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具“尸体”
江城市。
青山区公安局
“小江，出现场了！”
一个粗狂的声音突兀在法医值班室中响起，把正靠在办公桌上午睡的江武惊醒了。
他猛然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嗖”的一下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师傅，终于有尸体了？！”
江武看着眼前穿着浅蓝色警服的中年男人，眉眼中带着一丝激动和兴奋。
他从法医学院毕业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一次偶然机会，他得到了一个天才法医系统。
没错，就是传说中的系统。
不过想要开启系统，首先得完成第一个任务：解剖一具尸体，协助破案。
本来想着参加工作之后，他就能和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威风凛凛去往命案现场，然后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解剖尸体、勘察现场。
仔细寻找每一处的蛛丝马迹，最终揪出幕后真凶，成为警界刑侦专家！
可是，现在别说尸体了……
就连一件恶性的刑事案件，他都没有碰到过！
江武每天就跟在老法医的身后，做一些伤情鉴定。
要不就是跟其他普通警察一样，在社区中执勤、值班。
这个和他想象中的法医生活，完全不一样啊……
而今天的这个“命案现场”，将会是他人生中碰到的第一具尸体！
从此以后，“天才法医”系统开启，他将走上人生巅峰。
……
想到这里，江武甚至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
“快走！别墨迹了！”老法医赵雷淡定地站在值班室门口，撇了撇嘴，“小王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你拿着箱子就赶紧下来。”
“好的师傅。”
江武连忙点头，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儿都不慢。
他在值班室中找到许久未用的法医勘察箱，拎起箱子跟在赵雷的身后就下楼了。
一楼大厅门前。
同为技术科痕检处的王浩已经在警车上等着。
“赵哥，小江你们可算下来了！”等到江武和赵雷上了车，还没等两人发问，痕检的王浩就开始主动说起了案情，“青山路派出所的兄弟刚刚来电话，说是一个拾荒的老大爷在怡园小区门口垃圾箱中发现了一具尸体，就连忙报了警……”
听着王浩的描述，江武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复习解剖尸体的步骤了。
从开“三腔”，到后面的局部解剖……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指微微发颤，紧张情绪弥漫心头。
解剖尸体这个工作，江武只是在实习的时候，跟着带教老师做过几次。
现在大半年都没有解剖过，手头上的技术有些生疏了。
江武看了眼王浩，发现他是一脸淡定的模样。
“王哥，你这是出的第几次现场啊？”江武轻声问了一句。
王浩比他早来警队五年，平时吹嘘看过很多命案现场。
“呵呵，那可就多着呢。”王浩眯起眼，抿嘴一笑，“像什么密室杀人案、杀妻骗保案、分尸案、连环杀人案……”
江武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缓缓道：“王哥，这些大案子你都见过啊？”
一旁的赵雷看着两人，笑而不语。
王浩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些……都没见过。”
“啊？！”江武一愣，“王哥，那你平时把那些命案讲得绘声绘色的？”
王浩缩着头，嘿嘿一笑，“这不也是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嘛？你刚来我们局里，对命案那么感兴趣，天天追着我问，我肯定不能扫你的兴致啊！”
江武：“……”
王浩笑着拍了拍江武的肩膀，“现在咱们这种治安环境，想碰到命案，难啊！今天这一例，那也算是今年头一回啊！”
想到现在终于有了个案子，江武的兴致又好了不少。
系统终于能够开启啦！
“不过我记得怡园小区不小啊，人流量挺大的。”江武低头思索，然后看向了身旁的师傅赵雷，“凶手选择抛尸的地方，一般都是偏远的野外或者郊区，这样才能尽量延缓尸体发现的时间，混淆第一案发现场。可是，这个凶手怎么会选择这种极易被发现的地方呢？”
赵雷赞赏地看了眼江武，“分析得不错。抛尸一般为熟人作案，抛尸的地方一般距离案发现场会很远。不过也有例外，一些激情杀人，作案者本身就很紧张，事后来不及处理现场，只能就近解决……”
“噢，这样啊。”江武点了点头。
在几人的闲聊中，警车赶到了命案现场。
……
怡园小区。
侧门的垃圾桶前，已经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不远处，一群老头老太太在指指点点的围观着。
不少人都拼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尸体”是啥样的。
看到赵雷三人赶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警服的中年警察立刻迎了上来。
“赵法医，您终于来到了。我们已经保护好了现场，除了报案人，没有其他人碰过尸体。”
为了保护命案现场，除了法医之外，其他人是不允许触碰尸体的。
“好，你们辛苦了。”赵雷朝警察点点头，面色依旧冷峻，“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江武提着勘察箱，跟在赵雷身后。
他们穿过警戒线，来到垃圾桶旁。
在赵雷的授意下，江武打开勘察箱，戴上了手套。
一旁，痕检兼拍照的王浩已经开始了工作，给周围环境进行拍照留档。
江武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之前的兴奋，已经慢慢转化为紧张。
作为法医小白，第一次碰到这种命案现场，他和其他正常人的反应一样，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走近垃圾桶。
正是炎炎夏日，垃圾桶传出的阵阵异味让江武皱紧鼻子。
不过，短暂驻足之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走上前查看。
垃圾桶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
纸箱子被胶布给封缠住了，但是被人掀开了一角。
掀开的箱角处，露出了一个有很长头发的人头。
“这味儿，好像有些不对啊！”
江武靠近纸箱，仔细嗅了嗅，喃喃了一句。
虽然他没有到过命案现场，但是经过系统法医可办教学，尸体的腐臭味，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现在可是炎炎的夏日，这种高温环境下，尸体没多久就会腐烂，发出是臭味儿。
尸臭味，和其他的臭味不太一样。
只要闻过的人，肯定不会忘记。
但现场除了垃圾桶传出的异味，好像并没有闻到那种特殊的尸臭味儿。
怀着这种疑惑，江武小心翼翼地撕开被胶带封住的箱子。
他这才看到了“女尸”的全貌。
“尸体”的头、身体和四肢分开着，头上还有很长黑色的头发。
当江武真正看清整具尸体的时候，他忍不住爆了句国骂。
“卧槽！”
一旁的王浩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相机，瞪圆了双眼。
“这是硅胶……充气娃娃？”王浩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报案人嘴中所谓的“尸体”，只是一个很仿真的充气娃娃！
江武和王浩对视一眼，均是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
“师傅，您快过来看看吧。”
赵雷原本还想要江武锻炼一番，让他自己处理一下尸体，这种机会可不多。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寻求帮助了？
赵雷冷着脸，缓缓走上前。
当看到是尸体是一个充气娃娃时，赵雷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愕然。
……
五分钟后。
充气娃娃被处理了。
这个“命案现场”也被解决了。
得知真相后的拾荒大爷忍不住朝众人抱怨：“这玩意儿怎么能乱丢呢，把人吓出心脏病怎么办？”
派处所的民警也对周围群众进行劝告，特别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破旧物品不可随意丢弃，引起误会事小，污染环境、扰乱民心可就不好了！”
不远处，江武摇头叹了口气，收拾好勘察箱。
不过，没有发生命案，总归是好的。
但是，他法医的第一次，啥时候能碰到啊？
他的“天才法医”系统，何时能开启啊？
原来法医的真实生活，竟然是这么枯燥乏味！
众人收拾好心情，坐上警车，准备回到局里。
“哈哈，我们的小江法医，又要失望了啊！”王浩瞥了眼江武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
江武耸了耸肩，“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没有命案，也就没有人受到伤害。”
“是啊，每天做几个伤情鉴定，其实也不错嘛。”
王浩笑了笑。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江武突然就感到警车猛然一怔。
抬起头，便看到一辆倾倒的大货车摩擦着地方，飞驰而来。
就这么，直直地朝警车撞了过来！
江武瞳孔一缩。
身上寒毛倒立，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
完了！
他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那就是交通意外造成的人员伤亡，好像是可以申请尸体解剖吧？
不过江武觉得自己也挺悲催的，他可能是第一个有系统，还没来得及用就挂掉的人吧？
……
第2章 这个时代需要法医
像是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梦中，江武感觉自己好像被解剖了无数快。
浑身上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睡梦中悠悠醒了过来。
睁开眼，刺眼的灯泡光芒，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这是哪儿？我不是遭遇车祸了吗？”
江武茫然看向四周，却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课桌上，身处一个陌生的教室中。
讲台上，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老旧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在讲课。
“今天晚上是你们大学生涯最后一堂法医专业课，接下来你们每个人都要开始实习了，按照各自的排名，依次选择实习的单位……”
法医专业课？
实习？
这都是啥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江武脑海中一团浆糊，唯有车祸时的记忆，依旧是那么的清楚。
可是，自己不是应该嗝屁了吗？
他伸手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痛感十分明显。
周围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教室中，课桌有些破旧，天花板上有两台吊扇，还有几个昏黄的灯泡。
看到这里，江武的脑海中突然涌入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现在是1989年？我还没出生啊！”
“我灵魂穿越了？”
作为重度网络小说爱好者，江武震惊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毕竟他都有系统了，灵魂穿越这件小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没办法啊，21世纪的他，已经出车祸了。
这种程度的车祸，即便不死，也会变成为植物人了吧？
让江武感到安心的，就是他的“天才法医”系统还在。
金手指还在！
眼前的系统虚拟屏幕上，仍旧保留了开启系统的任务：解剖一具尸体，协助破案。
从脑海中这段陌生的记忆中得知，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叫姜武。
跟他的名字同音，只不过姓氏不同，这让江武心里比较容易接受。
姜武目前就读于同济医科大学法医系，今年到大五了，马上准备开始实习。
就在这时，讲台上突然传来了老师的声音。
“姜武同学，你终于睡醒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武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啊？老师您叫我？”
讲台上，刘晓辉脸色一黑。
他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低声吼道：“姜武，你平时上课睡觉也就算了！今天最后一堂课，你们要选择实习单位，你还不好好听？你这样荒废时间，对得起父母辛辛苦苦把你供到大学吗？”
教室中，很多同学看向姜武的眼色，也带着几分不屑和嘲弄。
江武心里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身体的原主人，会是一个上课插科打诨的“差生”。
这里可是同济医科大学！
传说中法医老六所，是教育部最先开始钦点招收法医学生的六所高校之一。
能考到这里的，应该都是学霸吧？
怎么出了姜武这个例外？
“老师，对不起。”
江武站起身，微微躬身，朝讲台上的刘晓辉致歉。
不管什么原因，在课堂上睡觉都是不对的，不尊重老师的。
刘晓辉看到姜武朝他鞠躬的动作，表情诧异不已。
他嘴角微动，原来想要继续批评的话，放在嘴边，又收了回来，“知道错了就好，好好听我接下来的话，实习的表现好坏，可是直接关系到你毕业后的工作分配！”
江武点点头，坐回自己的座位，正襟危坐，仔细听着讲台上刘晓辉的讲话。
“首先是全班总成绩排名第一名的徐薇，开始选择自己的实习单位，以及对应的专业。”
通常来说，法医学生实习的专业方向选择有四个，分别为法医临床学、法医病理学、法医物证学、法医毒物学。
刘晓辉说完，教室前排便有个女生站了起来。
江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脑海深处对她的印象也只有学习好、听话之类的。
“刘老师，我选择在江城市公安局，实习专业为法医病理学。”
徐薇说完，刘晓辉微微点头，然后在花名册对应名字后面写下了她的选择。
听到徐薇的选择，台下的江武有些吃惊。
女生选择法医病理学，这可是很少见的。
法医病理学，顾名思义，就是大家熟知的解剖尸体，在命案一线工作。
不论是古代，还是近现代，女仵作、女法医都是很少的。
江武见过更多的女法医，都集中在在法医物证、临床学（伤情鉴定）等方面。
这个女生选择法医病理学，当真很有勇气！
江武心想，可能过不了几年，她应该就会换专业了吧？
第一名徐薇选好实习单位之后，紧接着便按照成绩排名依次来选择。
第二名、第三名……第十五名……
江武等了大半天，依旧没有轮到他。
全班一共只有十六名同学，难道说他是倒数第一？
果然，刚想到这里，姜武就听到讲台上刘晓辉的声音响起。
“最后一位同学，姜武，轮到你了。”
江武闻言，心中顿时哭笑不得。
他在二十一世纪可是每年都获得奖学金的存在，没想到穿越回1989年，沦落到了倒数第一！
刘晓辉看了眼手中的实习单位表单，邹眉道：“姜武同学，剩下只有两个实习单位，清水县公安局以及江城市洪山区人民法院，你选择哪一个？”
在二十一世纪，法医的工作单位通常在公安局、研究所（鉴定所），或者某些保险理赔公司，而法院、检察院的法医规模被慢慢削减。
但是在90年代，法医广泛分布在公、检、法、研等各个领域。
法院的法医，占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不过，相比于检察院、法院，公安局的法医一般在命案一线，干得都是脏活儿、累活儿。
而且这个年代，普通人对于法医职业，都有一些歧视，工资待遇也不是很高。
因此，大部分法医毕业生都比较愿意去法院或者研究所工作。
“老师，我选择清水县公安局，实习专业，法医病理学。”
江武的声音缓缓在众人耳边响起。
无论是台上的刘晓辉，抑或是台下的同学，对于江武的选择，均是十分讶异。
在他们看来，姜武平时根本就不喜欢法医专业。
那他可以选择一个轻松的实习单位，混个毕业证就行，怎么会选择公安局为实习单位呢？
“姜武同学，给你五分钟再考虑一下。”刘晓辉深深看了眼姜武，“现在做好了选择，之后可不能反悔，如果实习表现不好，被实习单位退回，你可是无法拿到毕业证的！”
教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江武。
江武没有丝毫犹豫，正色道：“老师，我考虑好了，确定选择清水县公安局，实习专业，法医病理学。”
前世，他想要碰到一具尸体都难。
回到90年代，这个年代的恶性事件还真不少。
江武曾经看过一片纪实报道，很多90年代的县城，每年都有上百起恶性刑事案件。
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也是有很多的。
在二十一世纪没办法碰到尸体，现在既然回到90年代，江武准备大显身手，大干一场！
“好，你不后悔就行。”刘晓辉没有再次劝阻，他将所有学生的实习单位念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后天你们都将去各自的实习单位报道，希望半年之后，大家都能有所收获，并且出色完成自己的实习任务，顺利毕业！”
……
终于下课了。
同学们都三三两两结伴的离开了教室。
江武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没有立刻离开，开始慢慢融合自己脑海深处的这一大段陌生的记忆。
“哎，武哥，你怎么选了公安局啊？”
突然，一高一矮的两个男生朝姜武走了过来。
江武抬起头，看着他俩的面容，从脑海深处调出了关于他们的记忆。
他们是姜武的寝室室友，也是大学里为数不多的好友。
高个子的叫刘军，矮个子的叫金苗。
“突然想开了，想去公安局历练一番。”江武打着哈哈，想要敷衍过去，因为在记忆中，他好像对刘军和金苗说过，以后要转行，所以实习单位会选个轻松一些的。
“那你不出去赚钱了？”刘军坐在姜武身边，挑了挑眉头。
90年代正是下海经商的黄金年代，可以说只要肯干，都能够赚不少钱。
但是法医这个职业，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工资薪水，在这个年代都是不高的。
“钱谁都可以赚，但是法医这个职业，可不是谁都可以干的。”江武将手中的法医病理学课本塞进了有好几个补丁的书包里，“我觉得这个时代，需要一个好的法医。”
这些话，倒是江武的肺腑之言。
治安混乱的年代，他觉得当一个法医，比赚点儿钱要有用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有法医“金手指”啊！
另一个偏矮的男生金苗，此时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武哥，你这觉悟高！我以前咋没发现呢？”
江武耸了耸肩，拿起了自己的书包，“不和你俩闲扯了，后天要去实习，今晚我要回家一趟。”
说完这话，江武就匆匆离开了。
他脑海中的记忆还没消化完，在这么继续和别人聊下去，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而且，身体原本主人的打算，也是要回家一趟的。
……
第3章 实习法医出现场？
看着江武离去的背影，刘军和金苗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军哥，你有没有发现，武哥好像不太一样了？”金苗小心翼翼道，“以前他不是天天喊着要出去赚大钱吗？”
刘军同样是疑惑地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能把这么执拗的一个人改变，估计是什么大事吧。”
两人是姜武的好友，也最了解他的性子。
“唉，以后再把他找出来聚一聚吧。”金苗叹了口气。
刘军瞥了眼金苗，“又是你请客，我买单？”
金苗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我这不是手头紧吗？”
刘军撇过头，提着自己的黑包，便离开了。
“哎，等等我！”
金苗连忙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
……
夜晚，繁星点点。
此时，江武正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的街道、建筑，全部都是陌生一片。
一些墙壁上写着标语：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街道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一种孤寂感油然而生。
按照记忆中的道路，江武来到了江城市某个偏僻筒子楼。
姜武的家，就在这里。
其实姜武以前的家境还不错，父母是罐头厂职工，这可是铁饭碗。
不过，随着市场经济发展，越来越多的工厂倒闭，罐头厂也受到冲击，破厂以后，父母双双下岗。
没了铁饭碗，姜武父母只能在外面做些小工，供养他们兄妹三人。
姜武是家里的老大，到了他这个年龄，平常人家已经可以算是一份劳动力。
但是他读了大学，不仅没有收入，还要伸手朝家里要钱。
最重要的是，姜武还有两个妹妹要读书。
这样一来，家庭的负担就太重了。
两个妹妹一度想过辍学，但是都被父母给拒绝了。
姜武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他原本选择法医职业，是对这个职业十分感兴趣。
可是法医的工资并不高，还抵不上一个服装厂的熟练女工！
姜武在大一、大二的时候，学习成绩还是名列前茅的。
而父母下岗以后，他开始在校外做一些兼职，成绩便一落千丈。
由此，他才产生了转行，混个毕业证的想法。
……
这些记忆从脑海中放映而过，江武对“姜武”的遭遇有几分怜悯和感叹。
看似“差生”，实际上姜武给自己背负了大多东西。
推开老旧的房门。
房间的家具并不多，但是十分整洁干净。
听到房门口传来动静儿，姜武的母亲披着衣服，警惕地走了出来。
“小武，是你啊。”看见江武，王敏的眉头立刻舒展开了，“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晚上吃了没？”
江武摸了摸口袋里的一个信封，他很清楚身体原主人这次回家的目的。
“晚上我已经吃了。后天我要去清水县公安局实习，回来告诉你们一声。”姜武说着就把口袋中的信封掏了出来，“这是学校今年发的奖学金，你们俩平时少接几个工，注意身体。”
信封中的钱，都是姜武平时做些临时工，省吃俭用，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
王敏笑着接过信封，“好，妈听你的。你去公安局要好好表现，争取毕业分配个好工作，家里有我和你爸两个人，你不用担心。”
“嗯，我先去睡了。”
“去吧。”王敏看着江武走进卧室的背影，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信封，然后轻轻抹了抹眼角。
江武洗漱之后，就躺在了陌生的床上。
卧室很小，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画纸，有报纸，有明星海报。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
突然，他轻轻叹了口气，前世的种种在心头放映而过。
父母、朋友、老师，他们应该会为自己感到难过吧。
如今，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过既然占用了姜武的身体，完成自己理想的同时，他也会承担姜武的所有责任。
从现在起，他便是姜武。
在家里待了一天。
姜武慢慢熟悉这个“新家”，也开始接受“新”的家人。
两个妹妹都在上学，平时住校，并不在家。
姜武的父亲姜卫国昨天晚上并不在家，而是在工地值夜班，一大早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听说姜武要去清水县公安局实习，姜卫国心中十分高兴。
经过下岗潮，他们知道，公检法才是真正的铁饭碗！
“小武，你放心，我和你妈还没老，你两个妹妹，我们供养得起。”饭桌上，姜卫国大手拍了拍姜武得肩膀，“你要好好工作，争取分配个好单位，我和你妈也就安心了。”
“好。”姜武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对父母的保证，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当天下午，姜武就回了学校，收拾好行李，第二天直接去往了清水县公安局。
……
清水县，是江城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
依山傍水，但是交通并不便利，一直都是省内有名的贫困县。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虽然经过几次严打，但是清水县的治安情况并不是很理想。
姜武拿着介绍信，来到了县公安局。
此时的公安局和二十一世纪的没有任何可比性。
清水县又是贫困县，公安局只有两栋三层高的办公楼。
办公楼外面的墙壁斑斑驳驳，有的还乌黑一片，显得有几分破败。
大门口，挂着一块有些老旧、破损的牌子，上面写着：清水县公安局。
不远处，还有几辆警用的边三轮摩托车。
姜武曾经在电视剧中看过，这是一种很老式的交通工具。
刚准备走进公安局一楼大厅，门口一个执勤的警察伸手就把他拦了下来。
“同志，你是来干啥的？”
姜武连忙掏出自己的介绍信和实习证明，“警察同志，我是来实习的。”
“实习？我们局很久都没来过实习警察啊。”执勤警察疑惑地接过介绍信，拆开一看，“同济医科大学法医系，你是法医啊？”
“对！”姜武笑着点点头，“实习法医。”
“行，你去二楼找刑侦处的陈队长报道。”执勤警察对姜武的态度立刻就好了不少，将介绍信递还给了他。
“谢谢。”姜武收起介绍信，正准备走进大厅。
这时候，大厅里突然走出了三个警察。
每个人脚下生风，脸上都是行色匆匆。
执勤警察立刻给三人敬了个礼，姜武退到了一旁站着。
“对了。”领头的警察突然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朝执勤检查道：“小李，今天好像要来一个实习法医，你直接让他去技术科报道。”
说完，领头的警察就要往外走。
“陈队，实习法医已经到了！”
执勤警察立刻喊了一句，然后朝一旁的姜武指了指。
“嗯？”陈队停下脚步，瞥了眼姜武，“正好有命案了，夏法医不在，你跟我走一趟吧。”
姜武愣了愣神，在懵逼的状态下，上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
实习法医报道的第一天，就要出现场了？
第4章 尸表检验
一路上，姜武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偷偷看了眼驾驶位上的警察。
他应该就是清水县刑侦队的陈队长。
“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等会儿我可没时间理会你。”陈时咏瞥了眼姜武，语气有些冰冷。
姜武闻言，随即轻声道：“队长，这次出现场，是有尸体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兴奋。
陈时咏诧异地看了眼姜武，他怎么感觉这小子一点儿都不怕啊？
之前来的那些个实习警察，哪一个不是听着命案现场有尸体，就有些畏缩不前的？
“是有命案。”程时咏一脚加足了油门，“看你的样子，以前动手解剖过？”
“我们法医系学生，都要跟着老师一起进行解剖练习。”姜武抓紧了边三轮摩托车的扶手，他心里一阵吐槽，别看这边三轮摩托车其貌不扬，这马力还真是足，风吹在他脸上生疼！
“你怎么想着跑到我们县公安局来实习？”陈时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太想去法院或者研究所。”姜武自动把“成绩倒数第一”的事情忽略了，“来基层公安局一线，我感觉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陈时咏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淡淡道：“能不能学到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是你遇到的尸体，肯定比别人更多！”
姜武眼前一亮，这不就正和他意吗？
“天才法医”系统还在嗷嗷待哺呢！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行人到了目的地。
两辆边三轮摩托车停靠在了一个农家小院里。
“小姜，我们队法医去邻县帮忙了，下午才能回来。”一下车，陈时咏便朝姜武解释道，“等会儿尸表检验，你先来做。”
尸体检验，分为尸表检验和尸体解剖。
尸表检验在现场进行，尸体解剖一般在专门的场所进行，通常是在殡仪馆。
在这个年代，各大医学院校才刚招收法医系学生没有几年，法医是很稀缺的。
法医质量也参差不齐。
更别说像清水县这种县级单位，很多法医都是从临床医生转行的，根本不是科班出身。
清水县公安局刑侦队，目前只有一位法医，是外科医生转行来的。
相比于附近其他几个县的法医，清水县的夏法医资历最深，经验最足，经常被借调到其他县刑侦队帮忙。
“好。”姜武没有丝毫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可别逞强。”陈时咏带着姜武穿过警戒线，“实在不会，就留着夏法医回来再检验。”
“我先试试吧。”
作为二十一世纪科班出身的法医系高材生，姜武可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尽管在前世没有碰到过尸体，但是他经常会翻阅各种法医病理学的现场分析案例。
来到案发现场，这是一个农家独院。
两人刚走进屋，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过来。
“陈队。”
陈时咏点头致意，“现场什么情况？”
“患者是22岁的女性，前天中午时独自由田间回家，至下午7点，家人发现其失踪，当时到处寻找无果，今天早上其父亲在自家角落里松土堆，发现一人手露出地面，所以就报警了。”
年轻警察的汇报很有条理。
姜武第一时间就清楚了整个案件经过。
年轻警察稍稍一顿，便领着陈时咏和姜武往院子里走去，一边继续道：“这家农户是一个独院，北屋和西屋之间有宽167cm的夹道，夹道北院墙高280cm。尸体就掩埋在夹道地面上，掩埋坑较浅，大概是35cm。”
三人来到尸体掩埋的夹道外。
一位痕检兼职拍照、取证的警察，正在尸体旁边忙碌着。
90年代刑警资源匮乏，很多警察都是身兼数职。
而且这个时代的痕检查拍照，和二十一世纪的大不相同。
姜武发现，拍照的警察要找好最合适的位置，摆弄许久，然后才拍下一张相片。
而不是像二十一世纪的痕检，会连续拍大量现场照片，最后找出最合适的。
“现场勘察过吗？”陈时咏冷着脸，观察四周环境。
“我看过了。”年轻警察点点头，“死者右面部、左手、右肩、右胸、右膝等部分露出地面。”
“死者屋内有洗澡用的水桶、毛巾、肥皂、洗发水、换洗下的衣物等物品。”
“现场无翻动迹象，无财务丢失。”
陈时咏翻看着年轻警察递过来的勘察简表，随后放在一旁，对姜武缓缓道：“现场照片拍完之后，就轮到你了。”
姜武微微点头，开始穿戴手套、口罩。
现实和某些电视剧中讲得不一样，法医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允许戴口罩的，尸臭的气味儿是极为难闻的。
除非一些中毒案件，戴口罩会影响到对气味儿的判断，才会不戴口罩。
“陈队，他谁啊？”
姜武还没开始进行尸表检验，一旁的年轻警察就小声问了一句。
“今天新来的。”陈时咏淡淡道，“实习法医。”
年轻警察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姜武，“实习法医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同济医科大学法医系的学生，基本上都在市区级以上的单位实习，很少会跑到一个县公安局来实习。
“他说是体验生活。”陈时咏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所以我就让他亲自上手试一试尸表检验。”
年轻警察闻言，苦笑了一声，“陈队，他才刚从大学校园里出来，真正尸体都没碰过几次吧？虽然只是尸表检验，但也有点儿为难他啊。”
一个法医想要独当一面，至少需要五六年的工作经验。
实习法医，看到尸体不露怯，便算是成功了。
……
姜武可不知道陈时咏和年轻警察的想法，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对尸表的检验。
尸表检验是对尸体的衣着、皮肤和各外部器官所进行的检查和化验。
虽然只是尸表检验，不涉及到尸体解剖，但从细微之处，最是显示出基本功的地方。
法医老祖宗宋慈的《洗冤集录》，基本上都是尸表检验，其在全世界的影响力，都是十分广泛的。
姜武带着手套，开始对尸体进行检验。
尸表检验应按着先一般后局部，由上至下，从前到后的顺序进行。
首先检查衣着物整齐程度，按扣有无损缺，有无撕裂痕迹，衣着的质料、颜色、件数、样式及附着物。
继之，脱掉衣着物，观察尸体的一般状态，检查发育营养状况，有无畸形。
而后检查尸体现象，测定尸温，尸斑出现的位置、颜色、形状和程度，尸僵的部位及强度，有无皮革样化、腐败等。
最后局部的检验，则是对损伤处进行更为细致的检查。
比如头部有无损伤和异常，颜面有无肿胀发绀和点状出血，上下眼睑有无溢血点、角膜透明程度，颈部有无索沟、扼痕或其他异常现象。
……
“陈队，你还别说，我看这小子的动作还有模有样的。”年轻警察低声细语了一句。
陈时咏看了眼姜武的动作，便把视线挪开了，“你这么闲，还有空看法医尸检？死者的人际关系调查没？”
年轻警察立刻收起来脸上的笑容，站直了身子，“陈队，张强已经去询问死者的父母以及平时要好的朋友。”
“那附近邻居有没有走访？”陈时咏继续冷声道。
“我马上就去！”年轻警察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二十分钟后，姜武的第一例尸表检验也结束了。
第5章 这是倒数第一吗？
普通的尸体解剖大概只要一到两个小时，尸表检验的时间更短。
经验丰富的法医赶到案发现场后，能够快速完成尸表检验。
由于姜武是第一次进行真实的尸表检验，因此他显得格外仔细和谨慎。
尸体的每一处细微变化，他都力求勘察到位。
做完整个尸体检验，姜武这才摘下了两层手套，站在陈时咏的身旁。
“结束了吧，说说看。”
陈时咏眉头一挑，虽然他不是法医，但是有多年刑警经验，对于部分普通尸体，他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
姜武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拿起尸体检验表，看了眼陈时咏。
他知道陈队这是在对他进行考核。
前世，他的法医病理学课程成绩最好，基本上都在整个法学系的前三。
对于尸表检验的考核，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尸体高度腐败，尸长155cm，尸斑存在于躯体左侧，指压不褪色。”
目前是炎热夏季，虽然被害人死亡时间只有2天左右，而且被埋在土里，但还是已经开始腐败。
“继续。”陈时咏看着尸表检验表淡淡道，这些内容对于法医来说都是极容易判断出来的。
“死者眼球腐败突出，口鼻腔内有腐败液体溢出，牙齿暴露，无松动及脱落。唇黏膜及牙龈未见损伤。”姜武脑海里回想着刚刚尸表检验的整个过程，“颈部被一白色粗绳缠绕，绕行５圈后在右项部打一死结，其下可见颈部用红线绳系‘玉佛’，环绕颈部近环形索沟有部分间断。”
说完这些，姜武稍稍有些停顿。
“就这？”陈时咏瞥了眼姜武。
他的语气虽然有些冷淡，但是对于姜武这个实习法医的表现，已经可以打个合格的分数。
很多新手，看到尸体就怕，更别说亲自上手进行尸体检验。
而且，姜武目前勘验出来的内容，基本上符合尸体的表现。
姜武却是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死者左侧颈部、前索沟上方2.5cm、右侧颈部各有１处表皮剥脱伴皮下出血或边缘伴有水泡分别为９cmｘ13ｃｍ、6cmｘ1.5cm、５cmｘ1.5cm。”
“右项部有两处平行排列的６cmｘ1.5cm及５cmｘ1.5cm的表皮剥脱伴皮下出血。”
“头皮无损伤，右额部有两处平行创口，深至皮下，分别长1.3cm、1cm，创周皮下无出血，创缘不整，创壁欠平滑。”
“胸锁关节处有一创口长1cm，深至皮下，创缘不整欠平滑，皮下未见出血。腹部、膝部、背部及四肢未见明显损伤。”
姜武说完，他面前的陈时咏神情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闪烁。
同济医科大学法医系本科生，这么厉害吗？
一个成绩排名倒数第一的学生，居然能把尸表检验做到这种精细的程度？！
有些尸体表象，连他都没有注意到。
其实在姜武来清水县公安局之前，陈时咏已经接收到了同济医科大学传过来的实习资料。
他们县公安局是很欢迎实习法医过来的，毕竟现在法医的珍稀程度堪比大熊猫。
不过，陈时咏也不希望队里来一个混吃混喝的人。
这种人来局里，啥都不会，态度还不端正，那可真是个糟心的事儿。
今天陈时咏对姜武的尸表检验，即是对他的考核，又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如果姜武啥都不会，那陈时咏有对待他的一套方法。
大不了就把他给退回给同济医科大学！
毕竟，清水县公安局条件已经很艰苦了，可养不起闲人。
可是从目前的考核结果来看，姜武的表现，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出乎意料的好！
“陈队，我说完了。”姜武看见陈时咏一声不吭，便主动提醒了一句。
“嗯。”陈时咏回过神，“凑合吧，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姜武挠了挠头，他对自己这次的尸检还是挺满意的。
他感觉自己只要碰到尸体，那股精气神儿就上来了！
不过，想要真正开启“天才法医”系统，仅仅尸表检验是不够的，还是要进行尸体解剖。
……
现场勘察结束，尸体很快就被送到了殡仪馆。
在法律上，尸体解剖还是有很多的门道的。
自然死亡，通常不会进行尸体解剖，比如说机体的衰老无疾而终，或者因某种疾病导致的死亡。
但是，如果死者家属与医疗机构产生医疗纠纷的话，必须明确死亡原因才能依法进行医疗损害司法鉴定，所以这时候就需要进行尸体解剖查明死因。
非自然死亡，是否需要解剖分为很多种情况。
比如一些刑事案件，外伤、中毒、烧死、机械性窒息等，案件的性质必须进行尸体解剖才能明确。
其次是意外或事故案件中的死亡，如服毒、吸毒、CO中毒、溺死、触电、坠楼、饮酒后等，公安机关排除刑事案件后，死者家属可以申请尸体解剖查明准确的死因，算是给家属自己一个交代。
若死者生前购买了保险，或为了追究相关人员责任，通常要进行尸解。
还有较为少见情况，比如蛇等动物咬伤后死亡，怀疑或确诊的传染性疾病死亡（SARS等），也是可以申请解剖的。
县区级的解剖地点，通常是在殡仪馆。
地级市以上的公安局，才可能会有自己的解剖中心或者是法医鉴定中心。
……
女尸送到了殡仪馆，还要等清水县夏法医下午回来之后，才能进行解剖。
不过，刑警队已经开始对整个案件进行初步排查。
快到中午饭点儿的时候，姜武跟着陈队回到了局里。
再次坐上边三轮摩托车，姜武都开始喜欢上这种兜风的感觉了。
清风拂面，正好带走了尸检之后遗留在身上的异味儿。
回到局里。
姜武先去后勤处报道，领了两套警用常服。
华夏90年代的警服，更迭速度很快，基本上每隔几年都会有些变化。
1989年，公安部对“八三式”警服进行改革，改革后的警服称为“八九式”警服。
姜武拿起警服，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种“八九式”警服，和他前世所穿着“九九式”已经截然不同。
警服衬衣为米黄色，上衣有黄丝带镶边的肩绊，袖口上方有两道黄丝带为警容线。大檐帽呈马鞍形，帽顶边与帽墙相接处嵌红色牙线，帽墙围使用橄榄绿色丝带，丝带上织两道金黄色注目线。
帽徽为蓝色盾牌，盾牌中上部为国徽，下部为金色长城，盾牌两侧簇拥着金色橄榄枝。领章为斜四边形红色平绒。臂章为蓝底红边盾形，上方为一大四小红色五角星，中部为白色华夏文“公安”二字和英文“POLICE”字样。
这种警服扮相，和姜武对于90年代电视剧中的警察形象，开始慢慢重合。
姜武的身材比较高大，穿着这身警服，还算很耐看的。
之后，后勤处的工作人员把姜武带到了公安局后面的一处平房中。
这里是实习警察的寝室，两人一间，和同济医科大学的本科寝室差不多。
……
收拾好自己的寝室，姜武这才来到局里的食堂。
大部分人已经吃完离开了，只有零星几个穿着常服的同事在吃饭。
中午的饭菜比较单一，炖白菜、炖土豆，还有个荤菜，里面没有多少肉。
“这局里的条件也太艰苦了吧？”姜武心中还是有些震撼。
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在后世出现！
即便是经济排名倒数第一的贫困县，机关单位食堂的伙食也不会这么差的。
身处这个特殊的时代，姜武还是能够理解的。
清水县的交通不是很便利，和外界交流相对困难。
很少有人愿意留在这边，由此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经济越差，治安环境越乱，越招不到人才。
不过，忙了一上午的姜武，这时候已经很饿了。
前世他根本就瞧不上的饭菜，此时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
吃完午饭，姜武回到了刑侦处的刑事科学技术科。
在地级市以下的公安局，法医是隶属于刑侦中的技术科。
技术科除了法医，还有痕检、文检、声像技术、警犬技术等等。
但因为人手稀缺的原因，痕检技术员往往还要承担着照相、文检、物证等等工作
就比如清水县的刑侦技术科除了科长，还有一位法医，也是清水县唯一的法医，以及两位痕检兼职文检、照相的技术员。
整个人员配备相当的“精致”，每个人都承担了好几份工作内容。
姜武还发现，这个时代的县级公安局根本就没有什么理化实验室。
DNA技术虽然从87年就开始在华夏国内应用，但只是在省级公安厅等极小范围内。地级市及以下的单位，根本就看不到DNA实验室的影子。
至于县区级的公安局，那还是要到二十一世纪之后，才会慢慢开始组建DNA理化实验室。
……
下午两点。
清水县的夏法医这才从隔壁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第6章 这是用来开颅骨的？
夏卫国拎着法医勘察箱回到清水县公安局。
法医室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你是今天刚来的实习法医？”夏卫国放下手中的勘察箱，神色颇为好奇。
这个年代，科班出身的法医还少，他自己也是从临床医生转行当法医的。
姜武听到声音，连忙站了起来，“是的，您就是夏老师？”
夏卫国含笑点了点头，“嗯，我叫夏卫国，是清水县公安局的法医。”
夏卫国的年龄大概在四十岁，长相普通，属于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不过，他的眉眼处有一块小刀疤。
瘢痕并不深，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夏老师，请您多多关照，今后半年的时间，我就跟着您了。”姜武朝夏卫国微微躬身。
对于这些在基层公安一线工作的法医，姜武是十分敬佩他们的。
特别是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无论是社会环境，抑或是工作环境，对法医来说都不太友好。
但是这个职业，又是法治社会必不可少的角色。
“好。”夏卫国拍了拍姜武的肩膀，“咱们是互相学习，我不是科班出身，只不过在基层干得时间久了，经验丰富一些罢了。”
“师傅，您谦虚了。”姜武一笑，拿出桌上的一叠尸检档案，对夏卫国竖起了大拇指，“我看您做了数百份的尸检，各种命案都见过，协助陈队他们破了好多案子，很厉害了！”
夏卫国笑着摇摇头，“小姜，你这只是看到破了的案子，还有很多案子，至今没有任何头绪，作案人仍然逍遥法外。我们法医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夏卫国语气沉重，目光坚毅，这让姜武心头一怔。
从他的身上，姜武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属于法医的那股正气。
在治安混乱的环境里，可能就是有这么一位位不辞辛劳的法医和刑警，才能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让案情得以侦破。
“小姜，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跟我出去一趟。”夏卫国撇开这个沉重的话题。
“是去尸体解剖吗？”姜武眼前一亮。
“你这小子，听说解剖就这么激动？”夏卫国一笑，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
正常人听到“尸体”两字，那都是紧张的。
即便是从事尸体相关职业，最开始也会不太习惯，或者有所顾忌。
但是看姜武的模样，这小子却是一脸的兴奋。
姜武笑着挠挠头，“师傅，我能上手吗？”
“嗯？你在学校动手解剖过吗？”夏卫国好奇道。
他还不太清楚法医系学生的日常。
“师傅，其实我们和临床医学专业一样，同样是五年制。”姜武解释道，“甚至前四年和临床医学的课程一模一样，不过到了第五年，我们开始学习法医专业课程，其中法医病理学是重中之重，每个同学都要单独跟着老师进行尸体解剖。”
“真羡慕你们能有这种学习的机会。”夏卫国感叹道，“好了，不多说了，休息片刻，准备出发。等会儿你当我助手，协助我解剖。”
“好的，谢谢师傅。”姜武面色一喜，不过他并没有闲着，而是接过夏卫国手中的勘察箱。
想要当一名合格的法医，要先熟悉法医勘察箱的用具。
二十一世纪的法医勘察箱，他当然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这个时代的勘察箱用具，那就大不一样了。
常用的弯头手术剪、直形手术剪，这些都是有的，它们在尸体解剖中是不可缺少的器械，比如用于剪开腹膜、心包膜、气管等等。
其次，开口器、肋骨剪也都是有的。
“师傅，这是干啥？”姜武在勘察箱中找到了几根钢锯条。
这和木工用的钢锯条是一个东西。
姜武的舅舅以前是干木工的，他家到处都是这玩意儿。
夏卫国瞥了一眼，“开颅用的。”
姜武瞪大了眼睛，“用这个开颅？”
“对啊，不然还能用啥？”夏卫国笑了笑，“除了比较容易卡壳，其实用得还挺顺手的。”
姜武挠了挠头，用这玩意儿开颅，得多耗费体力和时间啊！
二十一世纪法医的开颅用具，已经是电动开颅锯。
有那种改良版的电动开颅锯，碰到脑膜就会停止转动，有些甚至还带上了防止骨屑和血液飞溅的功能。
这样一对比，两个时代的法医用具，差距是相当的大啊！
熟悉完法医勘察箱，姜武便跟着夏卫国出发了。
此行目的地，便是清水县殡仪馆。
再次坐上边三轮摩托车，这一次的司机是姜武今天上午在公安局门口遇到的执勤警察。
他名叫李远帆，来刑警队有两年的时间了。
车刚启动，李远帆就像个话痨，一路上都在问各种问题。
“夏法医，您今天又去了团山县？”
“又碰到命案了？”
“解剖了几具尸体？”
“小江法医，你们同济医科大学一年的学费贵不贵啊？”
“你在大学交了女朋友吗？”
“你们班上有女法医吗？”
“……”
夏卫国看样子已经很习惯李远帆了，能够从容面对。
但是姜武有些头痛，这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人应接不暇。
好不容易到了殡仪馆，姜武终于松了口气。
“夏法医，我先回局里，等会儿过来接你们。”
“好。”
李远帆朝两人挥了挥手，开着边三轮摩托车便离开了。
夏卫国带着姜武走进殡仪馆，一边笑着说道：“小姜，你别看小李话说，其实他这人不错，热心肠，以后你就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师傅。”姜武苦笑一声。
他深呼吸了几次，收拾好心情，准备迎接自己两世人生中的第一次真实尸体解剖。
……
走进了殡仪馆内部。
夏卫国照例给殡仪馆工作人员看了刑警队的证件。
“夏法医，死者家属已经到了。”殡仪馆老大爷朝一个中年男人努了努嘴。
“好。”夏卫国朝男人看了眼，便收回视线，“麻烦了。”
老大爷咧嘴一笑，“夏法医，你跟我客气啥，都是老熟人啦！下次过来，带包好烟就行了。”
夏卫国一愣，随后笑着点点头，“行！”
尸体解剖，需要有近亲属或者委托人到场，并且签字同意才能开始。
来的这个中年男人，是死者的父亲。
他神色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从女儿的死亡阴影当中走出来。
夏卫国走过去，再次和他交代了解剖相关事宜。
“法医同志，尸体一定要解剖吗？”男人张了张嘴，神情颇为痛苦。
华夏人最讲究“死留完尸”。
古代一些比较残酷的刑罚，比如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是侧面表现“完整尸体”的重要性。
“我了解您的心情。”夏卫国耐心解释道，“但是我们解剖尸体，是为了尽早找出凶手，还您女儿一个公道！您总不希望凶手逍遥法外吧？”
男人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那就听你们的，解剖吧。”
并不是所有家属都像中年男人这么好沟通。
很多刑事案件，死者家属拒绝做尸体解剖。
不过根据《刑事诉讼法》，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
换言之，死者家属同意与否，其实并不影响侦查机关对死因不明尸体解剖的进行。
……
说是解剖室，其实就是殡仪馆一楼的一个很小的房间。
小到什么程度呢，姜武觉得如果要用一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弹丸之地”！
解剖室里的条件十分简陋，只能保证最基本的解剖——一张解剖台和一个水槽。
第7章 开三腔
法医解剖室的环境如此恶劣，姜武根本无法想象夏卫国平作是如何工作的。
要知道很多尸体高度腐败，散发着恶臭味儿，“巨人观”的尸体甚至可能释放有毒气体。
一些解剖的硬件设备没有也就罢了，如果没有通气层流的条件，是有可能伤害到法医的身体。
“师傅，咱们县就这一间法医解剖室？”姜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夏卫国放下手上的勘查箱，开始戴乳胶手套，“这还是局里申请下来的，配有一个水槽和解剖台，有些县城殡仪馆的解剖室连水槽都没有，需要自己动手去外面提水。”
“这条件，还不如去露天解剖呢。”姜武嘀咕了一句。
夏卫国一笑，“你说得没错，如果尸体腐败程度太高，气味儿太难闻，我有时候会去殡仪馆后面的一块空地上解剖。不过也是在人少的时候解剖，人多了，有人围观的话，影响不太好。”
姜武没想到自己调侃的一句话，居然还是真的。
这放在后世，是不可想象的。
“不废话了，准备开始吧。”
姜武立刻戴好口罩、帽子，还有乳胶手套。
“小姜，手套要多戴一层。”夏卫国提醒道，“解剖的时候可能会弄破外面的手套，如果没有多层保护，那就有暴露感染的风险。”
特别是那种无名尸体，不少都有烈性传染病。
“好。”姜武戴上了两层手套，来到解剖台前。
……
解剖台。
女尸躺在上面。
夏卫国没有立刻开始动手，而是微微欠身，朝尸体鞠躬，“不好意思，冒犯了。”
姜武也学着夏卫国的动作，朝女尸鞠了一躬。
夏卫国看见姜武的动作，微微点头。
“小姜，关于尸体解剖，我不知道你们在大学里，老师是怎么教的。但是我曾经受到一位老法医教导，他告诉我法医一定要克服四道难题——看、闻、触、听。”
姜武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这些老一辈法医的经验，可是书本上都没有的。
“每个人面对尸体的反应都不同，有的一看可能就会吐，有的闻不得那种气味，还有人害怕触碰尸体，甚至有人听到解剖的声音就会吐。”
夏卫国缓缓道。
“我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解剖间看到尸体的情形，那具尸体是新鲜的，摸上去软软的、冰冰的。那一刹那的触感，让我终身难忘。”
“我记得老法医说过一句话，他说法医是生者，尸体是死者，法医鉴定尸体其实就是生者与死者的对话。”
“他每次解剖尸体前，都会向逝者先鞠躬，以示尊重。只有尊重每一个解剖对象，让逝者‘说真话’。”
夏卫国“鞠躬”的习惯，也是传承自这位老法医。
姜武默默听着。
他意识到，这个时代的条件确实很艰苦，但是却有如此多让人尊重的法医老前辈，令人神往。
姜武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悸动。
来到这个时代，或许不虚此行！
……
解剖之前，夏卫国对尸体再次进行了尸表检验。
尸表检验大部分在现场完成，现在只是再次复勘，避免遗漏。
夏卫国拿起姜武上午的尸表检验，看完以后，颇为满意，“小姜，你开过三腔没？”
法医尸体解剖一般分为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所谓系统解剖一般指常规的解剖方式，要求开“三腔”即为颅腔、胸腔、腹腔，取病理检材。
局部解剖则是作为系统解剖的补充，一般是针对可能有损伤的局部区域进行解剖，通常是会阴，脊髓，腰背，臀部和四肢等地方。
“开过三次。”姜武点点头，这三次都是在前世学校时，跟着指导老师一起完成的。
“你们学校的条件还不错，本科生都能亲自操作。”夏卫国笑了笑，“那这一次，你来开三腔吧。”
“好。”姜武没有丝毫犹豫，说完他右手已经拿起了解剖刀。
通常来说都是先解剖胸腹部，然后才解剖颈部和头部。
除了是因为习惯先易后难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由于头颈部的血管丰富，先解剖胸腹部之后，血液会流失一部分，对于颈部和脑部的解剖观察比较有利。
姜武拿着解剖刀，从下颌下缘正中线开始，沿颈、胸腹正中线绕脐左侧至耻骨联合上缘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
这就是从上到下的“一字切开法”。
这种解剖的切割方法最大的优点就是省事，快捷，能够应付绝大多数的尸体解剖。
但有个很不好的地方就是，当解剖完成后，即便缝合好，由于衣服不可能遮挡住全部颈部，往往会暴露出位于颈部正前方的缝线部位，从美观上有所欠缺。
欧美国家国外相对比较偏爱“Y字形切开法”，切线分别从左、右乳突向下至肩部，再向前内侧切开至胸骨切迹处会合，胸腹部切口同上，剥离颌下及胸前皮肤，将皮瓣上翻盖于颜面部，暴露颈前器官。
这种解剖对于颈部有伤口或损伤的时候，可以较好的保留体表的损伤情况。
国内一般在颈部损伤多而明显的时候才会采用“Y字形切开法”。
“手挺稳。”夏卫国微微点头，姜武不仅没有任何紧张，反而很顺利完成了“解剖第一刀”。
从这点上，夏卫国就能看出姜武的底子还真不错，是块干法医的料子。
姜武一刀切开皮肤和软组织。
胸部的切口直至肋骨面，然后直接把皮肤、脂肪、肌肉作为整体的一层，从肋骨面向两侧剥离。
剥离开之后向两侧外翻软组织层。
死者家属，也就是那个中年男人，哪看过这种场景，脸色陡然一变，连忙转过身，弓着背，左手捂嘴，右手扶住墙。
他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随时要吐出来一般，再也不敢回头看解剖画面。
……
剥离胸壁软组织和肌层时，姜武用镊子提起腹膜并切一小口，用刀将提起的腹膜小心切开，然后再沿肋弓切断连于胸壁下缘的肌肉，扩大腹腔。
这时候，“三腔”之一的腹腔，就算是打开了。
等到腹腔剖开，肋骨面完全暴露之后，再准备开胸腔。
姜武再用解剖刀自第二肋软骨开始，刀刃向外侧偏斜，沿肋骨与肋软骨交界处内侧约1cm处逐一切断肋软骨及肋间肌，用解剖刀呈“S”形切断胸锁关节和第一肋骨。
“这里要注意一下。”夏卫国突然提醒道，“如果说死者年纪比较大，第一肋骨往往钙化比较明显，我们就会用咬骨钳将第一肋骨夹断。”
姜武点点头，他将肋骨完全切断之后，提起肋弓紧靠胸骨及肋软骨后壁将横有胸骨部和纵隔结缔组织分离。
揭去胸骨就算是暴露出胸腔，胸腹腔开完了，血液也流的差不多了。
姜武便开始解剖颈部的浅层和深层的肌肉。
这个时候就是逐层分离。
往往是沿着肌肉的筋膜用刀尖的背部来钝性分离，还得避免损伤颈部的大血管。
颈部解剖完了，基本普通尸体的躯干部位就算是解剖完了，一般这时候才会开始解剖头部。
姜武让尸体处于仰卧位，头部放于木枕上，先要用手术刀剃干净头。
给尸体剃头，这可是个技术活儿。
姜武看了眼夏卫国，他还真没做过这个。
夏卫国一笑，“三腔都开得这么好，一个剃头却把你给难住了，我来剃吧。”
第8章 系统开启
“师傅，如果您当个理发师，我觉得理发技术那也是杠杠的。”
夏卫国给尸体剃完头发，姜武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夏卫国满头黑线，“小姜，我就剃了个光头，你咋看出来我的理发技术的？要不我给你试试？”
姜武脑袋一缩，嘿嘿笑了两声，“师傅，我就不用了。”
他可不想变成光头！
剃完头发，姜武继续检查完头皮的损伤情况。
他用刀从一侧耳后乳突部（就是耳朵背后平齐耳垂的位置）刺入头皮。
刀刃向上挑开头皮经头顶部（顶门接近发旋的地方），沿冠状面至对侧耳后乳突部。
“小姜，头皮和颅骨之间，我们习惯用弯剪刀戳进去，钝性分离头皮和颅骨，分别向前、后翻开，再检查头皮下有无出血、血肿，骨膜下有无出血，颅骨有无骨折。”
每遇到解剖关键的位置，夏卫国都会出声教导，提醒姜武一些操作要点。
很多解剖经验，那都是书本上没有的。
夏卫国干了外科医生，又干了这么多年的基层法医，解剖尸体数量比很多高级别法医多得多！
等到姜武分离了头皮和颅骨以后，就剩下开颅骨了。
这个可以说是最费事的。
姜武先用刀自额部眶上缘2厘米处开始作一锯线，向两侧延伸经耳廓上缘切断两侧颞肌(勿将颞肌从颅骨上剥离)，向后会合于枕骨粗隆处。
这个操作目的，就是把要锯开的部位的软组织先清理干净，避免开颅锯打滑。
做完这些，下一步就需要锯开颅骨了。
姜武拿起夏卫国勘查箱中的钢锯条，动作立刻一顿。
“怎么不继续了？”夏卫国疑惑道。
“师傅，我还没试过用钢锯条开颅骨。”姜武还真没见过这种操作，毕竟后世都是用电动开颅锯，根本用不上这种人工钢锯条。
其实姜武也可以自行尝试一下钢锯条开颅，但万一伤及了脑组织，那就得不偿失了，还是要谨慎些好。
“我来吧。”夏卫国接替过姜武的位置，拿起钢锯条，在他做好锯线的位置上，开始来回拉动钢锯条。
没想到锯条刚接触颅骨，夏卫国还没拉动几个来回，便发出了“砰”的一声。
钢锯条就这么断了！
“我就说吧，这玩意儿容易卡壳，还容易断。”夏卫国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法医勘查箱已经备用好了几根钢锯条。
拿出一根新的钢锯条，夏卫国一边开颅，一边讲道：“我知道有些发达地区开始用电动锯开颅，不过我们这种钢锯条有个好处，就是在锯到颅骨板障时，手上会有感觉，就知道已经锯穿了，所以这种锯子一般不会破坏硬脑膜。”
姜武颇为惊讶，夏卫国说得很对。
后世的电动开颅锯，的确很省力，但是刚开始应用的时候，经常会锯到硬脑膜，导致尸体被人为破坏。
这种现象一直到更高级的开颅锯被开发出来之后，才有所改善。
不过，钢锯条开颅是枯燥乏味，也极其耗费体力。
在夏卫国的指导下，姜武开始摸索钢锯条的使用方法。
“师傅，要不让我来试试？”姜武熟悉了钢锯条以后，便主动请缨。
“好。”
夏卫国笑眯眯地点点头。
这种体力活儿有人做，他倒也乐得清闲。
三十分钟后，在姜武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成功用钢锯条沿踞线将颅骨踞开。
颅骨内有部分内板相连，他便用丁字凿和锤子轻击相连部分，使其分离，然后用丁字掀起颅盖。
至此，尸体解剖的三腔就都算打开了。
剩下的就是检验各个脏器和损伤以及提取病理、毒化等检材了。
同时，姜武还负责记录，在尸检上填写刚刚解剖所见、所查，以便书写尸检报告和留档。
不过现在的清水县没有DNA和理化实验室。
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化验，比如ABO血型鉴定、精斑试验以及一些简单的毒物测定。
解剖完以后，最重要的便是出具尸检报告。
“小姜，回局里以后，你先试着出一份尸检报告。”夏卫国开始清洗解剖用具，“之后我来修改、审阅。”
“好。”姜武点点头，他将尸体缝合好之后，便让死者家属在解剖表上签字。
签完字，整个解剖工作便算是完成了。
走出殡仪馆，门口老大爷照旧躺在椅子上，悠闲的摇着蒲扇。
“夏法医，你今天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不少啊。”
“今儿有人帮忙。”夏卫国朝姜武努了努嘴。
“哎呀。”老大爷立刻坐直了身子，打量了姜武一眼，“这眉清目秀的，咱们清水县还来了第二个法医？”
“老爷子，我大学还没年毕业，只是个实习法医。”姜武笑道。
“嗯？大学还真有学法医这个专业啊？”老大爷诧异道。
法医在古代被称为仵作，身份地位低微，根本无法入仕。
当代的华夏，很多人仍有这种思想，毕竟是和死人打交道的，对法医职业存在歧视和偏见。
“以后法医会越来越多呢。”姜武留下这句话，便和夏卫国离开了。
等了大概十分钟，队里的李远帆才开着边三轮摩托车赶过来。
“夏法医，你今天提前结束了啊？”
李远帆往常过来的时候，夏卫国还没有结束。
“小姜帮了我大忙。”夏卫国坐上摩托车，朝姜武一笑，“以后啊，我的工作应该能轻松些了。”
“小姜这么厉害啊？！”李远帆眨了眨眼睛，法医可是个技术活，其他人无法代替。
姜武来的第一天，就受到了夏卫国的称赞，还真挺不容易的。
一路上，李远帆又开始说起局里的八卦，说起来滔滔不绝，姜卫国听着津津有味。
而一旁的姜武根本顾不上两人的谈话内容。
因为就在刚刚结束尸体解剖的那一刻，系统面板便弹出了一条“亮闪闪”的提示。
“恭喜完成首例尸体解剖，系统开启！”
姜武立刻就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块虚拟属性面板。
【姓名：姜武】
【职业：法医】
【等级：LV4200/630（实习法医）】
【职业技能：
法医病理学：
系统解剖：初级（120/1000）
局部解剖：初级（150/1000）
死因判断：初级（20/1000）
死亡时间判断：初级（20/1000）
致死物的判断：初级（30/1000）
死者身份判断：初级（30/1000）
法医临床学：
伤残程度鉴定：中级（500/2000）
客观听力检测：暂未习得
损伤与疾病关系判定：初级（300/1000）
骨龄鉴定：初级（60/1000）
造作病鉴定：暂未习得
法医物证学：
……
法医人类学：
……
】
姜武傻眼了，这是自己的属性？
他玩过网络游戏，明白这是类似于游戏的系统。
可是自己这一排排的初级技能，也太菜了吧。
在游戏就属于战5渣的水平，分分钟就会被秒杀。
这时候，姜武注意到系统面板下还有一条提示。
【叮！恭喜完成主线任务：开启系统。获得任务奖励：新手法医大礼包！】
第9章 双职业
“新手法医大礼包？”姜武眼前一亮，“没想到系统还挺靠谱啊。”
【叮！是否打开新手法医大礼包？】
姜武没有丝毫犹豫，意念一动，开启新手礼包。
越早用，就能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过根据玩网游的经历，这新手礼包不会有太厉害的东西。
毕竟某些网游经典广告词——开局XXX，XXX全靠刷。
此时，系统弹出一条提示。
【恭喜开启新手法医礼包，获得奖励：法医专属口罩，佩戴效果：隔绝大部分有毒气体，可随机技能点+1，华夏币+10。】
姜武瞪大了眼睛。
这是爆出了一件法医装备？
可是，口罩在哪里呢？
姜武摸了摸口袋和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没有发现任何多出来的东西。
这时候，系统再次弹出一条提醒。
【宿主佩戴任意口罩，该效果均可生效。脱掉口罩，该效果立刻消失。】
姜武面色一喜，那这就厉害了。
相当于强制绑定在他的身上，根本不受外物的影响。
这个法医专属口罩虽然不能直接提升他的法医解剖和鉴定能力，但能极大保护身体不受腐败气体的伤害。
特别是在解剖条件如此艰苦的情况下，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姜武对这第一件装备还是非常满意的。
看完这个法医专属口罩，姜武把视线放在“可分配随机技能点”上。
他的法医职业技能很多。
但大部分技能只有初级，只有伤残程度鉴定达到了中级，这和他前世做了半年伤情鉴定有关。
系统面板中，所有技能的后面都有一个“+”号。
“这应该就是技能升级的按钮？”姜武尝试着想把系统解剖技能升级。
但是系统却弹出了提示。
【技能点不足，无法升级！】
【提醒：解锁初级技能，需消耗1点技能点。初级技能升级到中级技能，需消耗2点技能点。中级技能升级到高级技能，需要消耗4点技能点。以此类推。】
原来如此，看来想要把初级技能升级到中级，还需要再获得1点技能点。
这个新手礼包确实有些抠门啊，居然就只送了1点技能点？
看完技能升级介绍，姜武注意到了礼包中最后一个奖励，华夏币+10！
法医专属口罩的绑定模式，姜武可以理解，但是这华夏币+10，如何给他？
现在也没什么支付宝，不可能虚拟转账。
难道直接给现金？
就在姜武思忖之时，边三轮摩托车停在了清水县公安局门口。
“到了。”李远帆并没有下车，“夏法医你们先回局里，我还有点儿任务要去完成。”
“好，辛苦了。”夏卫国点点头。
姜武拎着法医勘查箱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局里。
脑海里还在想着“华夏币+10”的事情，抬起头，姜武突然惊奇地发现夏卫国的头上也有一块属性面板。
意念一动，姜武点开属性面板。
【姓名：夏卫国】
【职业：法医、刑事科学技术。】
【等级：LV28（主检法医、痕检助理工程师）】
【职业技能（法医）：
法医病理学：
系统解剖：高级（2800/4000）
局部解剖：高级（2500/4000）
死因判断：中级（1200/2000）
死亡时间判断：中级（1000/2000）
致死物的判断：中级（1680/2000）
死者身份判断：中级（1425/2000）
法医临床学：
伤残程度鉴定：高级（1480/4000）
客观听力检测：中级（350/2000）
损伤与疾病关系判定：中级（1800/2000）
骨龄鉴定：中级（1200/2000）
造作病鉴定：中级（600/2000）
法医物证学：
……
法医人类学：
……
职业技能（痕检）：
现场勘察：中级
指纹鉴定：中级
足迹鉴定：初级
血迹鉴定：初级
弹痕鉴定：尚未习得
……
】
看到夏卫国的属性面板，姜武瞪大了眼睛。
全部都是中高级的技能，真是要眼馋死了。
最重要的是，老夏同志居然是法医、痕检双职业！
这在一般游戏里，不就是主角的存在吗？
姜武又想到了另外一点。
夏卫国能拿到双职业，那他是不是也能获得另外一种和刑侦相关的职业？
不过，具体如何开启第二职业，还没有任何头绪，需要他慢慢摸索。
“陈队说下午五点到开案情分析会。”回到法医办公室，夏卫国便开口道，“小姜，你先试着写份尸检报告，我先去一趟痕检办公室。”
“好。”姜武点点头，从夏卫国的属性面板上挪开视线。
真别小看县城里的法医，这可是位小boss级别的存在。
夏卫国走后，姜武开始整理尸检报表。
对于书写尸检报告，这也是他的头一回，姜武就把华夏币的事情抛诸脑后。
……
夏卫国来到痕检办公室。
“小林，把今天上午命案的现场勘察报表拿过来给我看看。”
林涛是县公安局唯二的痕检技术员。
当然了，如果算上夏卫国，那就是第三个。
“夏法医，您怎么总抢我们的活儿啊？”林涛拿出自己做的现场勘察报表，调侃道。
“这可不是抢你们的活儿。”夏卫国笑着翻开勘察表，“我们法医做的尸检，一定要结合现场勘察结果，才能得到恰当的结果。很多老法医其实都是痕检老家的好手呢。”
林涛笑了笑，又道：“听说我们技术科来了个实习法医？”
“嗯。”夏卫国点头，“今天还跟我一起去解剖了，挺不错的。”
林涛颇为惊讶，“那这个新手法医还真不错，初次碰到尸体，居然不畏惧？”
夏卫国感叹了一句，“何止不畏惧啊，我是给他打下手的。”
……
第10章 尸检报告
清水县，公安局。
法医工作室。
夏卫国前脚刚走，姜武便收到了一条系统提示。
【叮！NPC夏卫国发布任务（E）：完成“埋尸案”尸检报告，并且达成夏卫国的认可。认可条件：夏卫国修改尸检报告内容不超过30%。任务奖励：经验+50点，华夏币+5，夏卫国好感度+2！】
老夏同志成了NPC？
还发布任务？
姜武有些惊奇，这系统还真是个游戏系统，居然连NPC都有！
至于任务奖励，经验值和华夏币，姜武都能理解。
而这个好感度，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不过无论如何，有任务是好事儿，那就意味着有奖励，有奖励，姜武就更有干劲儿。
但是，成功条件似乎有些苛刻，要求夏卫国修改尸检报告内容不超过30%。
原本姜武没有太大的压力，毕竟第一次写尸检报告，有错误也没太大的关系，夏卫国会给他把关。
可是出现了这个任务，姜武突然就觉得压力来了。
前世，他写的更多的是伤情鉴定报告。
至于尸检报告，只是在大学里写过模拟报告，还没有写过一次真实的。
他只是一个4级的实习法医，夏卫国可是高达28级的主检法医。
想要达到他认可，恐怕不简单啊！
姜武缓缓静下心，拿出尸表检验和尸体解剖的报表，开始琢磨尸检报告。
除了客观的尸检描写之后，尸检报告最重要的就是尸体死因、死亡尸检、致死工具等做出判断。
“尸体头皮下无出血，颅骨无骨折。脑组织腐败液化。颈部肌肉无出血，气管内无异物，舌骨、甲状软骨无骨折。胸部皮下及肌肉无出血，肋骨无骨折。胸腔无积血、积液，脏器无损伤……”
在接下的两个小时里，姜武开始书写尸检报告，然后不停修改。
写完尸检分析之后，便是最重要的死因推断、死亡时间推断。
……
又过了半个小时，夏卫国再次回到了法医办公室。
此时，姜武刚好也完成了他的第一份尸检报告。
“师傅，我写完了。”
姜武有些忐忑地将尸检报告递给了夏卫国。
能否达成“认可条件”，就看现在了。
夏卫国微微点头，接过尸检报告，坐在办公桌前，拿起笔，仔细查阅。
姜武颇为紧张地站在一旁。
每当看到夏卫国提笔修改的时候，他心中就几分慌乱。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实习小法医。
终于在十分钟后，夏卫国将姜武的尸检报告审核完成了。
“嗯，还不错。”夏卫国抬起头，笑着看向姜武，“尸表检验基本上都是对的，只不过解剖检验中，对于胃内容物的叙述有些欠缺，应该加上一条，胃内容物呈稀糊状约500ml，未嗅及异常气味。”
“嗯。”
姜武将夏卫国的话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可别小看胃内容物。”夏卫国给自己和姜武倒了杯茶，跷着腿，轻轻抿了一口，继续道，“我们平时判断死亡时间，可以通过胃内容进行初步评断，小姜，你在大学中应该学过吧？”
姜武点点头，脑海中开始回忆起前世大学中学习到的法医病理学知识。
“正常情况下食物消化过程是稳定的，胃排空时间、小肠内容物状态等也是有迹可循的，人死后消化停止，于是就可以通过肠胃内容物的状态来反推一个时间差，即死者是吃完最后一餐到之后多久死的。”
夏卫国赞赏地看了眼姜武，“具体说说看？”
姜武稍稍一顿，紧接着便道：“胃内充盈，饭粒完整，食物形态十分清晰，一般是吃了饭不到一个小时死亡的。胃内分泌物很多，食物有明显的糜化迹象，一般是吃了饭不到两个小时死亡的。食物从胃向小肠内转移，胃内容物减少，十二指肠饱满，胃内的残留食物呈糜米状，一般是吃了饭两到三个小时死亡的。胃内基本什么也没有了，有一点也只是糊一样，一般距离最后一餐已经隔了四到五个小时。胃、十二指肠内都全部排空，一般距离最后一餐已经隔了六个小时以上。”
夏卫国闻言，却是笑着反问了一句，“回答得很好，但是你在尸检报告中，为何没有对死者是饭后几小时死亡，做出判断呢？”
姜武挠了挠头。
“我只写了一个大致死亡时间，大概在前天中午，忽略了更进一步的分析。”
“纸上得来终觉浅。”夏卫国提醒姜武道，“这些理论知识，你都知道，甚至比我更专业，但是如何运用在实际情况中，可能还需要更多的锻炼。就比如依靠胃内容物判断饭后几小时死亡，只是初步判断，并不是决定性判断，很多因素可能会影响到食物的排空，以后碰到了实际案例，我再跟你仔细讲。”
“好的，谢谢师傅。”
姜武还以为这次“尸检报告”书写任务失败，但是当夏卫国说完这些话，系统却是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夏卫国修改尸检报告内容约为26%。恭喜完成“埋尸案”尸检报告任务。获得任务奖励：经验+50点，华夏币+5，夏卫国好感度+2！】
【当前和NPC夏卫国好感度为22！】
姜武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太好了，任务居然完成了！
不过这次也太惊险了，夏卫国修改了尸检报告中25%的内容。
这只要是再写错一处地方，任务恐怕就失败了！
“还是要加强自身的学习。”姜武小声地提醒自己。
而他的属性面板中，等级经验值上涨了50，达到了LV4250/630。
至于任务奖励的华夏币+5，这到底是如何兑现呢？
新手法医大礼包还有华夏币+10的奖励呢1
就在姜武思忖之时，一旁的夏卫国突然发话了.
“小姜，咱们局里进行尸体解剖和书写尸检报告，都是有补贴的。”
“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自己没怎么出力。这样吧，以后你每帮我解剖一次，我就给你补贴十块钱。出具一份尸检报告，就算五块钱，今天一共算是十五块钱，每次月底结算，怎么样？”
姜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十五块？
这就是系统奖励的华夏币+15吗？
姜武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
这个奖励，和系统有啥关系？
如果系统不给华夏币+15的奖励，难道夏卫国就不给他这个补贴吗？
见姜武没有说话，夏卫国奇怪看了他一眼，“啊？你不要？”
姜武立刻回过神，没有任何推辞，“我要！谢谢师傅！”
目前的物价，一碗牛肉面可能也就两块左右。
这十五块钱，够他改善伙食，吃几顿好的了。
他正是缺钱用的时候，结余的钱还能存下来。
……
下午四点。
清水县刑警队针对上午的“埋尸案”进行案情分析会。
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援朝，主持此次会议。
刑警队所有部门，包括法医、痕检等全部到场。
会议室十分简陋。
一张发黄的圆桌，一张老旧的黑板。
姜武跟着姜卫国坐在刑警队队长陈时咏的身旁。
主座上，张援朝嘴里叼着剩下的半根烟，轻轻吸了一口，随即将剩下的半根熄灭，“今天这个案子，性质极为恶劣，在社会上的影响很差！多的我就不说了，只希望局里尽快破案，找到凶手。陈队，你们开始吧。”
陈时咏点点头，朝身旁一个年轻的刑警使了使眼色。
年轻刑警立刻开始汇报整个案情经过。
“死者是22岁的女性，前天中午时独自由田间回家，至下午7点，家人发现其失踪，当时到处寻找无果，今天早上其父亲在自家角落里松土堆，发现一人手露出地面……”
案情的经过，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再次复述，也只是一个程序问题。
“现场勘察结果呢？”张援朝缓缓道。
林涛闻言，立即出声道：“命案现场的农户是一个独院，北屋和西屋之间有宽167cm的夹道，夹道北院墙高280cm。尸体就掩埋在夹道地面上，掩埋坑较浅，大概是35cm。死者屋内有洗澡用的水桶、毛巾、肥皂、洗发水、换洗下的衣物等物品。现场无翻动迹象，无财物丢失……”
“法医的尸检结果呢？”张援朝转头看向夏卫国。
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夏卫国。
在当今这个时代，因为科技发展较为滞后，破案手段有限，最多就是指纹、足迹等等，所以法医尸检的结果极为重要。
在一起命案中，法医冲在最前面，推断死亡尸检、死亡方式、致伤工具绝对是破获命案的关键。
发生命案之后，所有人最关注的也是法医，都指望着从法医这里得到关键的信息，来引导侦查的方向。
此时，法医的“鉴定结果”显得非常专业，不少都是直接被采用。
而不像二十一世纪后，所有的证据都要经法庭调查，查证属实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
“小姜，这次你来汇报。”夏卫国转头看向一旁的姜武。
他的话音刚落，在座众人就露出了惊诧的眼神。
有人认识姜武，知道他是实习法医。
可是夏卫国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实习法医？
不认识姜武的，则更加惊讶。
众所周知，清水县公安局里就一个法医，这个年轻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第11章 真正的法医不仅仅是解剖
副局长张援朝颇为好奇地看了眼姜武，这人看着眼生，从来都没在局里见过。
身旁一个警察立刻上前，在他耳旁解释了一句，张援朝才知道姜武是今天刚来的实习法医。
此时，在座的大概只有陈时咏明白夏卫国此举的意图。
“小姜，夏法医让你汇报，你就开始吧，别磨叽了。”陈时咏语气仍旧是有些冰冷。
“好。”姜武也不露怯，都是重生一回的人了，根本没啥可怕的。
他拿起尸检报告，当然是夏卫国审核修改过后的那一份，稍微组织语言，便开始进行尸检汇报。
“根据今天上午埋尸案的尸检，除了除颈部索沟外，全身未见其他致命性损伤，可排除机械性损伤致死的可能，毒化检验，未检出常见毒物成分，可排除中毒死亡的可能。”
“我们分析认为，尸体虽因高度腐败，尸体机械性窒息征象不典型，但仍可发现肺浆膜下有出血点，因此可判断死者系被他人用绳索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而死亡。”
“另外阴i道拭子检查出精斑，现场勘查未见财物丢失，室内未翻动，尸体全身赤裸，可排除谋财的可能，应为强i奸杀人。”
这一份尸检报告，基本上就是给此次案件定了性质，并且初步判断为“强i奸杀人”。
看着姜武的淡定自若，没有丝毫紧张，众人心中对他的评价也高了一分。
一般刚来局里的年轻人，可没这种从容。
只不过，根本没有人觉得这份尸检报告是姜武写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夏卫国所写，姜武只是照着念罢了。
张援朝听完汇报，缓缓把视线从姜武身上挪开，“现场勘察和尸检报告都已经出了，大家说说自己的意见吧，主要谈一谈案件的重点勘察方向在哪里？”
局里的刑警人手本就不多。
只有尽量缩小嫌疑人范围，才能省事又省力的尽快破案。
陈时咏作为刑警队的队长，率先站起身，“张局，我先来吧。”
张援朝点了点头。
陈时咏走到黑板前，将痕检上午拍的四张照片，分别贴在黑板上。
“经过我们上午的勘察，尸体掩埋在死者居住的院内，说明凶手对其家相当熟悉，不担心作案及掩埋尸体过程中其家人返回，提示嫌疑人对周边环境有足够的了解。”
说到这里，陈时咏稍稍一顿。
“但是也可以排除自家亲人的可能性，因为其家院后侧即是农田，没有必要把尸体埋在自家院内，据此我推测犯罪嫌疑人为某女家熟识的近邻。”
姜武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
对于案件分析，他还只是个小白。
陈队长能从简单的现场勘察中看出这些东西，真是厉害！
姜武还想查看一下陈时咏的属性面板，发现居然查看不了。
系统只显示陈时咏为高等级NPC。
“难道是等级差距太大？”
……
陈时咏说完以后，他身旁一个年轻的刑警也站了起来。
姜武今天上午在命案现场看见过，当时是他给众人汇报案件经过。
“建军，你有什么想法，快给大家说说。”局长张援朝对肖建军笑了笑。
肖建军点点头，便开口道：“我在现场勘查时，发现死者屋内有洗澡用的水桶等，分析发案时间为死者洗澡时间，作案工具绳索经死者家属辨认，系取自死者家内，这些说明罪犯杀人是临时起意，性侵害是目的。”
张援朝闻言，皱了皱眉头，“你们现在分析的内容，暂时只能将嫌疑人定为邻居，可是死者所在的这个镇可不小，她邻居有很多户，能不能进一步缩小排查范围？”
其实，姜武很想说用精斑做DNA测定，然后让所有邻居查血比对就行了。
但是目前整个省内都没有一家可以做DNA测定的，这个方法并不适合用在当前年代。
“如果没有其他的想法，那就在死者家附近挨家按户的排查吧。”张援朝心里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工作量极为大的案子。
目前有用的线索并不是很多，只能用这种蠢点儿的办法来侦查破案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卫国突然开口了。
“张局，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正欲离开的张援朝立刻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夏卫国，“夏法医，您说。”
会议室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夏卫国。
夏卫国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才缓缓道：“今天我虽然没亲自去现场，但是下午我和小姜给尸体进行详细的检查，我发现尸体颈部的损伤为程度较轻的小面积表皮剥脱，勒颈用的绳索缠绕5圈，打结较松散，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说到这儿，夏卫国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姜武。
姜武知道夏卫国这是在考验，也是在提点他。
他的思维立刻在疯狂运转，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师傅，这是不是说明罪犯力量较小？”
夏卫国立刻露出了笑容，“对！”
身旁坐着的陈时咏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如果是力量较小，那么就能缩小嫌疑人的年龄。能杀死成年女性，力量又不大，应该是个未成年的男性。”
夏卫国赞同地点点头：“嗯，除了打结松散的问题，还有一点，就是刚才陈队提到的嫌疑人埋尸坑挖的较浅，且是在受害人家较易发现地方。第一，这说明嫌疑人熟悉环境，了解一家人的作息，根本不怕死者家属突然回家；第二，说明嫌疑人心智不成熟，结合从受害人**内检出精斑等分析，更加证明犯罪嫌疑人应为体力较小的男性。”
“根据以上综合分析，我觉得犯罪嫌疑人为心智欠成熟，有较强的性冲动，体力较弱，对现场环境较熟悉的男性。侦查方向主要以周围邻居，并且是未成年男性，年龄大概在15岁左右。”
姜武听完夏卫国的整个分析，内心震惊不已，居然直接把嫌疑人的年龄都说出来了。
简短的分析当中，包含着法医学、现场勘察、犯罪心理学等多方面的知识。
他这个师傅真是厉害！
这就是28级的主检法医吗？
“太好了！”副局长张援朝听到了夏卫国的分析，立刻笑了起来，“还是我们夏法医功力高深，没去现场，就能看出一二。”
说完这句句话，他转头看向陈时咏，“陈队长，就按夏法医的分析来查吧，尽快查到凶手！”
“收到！”陈时咏点点头。
他对夏卫国的分析也是很信服的，这源于平时两人在各种案件中的长期配合。
“老夏，这次多谢了。”陈时咏来到夏卫国面前，不过他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笑容。
“抓到凶手，再来谢我吧。”夏卫国笑了笑。
会议结束，所有刑警队队员立刻行动了起来，前往死者家附近，排查15岁左右的未成年男性。
夏卫国对嫌疑人刻画是否准确，这两天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
法医办公室。
姜武跟着夏卫国坐在办公桌前。
“师傅，您也太厉害了吧。”姜武看着夏卫国，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在会议室的那一幕，“不仅会法医尸体解剖，还会现场勘察，把嫌疑人特点都推测了出来。”
夏卫国真的就像是个侦探一般，对整个案件抽丝剥茧，找到寻常人难以发现的证据。
“给我倒杯茶。”夏卫国笑了笑。
“好嘞。”姜武立刻泡好了两杯茶。
夏卫国端起茶杯，将杯口的茶叶吹散，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看向眼前的姜武，“小姜，你觉得我们法医是什么？”
姜武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让死者说真话，还原案件的真相。”
“怎么让死者说真话？”夏卫国有道。
“尸检。”姜武想了想。
夏卫国却是摇摇头，“这还不够。”
“可我们基层公安法医的不就是干解剖的吗？”姜武疑惑地看向夏卫国。
夏卫国眼中闪烁着光芒，一字一句道：“真正的法医，可不仅仅是尸体解剖！”
……
第12章 抓获嫌疑人
“不仅仅是解剖？”姜武愣住了。
夏卫国缓缓点头，“每一次解剖之前，我们法医也需要对命案现场进行勘查。”
“可不是有专门的痕检、文检吗？”姜武颇为好奇。
“你还怕抢了他们的饭碗啊？”夏卫国笑了笑。
姜武挠了挠头，“不是，我觉得每个人的精力有限，在现场勘察这方面，或许他们比我们更专业。”
夏卫国却是摇摇头，“小姜，那你这就错了。今天我要给你上的第一课，那就是一个真正厉害的法医，还要学会进行现场勘查，甚至要学习痕检、文检的一些基础知识和技能。因为你出示的尸检结果，很多时候如果不结合现场勘查的发现，根本就无法做出最正确的推断，比如致死物、死亡时间、案发现场的判断。”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夏卫国又拿起了茶杯。
“总之，我们法医不仅要把解剖做好，想要尽可能找到线索、侦破案件，还需要学会进行现场勘察，把尸检结果和现场勘察结合起来分析，做出最准确的推断。”
姜武闻言，有些明白了，难怪高级NPC夏卫国是双职业！
他从一开始就往法医加痕检的方向发展。
不过，作为21世纪的法医，姜武知道法医的工作会越来越精细化。
能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那就相当不错了。
更别说去插手痕检技术员的现场勘查！
但是，对于夏卫国的这番言论，姜武还是十分赞同的。
就凭着夏卫国今天在案情分析会上的表现，姜武内心已经开始重视现场勘查。
结合“尸体检验”和“现场勘察”，或许能最大程度上侦破案件！
最重要的是，他有法医系统傍身，多职业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了。”夏卫国又笑道，“咱们平时的活儿可多了，除了出命案现场，还要做伤情鉴定，做毒物分析，甚至和正常的警察一样，要外出执勤，以后你就能慢慢了解的。”
“嗯。”姜武点点头。
他对90年代的法医历史，还是有所了解的。
其实，按照法医大学本科来说的话，公安系统内部的法医，包括看现场的、做DNA的以及做理化的，但真正名称中包括“法医”的部门，只有看现场的，这部分人所在的科室被叫做“法医室”，另外两个分别是“DNA实验室”和“理化室”，相当于从法医中分离出来了。
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有种说法就是“法医不分家”。
这个时代的基层法医，除了做法医临床，还要做法医病理、法医物证、法医毒理在内的各种工作。
……
夏卫国讲完这些，就没再多说什么。
说到底，姜武只是一个实习法医，实习期结束就会离开。
不过，姜武心中已经很感激夏卫国了，能碰到他这种师傅，算是他的幸运。
夏卫国下午好像还有事，预约了一个伤情鉴定。
被鉴定人在山沟里，腿脚不方便，他需要亲自上门。
“师傅，我陪您一起去吧。”姜武已经帮夏卫国准备了伤情鉴定的工具包。
“你今天不用去。”夏卫国笑着拒绝了姜武，“路途遥远，我估计要大半夜才回来，法医室这边还有些活儿，你整理一下最近命案的卷宗，就不用跟着我了。”
姜武还想说什么，夏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姜，一步一步来，别急，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叮！NPC夏卫国发布任务“整理命案卷宗”（E）：整理清水县近两年发生的命案卷宗。任务奖励：经验值+20点，夏卫国好感度+1！】
居然触发了任务，姜武见状，便不再坚持。
这个任务后面带有一个“E”，应该是任务的等级。
“这个任务居然只给经验值，连华夏币都不给，太抠门了。”
姜武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慢。
等夏卫国离开之后，他便安心待在法医室中，开始整理近三年的命案卷宗。
卷宗分别两大类，一类是已经破获的，另一个类是仍旧在勘察，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姜武发现这三年内，夏卫国参与勘察的命案有二十五起。
这小小的清水县，命案发生率着实有些高！
二十五起案件，一共破获了十二起，仍旧有十三起案子在追查。
夏卫国也在不停搜寻这十三起案子的相关证据。
……
快要下班的时候，警队的李远帆找了过来。
“李大哥，有什么事儿吗？”
姜武想到李远帆的话痨体质，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主动询问道。
“小姜法医，是这样的，我想问问关于同济医科大学的事情。”李远帆搓了搓手，“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咱们慢慢聊。”
“这……”姜武内心是不情愿的，耳朵又要长茧子了，但是他初来乍到，和李远帆接触一下，可以更快地融入局里，“行吧，让李哥破费了。”
“不碍事。”李远帆摆了摆手，“我请你在食堂吃。”
姜武：“……”
公安局食堂不远，就在寝室楼的对面。
两人来到食堂。
李远帆热情地跟其他队里的同事打招呼。
姜武发现李远帆的人缘还真不错，和每个人都能聊起来，甚至和食堂打饭的大妈也能聊几句。
“给，两荤两素。”李远帆给姜武打了饭。
虽然荤菜里只有几片肉，但是比姜武中午自己打的饭，油水要足得多。
姜武心中对李远帆也没那么抵触，只当是耳朵经受一次洗礼吧。
“李大哥，你刚刚说想问同济医科大学的事儿？”
李远帆点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帮我妹问的，她明年高考，想要读医学专业。”
“不会是想读法医吧？”姜武疑惑道。
李远帆连忙摆手，“没有，就是普通的临床医学专业，我们家可不会让女孩子读法医，天天碰尸体，实在是有些恐怖啊！”
“小姜，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尸体，我都吐了好半天……”
“我妹一个较弱的女孩子，更受不了啊！”
说着说着，李远帆的话痨属性又开启了。
姜武只好一边吃饭，一边等他说完了，然后插上一句，“李大哥，我虽然不是临床专业，但是我们法学系和临床医学上课都在一起，我对临床还算比较了解，您看你妹妹想了解哪些方面，让她转达给你，我到时候一一解答，你看这样行吗？”
“简直太行了！”李远帆咧嘴一笑，“小姜，你这小子不赖，有前途！我看人可是准得很！”
姜武也问了李远帆一些关于局里的事情，比如实习期间的工作、假期，还有刑警队平时的工作范畴等等。
吃完饭，姜武回了趟法医室。
这个时代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他索性加个班，把剩下的卷宗整理完。
晚上七点，姜武已经整理完了所有的卷宗，但是夏卫国还没有回来。
“看来师傅真要大半夜回来了！”
【叮！恭喜完成“整理命案卷宗”任务（E）。获得奖励：经验值+20点，夏卫国好感度+1！】
【当前和NPC夏卫国好感度为23！】
任务奖励有些少，但是聊胜于无。
正当姜武准备回寝室休息的时候，以陈时咏为首的刑警队员突然全都回了局里。
“小姜法医，刚好你没有回去，来会议室，一起开个会。”刑警队林涛敲了敲法医室的房门。
“好，我马上就来。”
姜武将整理的卷宗收拾完毕，带着疑惑跟着林涛来到会议室。
刚走进会议室。
姜武便听到陈时咏的声音传了出来。
“埋尸案的嫌疑人抓到了！”
第13章 旧案重提
会议室中。
陈时咏的神色一如往常那般淡定，他环顾四周，缓缓道：“刚刚从‘埋尸案’侦察小组那边传回来了消息，嫌弃人已经确定了，正在带回局里的路上，张局让我们连夜审查，尽早定案。”
会议室中的刑警队队员都很激动。
破案的数量和效率，可是直接和他们的绩效挂钩。
今天上午发生的命案，晚上就破获了！
这破案的速度，真是没得说。
“当然了，这也是多亏了夏法医的案情分析。”陈时咏看了眼姜武这里，“夏法医不在？”
姜武站起身，“师傅去村里进行伤情鉴定，很晚才能回来。”
“嗯。”陈时咏闻言，没有太过于惊讶，看来夏卫国外出进行伤情鉴定，“在嫌疑人回到局里之前，我们再次对整个案件进行总结，建军你来主持。”
“好的，陈队。”
肖建军整理好了手头的资料，开始对整个案件进行总结。
这些虽然和姜武的专业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他听得很认真。
经过夏卫国的提点，他也开始学习现场勘查、案件分析的一些技巧。
十分钟后，嫌疑人被带回了局里。
……
在审讯室中，姜武看到了嫌疑人。
他是个16的岁男孩，样貌看着十分老实。
资料显示，其家距死者家不足百米，平日喜看不健康书籍及黄色录像。
经过审讯，其供认，知道死者丈夫外出打工，其公爹到农田干活，便尾随被害人进屋，在其换衣服时，用双手将其扼昏并强i奸，又用屋内绳索，将其勒死，之后在院内掩埋尸体后，离开现场。
嫌疑人的特点，和夏卫国分析得几乎一致。
这也是姜武第一次见识到，法医的尸检和现场勘察结合的厉害之处。
【叮！恭喜汲取“埋尸案”破案精髓，奖励经验值100点！】
姜武神情一愣，原来不做任务，也能收获经验值。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这个“埋尸案”，从头到尾，他基本上是全程参与的。
再次看向属性面板，他的等级已经变成了【等级：LV4370/630（实习法医）】。
想要升一级，还真是不容易啊！
姜武目前只有一个技能点，想要把初级技能升级到中级，还不够。
用着一个技能点，解锁其他的初级技能，没太大的必要。
姜武准备留着这个技能点备用。
……
晚上回到寝室。
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正躺在床上看书。
见到姜武进门，他身子一怔，连忙把书关上，塞回枕头下。
“你是？”年轻人疑惑地看向姜武。
“你好，我叫姜武，今天刚搬到这个寝室的。”姜武将自己的背包放在床上，笑着和眼前的年轻人打了声招呼，“目前在法医室，是一名实习法医。”
年轻人一愣，“你好，我叫王楚才，警校毕业，目前在局里的交警队实习。”
自我介绍完，王楚才小声问了一句，“你是法医？”
“嗯。”姜武点点头。
“那不是得天天碰尸体？”王楚才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
“有命案的话，需要出现场，没命案就得做一些伤情鉴定。”姜武看了眼王楚才，“你们交警队的交通事故鉴定，好像也要我们法医去吧？”
“是吗？”王楚才挠了挠头，“我刚来局里，还不知道呢。”
姜武记得前世听自己的师傅赵雷说过，在2012之前，法医需要负责交通事故中受害人的伤残鉴定，这部分工作量几乎占到了法医所有工作的一半。
到了2012年之后，社会鉴定机构开始大量涌现，于是这部分工作逐渐开始由社会鉴定机构进行，因此姜武并没有太多的“交通事故”伤残鉴定的工作精力。
两人聊了几句，便各干各的事情了。
王楚才躺回床上，又把枕头下的那本不知名的黄色封面书籍掏了出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
第二天。
姜武来到法医室，夏卫国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各种事务。
“师傅，您昨晚啥时候回来的？”姜武连忙上前，给夏卫国泡了杯茶，然后把当天的报纸拿了过来。
“今天凌晨2点左右吧。”夏卫国笑了笑。
“这么晚啊……”姜武有些惊讶，这山沟沟真远，“对了师傅，昨天埋尸案的嫌疑人已经抓到了，这次多亏了您的分析，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破案。”
“嗯，早上我听李远帆说了。”夏卫国的脸上仍旧是从容的笑意，似乎这件事情是那么微不足道，“昨天让你整理的命案卷宗，完成得怎么样？”
“都完成了。”
姜武来到办公桌前的柜子里，拿出昨天整理过的卷宗。
“每个案子都看了？”
“嗯，都看了。”姜武翻看自己的记录，“近三年的命案一共二十五起，这些命案中，发现的非正常死亡尸体一共有三十一具……”
夏卫国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姜武的汇报。
“嗯，总结得不错，对这些案件有没有自己的想法？案件可是已经侦破的，或者没有侦破的都行。”
【叮！NPC夏卫国发布任务“旧案重提”（E+）：协助夏卫国侦破旧案。任务奖励：根据参与度给予奖励。任务时限：7天！】
姜武喜上眉梢，又触发了任务！
只不过，这一次的任务有时限要求。
回忆昨天对卷宗的整理，姜武朝夏卫国点点头：“师傅，我还真发现个问题。”
命案卷宗中，所有的尸检、现场勘查的资料都十分齐全。
说完，他抽出了两份卷宗。
“师傅，你看看这两份卷宗。”
“有什么想法，可以随便说。”夏卫国放下茶杯，也是很好奇地翻开这两份卷宗。
这两份卷宗，都是暂时没有侦破过的。
“师傅，这两个命案，一个是三年前，另一个则是一个月前。”姜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两个命案，很相似！”
“继续说。”夏卫国皱起眉头，头都没抬，手上阅卷宗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
姜武微点点头，解释道：“我仔细看了两起杀人案件的现场勘验情况，有很多相似之处，第一，发案时间均在白天；第二，受害人均为同一村屯的老年妇女；第三，作案方式相同，两起案件均为杀人抛尸；第四，作案工具均为钝器，打击部位均在头部。”
听完姜武的话，夏卫国低头深思。
这两个命案相隔三年之间。
最近的一起命案，在一个月之前，刑警队还没来得及将其进行对比回顾分析。
今天突然听姜武这么说，夏卫国心中微微一惊。
“小姜，你跟我过来。”
想到这儿，夏卫国立即拿起两份卷宗，快步朝刑警大队的办公室走去。
第14章 并案侦查
刑警大队办公室。
陈时咏正在处理昨天“埋尸案”的一些审讯材料。
“建军，尽早整理好材料，起诉定案。至于凶手是未成年，如何来定罪，这些都是法院要解决的。”
“好的，陈队。”肖建军拿起材料，就往外走，在门口碰到了正走进来的夏卫国，“夏法医，您怎么来了？”
“我找你们队长有事。”
“他正在办公室呢。”
“谢了。”夏卫国微微点头致意，便朝陈时咏走了过去。
姜武跟在他的身后，也朝肖建军点了点头。
此时，陈时咏正埋头在办公桌里。
听到动静儿，他抬起头，看见是夏卫国，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老夏，你来了，昨天的案子多亏了你。”
夏卫国没有在这个案子上多说什么，而是把手头上的两份卷宗递了过来。
“陈队，您再看看这两个案子。”
“嗯？”陈时咏疑惑地看了眼夏卫国，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接过两份卷宗，“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或者新的线索吗？”
“小姜昨天整理最近三年的卷宗，发现有些问题。”夏卫国沉声道，“这两个案子极为相似，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陈时咏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我看看。”
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安静，只能听见翻动卷宗的声音。
许久。
陈时咏从缓缓抬头，看了眼夏卫国身后的姜武。
“这两个案子的作案手法、被害人特征、致命伤特点都很相似，最关键是受害人都在同一个村子，的确符合并案侦查的条件。”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夏卫国赞同地点点头，随即眉头又皱在一起，“三年前的案子至今都没侦破，现在又多了一个，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呢？”
陈时咏沉吟半晌，“这两个案子，我上报给张局，让他加调人手，并案侦查。”
“好。”夏卫国点点头，“这次还是多亏了小姜，要不是他的细心，可能要等到下一次案件总结的时候，才能发现这个问题，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陈时咏的视线扫过了姜武。
“老夏，你倒是收了个好学生。”
从“埋尸案”的尸表检验，到如今的“旧案重提”，他对这个同济医科大学的倒数第一，愈发感兴趣了。
此时，姜武的系统面板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任务“旧案重提”完成度：10%】
姜武找出两个案子的共同点，但是没有对案件侦破有帮助，系统只给了他10%的完成度。
“才10%？”姜武心里腹诽不已。
这么点完成度，他肯定是不会满足的。
但是目前已有的命案卷宗资料，全部都在这里。
让他依靠已有的资料，去发现新的问题，估计很难了。
……
回到法医室。
姜武想了半天，还是朝夏卫国道：“师傅，这两个命案并案侦查，肯定要不少人手，我想跟一个这两个案子，可以吗？”
完成度才10%，他得主动出击了！
夏卫国颇为惊讶，“这个当然没问题，但是并案侦查的话，可能得前往命案现场，重新进行现场勘查，被害人所在的村子离县里比较远……”
“师傅，您放心，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这点辛苦还是能受得住得。”姜武连忙伸出手掌，“您看我手上的茧子，我之前读大学的时候，也在外面干过兼职的。”
姜武还真把自己手上的茧子，露在夏卫国眼前。
“你要是坚持的话，到时候就跟着我去吧。”夏卫国松了口。
“谢谢师傅！”
夏卫国没想到一个实习法医，居然有这么高的积极性！
在他看来，实习人员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回到学校拿到毕业证就行了。
局里有不给他发工资，根本就不需要和在编人员一样，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姜武的这种执着，夏卫国看到了他身上的与众不同。
“有这么个徒弟，倒也是个不错的事儿。”
他突然就想到了当年教授自己的那位老法医，或许这就是一种传承吧。
……
上午。
姜武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两份卷宗。
这两个案子，都发生在清水县石头镇的李家村。
第一起案子，在三年前。
受害人梁某，女，68岁，于1987年10月1日8时左右失踪.晚上被家人发现尸体在自家的粪池中。
卷宗记录，现场勘查显示死者房内地面用米糠清扫，但在米糠下有大片干燥血迹，房内墙上有喷溅状血迹，房后门处有滴落状血痕。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一个月之前。
受害人张某某，女，78岁，与梁某同村居住，于1989年8月20日下午2时左右外出放田水时失踪，于1989年9月2日上午8时在本屯与邻屯交界处一沼泽坑中发现其尸体。
现场勘查显示，尸体仰卧于一沼泽坑内，上用污泥、干稻草覆盖。
在距尸体约50m处的甘蔗地里有一新挖土坑，大小为100×40cm，深20cm，旁有两段挖土用的扁担，并有血痕。
姜武更加细致分析两案的相似之处。
他查看了两案的尸检结果。
两死者的损伤情况差不多，损伤均集中在头面部，颅骨呈凹陷性、粉碎性骨折和开放性骨折，脑组织损伤。
根据两死者的损伤特征，创口呈星芒状及不规则形，创角钝，创缘不齐，颅骨呈粉碎性、凹陷性骨折的特点，分析致伤工具属于质地较坚硬的钝器。
姜武发现，这两个案子的作案时间、作案手法、作案工具都十分清晰，但是案件却一直都没有得到侦破。
原因就在于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个谜团，导致案件侦破难度很大！
两死者都是老年女性，无钱财及贵重物品丢失，可排除谋财杀人。
两死者均为60岁以上，无性侵犯痕迹，可排除强奸杀人和奸情杀人。
卷宗中显示，两死者及家人与邻居和本村及附近村屯的村民无大矛盾，报复杀人可能性也不大。
“难道就只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激情杀人？”姜武心中暗忖。
这种没有道理的杀人案件，是最难侦破的。
因为很难查到受害人和凶手之间的关联。
姜武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夏卫国。
夏卫国没有否定姜武的意见，“激情杀人，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但是我们考虑案情的时候，一定要先排除其他的所有可能，最后才能考虑激情杀人，毕竟这种可能性小。”
“嗯。”姜武点点头。
这次并案侦查，重新调查命案现场，就是为了进一步分析作案动机，查找有没有遗漏或者忽视的线索。
……
陈时咏将两个案子上报之后，副局长张援朝相当的重视，立刻调派人手，开启并案侦查。
就像夏卫国所说的那样，万一此案子凶手是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犯，说不定还会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
一旦假设出现，可能就会给清水县带来更坏的影响。
姜武还担心并案侦查的时间拖得太久了，毕竟系统给他的任务只有七天。
直到开启并案侦查的第三天，局里的公文正式下发。
两名刑警，痕检处的林涛，再加上法医室的夏卫国和姜武，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石头镇李家村的道路。
第15章 凶手的怪癖
90年代，各个村落，甚至是县城的交通都极为不便利。
到了石头镇，想要去往李家村，还要翻过一座山。
上山的路崎岖不平，中途还有一阵小雨，道路变得更加泥泞。
这一趟旅程下来，姜武终于直到夏卫国之前为什么多次劝告他不要跟着。
一般的书生可能真受不了这种奔波劳累。
等到来到石头镇的李家村时，已经到了下午。
众人早就是风尘仆仆。
村里的老支书昨天就接到了派出所民警的信儿。
他嘴里叼着旱烟，拿了个小板凳，蹲在村口，等候着众人。
不远处，一条土狗像是看热闹似的，嗅着地上的气味儿，停在村支书的身旁。
村口的一块墙壁上，还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宣传标语。
姜武跟着众人走进李家村。
“李书记，我把县城的警察带过来了。”
派出所民警将姜武一行人介绍给了李家村的老书记。
李书记弓着背，咧开嘴，露出满口烟熏牙，“欢迎各位公安同志，我们村子出了这种事，劳烦大家辛苦了。”
这个年代，村支书的权力还是很大的。
时间在往前推一些，很多村甚至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村落之间互相干仗，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不过经过几次严打过后，现在的治安情况比以前好多了。
众人稍事休息，便在李书记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月前的命案现场。
这里是一片沼泽地，在李家村和隔壁村屯交界的地方。
……
“公安同志，你们之前都已经来过了，怎么今天突然又来了？”
临走之前，李书记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李远帆一改在局里时的笑脸，神情颇为严肃，“老支书，案件一直没有侦破，局里压力很大。这次我们过来，是为了重新勘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我们可能还要到其他的地方走一走。”
对于两案并案侦查的事情，大家决定暂时先不透露。
“好，没问题，到时候同志要去哪里检查就告诉我，我带你们过去。”老支书的老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麻烦各位公安抓到凶手，还我们李家村一个安宁。否则这一天天的，村里的人都人心惶惶的。”
“老支书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李远帆和老支书聊了几句之后，他便开始侦查被害人家周围的环境。
另一边，夏卫国和姜武来到了沼泽地发现尸体的地方。
林涛则去了附近的甘蔗地。
不过，现在是夏天雨水季节，沼泽地附近经过雨水的冲刷，基本上没有遗留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夏卫国道，“当时在附近50m左右的甘蔗地，我们发现了一个新挖的土坑，土坑旁有两个挖土用的扁担，扁担上有血痕，经检验和被害人的血型相同。”
如今清水县的血液检查，最多只能检验血型是否相同。
比如亲子鉴定，通常也检查血型，按照现在的观点，这种检查方法的局限性太多了。
“我们去甘蔗地那边看看吧。”
夏卫国和姜武来到甘蔗地，林涛正蹲在一个土坑前。
这个土坑，已经变得很浅了。
“夏法医，这个地方当时我们都看过了。”林涛见夏卫国来了，便站起身，“最有用的信息应该就是那个带血痕的扁担，我暂时并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
夏卫国点点头，来到土坑前，摸了摸地上泥土。
“泥土很硬，凶手当时应该是准备埋尸，但是挖到一半，发现这里的土很硬，不适合埋尸，所以就抛尸到了50m外的沼泽地。”
姜武默默站在夏卫国身旁，他现在主要的任务，那就是学习。
学习他的勘查手段，学习他的分析方法，学习如何去刻画嫌疑人特点。
“小姜，可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我们还是仔细再查一遍。”夏卫国道。
“好的，师傅。”
姜武戴好乳胶手套和口罩，开始在土坑附近，逐一排查有用的线索。
“那你们在这儿吧，我去被害人家里看看。”林涛没有在甘蔗地久留。
……
姜武记得卷宗中，对土坑的描述是，大小为100×40cm，深20cm。
但是现在这个土坑，最多只有80×30cm，深10cm。
土坑附近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也没有被害人或者嫌疑人留下的任何线索。
“不行的话，就算了。”夏卫国道，“我们也去被害人家里看看。”
“等一下师傅，我把这最后一块地方勘查完。”
甘蔗地的土坑距离沼泽地50m。
之前现场勘查人员，将土坑距离沼泽地周围50m的地方，全部都查了一遍。
姜武有些不太放心，将勘查范围扩大了10m。
只不过这似乎是徒劳的，他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就当姜武准备放弃之时，他突然注意到甘蔗地和沼泽地交接的地方，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空地。
那里距离土坑大概有80m左右。
“要不去看看？”
心里这样想着，姜武已经快步走上前。
他发现这块地的泥土，似乎被什么东西烧过，地上有些漆黑烧焦的痕迹。
姜武脸色一喜，转身连忙招呼着夏卫国，“师傅，快过来！”
夏卫国正准备收拾勘察箱离开。
听到姜武的声音，他神色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站起身，“来了！”
来到这块空地，夏卫国微微一怔。
“这块泥地，是烧过什么东西吧？”
姜武挠挠头，“我感觉像是烧了东西，但不知道烧的具体是什么。”
夏卫国没有说话，他重新打开勘察箱，戴上了手套，轻轻黏起黑色印记旁的泥土。
“这是……烧了香？”夏卫国用手拨弄着泥土里的物质，“小姜，你看这里，是不是有香烧尽留下的灰，还有香的木杆子。”
“还真是。”姜武凑过来一看。
香燃尽留下的灰，可能不好辨认，但是没烧完的香杆子，还是很好辨认的。
“小姜，先不走了，我们在周围再看看。”
“好。”
夏卫国和姜武开始勘查四周环境。
他走到甘泽地和沼泽地交界处，蹲下身，扒了扒泥土，翻开一些杂草。
没过多久，夏卫国和姜武手中就多了一些很小的、没有烧尽的纸钱碎块。
“现在并不是清明节或者什么祭祀节日。”夏卫国看了眼姜武，沉声道，“这里看着也不像是坟地，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极有可能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姜武一愣，凶手杀人之后，还要在现场烧香和纸钱？
这是什么怪癖？
“对了，师傅，我想起来了！”突然，姜武脑海里灵光一闪，“三年前的那起命案卷宗中，命案现场也留有烧过香和纸钱的痕迹！”
第16章 迷信杀人
这些天，姜武一直都在研究这两份卷宗，对其中每一处的记载都印象深刻。
夏卫国沉声道：“小姜，你确定三年前的命案卷宗中，凶手也有类似的行为？”
现在他们手头上并没有卷宗，也没有相关的照片。
“确定！”姜武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果两个命案现场，都有烧香和烧纸钱的行为。”夏卫国目沉如水，“那这就更加印证了，这应该就是凶手所留下的！”
“可是现场除了烧纸和烧香的痕迹，好像也找不到其他相关联的线索。”姜武疑惑道。
虽然是凶手留下的，但是对破案似乎没有太大的帮助！
夏卫国却是摇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
“凶手在命案现场的任何行为，都是有原因的，在杀人这么紧张的时刻，还能花费时间烧纸和烧香，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就在此时，姜武的系统面板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任务“旧案重提”完成度：50%！】
姜武神情一愣，仅仅是发现“烧香”和“烧纸”的痕迹，任务完成度从10%一下子就涨到了50%！
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破案的关键，极为有可能就是这“烧香”和“烧纸”的痕迹。
可是，姜武仍旧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凶手这种看似诡异的“烧香”行为，到底是因为什么？
夏卫国一时间也没想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小姜，你先把林涛喊过来，让他来拍几张照片取证。”
“好的师傅。”
姜武迅速返回被害人家里。
林涛正在重新勘查现场，他手中拿着局里唯一的那台胶卷机。
“发现了新线索？”
“是的，林哥，您赶紧跟我来。”
来到甘蔗地，林涛也看到了这块被烧过的泥土地。
“你俩可真行，还真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拿起卷片机，找好了最佳位置，这才刚开始拍照。
这个时代的照相机，还是老式的胶卷机。
一卷胶卷可以拍36张照片。
不过，对于命案现场的现场勘查，36张照片是远远不够的。
所有林涛每次都是省着点用，只有必须要拍，并且鉴定书上用得着才拍，不会一个部位拍好几张。
21世纪后的胶卷机逐渐淘汰，取而代之的是胶片机，操作简单，而且拍的照片可以直接以电子档传到电脑中储存。解剖或者勘查的时候，想拍多少张就拍多少张！
……
在现场拍完照，取了物证，三人回到了被害人的家中。
“夏法医，我在被害人家中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您再查一查？”
林涛向夏卫国和姜武介绍了被害人家中的一些情况。
这里不是命案现场，也不是抛尸现场，能够发现的线索极为有限。
“辛苦你了，我和小姜再逛一圈吧。”
不过，这一次姜武和夏卫国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经过半天的重新勘查和取证，众人都有些困乏了。
“今天先回招待所吧，明天把三年前的那个案子再查一遍。”夏卫国道，“后天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得回局里了。”
回到县城的招待所。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对今天的勘查发现进行汇总。
讨论了大半天，只有姜武发现的“烧香”、“烧纸”痕迹比较有意义。
夏卫国突然道：“如果不说命案，你们说哪种人会经常烧香、烧纸？”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
姜武脱口而出道，“我觉得很迷信的人才这样吧？”
作为21世纪的三好青年，他对这种事情最有发言权。
大家从小就被灌输了“不迷信”的想法。
而在90年代，改革开放没多久，很多封建社会的荼毒仍在社会上大为传播。
夏卫国眼前一亮，“小姜说得没错，说句不好听的，迷信的人才会经常烧纸、烧香，那你说凶手在命案现场烧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李远帆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凶手杀人之后，良心发现了，直接在现场给被害人祭奠？”
夏卫国神情颇为无奈，“小李，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李远帆老脸一红，挠了挠头。
姜武想了想，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有两点，第一，凶手本身肯定也很迷信；第二，他在杀人之后，会不会害怕受害人的鬼魂作祟，因此才会烧纸钱和烧香，这是在祈求祷告。迷信，既然信佛的存在，那么肯定也会相信鬼神的存在。”
姜武说完，在座的众人均是缓缓点头，对他的这种说法表示赞同。
就连夏卫国也称赞地看了眼姜武。
“小姜，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啊！”李远帆拍了拍姜武的肩膀，“这才几天的时间，我怎么感觉你都有点儿夏法医的影子了？”
“都是师傅教得好。”姜武笑了笑。
他来清水县公安局的时间不长，但是学习到的东西，还真不少。
夏卫国一笑，接着道：“我们不能停留在表面，要进行更深层次的分析，凶手为什么会迷信？”
众人面面相觑。
林涛小声道：“我觉得应该是凶手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才会迷信。”
夏卫国点点头，又摇头，“说得不全对，除了学历，还有环境的影响，如果你长期处于一个封建迷信的环境，学历再怎么高，那也于事无补。”
李远帆赶紧插了一嘴，“还别说，我今天在村附近走访，我就发现这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那真是迷信得很，说死人了，肯定是有什么邪祟作怪。”
深山老林，教育都还未普及，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姜武给众人都倒了茶，“师傅，我们分析得这么多，只是说凶手迷信的特点，但是最主要的作案动机，他为什么要杀这两个老人，好像还不太清楚。”
作案动机，才是牵扯到这个案子的根本！
“你说得对，这也是我们明天进行勘查和走访的重点。”夏卫国想了想道，“因为涉及了封建迷信，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个思路。很多年前，我还跟着我师傅的时候，就碰到过一个命案，被害者家仅仅因为在自家房屋大门上挂了一面镜子，就被对门的凶手视为“不吉利”，影响了他家的风水，凶手怀恨在心，一天晚上就把对门满门杀了。”
姜武闻言，惊诧不已。
这些命案，都带有鲜明的时代背景，至少在21世纪是很少有报道的。
“师傅，您是说凶手杀人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封建迷信？”姜武道。
“有这种可能！”夏卫国思忖道，“因为我们已经排除了其他大部分的动机，结合凶手的迷信特点，是可以往这方面靠一靠。”
……
翌日清晨。
一行五人再次来到了石头镇的李家村。
李远帆和另一个刑警继续进行走访调查，主要排查两名死者的关系，以及他们的共同之处。
既然她们俩都是凶手的目标，那么在一定程度上，肯定有共同点！
另一边，夏卫国带着姜武和林涛继续在三年前的命案现场，再次进行现场勘查。
第17章 放蛊下符
李远帆在村子里转悠。
他的话痨功夫，在外面被大家“嫌弃”。
但是在村子里，和这些大妈们可是绝配！
本来，村子里的大妈觉得这县城里来的公安，肯定是冷酷的。
相处了一天，大妈们没想到李远帆这人很和善，而且乐意和大家聊天，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李远帆。
李远帆在心中拒绝了一万次，但是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
“肖婶，你们这里说媒，也应该要提前算命吧？”李远帆搬了一个小板凳，和村子里的一群大妈坐在一起。
“那是肯定的。”肖大婶穿着打了好几补丁的裤子，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笑意，“不过，小李你要是来我们村，那我们不管怎么样，也要把你的命算好。”
李远帆笑了笑，“婶儿，您还别说，我上个月才刚算了命，说我命犯桃花，没想到这算命的还真准呐，今儿就碰到了您。”
“你小子还真是嘴贫。”肖大婶咧嘴一笑，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对他的胃口。
“婶儿，我听说你们李家村算命的先生很厉害的，是吗？”李远帆突然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可不！”说到算命，肖大婶的兴致又高了几分，“我们村的算命先生灵得很，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是有名的。”
李远帆突然压低了声音，“婶儿，那一个月前的那个命案，算命先生有没有算到？”
肖大婶脸色一变，朝周围看了眼，小声道：“小李，我知道你是县城来的公安，专门调查这件事，但是死去的那个人，很邪乎，你们尽量别去惊扰她。”
李远帆一愣，连忙道：“怎么个邪乎？死去的人，也是算命的？”
肖大婶摇摇头，欲言又止。
李远帆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婶儿，你刚还说给我说媒，怎么现在又这么生分了？”
肖大婶一听这还，咬咬牙，凑到李远帆身前，低声道：“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这人会放蛊下符！”
“放蛊下符？”李远帆一愣，“这是啥？”
肖大婶却是摇摇头，“多的不能说了，老支书说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让我们少提。”
任凭李远帆再怎么询问，肖大婶始终是闭口不言。
“放蛊下符……”李远帆嘴里喃喃着，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也算是个收获。
临走前，肖大婶一把拉住了李远帆，“小李啊，我看你这人真挺不错的，有机会再来这里，我给你好婆娘。”
李远帆嘴里答应着，但是离开的脚步一点儿都不慢。
……
另一边，姜武和夏卫国在三年前的命案现场，也发现了一处烧痕。
虽然事隔多年，但是仍能辨别出，这和在甘蔗地的烧痕差不多。
午饭的时候，一行人又聚在了一起。
“我发现了一个线索，可能对案件有帮助。”
李远帆将上午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放蛊下符？”夏卫国眉头深锁，又抬头看了眼李远帆，“你确定村里大妈说的是这个？”
“是的。”李远帆点点头，“不过我追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肖大婶不愿意说了。”
“不用问了，我知道。”夏卫国神情颇为严肃，“放蛊下符，简单来说，就是给人下降头。”
听夏卫国这么解释，众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降头师，给人下降头？”
姜武愣了愣，之前总是在影视剧中看到类似的“降头师”，没想到这现实中还真碰到了。
“我知道了！”李远帆激动地一拍大腿，“凶手会不会是被下降头了，所以怀恨在心，就把被害人杀了？”
夏卫国颇为无奈地看了眼李远帆。
“这封建迷信的，降头师真有这么灵，就不会只是在深山老林中出现了。不过，我觉得凶手的作案动机，还真有可能和这放蛊下符有关。”
林涛顺势调侃了几句，“如果真有降头师，那我要去找他下个爱情降头。”
众人均是笑了起来。
一旁的姜武低头思忖，半晌才说道：“师傅，您的意思是，凶手有被害妄想，自己有病，但他觉得是被害人通过‘放蛊下符’来害他，所以才怀恨在心，就把被害人杀了？”
夏卫国笑着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不错，但现在也只是猜测，我们还要去找老支书证实一件事，这事儿差不多就定了。”
“这一回我真的知道了。”李远帆立刻站起身，抢答了一句，“现在我们要确定的，就是三年前那个命案的被害人，是不是也是村里的降头师！”
终于，夏卫国没有否认李远帆的回答，“村里其他人缄口不言，就只有去问问老支书了。”
这一次，夏卫国把附近镇的派出所民警叫上了。
当地的公安熟悉情况，更加容易和村里的老支书沟通。
……
石头镇李家村。
村支书家。
老支书仍旧是叼着一根旱烟，坐在院子，招待着姜武等人。
一旁，两条黑狗围在村支书旁边，不停地摇晃着尾巴。
一个老妇人步履蹒跚地端出来几杯茶水，“我们乡下没什么好茶，这是我们自己在山上采的野茶，自家炒的，同志们试试看。”
姜武连忙上前，帮忙接过，将茶水端给众人。
“老支书，这次又过来打扰您，还是因为那件命案的事情。”夏卫国开门见山。
老支书吸了口旱烟，烟雾洗过五脏六腑，然后缓缓吐出，“公安同志，你们来了很多次，我们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吧？”
“老支书，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也不跟您兜圈子了。”夏卫国道，“我们想问问关于李家村中放蛊下符的事情。”
夏卫国是县城里唯一的法医，他的时间可比一般的刑警要宝贵得多。
听到夏卫国的话，老支书拿着烟杆的手，微微一顿，“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支书，我们怀疑这次的命案，和放蛊下符这种封建思想有关！”夏卫国缓缓道，“我们已经打听到，一个月之前命案的死者是你们村的降头师。”
老支书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降头师，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命案是一个月前发生的！”夏卫国正色道。
老支书抿抿嘴，微微摇头，似乎是不太愿意说什么。
见老支书不太配合，李远帆朝石头镇派出所的民警使了使眼色。
“支书，夏法医可是我们县城公安局的刑侦专家，他问的事情，您可要好好配合。”石头镇民警凑到了老支书身前，小声道，“县里对这次的案件很重视，如果处理不好，别说你们李家村了，咱们整个镇可能受到处罚，您想想您儿子现在还在镇政府里，到时候会不会受到处罚，那可是不好说的。”
老支书眉头皱了皱，慢慢放下了手中旱烟杆。
夏卫国见状，连忙道：“老支书，我就问几个问题，您回答是或者不是，那就行了。”
“问吧。”老支书缓缓点头。
“三年前，你们村子也发生了类型的命案，您应该记得吧？”
老支书点了点头。
“那年的受害人，是不是也是你们村的降头师？”
“是！”
这一次，老支书没有犹豫，朝夏卫国深深看了一眼。
第18章 歌舞厅
老支书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心中均是微微一惊。
“谢了，老支书。”夏卫国目光闪烁，果然是被他们猜对了，“我问完了，接下来可能还有需要你们李家村配合的地方，希望老支书不要推辞。”
老支书又拿起来了手中的旱烟，缓缓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了一丝有些难看的笑容。
“好，那我们走吧。”夏卫国朝众人道。
姜武点点头，跟着李远帆等人走出了老支书的家里。
“这次辛苦了。”李远帆笑着对石头镇派出所的民警道，“下次等我有时间过来，一定请你喝一顿。”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民警也是一笑，随后转头朝老支书家看了一眼，“李哥，李家村的老支书，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一直兢兢业业的，除了有时候很固执，没什么坏心思的。”
“放心吧，这事儿只是照例询问。既然老支书配合了我们工作，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李远帆道。
“那就好。”民警脸上露出了笑容。
……
一行五人回到了镇上的招待所。
吃了午饭，大家朝聚在一个房间中，开始进行最后的案件探讨分析。
“夏法医，还真是和你想的一样，三年前的被害人同样是会放蛊下符。”李远帆率先开口分析，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是不是就证明凶手的作案动机，很可能就是有被害妄想，封建迷信杀人？”
夏卫国点点头，他将手中所有的命案材料整理在一起。
“这次的并案侦查不虚此行，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以前我们并没有往封建迷信杀人这方面想，这是我们的失误。现在抓住这一点，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
林涛主动领责，“作为痕检和物证，是我这方面做得不够仔细。”
李远帆笑道：“大家是一个整体，没有说谁谁的错。除了你们技术科，我们也要做现场勘查的，对凶手的这个行为也没在意。”
“现在不是领责的时候，我们开始对嫌疑人特点重新进行分析吧。”夏卫国打断了众人，“尽早抓到凶手，才是对这次过错的弥补。”
姜武立刻举起手，“师傅，要不让我先来试试吧。”
这可是个增加任务完成度的好机会！
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在场最年轻的实习法医姜武。
“好，你先来吧。”夏卫国笑着点点头。
“我有说错的，或者没说全的，希望各位老师可以指点出来。”
姜武掏出自己随身的小本本，这里全都是他最近对两个案件的记载，以及对嫌疑人特点的分析。
“第一，根据两起杀人案均为杀人抛尸，杀人现场被破坏清理，说明案犯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第二，两起案件在白天发生，并将尸体掩埋，说明案犯熟悉两位死者及现场情况，并有预谋。”
“第三，两死者的致伤凶器均为单一钝器，打击力度较大，致颅骨凹陷性、粉碎性骨折，符合成年男性作案。”
“第四，在当地农村有一种放蛊下符的封建迷信思想，即由老妇人实施的一种封建迷信，可使人患一种无法医治的“怪病”，据传说两死者都会“放蛊下符”，并在两个被杀现场附近有烧香、烧纸钱的迷信活动，因封建迷信杀人可能性最大。”
话音一落，姜武的系统面板便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任务“旧案重提”完成度：70%！】
经过姜武的这一番分析，任务完成度从50%又涨到了70%。
“还算不错。”姜武心中一笑。
而在场众人听姜武的分析，先是一愣，随后都对姜武赞不绝口。
李远帆凑到了夏卫国身前，笑道：“夏法医，你这个徒弟太厉害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学得有模有样啊！”
林涛也是微微点头，“小姜同志是个做刑侦的料子。”
夏卫国看着姜武，不着痕迹地点点头，“除了这几点，大家还有没有补充的？”
李远帆、林涛以及另一个刑警均是摇摇头。
“好，那我就来补充一点。”夏卫国缓缓开口。
姜武闻言，立刻打起了精神。
经过这两天的案件侦查，他觉得自己把能发掘的线索都找出来了。
师傅还能看出什么问题啊？
只听夏卫国分析道：“在小姜分析的第四点上，我还想加上一点，那就嫌疑人很可能有病，而且是某种怪病，这种病不易医治，从而让他产生被害妄想，导致迷信杀人。”
林涛愣了愣，“夏法医，您的这种猜想，有什么依据吗？”
夏卫国摇摇头，“没有，就是我个人的猜测，基于目前所有命案材料上的一种猜想。”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却让姜武眼前一亮。
很多时候，案件侦破就需要合理的猜测。
姜武一直觉得嫌疑人是被害妄想症。
但如果嫌疑人真的有病，而且是什么疑难杂症的话，这样解释起来，好像更加合理吧？
师傅不愧是师傅啊！
“夏法医，今天下午我们再去村里走访。”李远帆对夏卫国的观点也很赞同，“除了小姜法医说的这些，您说的嫌疑人有怪病的事儿，我们也会着重留意的。”
“好，各位都辛苦了。”夏卫国微微点头，朝李远帆道，“明天我们技术科三人要回局里，剩下的事情辛苦小李你俩了。”
“客气了，这是我们份内的事。”
小型案件分析会结束，众人午休片刻，便回到李家村继续开展调查。
……
翌日。
姜武、夏卫国以及林涛三个技术科成员先行回到局里。
他们离开了两天的时间，技术科的事情又积压了不少，不过大多是伤情鉴定和毒物鉴定的活儿。
刚回到局里，已经快到晚上，姜武都没来得及休息，就看见夏卫国在法医室里收拾东西。
“师傅，又要出现场啊？”姜武神色诧异，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小子一说到尸体，就这么兴奋。”夏卫国没好气瞥了眼姜武，“可没这么多的现场给你出，是接到兄弟派出所的电话，在歌舞厅抓到一伙儿人，怀疑他们有吸毒的，让我们去看看。”
“吸毒？这又归我们管？”姜武一愣。
“我们要去验尿。”夏卫国已经收拾好了装有相关检验试纸的小箱子，“走吧，一起去。”
“好。”
姜武点点头，立刻从夏卫国手中接过小箱子。
两人坐上边三轮摩托车，来到县城唯一一家歌舞厅。
姜武还是第一次来到90年代的歌舞厅。
歌舞厅在一处，入口处有人收钱卖票，门厅负责查票盖章。
穿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走廊，便看到中央的大舞池，舞池的地板多用黑白瓷砖拼接而成，是当下流行的装修风格。
舞池两边有些卡座和散座。舞厅最上面有小舞台，是唱歌和领舞用的，侧面有酒吧台和点歌台。
点歌是按曲收费，吧台售卖酒水零食。
台上唱歌，台下跳舞。
夜灯初上，青年们三三两两走去歌舞厅，门口早已挤满人群，进去的人包上一个卡座。
有偷听的，纯粹为过过耳瘾，有偷看的，往往被拦于门厅，只能踮脚偷瞄。
“师傅，我们要查的人呢？”姜武疑惑地环顾大厅。
“不在这儿，跟我来吧。”夏卫国带着姜武穿过大厅，来到歌舞厅的卫生间。
只见卫生间的外面，站着一排年轻人。
他们大多数是留着长发、油头，戴着蛤蟆镜，穿着白衬衫、蝙蝠衫或者喇叭裤，皮鞋擦得锃亮。
现场还有三个警察，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走上前，“夏法医，你来了，又得麻烦你了。”
“老张，别客气，应该的。”夏卫国笑了笑。
张打印看了眼夏卫国身后的姜武，“这位是……”
“这是我徒弟姜武，同济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夏卫国拍了拍姜武的肩膀，“以后我要是忙，尿检的事情就派他来了。”
“好。”张打印笑着点点头，随后对卫生间门口的一排年轻人道，“你们应该也懂规矩，拿着尿管，一个一个的进。”
第19章 借我瞅瞅
于是，歌舞厅的厕所前，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幅场景。
厕所外排着一队人，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到厕所去小便，然后把自己的尿拿出来给夏卫国。
夏卫国再使用毒品试纸，一个一个检查这些人是不是吸毒了。
之所以要法医赶到歌舞厅来，主要是尿液样本需新鲜尿液，小便后应尽快检测。
“用过这个没？”夏卫国扬了扬手中的毒品试纸，看向一旁的姜武。
姜武摇摇头。
前世，他并没有做过类似的毒品检验，当时的法医已经分家，这些事情都是实验室法医来做。
不过想来，与毒品检验类似的是酒精检验。
姜武曾经听队里的老法医说过，在2010年前后，法医部门还要承担酒驾的酒精定性检查。
特别是“酒驾”入刑之前，那时候酒精检测的量非常大，酒后驾车的现象非常普遍。
当时的法医部门仅负责对酒精进行定性检测，如果检查出来有酒精，办案部门便会将血样送到其他部门进行酒精定量检测，这样通过筛选，能够节省开支。
“其实很简单，我来教你。”夏卫国戴好手套，撕开毒品试纸的包装。
毒品试纸的包装袋是铝箔材质，为真空包装。
“在包装里除了试纸以外，还有一个一次性滴管，以及一小袋干燥剂。”夏卫国取出尿检板，平放在桌面上，“一定要注意检测板不能放置在倾斜的地方或者拿在手里，必须平置，否则会影响结果准确性。”
“嗯。”姜武开始记录具体的操作过程。
随后，夏卫国用笔在尿检板上标注被检测人的编号。
“用一次洗滴管吸取尿液，尿液要滴在检测板一端的圆孔中，圆孔是滴尿孔。中间的长方形是观察结果的孔，不可以滴入尿液。滴3滴尿液即可，多滴或少滴会导致进入尿检板的水压偏高或偏低，会影响结果的准确度。”
看似简单的操作方法，但是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稍有差池，可能会导致结果误差。
“最后我们要等5分钟，期间不可移动尿检板。”夏卫国嘱咐道，“根据试纸反应稳定性测试，在5分钟时达到稳定水平，在10分钟后由于试纸膜表面湿度化，会导致显色效果变化，以致影响正确判读。”
夏卫国示范做了两个，便让姜武亲自上手。
好在操作过程比较简单，姜武都顺利地完成了。
最后的检测结果出来，这一群年轻人中，有三个人的检验结果是阳性的。
“夏法医、小姜法医，这次多谢了。”张打印打了声招呼，便招呼着同事把三个尿检阳性的年轻人带回了派出所。
走出歌舞厅。
姜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歌舞厅里的氛围和外面大街截然不同。
“师傅，刚才那个老民警和张局是兄弟关系？”姜武突然没来由得问了一句。
“为啥这么问？”夏卫国好奇地看向姜武。
“张局叫张援朝，刚才那个老民警叫张打印。”姜武一本正经地分析，“这种相同的取名风格，难道不应该是兄弟吗？”
夏卫国却是笑了笑，“那你知道当年我上学的时候，我们班有多少同学叫卫国、爱国、爱军、建军的？类似的还有援朝、打印……”
姜武挠了挠头，“张援朝和张打印真的不是兄弟关系？”
“真不是。”夏卫国笑着摇摇头。
姜武一笑，看来这种取名风格不是某家某户，而是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
回到局里，大多部门都已经下班了。
“小姜，早些回寝室休息，最近几天大家应该都累着了。”夏卫国已经脱掉了工作服，“我先回去了，得好好补个觉。”
“师傅，您先走吧，我马上就走。”姜武道。
“好，记得锁门。”
姜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翻看了法医室中“试纸条”的类型。
除了毒品试纸，还有ABO血型试纸以及PSA试纸。
PSA试纸是用来做精斑确证试验，直到21世纪，它仍旧是检验精斑的金标准。
不过现在这种工作还是现场法医来做，到以后就是由DNA实验室负责。
“试纸种类还真少，不过县级公安机关也只有这种条件了。”姜武心中喃喃道。
现在这种艰苦的技术条件，缺少高科技的侦破手段，导致很多案件都十分棘手。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愈发体现出现场法医的重要性。
……
姜武回到寝室，已经晚上七点了。
室友王楚才仍旧保持着侧躺在床上看书的姿势。
听到门口的动静儿，王楚才立刻从穿上坐起身。
“姜武，你这是回家休息了？”
“没有，跟科室老师出差了两天。”之前姜武并没有把自己去石头镇的事情告诉他。
“出差？”王楚才有些诧异，实习法医还需要出差吗？
作为交警队的实习生，他平时虽然事儿多，但是队里一些重大的事情，也根本轮不上他。
“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姜武没有多做解释，“我先去洗漱了。”
这两天的奔波劳碌，让他现在浑身腰酸背痛的。
王楚才点点头，继续翻出自己的小黄书看了起来。
“对了。”王楚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姜武叫住了，“你们科室的夏卫国法医明天在吗？”
姜武停下脚步，点点头，“在！他是我师傅，这两天我和他一起出差，今天回来了。”
“难怪我们队长这两天去找他，一直都没有找到。”王楚才道。
“你们队长有什么事情找师傅吗？”姜武道，“我可以帮忙转达。”
“是这样的。”王楚才站起身，“我们队里前天接到报案，说是发生了一起车祸，现场有人死了，我们队长过去调查，初步排除了车祸致死，但是家属不认可，天天来我们交警队闹。队长要他们申请尸检，解剖之后可以明确死因。”
“家属已经签署了尸检同意书？”
“签了，就等着夏法医呢。”
“行，明天我和师傅提一嘴。”姜武想了想，“你让你们队长也和我们法医室联系。”
“好，谢了。”王楚才笑了笑，“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姜武正欲去洗漱，听到这话，立刻转头，“那还真有个事。”
王楚才一愣，“啥事儿？”
姜武指了指王楚才手中的小黄书，咧嘴一笑，“我看你天天抱着这本书，借我瞅瞅？”
……
第20章 高腐尸体的气味儿
翌日清晨。
姜武来到法医室，夏卫国已经到了。
他拿着报纸，泡了杯茶，看似悠闲的上班生活，但姜武知道这都是假象。
基层公安局的法医，远远没有那么清闲。
姜武知道夏卫国在柜子抽屉里还放了一张祖师爷“宋慈”的头像，那是用来镇场子的。
“今早，李远帆他们从石头镇来电话了。”
夏卫国一手翻看着报纸，一手端起了茶杯。
姜武连忙追问道：“李家村那边有消息了？”
夏卫国放下报纸，朝姜武笑着点点头，“小李查到了一个在县糖厂里工作的年轻人，有比较大的嫌疑，今天下午准备带回来审问。”
“太好了！”姜武握紧了拳头，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
这次的案件侦破，他全程参与其中，还帮忙找到了最重要的线索之一。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昨晚室友王楚才的话，“对了，师傅，局里交警队那边好像有事找您……”
“解剖尸体，死因鉴定？”夏卫国眉头一挑。
“嗯，我听我室友说，家属已经签了尸体解剖通知书。”
“好，既然他们知道我回了，那就等着交警队那边来人吧。”夏卫国点点头，继续翻看手中的报纸，随后又抬头瞄了眼姜武，“一听说尸体来了，我发现你这小子就特别兴奋。”
姜武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师傅，我这是职业病。”
……
果然，十分钟后。
一个穿着警服的帅小伙儿带着王楚才赶到了法医室。
“夏叔，来活儿了！”年轻警察和夏卫国很熟悉，进门便笑着打招呼。
“我刚从石头镇那边回来，你们也不让我休息一下。”夏卫国故作严肃地叹了口气。
年轻警察从口袋里摸索中一根烟，想要递给夏卫国，“夏叔，来一根？”
夏卫国摇摇头，“不了，早戒了。”
见被拒绝，年轻警察也不在意，笑了笑，“夏叔，咱们局里就您一个法医，交通队也没法医，等什么时候再来一个法医，您才能轻松一些吧。”
话虽如此，这个时代县公安局想要招一个法医，那可是相当的困难。
“我听我徒弟说了你们交警队的这事儿，死者家属今天能到场吗？”夏卫国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能来！”年轻警察点点头，“死者家属可比我们着急。”
说完，年轻警察从腋下的皮包中拿出一封文件。
“这是当时车祸的具体情况，我们交警队判断死者并不是车祸伤，但是家属一口咬定是被车撞的，所以我们才想着来尸体解剖，判断最终的死因。”
夏卫国接过文件，姜武立刻凑了过来。
案件经过大致如下，前天县公安局交警队接到群众报告，东风路发生车祸一起。
死者俯队在马路中间，头部有大量出血。
年轻警察继续解释道：“现场勘查发现，离死者头部650厘米处的人行道上有4×8厘米的新鲜血迹一处，附近还发现呈星芒状的血迹多滴。”
“虽然东风路地处交通要道，来往车辆频繁。但该处周围未见有任何车辆驶过所遗留的车轮痕迹。初步勘查，我们队长觉得并不符合交通案的损伤。”
夏卫国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啰唆了，咱们直接去殡仪馆吧。”
他早就吩咐姜武收拾好了勘查箱。
“好嘞，太麻烦夏叔了。”
年轻警察也没继续逗留，带着夏卫国和姜武走出公安局大楼。
姜武和王楚才跟着两人身后。
“姜武，这次谢谢你了，听说夏法医人很忙，平时挺难约的。”王楚才笑起来比较腼腆。
“说一嘴的事儿，举手之劳。”姜武摆了摆手，“即便没有我，师傅肯定也会去的，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王楚才笑了笑。
姜武瞥了他一眼，“那你昨晚，怎么不借一步说话？”
王楚才：“……”
……
再次坐上边三轮摩托车，享受兜风的感觉。
几人来到了县殡仪馆。
走到殡仪馆门口，夏卫国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朝一旁交警队警察道，“小肖，借我包烟。”
肖祖宏一愣，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双喜，“夏叔，你刚才不是说你戒烟了吗？”
“不是我抽。”夏卫国笑着接过这包红双喜，“下午还你。”
“那可别。”肖祖宏摆摆手，“一包烟我还是请得起，再说我这红双喜也不是什么好烟。”
几人走到殡仪馆大门。
门口的老大爷坐在躺椅上，缓缓睁开眼，见是夏卫国，便笑道：“夏法医，又有活了？”
“是啊。”夏卫国把手中的红双喜递了过去，“大爷，这大热天的，你不进去坐坐？”
“算了，里面那味儿啊，我老头子受不了。”老大爷摇摇头，左手接过烟，右手拿着蒲扇不停扇。
殡仪馆不大，空间封闭，而且正值炎热夏季，很多没有及时火化、下葬的尸体停留这儿，气味儿着实不太好闻。
姜武笑眯眯地戴好了自己的“法医专属口罩”，屏蔽所有的尸臭味儿和难闻气味儿，效果杠杠的。
系统奖励的东西果然不错！
……
死者家属已经在宾馆等候着，并不是直系亲属，而是一个远房亲戚。
来到法医解剖室门口。
肖祖宏和王楚才自动停下了脚步。
“那个，夏叔啊，我们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肖祖宏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随你。”夏卫国淡淡回了一句，然后带着姜武和死者家属走进了解剖室。
此时，姜武系统面板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NPC夏卫国发布任务“判断死因”（E+）：协助解剖尸体，找出真正死因。任务奖励：经验+200点，华夏币+10，夏卫国好感度+2！】
又有任务了！
姜武心中还是很开心的，估计再完成几个任务，就能升级了！
走进解剖室，眼前的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一股刺鼻的尸臭味迎面扑来。
死者远房亲戚立刻停下了脚步，犹豫道：“公安同志，我可以不进来，也在外面等着？”
姜武看了眼夏卫国，他也不知道这样符不符合规矩。
夏卫国点点头，“行。”
死者亲戚松了口气，立刻回头走出了解剖室。
夏卫国对姜武解释道：“其实很多时候，死者家属不愿意到现场，我们也得做好解剖工作，最重要的就是拿到家属签署的解剖通知书就行了。”
“嗯。”姜武点点头。
他戴上了帽子，还有乳胶手套，准备开始第二具尸体解剖。
夏卫国一边打开勘查箱，拿出各种工具，一边道：“小姜，你知道我们法医最无法接受哪种尸体吗？”
姜武想了想，“高腐尸体？”
“对！”夏卫国点点头，“总有人问我们看到那些尸体，怕不怕？毫不夸张的，见到那么多的尸体，我从来不带一个怕字的，就好比摄像师面对镜头中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怕呢？”
说到这儿，夏卫国已经戴好了手套，“不过，不怕不代表接受得了所有的尸体，最让我接受不了的就是这种高腐尸体，首先便是高腐尸体的气味儿。”
“不过，我看你还好，一直都没在意这些气味儿？”夏卫国看了眼姜武，“你是不是有鼻炎？”
姜武一愣，顿了顿道：“师傅，我戴了两层口罩。”
夏卫国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他戴了三层，但是这种高腐尸体的气味儿，是隔绝不了的。
高腐尸体的气味儿，是无法形容的。
那是在整个生命中的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会闻到的味道，没有一样东西的味道与之相似的。
第21章 气味儿、蛆虫和滑
“除了气味儿，还有尸体滑和蛆虫。”
蛆虫很好理解。
如果你有密集恐惧症，那你一定不适合做一名法医，因为没有一个法医不会碰到究极状态的密集——蛆虫。
它们不停地快速蠕动着，互相拥挤，像是呼啸而来的凶猛洪水。
密密麻麻的米白色小虫子柔软而又肥硕，拼命想霸占眼前的尸体。
至于滑，那就是尸体在一定条件下不断腐败，有时候全身的皮肤都会变得很滑，皮肤表面自带一层粘液。
所以当法医抓住尸体手臂的时，那手臂便会像一条泥鳅一般滑走，让人完全使不上力。
此时若是再加上尸臭，那就简直让人感觉到酸爽无比！
夏卫国的科普时间结束。
姜武咽了咽口水，他眼神惊讶之余，还带着一丝丝兴奋。
既然选择了法医这个行当，那么夏卫国所说的一切，对于尸体的畏惧和恐慌，早就被姜武抛之脑后。
夏卫国看着姜武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心中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你小子还真行！行吧，不多说了，开始工作。”
尸检开始。
最开始仍旧是尸表检验。
“小姜，你来吧”
“好。”
这一次姜武轻车熟路，开始按照教科书的顺序给死者进行尸表检验。
“死者基本信息，姓名魏韵哲，男，53岁，系水管工人。”
“现场尸体衣服及球鞋上，均未见油污或汽车碰撞时可能遗留的附着物。”
尸表检验有以下损伤：
死者左眼眶上缘偏右侧处有横行挫裂创一处，长3.4厘米，边缘不整齐，创内有组织间桥，周围有不同程度的表皮划脱，皮下血肿面积为4.4×3.5厘米。
鼻根、鼻尖部有散在小点状表皮划脱伤。
后枕部在相当于枕外隆凸处有呈星芒状挫裂创一处，创缘最长1.5厘米，该创周围在2.2×2.5厘米范围内有类园形的不规则表皮划脱，皮下血肿3.8×3.2厘米，深达帽状腱膜。
“师傅，差不多就这些。”
姜武想了想，填好了尸表检验单，递给了一旁夏卫国。
夏卫国点点头，“基本上能把损伤部分找出来，只遗漏了一个地方。”
“哪儿？”姜武一愣。
“死者左侧肘关节左右及膝盖，均有类园形直径约1厘米的表皮擦伤。”夏卫国缓缓道，“这两处损伤不起眼，但是也不能遗漏。”
姜武重新给尸体进行检查，果然发现了膝盖和肘关节的擦伤。
看来初级的解剖技能终究只是初级的，得抓紧时间升级了。
尸表检验结束，接下来便是尸体解剖。
姜武已经拿起了解剖刀。
在夏卫国的指导下，从胸腔、腹腔、头颅开始解剖。
第二次解剖，姜武感觉顺手很多。
对于人体器官、组织的构造更加熟悉。
再加上夏卫国在一旁指导，姜武整个解剖已经没有往常那么生涩。
只是在给尸体剃头的时候，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了夏卫国。
这个尸体的头部还有创伤，因此头发剃起来更加需要小心。
一来，损伤部分，尤其是头皮创口部位，因为不像完整的头皮一样有张力，所以这个地方的头发特别难剃。
二来，损伤部位本身就格外重要，把头发剃掉就是为了更好的勘查，如果手不小心一抖，把这地方划破了，那可真是要心碎了！
“小姜，理发这活儿你也得好好学。”夏卫国一笑。
姜武点点头，心想后世疫情被封在家的时候，谁要是会这项技能，那可真是香饽饽。
可是，给尸体剃头是个大工程，它需要极强的专注力与耐心，姜武有时候宁愿选择开三腔，也不愿意给尸体剃头。
只见夏卫国搬了张凳子坐在尸体的头颅边，手持一把解剖刀，看起来闲庭信步，只要一下手，“刺啦刺啦”的声音就来了。
光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无论是解剖刀的角度和力度，那都是恰到好处。
夏卫国甚至还念出了一副对联：
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
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
姜武笑了笑，奈何文化程度有限，只能感叹了一句，“师傅剃头手艺真牛……真厉害！”
……
大概三个小时以后，尸检解剖也基本结束了。
姜武道：“师傅，根据解剖检验可见，死者头骨无骨折；在脑干第四脑室底部有小面积渗出性出血一处；心脏左心肌稍厚，右后壁心肌有明显梗死现象。左右冠状动脉的前降支及旋支均有Ⅱ至IV级粥样硬化，其它部位未见明显异常。”
当然了，这只是现场初步的判断。
至于真正的死因，还需要进行心脏病理切片的证实，最后再出示法医的鉴定报告。
“好，干得不错。”夏卫国对姜武相当得满意，至少他在姜武这个年龄，可能连解剖刀都没拿过。
将解剖台清理干净，两人便走出了“公安解剖室”。
在外等候着的只剩下王楚才和死者家属。
姜武把尸检表给家属签字以后，整个尸体解剖便算是彻底完成了。
“夏法医，肖队去出一个交通现场了，他让我送你们回局里。”王楚才走上前小声道。
“好，麻烦了。”夏卫国道，“回去转告你们肖队，尸检报告要等三天，因为死者的心脏、脑组织病理切片要送到市局检验。”
“嗯，我知道了。”
王楚才连忙点头，还朝姜武笑了笑。
三人回到局里。
夏卫国去刑警队办公找陈时咏讨论“封建迷信”杀人案的案情进展。
姜武则留在法医室里写初步的尸检报告。
从尸表检验、解剖检验，自己交通队现场勘查等三个方面，结合起来做初步判断。
等到三天后，市局的心脏和脑组织病理切片结果出来，姜武才能做出最后的死因判断。
“你咋还不走？”姜武看着还待在法医室里的王楚才。
王楚才挠了挠头，“我刚想起来，肖队让我问问你问尸检的初步结果是什么？是车祸伤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姜武道，“要等三天后的病理切片结果出来。不过，根据我和我师傅初步判断，死者所受损伤不重，与车辆碰撞所形成的损伤特征不符。结合死者衣着及现場无辗压痕迹等情况，可基本排除车祸致死的可能性。”
王楚才闻言，露出一丝笑容，“不是车祸伤就好了，我们肖队这几天被家属都快烦死了。”
姜武连忙补充了一句，嘱咐道：“这个结果你先别出去说，还要等我们法医出最终事故鉴定报告才行。”
“你放心，我懂的。”王楚才想了想，“那你们查到死者的大致死因吗？”
姜武并没有隐瞒，这迟早是要公布的，“死者心脏呈急性心肌坏死的表现，还有脑干出血，这两者都可能导致死亡，还需要进一步判断。”
伤情鉴定，是姜武在前世做得最多的工作。
相比于尸体解剖，他对这个领域更加熟悉。
“姜武，你可真专业。”王楚才看着姜武的侃侃而谈，“真不敢相信你只是一个实习法医！”
姜武浅浅一笑。
前世的工作时间虽然不多，但对于他来说，也算是极为宝贵的经验。
……
下午。
李远帆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局里。
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封建迷信杀人案”的嫌疑人。
第22章 完成度奖励
法医是可以参与整个审案过程。
姜武把自己手头上的活儿忙完之后，便来到了刑警大队这边。
“方哥，我师傅还有李哥他们人呢？”姜武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李远帆的夏卫国和身影，便问向一个正在刑警队办公室伏案工作的警察。
“陈队和远帆带嫌疑人去了审讯室。”方毅头都没抬，仍在忙自己手头上的活儿，“夏法医好像也在那儿。”
“好的，谢了方哥。”
“不客气。”
姜武对警队很熟悉了，很快就来到三楼的审讯室门口。
大门是紧闭的，只有一个年轻的警察笔直地站在门口。
姜武见过他一两面，是队里的实习警察。
“陈队他们在里面？”
实习警察连连点头：“是的，正在审讯犯人。”
这种时候，姜武就不好进去了。
现在的审讯室就是一个密闭的小黑屋，可不像以后有单向玻璃隔绝，从外面可以看到审讯室里面的场景。
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只有等陈队和夏卫国出来了。
……
姜武正准备离开，回去等结果，李远帆却推门走了出来。
“小姜，你也来了啊。”李远帆手里端着个瓷杯，看见姜武便眯起笑了笑。
姜武停下脚步，点点头，“李哥，听说你把嫌疑人带回来了，他认罪了吗？”
“哪有这么快啊……”李远帆笑着摇摇头，“不过也快了，最多再半个小时，这嫌疑人就会招了。”
“李哥，我那能进去看看吗？”姜武朝审讯室里偷偷瞄了一眼。
他对刑警队审讯犯人十分感兴趣。
“当然可以。”李远帆咧嘴一笑，然后手中的瓷杯递给了姜武，“去帮陈队倒杯茶，他审讯半天，嘴都干了。”
“好嘞。”姜武立刻接过茶杯，跑去倒茶。
五分钟后，他就端着瓷杯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
陈时咏、夏卫国以及李远帆坐在其中，陈时咏身旁还有另一个记录审讯内容的女警察。
他们的对面，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低头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双手放在胸前，被铐在了椅子上。
李远帆把姜武手上瓷杯接了过来，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座位，“小姜你坐那儿。”
“好。”姜武点点头，然后悄悄坐在一旁，没有惊动其他人。
陈时咏接过瓷杯，狠狠灌了一口，随后眼神冰冷看向眼前的嫌疑人。
“说吧，上个月19号你在石头镇买了纸钱和香，干什么用了？”
“我去……去祭拜。”嫌疑人低着头。
“祭拜？”陈时咏冷哼一声，“祭拜谁？坟在哪儿？什么时候去的？”
“祭拜我一个叔叔。”嫌疑人的底气明显不足，“当天下午去的。”
审讯室的光线有些阴暗，在沉闷、幽暗的密封空间中，人的心理防线极为容易崩塌。
“可是经过我们的调查，你好像并没有亲属的忌日是在这一天吧？甚至都没有在这两个月内的。”陈时咏语气高了八度，“难道你喜欢提前给亲人祭拜？”
“我……就这几天厂里放了假，其他时候，没时间回家。”嫌疑人默默道。
“是吗？我们可以是有同事在李家村候命，说说看你祭拜的坟墓在哪儿？”陈时咏淡淡道，“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祭拜的痕迹应该还能找到。”
“我……”嫌疑人犹犹豫豫，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等待半晌，嫌疑人仍旧哑口无言。
“既然你想谈这个，那就谈谈你头痛病的事情……”陈时咏开始将自己手上的证据逐一抛了出来。
此时，对面坐的嫌疑人，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停流淌着。
……
姜武默默在一旁参与了整个审讯过程。
在陈时咏的步步紧逼之下，嫌疑人心理防线开裂，他终于松口了。
在铁证面前，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推脱。
这一次，姜武也见识到了刑警队的审讯威力。
并不是所有嫌疑人，在证据面前会轻易就范，很多人会拼命抵赖。
刑警队的审讯过程，就是一步一步撕开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让他露出马脚。
而法医要做的，就是给刑警提供最坚实有力的证据。
嫌疑人交代之后，这个“封建杀人案”的案情就很明了了。
犯罪嫌疑人，男，31岁，石头镇李家村人，小学没读完后辍学，之后到县城谋生，成为清水县糖厂职工。
而早在七年前，他突患一种头痛、全身不适的“怪病”。
曾多次到医院进行多方检查，均医治无效。
他自己便认为得的是一种“蛊病”，是村子里会“放蛊下符”的人所致。
于1987年国庆节糖厂放假，潜回村中，于8时左右见梁某一人在家，用砖头将其砸死，移尸于粪池中并打扫现场。
可是，近两年来“怪病”仍未见好转，19898月糖厂散榨，他再次回到村中，又怀疑是78岁的妇女张某某仍对其“放蛊”所致，8月20日下午2点多钟见张某某单独路过村前的甘蔗地，遂用石头将其砸死，原想埋尸于甘蔗地，因坑难挖而放弃，后移尸于沼泽地，为了不使张某某的鬼魂作怪，而烧香和纸钱进行祷告。
……
清水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会议室。
针对这次的“封建迷信”杀人案，刑警队照例进行案情回归分析。
李远帆作为此次案件的经办人，在台上率先总结饭呢西。
“整个案件过程，几乎和夏法医和小姜法医分析得完全一致。”
“夏法医甚至连嫌疑人可能患有“怪病”的情况，都推测了出来。”
李远帆正是靠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抓获了嫌疑人。
陈时咏闻言，却是沉吟片刻，缓缓道：“这次的两个命案，从梁某被害到张某某被害相隔三年，在张某某被害后案件能够顺利侦破，除了案件本身、地理环境方面的特殊有利条件外，得益于我们法医工作做得完全彻底，不但对尸体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检验，而且进行了认真的现场勘查，为两起案件的并案侦查和案件侦破提供了依据……”
陈时咏的这番言论，几乎把功劳都算在了技术科的法医室头上，顺便还表扬了实习法医姜武。
夏卫国已经习惯了这种赞扬，但是姜武听了之后，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成就感。
身为一名法医，为案件侦破提供关键性的证据，找到最终的凶手。
这应该就是法医最自豪和最骄傲的时候。
到此，案情告一段落。
接下来，李远帆还要带着嫌疑人，前往李家村指认犯罪现场。
【叮！恭喜完成任务“旧案重提”（E+）。任务完成度：70%！任务奖励：经验+200，华夏币+15，夏卫国好感度+5！完成度奖励：获得技能“现场勘查（初级）”（未获得“痕检”职业，技能暂无法升级）】
“这相当于两个命案，70%的任务完成度，才给了这么点儿东西啊……”
姜武这才发现“新手法医大礼包”给的东西是多么的珍贵！
不过，唯一让姜武比较欣慰的是，完成度奖励给了“现场勘查（初级）”。
获得技能奖励的这一刻，他对于现场勘查的认识，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不过由于没有获得“痕检”职业，现场勘查暂时无法升级。
系统面板中。
他的等级变成了LV4570/630（实习法医），和夏卫国的好感度涨到了28。
“完成死因判断的任务，应该就能升级了。”姜武心中喃喃道。
除了等级经验值，他的系统解剖、局部解剖以及尸表检验技能的经验值，相应也提升了不少。
总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未来可期！
第23章 公检法是一家
法医室。
清水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援朝，特意赶来了一趟。
姜武很自觉地离开了法医室，跑到了隔壁的痕检室。
此时，法医室中只有夏卫国和张援朝两人。
“夏法医，这回你可又是立了大功一件。”张援朝点了一根烟，他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市局已经下文表扬了我们清水县刑侦队，这一次的两案并查，给其他的县立了个好榜样！”
法医室中，烟雾缭绕。
夏卫国并不喜欢烟味，但还是笑着点头回应，“不光是我的功劳，新来的法医小姜，还有刑警队的小李等人，他们的功劳都很大，算是我们集体力量的成果。”
“哎，不要谦虚，我听小李说了。”张援朝笑了笑，“这次主要是你的案情推理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当然，新来的实习法医也很不错，他在现场勘查中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张援朝微微仰头，吸了一口烟，将烟灰弹在桌子的废纸上。
夏卫国见张援朝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知道他的来意，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表扬。
“张局，咱们多年的老同事，您又是我的上级，有什么事儿您直说吧。”夏卫国在清水县的很多年了，他的地位比较特殊，虽然没有职位，但是清水县公安局可真离不开他。
张援朝闻言，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老夏，今天上午县监狱里发生了一个案子，本来监狱的案件归检察院管辖，但是你也清楚，检察院的法医审案在行，动起手来就……”
华夏的监狱分布并不是按照市县级区域划分，基本上所有的省会城市都有监狱，除此之外，部分地级市以及少数的县级单位设置有监狱。
清水县之所有监狱，原因无它，主要是以清水县为中心，附近几个县的犯罪率太高了！
夏卫国眉头微微一皱，又要出去帮忙？
张援朝站起身，拍了拍夏卫国的肩膀，“公检法是一家人嘛，你就去一趟吧。”
“张局，您都开口了，我自然得去。”夏卫国淡淡道，“可事先说好了，我也只是过去帮忙，至于那边的案件走向，我可没办法掌握，如果对方不欢迎，那我也不想热脸去碰冷屁股。”
“那是肯定的。”张援朝见夏卫国答应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我们去，是给他们面子。老夏你做好法医分内的事情，至于他们接不接受我们的意见，我们管不着，也不用管。”
夏卫国知道，检察院的法医还真不见得欢迎他。
但是，这种程序还是得走！
他需要过去一趟，至少体现出“公检法”的友好相处嘛。
“张局，我什么时候动身？”夏卫国开始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越快越好。”张援朝沉吟一声，“这边的事情你交接一下，看不能交给痕检那边，不行的话，等你回来在处理。”
“好。”夏卫国点点头，看来检察院的案件也挺着急的。
“对了。”张援朝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回头道，“我看咱们局里来的那个实习法医挺不错的，你看能不能留在我们局里？”
夏卫国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姜武是同济医科大学本科生，只要通过实习，毕业考试合格，分配工作至少是地级市的单位。”
张援朝闻言，苦笑了一声便离开了。
“唉，咱们这个清水衙门，可真是留不住人才啊！”
至于法医夏卫国，张援朝可不担心他会离开。
……
张援朝离开之后，姜武便溜回了法医室。
“师傅，张局待了这么久的时间，说了啥啊？”姜武朝门外看了一眼，确保张援朝已经离开了。
夏卫国朝姜武看了眼，“我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
“啊？”姜武一愣，“师傅，那我陪你去！”
“不用。”夏卫国摇摇头，“这次的案件比较特殊，要去检察院那边帮忙，我自己可能都不受那边的人待见，更别说带着你了。”
“好吧。”姜武有些失望。
这段时间，他跟着夏卫国这个高级NPC学到的东西有很多。
这次去检察院办案，肯定也是个大案子，可惜他去不了。
“你留在局里也不会闲着。”夏卫国给姜武递过来一堆文件，“上次带你去做毒品检测，你应该会了吧？”
“嗯，会了。”姜武点点头。
毒品检验的操作比较简单，多操作几次，基本上就上手了。
“这段时间有毒品检验的话，你自己跟过去，我就不特意跑过来一趟。”夏卫国道。
“好的，师傅。”
“另外呢，有伤情鉴定的工作，你就预约到我回来的时候。”
夏卫国开始逐一交代科室的事情。
“嗯。”姜武突然道，“师傅，那如果有案子呢？”
夏卫国笑了笑，“那你就先跟着队里出现场，你的尸表检验还是合格，比较着急的话，然后让队里通知我，我从检察院那边赶回来。”
“好的。”
夏卫国交代了法医室所有的事情。
他俨然已经把姜武当成小助手，丝毫没有把他看成是实习法医。
“放心吧，师傅，我会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姜武心里盘算着，只要不出现场，绝大部分事情，他都能搞定。
“好。”夏卫国拍了拍姜武肩膀，“有突发情况，让局里和检察院联系，我随时赶过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越来越喜欢姜武，知道他是块干法医的好苗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希望姜武能够留在自己身边。
那样他就可以把自己多年的经验，一点一点传授出去，算是有个“衣钵传人”。
但是，夏卫国同样很清楚，把姜武留在清水县，或许能多破几个案子，但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
当天下午，夏卫国就离开了，前往清水县检察院常驻。
如果案情顺利，可能一两天就回了。
一旦进展不顺利，拖上个把星期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清水县公安局刑警队的法医室，就只剩下实习法医姜武。
第24章 第一次升级
夏卫国离开的第一天，姜武没有大多的感觉。
他仍旧在法医室帮忙处理一些卷宗案件。
有伤情鉴定的事情，就给预约到一周以后。
期间，他的室友王楚才来找过一次，询问交警队“死因判断”案件的鉴定结果。
姜武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一旁，把交警队案件的初步鉴定结果拿了出来。
“大体上写好了，但还是要等明天市局的病理学结果，才能做出最终判断。只要这个结果一回来，我这边就通知师傅，让他审核鉴定报告。”
“谢了姜武，那我明天再来一趟。”王楚才挠了挠头。
“嗯，你就明天下午来吧，不要来得太早了。”姜武嘱咐道。
市局那边给他的通知是明天上午出病理结果，可万一推迟了，又让王楚才白跑一趟。
“好，我知道了。”
王楚才没有在法医室多逗留，直接就离开了。
现在交警队，也叫交通队，那可是忙得很，明天都要在各个街道执勤。
……
没过多久，李远帆腋下叫着警帽，就走进了法医室。
看到李远帆的到来，姜武眼前一亮。
“李哥，队里今天这么闲吗？还有时间来我这里唠嗑？”
李远帆笑了笑，“在石头镇待了那么久，封建迷信杀人案好不容易破了，陈队给我放了一天假。”
“封建杀人案结了？”姜武心中感慨不已。
李远帆将警帽放在桌子上，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结了，昨天带嫌疑人去指认现，结案之后就移交法院那边。”
破了两桩案子，李远帆的心情大好。
他再次开启了自己的话痨模式。
“小姜，上次我问你关于同济医科大学的事情。”
“我妹妹主要想问问大学里的课程、假期，还有毕业之后的分配。”
“还有，女生一般选择哪一个科室比较好？”
“……”
本就一个人闲得无聊，李远帆来了，倒也有个人陪着聊天。
姜武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
中午饭点。
“小姜，走吧，哥请你出去撮一顿。”李远帆扒拉着姜武的肩膀，“咱们局对面有家小炒店，你师傅每次解剖完，如果时间不算太晚，都要去一趟。”
姜武没有推辞。
来清水县这么久，伙食方面确实不尽如人意。
小炒店不远，就在公安局对面，过个马路就到了。
店里的人真不少，李远帆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
“老板娘，照着老样子来一份。”
刚坐下来，李远帆就对着坐在收银台的老板娘喊了一句。
“好嘞。”老板娘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模样朝李远帆笑了笑，她系着围裙，头发高高盘起，眼角爬上了鱼尾纹，但是从外表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候必然生得俊俏。
不到片刻钟。
老板娘就端着雪菜猪大肠和蒜苗熏肉上桌了。
“小李，你们夏法医人呢？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他？”老板娘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说话间还瞄了眼一旁的姜武。
“夏法医这段时间有事不在局里。”李远帆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干饭，同时还朝姜武努努嘴，“这是我们局里新来的法医，也是夏法医的徒弟，姜武。”
“老夏的徒弟？”老板娘上下打量了姜武一眼，随即眯起眼一笑，“小姜同志，初次来我们店，可一定要尝尝我们这儿的招牌菜，包你满意。”
姜武感觉老板娘听到自己是夏卫国的徒弟，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他连忙点头，“谢谢老板娘。”
“那你们吃吧，我就不打扰了。”老板娘扭着腰便走开了。
“小姜，来，尝一下这里的猪大肠。”李远帆将雪菜猪大肠挪到了姜武面前，“你师傅每次来，这可是必点的保留菜品。”
姜武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眼前的饭菜，他确实饿了。
说实话，这菜的确不错，非常下饭，饥肠辘辘之后再配上这道菜，姜武一口气干了两碗饭。
两人一边聊，一边吃饭，这顿午饭吃得让人很是舒心。
“下次再来哈。”
饭罢，老板娘将姜武和李远帆送出了小炒店。
回局里的路上。
姜武小心翼翼地瞄了李远帆一眼，“李哥，我怎么觉得老板娘一听我是师傅的徒弟，突然就变得那么热情……”
李远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咧嘴神秘一笑，“哈哈，这个事儿嘛，以后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姜武度过了朴实无华的一天。
……
翌日清晨。
姜武刚来到法医室，就收到了来自市局的心脏和脑组织病理切片结果。
病理镜检结果只有两条。
第一，死者左右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病变4级，合并有右心室后壁陈旧性心肌梗死，左心室右壁前部的心内膜下急性心肌梗死。
第二，死者第四脑室底室管膜下小灶性渗出性出血。
拿到病理结果的第一时间，姜武就给县检察院打过去电话。
这个时代，离小灵通、手机等通信设备的普及还远着呢。
老百姓常用的还是固定电话、寻呼机（BB机），一些偏远地区还在使用电报。
等了大概一分钟，夏卫国才接起了电话。
“师傅，交警队那个案子的病理结果出来了，您有时间回来一趟？”
“好，今天中午我就抽空回来。”
电话费贵着呢，夏卫国还没说几句，就被检察院工作人员催着赶紧挂了电话。
搞得夏卫国无奈叹气，不辞辛苦来检察院帮忙，这边连电话都舍不得让他多打一分钟。
姜武趁着到中午的这段时间，将手头上的鉴定报告进行完善。
这样等到下午夏卫国来了，只需要在现有的鉴定报告上修改即可。
中午一点。
夏卫国赶回了清水县公安局。
“师傅，您还要多久才从检察院回来？”
姜武把自己写的鉴定报告递给了夏卫国。
夏卫国苦笑一声，摇摇头，“检察院那边的案子比较棘手，至少还要一周的时间。局里这两天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一切都好。”姜武道。
“那就好。”夏卫国就开始查阅姜武所写的死因鉴定报告。
根据尸体解剖结果及现场勘查情况，讨论提出了以下几点初步意见：
第一，死者所受损伤不重，与车辆碰撞所形成的损伤特征不符。结合死者衣着及现场无碾压痕迹等情况，可基本排除车祸致死的可能性。
第二，死者头部挫裂创周围有不同程度的小点状表皮剥脱等特征，分析其致伤物应系石块。
第三，死者有冠心病和脑干出血。冠心病急性发作可导致猝死。但脑干出血亦可致急死，因此也不能排除脑干出血致死的可能性。
为了进一步判明情况，经过群众访问，了解到死者当天清晨确曾在马路上跑步，后突然仰面昏倒在地。不久又挣扎爬起，但走了几步又倒下未起。
综合以上的检验和调查情况，经过分析讨论，一致认定死者系严重冠心病，在过度运动情况下，心脏供血不足，心功能不全而跌倒，造成头部损伤及第四脑室底室管膜下小灶性出血而死亡。
夏卫国看完姜武的鉴定报告，满意地点点头。
分析全面，有理有据，推测合理。
“除了有些地方措辞不当，这份鉴定报告已经合格了。”夏卫国笑道，“小姜，我标出几个地方，你稍微修改一下，然后就可以把这份鉴定报告给交警队送过去了。”
“好的，师傅。”
姜武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相对于第一份鉴定报告，这一份的死因鉴定，他基本上没出什么差错，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叮！恭喜完成任务“判断死因”。任务奖励：经验+200点，华夏币+10，夏卫国好感度+2！】
系统面板弹出提示，姜武面色一喜，终于可以升级了！
第25章 独立断案
【恭喜！等级升至LV5150/1040（实习法医）】
【获得升级奖励：随机技能点+1】
姜武对系统有了一定的了解，每升一级，应该都会给一个技能点。
不过这系统也太抠门了，只给了技能点，其他啥都没有！
“要是能再奖励一个法医装备就好了。”姜武心中喃喃道。
法医专属口罩用着还是太香了！
注意力回到系统面板。
他目前有2个技能点，已经可以把初级技能升级到高级技能。
作为一个法医，最重要的当然是“尸检”能力。
这是法医的看家本领，用来吃饭的技能！
尸检可分为尸表检验和尸体解剖，尸体解剖又分为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
这三个技能，是率先要升级的。
“先升级系统解剖吧。”
意念一动，姜武想要升级系统解剖技能。
此时，系统面板弹出一条提示。
【叮！升级失败！请先升级前置技能“尸表检验”！】
【“尸表检验”升至中级时，才能升级尸体解剖技能！】
姜武双眼微微一瞪，还搞个前置技能出来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比较合理。
每一次尸体解剖之前，都需要对尸体进行详细的尸表检验。
很多时候，嫌疑人遗留在尸表的线索有不少，有些能够直接指认凶手。
通过尸表检验，往往也能快速查出死因、死亡尸检、致死物等等。
只有尸表检验的功夫到家了，下一步才是尸体解剖。
“那就先升级尸表检验吧！”
【恭喜！“尸表检验”技能升至中级！】
这也是姜武的第二个中级技能。
随着技能的升级，他感觉自己脑海中涌入无数关于“尸表检验”的内容。
他之前一知半解的内容，此时也融会贯通。
姜武心情很舒畅。
午饭的时候，甚至给自己多加了两个鸡蛋。
……
时间过了中午。
姜武趴在办公桌子上休息，有些昏昏欲睡。
桌旁收音机里传出BEYOND乐队的歌曲《真的爱你》。
每当听到这些老歌，姜武都会有种时光穿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怀恋无比，可是眼睛一睁开，他发现自己真切的停留在这个时代。
突然，一阵喧闹的电话铃声响起。
姜武抬起头，睡眼朦胧中，摸索着接起电话，“喂，清水县公安局法医室。”
“小姜，出现场了！”
突兀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立刻就把姜武惊醒了。
电话里是李远帆的声音。
“好的，李哥，我马上来！”姜武立刻挂了电话。
今天是夏卫国离开的第三天，没想到就发生了命案！
姜武迅速拿出师傅夏卫国的勘查箱，带上现场勘查的一些必备工具。
五分钟后。
他提着勘查箱下楼了，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痕检的林涛。
李远帆已经在楼下的边三轮摩托车上等着。
“李哥，又是命案？”姜武拎着勘查箱爬上车，表情有些凝重。
虽然他是法医，也渴望尸检解剖，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工作更清闲一些。
“是的，十里河镇的一个出租屋里发现了尸体。陈队在办另一个案子，暂时赶不过来，我先去看看。”李远帆待姜武和林涛上车，立刻就开动了边三轮摩托车，“我刚刚也通知了夏法医，他让你先跟着我们一起去现场，他随后赶过来。”
“好。”
姜武心中微微一紧，师傅最快也要一个小时赶过去。
也就说，这段时间内，命案现场就只有他一个法医。
【叮！清水县公安局发布任务“独立断案”（D-）：在NPC夏卫国赶来之前，侦破案件，找出凶手。任务奖励：经验值+800，华夏币+50，威望值+2！】
果然，又触发了任务。
而且姜武还发现，之前每个任务，系统给的经验最多只有一两百。
但是现在没有夏卫国的帮助，他自己“独立断案”，系统给的经验值居然高达八百！
这都够大半管经验条了。
除了经验值和华夏币，还给了威望值2点。
虽然目前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网游经验丰富的姜武，知道这在后期肯定有大用处。
奖励丰富，随之而来的，就是任务难度提升。
之前任务难度都是E级，这个任务达到了D-。
“呼。”姜武长吁一口气，眼神中的淡淡紧张，慢慢变成了兴奋。
……
二十分钟后。
姜武一行人到达了命案现场，清水县十里河镇的某小区内。
说是小区，其实是一个十分破旧的筒子楼。
这一栋筒子楼，已经被当成了出租屋。
出租屋分为上下两层，各种租客鱼龙混杂。
筒子楼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围观的大爷大妈站了一大圈。
姜武拎着勘查箱，和李远帆、林涛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李哥，报警是一对夫妻中的丈夫，死者是他的妻子。”在场的一个年轻刑警立刻走上前，“这对夫妻是这里的租客，在一楼开了家小卖部，二楼则是做他们起居生活之用。”
说到这里，年轻的刑警带着三人上楼，“据死者丈夫反应，他早上吃完早饭后，便一直在底楼看店，而自己的妻子早上因为身体不舒服，所有没有下楼帮忙，一直在楼上休息。大约中午十二点，死者的丈夫买了些午餐，想要拿上去给妻子吃，没想到她竟然在二楼上吊自杀了，于是就赶紧报了警。”
说完，年轻刑警还补充了一句，“他的话可信度比较高，因为一楼有个象棋摊，没生意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这里和别人下棋，仅在中午，也就是报案之前，提着东西上楼了。”
姜武将刑警的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辛苦了，接下来现场交给我们。”李远帆朝年轻刑警点点头.
……
刚上二楼，一具悬着的尸体赫然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根红色的带子显得格外醒目，从死者的脖子间穿过，然后向上延伸，连在了屋子天花板的一个钩子上。
姜武扫视了一圈，这个钩子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可以用来上吊的地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姜武虽然见过了不少尸体，但是像这样悬挂着的尸体，还是带给了他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
第26章 产后抑郁？
姜武将注意力暂时从尸体上移开，开始观察起整个房间。
夏卫国告诉过他，法医到达一个死亡现场，最先关注的应该是现场的情况，而不是尸体。
楼梯口位于房间的西北角落。
从楼梯上二楼后，向右后方转，可以将整个房间的情况尽收眼底。
房间北侧是卫生间，卫生间里有一扇小窗户，小窗户外头便是楼房的外墙。
“窗户没有攀爬的痕迹。”林涛已经将窗户检查过了。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床，床头靠着东侧墙壁。
与死者丈夫说的一样，在床头北侧的桌子上有一份没有吃过的炒饭，这应该就是死者丈夫卖给死者的午饭。
床对面的西墙有一个电视柜，上面放着一些生活零碎物件和一台老旧黑白电视机。
让姜武感到奇怪的是，床与电视并不是正对着，如果躺在床上看电视，需要微微向右侧头。
床的左侧，也就是房间的南墙边，有一个衣橱。
床与衣橱之间的空隙显得很小，甚至人都没有办法站在这个空隙里拿衣橱里的衣服。
衣橱边是一扇通往阳台的门。
门是锁着的。
此时，死者正悬挂在床与北侧墙壁之间的空间里，那里除了尸体和尸体脚下已经倾倒的一张凳子，空无一物。
“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及翻动痕迹。”林涛缓缓道，“并且除了阳台，通往二楼的出入口就只有我们刚刚上来的楼梯，如果有人上下，必然会被一直坐在一楼的人发现。”
夏卫国不在，林涛已然成了对痕检工作最熟悉的人。
……
众人上来后不久，死者的丈夫也跟着上来了。
“你还没把尸体放下来？”姜武出口便问向死者丈夫。
这就是他刚上二楼时，看见悬挂尸体时产生的疑惑。
“我当时吓坏了，急着报警。”死者丈夫有些紧张地说，“而且，我一个人也有点儿扛不动。”
姜武看了看死者。
她的身材的确比较丰腴，而死者丈夫显得有些瘦弱。
不过，尸体没放下来也有好处，能够看到尸体原始状态，包括悬挂的位置，身体的姿态、绳索的位置和打结的形态等，这些对于缢死尸体的勘查都十分重要。
“你妻子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姜武再次看向死者丈夫，“比如说透露过一些活着没意思，想要轻生之类的话？”
“异常的表现？好像没有。”死者丈夫想了想。
“她平时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基础疾病？”
死者丈夫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身体一直挺好的，就是大概半年前因为被车撞了一下，右脚脚踝那里骨折了，去市里做完手术之后便回家休养了。半个月之前刚回到这里，不过她总觉得自己车祸之后就变成了一个瘸子，路都不会走了，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这句话引起了姜武的注意，“她的脚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不是特别好，自己走路可以，但是有些一瘸一拐的，说右脚一直使不上力，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一直待在楼上休息。”
照他这么说，死者早上没有下楼倒也正常。
姜武心里盘算着，难道死者是因为脚伤后恢复不好，所以心情低落想不开自杀了？
这个理由好像有些牵强。
抛去这些杂念，姜武又重新把视线转回尸体上。
上次完成“旧案重提”任务，他获得了“现场勘查”技能。
虽然只是初级技能，但是可以应付一些简单的现场。
只见尸体身上穿着一套睡衣，衣着完整，并不凌乱。
脚上没有穿鞋袜，赤裸的双脚有些紫红，那是已经形成的尸斑。
双脚与地面的距离并不大，脚趾头几乎已经碰到了地面。
绕在颈部的绳索是红色的，仔细看去像是背包上的一根背带。
果然，在靠床头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拎包，包上的背带是可以装卸的。
林涛此时在丈量房间的高度。
他在外面找了一把椅子，然后把卷尺高高举起，让其尽量碰到天花板。
“楼层高2.3米。”林涛道，“天花板上的钩子长10厘米。”
钩子是铁质的，已经生了锈。
很多老式的房屋的天花板都会有这种铁钩，方便安装吊灯或者电扇。
林涛丈量完之后，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把凳子放在一边，以免和案发现场的凳子混淆。
姜武回到尸体旁边，蹲下身，将尸体底下倒下的凳子扶了起来。
这是一张普通的木制方凳，样式老旧，凳子上的油漆有些脱落了。
林涛立刻拿出强光手电筒向凳板表面斜照过去，便说道：“凳子上有两枚同样深浅的赤脚足印。”
尸体没有穿鞋袜，她上吊之前大概就是赤脚踩在凳子上的。
林涛把手电筒放在地上，拿出一把卷尺，准备测量凳子的高度，
姜武起身前，瞄了一眼被手电筒照亮的地面，在摆放凳子的位置不远处，似乎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线条。
“这是什么线？”姜武眉头微微皱起。
这时候，林涛道：“凳子高45厘米。”
他见姜武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凳子高45厘米。”
“哦哦。”姜武回过神。
“在想啥呢？”林涛笑了笑，“勘查的时候，可得认真些。”
姜武却小声道：“林老师，您说尸体难道是直接从床上跨到凳子上的？凳面上有赤脚脚印，为什么地面上没有？”
林涛听了，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于是他又测量了一下床沿到凳子的距离，说道：“床沿只比凳子高一点点，距离只有20厘米，跨过去也是可以的。”
姜武微微点头，可还是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便转头看向死者丈夫，“这张凳子，原来在什么地方？”
死者丈夫挠了挠头，“应该就是放在这里吧，平时睡觉用来放衣服的。”
姜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那行先把尸体放下来吧。”
死者体型着实有些大，姜武再加上死者丈夫、林涛以及李远帆，他们四人才勉强才把尸体放了下来。
尸体被放下来之后，死者丈夫立刻踉跄着走近。
他的脸上充满悲痛之情，不一会儿呜咽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楼道口突然跑进来一对老夫妻，姜武皱了皱眉头，外面的刑警队员怎么会放人进来？
但是，当他听到老夫妻嘴里喊着“女儿”两字，转瞬就理解了。
老夫妻眼里只有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儿。
姜武想来拉住他们，但是没有成功。
房间里顿时就传出了悲痛欲绝的声音。
姜武没有制止他们，对于丧失了亲人的人来说，这是应该给他们的时间。
不过姜武也在默默看着这对老夫妻，尽量不让他们触摸尸体。
……
死者父亲是第一个稍微能够平静下来的，姜武便对他道：“你们先节哀。稳定一下情绪，我们还需要对现场进行一些勘查工作。”
姜武示意他搀扶起死者的母亲，她的情绪最不稳定。
“你们女儿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姜武轻声问向死者的父亲。
“唉。”死者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她生完孩子，我们就感觉她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这次撞坏了脚，情况变得更严重了。”
姜武心里一下子就冒出“产后抑郁”四个字。
这个时代，老百姓对“抑郁症”还不太了解。
产妇在生产前后，因为激素水平的影响，情绪会很不稳定。
姜武想起来前世看过新闻报道，一位母亲因为产后抑郁跳楼自杀了，孩子才三个多月！
姜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缓缓对眼前的这对老夫妻道：“现在我们需要对尸体进行检查，检查的过程中，我们会把尸体身上的衣物全部都剪掉，你们可以派一个代表在一旁看，检查过程会拍照记录。你们有意见吗？”
话音刚落，死者母亲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不行，不要看了！”
第27章 脖子后的尸斑
一旁，李远帆沉声道：“这是公安机关处理死亡事件的程序，既然你们报警了，那我们必须把程序完成，希望你们能理解！”
“不能看，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死者的母亲并没有对李远帆的话表示一丝认同。
现场就这样僵持住了！
死者母亲张开双臂，阻拦住想要上前尸检的姜武。
这时候，死者的父亲用眼神对众人表示了歉意，解释道：“在我们老家，像这样死得不好的人必须马上安葬，尸体也是不能随便触碰的，抬尸体的人都必须被祝福过才行。”
姜武心中明白了，难怪他刚刚想着要制止他们触碰尸体，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要触碰尸体的动作。
但是姜武心里立刻为难起来，缢死的尸体按照规定来说是必须勘验的，这下的确是碰到了一个大难题！
死者父母口中所说的这种风俗，姜武倒也是第一次听说，看来各地都有不一样的风俗习惯，随着时代变迁，也会有相应的变化。
李远帆找来了附近的处警民警，希望他们能够做一下死者家属的工作。
然而解释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
姜武心里焦急，有些无奈地望向躺在地上的尸体。
尸体的颜面部青紫，显然是窒息死亡的尸体征象，在鼻尖的位置有一处小小的表皮剥脱。
颈部环绕着那根红色的带子，但颈部大部分都被头发遮住了，只能隐约看到脖子后面也呈现紫红的颜色。
尸体的双手微微举在身体前侧，双手握着拳。
姜武心里有些不安，再看看正在争辩的老夫妻跟死者丈夫，他们似乎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这一瞬间，姜武感到万分纠结。
一边是必须进行尸表勘验的程序规定，一边是坚决不肯让动尸体的死者家属。
“要是师傅在这里，他肯定会怎么处理呢？”姜武心中想到了夏卫国。
师傅经历这种事情肯定不再少数。
抛去脑中的杂念，姜武知道这次是自己的“独立断案”，不仅包括尸检和勘查，还有和各种古老风俗之间的碰撞。
姜武想了想，决定试试能不能采用折中的方式，便对死者父母道：“程序这样规定，我们必须做，这一点希望你们可以理解。要不这样，死者的衣服我就不剪掉了，我就把面部、双手跟脖子这里稍微看一下，拍几张照片，你们看行不行。我们退一步，你们也退一步。”
李远帆看了眼姜武，似乎在询问这样可以查出结果吗？
姜武朝他微微点头，李远帆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眼前这对老夫妻不说话，似乎在思考。
姜武接着说：“我尽量快一点，要不然这样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耽误你们办后事。我这边处理好之后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走了，你们也能尽早料理后事。”
死者的父亲先松口，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跟死者的母亲说了几句。
终于，死者母亲也松口了，姜武可以初步看一下尸体。
其实，按照非正常死亡尸表勘验的规范，他这样做是非常冒险的，所有的非正常死亡尸表检验，都必须将周身的衣物、首饰等全部去除。
但这次事情着实有些特殊，如果双方都不肯让步，万一引发了家属的反抗情绪，那将很难收场。
并且，对于缢死尸体，最重要的无疑是检验颈部，姜武几乎可以肯定尸体胸腹部没有开放性损伤。
再加上他只是想印证一下心中的几点疑惑，不将衣物除去也无妨。
更何况，他现在的“尸表检验”达到了中级，足够应付大部分现场。
李远帆让处警民警将死者的父母带离了现场，现场只留下死者丈夫一人。
……
姜武用卷尺量了量尸体的身高，161厘米，赤足长21厘米。
接着，他将覆盖在死者颈部的乱发拂去，暴露出颈部，红色带子的全貌终于展现了出来。
红色带子在颈部缠绕一圈后，另一端卡扣就扣在带子上，形成了一个闭合的环。
这个卡扣的位置在右后颈部，由于卡扣的压迫，右后颈部形成了一个压痕。同样颈部一圈都有带子形成的压痕，压痕呈白色，并没有明显的皮下出血。
在脖子后侧及背部有紫红色的尸斑，姜武用手指按了按尸斑，已经基本不褪色。
脖子后面怎么会有尸斑？
姜武不露声色，在颈后部卡扣的位置做好标记后将卡扣打开，将带子从死者颈部解了下来。
红色带子没有破损的地方，总长度100厘米、环周长34厘米。
将带子放进物证袋后，姜武掰了掰尸体的双手，尸僵很强，几乎无法将尸体握拳的五指分开。
接着，他拿起血管钳，翻开眼睑，尸体双眼的睑结膜都有明显的出血点，的确是机械性窒息所致。
姜武又翻开死者的嘴唇，唇部内侧的口腔黏膜有两处小的皮下出血，下排牙齿的牙龈上也有一小片皮下出血。
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但还有一点不明白，尸体是如何被悬挂起来的？
无意间，蹲着在帮姜武拍照的林涛的手电筒光束照到了床底下，他似乎在那里的地面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心中顿时明了了。
姜武起身舒了口气，对死者的丈夫说：“差不多了，就这样吧。对了，你最后一次与你的妻子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他将语气放轻松，听起来就像是在与死者丈夫拉家常。
“就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问她要不要吃早饭，她说她有些不舒服，想再躺会儿。”
“大概几点？”
“大概是早上七点多，我们一般就是在那个时间起床的。”死者的丈夫回答。
姜武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过身准备下楼。
楼上太危险，只有他和林涛两个人，万一把人逼急了，要么攻击他们两个，要么跳楼，这些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姜武边下楼边对死者的丈夫说：“你也下来吧，跟你岳父岳母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处理。”
姜武想先把他引到一楼。
李远帆他们都在那里，更容易把他控制住。
走到楼下的时候，听到楼梯上有下楼的声音，姜武心里有些紧张。
他连忙来到李远帆身边，又叫过几个民警，轻声说：“李哥，死者的丈夫马上下来，等他一下来，马上就控制住他，他是凶手！”
李远帆瞪大了双眼，这信息量有点儿啊。
姜武回过头，他已经可以看到楼梯口死者丈夫的双脚了，声音急促道：“李哥，来不及解释了，你们赶紧，这是一起命案！”
这一下，李远帆看着姜武坚定的眼神，他没有迟疑，朝身旁几个民警使了使眼色。
等死者丈夫刚走下楼，他们便一拥而上。
第28章 满屋子全是破绽
姜武得感谢李远帆和这几位民警，他们在那一瞬间的选择，是相信他！
死者丈夫一走下楼梯，便被控制住了。
他根本没有挣扎，只是微微有些愣神，随后便低下了头。
姜武拦在死者父母的面前，阻止他们去帮忙，对他们说：“二位抱歉，现在我们怀疑你们的女儿是被人杀害的，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对夫妻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死者母亲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瘫坐在了地上。
“小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痕迹组处的林涛看向了一旁的姜武。
此刻，死者的丈夫已经被带到了局里审讯，死者的父母也已经被带离了现场，局里的增援也都已经到了。
姜武和林涛可以心无旁骛地勘查这个命案现场了。
“早就发现了啊，一上楼就发现了。”姜武神秘地笑了笑。
林涛愣了愣，“不可能，你是神仙吗？上楼你发现个鬼。”
“林老师，上楼的时候，您应该看到死者还在这里吊着吧，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真实的案件侦查中，有多少上吊现场？”
“有很多啊。”林涛张口便道。
“那又有几个是到现场的时候，人还吊着的？”姜武却是反问道。
林涛思索了一番，说:“貌似很少。”
“那就对了。”姜武正色道，“那么多上吊案例，大部分在刑侦人员到达现场之后，尸体都已经被家人放下来了。”
这是一种人之常情，若是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样都不会忍心看着他吊在那里而置之不顾的，哪怕是一秒钟。
林涛皱眉，“可是你看尸体的体型那么大，她老公说得没错啊，我们都要好几个壮汉一起才行。你别逗我，说认真的。”
的确，放下尸体只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不能作为判断是不是命案的依据。
姜武继续道：“上楼的时候只是觉得奇怪，直到我看见张尸体底下的凳子时，就开始怀疑死者丈夫了。”
林涛把视线又投向了尸体旁的凳子，“那张凳子吗？我看到上头有死者的两个足印，上吊自杀一般都会找一张凳子站上去，而且上面有死者的足印，这有什么问题吗？”
姜武来到凳子旁，蹲下身，指了指凳子上的足印。
“关键就是这两个足印。没听死者丈夫说吗，死者之前出了车祸右脚受伤了，到现在脚走路还不太行。仔细看那两个足印，深浅完全一样，这合理吗？”
林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应该是一个足印深，一个足印浅。”
姜武点点头说，“所以我就怀疑这个足印是凶手为了伪造死者上吊而制造的。不光如此，我甚至开始怀疑整个现场都是经过伪造的。”
“小姜，你还有什么发现？”
林涛感觉自己面对姜武的时候，甚至看了一点儿夏卫国的影子。
姜武继续道：“仅凭这一点不足以证明死者就是他杀，所以我才坚持要检查尸体，是他杀还是自杀，尸体才能给出答案。如果就死者丈夫一个人在那里还好，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定不让动尸体，可是把我急坏了。”
“其实这种家属还真不少，之前夏法医在的时候，如果碰到家属不让尸检，那也就算了。”林涛缓缓道，“强制尸检，很容易激起双方的矛盾。”
“没办法啊，心里有疑问，总不能放着不管吧，还好尸体给力，一些最基本的尸体表现就足够了。”姜武舒了口气。
之前不让看尸体的那一幕，的确让他感到很担心。
要是顺了家属的意思不检查尸体，那可能就会错过一个命案，放过一个凶手了。
“那尸体上你看出什么来了？我看你也检查得很潦草嘛，而且衣服也没剪掉，没什么可以检查的。”
“林老师，谁说我检查得潦草了，我可是认认真真在看呢。就说那个尸斑好了，脖子后面那个紫红色，那可是尸斑啊！”
林涛点点头，“我知道，尸斑我见多了。”
姜武深深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可是，上吊尸体脖子后面怎么可能出现尸斑呢？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这具尸体曾经被人移动过！”
尸斑按照发展过程与形态特征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零到十二小时是沉降期尸斑，十二到二十四小时是扩散期尸斑，二十四小时以上是浸润期尸斑。
其中，沉降期尸斑以六小时为界，又可以分为两个时期。
六小时以内的尸斑，若改变尸体位置，则会在新的低下部位形成新的尸斑，原来的尸斑会逐渐消失，称为尸斑的转移。
六到十二小时的尸斑，若改变尸体的位置，则新的低下部位会形成新的尸斑，而原来的尸斑不会消失，称为两侧性尸斑。
十二小时以上的尸斑若改变体位也不易在新的低下部位形成尸斑或只形成浅淡的尸斑，原来的尸斑也不会消失。
按照道理，脚跟脖子后面这两个部位很难同时处在低位，一般不会同时形成尸斑。
处于悬挂位的尸体的尸斑应该集中在双踝部、双脚，但是尸体的颈部也出现了尸斑，这在悬挂位的尸体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死者在死亡之后，保持仰卧位这个姿势至少有六个小时，再被人悬挂起来，又在双脚形成了尸斑，这就是典型的两侧性尸斑。”
林涛闻言，不觉明厉。
“还有一点，是在死者的脖子处。那根红色的带子在颈部形成的压痕是白色的，右后颈部那个卡扣也有一个压痕，同样是白色的，两处压痕都没有明显的皮下出血，显然是死后形成的。”
“原来如此！够专业！”林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朝姜武竖起来大拇指。
姜武看了一眼仍旧躺在现场的尸体，她的两只手仍紧紧握着拳，似乎是要打向身前的某人，也似乎是在挣扎。
他继续说：“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尸僵，尸僵也是随着时间变化的，要发展到像这样非常强硬的尸僵，起码得六个小时。现在是几点？”
林涛看了看手表，说：“一点半过了。”
“半个小时之前，我问死者的丈夫最后一次跟死者交流是什么时候，他说就在今天早上七点多，但无论是按照尸斑还是尸僵，那个时候的这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话的。很明显他说谎了，他早上根本没有与妻子说过话，他不可能同一具尸体说话。”
“所以，就是他杀了他的妻子。”林涛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是怎么杀了她的？”
姜武知道林涛是在问凶手的杀人手段。
“尸体颜面部青紫，双眼结膜有出血点，机械性窒息的可能性最大。”
“在尸体的鼻尖部有一小块表皮剥脱，唇部内侧的口腔黏膜和下排牙齿的牙龈上也有小片皮下出血。有出血就能够说明死者的这几处地方在生前遭受过外力，我猜测是掩捂口鼻导致的窒息死亡。”
“用一种机械性窒息来掩盖另外一种机械性窒息，这对我们来说有点难度啊！”林涛感叹了一句。
姜武点点头，“的确，同样是机械性窒息，很多尸体征象都会相同，有时候的确比较难判断。但毕竟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机械性窒息，并且用于伪装的机械性窒息方式——上吊，是在死后实施的，这与生前上吊死亡在某些尸体的表现上必然也不会相同。”
在尸体上再厉害的伪装，也难逃法医的眼睛。
虽然活人会说谎，但尸体永远不会说谎！
“对了，小姜，我还有一个疑问。”林涛看向姜武，眼神中充满了求知欲，“你一开始就说到了，死者丈夫的身材跟死者完全不是一个比例，那他是怎么把比他大好多的尸体挂起来的？凭他一个人应该扛不起这具尸体吧。”
“这个问题啊，我估计当时也把凶手难倒了，不过他还是想出了办法，他根本不用扛就能把尸体吊起来。”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老师，您看看这个房间，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林涛环顾了一圈，视线最后停在了那张床上：“这个？”
姜武笑着点头，“是的。床与电视机显然不在一条线上，谁家会这样，躺着看电视还要歪着头，多累啊。”
“此外，床边上的衣柜与床之间的距离也太小了，这样怎么拿衣服？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再看床这边的位置，就是死者上吊的这里，空间很大又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看都应该把床再移过来点吧，这样床正好对着电视，又与衣柜之间拉开了距离，多舒服！”
林涛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现在这样的布局的确让人很难受。”
姜武蹲下身，指了指地面，“林老师，您再看看尸体下方这里，是不是有条线？”
林涛盯着姜武指的地方看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明显。”
“当然不明显。那你再看看里头。”姜武低下头，几乎快要贴到地面，再用手指了指床底下。
“那条线明显了，线那边更干净，这边很多灰尘。”林涛将手电筒照向床底，他看到了之前姜武无意中瞥到的那条熟悉的“线”。
姜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说道：“卧室的床底下如果不清理的话，一段时间就会积灰。想必死者丈夫在把床移动之后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露出来的这条线被他清理过了。”
姜武又指了指尸体底下这条并不明显的线，说，“不过他还是太粗心了，床底下没露出来的那条却没有清理。”
“那他移床干什么？”林涛疑惑不解。
“因为用来上吊的那个钩子原本是在床上方的，那个钩子可是这个房间里唯一能够用来上吊的工具。如果不把床移开，他怎么伪造他的妻子‘上吊自杀’的假象呢？”姜武一笑。
“并且，如果计算一下层高、红色带子的长度、死者的身高，你会发现如果床不移开，那死者上吊的姿态就是跪在床上的，这不符合绝大部分人的认知——跪着是不可能吊死的。”
“跪着当然也可以缢死，看来最终还是吃了没学问的亏。”林涛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那还是没有解释是怎么把尸体吊上去的疑问。”
“要是床在原位的话，尸体就是跪在床上的姿势，所以根本不用扛啊，死者的丈夫只要让死者跪着，让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就行。”姜武张开手，丈量了房间的长度，“林老师您看，楼层高2.3米，钩子长10厘米，红色带子悬挂的部分长66厘米，床高50厘米，这样一来，带子环与床的距离便是104厘米。”
一般来说，人体的头部占身高的八分之一，小腿占身高的四分之一。
林涛愣了愣，“所以死者颈部与床的距离差不多是100厘米，恰好可以将环套进脖子，不费吹灰之力。”
“是的。”姜武笑着点点头，“但在床上跪着显然不行，所以死者的丈夫只能将床移开，让尸体变成悬挂状态，让其能够顺利‘吊死’。”
林涛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你说凶手也挺聪明的，知道伪造现场，还主动报警让自己的嫌疑变小。”
姜武却是正色道：“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知道现场变动得越多，留下的证据也会越多！而且，他太小看法医了，这可是个能让不会说话的尸体开口说话的职业，他又怎么会逃脱得了呢！”
在姜武看来，整个命案现场，全部都是破绽！
两人说话间，夏卫国已经匆匆赶到了。
但是林涛突然发现，好像没有夏卫国什么事儿了……
第29章 时代的悲剧
夏卫国风尘仆仆地赶来，肩上还拎着那个有些老旧的勘查箱。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这是一起命案？”
林涛正给尸体的脖颈拍照，看见夏卫国进来，站起身，感叹道：“夏法医，在你来之前，小姜已经将尸体和现场都看过了。”
“是吗？”夏卫国看了眼姜武，然后朝夏卫国笑了笑，“怎么样，我这个徒弟还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啊！”林涛夸张地朝姜武竖起大拇指，“小姜分析完之后，我感觉这整个屋子都是凶手留下的破绽。”
夏卫国一听，便来了兴趣。
他没有打开勘查箱，而是询问起姜武勘查和尸表检验的结果。
林涛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姜，你别说，让我来复述一遍，看对不对哈。”
“好。”姜武笑着看向林涛。
林涛开始从上二楼，看见上吊的尸体那一刻说起。
上吊的尸体、凳子上的足印、被搬动的床、地上的线、尸斑的表现等等线索，都被林涛一一讲述出来。
夏卫国从一开始的满脸好奇，随着林涛解释的深入，他的神色慢慢变得认真、严肃，到最后他甚至低头深思。
他还没进行尸检和现场勘查。
但是从林涛的描述中，整个案子的过程，已经无比清晰展现在他的眼前。
凶手的作案手法、伪造现场的破绽，就如同现场重建了一般。
“我想，我没必要再进行尸检和勘查了吧？”
夏卫国的这番话，是对姜武最大的赞扬。
不过，姜武毕竟还只是一个实习法医，他的勘查和尸检暂时是不被承认的。
同时，为了以防少许遗漏或者差错，夏卫国还是重新对现场进行了勘查和尸检。
整个过程，姜武紧紧跟在夏卫国的身旁。
从师傅勘查、尸检的手法中，努力找出自身的不足。
【叮！汲取高级NPC夏卫国“现场勘查”精髓，奖励等级经验值20！】
【叮！汲取高级NPC夏卫国“尸表检验”精髓，奖励等级经验值20！】
系统面板弹出两条提示，姜武面色一喜，这可是意外的收获！
……
半小时后。
夏卫国的现场勘查和尸表检验结束了。
他将勘查工具塞进箱子里，摘下手套，朝姜武笑道：“这一回我还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之处，我的勘查、尸检结果，和你之前的相差无几。”
姜武表面上平静，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身后实习法医，第一次“独立断案”，就能抓获凶手。
这将是他法医生涯中，极具意义的一个案子。
【恭喜！完成任务“独立断案”（D-）。任务奖励：经验值+800，华夏币+50，威望值+2！】
一口气就加了840点经验值！
他的等级一下子就到了LV5990/1040（实习法医）
距离下一次升级，咫尺之遥。
就在姜武为这840点经验值高兴的时候，系统冷不丁地又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检测到“现场勘查”完成度达到“优秀级”，触发唯一隐藏任务“痕检师”：完成10例现场勘查，且每例勘查完成度均达到“合格及以上”，即可获得痕检师职业！】
姜武看清任务描述之后，目光微微一滞。
勘查度达到“优秀级”，触发因隐藏任务？！
他之前还在琢磨着如何获得“痕检师”的职业，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法医的现场勘查，也被称为法医现场学。
现场勘查对法医来说，和尸检一样，也十分重要。
一旦有了这个职业，不仅“现场勘查”的技能等级可以提升，他还能学习到更多的痕检技能。
或许，别的法医很难兼顾其他职业的技能，但是被系统加持的姜武，那就不一样了！
“你小子，自己在这一个劲儿地傻笑干啥？”
夏卫国拍了拍姜武的肩膀，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姜武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师傅，我第一次破案，有些激动。”
“好了，等下了班再去庆祝，现在殡仪馆的运尸车来了。”夏卫国把勘察箱递给了姜武，“下一步，准备尸体解剖。”
“好的，师傅。”姜武收敛了笑容，拎起勘察箱跟在夏卫国的身后。
现在这个案件被确定为刑事案件，无需经过家属同意，就可以进行尸体解剖。
任何刑事案件，无论是已经侦破的，还是仍在侦破的，都需要进行尸检。
所以很多时候，法医正在解剖尸体，或者还没开始的时候，预审那边的凶手已经招了。
……
跟着殡仪馆的运尸车，姜武和夏卫国再次来到了公安局解剖室。
林涛已经提前回局里了，他要把今天拍的现场照片去洗出来。
让姜武感到意外的是，李远帆从局里赶到了殡仪馆。
他手里拿着死者家属签署的尸体解剖通知书。
“夏卫国、小姜，死者丈夫已经招了！”李远帆走进解剖室，“这家伙真不经审，一到局里就全部交代了。”
“杀人动机是什么？”姜武好奇道。
“哎，说来话长啊。”李远帆摇摇头，“在一年前，也就是死者怀孕期间，丈夫在外面又找了个婆娘，这也是为什么死者在生完孩子之后，心情就变得很差的原因。当时，死者丈夫保证不再和小三联系，死者见他态度诚恳，便没有追究，也没有宣扬出去。不过，死者最近又发现他和小三偷偷联系，昨天两人大吵了一架，死者说要把他的丑事说出去。他们本就感情不和，死者丈夫一气之下，在死者睡觉之后，就用枕头掩住死者口鼻……”
夏卫国轻轻摇头，然后叹了口气，“人常说，冲动是魔鬼，这话一点儿都没错。”
李远帆点了点头，“死者丈夫说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就后悔了，想要去派出所自首。可是一想到杀人偿命，内心天人交战，死亡的恐惧让他放弃了自首的想法，反而是清理了现场，伪造了自杀的假象，今天中午故意报警，试图混淆视听。只是没想到，他拙劣的手法，被我们的小姜法医，一眼就看穿了！”
整个案件，让人唏嘘不已。
华夏妇人逆来顺受的容忍，让姜武感到有些感叹，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怜悯。
如果在第一次发现丈夫出轨后，她就能够狠下心，结束这段关系。
也许悲剧就不会上演。
可是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还处在这个时代，谁又能狠下心提出离婚呢？
姜武无法阻止时代的悲剧，即便放在今天，这种事情仍在不断上演。
他唯一能做的，就如同法医界常说的那句——为生者言，为死者权。
第30章 黄色的脂肪
案情已然明了，但是解剖还要继续。
姜武已经戴好口罩、手套，重新进行尸表检验以后，便开始了尸表解剖。
正常来说，当解剖刀划过皮肤，从裂开皮肤里显露出来的，是呈纤维状的红色肌肉组织，再割裂肌肉的纤维，便可以直达腹腔。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尸体要有一个“好身材”。
但是眼前这个尸体，由于身材肥胖，腹部囤积了大量的脂肪，看起来就像个圆滚滚的西瓜似的，开腹腔的时候，全部都是一层厚厚的黄色脂肪。
这并不是说没有肌肉，而是在肌肉与皮肤之间堆积了太多的脂肪。
黄色的脂肪完全将红色的肌肉掩盖了，成为了这次解剖的主色调。
姜武用力切开尸体的腹部。
但是脂肪层太厚了，他甚至没办法一刀就把腹部完全划开！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更喜欢红色的肌肉。”这还是姜武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我以后肯定不能这么胖。”
脂肪组织很松弛，充满油脂，所有刀划过去，就像是划在棉花里，虽然很顺畅，但是少了一种“实在感”。
什么是“实在感”？
就是用刀划过肌肉组织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从切牛肉中找到。
夏卫国哈哈一笑，“以后等你尸体碰多了，就没啥感觉了。”
姜武继续解剖，和常规程序一样，从系统解剖的开三腔开始，然后进行局部解剖，对于这个尸体来说，重要就是颈部的解剖。
这一次的解剖同样十分顺利，但是在缝合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问题所在，同样是尸体的“肥胖”！
脂肪那种油脂的感觉，让姜武的橡胶手套手套一碰，便会觉得格外的滑溜。
这导致姜武根本捏不住缝合线，也提不起皮肤。
“再套一层纱线手套吧。”夏卫国提醒道。
他纵横法医界这么多年，碰到类似的情况不再少数。
“好。”姜武只能找来纱线手套，套在了橡胶手套的上面。
滑溜的感觉是减少了，但是多层手套让他的双手变得有些笨拙。
费了好大劲儿，终于缝合结束了。
姜武再次看向这具尸体，想到那一层层满满的黄色脂肪，立刻又坚定了不能长胖的决心！
……
因为这一次案情已经明了，夏卫国将尸体鉴定报告全权交给了姜武。
他最后在报告上签字就行了。
等姜武和夏卫国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师傅，你今天还回检察院那边吗？”
姜武拎着勘查箱，一脚便踏上了边三轮摩托车。
“不回了。”夏卫国摇了摇头，“那边的尸体已经找到了，案子在收尾期，明天我陪着检察院的法医解剖完尸体，后天我就回局里了。”
“太好了。”姜武在边三轮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师傅终于回来了，你不在这几天，科室里就像没有主心骨一样。”
“我看你还行啊。”夏卫国深深看了眼姜武，“今天这个案子，你处理得比很多在职的正式法医都要漂亮。你比当年的我要厉害！”
被夏卫国这么一夸，姜武但是有些不来好意思。
不过，他再次翻看了师傅的属性面板，发现他居然也升级了。
第一次看见夏卫国的时候，他好像是28级的主检法医。
现在的夏卫国，已然升到了29级！
“师傅这是要晋升到副主任法医了？”姜武心中喃喃道。
经过这么多天的摸索，他已经知道了系统法医等级的划分。
0-10级应该是实习法医，专业术语叫做法医士。
10-20级是正式法医，专业术语叫做法医师。
20-30级是主检法医，也就是中级职称。
30-40级是副主任法医，副高级职称。
40-50级是主任法医，高级职称。
至于50级以后，还有没有更高的级别，暂时还不清楚。
“师傅，您是不是快晋升了啊？”姜武询问道。
法医的职称制度，在1986年的时候开始实施。
至于公安部的警衔制度，在姜武的印象中，好像是在1992年开始使用，暂时还没有发布。
夏卫国却是摆了摆手，“晋升？还早着呢！”
姜武疑惑不解，“师傅，您在主检法医的位置上应该有不少年了，而且您技术过关，晋升应该不成问题吧？”
“资历是一方面，但是还要看县里有没有名额。”夏卫国解释说，“本来法医的高级职称名额就少，更别说在我们县区级单位，我估计啊，还要等些年才能晋升。”
姜武明白了，这和他前世差不多。
资历和能力达到了标准，但还是要等名额的限定。
21世纪以后的晋升，需要论文、人脉资源，如今这个物质相对贫乏的年代，也需要熬一熬。
姜武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师傅达到了30级，但是现实中没有晋升，系统会显示他是副主任法医？
或者仍旧显示现实中的主检法医？
不过，这些都要靠以后去验证了。
“师傅，以您的能力，我觉得去一个地级市公安局，应该也很轻松吧？”姜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更高级别的单位，高级职称的名额也多一些。”
华夏法医事业才刚刚起步，夏卫国的能力在任何一个地级市，都能独当一面。只要他想去，并不会很难。
这也是姜武一直以来的疑惑，师傅为什么不去更高级别的单位？
夏卫国闻言，突然怔了怔，目光深远，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在清水县挺好的，年龄大了，哪里都不想去了，就想在家里待着。”
姜武感觉到夏卫国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好，一旁李远帆也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摇摇头。
姜武立刻闭上嘴，停止了这个话题。
……
片刻钟后，几人回到了清水县公安局。
夏卫国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食堂早就关门了，晚上我们都没吃，去外面吃吧。”
“好啊，我来蹭饭。”李远帆咧嘴一笑。
“我跟着师傅一起。”姜武也跟在了夏卫国身后，蹭饭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夜宵的地点，仍旧是公安局对面的小炒店。
即便到了晚上，这里生意也不错，还有三四桌客人。
小炒店的老板娘依靠在收银台，当看到夏卫国、姜武等人走进，她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来。
“夏法医，这么晚了才下班啊。”老板娘给夏卫国拉开了凳子。
“出了个现场。”夏卫国笑着点点走，“老样子来一份，今天三个人，再来个青菜和汤。”
“好嘞，马上就上。”老板娘转身就朝后厨走去。
李远帆坐在了姜武的身边，吐槽了一句，“小姜，你看这老板娘好像没看到我们两个一样。”
姜武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不敢说师傅的八卦。
不过，据他所知，师傅夏卫国今年37岁了，好像还是单身。
“小李，可别嚼舌根，对别人影响不好。”夏卫国朝李远帆瞪了一眼。
“好好，我不说，不说了。”李远帆嘿嘿一笑。
不到十分钟，老板娘就把三菜一汤上齐了。
雪菜猪大肠、蒜苗熏肉、小炒青菜，还有一盆蛋汤。
这可惹得其他桌客人的不满，朝姜武这一桌指了指，“哎，老板娘，我们比他们来得早，怎么他们的菜先上啊？”
老板娘不慌不忙，脸上的笑容依旧，“这位大哥，你旁边这一桌的客人提前已经预订了，比你们早呢。”
老板娘的态度和气，还给其他桌的客人送了一盆咸菜，众人便消气儿了。
姜武小声问向李远帆，“李哥，我们提前预订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远帆翻了个白眼，朝夏卫国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只要你师傅在，每次来这里，那都是提前预订的！”
“小姜，可别听你李哥乱说。”夏卫国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是我之前帮了这家店老板娘一个忙，她便记着了，平时来这里吃饭，她上菜便快了些。”
“噢噢。”姜武笑着点点头。
不过，他怎么感觉师傅这是欲盖弥彰啊？
夏卫国看见姜武和李远帆的眼神不对劲儿，也颇为无奈，“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姜武突然又想到了今天解剖时的画面，食欲大减，“我不太饿，我可以少吃点儿。”
李远帆可不管这么多，开始胡吃海塞。
三人吃完，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姜武回到了公安局寝室，夏卫国和李远帆各回各家。
……
走在回寝的路上。
一阵晚风袭来，把姜武的丝丝睡意吹散了。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周的时间。
“不知道爸妈在那边怎么样了。”
每当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姜武总会回想起前世的事情。
对前世的怀念一直没有消散，而是被姜武深埋心底，无人之时，才会陷入久久的回忆之中。
月色把姜武的身影拉得有些长，他似乎和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
附近的山水、树林、房屋，还有人，融进了他的生活里。
缅怀过后，姜武将心头的杂念抛去。
想起今天亲手破获的案件，他陡然间意气风发，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来这世间一遭，必不留遗憾。”
第31章 好感度专属任务
两天后。
夏卫国从检察院回来了。
他简单地把自己遇到的案子告诉了姜武。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监狱里的一个犯人突然消失了。
虽然这个时代里监控并不多，但是监狱里还是率先配备了。
奇怪的是，监狱的各个角落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失踪的犯人。
“在监控视频中，那个犯人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厕所。”夏卫国道。
姜武一愣，“难不成……他掉进厕所了？”
这个时代的厕所，不同于现在的洗手间，还是那种很老旧的露天蹲坑厕所。
数个坑位排成一行，坑与坑之间没有隔断，下面则是很大的粪池。
“猜对了。”夏卫国点点头，“经过我们的分析，犯人最有可能的是掉进粪坑了。我们连夜组织人手，在粪坑里打捞，找到尸体了。”
这种场景，就不便描述，也不便想象。
这还真是个有味道的案子！
此时，姜武在思考犯人是如何掉下去的。
“师傅，现在这粪坑的大小，犯人能掉下去？”
夏卫国解释道：“犯人很瘦，至于是他失足掉下去的，还是自己下去的，我们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自己下去？”姜武一愣，“他自己跑到粪坑去干啥？”
“粪坑下面有一个铁网，犯人可能以为打开铁网就能越狱吧。”夏卫国微微摇头，“可实际上，铁网外面仍旧是监狱的区域，即便他打开粪坑下面的铁网，也不可能越狱。粪坑里面有很多有毒气体，他可能渐渐体力不支，趴倒在粪坑中，吸入了大量的粪便，导致窒息死亡。”
仅仅从夏卫国的叙述中，姜武就知道这个案子可不简单，处处透露着悬疑。
“师傅，难道是……他杀？”姜武缓缓道，“他被什么人推进了粪坑？”
“可是其他犯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夏卫国无奈道，“监狱里死人了，这事儿还真不小，如果说还是个刑事案件，那影响就大了。目前来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
姜武知道，猜测只能是猜测，缺乏证据，这个“越狱”事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
上午。
姜武把这些天前来预约的伤情鉴定工作，全都汇报给了夏卫国。
“师傅，一共预约了八个伤情鉴定。除了一个在下面镇子里的伤者，在家里休养无法行动，我们可能得自己去，其他病人都能亲自来局里。”
“好。”夏卫国点点头，“一个一个预约吧，这两天我有时间，让他们陆续过来。”
姜武开始着手给这些人打电话。
正常的伤情鉴定，都是需要提前申请，经过审核，符合标准，最后才会进行鉴定。
在前世，姜武对于伤情鉴定的工作很熟悉。
但是回到如今这个时代，他不敢保证自己能鉴定万无一失了。
因为鉴定的标准，所引用的法律文献，随着时代变迁，也在不停改变、更正。
最早的伤情鉴定标准《损伤鉴定标准》是在1987年试行的，在1990年才正式使用。
此时的鉴定损伤程度只有两种，轻伤和重伤。
重伤和轻伤之间有时界限模糊，但是实际工作中，肯定不止有这两种程度。
具体如何拿捏，姜武还得跟着夏卫国后面学习。
直到2014年之后，华夏才颁布了新的《损伤鉴定标准》，将损伤程度分为重伤一级、重伤二级，轻伤一级、轻伤二级，轻微伤五级标准，各级之间达到上下限存在衔接，普通皮肉痛苦不列入损伤评定范围。
这个标准，也一直沿用至今。
“师傅，上午有一个人可以过来鉴定，大概在十点。”姜武道。
“好，那就等着吧。”夏卫国突然看了眼姜武，“你们在大学里应该学过伤情鉴定吧？”
“嗯，学过，这些都属于法医临床学的范畴。”
简单来说，法医临床学是“验伤”的，法医病理学是“验尸”的。
“那我来考考你一些伤情鉴定的专业问题。”夏卫国来了兴致，给自己泡了杯红枣枸杞茶。
“好啊。”姜武笑着点点头。
他也想知道自己所掌握的法医临床学知识，和如今的到底有哪些区别。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说说看鉴定的时机。”夏卫国缓缓道。
鉴定时机，顾名思义，伤后什么时候进行法医鉴定。
大家可能会很奇怪，伤后不是应该立刻进行鉴定吗？
其实不然，很多疾病，需要等数月或者病情稳定之后，再进行鉴定。
这也是为什么伤情鉴定需要提前进行审核，并不是说来一个人就立刻给他鉴定。
这时候，系统面板也弹出了提示。
【叮！高级NPC夏卫国发布任务“临时考核”（E）：请复述出伤情鉴定时机，符合率超过80%，即为成功。任务奖励：经验值20，与NPC夏卫国好感度加10！】
任务虽小，但是奖励的好感度还挺多的，这难道是好感度专属任务？
姜武稍稍组织语言，便开口道：“以原发性损伤为主要鉴定依据的，伤后即可进行鉴定；以损伤所致的并发症为主要鉴定依据的，在伤情稳定后进行鉴定。”
“以容貌损害或者组织器官功能障碍为主要鉴定依据的，在损伤90日后进行鉴定。”
“疑难、复杂的损伤，在临床治疗终结或者伤情稳定后进行鉴定。”
【叮！符合率暂时为30%!】
姜武一愣，这可是标准答案啊！
才30%的符合率？
只见夏卫国皱了皱眉头，“标准答案听着让人头大，小姜，你举几个工作中的实例吧。我觉得专业解答，还是要接地气一点。”
原来是要举例说明啊……
姜武刚才给出的答案，就像是做数学题没有写过程，只写了个最后的答案。
系统判定的符合率，自然不会太高。
姜武想了想，便道：“原发性损伤，最简单通俗易懂的就是骨折，骨折受伤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种就叫原发。”
“所以，各种比如肋骨骨折，手臂骨折，腿骨骨折，手指骨折，鼻骨骨折等等，直接以这个伤本身来定，那受伤后第一时间就可以做法医鉴定。”
【叮！符合率暂时为40%!】
夏卫国闻言，微微点头，“继续！”
姜武继续在脑海里搜索案例，“损伤所致的并发症，比如骨折导致骨髓中的脂肪进入血管，发生脂肪栓塞，这种需要等这个情况稳定下来，通常是不再继续严重。毕竟，没死的话，是会越来越好的。一般以稳定后那个最严重的情况，作为评价标准。”
【叮！符合率暂时为55%！】
“那万一出现了组织器官损害呢？”夏卫国又反问了一句。
姜武一笑，“那这个就太多了，比如眼睛被打伤，导致视力下降；骨折愈合后，导致肢体活动不良；神经被切断，导致瘫痪；脑子被打伤，导致植物人了。”
“这种情况需要考察这个功能损害是不是‘相对持久’，或者是‘难以逆转’，因此需要在受伤90日后进行，以观察并明确功能的难以恢复情况。”
夏卫国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说得不错，看来你的基本功还挺扎实的。”
【叮！符合率暂时为75%！】
姜武一愣，这可不行啊，符合率怎么只有75%？
他连忙道：“师傅，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夏卫国正准备拿起茶杯，听到姜武这话，微微一怔。
这小子咋越说越有劲儿啊？
第32章 诈瘫
清水线公安局。
法医室。
姜武努力搜刮中脑海中的知识，继续道：“另外一个问题涉及容貌损害，我们法医所能认定的容貌损害，是有一定标准的，并不等于老百姓常理解的那样，脸上一个伤疤就毁容了。”
“就比如说眼部毁损，是指这些情形，一侧眼球缺损；眼睑下垂，严重影响视力；眼部损伤致成鼻泪管全部断裂，内毗韧带断裂致使视力障碍和影响面容等……”
为了达到80%的符合率，姜武把自己所知道的案例，全部都说了出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系统再次弹出了提示。
【叮！符合率达到87%！】
【恭喜！完成任务“临时考核”。任务奖励：经验值20，与NPC夏卫国好感度加10！】
【当前与NPC夏卫国的好感度为38！】
姜武面色一喜，和师傅的好感度进一步提升！
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用，但是涨到一定的程度，对他肯定有好处。
另外，他等级经验也到了LV51010/1040（实习法医）。
这才刚刚升级没多久，只要他再完成一个小任务，马上又可以升级了。
……
一旁，夏卫国见姜武停住没说了，便疑惑道：“小姜，你咋不说了？”
姜武挠了挠头，“师傅，就这么多。”
任务奖励都到手了，就没必要继续了。
“我刚看你兴致勃勃的，我还以为你要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一遍。”夏卫国淡淡一笑，“不过小姜啊，我觉得奇怪，你基础知识如此扎实，怎么总是考年级倒数第一？”
姜武愣了愣，“师傅，原来您已经知道我在校的成绩啊？陈队跟您说的？”
“你的成绩是我跟陈队讲的。”卫国从抽屉最下层翻出了一叠文件，“你来我们局的前一天，我们就收到了同济传过来的资料，包括你平时表现和各科的成绩。”夏姜武拿起来一瞅，果然是一份成绩表。
法医临床学、法医病理学、法医物证学等等科目，姜武的成绩全部都是最后一名。
其中，还有各科老师对他的评语。
这些评语倒是没有太差，总结一句话——孩子很聪明，但是不用心。
“师傅，那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您还让我上手解剖？”
姜武放下了手中的成绩单，他对这成绩没太多的感觉，说到底并不是他亲自做的。
夏卫国回想起姜武第一天来的模样，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之所以让你解剖，那是因为陈队说你的尸表检验好像还不错。另外呢，我看你听到有尸体，就一脸兴奋的模样，想着就让你试试。更何况，你在解剖的时候，如果第一刀就不会，或者其中出错了，我也不会在旁边干看着，立刻就会把你替换下去了。”
夏卫国虽然说出了这么多的理由，但姜武心中仍旧心存感激，“师傅，还是很谢谢您，这么信任我。”
“不要感谢我，要谢谢你自己争了口气。”夏卫国想了想，还打量了姜武一番，“虽然我没去过同济法医系，也没上过大学本科，但是以你现在的表现，应该不至于倒数第一啊！你不会是故意考这么差吧？”
夏卫国不愧是刑侦高手，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姜武前后的不同。
姜武只能是打着哈哈，“师傅，您就当我是突然开窍了吧。”
言多必失，再说下去，万一夏卫国察觉出别的东西，那就更不好解释了。
夏卫国也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内心不愿意别人触碰的地方，就如同他一样。
……
师徒俩聊着聊着，转眼就到了十点。
派出所民警领着做伤情鉴定的人来了。
这时候，姜武也接收到了系统任务。
【叮！高级NPC夏卫国发布任务“伤情鉴定”（可重复任务E+）：协助夏卫国进行伤情鉴定。任务奖励：根据每次伤情鉴定参与度给予奖励。】
“这还是个可重复接取的任务？”姜武一怔。
也就是说他每次进行伤情鉴定，都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
虽然只是一个E+级别的任务，但是任务奖励积少成多，那也是相当丰厚的。
“夏法医，人来了。”
此时，派出所民警把伤者带到了法医室。
夏卫国点点头，“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下。”
他先要审核被鉴定人的申请资料，确认无误之后，再开始进行伤情鉴定。
夏卫国看完伤者的材料之后，发现她的情况很特殊。
伤者李某，女，37岁，农民。
一年半前，她去医院看病，在挂号时，一保卫干事携枪走火，子弹穿过一人胸部后，又击中她的左胸部。
在当今这个时代，很多民警、保卫干事都是可以随身配枪的。
“情况属实，可以鉴定。”夏卫国将申请鉴定资料放在一旁，朝伤者道，“你把当时的住院病历给我看看。”
“好。”伤者立刻从随身携带的蛇皮包中拿出一份病历。
姜武注意到，伤者一直使用右手，而左手垂掉着，似乎是不能动了。
病历纸仅有三页，姜武把头凑了过去。
住院病历中记载得十分详细，当时查体可见：双侧胸廓对称，肺肝界存在，左第一肋下近胸骨处可见一直径约1.0cm伤口流血，深度不详。胸透显示：胸壁软组织异物。
伤者的诊断为：（1）胸部枪伤；(2)左肺破裂；(3）血胸；（4）左胸壁金属异物。
这还是姜武第一次看到这种手写的病历。
字迹十分的工整，没有一个错别字，看起来赏心悦目。
翻看最后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伤者的手术过程。
夏卫国十分仔细地查看手术记录，这些都是伤情鉴定中很重要的证明材料。
手术记录显示：打开患者胸膜后，有少量气体溢出，胸腔积新鲜血约400ml，吸出积血，探查肺脏、在左肺上叶发现一贯通伤。入口为圆形，直径约0.5cm，入口周围组织出血，肺组织稍硬与此口对应的胸壁相当于左侧第二肋间胸骨旁3.0cm处，能入指尖。出口位于骨肩胛线第4、5肋间，能入指尖，两口均无血液流出。
抬起肩胛下角向上探查，距肩胛下角7cm处触到金属异物，将其取出，弹头完整。
手术过程顺利，切口一期愈合，伤后四十天痊愈出院。
这个手术做得相当漂亮。
夏卫国看完之后，把病历递还给了伤者。
伤者用右手将病历塞回去，连忙道：“同志，我这次来鉴定，主要是因为我受伤后，左手就不能动了，基本上丧失劳动力，你给我出个鉴定证明就行了。”
伤者神情比较焦急，夏卫国却是不慌不忙，笑了笑，“等我们给你检查完，情况属实，会给你开具鉴定证明。”
“那行吧，麻烦快点儿。”伤者言语间带着一丝焦急。
一旁的民警却皱了皱眉头，“你受伤有一年半的时间了，都等了这么久，还差这半刻钟的时间？”
“我这不是心急啊，家里的活儿都没人干，日子快过不下去啊！”伤者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忧郁。
“行，你跟我过来吧。”
夏卫国把伤者带到了法医室隔壁的小房间内。
因为伤情鉴定的工作量很大，所以局里专门空出一间屋子给夏卫国进行鉴定。
……
伤情鉴定屋内。
伤者躺在体格检查的床上，左手自然垂落。
“我先检查你胸壁的伤口。”
在夏卫国的示意下，伤者脱掉上衣，展示出胸壁的伤口。
“师傅，伤者胸部伤已痊愈。”
姜武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都一年半了，伤口只剩下一个疤痕。
夏卫国点了点头，“再检查左上肢。”
“好。”姜武开始给伤者检查左上肢，一边检查，一边口述，“左上肢自然垂下，无自主运动，无肌萎缩，肌张力正常，被动活动正常，痛觉存在，生理反射正常。”
检查完，姜武和夏卫国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伤者的左上肢，除了无法活动，其他的查体全都是正常的，一点儿肌肉萎缩都没有。
难道是肢体活动障碍的时间还短，一些并发症还没出现？
姜武目光一沉，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诈瘫！
第33章 肢体坠落试验
诈瘫，属于造作病的一种。
除了诈瘫，还有诈盲、诈聋等等。
这些没有特殊体征，比较主观的疾病，相对来说很难鉴别。
特别是在当前时代，很多仪器设备不完善，给鉴定工作提升了不少的难度。
……
姜武和夏卫国回到了法医室。
伤者则暂时留在了“伤情鉴定”室。
“夏法医，可以开鉴定证明了吗？”
派出所民警连忙站起身道，他也想早点开完证明，早些完成任务，所里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他去干。
夏卫国却是摇摇头，“恐怕不行。”
“不能开？是少了什么证明材料？吗”民警有些意外，他以为来法医室就是走个过场，“缺什么东西，我马上让伤者回去拿。”
“不是少了材料。”夏卫国深深看了眼派出所民警，“我怀疑她是……诈瘫！”
姜武心中微微一怔，原来师傅和他的想法一样。
“诈瘫？！”派出所民警惊诧不已，“就为了一些经济赔偿，她怎么敢啊？”
“患者的头部和脊髓没有任何损伤，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阴性，肌张力正常。”夏卫国缓缓道，“结合目前已有的体格检查结果，诈瘫的可能性极大！”
一般来说，瘫痪分为器质性瘫痪及非器质性瘫痪。
诈瘫，属于非器质性瘫痪，也就是组织器官没有受到损害。
冷静下来之后，民警皱了皱眉头，“夏法医，我知道一些真正有病的情况，你们肯定可以鉴定出来，可是这种诈瘫，你们能鉴定吗？”
“可以，但是可能有些麻烦。”夏卫国点点头，“需要进一步做检查，比如肢体电生理检查、肢体神经运动速度等等，当然了，还要排除某些人是癔症发作。”
民警继续追问道：“我们县医院能做这些检查吗？”
“不行，需要去江城市的大医院。”夏卫国曾经就是外科医生，对于医院系统比较熟悉。
“好，那我去和伤者说清楚。”
民警想了想，诈瘫这可不是小事，如果骗取赔偿金额巨大，甚至是触犯了刑法。
姜武抬头看了眼系统面板上的伤情鉴定参与度，只有40%！
这可不行啊……
“师傅，我想到一个很简单的方法，现在就可以鉴别出伤者是不是诈瘫！”
夏卫国和民警闻声，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姜武。
“小姜，你是说不用做什么影像学的检查吗？”夏卫国好奇道。
他到底不是科班出身，虽然法医经验丰富，但是很多理论知识，他是不如科班出身的姜武。
姜武微微点点头，“但是这个检查需要伤者注意力被转移，并且不宜多次使用，最好是一次就成功。”
“夏法医，那我们先试试这个吧。”民警立刻道，他也想早点儿交差完成任务。
“好，可以试试。”夏卫国看向姜武，“我们可以配合你。”
……
“伤情鉴定”室。
中年妇女神色有些紧张，右手把衣袖攥得很紧，手指头都发白了。。
她躺在床上，感觉有些不舒服，又坐了起来。
还是感觉不得劲儿，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朝法医室那边张望。
“应该能行吧？”中年妇女嘴里喃喃道，“大嫂子之前成功过，我应该也没问题……”
这时候，夏卫国带着姜武走了过来。
“同志，可以开鉴定证明了吗？”中年妇女两步作三步上前。
夏卫国已经戴上了橡胶手套，指了指一旁的床，“先躺下，等我再检查确认一下，就可以了。”
“还要检查啊？”中年妇女嘟囔了一句。
“这是我们的正规程序。”夏卫国耐心解释，“所有来进行伤情鉴定的人，都要进行二次复检。”
“那行吧，你们搞快点儿，家里一大推活儿等着我去做。”
中年妇女神色极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夏卫国的指示，躺在了床上。
姜武朝夏卫国轻轻点头。
两人的配合开始了。
“阿姨，接下来我会检查一下您左上肢，您身体其他的电话别动就行了。”姜武轻声道。
“嗯，你搞快点儿。”
中年妇女躺在床上，任由姜武将她的双上肢抬起。
这时候，夏卫国开始发话了。
他轻轻拍了拍中年妇女的肩膀，“我想再确认一下，当时意外发生的场景，枪击的部位，你受伤的位置，还有手术以后伤口的恢复情况。”
中年妇女侧过脸，看向夏卫国，“同志，这些和我鉴定手不能动了，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夏卫国笑着解释道，“我们得判定你是哪一种瘫痪，涉及到事后的索赔金额等等。”
一听这话，中年妇女不再过多询问，而是开始配合夏卫国的询问，包括一些受伤的具体细节。
另一件，姜武已经将中年妇女的左上肢抬起，伸直，并且垂直于躯体。
而中年妇女仍然在和夏卫国聊天。
“同志，你是不知道啊，我当时吓死了，那个枪走火之后，打在我身上，太痛了！”
“那当时你摔倒之后，头部有没有受伤？”夏卫国道。
“没有。”中年妇女肯定地摇摇头，“就只有左边胸口的枪伤，我怀疑肯定是伤着神经了，所以我左手才不能动了。”
“嗯，有可能。”夏卫国点点头，余光还瞥了眼姜武。
此时，姜武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双手抬起中年妇女的双上肢。
然后突然间，松手！
姜武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中年妇女的双上肢，盯着手臂的坠落位置。
他所运用的就是上肢坠落试验，通常用于检测瘫痪的部位。
瘫痪的那一侧肢体，迅速坠落且沉重，常落在自己胸部。
而健侧则向外侧倾倒，坠落速度较慢。
只见中年妇女的双上肢，齐齐下坠。
并且，同时稳稳落在身体的外侧！
姜武目光一凝，结果出来了。
果然是诈瘫！
中年妇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仍然在和夏卫国聊天，“同志，还要多久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好，已经结束了。”
夏卫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你稍等会儿，我们跟民警沟通之后，会跟你出示鉴定报告。”
“好的，谢谢公安同志。”中年妇女立刻坐起身，脸上露出一起笑意。
夏卫国和姜武则是返回了法医室。
“结果怎么样？”派出所民警立刻出声询问。
“经过我们的检测，应该是诈瘫！”夏卫国缓缓道，“我会出一份鉴定报告，指出他是伪装左上肢无法活动，如果她拒不承认，可以自行去上级鉴定机构。”
民警闻言，内心一震。
法医这么厉害？
居然连诈瘫都能监测出来？
“好，我等会儿会把伤着带回去。”
姜武突然插嘴说了一句，“我感觉这位阿姨文化程度不太高，她自己应该不会想到诈瘫来欺骗赔偿，估计背后还有人。”
夏卫国赞赏地看了眼姜武，“没错，我大胆猜测，她身旁可能有人成功过，所以才来怂恿她诈瘫骗取赔偿。”
派出所民警面色凝重，出声道：“谢谢夏法医和小姜法医，回去以后，这件事我会上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好。”夏卫国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姜武，“开始写鉴定报告吧。”
半小时后。
姜武写好了鉴定报告，结论当然就是伤者诈瘫！
另一边，中年妇女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还在期待着有一大笔赔偿，突然间就被民警拿着鉴定报告，带回了派出所！
第34章 别穿红衣服
法医室。
夏卫国正在翻阅姜武带来的法医临床学课本。
“还是科班出身的专业啊！”
他一边翻阅，一边感叹。
“学无止境！小姜，把这本书借我看看？”
“没问题。”姜武笑了笑，“师傅，这本书我就放在办公室，等我下次回学校，给您淘一整套法医学课本。”
“好，你看看多少钱，我到时候给你。”夏卫国点点头。
法医这个专业，发展迅猛，需要与时俱进的，很多高科技仪器和检测手段都被不断发明出来。
如果不努力学习，迟早会被淘汰。
“师傅，我哪能要您的钱，您都教了我这么多。”姜武连忙摆手。
“你要是不收钱，那我可不敢要你的书。”夏卫国关上课本，故作严肃，“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国家这几年才刚刚重新招收法医专业的学生，想要淘旧书，那可不简单啊！”
“师傅，您放心，我有路子。”姜武一笑。
姜武还想说什么，一下子就被夏卫国打断了，“不用多说了，我就按正常价格给你钱，否则就不要了。”
“这……行吧。”姜武还是应承了下来。
这时候，他的系统面板也弹出了提示。
【恭喜！完成npc夏卫国发布的任务“伤情鉴定”，参与度：95%。任务奖励：200经验值，华夏币20，与夏卫国好感度+2！】
【恭喜！升级至LV6170/1340（实习法医）】
【获得升级奖励：随机技能点+1】
再次升级，系统仍然奖励了一个技能点。
姜武决定把技能点存起来，先要把解剖技能升上去。
……
今天是夏卫国值夜班。
姜武便跟着他一起。
技术科通常要留一个人值夜班，处理一些突发情况。
“我记得以前BB机还没出来的时候，夜晚除了值班的人，其他人都可以睡个好觉。”夏卫国笑着回忆道，“现在不一样了，通讯发展，BB机流行起来了，我们晚上就得随时候命了。”
姜武给夏卫国泡了杯枸杞茶，“那以前值夜班的时候，要是遇到了命案，有实尸体的话，也是第二天再来解剖？”
“是的。”夏卫国点点头，“局里的人也联系不上我，总不能半夜去我家敲门吧？”
“嗯，那是。”姜武深以为然。
不过到了21世纪以后，有了手机，即便下班了，都能随时接到领导的工作电话，甚至还要在微信里回复一些工作相关的文件。
通讯发展起来是很方便，但是大家的上班时间也增加了！
“对了，以后晚上值班的时候不能穿红色的衣服。”夏卫国指了指姜武身上那件带有一点点红边的外套。
“师傅，我们天天碰尸体，您还信这种玄学啊？”姜武笑了笑。
红色是血的颜色，值班穿红色的衣服，预示着“不吉利”，可能会有“见血”的事情发生。
对于法医来说，什么是“见血”的事情？
那就是非正常死亡！
“另可信其有。”夏卫国轻声道，“值班玄学，我还是相信的。”
接下来，夏卫国仔细给姜武科普了夜班的“玄学”。
除了不能穿红色的衣服，还不能吃得太饱，俗话说得好，吃饱了就得干活儿！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的还有，不能吃“梅菜扣肉”，容易倒霉；不能轻易换班，技术员换个班，可能大现场就等着你！
“另外，值班那天早上必须把胡子刮干净。”夏卫国轻声道。
“这是啥道理？”姜武眼神中充满了求知欲。
“不知道，反正我没刮胡子的那些夜班，普遍忙得很。”夏卫国笑了笑，“玄学不需要理由。”
姜武赶紧把这些“玄学”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晚上九点。
这个年代也没啥娱乐，看不了小说，刷不了剧，师傅两人只好上床睡觉。
姜武突然想起来，前世看的一本网络小说《我能看到生命值》，还没看完就穿越来了，真是太可惜了。
值班室的床是上下铺。
夏卫国睡在下铺，姜武则爬到了上铺。
“小姜，你不打呼吧？”
夏卫国的声音从下铺传来。
“不打呼。”姜武道。
“噢，那就好。”夏卫国闭上眼睛，安心的睡了。
十分钟。
下铺传来夏卫国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姜武有些痛苦的用枕头捂住了耳朵。
忽然，一阵巨大的雷鸣声从天际袭来，和夏卫国的呼噜声混合在一起。
这一下，就把姜武的睡意给击散了。
夏卫国好像也醒了，“小姜，你打呼了？怎么这么大的声音，把我给吵醒了。”
姜武欲哭无泪：“师傅，这是打雷声，而且我不打呼，是您……”
最后一句话，姜武的声音很小很小。
“噢。”姜武轻轻应了一声，不到五分钟，下面又传来他的鼾声。
……
清水县近郊的一家工厂。
因为赶着出货，有两个工人，魏龙和张全还在加班。
他们需要对最后一批机械零件进行烘干处理。
烘干有专门的烘干设备，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形金属容器，显得很笨重。
工人只需要将零件放入其中，容器便会像家用的洗衣机脱水桶一样对零件进行甩干，然后加热把未甩尽的水烘干。
窗外突然响起了惊雷，并且淅沥沥地开始下雨。
随着时间推移，雨越下雨大，不时传来震耳的雷声。
魏龙正在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突然，一声巨响传了过来。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张全干活儿的地方！
魏龙连忙跑到隔壁屋，发现小张竟然倒在了地上！
“救命……”
小张倒在地上，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便没了言语。
当魏龙蹲下身查看时，小张鼻息间的呼吸已经极为微弱。
他连忙起身拨打120救护车。
虽然救护车及时赶到，并且把小张送到了医院进行抢救，但他还是不幸死亡。
……
晚上十点。
清水县公安局法医室的电话响了。
因为多重因素的影响，姜武还没有睡着，他立刻下床接起了电话。
“喂，法医室。”
一接起电话，李远帆的声音就从话筒中穿出来。
“小姜，准备出现场！我已经到局里，准备接你和夏法医了。”
“好，我和师傅马上下来！”
姜武睡意全无，回头一看，夏卫国已经起床，开始穿衣服了，他打着哈欠，朝姜武道：“我说了吧，下次记得别穿红衣服。”
姜武：“……”
……
第35章 雷击伤
姜武和夏卫国赶到现场的时候，雨依旧很大，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公安同志，我感觉，我听到的那一声巨响是打雷的声音。”
魏龙异常的笃定，还重复了一句。
“就是打雷的声音！那声雷之后，我转头就看见他已经躺在地上了，他肯定是被雷劈到了！”
姜武一愣，“被雷给劈了？”
这种低概率事情，今天居然还真给碰上了。
此时，系统也弹出了任务提示。
【叮！高级NPC夏卫国发布任务“雨夜雷击案”（D-）：协助夏卫国侦破案件，还原案件真相。任务奖励：经验值+300，华夏币20，与夏卫国好感度+2！】
和之前的任务奖励差不多，姜武看了眼，便把注意力放在现场中。
烘干设备放在车间的一个侧间中，侧间的面积不大。
“事发时，你在哪里？受害人在哪里？”夏卫国皱眉询问道。
“当时小张在里头，我正在大车间里收拾东西。”魏龙连忙道。
姜武注意到，小张死亡时所在的侧间并不是密闭的，只是用铝合金板与外头隔了起来。
并且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因为铝合金板长短不一，所以有些地方并没有完全与外头分隔开。
此刻，雨水正时不时从空隙中落进来。侧间的地面上已经积了不少水，可以没过整个鞋底。
为了走路时不踩到水，工人们在地上简单排列了几条宽木板。
在侧间的一面墙上，有一个电闸。这是一个漏电保护闸，此时正处于关闭的状态。
从电闸出发，有一根破旧的电线延伸出来，通过架设在铝合金板上的电线槽，一直通到一个圆筒形的设备处，那便是小张死亡之前正在操作的烘干设备。
设备此时已经关闭，表面的墨绿色显得沉重又肃穆。
设备大概有半人高，在设备的顶部，是用于开合的门，通过门上一个水平的条形把手，可以将门打开或关上。
“师傅，这个把手上，有一些血迹。”姜武在门的把手上看到了一些血迹。
“等林涛来了，让他提取物证，和受害人血型进行对比。”夏卫国道。
姜武点点头，他再三向厂里的负责人确认设备已经不通电后，便打开了设备沉重的舱门。
里面是已经烘干了的一些机械零件，他叫不上名字。
“这个闸你进来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夏卫国指着墙上那个电闸问。
“我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关着的，我当时还确认过。”魏龙说道。
突然，一道白色的亮光闪过众人的眼角，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雷声传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雷电的确让人有些害怕。从铝合金外墙的空隙中，姜武看到急骤的雨滴掉落，打在铝合金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你当时听到的声音，是这样的？”
在雷声过后，姜武向魏龙问道。
“嗯，差不多，大概比这个还要响一点。”
魏龙有些犹豫，但还是对自己的判断表示肯定，当时自己听到的，肯定是一声巨雷。
姜武有些疑惑，难道死者真的是被闪电击中死亡的？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照现场的环境，死者生前工作的侧间不是全封闭的，加上铝合金的墙壁也可以导电，所以就算身处室内，也有可能会被雷电击中。
但是这种概率太小了！
随后，痕检室的林涛赶了过来，将现场的一些“血迹”物证提取完毕。
“小姜，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夏卫国道，“剩下的勘查工作交给林涛。”
现场的环境没有什么特殊，除了设备门上的血迹。
“好。”姜武点点头。
在李远帆的带领下，姜武和夏卫国来到了殡仪馆。
小张的尸体已经运送到了这里。
“夏法医，死者家属已经同意进行解剖。”李远帆道，“不过他们没人过来，我就把解剖通知书拿了过来。”
“嗯，家属签字了就行。”
众人来到殡仪馆门口，把看门的王老爷叫了起来。
老大爷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前来开门，“夏法医，你们这些人还真辛苦，大晚上的，雨这么大，还大老远跑过来。”
“我们就是吃这口饭的，职责所在。”夏卫国一笑。
“哎，年轻人就是精力好啊。”老大爷打开门，几人鱼贯而入。
走进公安专属的解剖室，尸体已经躺在解剖台上。
“我出去等着。”李远帆偷偷瞄了一眼解剖台，就赶紧跑开了。
“小姜，不废话了，早点解剖完，早些回去休息。”夏卫国朝姜武道。
“嗯。”姜武点点头，已经戴上了橡胶手套和口罩。
因为尸体之前躺在地上的缘故，他所以身上的衣物、布鞋等都已经湿透。
在尸体的右手掌心，姜武看到有一条横贯掌心的伤口，呈两端窄中间宽的纺锤形。
“掌心伤口灰白色，表皮已经剥离，但出血并不多。”
姜武一边进行尸表检验，一边口述。
他翻开剥离的表皮，里面的软组织有些地方呈焦黑色，伤口不深，仅累及真皮层。
除此之外，尸体上没有其他损伤。
“太奇怪了。”姜武皱了皱眉头，“尸体被损坏的程度太轻了！”
一旁，夏卫国也微微点头，“雷击的破坏性很强，在被雷击中的瞬间，人体会产生超高的温度，甚至比在殡仪馆的火化炉温度要高得多！”
姜武对夏卫国的话深以为然。
他在前世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
在法国的一个小镇上，有三名士兵站在一棵大树下躲避雷阵雨。过了一会儿雨停了，说来奇怪，这三名士兵竟然还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这一幕被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居民看到了，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
但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那三名士兵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且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他走过去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接下来，奇幻的一幕发生了！
当他去触摸这三个人的身体的时候，三人竟然顷刻间倒地，化成了一堆灰烬！
虽然这个故事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说明雷电的破坏性之强。
雷电具有超高的电压与强大的电流，在被雷电击中的瞬间，人体会产生超高的温度。
被雷电击中的死亡只在一刹那间，在强大电流的冲击下，心脏或者神经中枢会直接麻痹，引发死亡。
“师傅，我想起那个魏龙所说的，死者在那声巨响之后还说了句救命……”姜武眉头深皱，“这种迹象表明，小张的死似乎不像是被雷劈中了！”
难道是魏龙在说谎？
或者说另有隐情？
第36章 第一次现场重建
“如果是魏龙说了谎，那他说的谎似乎也太儿戏了，被雷击中这样极小概率的事件，一般人是不会用来做借口的。”
夏卫国冷静分析道。
“我倒觉得，就是这个儿戏，才显得魏龙不太像是说谎，他可能真的听到了打雷声，又在雷声后紧接着目睹了小张的死亡，于是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姜武明白夏卫国的意思，他缓缓道：“师傅，但根据尸体来判断，雷击死的可能性不大，那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或许，还是得回到法医最原本的东西——现场与尸体。”
夏卫国的目光投向了解剖台上的尸体。
他带着橡胶手套，轻轻拿起尸体右手。
“尸体右手掌心那是典型的电流损伤，在法医学中，这种损伤被称为电流斑。”
电流斑是电流的入口。
典型的电流斑一般呈圆形或椭圆形，颜色灰白或者灰黄，坚硬、干燥，中央凹陷，周围稍隆起，边缘钝圆，类似火山口的形状。
夏卫国继续道：“对于怀疑是电击死亡的尸体，电流斑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它的用处之一，是可以反映导体与人体接触部分的形状。”
“比如用手握住电线的长轴，则电流斑呈线形，若接触电线的末端，电流斑则呈小圆形，而接触电括头时会形成成对的电流斑。”
听到这话，姜武目光一滞。
夏卫国察觉出姜武的异样，“怎么了？”
此时，姜武脑海里闪现出小张手上的那个类似电流斑的损伤。
尸体和现场的情况，在他脑海里不停排列组合，不停的推演。
姜武首先想到的是，电流斑的形成部位。
“师傅，死者的电流斑位于掌心，这个位置相对来说并不是一个暴露的位置。”
姜武将尸体的手掌握起，“只要握拳，就能够轻易将掌心完全隐藏。”
雷击最常见的入口是在颅脑，然后是体表一些暴露的位置，掌心绝对是不常见的一个部位。
“综合考虑各种因素，雷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次是损伤的形态。死者右手的电流斑横贯掌心，形态呈长条纺锤形，说明导体与死者手掌接触的部分也是长条形状。”
“所以，通过尸体可以得到以下推论：尸体的确是被电击死的，但并不是雷击；死者的手掌是电流的入口，并且与死者手掌接触的导体呈长条形！”
说完这些，姜武的表情十分兴奋。
从一些极小的线索，努力探查到患者的死因，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那什么时候会用到掌心呢？”
夏卫国笑着问询问道。
姜武想了想，立刻道：“抓握的时候！”
“是的。”夏卫国目光深邃，“所以是时候从尸体回到现场，并且大胆推测死者究竟为什么会触电死亡了。”
姜武低头沉思。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命案现场周围的情况。
在现场，他需要找到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能够导电，并且是死者生前可能会主动去触碰的东西。
“对了，那个门把手！”
突然，姜武灵光一闪。
“师傅，你记不记得烘干设备顶部舱门的把手，上面还有一些血迹！”
“死者会不会正是因为抓住了这个舱门的把手，从而导致了触电？”
姜武脑海中，一次尸体和现场的碰撞似乎就要发生了。
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他以前都从来遇到过。
如果用一个更有噱头的词，那就叫“现场重建”！
现场重建并不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非常神秘的东西。
几乎每一起案件，小到入室盗窃，大到杀人抢劫都可以利用现场遗留的痕迹进行还原与重建。
通过法医与现场的结合，进行死亡原因的分析、致伤工具的推断、死亡方式的判断等。
在一些凶案中，现场重建的任务还包括确定现场类型、推断作案人数、分析杀人过程、分析杀人动机、刻画犯罪嫌疑人等。
夏卫国在一旁看着低头不语的姜武，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很有意思。
“小姜，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的？”
姜武抬起头，正色道：“师傅，我想做一次现场重建。”
夏卫国的眉头挑得很高，“现场重建？”
“嗯。”姜武点点头，“我想试试。”
……
此时此刻，死者又重新回到了命案现场，他将在这里度过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光：
死者生前正在对一批机械零件进行烘干作业，用到的设备是一个专用的烘干器，这个烘干器放在一个老旧的小侧间里。
侧间因为不是全封闭的，所以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落进了不少雨水，导致地面积水。
虽然工人们已经在地面上铺了一些木板，但仍旧不可避免地会踩到水，加之死者今天穿的是布鞋，整双鞋想必已经湿透。
烘干器通过一些老旧的电线接到一侧墙壁的电闸上，以便能够通电，而需要让烘干器工作，电闸必然处于开启的状态。
就在烘干器中的一批零件已经完成烘干之后，死者准备打开烘干器顶部的舱门，把零件取出。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老旧的电路出现了漏电的情况，整个烘干器此时就是一个巨大的带电体。
死者还是像往常一样，伸出右手，去抓住舱门的把手，想要把舱门打开。
烘干器上巨大的电流此时一下找到了宣泄口，瞬间从死者的右手开始，传遍了全身。
而在这个瞬间，具有漏电保护功能的电闸，从开启状态跳到了关闭状态，这也是另外一个当事人跑进事发地点时，看到电闸是关闭着的原因。
死者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电流，麻木顿时传遍了全身。
在那一瞬间，死者还残存了一丝意识，在倒地之后用最后一点力气喊了声“救命”，便失去了意识。
死者的手瞬间又离开了舱门，导致舱门自由落体自己盖了回去，加之舱门是沉重的金属，所以在下落时与舱体发生了猛烈的碰撞，发出了类似雷声的巨响。
另一个当事人魏龙一直有些犹豫，在那种环境下，他唯一能够联想到的巨大的声音只有雷声。
但其实，巨大的“落雷声”是舱门落下的声音。
就在舱门落下发出巨响的一瞬间，姜武脑海中的小张的身影，从现场完全消散而去。
他可以安心离开了。
因为姜武替他说出了他生命最后时刻的经历。
第37章 稀有技能
这就是一起线路老化，操作不当导致的意外事故！
听完姜武整个的现场重建，夏卫国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他才深深看了眼姜武，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现场，甚至根本没有凶手，但是姜武结合“尸体”和“现场”地情况，几乎还原了整个现场。
现场重建的能力，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
这需要法医、痕检以及犯罪心理学，等多专业的知识储备，甚至还需要一点点的天赋！
有时候，这一点点的天赋，可能比专业知识更加重要。
“这当真是一个璞玉！”夏卫国看着姜武，心中喃喃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把姜武留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他知道，姜武的未来，注定不在清水这个小县城！
……
【叮！自行领悟稀有技能“现场重建”：通过法医与现场的结合，进行死亡原因的分析、致伤工具的推断、死亡方式的判断等。使用条件：暂时未知！】
系统面板传出的提示，让姜武神色愣了愣，他的眼底随即露出一抹喜色。
他居然直接领悟了“现场重建”这个如此高大上的技能！
但是，姜武试了试，好像不能直接使用“现场重建”，技能触发，还需要一定的限定条件，并不是说想用就能用。
按照游戏技能的设定，更像是一个被动技能。
至于这个限定条件是什么，还得姜武自己慢慢发掘。
……
经过姜武的分析，整个案情过程无比清晰。
接下来，还是需要进行尸体解剖。
尸体内部并没有明显的损伤，解剖相对于其他的高腐尸体，要简单很多。
不过由于是大晚上的，大家都想早点回去睡觉。
姜武和夏卫国共同完成了这具尸体的解剖。
胸腔和腹腔一起开，一下子节约不少的时间。
一个半小时后，尸体解剖结束。
尸检最终的结果，和姜武进行“现场重建”的结果相同。
这就是一场线路老化导致的意外事故！
“啥？就是一场意外吗？”李远帆在解剖结束后，也走进了解剖室。
姜武将尸体最后一处的解剖伤口缝合好，摘下手套，“李哥，我们尸检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应该是电击伤致死，而不是雷击伤。”
李远帆缓缓点头，“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是一场命案呢，既然这样，我们等勘查组那边的结果出来，就可以早点儿结案了。”
刑警队对于法医室的尸检结果是很信服的，特别是夏卫国的能力早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在这个时代，很多命案的线索，都是法医室或者痕检室发现，由此确定了最直接的侦查方向。
姜武整理好解剖用具，将勘察箱收拾好，便跟着夏卫国和李远帆回到了局里。
“我先去洗个澡，不然总感觉啊，这身上有味儿。”
虽然尸体还很新鲜，没有明显的尸臭味儿，但是解剖完洗澡，这是夏卫国雷打不动的习惯。
姜武对这种尸臭味儿更加敏感。
因为法医专属口罩的缘故，每当解剖的时候，他都自动过滤了尸臭味儿。
可是解剖结束之后，他摘下口罩，走在夏卫国身旁，就能清楚地闻到这种奇怪的味道。
于是，姜武继承了夏卫国的这个优良传统。
每当解剖完，他不仅要换整套衣服，还得洗个澡，把全身上下搓干净。
……
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忙碌了一夜，姜武身心俱疲。
夏卫国巨大的呼噜声，也影响不了他的睡眠。
好在这一夜没有别的事情，他和夏卫国两人安心地睡到了早上八点。
早上一睁眼，姜武先检查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昨天太累了，都没有注意系统的任务完成提示。
【恭喜！完成任务“雨夜雷击案”。任务奖励：经验值+300，华夏币20，与夏卫国好感度+2！】
等级经验提升，继续向10级迈进！
10级是一个槛，是由实习法医转为正式法医的分水岭。
不过，想要再碰到独立破案，一次性获取大量经验值的机会很少。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姜武跟在夏卫国身后进行“伤情鉴定”。
大多是一些交通事故，还有一些是医疗纠纷的案子，极少数是打架、斗殴。
整体的工作还是比较大的。
在21世纪后，诸如交通事故、医疗纠纷等鉴定，都交由社会鉴定机构完成。
公安部门法医只负责刑事案件。
这些天，姜武完成了过去一周积累的伤情鉴定工作，还写了不少的鉴定报告。
等级顺利从6级升到了7级，任务奖励的华夏币也有了150块。
对于如今的姜武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
除了可以改善平时的生活，他还能存下来不少。
姜武也已经慢慢习惯了90年代的生活。
虽然身处这个年代，少了很多娱乐活动，更没有手机，但是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充实了很多。
他理想中的法医生活，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出现场、伤情鉴定，偶尔值个夜班，顺便抓一抓凶手。
……
又是一天早上，姜武闲来无事。
他瞄了眼一旁正在看报纸的夏卫国，忍不住问道：“师傅，咱们好像很久没有出现场了吧？”
夏卫国听到这话，身子一颤，回过头，颇为无奈地看向姜武。
“之前告诉你的值班玄学，现在加上一条，千万不能念叨忙或者不忙，全身心要放空。”
姜武眨了眨眼睛，“师傅，可是我刚才已经念叨了，会有啥后果？”
夏卫国放下报纸，将最后一口茶喝完，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勘查箱，背影好像有些落寞。
随后，他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还能有啥后果，收拾一下勘查箱，准备出现场吧……”
姜武还不太信这种玄学。
他可是21世纪社会三好青年，唯物主义忠实拥护者。
结果，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法医室的电话陡然间响了！
一时间，姜武和夏卫国互相看了眼，都没去接电话。
夏卫国没好气地瞥了眼姜武，“快接吧。”
姜武只好走上前，刚接起电话，还没等他说话。
电话那边便传来浑厚的男声。
“河东街附近的猪圈里，发现了一具女婴尸体，赶紧来现场！”
姜武一下子就听出来电话那头的是刑警队队长陈时咏。
“好的，陈队，我和师傅马上到。”
挂了电话，夏卫国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姜武。
“还信不信？”
姜武猛地点头，“信，太信了！”
“师傅，等会儿您再给我科普几个玄学知识，免得我以后踩雷。”
……
第38章 活埋
姜武到了命案现场，才发现尸体是一个不到五个月的女婴。
报案人是一个清水县农村社员，年龄四十岁出头，外貌看着老实巴交的，他平时除了种田，就是养几头猪。
“公安同志，我今天早上照例来猪圈干活儿，发现这里的土好像是被人翻新过了，而且有个坑。”
刘金田的脸色仍旧有些发白。
“我一时兴起，想要看看别人埋的是啥，挖着挖着，就发现是个……”
刘金田咽了口吐沫，脑海里实在是不愿意想起今早看见的尸体。
姜武一边听着刘金田的讲述，一边环顾四周。
他可是没忘记之前领取的“隐藏任务”，完成10例合格的现场勘查，就能获得“痕检”职业。
之前的“雨夜雷击案”，算是他领取任务后的第一例，当时系统提示的勘查完成度是优秀。
这一次的现场看起来比较简单，姜武可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
命案现场是一处猪圈。
猪圈比较偏僻，隔壁有五户人家，刘金田就是其中之一。
环顾四周，后面就是以前树林，平时应该是很少有人会过来。
女婴尸体被埋在地上大概60cm深处。
周围没有其他明显的血液、足迹等痕迹。
刑警队的队长陈时咏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小李，把邻居住户最近有怀孕的女性查访一遍。”陈时咏沉声道，“以这个猪圈为中心，进行排查。”
熟人作案有一个很普遍特点，远抛近埋。
这样做无非只有一个目的，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收到，陈队！”
李远帆立刻带着手下几个年轻的刑警，进行走访调查。
而姜武这边，也和夏卫国一同将女婴尸体从坑中挖了出来。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姜武面色有些阴沉。
居然有人如此狠心，将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孩子埋在地里。
无论是死后或者生前掩埋，这种行为都是不可理喻的。
如果是生前掩埋，这就是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刑事案件。
夏卫国同样一声不吭，但是他脸上的那一道细小的刀疤，此时却显得有些狰狞。
许久，夏卫国才缓缓道：“小姜，开始吧。”
姜武点点头。
他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将女婴尸体轻轻请放在地上，然后深深鞠上了一躬。
这么小的婴儿，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个世界，就永远的离开了，实在是令人惋惜和心疼。
姜武按耐住自己内心有些伤感的情绪，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女婴赤身裸体，头南脚北呈仰卧位，双腿屈曲，头颅歪向左侧。
“尸长60cm，营养中等，发育正常。”姜武沉声道。
从尸表上来看，女婴没有任何肢或者外貌上的缺陷。
“尸斑以四肢部位较显著，呈暗紫红色。”
“左眼球脸结合膜红褐色，右眼球脸结合膜苍白；口唇青紫，舌尖在齿列内，口腔有黑色泥土，右耳道有泥土。”
说到这里，姜武愣住了。
夏卫国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女婴口腔内有泥土，这极有可能说明，她在被掩埋时，仍然是活着的！
但是，部分死后掩埋的尸体，口腔中也是可能进去泥土的。
所以想要明确死因，还是需要进一步的尸体解剖。
机械性窒息在法医实践中是常见的。但由于活埋而窒息死亡的案例很少。
更何，况是这么小的的女婴！
陈时咏的刑侦经验相当丰富，他看到这种情形，在第一时间也反应了过来，女婴可能是被活埋的。
“最近你们镇附近有没有人报案丢了孩子的？”陈时咏突然道。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立刻道：“这个我比较清楚，我一直负责失踪人口的案子，最近一个月没有任何人报案丢了小孩。”
现场的气氛，在这一瞬间，静谧得有些可怕。
每个人隐而不发。
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居然隐藏了一个如此狠心的恶魔。
而这个恶魔，极有可能是女婴的亲人。
痕迹室的林涛给女婴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在拍照的同时，他也在不停地叹气。
任谁看了这种边场景，那都是心痛不已。
【叮！完成现场勘查。勘查完成度：合格。】
【隐藏任务：痕检职业。进度：2/10！】
这时候，姜武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看自己的属性面板。
……
不久，殡仪馆的运尸车来了。
一行人带着尸体来到了殡仪馆。
这一次，夏卫国没有过多和门口的大爷闲聊，带着姜武直接走进了公安解剖室。
可是今天好像有些出师不利。
解剖室停电，又停水！
停电，对解剖的影响不大，毕竟现在本来就没有换气的硬件设备。
但是停水就不同了，清洗各种解剖用具，清洗尸体，这些都是需要水的，而且用水量还不小。
姜武只能当苦力了，拎着水桶去隔壁人家提水。
忙碌了大半天，终于可以进行解剖了。
现在清水县的尸体解剖，基本上都是由姜武主刀完成的。
只有姜武碰到搞不定的地方，夏卫国才会亲自出手。
姜武还是第一次解剖这么小的孩子。
当解剖刀划过尸体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不行的话，我来吧。”夏卫国轻声道。
姜武摇摇头，“师傅，我可以的。”
他放下解剖刀，闭上眼睛，深呼吸。
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让自己的手放松。
再次睁开眼，他重新拿起了解剖刀。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颤抖了。
刀尖划过尸体的颈部皮肤，血液微微渗出。
“尸体右侧胸骨舌骨肌、两侧肩胛舌骨、两侧肌颈深肌群有广泛，而且较为明显的出血。”
“尸体口咽部及喉部均有大量泥沙(埋土系泥沙)。”
“气管粘膜充血，未见有泥沙。”
“两侧肺均呈气肿状，叶间裂浆膜下有出血斑点。未发现其它外伤和病理变化。”
肺部出血点，这是窒息死亡的一般特征。
在活埋案例中，土块和泥沙颗粒可以随呼吸进入口腔、咽部和喉部。
但一般通不过喉腔，这是因为土块颗粘比重大的缘故。
死后掩埋尸体，土块颗粒可以到口腔，但不会达到咽部。
“师傅，在上呼吸道内发现有土块颗粒，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活埋！”
姜武放下了解剖刀，这是他最终的解剖意见。
第39章 史不绝书
活埋！
把一个不到五个月的女婴活埋致死！
到底是谁，会这么狠心？
解剖室里。
姜武和夏卫国相望一眼，都沉默了。
活埋这个结果，似乎是在预料之中，但却又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不过，尸体上关于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比较少。
现在能够确定的是，极大可能是熟人作案。
否则正常家庭丢了小孩，肯定会去派出所备案的。
想要破这种埋尸案子，并不难。
只要能确定尸源，理清死者的亲属关系，这个案子基本上就破了大半。
其实在这一点上，侦查破案和新闻报道很像，重要的是弄清楚5W+1H。
即When（什么时候），where（什么地方），who（什么人），what（什么事），why（为什么），how（怎么样）。
而对于法医来说，首先要弄明白“Who”的问题！
只有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案子才有查下去的可能。
“小姜，今天让我来缝合吧。”夏卫国看了眼台上的尸体，轻声道，“我把她……缝得漂亮点儿。”
姜武点点头，让出了位置，缓缓将手中的针线递给了夏卫国。
夏卫国走上前，接过针线。
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伤了手中的婴儿。
被切开的每一处皮肤，都被完美的缝合在一起。
“走吧，好好的走吧。”
夏卫国轻声低喃着，缝下了手中最后的一针一线。
解剖完，还得清洗尸体，但是水又不够了。
姜武只得再次跑到隔壁老远的地方打水。
……
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火辣辣的阳光让人汗流浃背。
偶尔吹来的微风，似乎也带着一股热浪。
局里的大部分房间，都还没有安装空调。
法医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旧的，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
姜武后背的衣服都汗湿透了，他都没来及洗澡，就开始书写尸体鉴定报告。
这一份尸检报告很简单，但是姜武却是打起了万分精神，丝毫不敢马虎。
半小时后，姜武将夏卫国签署的尸检结果，跟刑警队汇报了。
尸体鉴定报告只有几张纸。
但是在姜武看来，却是重若千钧。
刑警队办公室。
肖建军把尸检报告翻看了两三遍，才接受了最终的结果，“活埋窒息而死？这也太残忍了吧！”
尸体鉴定报告上有姜卫国的签名，肖建军对这份报告没有任何的质疑。
“小姜法医，鉴定报告放这儿吧，等陈队或者小李回来，我把资料交给他们。”
“好，谢谢肖队。”
姜武放下尸检报告，便去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秽气。
而让姜武感到意外的是，他刚回到法医室，没过一会儿，李远帆就跑了过来。
“夏法医，小姜法医，上午的案子，我们抓到嫌疑人了！”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狠狠灌了一口。
姜武正准备接着整理案件卷宗，听到这话，整个人猛然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哥，嫌疑人是谁？”
“嫌疑人是……死者的奶奶。”
当李远帆说出这个字，姜武惊诧不已，“李哥，你没抓错人吧？嫌疑人是死者的奶奶？亲奶奶？”
“对！亲奶奶！”
姜武眼睛瞪得老大，这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李远帆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今天上午，我们以猪圈为中心，迅速走访周围群众，主要针对近半年到一年有过婴儿出生的家庭，很快锁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袁某某，女性，54岁，半年前她媳妇儿刚生了一个女孩儿，但是我们去她家中，只看见一个3岁的女孩，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婴儿。嫌疑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孩子去哪儿了，我们稍加审问，她就交代了。”
“那她为什么要埋自己的孙女啊？”姜武连忙追问道。
一旁的夏卫国却是面色平静，“传统陋习，重男轻女。”
李远帆同样是面露无奈，“嫌疑人说，别人都是这么干的，她觉得自己这么干，也没有错。”
“别人都这么干？”姜武怔了症，看了看李远帆，又看了眼夏卫国。
“小姜，你之前的生活圈子可能小，没遇到过。”夏卫国缓缓道，“但是来了我们公安法医部门，以后这种事情，可不罕见了。”
弃女婴、溺女婴，旧时民间恶俗，流行于全国大部分地区。
女婴生下后，置于水中溺死而不育，先秦时已有，历代史不绝书。
《韩非子·六反》就有记载:“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不衽，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的便，计之利也。”
生于21世纪后的姜武，对这种事情相当的陌生。
第一次听说溺女婴，而且被当成是一个无比正常的事情，这是多么的可怕！
“其实正常来讲，女婴存活率应该高于男婴。”夏卫国继续道，“解放以后，妇女地位提高，弃女婴现象减少，60到70年代，失踪女婴的比例是很低的。不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不能再多生，就只能把生出来的女婴偷偷溺死。”
性别歧视一直都存在，即便在现代也是很常见，最具代表性的社会现象，那就是胎儿性别鉴定。
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黑色产业链。
“特别是在我们这种贫困县，每个月都能发现几例弃婴。”李远帆道，“这还只是我们发现的，那些我们不知道，没有发现的呢？”
姜武低下头，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指头都有些发白。
今天发现的女婴，仅仅只是沧海一粟。
姜武缓缓抬头：“那镇上很多墙上都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看起来，真是很讽刺。”
夏卫国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知道我们县公路旁的标语是什么吗？”
“是什么？”姜武看向夏卫国。
“不准随便溺死女婴！”
夏卫国说的每个字，都叩响在姜武的心中。
……
窗外的阳光，依旧毒辣。
热浪一阵接着一阵，朝房间里袭来。
此时此刻，姜武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炎热。
夏卫国轻轻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会好的。”
姜武转头看向夏卫国，“师傅，我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更快点儿。”
第40章 工资
夏日的天气，最是让人捉摸不透。
刚刚还是烈日炎炎，转眼间便开始下起了倾盆暴雨。
大雨冲刷着大地万物，似乎也在尽力洗净那些肮脏和污秽。
姜武来清水县公安局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他也从懵懵懂懂的实习法医，已经慢慢成长夏卫国的得力助手，一个合格的法医。
清水县公安局刑侦队对姜武的印象极好，平时夏卫国要是出差，他们都会把姜武带上。
如今的姜武已经升到了LV8（实习法医），并且还将系统解剖技能升到了中级。
到目前为止，他有三个中级技能，分为是尸表检验、系统解剖、伤情鉴定。
至于“痕检”的隐藏任务，他已经完成了3例现场勘查，再完成7个，就能获得“痕检”职业。
“小姜，这是你上个月的辛苦费。”
一大早，夏卫国来到法医室，就给姜武塞了一个大信封。
“谢谢师傅。”姜武接过信封，咧嘴一笑。
捏了捏信封，还挺厚实的。
“小姜，你这个月进行尸体解剖，还有出示鉴定书的次数，我都给你记着呢。”夏卫国笑了笑，“有了你，我现在的工作可是轻松多了。”
这可是大实话！
以前的清水县公安局，任何和法医相关的事情，都是夏卫国亲力亲为。
自从姜武来了以后，无论是出现场、伤情鉴定，或者是做毒物检测，他都能帮上很大的忙。
可是一想到姜武之后还是要走，他的心情就有些不太美丽。
“钱不是很多，但是也能给你改善改善生活。”夏卫国笑道。
“师傅，已经很好了。”
姜武将手中信封收好，准备等下了班回了寝室，再数数票子。
叮叮叮……
一阵喧闹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姜武连忙接起电话，“你好，清水县公安局法医室。”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沉默，愣了几秒之后，一个弱弱的女声响了起来。
“哥，是你吗？我是美玲。”
姜武一愣，脑海深处的记忆慢慢浮现。
姜武有两个妹妹，二妹叫姜美玲，三妹叫姜美凤。
两人都在上学，美玲在上高中，美凤在上初中。
“美玲，是我，你在学校还好吗？”姜武立刻回了一句。
虽然对这两个妹妹都素未蒙面，但是继承了身体主人记忆，他知道兄妹三人的感情很好。
在这个年代，能够读书的孩子不多，能够读书的女孩更是稀有。
美玲、美凤能顺利读书，除了父母的通情达理，更是姜武一直默默在背后打着零工，帮两个妹妹缴纳学费和生活费。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个家庭要供给三个人读书，是一件很难得事情。
三人的学费或者生活费缴纳不上，这是常有的事情。
“哥，我什么都好。”姜美玲缓缓道，“就是我昨天看到有纺织厂招女工，一个月能给两百多的工资呢，哥，我想……”
姜美玲还没说完，立刻就被姜武打断了，“美玲，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读书，其他的不要乱想！”
“可是美凤的成绩比我好，咱家应该让她好好读书，至于我……”姜美玲的声音越来越小，“去打工其实挺好的。”
“瞎说什么呢！”姜武眉头一皱，抬高了音量，“就那么点学费、生活费，能难到你哥我啊？我现在已经开始实习，可以拿实习工资了，加上爸妈的工资，供你俩读到大学，那是绰绰有余的！”
“哥……”姜美玲轻轻唤了一声。
大哥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杠着，一边上课，一边还要打几份零工。
可是，今天的大哥，怎么突然间又有些霸道呢？
但是这样的他，让姜美玲心中更是多了一种安全感。
“我在读书的时候，就能赚那么多生活费，更别说现在实习了。公安局这边的待遇很不错，今天我们就发了工资，有好几百呢。”姜武继续道，“你和美凤可是要好好读书，以后我可是要沾你们的光啊！”
姜美玲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
“行了，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姜武最后又强调了一句，他真怕这两个妹妹想不开，放弃了上学。
那他真是个罪人，也对不起之前的“姜武”。
挂了电话，姜武心想还是把手头上的钱，早点儿给两个妹妹寄过去。
免得她们两个一天到晚的瞎想。
中午回到寝室。
姜武把信封拿了出来。
“这么多？！”姜武有些惊讶，信封里整整有一百五十块。
当然了，这是由两部分构成，局里给他的实习工资，以及夏卫国多给的补贴。
姜武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这一百多块钱，对于夏卫国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幸好师傅还没结婚，否则师娘要是知道他这样给钱，两人肯定得闹脾气了。
姜武抽空去了趟邮局，自己留了一部分钱，平时应急用，绝大部分都寄给了两个妹妹。
……
下午。
姜武来到法医室。
“师傅，您给我的工资，是不是有点儿多？”
夏卫国一笑，“你这个傻小子，别人都是闲工资少，你倒好，还闲工资多？”
姜武连忙摆手，“师傅，我是怕您给我的补贴太多了，你自己反而……”
“放心吧。”夏卫国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递给了姜武，“这是你过去一个月帮我的案子。每侦破一个案子，那都是有奖金的。特别是封建迷信杀人案，那可是得到了市局的重大表彰，奖励不少的。”
姜武翻看着眼前的资料，的确都是他过去一个月办过的案子。
包括“埋尸案”、“封建迷信杀人案”、“妻子上吊案”、“女婴案”等等。
“小姜，再接再厉吧。”夏卫国笑了笑，“只要能破案，奖励肯定是不会少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别看我平时这么忙，补贴也比别人高得多！”
姜武微微点头。
就看师傅这下馆子的频率，他的工资肯定不低。
主要是夏卫国的业务能力强，一个普通的法医，没有他这么高的工作效率，工资也高不起来。
两人正在闲聊，李远帆手里警帽，就这么冲进了法医室。
第41章 高坠的疑点
看到李远帆的这一刻，姜武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儿。
夏卫国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李远帆。
“你小子风风火火的干啥？”
“这个，还能有啥……”李远帆耸了耸肩膀，“夏法医，小姜法医，你们该出现场了！”
说话间，姜武已经兴冲冲地拎起了法医勘查箱。
“一听有案子，小姜就最积极了吧。”李远帆打趣道。
“李哥，快走吧，别啰嗦了。”
姜武说完这话，然后跑到隔壁的痕检室，去喊林涛老师。
“夏法医，你看小姜这也太兴奋了吧……”李远帆看了眼夏卫国，“听说法医都是杀人的专家，要是你们想着怎么杀人，那该多难侦破啊。”
夏卫国却没有反驳，反而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法医的确是一门研究杀人的学问。”
听到这话，李远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看向夏卫国的眼神变了又变。
这时候，姜武也从隔壁的痕检室回来了。
他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师傅说得对，我们要研究得比犯罪分子更加透彻，才能揭穿罪行。而且我相信利刃和技能本身没有善恶，人心才有！”
“说得好！”夏卫国一笑。
李远帆摊了摊手，“你们是法医，你们说得都对。”
……
一行人来到了案发现场。
陈时咏队长已经提前到了。
“夏法医，这是一具高坠的尸体。”陈时咏向众人介绍道，“报案人是死者的妻子，她说死者案发前喝了很多酒，回家后说去阳台上吹会儿风，醒醒酒，最后大概是靠着阳台护栏不小心从阳台上坠落下来了。”
平时工作中醉酒高坠的事，常有发生，并不罕见。
陈时咏带着夏卫国和姜武穿过警戒线，来到了坠楼地点。
尸体摊在一楼的花坛前面，他的血从身体下流出，蔓延到不少的地方。
他的口腔内散发出浓烈的酒味儿，显然是在生前喝了不少酒。
姜武抬头看了眼各个楼层，每个楼层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
再看看地上的尸体，这一眼，姜武就看出了问题。
“这个尸体，好像有点儿奇怪。”
李远帆一愣，“小姜，你都还没查呢，这就有点儿怪？”
“死者左侧颞部有创口，左侧颅骨有骨折。”
姜武戴着手套，蹲下声，开始进行尸表检验。
“这个伤口很奇怪吗？”李远帆皱眉，“对于坠楼的死者，很常见吧？”
姜武没有回复李远帆，而是接着道：“除了左侧的伤口，死者右侧肋骨、右手臂和右腿也有骨折。”
“这些损伤都可以由高坠形成啊。”李远帆眨了眨眼睛，突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损伤的排布有异常！”
姜武微微点头，“死者头上的创口与骨折在左侧，但是身体的损伤却主要集中在右侧。而且你抬高看看坠楼的楼层。”
李远帆按照姜武指的方向看去。
姜武蹲下身，指着尸体和高楼之间，正色道：“坠楼和尸体的位置，中间没有任何阻拦物，尸体的伤口却分布在两侧，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如果是坠楼伤，怎么可能分布再两侧？而且中间没有阻拦物，排除了途中二次受伤的可能。
“这就说明，死者生前可能受过伤？”李远帆道。
姜武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一旁，陈时咏看着侃侃而谈姜武，朝夏卫国轻声道：“你徒弟不错。”
“那是，你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夏卫国一笑，“不过，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有些细节的地方，他还是没注意到。”
夏卫国走上前，轻轻翻看死者双上臂，“小姜，你不觉得，这里的伤口更诡异吗？”
姜武凝神看去。
在死者的双手腕、双上臂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这些擦伤呈平行排列，宽0.5cm到1cm。
“这……”姜武神色一愣。
相比尸体两侧的伤口，这手腕和上臂的平行伤口，更加的诡异。
坠楼，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形成这种伤痕吧？
“先去看看坠楼的房间。”夏卫国道。
在李远帆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死者坠楼的房间里。
房间里比较凌乱，可以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儿。
死者的妻子正坐在房间中，表情有些呆滞。
李远帆开始对死者妻子进行照例的询问。
“您好，请问死者在坠楼之前，有没有受过伤？比如说跌倒过之类的。”
死者妻子脸色有些苍白，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确定吗？在坠楼之前，你一直和他在一起？”李远帆皱了皱眉头。
“他从外面回来的，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受伤。”死者妻子终于开口了，“回家之后，他说想去阳台吹吹风，就自己过去了，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好，那我问一下，死者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另一边，姜武和夏卫国、林涛则进行现场勘查。
“师傅，死者住的是四楼，阳台是半开放的，只有大约一米的护栏。”姜武道。
夏卫国点点头，他环顾阳台四周，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打斗痕迹。
初次之外，死者的家内，也没有明显财务丢失或者被翻找过的痕迹。
这时候，陈时咏也走上了楼。
“陈队，死者到底是酒后自行坠楼，抑或是其他原因坠楼，暂时还不清楚。”夏卫国对陈时咏，“还是需要进行尸体解剖，来进一步明确。”
“好，殡仪馆的运尸车马上到。”陈时咏道，“我让小李他们继续在这附近调查，夏法医，你们勘查结束之后，早点儿回去解剖，尽快明确死因。”
“收到！”夏卫国道。
可就在这时，正在和李远帆交谈的死者妻子，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就是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的！”
“为什么要解剖啊？！”
“我不同意！老家的习俗，绝对不能解剖！”
李远帆连忙上前解释，不停安抚死者妻子的情绪。
可是，她的态度似乎十分的坚决。
李远帆无奈地走回夏卫国身旁，“夏法医，家属不同意解剖啊……”
夏卫国皱起了眉头，看向一旁的陈时咏，“陈队，案件暂时还没能明确，肯定不能就这么下葬或者火化。”
陈时咏身为刑警队队长，此时的他，在现场拥有最大的权力。
碰到这种棘手的问题，如果不好好处理，很有可能会引起纠纷。
虽然刑警队可以强制进行尸体解剖，但还是得尽量征得家属同意，否则会导致矛盾激化。
“这样吧，先把尸体运回殡仪馆，暂存起来。”陈时咏道，“先不下葬，也不火化，我们再和家属进行沟通，尽量征得他们的同意。”
“只能这样了。”夏卫国点点头。
于是，殡仪馆的运尸车直接将尸体拖了回去。
可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前脚刚回到局里，死者的妻子后脚就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公安局门口大闹。
死者妻子和两个女儿跪坐在地上，大声哀嚎着。
“公安同志抢走了我丈夫的尸体！”
“欺负我们一家的弱女子！”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番情景可是引得不少群众驻足，议论纷纷。
大家不知道前因后果，而是天然的同情弱者，认为肯定是当官的有问题。
这一下，清水县公安局的法医室，压力就大了！
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援朝，亲自来到了法医室。
第42章 强制尸检
“老夏，这起案件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张援朝来到法医室，眼睛微微眯着，看向一旁神色严肃的夏卫国。
“你们一直说，头上的损伤和身上的损伤不在同一侧，以及双手的擦伤，这些到底能够说明什么问题？”
夏卫国不慌不忙翻开了手中的案件资料，其中还有林涛拍的现场照片。
“张局，您看死者的肋骨、手臂、下肢的骨折都集中在右侧，说明死者坠楼接触地面是右侧，作用力使得右侧身体的损伤严重。”
“然后头部的损伤在左侧，这显然不是一次作用力能够造成的。”
张援朝又点上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他在思考时就有抽烟这个习惯，“老夏，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死者落地后有两次作用力？一次在右侧，然后反弹以后，又在左侧头部有一次作用力？”
夏卫国低头深思，然后摇摇头，“这个可能性极小，而且坠楼地点和楼层之间没有任何阻拦物。”
张援朝微微点头。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旁的姜武，“小姜法医，我听刑警队的人对你的评价还不错嘛，你也来说说自己的意见。”
姜武一直都在认真听夏卫国的分析，见到张援朝点名，立刻道：“张局长，我同意师傅的观点。至少在我们目前的认知范围内，这两侧的损伤应该需要两次不同的作用力，一次下坠不足以形成。而双上肢的损伤提示死者生前与他人有过身体接触，双方至少存在相互拉扯的动作。”
“而且师傅之前还提过一点，死者双上肢和手腕上有擦伤，我刚才仔细研究了伤口的宽度和排列，这些损伤极有可能是指甲抓划形成的。”
张援朝一边听着姜武讲述，一边翻阅手头上的案卷资料。
对于姜武说的手腕和双上肢的擦伤，他也注意到了，这的确不像是坠楼能够引起的损伤。
他抽烟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已然抽完了半根。
半晌过后。
张援朝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眼姜武和夏卫国，“这个案件，死者家属给了我们很大的压力，在社会上已经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但是老夏，我和你共事多年，知道你不会无的放矢。我相信你的判断，进行强制尸检吧！”
夏卫国微微愣神，随后道：“收到！”
张援朝点点头，“希望你们的判断没有错。”
姜武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强制尸检的案例。
……
刑警队这边收到了张援朝的指示，准备向死者家属通报，进行强制尸检。
“陈队，我今天看死者妻子的状态不太对，强制尸检，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李远帆来到刑警大队的队长办公室。
陈时咏目光深邃，紧紧盯着手中的案卷资料，“不尸检，就没办法弄清楚案件的真相。在真相面上，所有人都得让路。”
“好，那我去通知死者家属。”
李远帆说完便骑着边三轮摩托车走了。
法医室这边，夏卫国和姜武摩拳擦掌，准备好勘查箱和解剖工具，准备前往解剖馆。
“师傅，您遇到的强制解剖次数多吗？”姜武道。
“怎么说呢，还是有不少的。”夏卫国缓缓道，“很多地区的风俗中，的确是不能损坏尸体的，但是我们和家属进行沟通，大部分都会理解的。”
“另外，还要注意一点，除了激情杀人之外，很多凶手其实都是死者的熟人，至少有一定的关系。这种时候，如果家属强烈拒绝尸检的话，我们也不能排除这方面的情况。”
夏卫国说得比较隐晦。
说白了，在家属拒绝尸检的情况下，一定要考虑到家属作案的可能。
姜武点点头，他拿起勘查箱，和夏卫国走下楼。
“夏法医，你们准备去解剖了？”
这时候，李远帆回到了局里。
“嗯，尽快解剖，免得夜长梦多。”夏卫国道。
“好，那我送你们去吧。”
说着，李远帆已经骑上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
“陈队让我通知死者家属这个消息，我刚才家属那边回来呢。”
夏卫国挑了挑眉，“家属那边怎么样？”
“哎，一听说要尸体解剖，死者妻子就开始急眼了，说什么欺负她家没男人了。”李远帆无奈地摇摇头，“不管我再怎么劝，她仍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过这次是强制尸检，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我只是尽告知的义务。”
谈话间，三人已经到了殡仪馆。
除了公安局，这里应该是姜武来得最多的地方。
门口的老大爷依旧悠闲，拿着蒲扇轻轻扇风，天见到众人前来，他微微点头，“来了？”
夏卫国一笑，“来了。”
两人之间的谈话很简单，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叙旧结束，夏卫国和姜武便走进了解剖室。
……
高坠尸体所在的筒子楼。
自从李远帆来过以后，女人就魂不守舍。
她眼中满是泪痕，看着卧室里的两个女儿，心里始终下不了决心。
可是，公安局马上就要解剖尸体了。
到底该怎么办？
女人狠狠捏住了衣角，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地颤抖。
“妈，你病了吗？”
大女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子，女人脆弱的心微微颤抖。
“没事，妈还好。”
女人轻轻拉过大女儿的双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的视线转到卧室内。
卧室内，小女儿正在睡着。
“小芳，你是姐姐，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听到没？”
小芳有些不太明白，妈妈说了好多奇怪的话，她完全听不懂。
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在点头。
“妈，我有点累了。”
女人摸了摸小芳的脸庞，似乎有些留恋，“去睡一觉吧，醒了以后，就好了。”
“嗯。”
小芳来到卧室，在妹妹身旁安静地睡着了。
这一觉，她做了很多梦。
直到妹妹因为饿了，才把她叫醒了。
“姐姐，我饿了。”
小芳缓缓睁开眼，“好，我去叫妈妈。”
她走到隔壁房间，没有看到母亲。
厨房也没有人，直到她推开卫生间的门。
妈妈挂在卫生间的天花板顶上，没了呼吸。
第43章 失踪
清水县殡仪馆。
尸体解剖完后，在第一时间，姜武和夏卫国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死者妻子上吊自杀了？”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李远帆深深叹了口气，“死者妻子留了一份遗书，说清了事情的缘由。”
姜武愣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道：“是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李远帆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言表的苦涩。
“唉，我真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做得到底是不是对的……”
当时，姜武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他看到了死者妻子留下的遗书。
……
死者上吊自杀之前，留下了一封长长的遗书，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讲明白了。
死者长期以来对两个女儿有严重的虐待行为。
那一天，死者又喝醉了。
回家之后，他便开始发酒疯，辱骂妻子。
然而，那一天，他还做了一件让人咬牙切齿地事情——他想强i奸自己的大女儿。
那可是他自己十岁的女儿啊！
死者妻子便和他拼命。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想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在相互推搡的过程中，死者因为醉酒，本来就站不稳，跌倒了。
左侧头部正好磕到了桌角，晕死过去了。
死者妻子以为他死了。
自己杀了人，心里很慌张，想要报警，但是看到两个女儿，又放不下心。
万一自己坐牢了，谁来照顾她们？
于是，她把自己的丈夫拖到了阳台，推了下去。
她想伪造一起醉酒失足跌落的意外事件。
但是，公安机关没有被骗倒，准备启动了强制尸检程序。
眼看着自己的行为就要暴露，死者妻子再也承受不了压力，选择了上吊自杀，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女儿。
……
这一天，整个清水县刑警队里，都弥漫了一股莫名悲凉的气氛。
他们有人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坚持，可能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死者妻子不会自杀，两个孩子还会有人照顾。
她们甚至逃离了恶魔的手掌，能够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坠楼案”已经过去了三天。
法医室。
姜武低头沉默着，案件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完成，他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系统面板里弹出的，完成“现场勘查”的提示，姜武根本没有心情去看。
他脑海回想起在现场看到的那一幕情景。
死者妻子目愣呆滞的眼神，两个女儿畏畏缩缩的神色。
夏卫国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里拿了份报纸，但是半个小时都没有翻面。
李远帆的声音，打乱了两人的思绪。
“又出事了！”李远帆匆匆忙忙跑进了法医室，“那两个女孩不见了！”
姜武愣住了，立刻道：“上吊自杀那个死者的两个女儿？”
“是的！”李远帆连忙点头，“自从她们的母亲自杀后，她俩就被送到了外婆家。刚刚她们的外婆去当地派出所来报案，两个小女孩失踪不见了！”
一个十岁，一个四岁，能跑到哪里去？
夏卫国皱了皱眉头，“她们外婆家附近都找过了吗？”
李远帆叹了口气，“因为她们情况特殊，当地派出所很重视这件事，已经派了很多人手去找，可是都没有找到。”
姜武心中焦急万分，这个时代，人贩子那不是一般的少。
而且她们又是两个女孩子，万一遇到了图谋不轨的人，那可就糟了啊！
“本来强制尸检出了这档子事情，局里压力就很大。”李远帆继续道，“要是死者两个女儿再失踪了，这事儿更大了！”
“师傅，局里暂时没其他的事情。”姜武扭头看向一旁的夏卫国，“让我去帮忙找找吧！”夏卫国深深看了眼姜武，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得到夏卫国的应允，姜武立刻站起身，“李哥，能不能带我去她外婆家看看？”
“没问题，跟我走吧。”
李远帆带着姜武赶到了两个小女孩的外婆家。
……
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派了不少的人手自处寻找，可是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姜武可不认为自己比这些民警的找人更厉害。
他来到小女孩的外婆家，简单询问了两个小女孩平时在家的状况。
外婆家除了她们两个，还有三个孩子。
姐妹两个在这里并不开心，因为外婆家的孩子一直欺负她们，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话，没爸没妈的孩子。
每次小芳看到她们欺负自己的妹妹，都跟她们打架。
可他们是男孩子，小芳打不过他们。
外婆家的人也都护着男孩们。
或许种种原因综合，小芳便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家出走了。
小县城就这么大。
一个十岁的女孩带着自己四岁的妹妹，能去哪里呢？
姜武站在她们外婆家的门，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或许，这一切的悲剧，都是那些坚持正义的人造成的。
所以，真正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呢？
……
姜武没有盲目地去寻找两个小女孩。
而是在她们外婆家附近调查，找到了一个和姐妹俩关系还不错的小男孩。
小男孩今年十一岁，叫赵飞扬。
他和小芳关系不错，平时看到小芳姐妹俩被欺负了，还会主动上前帮忙。
来到赵飞扬家里。
姜武发现这个小男孩还挺腼腆的，一直躲在大人身后，朝穿着警服的姜武和李远帆这边张望。
表明来意之后，赵飞扬的母亲便出声道：“公安同志，之前已经有派出所的同志过来问了。飞扬是个好孩子，他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说的。”
李远帆继续和赵飞扬的母亲沟通，姜武则是把赵飞扬带到一旁。
赵飞扬身子骨瘦弱，和这个年轻的男孩相比，要矮上一截。
姜武看向他时，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还没等姜武说话，赵飞扬就支支吾吾地开口了，“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小芳带着妹妹去哪儿了。”
看着小男孩眼神躲闪的模样，姜武知道这孩子多半在撒谎。
不过，既然已经有民警过来询问过，这表示赵飞扬肯定不会轻易开口。
“飞扬，我听小芳说过，你是唯一一个帮他的朋友，你很棒。”姜武笑了笑。
赵飞扬腼腆地摸了摸头，笑道：“小芳真的这么说过啊。”
“当然了，她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姜武继续道。
“警察叔叔，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其他人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就只有小芳愿意。”赵飞扬脸上露出了笑容。
“所以身为最好的朋友，如果她遇到了麻烦，你愿不愿意帮忙呢？”
姜武轻声道，他转换了思路，并没有直接逼迫赵飞扬说出姐妹俩的下落。
“当然愿意帮忙！”赵飞扬立刻举起了小拳头，噘起小嘴，“上次村里有个男孩欺负了她，还是我把他赶跑了呢。”
“那现在小芳和她妹妹失踪的，我们警察叔叔找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她们，害怕她们遇到了坏人。”姜武看着赵飞扬的眼睛，缓缓道。
赵飞扬闻言，如摇拨浪鼓一般地摇头。“不会的，小芳和她妹妹肯定不会失踪的。”
姜武眉头一皱，赵飞扬怎么这么肯定？
看来，其中多半有什么问题。
“那你还不相信警察叔叔的话啊？”姜武笑道，“我们就是专门抓坏人的，万一小芳遇到了坏人，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帮忙呀。”
赵飞扬愣了愣，他神色有些犹豫，看了眼不远处的李远帆，小声道：“警察叔叔，我跟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了，小芳不让我告诉别人。”
姜武心中顿时一喜，有戏！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姜武猛地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引诱小朋友的怪蜀黎。
赵飞扬压低了声音，“小芳是被她叔叔带着的，她说他叔叔对她可好了，她要带妹妹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叔叔？”姜武一怔，他了解过小芳的家庭组成，她好像并没有亲叔叔。
而且，如果“叔叔”是出于好心，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就带走。
他们派出所这么大范围寻找小芳，他肯定也会收到消息。
现在看来，这个“叔叔”是类似人贩子的可能性最大！
“飞扬，你见过这个叔叔吗？”
赵飞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就看过一眼，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姜武心中了然。
这个叔叔应该是小芳认识的，但是和小芳又没有类似的亲属关系。
“叔叔”应该是她们父母的朋友，而且和她家关系还不错，甚至还去过她家，所以才能取得姐妹俩的信任。
姜武继续道，“你能跟我描述一下小芳叔叔的身高和年龄。”
赵飞扬点了点头，“她叔叔长得很高。”
“多高？”
“比警察叔叔你还要高一点。”
姜武点点头，看来“叔叔”应该在一米八以上。
“大概多大的年纪？”
赵飞扬小手指了指一旁的李远帆，“比那一位警察叔叔还要老一些。”
如果姜武没有记错，李远帆今年应该是26岁。
“谢谢飞扬，你是个好孩子。”姜武摸了摸赵飞扬的小脑袋，“当然了，你更是小芳最好的朋友。”
……
离开赵飞扬的家里。
姜武立刻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给了李远帆。
“小姜，你还真不赖，真挖出了这么多的信息！”李远帆惊诧道。
“我现在就怕这位叔叔动了歹心。”姜武沉声道，“如果只是人贩子，我们还可以尽量追回来。”
李远帆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们马上回去，将嫌疑人的信息通知给各个派出所。”
“客运站这些地方，最好是多派人手去盯着。”姜武嘱咐道，“现在距离失踪的时间不长，他们可能还没有离开清水县。”
这个时代，监控还没普及，并没有后世被人津津乐道的“天网”系统。
想要找人，多半还是靠人力寻找。
清水县各个派出所很快就接到了李远帆传过来的信息，寻找一个30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八，带着两个小女孩的男人。
另一边，姜武推断“叔叔”是小芳父母熟人，通过这个关键点，开始走访调查。
第44章 归宿
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内，姜武找到了小芳姐妹俩的“叔叔”。
他睡在出租屋的床上，应该刚在外面喝完酒，浑身的酒气。
房间很小，一眼看去，尽收眼底。
姜武没有发现小芳姐妹俩，也没有发现藏人的地方。
李远帆立刻把人带回了局里。
“叔叔”走进公安局，看见门口公安局的牌子时，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审讯室。
“叫什么名字？”
李远帆阴沉着脸，低声呵斥了一声。
“王波……”男人低声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的原因吧。”李远帆紧紧盯着王波。
王波被看着有些不自在，连忙低下头，“公安同志，我是个守法遵纪的好公民，你们……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呵呵，好公民？”
李远帆没想到这个男人脸皮这么厚，便站起身，将手中的一份资料扔在了王波的身前，“王波，28岁，因为偷东西进了派出所五次，你还敢说自己是好公民？”
王波见状，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神色，“公安同志，我这次真的没偷什么东西，金盆洗手很久了，早就不干了。”
李远帆却是死死盯着王波的眼睛，一步便跨上前，“对，你这次没有偷东西，你偷的是人！”
听见这话，王波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支支吾吾道：“我……我没……”
“你还想狡辩？！”李远帆冷哼一声，“已经有群众向我们举报，看见你带走了江小芳姐妹俩！”
“我跟你说，到了局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要是小芳姐妹俩有什么闪失，你后半生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王波本就是县城里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一听这话，心中紧张得不行。
“公安同志，我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有人看上了小芳姐妹俩，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把她们带出来。”
李远帆气不打一处出，冷冷道：“这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王波咽了口唾沫，“就是个中年妇女，外地口音，身材有些胖。”
“人贩子？”李远帆眉头一挑。
“不……不知道。”王波的声音越来越小，看见李远帆一脸的凶相，又连忙道：“应该是吧。”
“你这小子真不是人，亏得小芳姐妹俩这么信任你，和你一起出来。”李远帆有些厌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为了这两百块钱，你就她们给卖了！”
“她们在外婆家待得也不开心，我这也是给她们找一个好人家。”王波小心翼翼嘀咕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这个年代谁家缺女孩？！”
李远帆不再和王波啰嗦了。
既然得到了关键的线索，剩下的便是全力追查小芳姐妹俩的线索。
……
嫌疑人信息及时更正之后，耗时半天的时间，小芳姐妹俩终于被找到了。
派出所民警找到她们时，姐妹俩正坐在离开清水县的大巴车上。
小芳坐在车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畏惧地看着身旁的一男一女。
她的额头上有几块红印子，显然是被人打了。
小芳没有想到，自己眼中的好“叔叔”，把她和妹妹带出了水深火热的家之后，转眼间，又把她们卖给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临走时，“叔叔”还亲昵地对她说，要给自己和妹妹找个好人家。
小芳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她知道，被卖掉的女孩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她想带着妹妹逃跑，但是突然又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刚动逃跑的心思，被男人发现了，就狠狠打了她一顿。
就在大巴车要启动的时候，两个警察上车了。
小芳眼中露出了希冀，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妈妈。
这些警察叔叔，是不是也很坏？
小芳抱着妹妹没有吭声，但是她身旁的一男一女极为紧张。
当警察发现这一行四人之后，立刻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女孩，一个十岁，一个四岁，年龄基本对上了。
她们身旁应该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也对上了。
“你们是这两个小孩的什么人？”
民警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有些紧张，小声道：“她俩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跟我一起去隔壁县玩几天。”
“远房亲戚？”民警看了小芳，和她怀里的妹妹，语气轻柔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妇女刚想开口，就被民警制止了，“没你什么事，我让她们说！”
这时候，一直在小芳怀里安静躺着的妹妹，突然开口了。
“警察叔叔，我叫江小花。”
……
两个人贩子立刻被押送到了当地的派出所。
小芳姐妹俩，则是被送回了清水县公安局。
两个小女孩长得很像。
只不过小芳看人的眼神很警惕，即便到了公安局，也一直护着自己的妹妹。
姜武连忙去对面小炒店点了两个菜，还买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
姐妹俩大半天都没吃东西，此时早就是饥肠辘辘。
本就是小孩子心性，看到美食，立刻就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小芳很会照顾自己的妹妹，即便自己再怎么饿，一定要把妹妹先喂饱。
等到小芳姐妹俩吃饱了，才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派出所那边也把两个人贩子的嘴巴撬开了。
……
和姜武预想的一样。
王波是小芳父亲的朋友，之前去过她家里几次，还给小芳买过礼物。
清水县本来就不大，小芳父母出事之后，这事儿闹得很大。
人贩子一下子就盯上了这家的两个女儿，顺藤摸瓜联系了王波。
王波本就没工作，一听给两百块钱，就动了歪心思。
他去小芳外婆家好几次，偷偷和小芳见了面，还给她买了不少的零食。
等待时机成熟，便引诱小女孩跟他一起离开。
人贩子原本以为，没人会关注这两个父母刚死了的孩子。
等到发现孩子失踪了，他们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清水县。
可是没想到的是，人贩子遇到了一群较真的警察们。
不过事情虽然了结，但是小芳对警察们仍有一股莫名的敌意，想来是和她妈妈的死有关。
时间转瞬到了下午六点，李远帆准备把姐妹俩送回外婆家。
但是小芳第一次开口提要求了。
“警察叔叔，我和妹妹不想回那里。”
不知道她们在外婆家遭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欺负。
连最后的“家”，都不愿意回了。
小芳抱着自己的妹妹，就这么静静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
“要不送孤儿院吧？”李远帆小声道。
姜武却也是叹了口气，“听说她们就是先去了孤儿院，在那里不习惯，才被送到了外婆家。”
“可是，我们局里也不可能留下这两个孩子啊……”李远帆无奈地摇摇头。
姜武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最后的归宿，多半还是会被送到孤儿院。
“这样吧，让两个孩子跟我出去一趟。”
这时候，夏卫国突然走了进来。
李远帆一愣，压低了声音，“夏法医，你一个大男的，带两个女孩，不太好吧，而且你平时这么忙，照顾得过来吗？”
夏卫国瞥了眼李远帆，“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带她们回去了？”
“那你这是要干啥？”李远帆疑惑不解。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夏卫国走到小芳姐妹俩身前，轻身耳语了几句。
小芳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当她的视线看向妹妹小花的时候，她还是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夏卫国一同走出了公安局。
……
公安局对面的小炒店。
老板娘看到夏卫国牵着两个小女孩，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夏法医，您这是带着两个小侄女来吃饭呀？”
“算是吧。”夏卫国看了眼身旁的小芳姐妹俩。
“老样子来一份？”老板娘笑吟吟地说道。
夏卫国摇摇头，“不要太油腻了，小孩子吃了不好消化，来点儿清淡的吧。”
“好嘞。”老板娘点了点头。
她准备离开，夏卫国却站起了身，“那个，我有点儿事，想跟你谈一谈。”
老板娘停下脚步，一脸惊喜地看着夏卫国。
难道他想通了？
“现在吗？”
“嗯，就去那儿谈吧。”夏卫国指了指收银台。
这里稍稍远离了小芳姐妹俩，但是视野内，仍然可以看到她们。
老板娘微微一动，就在这里，就这么草率的吗？
不过看到夏卫国的侧脸，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
收银台前。
“夏法医，你是说，这两个小女孩是前些时间……”
老板娘见夏卫国没有自己想的那种意思，心中有些失望。
夏卫国点点头，继续道：“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她们俩，可能不太方便，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不可以帮忙照顾她们？”
老板娘丧偶之后，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
夏卫国觉得这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见老板娘一时间没有回应，夏卫国便出声道：“你也不要勉强，这只是我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罢了。”
老板娘却是正色道：“这两个女孩看着可怜，我当然愿意收留她们。可是她们毕竟还有亲人在世，万一她们父母那边的亲戚，找了过来，怎么办呢？”
“放心，我们会协调的。”夏卫国朝小芳姐妹俩的方向看了一眼，“而且，她家也没有大的家产遗留，你觉得她们家别的亲戚，真的愿意收留她们吗？”
这种时代，出了这档子事情，可以算是一个丑闻了。
其他亲戚巴不得早点儿撇开关系。
谁愿意照顾两个拖油瓶呢？何况还是两个女孩儿。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孩子平时被欺负了，大人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如果能处理好其他亲戚那边的事情，我当然愿意收留她们。”老板娘点了点头，“我平时一个人在店里，还挺孤单的，有了她们，也算是有个伴儿。”
听到老板娘的应允，夏卫国脸上露出了笑容，“谢了。局里也会争取一部分补贴，毕竟她们父母那边还有少数不多的遗产。”
老板娘却是摇摇头，“不需要。留给她们那些亲戚，免得再找过来闹。我这个店面，养这两个小姑娘，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卫国没多说什么，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难道别人还敢来公安局门口闹？
……
回到饭桌上，老板娘坐在了小芳姐妹俩身旁。
饭菜都已经上了。
“来，你们俩多吃点儿。不够的话，我让后厨再炒几个菜。”老板娘亲昵地给两个小女孩夹菜，“这小脸，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了。”
虽然中午已经吃了一顿好的，小芳姐妹俩看到桌上的饭菜，还是吃了不少。
平时能吃饱一餐饭，那就很不错了。
更别说家里有个恶魔，偶尔还会折磨她们。
能够安心坐下来吃一顿饭，那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离开小炒店的时候，夏卫国是一个人。
小芳最终同意了留下来。
毕竟相比于回到孤儿院，回到那个可恶的家里，这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
法医室。
“师傅，您把小芳姐妹留在了小炒店？”
姜武试探性地询道。
当夏卫国提出要带着小芳出去的时候，姜武就猜到了这种可能。
“嗯，你觉得怎么样？”夏卫国道。
“我觉得还挺好，我听说老板娘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姜武偷偷瞄了眼夏卫国，“要是有了两个小姑娘，倒也有个伴。”
夏卫国好像是没听懂姜武话中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尽快把这两个案子了结，尽量给小芳姐妹俩，多争取点儿好处吧。以后呢，有时间多照顾一下老板娘的生意。”
姜武重重地点头，随后小声道：“师傅，您以后每次去的时候，都叫上我，我可以蹭饭。”
夏卫国没好气地瞥了眼姜武，“你小子，抠得很。”
姜武嘿嘿一笑，“下次我一定请。”
……
翌日。
李远帆带了不少的零食，去对面店里看望小芳姐妹俩。
小芳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她已经开始主动帮助老板娘端菜、擦桌子什么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到两个姐妹有个好归宿，刑警队的人也放下心了。
一周后，小芳父母的案子正式完结。
就如同夏卫国预想的那样。
她父母留下的遗产本就不多，房子是租的，家里的那么家具不值钱，存款也少得可怜。
其他亲戚完全没有想要照顾小芳姐妹俩的心思。
小芳姐妹俩被安置在小炒店里，没有一个亲戚持反对意见。
这一下，小芳更加看清了这些亲戚的真正面目。
虽然她才十岁，但是提前尝到了人间的冷暖。
另一边，姜武通过这个案子，等级经验也涨了一大截。
距离9级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现场勘查也完成了4个，只要再完成6个，他就能获得“痕检”的职业。
第45章 巨人观
清水县公安局。
法医室。
姜武正在处理手头上的案件卷宗。
自从他来到清水县以后，夏卫国的工作开始变得闲暇起来。
此时他正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报纸在细细品阅。
“最近这茶啊，不太好。”
夏卫国摇摇头。
“卖茶的那个小孙，估计又掺了陈茶给我，下次过去找他算账。”
姜武一笑，“师傅，等会儿还能去蹭吃的吗？”
自从小芳姐妹俩留在了局对面的小炒店，他们技术科去聚餐的频率变多了。
“还想去？”夏卫国不经意间瞄了眼姜武的肚子，“这么年轻，就快有大肚子了，年龄大了，那还得了？”
听到这话，姜武突然想到了之前解剖那个胖子时的场景。
是不能胖下去了。
“那就不去了。”姜武摸了摸肚子。
“哈哈，那我和老林去，你自己就去食堂吃吧。”夏卫国咧嘴笑了笑。
“师傅，你不讲武德。”夏卫国脱口而出。
“嗯？武德？”夏卫国一时间还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正想询问，法医室门口响起了一个俏生生的声音。
“夏叔叔。”
江小芳站在法医室门口，朝里张望。
“咦，小芳来了，快进来吧。”
夏卫国笑着朝小芳招招手。
小芳手里提着一个饭盒，走上前，“夏叔叔，小姜哥哥，这是沈姨做的糕点，她让我送一些过来给你们尝尝。”
这个时代，部分人才刚刚解决生计问题，糕点这种东西，算是比较稀有的。
“好，替我谢谢你沈姨。”夏卫国笑了笑。
小芳口中的沈姨，也就是小炒店的老板娘。
“谢谢小芳，也替我谢谢沈姨。”姜武摸了摸小芳的脑袋。
小芳眯起眼笑道：“小姜哥哥，我马上要上学了。”
小芳其实是上过学的，但是上到三年级的时候，她父亲认为女生读书没有用，还浪费钱，就让她辍学了。
“那真是太好了。”夏卫国也替小芳感到高兴，“到了学校，可要好好学习。”
“嗯，我会的。”小芳连连点头，“我白天上课，下课了回来以后，也能帮沈姨干活。”
这小丫头片子，聪明得很。
知道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平时都在努力表现自己。
姜武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让她不要干活儿之类的话。
她自己能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
小炒店那边，老板娘最多让她端一端盘子，不会有什么重活儿。
这时候，李远帆操着自己那大嗓门，走进了法医室，“夏法医，小姜法医，来活儿了！”
走进门，他第一眼看见了桌上的糕点，拿起一块便扔进了嘴里，“味道不错。咦，小芳你也来了！”
小芳朝李远帆笑了笑，“李叔叔好。”
李远帆瞪大了眼睛，“你叫小姜哥哥，叫我就是李叔叔？”
小芳看了眼姜武，又瞄了眼李远帆，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应该……没说错吧？”
李远帆：“……”
夏卫国哈哈一笑，拍了拍李远帆的肩膀，“别在意这些细节。你刚才进门的时候说的啥？”
李远帆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含糊地说到：“刚才……下面派出所民警……打电话，县道那边的……甘蔗园，发现了一具尸体。”
夏卫国立刻站起身，对姜武道：“去叫林涛，我们准备出现场。”
“好。”姜武准备好勘查箱，然后就跑到隔壁痕检室去叫林涛。
“夏叔叔，你们又要出去工作了？”小芳小声道。
“是的。”夏卫国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你沈姨，我们今天就不去她那里吃了。”
“嗯，好的。”小芳轻轻点头。
……
夏卫国带着姜武等人出了局里，赶往案发现场。
小芳则是回到了对面的小炒店。
“今天上午，有人发现在某甘蔗园靠近路边的园地里，有一具被破棉被覆盖着的尸体。”
在路上，李远帆简单的介绍案情。
“县道公路旁的甘蔗园？”姜武皱眉道，“那里一般很少人去吧。”
“是的，除了附近这个园地的人家，很少有人去那里。”李远帆点了点头。
“那这就奇怪了，难道园地只是一个抛尸现场？”姜武道。
李远帆却道：“暂时还不清楚，派出所那边给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甘蔗地。
尸体所在的地方，是靠近甘蔗地的公路旁。
陈时咏已经带着队伍提前赶到了。
在法医没来之前，他们是不能碰尸体和现场的。
平时遇到命案，正常的程序是，法医和痕检进行现场勘查，等技术科结束之后，刑警还会再次进行勘查，以免有遗漏的地方。
“夏法医，尸体高度腐败，可能得麻烦你们了。”
陈时咏已经戴了两层口罩。
高腐尸体穿出的气味儿，有人觉得有些恶心。
“我们份内的事，不谈麻烦。”
夏卫国带着姜武穿过警戒线。
姜武戴着法医专属口罩，屏蔽所有气味儿，率先凑到了尸体前。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
尸体头北脚南呈仰卧状，双小腿屈曲压于双大腿下面，膝盖距路基护坡50cm，尸体破棉被上面覆盖干稻草。
“据最早发现尸体的蔗农反映，稻草上面还有一床棉被。”
李远帆在一旁道。
姜武微微点头，他注意到甘蔗地附近有较大范围的血迹。
血迹的分布范围呈“直角”型，从尸体处开始向东4.5m再折向北5m。
血迹的形状呈滴点状（泥土上和部分蔗叶上）和附着状（部分蔗叶上）。
“林老师，我看那边蔗苗被踩踏折断，甘蔗园的湿泥有赤足印。”姜武朝一旁指了指。
林涛连忙上前提取物证，将足印拍照，并且留下模子。
在距尸体4m远相对应的公路有血泊和滴状血迹，并向尸体处延伸。
现场除了尸体、稻草、棉被和血迹之外，没有交通工具和其它可疑物品。
简单的现场勘查结束，姜武开始进行尸表检验。
陈时咏看了眼忙碌的姜武，然后又看了眼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夏卫国，“老夏，你现在还挺悠闲的啊？这么放心小姜一个人？”
夏卫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尸表检验方面，小姜的能力绝对是过关的，只是在现场勘查方面，底子有些薄弱。”
陈时咏却是皱了皱眉头，“老夏，说句实话，我去市局刑侦队学习过，他们那边的现场勘查都是痕检或者其他刑侦人员做的，法医主要还是做尸检，有必要这么注重现场勘查？”
夏卫国却是微微摇头，“是他们的路走窄了，如果法医不亲自进行现场勘查，很多尸检结果都是不准确的。我们法医一旦鉴定失误了，是会影响到侦查的方向，甚至可能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陈时咏想了想，缓缓点头。
他知道这么多年清水县案件侦破率这么高的缘故，夏卫国这可是现身说法。
两人谈话间。
姜武也结束了自己的尸表检验。
他站起身，来到夏卫国和陈时咏身旁。
“死者衣着完整，衣裤全被血液浸透。上身穿绿色塑料雨衣衫，钮扣未扣；内着灰蓝色长袖衬衣，右手抓握有数条与尸体周围一样的干草；下身穿灰黄色西裤，后裤兜有华夏币15元。”
“赤足，并沾有大量田泥。”
“尸体高度腐败，呈巨人观。”
“颈部见一处横向创口，从左前颈部至右颈胸锁乳突肌后缘，创长15cm，创缘整齐，创底左浅右深，右颈总动、静脉断离。余无明显异常。”
自从姜武的“尸表检验”升到中级以后，他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这种简单的案子。
“嗯，很好。”
夏卫国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他对姜武有足够的信任，但是因为程序问题，他还是得再次进行勘查和尸检，毕竟姜武暂时没有独立尸检的资格。
夏卫国戴上口罩，重新进行勘查和尸检。
而他的尸表检验结果，和实习法医姜武的一模一样。
陈时咏看向姜武的眼色，变了又变。
夏卫国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在清水县这片区域，包括临近的几个县，他的法医尸检和勘验能力，那可是一等一的。
一个实习小法医，能够做到和经验老道夏卫国相差无几，这当真是不简单！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姜武的成长速度，令人称奇。
第46章 师傅，我有慢性鼻炎
甘蔗园。
夏卫国尸检完毕了。
一旁的陈时咏开始分析道：“现场位于较偏僻的县道旁，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尸体置公路坎下，上面覆盖干稻草和棉被，没有发现交通事故的痕迹。”
“据此，我推断这里应该为一抛尸案，尸体所在之处是第一现场。”
姜武赶紧拿起自己的小本本记下来。
现场勘查和尸检，他都可以做。
但是基于此的案情分析，他的经验相对来说就少了。
陈时咏和夏卫国都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很多问题。
此时，夏卫国也开口了，“陈队说得不错。但根据现场的血迹分布分析，血液呈直角形分布，没有衰减现象，不可能一次形成，应排除抛甩或者喷射引起。”
“另外，血迹的形状呈滴点状并粘在蔗叶上，符合垂直滴下所致。”
“有的蔗苗高处的叶子没有血迹，低处的叶子反而有血迹，说明该处血迹是伤者从该处走过，直接碰擦蔗叶使血迹附着在叶子上。”
这时候，姜武还注意到一点，现场血迹从公路上延伸向蔗园，在蔗园里向东后转向北延续10m多。
他猛然一愣，立刻看向夏卫国和陈时咏，道：“师傅，也就是说，被害者是在公路上受伤后逃入蔗园，在蔗园内跑了1圈，最后想返回公路，却因流血过多而倒在路边的蔗园内？”
夏卫国微微颔首，“不错，思维转得很快。另外还有一点，你回想一下死者的伤口情况。”
姜武皱眉道：“从尸表检验来看，死者也就一处颈部的伤口，并没有其它处的损伤。”
“由此，你又能联想到什么？”夏卫国笑着看向姜武，“你想想，如果你是凶手，你在现场会怎么做？”
姜武低头思忖，喃喃道：“如果我是凶手……那我肯定会补一刀，不可能让被害人还能跑起来。除非，我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杀人。”
“对，就是这样！”夏卫国，“从损伤和血迹分分布分析，尸体除了颈部的创口外，全身其它部位没有任何损伤……这说明案发当时，凶手并非一定要致被害人死亡！”
现场蔗园里的血迹反映了，被害人受伤后逃入蔗园跑了10m多远，然后又倒回公路边，凶手伤人后并没有追赶被害人。
姜武眉头一皱，“如果嫌疑人主要目的不是杀人，那么最有可能的目的，就是谋财？”
“嗯。”夏卫国点点头，“可是凶手的口袋里还有钱，身上衣物完整，如果是为财害命，是不是也有点儿说不通呢？”
陈时咏却是一笑，“谁说谋财害命，非要拿兜里的那十几块？”
“谋财，可是又不拿钱，那拿什么？”
姜武一时间有些疑惑了。
案发现场，是在偏僻的县道。
谁能会来这里呢？
姜武再次看向死者时，发现他穿着绿色塑料雨衣衫。
一般的人，可不会穿这种衣服。
“对了！”姜武突然眼前一亮，“师傅，死者身上穿的这种衣服，应该是开摩托车的司机才会穿的吧？”
90年代，摩托车可是大件儿。
普通人工资只有一两百左右，但是一辆摩托车的价格，少说也要上千块，甚至还不止！
目前在清水县，家里有摩托车的家庭，可不多。
联想到上面的所有线索，姜武茅塞顿开。
“你想到了什么？”夏卫国笑着看向姜武。
姜武立刻道：“根据死者衣物分析，我觉得死者可能是一名摩托车的司机，凶手作案目的是为抢摩托车，那么本案是一例抢劫伤害致死案，发现尸体的现场就是案发现场！”
夏卫国看着姜武，满意地点点头。
陈时咏冷冰的老脸上，也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姜武满脸兴奋地看向夏卫国和陈时咏，“谢谢师傅，还有谢谢陈队！”
这一刻，他也明白了。
对于这个现场，陈时咏和夏卫国肯定早就分析透彻了。
刚才他们两人不断提问，就是为了点拨他。
姜武也没有辜负两人的期待，成功分析出整个案件的大致情况。
这些虽然只是推测，但是给案件侦查确定了很重要的方向。
“现场看完了，我们得赶去殡仪馆。”夏卫国看向陈时咏，“现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陈队了。”
“嗯，有新的线索，我们随时联系。”
陈时咏微微点头。
……
这一具巨人观尸体，对于姜武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巨人观，是一种尸体现象。
由于其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尸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膨大呈球形、皮肤呈污绿色。
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被称为巨人观。
如果是怀孕女尸，子宫内的胎儿也可因受压而娩出，称为死后分娩、棺内分娩。
人死后一定会巨人观吗？
人正常死亡后就拉近火葬场了，根本不会出现巨人观……
如果是土葬，土里的微生物会使皮肤也快速腐烂，因此没法充气，不会形成巨人观。
一般来说，陆地上的尸体，夏天需48～72小时，春秋天需72～120小时，冬天需10～15天，即可出现腐败巨人观这种现象。
不过，这并不是绝对的，巨人观尸体形成的时间，还和当地的气候环境、海拔等等有关系。
……
巨人观尸体在解剖前，需要释放体内腐败气体，使尸体恢复接近原貌，再拍照纪录，有利于尸体身份的鉴别。
“师傅，我开始了，您稍稍退后一些吧。”
巨人观的腐败气体很多都是有毒的，包括但不限于硫化氢、氨、甲烷、二氧化碳等。
如果吸入过多，对身体是有很大的损伤的。
这时候，姜武的法医专属口罩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夏卫国却是摇摇头，“还是我来吧，这种腐败气体很厉害的，隔壁县曾经有个法医在解剖的时候，吸入过多，还送医院抢救了。”
“师傅，我有慢性鼻炎的。”姜武只能出声道，“鼻子本来就是堵的，也闻不到味儿，憋一口气，一下子就解剖完了。”
“是吗？”夏卫国一愣。
他想起来，之前姜武在很多次尸检的时候，碰到那些尸体，好像还真没说过气味儿难闻，甚至连眉头都不皱。
“是真的，师傅。”姜武道，“我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那好，你来吧。”夏卫国点点头。
不过他没有退后，而是站在姜武身边，一旦姜武有任何不适的反应，他便会立刻接手。
姜武握住了解剖刀，通过尸体两耳后冠状切开并前后分离头皮，又在其下颌底作切口，并稍分离面部皮肤。
以这种方法，可以充分排出腐败气体，从而获得使已发生腐败巨人观尸体的头面部，恢复到接近于死者本来的脸型。
第47章 独立判断死因
夏卫国慢慢发现，自己这个徒弟，还真的不怕巨人观尸体释放出的腐败气体。
他比姜武离得还远一些，都能闻到那种刺鼻的腐臭味儿。
但是姜武对这种气体，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师傅，您还是退后一些吧。”姜武再次嘱咐道。
“好。”
夏卫国见状，也不再坚持，稍稍后退了几步。
现在的解剖室还没有换气系统，可想而知，这种高腐尸体散发出的气味儿，需要多久才能消散啊！
姜武解决掉死者巨人观的问题，剩下的解剖便顺理成章。
死者的致命伤，就是脖颈处的伤口造成失血过多，休克而亡。
死者身体其他的部位，未见明显的损伤。
不过，姜武也并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其他关于凶手的线索。
夏卫国给死者复原后的面容，拍了张照片，以便刑警队那边查找死者的身份。
完成这一例勘查，姜武的系统面板再次弹出了提示。
【叮！隐藏任务：“痕检”职业，目前进度5/10】
不过，他等级仍旧在LV8450/2790（实习法医）。
现在姜武想要提升一级的经验值，比之前多得多。
虽然他来到清水县之后，几乎参与了所有的非正常死亡案件，但是目前这些案件给的经验并不多。
想要升到10级，进行职业进阶，可能还得熬一阵子了。
……
离开殡仪馆，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刑警队陈时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死者并不是清水县的人。
因为现在能买得起摩托车的很少，在清水县拥有摩托车的人，组成了一个小圈子，大家互相都认识。
陈时咏调查这个圈子后，并没有发现有类似的人失踪，也没有人报案。
“看来很可能是邻县的。”夏卫国道，“陈队需要排查的范围更大了。”
幸好将巨人观尸体复原之后，可以辨认出死者的面容。
有了死者面容照片之后，再联系隔壁其他几个县刑警队，就能确定尸体身份。
李远帆作为清水县刑警队骨干，连夜赶往了其他邻县。
“可惜了，今晚小李不能来蹭饭了。”
夏卫国还是带着姜武来到了小炒店。
痕检室的林涛洗完照片之后，也赶了过来。
姜武本来还想着减肥，少吃一些。
但是看到桌上的饭菜之后，他根本无法拒绝美食的诱惑。
一下子又吃了两碗大米饭！
小芳很安静地在一旁帮众人端茶倒水。
“小芳，你妹妹呢？”林涛问了一嘴。
“林叔叔，小花她玩累了，已经睡着了。”小芳笑了笑，然后给林涛倒了杯茶。
夏卫国看了眼时间，随后抬头对小芳道：“小芳，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过阵子你要去上学，可不能睡这么晚了。”
小芳点点头，随后扭头看了眼沈姨，欲言又止。
其实今天店里没多少生意，但是沈姨一直没关门，想来就是为了等夏叔叔他们来吧。
众人吃饱喝足，便各自回家。
姜武回到了寝室。
轻轻推开门，寝室的灯还亮着。
王楚才也没有睡，而是满脸兴奋地趴在床上看书。
听到门口的动静儿，他立刻转过头，不动声色关上书，“姜哥，你这么晚才回啊。”
自从上次姜武帮了王楚才过后，王楚才对他的称呼就升级变成了“姜哥”。
“今天又有案子了，从殡仪馆回来，吃完晚饭就是这个点。”姜武笑了笑。
他准备收拾洗漱的东西，好好去洗个澡。
今天下午解剖的时候，他戴着口罩，当时还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摘下了口罩，总感觉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儿。
看见尸体，姜武很兴奋。
但是有这种腐臭味儿伴随，他心中可就瘆得慌。
总不能天天戴着口罩吧，现在又不是疫i情时代。
“哎，姜哥，夏法医明天有时间吗？”王楚才突然叫住了姜武。
姜武疑惑地回头，“咋了？你们又有交通事故鉴定？”
王楚才摇摇头，“不是事故鉴定，是今天晚上七点左右，有人打急救电话，说撞了人，急救车赶到的时候，报案人不在，而且伤者已经死了，然后急救车的医生就给我们交警打了电话。”
晚上七点，姜武和夏卫国还在殡仪馆，因此并不知道这件事儿。
这种非正常死亡案件，正常来说，应该是由刑警队来管。
但是又涉及了“交通事故”，所以案件暂时还在交警队那边。
“你们这是要找肇事者？”姜武疑惑道。
“不是。”王楚才犹豫了半晌，才缓缓道，“我们队长说，不像是车祸死亡，想让夏法医看看，确定一下案件的性质。”
姜武点点头，“明天师傅应该有空，让交警队那边和他联系吧。”
现在手机不普及，夏卫国平时四处奔走，还真挺难找到的。
“好，谢了姜哥。”王楚才连声道谢。
姜武一笑，“不客气。”
他很高兴，明天又有任务可以做了！
……
一夜无话。
翌日。
姜武早早来到法医室。
交警队的肖祖宏居然已经到了。
他蹲在办公室旁，好奇地盯着法医勘查箱。
“肖哥，您这么早啊？”姜武开口道。
肖祖宏听到动静儿，连忙起身，回头道：“哎呀，小姜啊，你也知道，你师傅是个大忙人，想要找到还真不容易啊。”
姜武笑着点点头。
不过，他有些疑惑，平时师傅比他要来得早。
怎么今天还没到？
“肖哥，您稍等会儿，师傅应该马上就到。”
“好，我不着急。”肖祖宏摆摆手。
两人便一边聊天，一边等夏卫国的到来。
可是，一直等到八点半，还没见夏卫国的身影。
叮叮叮！
法医室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姜武连忙接了起来，“喂，法医室。”
电话那边，却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夏卫国。
“小姜，我现在在石川县公安局”
“啊？师傅，你去了石川？”
石川县是清水县毗邻的县城，经济体量和石川差不多，都是远近闻名的贫困县。
“嗯，这边出了个案子，比较棘手。我一大早就赶了过来，今天可能不回局里了。”
“好，我知道了。”姜武抬头看了眼肖祖宏，“不过，师傅，今天交警队肖哥来了，他们那边好像也有个案子，等你回来再去看？”
夏卫国停顿了几秒，便道：“这样吧，我等会儿给交警队那边打个电话，你先替我去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联系。”
【叮！高级NPC夏卫国发布任务：独立判断死因（D）。任务奖励：经验值1200，华夏币30，与夏卫国好感度+5！】
又触发了任务，经验值出奇的高，姜武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果他实在搞不定，就只能等夏卫国回来再说。
“师傅，那我先去交警队那边看看。”姜武说完便挂了电话。
抬起头，他便看到肖祖宏一脸无奈的神色。
“看吧，我就说夏法医是个大忙人。”
姜武一笑，“肖哥，师傅让我先跟你去看看。”
“你去？”肖祖宏怔了怔。
他也听说过，姜武的业务能力不错，得到了刑警队的一致好评。
但是，这也只是听说，姜武毕竟还只是一个实习法医。
姜武也看出了肖祖宏的犹豫，便出声道：“肖哥，我也就是去殡仪馆看一下尸体，然后到案发现场看一看，不用你们的人陪着。具体的勘验结果，当然还是要师傅回来再决定。”
肖祖宏想了想，便同意了，“行，权当给你练练手，这样吧，我让王楚才今天跟着你，陪你去现场。”
“好，谢谢肖哥。”姜武没有拒绝。
他还不会开边三轮摩托车，至少得有个人带他过去。
……
第48章 车祸还是命案？
姜武仔细检查了一遍法医勘查箱，确认没有遗漏的物品以后，便下楼了。
王楚才已经在公安局的一楼等着。
他旁边停着一辆绿色的边三轮摩托车。
“姜哥，这边！”
姜武刚下楼，王楚才便朝他招手。
“来了，来了。”
姜武拎着勘查箱，笑着朝王楚才走过去。
“楚才，不好意思，我师傅今天刚好出去了，不能去交警队那边。”
王楚才挠了挠头，“没事儿。”
不过，刚才他听到肖队说，让他陪着姜武去看现场的时候，便十分诧异。
姜武也只是个实习生吧。
居然能独立来看现场？
这合理吗？
但是，王楚才也没多想，领着任务就下来了。
……
姜武刚上边三轮摩托车，便看见了江小芳正往公安局这边走。
江小芳也看到了姜武，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一直走到摩托车前。
“哥哥，你又要出去工作啦？”
“是啊。”姜武下了车，摸了摸小芳的脑袋，“你这是准备去找你夏叔叔？”
“嗯。”小芳点了点头，“沈姨又做了些糕点，让我送过来。”
“你夏叔叔有事出差了，今天可能一天都不在。”姜武蹲下身笑了笑，“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江小芳却是摇摇头，“哥哥，那就给你吃。不不，本来就是给你和夏叔叔一起吃的。”
她笑着将饭盒递到了姜武身前。
“那好，我给师傅留几个。”姜武没有推辞，顺手接过饭盒。
“嗯，哥哥，那我走了。”
江小芳摆了摆手，然后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姜武会心一笑。
“姜哥，刚才这小姑娘是谁啊？”王楚才道。
“那个……算是我师傅的侄女吧。”
姜武敷衍了一句。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慢慢掩埋吧。
姜武也不愿意过多的提起。
“走吧，我们先去现场吧。”
“好。”
王楚才点点头，启动了边三轮摩托车。
“楚才，你可以哈。”姜武扭头看了眼摩托车，“什么时候学会的开摩托车？”
王楚才一笑，“我是交警队的，如果还不会摩托车，那才是奇怪呢。”
“这个不难学吧？”
“姜哥，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行呀，找个时间，你来指导我。”
“没问题。”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来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位于清水县一处偏僻的水泥路上，周围的住户很少，基本看不见多少人。
附近没有任何监控。
下了车。
姜武环顾四周，“这里也能出车祸吗？”
这里虽然偏僻，但是道路很宽敞。
“可能晚上视线不好吧。”王楚才想了想。
“可能吧。”
姜武翻开了交警队提供的资料。
案发现场有2处血泊，大小分别为10cmx5cm，30cmx10cm。
两血泊间最短距离为3米，以滴落状血迹相连。
“姜哥，昨天晚上我也来过现场。”王楚才将姜武带到了道路的一角，“这里就是那两处血泊。”
姜武点点头。
昨天到今天并没有下雨，现场的地面上还能看见很明显的血痕。
姜武蹲下身，戴上手套，仔细检查地上的血痕。
“滴落状的血痕？”他眉头一皱，“车祸伤会出现这种血痕吗？”
他看向一旁的王楚才，“昨天现场有车祸那种摩擦地面的痕迹？”
“没注意。”王楚才摇摇头，“如果资料里面没写，那应该就没有。”
姜武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仅仅从现场的血痕来看，这并不像一个简单的车祸现场。
车祸现场，应该会有明显车轮擦过的痕迹。
他仔细勘验了周围五十米的范围，也没有发现明显打架斗殴，或者交通事故的痕迹。
难怪交警队会怀疑这个案子……
从目前已有的证据来看，这里并不像是车祸现场。
王楚才一直仔细地观察姜武。
他发现姜武勘验和调查动作，一板一眼，还挺像样的。
“姜哥，有啥发现吗？”
姜武目光一凝，“也许，这不是车祸，而是一起命案！”
王楚才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啥？命案？”
“对！”姜武缓缓点头，“但是想要确定的话，还要去殡仪馆看看尸体。”
……
王楚才心里忐忑万分。
好好的一个车祸现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命案现场？
看姜武一脸郑重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王楚才载着姜武离开了现场。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殡仪馆。
门口的老大爷仍旧摇着蒲扇，不过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小姜啊，你们的夏法医呢？今儿怎么你一个人来？”
姜武停下脚步，笑道：“师傅去石川了，今天我一个人先来看看。”
“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大爷朝姜武一笑，“像你这个年龄，自己一个人来看尸体，也没几个吧。”
姜武一笑，“大爷过奖了，我先进去了。”
“去吧。”
老大爷笑着摆了摆手。
进了殡仪馆，王楚才战战兢兢地跟在姜武的身后。
他很少来殡仪馆。
这里的氛围和气味儿，让他感觉有些难受。
大部分交通事故的死者，家属对其没有任何异议，都直接拖过来火化了。
“姜哥，我们去哪儿？”王楚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解剖室看尸体。”姜武淡淡道。
“那个……我可以不进去吗？”王楚才小声道，“我就在外面等你。”
“随你吧。”姜武停下脚步，“不过我很快，今天就查一下尸表，不解剖。”
“那……我去看一眼？”
王楚才觉得，也许尸体并不可怕吧？
解剖室里。
姜武戴上口罩和橡胶手套，拉开了遮挡尸体的帘子。
一股尸臭味儿扑鼻而来。
王楚才戴了两层口罩，还是觉得呛鼻。
“楚才，不行的话，你先出去吧。”姜武瞄了眼王楚才。
王楚才看见姜武眉头都不皱，咬牙道：“我……我可以的。”
“那好，你来拍照吧。”
姜武把相机递给了王楚才。
“会用吧？”
“嗯，这个我用过。”王楚才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让你拍的时候你再拍。”
姜武再次看向尸体，这一瞬间，他立刻进入了法医的状态。
第49章 初步鉴定
殡仪馆。
公安解剖室。
“死者上身穿着短袖T恤，领口、前胸及后背部均被血液浸染。”
姜武从尸体的衣着开始检验。
“长裤两裤管大腿和小腿前部见10余处滴落状血迹，两裤管膝盖处粘附黄色泥土。”
联想到在现场勘查到的线索，现在姜武最想找的就是有关“车祸”的线索。
可是，看了一圈，姜武便皱起了眉头。
“死者衣着，未见任何擦蹭、托擦、碾压痕迹及破裂口。”
黄色的泥土，和案发现场的泥土差不多。
一旁，王楚才听完姜武的描述，有些愣住了。
“没有擦蹭、托擦、碾压，也就说，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车祸伤的痕迹？”
“对！”姜武重重地点头，“只要是车祸伤，至少会有以上一种以上的痕迹，但是死者身上，完全没有任何类似痕迹，而且……”
“而且什么？”王楚才语气稍显急迫，他从姜武刚才简短的描述中，也意识到这次案件的可疑。
“楚才，你见过车祸现场的血迹是滴落状的吗？”姜武反问了一句，“现场的两处血泊，都是滴落状的血迹。”
滴落状的血迹，说明血液是从一定距离的高度滴下。
王楚才一愣，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滴落状的血迹，说明死者……站起来过？”
姜武低头思忖了半晌，才缓缓道：“更加准确来说，从现场的血迹和衣着、皮肤上的摩擦痕迹看，如果是车祸，尸体上有血液，那么车辆拖移尸体会留下擦拭状为主的血迹，而抬移尸体，则会留下滴落状为主的血迹。”
听完姜武的解释，王楚才恍然大悟。
此时，他看向姜武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佩。
单单从死者衣着、血痕，姜武居然就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简直太厉害了！
“楚才，刚才死者衣服上的血迹，注意拍照。”姜武嘱咐道，“拍一张就行了，胶片可贵了。”
“好。”
王楚才拿起照相机，找到了一个好的角度，按下快门键。
“接下来，我要进行尸表检验。”姜武淡淡道。
夏卫国不在，尸体解剖肯定不能进行，但是简单的尸表检验还是可以的。
王楚才悄悄退后了一步。
刚才只看死者的衣服，他还能承受住。
但是现在轮到看尸体了……
鼻腔中充斥着尸臭味儿，结合着尸体瘆人的场景，王楚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又看了眼姜武，王楚才发现他居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
姜武没有在意王楚才的异常，而是专心致志在检查尸体。
“尸体的左颞部头皮，可见一5.5cm条形挫裂创，右下颌见一片状皮下出血，大小为8.0cm×5.2cm。”
“左右膝盖部各见一片状表皮剥脱，大小分别为6.3cm×42cm、5.5cmx3.8cm。余未见明显损伤。”
“死者的致命伤，应该在颅脑。”
没有尸体解剖，姜武只能进行初步的死因判断。
至于这颅脑伤，是如何造成的，没有解剖，暂时还不清楚。
“这就……看完了？”王楚才一愣。
“嗯。”姜武点点头，“除了颅脑损伤，以及膝盖处表皮剥脱，其他位置没有看到明显伤口。”
“尸表检验”技能已经达到中级，对于这种简单的尸体，姜武很快就检查完了。
“楚才，把颅脑和膝盖的损伤分别拍一张照片。”
“好的。”
王楚才拍完照片以后，姜武便结束了此次的勘查和尸检。
“走吧，可以回局里了。”
对这起车祸案，姜武心中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王楚才屁颠屁颠跟在姜武的身后，“姜哥，我感觉你们刑侦还挺有意思的。”
“是吗？”姜武扭过头看向王楚才，笑了笑，“不怕尸体？”
“怕是怕的。”王楚才挠挠头，“不过，可以查明案件的真相，还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姜武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每一个案件的真相，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得出来的，这需要看法医尸检、现场勘查、走访、取证等多部门的配合。
只能说，法医的尸检，可能是最接近死亡、直视死亡的工种之一。
姜武和殡仪馆门口的老大爷打了招呼，便回到了局里。
……
法医室。
姜武先把照相机还给了林涛。
至于里面拍的底片，林涛会统一安排时间去洗照片。
“楚才，你稍等一下。”姜武道，“我写一个初步鉴定报告，你送给肖队吧。”
当然了，实习法医出的报告，是不具有任何效益的。
姜武也没想着交警队一定要采纳他的意见。
只不过做完尸检和勘查，夏卫国又不在，他得给出自己的鉴定意见。
否则，这一趟也就白忙活了。
“好。”王楚才点了点头。
他现在对姜武很信任，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不是“车祸”案，而是一起命案。
姜武静下心来，开始着手书写鉴定报告。
法医的鉴定报告，决定了案件的性质，提供法律诉讼的证据。
尽管不知道这个报告会不会被采纳，但姜武仍旧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每一个字，他都慢慢斟酌，尽量表述清楚，没有歧义。
约莫半小时后，姜武写完了鉴定报告，他没有立刻将其交给王楚才，而是先给夏卫国打了电话。
电话打到了石川县公安局。
幸好夏卫国还在局里，等了半分钟，电话才被接了起来。
姜武在电话中，简要说明了案件的经过。
夏卫国立刻回道，“小姜，我相信你的判断。你就把报告送给肖队，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
“好的，师傅，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姜武把鉴定报告递给了王楚才，“楚才，辛苦你了，今天陪我一大早上。”
“不辛苦。”王楚才咧嘴笑着接过鉴定报告，“那我先走了。”
“嗯，有什么消息随时跟我联系。”姜武嘱咐道。
随后，王楚才便拿着鉴定报告离开了。
……
交警队。
肖祖宏正好在队里处理昨天的“车祸”案。
他身前站着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妻。
夫妻两人的状态明显很不好，其中的妇人双眼通红，似乎是哭过了。
“我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现在案件的性质没有确定，我们不能草率的将死者下葬。”
肖祖宏苦口婆心地劝说眼前的一对夫妻。
“不都说是交通事故吗？找到肇事人就行了，你们还要确定什么？”老妇人声音悲切，“这都快过去一天了，你们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
到了这个年龄的失子之痛，谁能理解呢？
肖祖宏的神情颇为无奈。
他宁愿去处理各种交通事故，也不愿意坐在这里和家属沟通。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王楚才。
“小王，快过来！”
肖祖宏朝王楚才招了招手。
王楚才快跑上前，“肖队。”
“姜法医看完现场和死者了吗？”
平时都是喊小姜，在家属面前，他还是得喊一句姜法医。
王楚才微微一愣，也意识到肖祖宏说的是姜武。
“嗯，我们已经看完了，这是鉴定报告。”
王楚才连忙把鉴定报告递了上去。
肖祖宏本是为了解围，向家属表现出交警队已经在积极处理这件事。
他真没想到，姜武还像模像样的出了一份鉴定报告。
带着疑惑和好奇，肖祖宏快速翻开了这份鉴定报告。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惊愕，他抬头看向王楚才，“难道夏法医回局里了？”
“没有啊。”王楚才摇摇头。
“那这份报告，是姜法医一个人完成的？”肖祖宏的语气中，仍然充满了质疑。
“嗯，我亲眼看着他写的。”
王楚才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
肖祖宏闻言，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惊诧，缓缓出声道：“走，我们去刑警大队。”
第50章 借调人手
姜武还在整理“抢劫摩托车杀人案”的卷宗，突然间就被陈时咏叫了过去。
刑警大队办公室。
陈时咏坐在办公桌前，正低头查阅姜武所写的鉴定报告。
在他的面前，交警队的肖祖宏正翘着二郎腿坐着。
“陈队，看来这个案子得移交到你们刑侦了。”
陈时咏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冷冷道：“你们交警还真可以，连是不是车祸都看不出来了吗？”
“我们这不也正怀疑吗？”
肖祖宏立刻道。
“但是我们交警队暂时没有法医，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刑侦更拿手，术业有专攻嘛！”
陈时咏看着手中的鉴定报告，“你怎么去找小姜了？”
“还不是你们夏法医去了石川，就小姜在局里。”肖祖宏耸了耸肩，“死者家属想早点儿下葬，一直在催促我们，我这也没啥太好的办法，只有让小姜先过去看看。”
说到这儿，肖祖宏来了兴致。
“我还真没想到，这小姜法医挺厉害的，去了一上午，看了现场和尸体，就有模有样的出了一份鉴定报告。”
“而且这份报告，我看了两遍，觉得论证充分，措辞合理，是一份很合格的鉴定报告。”
“我刚看的时候，甚至还以为是夏法医写的。”
肖祖宏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
姜武的一份鉴定报告，就已经让肖祖宏对他刮目相看。
“小姜的能力确实不错。”陈时咏缓缓点头。
“哈哈，都能被你这个冰块脸夸奖，这个小姜很不简单嘛。”肖祖宏打趣了一句。
这时候，姜武正好走进了刑警大队的办公室。
“咦，说曹操曹操到了！”肖祖宏笑了笑，“小姜，快过来坐。”
看到肖祖宏的这一刻，姜武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他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看来他的鉴定报告已经被肖祖宏认可了。
“陈队好，肖队好。”
姜武依次打了声招呼，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
“小姜，你这份鉴定报告，写得不错。”
肖祖宏笑眯眯地看着姜武，还拍了拍他的肖肩膀。
“我只是将所有的线索总结了一遍，然后加上了自己的推断。”姜武微微一笑，“另外，因为没有尸体解剖，所以这只是一份初步的鉴定报告。”
“已经很不错了。”肖祖宏却笑道，“年轻人不能太谦虚，做得这么优秀，就应该有些傲气的。”
陈时咏直接打断了肖祖宏，冷声道：“别教坏了小同志，这份鉴定报告，最多算是合格，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肖祖宏无奈摊了摊手，“陈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那边还有事，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陈时咏点点头，算是接下了案件。
“小姜，我先走了哈。等你忙完，我请你搓一顿。”
“好的，肖队。”
姜武心想，又可以去蹭一餐饭了。
肖祖宏走后，办公室只剩下姜武和陈时咏。
半晌。
陈时咏才缓缓开口。
“你师傅去了石川，小李也去了别的县，队里的人手基本上都派出去了。”
姜武一愣，“那这个案子……”
“我会向张局申请，调几个人过来。”陈时咏道，“家属急着下葬，我们更急，早点儿查清真相，才好给公众一个交代。”
“那陈队，我可以不可以参与这个案子？”姜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陈时咏点了点头，“即便你不想参与，我也要硬把你拉进来。”
“太好了，我肯定参与。”
姜武立刻就答应了陈时咏，正式加入了这个案件的侦破小组。
“好，那你先回去等消息，整理案件相关的资料。”陈时咏嘱咐道，“最迟今天晚上，张局那边的人手应该就能调过来。”
姜武微微点头，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陈队，可是尸体还没有解剖，盲目的去调查走访，是不是……”
通常来说，尸检和调查走访是同时进行，不分先后，但是尸检的最终结果，可以给刑侦人员提供大的方向。
放任尸体不管，就这么去走访侦查，似乎有些不妥。
可是，姜武目前只是一个实习法医，没有资格单独解剖。
“夏法医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陈时咏想了想，“这样吧，我去找一下检察院的老方，让他过来帮忙解剖，小姜，你就去给他当助手吧。”
陈时咏嘴里的老方，正是县检察院的法医方如竹。
姜武记得上一次师傅去了检察院帮忙，这一次轮到检察院的回馈了。
公检法是一家嘛！
……
陈时咏将借调法医的事情，上报给了副局长张援朝。
由张援朝出面，成功地借到了人。
下午两点。
姜武早早地就在殡仪馆的门口等着。
时间可不等人，万一嫌疑人跑路了，那就难办了。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
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拎着勘查箱就来到了殡仪馆。
“哎呀，这不是小方吗？稀客啊！”
姜武远远地就听到了守门王大爷的声音。
看来王大爷和方法医是个老相熟。
“大爷，您还在这儿守门呐。”方法医停在脚步，满脸笑意地看着王大爷。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老大爷笑道，“可不比你们年轻人，真能折腾啊，就比如那个小夏，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跑。”
“说到夏法医，他今天不在，我替他来解剖一句尸体。”方如竹说明了来意。
“我知道。”王大爷点点头，“他徒弟已经到了，再里面等你呢。”
“徒弟？夏法医啥时候还带了一个徒弟？”
方如竹一愣。
“我听说是名牌大学来实习的。”王大爷道。
“什么名牌大学的学生，会来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实习？”方如竹噗嗤一笑，“还真会挑地方。”
老大爷却是笑了笑，“夏法医的那个徒弟，人还不错哩。”
“好，那我有个好帮手，解剖也轻松一些了。”
方如竹表面上这么说，但是内心腹诽不已。
他觉得夏卫国的徒弟，极有可能是个在大学里面成绩倒数的学生，否则不可能被分到清水县来实习。
让他帮着解剖？
不可能！
最多在旁边看一看，打打酱油什么的。
其实，方如竹倒是猜对了。
但是，抛开事实不谈，他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