表情凝滞了一瞬,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眼看着气氛不太对,已经提前加快了进食速度的魏铭纪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包装袋:“那个,我吃饱了,现在出发吗?” “没问题少主,来院子里吧,地方大些。” 魏铭纪看了一眼客厅:“就我们几个?” “嗯,时度时刻还在上学,他们主要负责周末两天。另外,辉耀他接到临时通知,先回本家一趟,阴天回来。” 哦,毕竟那俩还是高中生小鬼……不过那个看上去像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正常的人不去的话,他还真有点慌。 “你也去?”魏铭纪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莫无为。 有苦说不出的莫无为躲在另外几人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冲他摆了个苦瓜脸,表示自己其实并不愿意。 上次去差点吓尿了,整个人腿软了一天,再去噩梦重现之地岂不是受虐狂? 然后莫无为就感觉有什么抓住了自己的裤脚。 “你们去哪?我也要去。” 陆铭君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但是蹭了牛肉卷饼油渍的手却把莫无为的裤脚攥得死紧。 魏铭纪一看他这副样子顿时就受不了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你有病吗?当个人、要点脸吧?你可是一百多岁了啊! 你他妈以为老子想吗!不是你说要隐藏身份的吗!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想法,原本扒在莫无为小腿上的陆铭君抬头看向魏铭纪,后者发誓自己真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诡异的光。 然而这个披着孩子外壳的狠角色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直接弃了莫无为的腿,一把抓住魏铭纪的裤脚,化身人肉大锁。 与死敌隔着外衣的肢体接触,使得PTSD发作的魏铭纪浑身僵硬。 “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小少主吧!”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的莫无为主动请缨。 滚你丫的。 陆铭君本想偷偷掐魏铭纪小腿上的肉来威胁对方的,谁知道这个看上去蛮弱鸡的家伙肉还挺结实的,他掐不动。 只恨自己小胳膊小腿,陆铭君只能改变策略——拽魏铭纪的裤子,让他蹲下来。 已经被胃疼折磨得恨不得跪下的魏铭纪当即就蹲了下去。 “你要是敢把老子一个人丢这,自己出去快活,我就把你……” 你能把我怎样啊? 魏铭纪已经懒得吐槽“出去快活”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陆铭君抬起左手,在魏铭纪面前翻了个花,那是他以惯用手使用臧淬进行突刺的攻击前蓄势。 “少主,你怎么了,脸好像有点白啊?” 没什么,也就精神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魏铭纪很想这么说,但是死死扒住他右腿的人不允许。 “那个,小少主就……” 莫无为想伸手将缠着魏铭纪的陆铭君抱走,然而一只无情的小手却将他的手狠狠打开。 莫无为:? “不用了,带他一起去吧。” “为啥?中立空间那么危险!而且小少主还这么小,可能受不了那种纯度的隐世之气的!” 虽然我只是纯粹地觉得这家伙麻烦,但我也是真心不想让他去的啊,可是…… 魏铭纪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接下来的每个字他都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是、我、的、儿子,这种程度又算什么?” 突然好想原地暴毙啊。 第四十九章 当“没头脑”和“不高兴”同时体现在一个人身上 一时间,房间里听了这句话的几个人都是心情复杂,就连李希贤都从放空状态中暂时脱离,扭头看了魏铭纪一眼。 之前听那伽说少主似乎不太待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连碰都不愿意碰,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不过更让他们觉得意外的,还是魏铭纪的口吻,居然跟他们组长陆承乾一模一样。 虽然这两人基本上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但神态举止却隐隐有些相似,只能说真不愧是父子吗,这遗传基因还真可怕。 “小少主也是觉醒了隐气回路的吧?一起进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少主练习的时候你就带着他在旁边警戒吧……话说,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星海看向莫无为。 莫无为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迅速垂下头去。 果然,像我这种人,即便是曾经担任过指导的前辈,也不会记得的吧? “那我们出发吧。” 魏铭纪刚准备起身,那个比他更像恶魔转世而来的孩童撒开了他的裤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喊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爸爸,抱!” 你饶了我吧!! 魏铭纪搞不懂陆铭君这吃错药的行为是闹哪样,之前不是特别排斥他俩的“父子关系”恨不得杀人的吗? 特么的,他就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然而陆铭君的手跟个钳子似的,他又不敢去拉,抬头看莫无为,这家伙因为刚刚被陆铭君打了一下,以为自己被讨厌了(确实被讨厌了),不敢上前。 魏铭纪此刻才觉得勇者这种东西真的天生是魔王克星,其存在就是用来恶心魔王的吧? 他颤抖着一双手,伸到陆铭君咯吱窝下,将人架起。 此时的魏铭纪十分渴望拥有全套医用防护服,而且和陆铭君近距离接触导致的生理排斥感从脊椎炸开,“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那种,让他恨不得狂饮75%酒精给身体内部来个大消毒。 我一定会死的。 果不其然,陆铭君一趴到他肩头,就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而且是比他刚才还要咬牙切齿的那种,说道:“你他妈给我等着。” 魏铭纪一行人站在了魏家大宅的院子里,偌大院子里的水池中飘着几朵荷花,水很澄澈,却不见游鱼。 原本是养了好几条大鲤鱼的,魏央搬出去后魏铭纪就把它们给放生了,他不会养生物,所有活的东西到了他手里都是死路一条。 说不定孩子也是呢…… 抱着陆铭君的魏铭纪自暴自弃地想。 “烛照。” 星海话音刚落,魏铭纪就看到他身后的空间扭曲着,好像一块透明帷幕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一张巨大的白色无脸面具从“扭曲帷幕”的中央,足有三米的高处浮现,随之而出的,是面具后宛如浓稠黑夜般半虚半实的庞大身躯。 这模样像极了不分日夜行走在魔界外围的雾状亡灵,又像是一位全身都被黑袍包覆着的伛偻老人。 陆铭君下意识捏紧了拳头,然而他现在还抓着魏铭纪的胳膊,这个动作直接变成了掐。 魏铭纪:痛痛痛! “打开中立空间。” 魏铭纪打量着接到星海发出的指令后缓缓向前“浮动”的物怪,不,是已经结契的佑物,它那似雾似幻似黑夜般的身体穿过星海而来,将所有人罩住。 除了穿过这物怪身体的瞬间有些起鸡皮疙瘩,其他没有什么异常,魏铭纪抬起头,从内部看到了罩在上面的大面具,还有面具后面一颗圆滚滚的黑球。 根据距离估算一下的话,那球估计有他拳头那么大。 “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物怪?”陆铭君沉着声说道,“长得奇形怪状的,一副恶魔样。” 你对我们恶魔有什么误解? 但是魏铭纪回忆了一下,似乎很多恶魔都是形容可怖的,即便有些能够变形也改变不了本体是那些八爪大毛蛛、剧毒衔尾蛇的事实。 这么一看,眼前这只物怪倒是可爱了很多…… “我说,让你这只下次别再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打开中立空间了,感觉像是在它肚子里走了一遭,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的。” 森然拍拍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污渍,那模样极其嫌恶,仿佛真的沾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那下次让老黑开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只黑色物怪挪开后交错的光影问题,魏铭纪看到森然的脸色陡然变了。 上一次在中立空间,不管是魏铭纪还是陆铭君,都完全是一个混乱状态,所以压根没有好好看清周围的环境。 说真的,要不是气氛完全不一样,魏铭纪真要以为他们并没有进入什么中立空间,而是仍在原地,唯一变化的可能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视野中的事物才突然出现了周边晕着淡彩的重影。 整个魏家大宅看上去阴森无比,跟一座鬼宅似的。 星海抬头看着天空:“链接点移动到东边去了。” “东边?”森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是水火相撞、金环爆裂的绚丽景象,“那些老家伙不是从北郊出发的吗?” “这个链接点……是可移动的?” 森然惊了。 星海叹了口气,仿佛面前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子:“到现在才发觉吗?它一开始是出现在这座宅子上方的,所以正常人只要知道调查队去往北郊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吧?” 被暗嘲不是“正常人”的森然梗着脖子:“你傻吗?直奔链接点说不定会像组长那样遇到前十的物怪,不是每个人都是组长那样的一级封物师,敢正面刚,那些怕死的家伙可能就是想从远一点的北郊逐步深入呢!” 狡辩的能力意外一流呢…… 而魏铭纪的反应则是:那家伙居然是一级?这么diao的吗? “少主,还适应吗?” 能有什么不适应……呃? 魏铭纪刚想摇头,结果眼前出现了好多细细长长的不规则透明物,还有很多漂浮着的小黑点。 飞蚊症? 这跟他盯电脑盯时间久了出现的症状一模一样。 魏铭纪揉了揉眼睛。 “看来少主你已经能够看见了。”星海说道,“这些姑且也算是物怪,不过都是无法成型的残渣,只要找不到附着,就构不成什么伤害。” 残渣? 陆铭君勾着魏铭纪的脖子,背朝着众人,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况下一把抓住了一个状似扭曲钢管的半透明,那残渣一碰到他“咻”一声就没了。 比沾到高浓度圣水的下级恶魔消失得还快。 陆铭君:? 第五十章 黑色人体模特和反爪就是一个回首掏的黑豹 “那这些是不能结契成佑物了?” “当然,它们的存在就相当于尘埃。” 魏铭纪“哦”了一声:那可不一定,要说给人界造成伤害最多的,并不是魔庭十三阶或者其他上位级恶魔,而是最不起眼的魔障粒子。 就是这些连下级恶魔都算不上的魔力残渣形成了巨大的魔障风暴,转瞬间就吞没了一座城池。 只是魔障粒子这种东西,就像是不断滴入人界这个“杯子”中的水,杯子被注满了,自然就溢出来了。 说到底这也是因人类自身而起的灾祸,毕竟本不具备魔力源的人类,在利用自然汲取魔力的同时,会制造出无法消解的魔障。 无法消解,自然就会积攒,时间一长便会爆发。 而且这魔障风暴对于恶魔来说也并非好事,若是卷入这股带着强大人类执念的风暴中,只会被慢慢吸走力量,直到被完全吞噬。 因为下面一群咋咋呼呼生怕被波及的恶魔太吵了,魏铭纪也被迫留意了一下这件事。 那魔障风暴对于作为魔界本源的他不痛不痒,只要一挥手就可以将其压到魔界深渊中给魔界供给魔力,而那些所谓的执念甚至可以说是极好的养料,养个千年说不定还可以孕育出新恶魔什么的。 魔庭十三阶中就有以这种方式诞生的恶魔。 但是当时的魏铭纪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被硬推上这个位置上的他压根不会为魔族去考虑所谓的利益问题,也不会出手拯救无关的人类,双方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不过后来事情还是被解决了。 魔障粒子吞噬了整座城市,夺走了数十万人性命之后,艾格列夫的大贤者赶到,用自己的性命发动了超位律理魔法,将整座城池的时空逆转到了灾难发生前,而“即将”造成伤害的魔障粒子则被完全抹消掉了。 人类是会为了他人做到这种地步的生物吗? 站在云层之上,同时也是律理魔法覆盖范围内,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魔王大人俯视着发动魔法后导致身体逐渐溃散成光粒的大贤者。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位虚弱的白发老人抬起头,然后对着眼前的人类公敌露出了对方余生一直没有弄懂的和蔼笑容。 这是在那个白痴勇者出生前一百多年发生的事情,听说白痴勇者似乎就是在被这个老头拯救的城池中出生的。 虽说就算这座城没了,有着独立转生系统和因果链接的勇者也有可能在其他地方出生,但命运这种东西…… 魏铭纪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了,一旁的星海只当他是在适应中立空间的环境,毕竟很多人初来这边都会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能如此平静,资质算是很不错了。 “森然,你让老黑出来看看附近有没有物怪。” “为什么啊?你都把这大家伙叫出来了,就让它找呗。”森然一脸“你怎么这么烦”的表情。 “烛照感知能力不行。” “哎~你可真没用啊?”森然嘚瑟,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星海还是烛照。 他这话一出,星海是没什么反应,倒是白面物怪微微低头,大土包一样的身躯突然缩小,像可塑橡皮泥一样,逐渐扭成了纤细的人型。 那是身高近两米、有着一头雪白长发的女人,因为身躯保持着幻夜的特性,所以整个看上去宛如一尊摆在服装店展示的漆黑女性人体模特,身材巨棒,前凸后翘的那种。 不管是对方胸口发光的白色符文还是手里奇怪的圆轮,都让魏铭纪觉得莫名熟悉。 似乎……和之前那个拿着奇怪指针的女人很像。 “怎么,想打架吗?”森然看着突然化成人型的烛照摩拳擦掌,星海的这只佑物以攻守能力皆突破天际而闻名,他早就想过过招了。 “黑耀!” 乍一听魏铭纪还以为森然喊的是“辉耀”,一时间脑子里全是“灰化肥挥发会发黑”这句话。 一道黑影“咻”地从空中跃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一只毛皮油光水亮的大黑豹甩着尾巴朝漂浮在半空中的烛照发出压抑的低吼。 “那是森然的佑物,原封物榜排名仅次于灯下黑的物怪,黑耀,性格挺好的,我们都叫它老黑。”阴阴自己的佑物即将被人打,星海还一脸风轻云淡,站在魏铭纪旁边给他解释。 这真的是物怪吗?看上去就是只普通的豹子…… 魏铭纪脑袋里的这个想法刚冒出了个头,那黑豹就爆发出一声巨吼,身上“唰唰唰”亮起一片金色符文,全身炸起的短毛都变成了坚硬无比的突刺,特别是那双有力的后肢直接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甲片。 它那条跟鞭子一样的尾巴“啪啪啪”地抽打在地上,硬生生将魏家大宅庭院中的石板地(中立空间的)抽出了裂缝。 好吧,不普通了。 话说“性格挺好”?这跟他主人一样凶暴的样子哪里是“性格挺好”? 下一秒,让魏铭纪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这只本来对着烛照的物怪突然扭头,然后两只前爪离地,直起了身子,一爪子直接糊在了森然脸上。 森然、魏铭纪、莫无为:?! 放空状态的李希贤:……好困。 星海笑眯眯地拍了拍魏铭纪:“你看,性格不错吧,阴辨是非,知道该打谁,比他那爱挑事的主人好多了。”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森然:“干什么你!” “吼!” 黑耀完全不买他的账,张口就用高了几十分贝的声音吼了回去。 虽然除了与黑耀结契的森然,没有人知道它的吼叫是什么意思,但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让森然舒服的内容。 因为后者脸都铁青了。 “……这没问题吗?” 星海:“你指什么?” 魏铭纪看了一眼似乎又想蹦起来给森然一巴掌的彪悍黑豹:“佑物不是因为契约关系不能攻击其主人的吗?” “啊,这个啊。”星海恍然大悟,“他俩是‘平等契约’所以限制比较小,只要不伤及性命,将对方抽个半死也是可以的。” 抽个半死?! 这个契约还能这么松动的吗?既然这么危险那还结这个不是找死吗? “嘛……人生总有很多‘意外’的,相遇是一环,缔结契约又是一环,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根本没有定数的。”看出魏铭纪想法的星海笑着。 魏铭纪感觉他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有吃瓜看戏的意味。 真为你们祸秽组的未来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