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穿成丑妃 文国公府嫡女楚云苓,右脸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是远近闻名的京城第一丑女。 可就是这样一个德行有失的丑女,却嫁给了被誉为西周战神的靖王爷。 哪怕靖王在一次与突厥的战争中遇伏,导致双目失明,战神威名仍刻在世人心中。 若非楚云苓使了下作手段,这女人哪能配得上他! 初春的天色阴阴沉沉,空气中凝结着久久不散的冬寒。 靖王府张灯结彩,府中一片火红,却宾客寥寥,格外冷清。 “既进了我靖王府的大门,往后便安分守己些度日,若再想耍阴谋诡计,便是文国公府也护不住你!” 院内的男人身着红色喜服,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英姿勃发。 只是他空洞幽深的黑色双眸没有一丝焦距,吐出口的话语比初春未消的冰雪还冷上三分。 “萧壁城,你算什么东西,当真以为我稀罕做靖王妃?” 楚云苓一身殷红嫁衣,脸上戴着一片薄红的面纱,眼神怨毒。 靖王尚未开口,院内长廊下,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少年已怒气冲冲地叫了起来。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三哥与云菡两情相悦,要不是你下药设计,靖王妃该是云菡才对!” 京城有个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丑女楚云苓恋慕大皇子瑞王多年。 那日夜宴上她想下药设计瑞王,却出了意外,阴差阳错上了靖王的床。 听到这话,一旁穿着湖蓝长裙的秀美少女眼神黯淡,轻声安抚少年的怒气。 “御之,别说了……姐姐也是一时糊涂。” 少年的怒火不降反升,“云菡,她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还替她说话!” 楚云苓惨笑一声,神色中透着绝望与愤怒。 “惺惺作态!蛇蝎心肠的分明是楚云菡,她嫌弃萧壁城瞎了眼睛,无缘太子之位,如今想做瑞王妃才故意设计了这出戏!” 用她来摆脱萧壁城,一石二鸟! 空气瞬间凝固,府中下人们皆是目光愤恨。 众所周知,楚云菡虽是文国公府庶女,但才艺双全,心地善良,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在靖王双目失明后,她一直不离不弃,坚持地为靖王寻医问药,满腔真情令人动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够终成眷属。 楚云苓横插一脚破坏了这一切,如今还反过来污蔑楚云菡。 “够了!”靖王面周身气压低沉,神色闪过一丝复杂,“让人将她的哑穴点了,尽快把礼数走完。” 轮椅上的少年闻言,愤怒地重重拍了一下扶手,语气憋屈。 “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竟赐婚下来让她做正妃,这个下作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三哥!” 楚云菡也面色无奈,“姐姐怎么污蔑我都无所谓,但万不该对王爷不敬,陛下特地派了福公公前来赐御礼,若被他听到你辱骂王爷就不好了。” “你装什么假惺惺!” 愤怒之下,楚云苓恨不得撕烂对方的脸,抄起身旁的酒壶便扔出去。 “贱人,去死吧!” 酒壶颇重,壶嘴又锋利,她失了准头,没砸到楚云菡,反到落在了木轮椅少年的头上。 府中寂静了一瞬,随即尖叫着乱作一团,楚云苓也脸色惨白。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昏过去了!” 靖王听闻动静,左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尖叫声很快引来了前厅中的福公公,看见头破血流的燕王后大惊失色。 “奴才的天爷哟!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皇贵妃娘娘会杀人的!” 靖王当机立断,冷声下令:“来人!把王妃带去责罚藤鞭二十,行刑后把她扔回房里,本王回来之前不许她随意出入!” 等楚云苓被带走后,靖王声色凝重地低语,“本王已重罚楚氏,还请福公公网开一面,将此事对宫中保密。” 燕王是皇贵妃唯一的儿子,若有半点闪失,所有人都讨不了好。 福公公心有余悸地回过神,犹豫了片刻,看在这二十鞭子的交代上,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院中,鞭子如雨般飞速落在楚云苓背上。 阴沉的天空终于缓缓下起寒雨,与渗出的血迹混在一起,地上一片殷红,令人触目惊心。 面纱早不知落在何处,露出带着暗红胎记的脸颊。 下人们远远地躲在廊下议论纷纷,神色鄙夷,语气愤恨。 楚云菡匆匆离开前,驻足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嘲弄和怜悯。 不久后,满身鞭伤的楚云苓被扔进新房,房门被重重关上。 遭庶妹算计,被恋慕之人误解,如今又闯下大祸,楚云苓已是万念俱灰。 活着已无意义,她目光绝望地爬起来,用尽全力撞在床柱上,血流如注。 漆黑墨空中,一颗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天星坠落,划破夜色。 …… 皇宫,养心殿,烛光摇曳。 昭仁帝正皱眉翻看奏折,手中一勺甜汤就要往嘴里送。 忽地屋顶一声巨响,一块拳头大小的赤色奇石从天而降,将他的饭碗砸的稀巴烂。 “咳……咳咳!” 昭仁帝吓得不轻,涨红了脸色,险些被一口汤呛死。 他抬头遥望,透过殿顶的大窟窿,可以清晰地看见原本的三颗红色天星只剩下了两颗。 有太监听到动静,匆忙进殿查看。 “陛下……” 昭仁帝长袖一甩,神色震动,语气急切。 “快!速去请无心大师来!” 天象异动,陨星坠落,属于大周的神女降世了! …… 云苓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痛,尤其是额头。 她心底有些纳闷,按照组织处决背叛者的手段,她绝不可能在对方手中活下来。 汽车爆炸的那么狠,该是尸骨无存才对。 云苓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打量四周,昏昏沉沉的头脑中,忽地钻进许多记忆片段。 她怔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消化了眼前的事实。 随后,云苓的心中生出一种劫后而生的喜悦。 虽是死后灵魂穿越,可她终于逃脱了那个恐怖神秘的组织,摆脱了被当做实验品的命运。 云苓还没来得及欣喜,昏沉的头部立刻又传来一阵剧痛,如同从灵魂深处传来一样,痛的她恨不得立刻再死过去。 再熟悉不过的痛感让云苓心下万分惊骇。 这种可怕的痛楚只有在被注射了s-3型精神研究药物后才会有,怎么她换了一副身体,还会有这种感觉? 很快云苓便感觉到,自己曾经被研究开发出的精神力,竟然在这具陌生的身体上再度凝聚! 精神力再生带来的痛苦折磨让云苓忍不住惨叫出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院内看守的人听闻动静,有些害怕,转头见府内丫鬟秋霜来了。 “今夜有雨,王爷仁善,吩咐你们守到子时便可去休息了。” “秋霜姐姐,要不要给王妃请个大夫?” 行刑后他偷偷瞥了一眼,那后背皮开肉绽,吓人的很。 秋霜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请什么大夫,那是她该受的!这个丑八怪,祸水惹事精,死了才好呢!” 小厮抖了抖,“那若是王妃有个好歹,咱们不得喜事丧办了……” 第 2 章 燕王的寒毒病 刚才那二十鞭子,行刑的人可真是没留情啊,王妃身上的喜服都烂了。 秋霜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绢,“王爷都没吩咐,用不着你们操心。” “更何况,倘若燕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条命也保不住!” 秋霜恨恨地说着,推开门看了一眼,见云苓趴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了,又重重把门关上。 “先前在元宵夜宴上害了王爷,如今又伤了燕王殿下,真是个扫把星,晦气!” …… 身上被鞭打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比起头痛的折磨,根本不值一提。 云苓闭着眼,极力忍耐着痛楚,不知过了多久,磨人的痛感终于散去,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她声音嘶哑地呼唤,“有人吗?” 无人应答,只有点点雨滴打在房檐上。 似是已经过了子时,那些守卫都去歇息了。 精神力的再生和使用都会极大消耗人体能量,这具身体似乎本来也没怎么吃东西,云苓现在饿的恨不得把整个靖王府都吞了。 屋内红烛摇曳,云苓看见桌上放着一盘点心,急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抓起糕点一顿狼吞虎咽。 吃东西的空档,眼神余光瞥见铜镜里的画面,云苓吓得差点没被噎死。 哪里来的女妖怪! 刚才接受记忆的时候,云苓便知道自己是文国公府的嫡女,从出生起脸上就有块胎记,是远近闻名的丑女。 但她没想到这么丑。 倒也不是很丑,主要是吓人的紧。 铜镜中的女子一身血污,墨色的发髻凌乱不堪,皮肤倒是白皙细腻,但更衬得脸上的暗红色胎记格外醒目。 此时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活像个在吞食人的红衣厉鬼。 真是恐怖他妈给恐怖开门,恐怖到家了。 平静下来,精神力在体内游走了一圈的云苓神色微怔,眼神若有所思。 精神力可以感知人体任何部位的情况。 天生的胎记不会给人体造成伤害,精神力游走过时是很平滑的,但刚才她明星感觉右脸有些异样。 这一片暗红色……不像是胎记,倒像是毒斑。 云苓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算幸运还是倒霉。 刚从惨无人道的神秘组织逃出生天,转眼就成了大周朝靖王府的王妃,身上一堆秘密不说,还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但眼下毒斑不毒斑的都不重要,挨了鞭子也不重要。 她必须再找些吃的填饱肚子,否则还没解毒疗伤,就先被饿死了。 院子外没有守卫,整个王府寂静无声。 云苓不认识这些弯弯绕绕的路,更不知道厨房在哪。 她用精神力将嗅觉强化,以便寻找食物的香气。 路过一个陌生的院落时,云苓看见有个房间还亮着光,隐约逸出饭菜的香气。 她眼神发亮,冒着雨走进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燕王正闭着双眼坐在椅子上,受伤的额头被包扎的像个木乃伊,神色隐忍而痛苦,双腿膝盖以下都泡在一个桶里。 云苓强化了嗅觉,一下子闻出那桶中泡了许多东西。 有生姜、花椒、葱白、艾叶、苍耳子、羌活…… 乍一闻还以为在煮猪蹄,实际上都是些驱寒的药物。 云苓忙解除了嗅觉强化,万一这人有脚臭,岂不影响她吃东西。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燕王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厉鬼眼冒青光地闯进房中。 他认出那是楚云苓,对方身上喜服破烂,露出血迹斑斑的双臂和肩背,鲜血混着雨水不停滴在地板上。 燕王想起醒来后听说楚云苓挨了鞭刑,难不成被打死了? 他瞪大眼睛,脸色刷地变得无比惨白。 是楚云苓变成厉鬼回来找他报仇了! 他想要尖叫,还没叫出声就被什么东西塞了一嘴。 “唔唔唔……唔唔唔!” 云苓怕他的叫声引来旁人,眼疾手快地塞了一个大肉包子堵住他的嘴。 然后又拿起挂在屏风上的长裤,将燕王绑在椅背上困了个结结实实。 燕王愣了愣,好像是活人,不是厉鬼。 看清楚云苓拿来绑自己的衣物,燕王的脸腾地红成了猴屁股。 “唔唔!” 他双腿残疾后落了病根,每逢雨夜都要用药足浴,否则便会疼得无法入睡。 为了方便泡脚,他便脱了外裤,此刻只穿着短短的亵裤。 这女人好生不要脸! 燕王唔唔叫唤着,用眼神杀她。 “闭嘴,信不信我直接打晕你。” 云苓不耐烦地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然后坐在桌边,对着已经冷掉的佳肴大快朵颐。 这女人疯了?居然敢这么对他。 燕王眼睁睁地看着云苓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满桌饭菜一扫而空,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抖了抖嘴角。 这是猪吧吃那么多! 就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贵女,简直粗鄙不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云苓装满饭菜的两颊鼓的像仓鼠,眼神上下打量对方,很快凭着身体的记忆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燕王萧御之,皇贵妃唯一的爱子,年方二十。 两年前和靖王一同在边境中伏,随后靖王双目失明,燕王则双腿残疾,无法站立。 他就是被原身用酒壶开了瓢的那个倒霉孩子,此时额头的伤势已经包扎处理过了。 云苓注意到,燕王脸上渗着一片薄汗。 那是疼的。 她从原身记忆中得知,燕王双腿落有病根,最怕寒凉。 今晚下雨,他便疼了半夜都难以入睡。 想到这孩子才二十岁就得坐轮椅,云苓表以几分怜悯和同情的眼神。 燕王注意到她的眼神,脸色微僵,双手紧握成拳。 他昔日少年意气,为人甚骄,如今最恨旁人拿这种眼神看他。 云苓却没空关怀他的情绪自尊,颇为不舍地放下筷子。 “也罢,就出手治治你这老寒腿吧。” 皇贵妃可不是什么善茬,她得做点什么给自己找退路才行。 如今楚云苓即是她,意外得到这副身子,自然也要解决之前闯出来的祸,摸清身上的秘密。 燕王脸色难堪,根本没把云苓的话放在心上,却不料她竟起身蹲在木桶前,伸出手去摸他的双腿。 这女人! 他只穿了亵裤啊!他还没成亲啊!他的清白啊! 燕王的脸颊陡然爆红,羞愤欲死,忙夹紧大腿,恨不得一脚朝她踹去。 可惜腿部无力,连水花都没溅起来几滴。 云苓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洗脚水,眉梢微挑。 “你中过寒毒?” 方才她将精神力附着于双手上,已经检查过了燕王的双腿。 还有站起来的希望,但先得把寒毒祛除了。 闻言,燕王怔愣地看着她,瞳孔微缩。 他中过寒毒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情,楚云苓怎么会知道? 第 3 章 又被误会了 燕王飞速地把包子咽下,惊道:“你这坏女人怎知……” 他声音有些大,话还没说完,云苓又飞速塞了一个包子在他的嘴里。 “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三嫂才是。” 燕王差点被噎死,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想冲着云苓“呸”一声,却塞着一嘴的包子呸不出来。 “你这老寒腿,我只需四针,便能治好。” “唔唔唔!” 鬼才信! 燕王瞪着她,眼神中满是狐疑,他从来没听说过楚云苓懂医术。 何况,他的腿和靖王的眼睛,一直由靖王的师母林芯亲手医治。 京中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林芯医术更强的人了。 云苓见他不信,耸了耸肩。 她懂医术这件事的确鲜少有人知道,因为她是背着组织偷学的。 旁边的木架上放着一副干净整洁的银针,想来是给燕王用的东西。 云苓拿起银针,不由得想起往事,眼神幽暗。 她作为孤儿被组织收养,自幼便被注射过无数种未知的药剂,那是一种极度的痛苦和折磨。 在无数次实验中,只有极少一部分孤儿能够活下来,并开发出各种各样的异能。 和云苓一起活下来的另外三个女孩中,有人可以催眠读心,有人懂兽语能御兽,有人进化出超级大脑…… 云苓作为活下来的“实验品”之一,也成功开发出精神力,并获得了与植物沟通的能力。 随后组织培云苓研究毒术,并用药物控制她们为组织所用。 为了和另外三个人逃出组织,云苓暗中修习医术,为的就是摆脱组织的药物控制。 可解药研发出来后,老大死了,她也死了,不知老二和老幺怎么样了…… 燕王看着云苓的模样,忍不住背后发毛。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坏女人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变得好可怕。 该不会是想用针扎死他吧? 燕王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云苓真的拿着银针向他走来。 “唔唔!”燕王用眼神警告她。 云苓脸上的阴霾忽地一扫而光,笑眯眯地看着他。 “别怕,不会死人的。” 刚才大吃一顿后,精神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既然精神力并没有随着死亡消失,干脆拿燕王来试试好了,看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想要让精神力恢复至巅峰时期的状态,就必须不断将精神力用尽,对脑部反复刺激。 燕王见她脸上突然挂起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反而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奇怪的很,浑身伤成那样难道不痛吗,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云苓曾经遭受过太多实验折磨,忍痛能力一流。如此伤势带来的痛感,其实算不得什么。 云苓把燕王的双腿放在凳子上,他的双腿很光洁,留有不少淡黑色的小点,应该是为了方便针灸特意修剪过毛发。 她随手用燕王的衣角擦干水渍,飞快地在他腿上落下几针,随后在左腿膝盖两侧稍稍用力一捏。 燕王的左小腿立刻无意识地抖动了一下,他神色一愣,微微睁大眼睛。 他的双腿已经很久没有过任何反应了。 未从诧异中回神,云苓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认真。 “我马上为你施第一针,可能会极痛无比,你且忍忍,往后下雨时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对普通人来讲,身体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会很疼,这相当于遭到精神力攻击。 云苓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集中所有精神力,手中渐渐凝聚出一根细如毛发的长针。 长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几乎凝为实体。 沾满血污的红袖衫挡住了燕王的视线,他看不见云苓的动作,只觉得左腿膝盖蓦然一痛。 仿佛有什么尖尖的东西刺入了体内,似针扎,又似被灼烧一样的疼。 随后,前所未有过的痛感忽然自那一点猛地绽开,迅速蔓延至整条左腿。 “啊——!” 燕王惨叫一声,面色惨白,嘴里塞着包子,声音依旧响彻房间。 他用力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睁大眼睛死死瞪着云苓,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在猛烈的剧痛下昏了过去。 “累死我了。” 云苓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去,她头脑昏沉,全身发软地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喘气。 这幅身体想要熟练驾驭精神力还需练习。 两条腿各扎两针,便能彻底驱除燕王的寒毒,但今天只能施一针,她需要保存些许体力。 云苓看了看窗外,担心燕王的叫声引来下人,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 离开前,她顺手牵羊把柜子里一瓶上好的外伤药放入怀中。 正要将燕王腿上的银针取下放好,便听得院外响起几个凌乱的脚步声,云苓心下微沉。 房门被猛地打开,侍卫陆七扶着靖王走进门,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美妇人。 云苓昏沉的脑中飞快闪过几个残破的画面,认出妇人是靖王萧壁城的师母。 京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林芯。 “我的个亲娘嘞,咱们王府遭贼了啊王爷!” 陆七一进门就吓得差点跳起来,这饭桌是遭猪拱了? 今天王爷大婚,跑腿忙了一整天饭都没来得及吃,刚才燕王殿下说要把这桌饭菜赏给他的。 不过离开片刻,竟然就只剩残渣了! 陆七心中悲愤,注意力还在饭菜上,林芯已面色发白地快步走至燕王身边。 “殿下醒醒,殿下!” “楚云苓,你对燕王殿下做了什么!” 陆七这才看见燕王的“惨状”,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天哪!天哪!” 萧壁城目不能视,听到楚云苓的名字脸色一寒,沉声问道:“陆七,怎么回事?” 林芯满面怒气,“楚云苓潜入房中绑了燕王殿下,还擅自对燕王殿下的腿施针,不知她做了些什么,殿下昏迷不醒!” 萧壁城脸色骤沉,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禀报王爷!王妃用包子堵了燕王殿下的嘴,那么大的肉包子,属下都不能一口吞掉,这是想噎死燕王殿下啊!” 陆七的关注点总是很与众不同。 “殿下连裤子都没穿,王妃怎能与他独处一室!难道毁了王爷的清白不够,还要连燕王殿下的清白也一并毁掉吗?” 皇贵妃知道了会杀人的。 萧壁城面上杀气一闪而过,已是在暴怒边缘。 陆七鬼哭狼嚎,嚷嚷个没完没了,让云苓想解释都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云苓皱眉道:“我刚才是在……”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萧壁城立刻便听音辩位找准了她的方向,凌厉身形袭来,试图将她制住。 “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竟还敢对御之动手!” 萧壁城满心怒火,早知如此,他在福公公面前保下这女人简直多此一举。 云苓眼神一惊,本能地起身躲避,然虚弱的身子发挥不出曾经身手的一成水平,反而脚下一软栽了过去。 萧壁城猝不及防被撞了个人仰马翻,狼狈地倒在地上,充当了云苓的人形肉垫。 他下巴被云苓的脑门撞的生疼,后脑勺磕在地上一声重响,声音好不清脆美妙。 云苓额头本就有伤,脑门这一撞直接眼冒金星,当场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心中震惊。 这萧壁城不是个瞎子么?怎么身手还如此迅捷!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陆七当场看傻了眼,随后才回过神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萧壁城忍痛闷哼一声,面色青红交错,恼声道:“陆七!给我把这个女人丢回揽清院,看好了不许她再乱跑” 如果不是燕王情况要紧,他简直想当场掐死楚云苓。 第 4 章 打了靖王 云苓再次醒来后,忍不住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死瞎子,金刚葫芦娃转世吧,下巴那么硬! 映着模糊的铜镜,她都能看见自己的脑门儿肿的老高。 本来右脸就有一大块毒斑,现在额头也肿了,彻底没法看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 一个冷不丁丫鬟突然扑到床前,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云苓拍了拍发昏的脑袋,原身撞柱子,她撞金刚铁头娃,不会落下什么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吧? 好一会儿, 她才认出这是从文国公府带来的陪嫁丫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了。 “……冬青?” “小姐别拍,头上还有伤呢!” 冬青忙拉开云苓的手,生怕她碰到额头上的伤口。 “昨晚上怎么没见你?” 大婚之夜,陪嫁丫鬟冬青没在身边,反倒是那个什么秋霜在门口骂街许久。 闻言,冬青眼神复杂,欲言欲止。 她咬了咬牙道:“……小姐,昨晚大公子派人来传话,说先前您和靖王爷那事儿闹得厉害,如今老爷责怪夫人教女无方,硬要将莲夫人扶为平妻。” 云苓眉梢微挑,“他胆子真是肥了啊。” 她根据记忆得知,文国公府有一条传承数年的祖训,楚家男儿除非年过四十仍旧无子,否则不得纳妾。 这便宜老爹却是个例外。 莲夫人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妾室,楚云菡也是唯一的庶女。 “小姐可别说老爷了,您如今做的事才叫……唉!” 冬青擦擦眼泪,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原本大公子让奴婢转告您,进了靖王府千万要安分守己,万不可再惹事生非,累及夫人和国公府,谁知您竟……” 冬青实在说不下去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楚云苓会把皇贵妃的儿子砸的头破血流。 昨晚回来时听到这个消息,她吓得魂都没了。 “奴婢明白小姐在元宵夜宴上遭人诬陷,受了委屈,可您再怒,也不能这样做啊!” 说着,冬青刚擦干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燕王殿下还昏迷未醒,王爷气的不轻,说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便要带您的尸首进宫向皇贵妃请罪。” “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冬青急得团团转,倘若楚云苓有什么事,她一个陪嫁丫鬟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却不料楚云苓听完这些,懒懒地揉了揉肩膀,浑然没有一丝紧张害怕。 “放心吧,那小子好着呢。” 只是第一次被精神力侵入体内,晕过去了而已,昏睡个半天便会醒了。 指尖触及鞭伤,云苓“嘶”了一声,皱起眉头。 “冬青,却弄点热水来,替我上药。” 云苓把怀中从燕王那里顺来的伤药递给她,“顺便帮我弄点吃的来,饿的紧。” 冬青接过伤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话都快说不清楚。 “奴婢早想替您处理伤势了,可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说……没王爷吩咐,不能给您送吃食和热水。” 云苓叹了口气,“先替我打盆冷水来也行。” 身上的味道她实在受不了,又是汗又是雨,还混杂着血迹。 冬青点点头,按云苓要求去端了一盆干净的冷水来,路过厨房的时候,还偷偷顺了两个馒头。 这丫头还挺机灵。 云苓接过馒头啃起来,褪去衣衫趴在床上,任由冬青为自己擦拭身体和上药。 她没有因在冬青面前赤着身子而羞赧。 以前在组织里,姐妹们都是这样,像条咸鱼一样被翻来覆去的打针,检查。 实验品是没有尊严的。 “小姐……您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冬青动作轻柔地擦拭伤口,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伤口处理到一半,房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 “王、王爷!您怎来了!” 冬青吓了一跳,见陆七跟在后面,忙用被褥盖住云苓光洁的身子。 云苓扭头看他,“就没人教过你,进来要先敲门?” 陆七见状,飞速将门关上,阻隔了视线。 屋内的血腥与药味钻入鼻中,萧壁城眉头紧皱,很快通过声音确定了云苓的位置。 眼前世界虽一片昏暗,但经过两年的医治,如今依稀能够看得见些许模糊的影子。 他欺身而上,用力钳住云苓的下巴,语气又急又怒。 “说!你给御之下了什么毒?为何他到现在仍昏睡不醒!” 云苓脸色微沉,“死瞎子,拿开你的猪蹄。” “敬酒不吃吃罚酒!”萧壁城大怒,转而掐住她的肩膀,“那本王便送你到皇贵妃面前去请罪!” “王爷!王爷不可啊!” 冬青吓得面色惨白,忙扑上来阻止萧壁城,却被后者随手挥袖甩开,跌在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 饶是云苓素来脾气好,也不由得被惹起了怒火。 云苓迅速抬起手,双指忽地飞速在靖王胸腹几处穴道上重重一按。 始料未及的剧痛袭来,萧壁城本能地后推几步,松开了云苓。 “别欺人太甚,好好说话是能要你的命吗?” 云苓重获自由,迅速起身离开床榻,纤细的手指朝着靖王衣领抓去,眼神发冷。 萧壁城瞳孔微缩,心下惊骇,这女人竟然会武? 他可以肯定楚云苓没有丝毫内力,但那戳点穴位的几下动作却可谓快准狠。 许是过于震惊,不备之余,萧壁城竟被云苓伸手抓住了衣领。 紧接着,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冬青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画面,目瞪口呆。 天哪!她没出现幻觉吧! 小姐居然只穿着一片薄薄的抹胸,从床上跳起来狠狠地打了王爷一巴掌! 不止冬青傻了,萧壁城也懵了。 “不问缘由就上来动手动脚,我不介意让你清醒清醒!” 云苓松开萧壁城的衣领,迅速与之拉开距离,语气比方才的靖王还要冷上三分。 萧壁城面上的神色先是错愕,随后有些许扭曲。 他居然被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打了! 盛怒之下,萧壁城抬手向云苓的脖子抓去。 云苓早有准备,已在手中聚起了精神力凝成的细针。 只要萧壁城敢动手,她就让他和燕王一样昏上一整天。 云苓对武道并不精通,只是在组织里和老二学过一些保命的招数,老二不但懂兽语,还精通古武。 她侧身一避,迅速后撤躲开了燕王的攻势,但对方的手依旧碰到了她的身体。 云苓愣住,忍不住眼角抽搐。 “你这……” 萧壁城刚想放狠话,猛然察觉掌中之物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劲,愣在原地。 第 5 章 他会求我 这形状和触感, 好像不是脖子。 他反应过来收回手,飞速后退几步恨不得离云苓八丈远,直至撞到身后的木桌上才停下。 “你……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不穿衣服!” 房间里响起靖王暴躁的声音,他铁青的脸色隐约渗出几分薄红,活像抹了胭脂的黑锅底。 云苓回过神来,耸了耸肩,面色自若。 “分明是你在我上药的时候闯入,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她轻声嗤笑,“而且又不是没睡过,装什么纯情。” 冬青坐在地上,嘴巴已经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年幼的三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楚!云!苓!” 萧壁城面容扭曲,脸颊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庆幸自己眼睛瞎了,否则多看楚云苓一眼,一定会连续做好几晚噩梦。 门外,陆七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尴尬。 “王爷,方才下人来报,说是燕王殿下已经醒了。” 萧壁城转身就想离开。 寻着记忆摸到门口,他刚想开门,又停了下来。 “立刻让她把衣服穿好了!” “是!奴婢马上伺候小姐……王妃穿衣!” 冬青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火急火燎地从柜子里拿了套质地柔软的衣裙。 待云苓穿好衣服,萧壁城才脸色阴沉地打开门,在陆七的领路下离去。 冬青吓得飞出天外的魂儿终于回到了体内。 “小姐,您怎能与王爷动手呢!奴婢才转告过大公子的话,您这样做,连文国公府也护不住您啊!” “护不住就护不住吧,别聒噪了,快帮我倒杯水来。” 一晚上没喝水,又连吃了两个大馒头,云苓的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大概是觉得云苓没救了,冬青神色绝望。 “燕王殿下醒了,待王爷问过话,定又要来问小姐的罪,这可如何是好。” “问罪?” 云苓轻笑,放下手中空杯,转头看了看窗外,闭目养神。 “那小子很快就会来求我的。” 小姐不会因为受到刺激疯了吧? 冬青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只觉窗外天气和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屋外,寒雨绵绵,冷意沁骨。 …… 燕回阁。 萧壁城一踏进院中,家臣乔烨便迎了上来,看见萧壁城脸上有个大大的巴掌印,神色一愣。 “王爷,您的脸……” 不等乔烨回话,陆七已经愤愤不满地叫了起来。 “乔大人,王妃疯了!她不仅对燕王殿下动手,如今连王爷也敢打了!” 乔烨一愣,紧紧皱起眉头。 萧壁城摆摆手,“先别提这些,看看御之怎么样了。” 燕王已从昏迷中醒来,瞧上去状态不是很好,神情努力隐忍着什么。 林芯正为他的腿施针,旁边是热气滚滚的足浴药桶。 “御之,你可还好?” 萧壁城在他身侧坐下,神情关切。 “昨晚那女人对你做了些什么,身体可有哪处不适?” 燕王看起来有些虚弱,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情,神色有些异样。 “三哥,昨晚上楚云苓闯进房里吃东西,随后摸了我的腿,她竟诊出我中了寒毒!” 萧壁城与林芯皆是一愣,寒毒的事,知情的人很少。 “楚云苓怎会懂医术,八成是从云菡那里得知的。”林芯不认为楚云苓有那个本事。 她是楚云菡的半师,楚云菡一直都在协助她治疗燕王的寒毒,兴许楚云苓是偶然知晓的。 燕王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不……林芯师父,楚云苓不仅懂医术,甚至医术之高明远超你我想象。” “殿下何出此言?” “楚云苓对我说,她只需扎四针,便能彻底祛除我腿部的寒毒。” 林芯又惊又不屑,“大言不惭!” 燕王看向自己的左腿,依稀还能忆起昨晚的剧痛。 “昨晚她在我的左腿上扎了一针,起初只觉得剧痛无比,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但片刻后,便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双腿也没那么疼了。” 痛归痛,昨晚是他有史以来,在雨夜时分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但这份舒适并没有持续太久,睡梦中那寒毒发作的感觉又慢慢回归,他方才是被生生痛醒的。 “我一觉醒来,右腿仍和先前一样疼痛难忍,但左腿却只有些许不适。” 还是会感到疼,但不难忍受。 “或许,她真的能治好我的寒毒。” 林芯震撼不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燕王中的不是一般的寒毒,而是突厥贼人从南疆得来的,阴毒无比。 不仅是她,连她的师父武安公都颇为头疼。 为了彻底驱除燕王体内的寒毒,武安公这两年一直在外游历,四处寻找所需的奇药。 萧壁城神色莫名,想起云苓那快准狠的点穴之法,沉沉地开了口。 “师娘,楚云苓或许真的深藏不露,我们都错看她了。” 林芯浑身一颤,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萧壁城从来不会轻易论断一个人。 燕王忍耐着哼叫了几声,看着萧壁城无奈地惨笑。 “三哥,我知道你厌恨楚云苓,我也怨怪她坏了你与云菡的事,但如今……” 这寒毒之苦,已经折磨了他太久太久。 “御之,你不必多言,我会去寻她为你驱除寒毒。” “三哥,是我对不住你。”燕王仍有些愧疚,“楚云苓害你至此,我却要你为我去求她。” 提起楚云菡,萧壁城沉默了一瞬,脑海中蓦地响起楚云苓的声音。 大婚当晚,她咒骂楚云菡的话语中,透着一股绝望至极的愤怒与恨意。 萧壁城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转瞬即逝。 随即他冷哼一声,“楚云苓伤了你,本该将功抵罪。” 语毕,萧壁城还是顶着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回到了揽清院,神色冷的可以冻死人。 “哟,贵客呀。” 云苓慵懒地侧躺在摇椅上,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哪怕知道萧壁城看不见。 冬青吓得一个激灵,本就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出无边的绝望。 来了来了!大难还是临头了! 却不料,萧壁城沉默片刻,忽地沉声道:“先前是本王误会了你,本王向你道歉。” 冬青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 6 章 初次交锋 “哦?王爷竟为此事特地来道歉,真叫我受宠若惊啊!” 云苓佯装惊讶,阴阳怪气。 萧壁城眼角一抽,拳头紧了紧,“本王前来,另有一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云苓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 萧壁城低声向他转述了燕王的情况,“御之右腿疼得厉害,你当立刻前去为他施针止痛!” 似是怕楚云苓因为先前的磨擦不肯答应,不等她说话,萧壁城又迅速开口,先发制人。 “昨日你伤了御之,理当将功折罪,何况他心善胸宽,同意会将此事保密,否则传到皇贵妃耳中,你活罪难逃。” 云苓微微挑眉,她自然是要去给燕王治老寒腿的。 本也不用求她,但萧壁城的态度让她很不爽。 纵使心头不快,云苓依旧笑的温和。 “燕王同意压下此事,到底是心善胸宽,还是为了某个人,想必王爷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云苓从记忆中得知,萧壁城年幼丧母,后被记到皇贵妃名下养着,因此与燕王的感情最是要好。 但自从燕王中伏双腿残疾后,皇贵妃便迁怒于萧壁城,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他,如今母子关系十分僵硬。 伤了燕王的人是楚云苓不错,可若燕王在靖王府受伤的消息传出去,皇贵妃也必定会找萧壁城的麻烦。 所以,燕王才特地压下了此事。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后,萧壁城沉默了。 楚云苓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并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被吓到。 云苓神情淡淡,“实不相瞒,我倒是不怕这事传出去,若皇贵妃知晓,我可以凭治疗寒毒将功折罪,但王爷必定讨不了好处。” 不仅没被吓到,还反将了他一军。 萧壁城心中一沉。 他与楚云苓之间多有不快,彼此相看两厌,倘若她刻意为难,他的确无计可施。 云苓打量萧壁城的神色,知他已经心中有数了,便也不再端架子。 “王爷还愣着做什么,那小子既疼的厉害,那就赶快带我去啊。” 萧壁城一愣,“你要去给御之止痛?” 他本等着楚云苓发难,结果她硬气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打算做? “不是你叫我去的么,还是王爷以为我会借机刁难你?”云苓翻了个萧壁城看不见的白眼。 “的确,倘若王爷刚才不说那番话,或是态度好一些,我兴许已经和王爷走了。” 云苓笑了笑,“不过现在去也不算晚,只是辛苦燕王殿下需多忍耐一会儿了。” 她给了萧壁城一个台阶下。 “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他望着昏暗世界中的那抹模糊身影,眼神有些许复杂。 “便随本王和陆七来吧。” 冬青扶起还满身伤痕的云苓,一声不吭地和萧壁城朝燕回阁走去。 她心下震惊,小姐竟有如此医术! 怪不得以前小姐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许有人靠近。大家都以为她是因面貌丑陋不愿见人,原来是在钻研医术。 冬青心底雀跃,小姐有此等本事,那眼前的危机便能迎刃而解了。 春雨淅淅沥沥。 前往燕回阁的路上,萧壁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楚云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还是很难接受楚云苓救治燕王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心。 “要什么?”云苓歪头想了想,“让厨房做一桌好菜,再烧些热水,等施完针以后我要沐浴。” 她现在浑身是伤没法洗澡,但保持身体清洁很重要,否则伤口感染了也很麻烦。 萧壁城有些茫然,“就这个?” “不然呢,我今日一整天还粒米未进,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在靖王府了。” 萧壁城忍不住道:“别说的好像本王如何苛待你一样,陆七明明说你偷了厨房两个馒头。” “那也是粒米未进啊,馒头又不是米!” “……” 好像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萧壁城又道:“本王从未吩咐让人断了你的吃食和热水。” 冬青忍不住小声插嘴,“王爷是没吩咐,可府内多的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 觉得楚云苓将大难临头,便都来踩上一脚。 “确实是本王的疏忽。”萧壁城也没推卸责任。 陆七却叫唤了起来,“为着燕王殿下受伤,王爷从昨日早晨到这会儿都还没合过眼,哪有空管这些。” 燕王受伤,府中人全都乱了套了。 见云苓一直不言不语,萧壁城沉默片刻,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若你能彻底治好御之的寒毒,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否则他心里不舒服,老觉得欠了这丑女人什么似的。 云苓一直在温养着精神力,闻言弯唇一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只提些小小的要求,必定会让靖王感觉欠了她的人情,以靖王的性格,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王爷既然这样说,那后天便陪我回门一趟吧。” 按照习俗,女子成亲后的第三日需要回一次娘家,而丈夫的表现则关乎着女子的脸面和地位。 那些不受宠爱的女子,丈夫通常不会陪着回门,在婆家娘家两头受气。 云苓记得,冬青曾说过,她那便宜老爹这会儿正闹着要把妾室抬为平妻。 她绝不可能让算计过原身的小白莲母女如愿以偿。 萧壁城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你要本王陪你回门?” 如果回门,那必然会遇见楚云菡。 云苓笑了笑,“放心,只需王爷随我走一趟就行了,王爷莫不是想出尔反尔?” “只要你不惹事,本王自然会答应陪你回门。” 云苓笑的灿烂,“当然当然。” 不闹事才怪呢。 她很好奇,如果楚云菡发现靖王成了她走向嫡女之路上的绊脚石,会是什么反应。 陆七看着她的笑容,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觉得那么渗人呢? 一定是因为王妃长得太丑了! 第 7 章 第二针 燕回阁。 燕王正坐在木制的躺椅上,面色隐忍痛苦,显然右腿疼的不轻。 他抬头看见云苓,立刻想起那晚自己被“红衣厉鬼”绑架的惨状,一脸龇牙咧嘴。 “你这丑女人出门怎么不戴面纱了!” 话外之意是丑到他了。 萧壁城微愣,楚云苓没戴面纱? 他们的交集不算多,印象里,楚云苓永远都是戴着面纱才肯见人。额前甚至刻意留了碎发,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藏起来。 以前谁敢去碰面纱,那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幼时六公主曾好奇去掀楚云苓的面纱,被她推开摔了个狗吃屎,丢了好大一个脸。 云苓坐下揉捏燕王的双腿,检查他的情况,眼皮也不抬一下。 “戴着碍事,影响我给你扎针。” 燕王没料到云苓是为了自己,想起刚才叫她丑女人,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上次那一针的效果不错,现在开始扎第二针吧。” 云苓起身看向身旁一直没说话,不停审视打量她的林芯。 “麻烦林师父回避一下,我的针灸之术不便外传。” 这人是个懂医的,云苓不想施针的时候被对方看出端倪。 林芯略显不悦地皱眉,又很快松开,她心中满是疑问,但如今给燕王驱毒是要紧事。 萧壁城是个瞎子,不需要回避,待林芯退至偏厅后,云苓便打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针灸包。 燕王看她捻起针,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会还跟上次一样痛吧?你先别急着扎,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那滋味儿,可比寒毒发作痛苦多了。 要不是当时被包子堵着嘴,搞不好他会忍不住咬舌自尽。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只是第一针痛而已,后面的治疗过程你都会很舒服。” 因为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人体大脑会本能地进行防御。 “真的假的?” 燕王神色怀疑着,银针已飞速落到他左腿的各个穴位上。 云苓没有回话,她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因为操控精神力必须静心凝神。 她将数道细微的精神力分别附着于银针上,缓缓探入燕王体内。 只要不刻意用精神力去破坏燕王的身体器官和经脉,燕王就不会感到丝毫疼痛。 燕王只觉得各个穴位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略带着些许痒意,双腿好似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你这女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萧壁城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燕王语气中的轻松之意让他知道,楚云苓的针灸效果见效极快,效果很好。 他心下震撼,连武安公都颇为头疼的寒毒,她竟真能轻松解决。 云苓依旧凝神不语,待做完准备工作,她不着痕迹地用大袖衫挡住燕王的视线,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淡白色长针再次出现在手中。 原本一言不发的萧壁城忽然转头看向云苓,瞳孔微缩。 就在刚才,他原本昏暗一片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白色的柔和光芒,转瞬即逝。 是错觉吗? 燕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不是疼的。 随着云苓指尖轻轻按摩的动作,他感觉不止是四肢,连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好似有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游走,舒适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燕王忍不住看向云苓,绯衣少女侧对着他,刚好只能看到没有胎记的半张脸。 眼睫纤长,面若春桃。 是很娇媚艳丽的那种容貌,仅半张脸庞也足够夺人神魄,与楚云菡淡如水的冷清截然相反。 她要是脸上没有胎记,应当很美。 良久之后,脸色苍白的云苓收回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拔掉燕王腿上的银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这针一日只能扎一回,剩下两针明日再说吧。” 萧壁城听见她声音中透着淡淡的疲惫。 “三哥,我的腿好多了!真的没有先前那么痛了哎!” 燕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要知道这两年来,大部分时间他都被寒毒折磨的痛不欲生。 为了不让母妃和三哥担忧,他一直极力默默忍耐着。 萧壁城万年寒冰的脸色也难得有了柔和之意,“楚云苓,这次多谢你了。” 不管楚云苓之前做过的事有多让他痛很厌恶,此刻他的感激之情不是假的。 “楚云苓,你的医术是和谁学的?我告诉母妃去,她定会好好嘉奖你们师徒!” 林芯走进来,听了燕王的问话,神色探究,“我也很好奇,天下间还有谁的医术如此高明。” 云苓摇摇头,“抱歉,师父有令,不许对外提起他的名字,所以今日之事还请各位不要外传。” “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若皇贵妃问起,你们便答是林芯师父为燕王驱了寒毒。” 既然砸伤燕王的事情已经被压下,是否将功抵罪就不重要了。 否则听闻她多了一身医术,难免引起旁人怀疑揣测。 燕王神色意外,“你竟不要奖赏。” 楚云苓如今的名声烂到了极点,难道她就不想做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声誉么? 萧碧城却觉得,楚云苓会去学医术实在不像她的性子,印象里她更爱耍鞭子。 若是哪个小厮丫鬟敢议论她的脸,就会遭到鞭打,这也是他不喜楚云苓的一个原因。 “你为什么会学医术?” “为什么学医?” 云苓微怔,脑海里闪过几张面孔,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沉默片刻,她朱唇轻启。 “因为我有要保护的人。” 为了让她们免受药物注射的折磨之苦,为了和她们逃离组织的控制。 云苓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温柔而坚定。 萧壁城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神色微动,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楚云苓!老实说,你还真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燕王看着她,明亮的眼神里带着两分笑意和认真,“倘若你之前没有在元宵夜宴上做出那事,说不定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 云苓瞥他一眼,淡淡道:“我早过说了,夜宴上那事是楚云菡干的,不是我。” 她脑子里有楚云苓的记忆,的确不是原身干的。 燕王眼中的笑意僵住,房间内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楚云苓,你为我驱治寒毒,我心中感激不尽,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凭此随意污蔑云菡!” 云苓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死小子,还不如刚才一针扎死他算了。 第 8 章 蠢钝如猪 林芯是楚云菡的半师,她很喜欢这个在医术上颇有天分的徒儿,当即沉下了脸。 “楚大姑娘,半个京城都知道你爱慕瑞王多年。既不是你做的,那晚为何要去瑞王的房间?” 林芯称呼她为姑娘,显然还不认可她靖王妃的身份。 燕王也敛了笑意,眼神失望,“若不是三哥醉了酒,瑞王把房间让给他休息,你的计谋就得逞了!” 云苓轻笑,“瑞王府那么大,我如何知晓瑞王在哪间房中,还不是楚云菡主动告诉我的。” 靖王没有感情与焦距的黑色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就算是真的,那她告诉了你,你就去?” “不是她告诉我,我就去,而是楚云菡知道我一定会去,所以告诉了我。” 林芯也冷笑附和,“你倒说的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存了那等心思才会去!” 云苓负手而立,面色波澜不惊,“我的确要去找瑞王,但不是给他下药。” 她在脑海里飞速搜索属于楚云苓的记忆。 “昔日旁人恶意夺我面纱,辱我相貌,瑞王出手相助,我心怀感激,一直想亲自向他道谢。” 楚云苓相貌丑陋,遭受过无数非议鄙夷,唯独瑞王将她视作正常人,并予以关怀。 这就是她爱慕对方多年的原因。 “楚云菡说瑞王身体不适,恰巧给他送汤的丫鬟腹痛,我便替她去送汤。” “谁知屋内昏暗无光,我本想把汤放下就离开,可一进门就被锁在里面,后来王爷你就扑了上来,躲都没处躲。” 靖王眼角一抽,怎么把他描述的跟个色中饿狼一样。 “一派胡言!”林芯冷冷地看着她,“分明是你用烟管向屋内放了烟,那烟管中的药乃是萦香粉,有催情之效,人证物证俱全。” “只不过你以为里面的人是瑞王,没想到会是壁城罢了!” 萧壁城却沉默着没有反驳,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夜宴那晚,他醉的太快了,而倒酒的人正是楚云菡。 林芯以为,她当面把如此不堪的事实讲出来,云苓应该羞愧的钻到地下去才对。 谁知她愣了愣,竟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情。 “萦香粉?什么垃圾春药也配入我的眼。”云苓神色不屑,“你觉得凭我的医术,会看得上萦香粉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我若要对瑞王下手,自然会使出我的独门秘方,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入口清甜不苦,便于携带。” “瑞王吃了以后,保管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看见我就腿软!” 萧壁城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是错觉么,为什么他会在楚云苓的语气中听出得意和骄傲来? 燕王人都听傻了,林芯更是一只手指着她颤啊颤,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你、你……不知羞耻!” 云苓不以为然,她的确没什么羞耻之心,成长的环境没有教过她。 “药是楚云菡弄的,不知羞耻的是她。” 燕王涨红了脸,怒瞪着她,“你还紧咬着云菡不放!她与三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众人皆知他们早晚都要成婚,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云苓看向萧壁城,笑了笑,“后悔了呗,有个瑞王围着她团团转,干嘛委屈自己嫁给一个瞎子?” “楚云苓!”萧壁城冷下脸,语气中隐有警告之意。 “你别胡说八道,云菡从未嫌弃过三哥,两年来她为了帮忙医治三哥的眼睛和我的双腿,可谓呕心沥血,不许你那样说她!” 燕王快被气死了,脾气一上来忍不住朝着她吼。 闻言,云苓难得缓缓敛了笑容。 这两天她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冷不丁沉下脸来,反倒让燕王心中发怵。 云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衣袖重重一甩。 身侧案几上的名贵青瓷杯应声落地,摔的粉碎。 燕王嘴角一抖,他很想雄起一番,但现实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蠢钝如猪!” 冷冷摞下四个字,云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燕回阁。 林芯气得浑身发抖,“她竟敢对殿下和王爷如此无礼!” 萧壁城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丝血腥味,方才在场的人只有楚云苓受了伤,他料想应是伤口裂开了。 燕王也注意到了这点,在云苓离开的时候,他就看见她背上的绯色衣料颜色变深了,是血迹渗透了衣裳。 想起云苓负伤忍痛替他驱寒毒,燕王有些后悔刚才对她那么凶,但转念想起她对楚云菡的指控,又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只能是一边生气一边懊恼。 待冷静下来后,燕王神色气馁,叹了一口气。 “刚才不该跟楚云苓置气的,她医术高明,我原还想问她,能不能治好三哥的眼睛。” 萧壁城失笑,“本来我也打算问问她,有没有可能彻底治好的你双腿。” 没想到楚云苓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身份,说翻脸就翻脸,半点面子都不给。 林芯冷哼一声,“想要治好你们的眼睛和双腿,可不像驱除寒毒那么简单,我料想她也没那个本事,否则岂会只字不提?” 这话若叫云苓听见,只会惹她发笑。 只见过病人主动求医的,没听过医生求着给病人治病的。 萧壁城也只是随口一提,没对云苓抱太高期望,武安公曾说过,他们二人痊愈的可能性极低。 尤其是燕王,他的腿拖得越久,站起来的希望就会愈发渺茫。 燕王神情一动,记起那天晚上云苓施针时曾在他膝盖处按压,随后他原本无法动弹的腿竟有了反应。 他想说些什么,想起云苓方才冷漠的眼神,嘴唇动了动,终是半个字也没提。 …… 漱石居。 萧壁城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乔烨和陆七汇报府内情况,脑海中仍盘旋着云苓的话。 ——后悔了呗,有个瑞王围着她团团转,干嘛委屈自己嫁给一个瞎子? 他沉默半晌,想起楚云苓的伤势,打断身旁人的汇报。 “乔烨,把雪参玉露取出来,让陆七给楚云苓送去。” 乔烨怔住,“王爷,您要把雪参玉露给王妃?” 雪参玉露是武安公研制的一种奇药,可治疗外伤不留疤痕,并有止痒止痛的效果。 这药是为宫中妃子专门研制的,因所需药材太过珍稀,造价不菲,便是皇帝手中也没有几瓶。 陆七惊声道:“王爷,那不是您给楚二姑娘准备的生辰贺礼么!” 第 9 章 吃屎长大的 萧壁城的师父是武安公的养子,因此手中也有雪参玉露的方子。 他花了重金,耗时两年多才凑齐各味药材,并托林芯研制出了一瓶雪参玉露,打算送给楚云菡做生辰贺礼。 “让你送就去送,不要多嘴。”。 她本来就长的丑,要是连身上也留了疤,那就更没一处可看的了,萧壁城嫌弃地想。 何况她替燕王解决了寒毒之扰。 “那楚二姑娘……” 萧壁城神色冷了两分,淡淡地道:“她用不上这种东西。” 乔烨示意陆七,“有王爷的保护,楚二姑娘不会受伤,随我去取药吧。” 陆七只得同乔烨去拿药,面色很不高兴。 “乔大人,你说王爷是不是受虐狂啊?” 乔烨瞥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王妃对王爷又打又骂的,方才还在燕回阁发火,差点把案几都掀了,王爷竟然没有责罚她!” 乔烨把装有雪参玉露的盒子塞给陆七,“王妃替燕王殿下驱治寒毒,是大功一件,王爷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那楚二姑娘呢?”陆七实在不懂,“王妃栽赃夜宴上的事是楚二姑娘所为,王爷以前都是向着她的,这次怎会无动于衷!” 还把如此名贵难得的雪参玉露给了王妃,明明两天前,王爷还恨不得杀了她呢。 乔烨沉默了,其实这点他也想不明白。 …… 陆七把雪参玉露送到揽清院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 厨房顾及着云苓有伤在身,做的饭菜都颇为清淡,陆七来的时候,云苓正对着满桌佳肴大快朵颐。 他咽了咽口水,抬头望着房梁,强迫自己不低头去看那一桌美味。 “禀报王妃,王爷派属下来给您送药。” 真香啊,这是清炖排骨! “这是什么药?”云苓拿起那木盒中的小瓷瓶,习惯性地强化嗅觉闻了闻其中成分。 陆七望天,“雪参玉露。” 真香啊,这是豆腐鲈鱼汤! “外敷……还是内服?”闻着像外用药,但看陆七咽口水的样子,云苓有些不确定。 陆七继续望天,“内……啊不,外敷!” 真香啊,这是红枣煲乌鸡! “什么功效?” 陆七还在望天,“治外伤,可止痛,抹上后伤口结痂时也不会痒。” 真香啊,他好饿啊! “我收下了,替我转谢你家王爷。” “那属下便告退了!” 陆七转身走得飞快,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扑到饭桌上去。 云苓疑惑地看向冬青,“靖王府的侍卫都跟萧壁城一样,喜欢拿鼻孔看人吗?” 冬青的注意力却都在小瓷瓶上,神色惊喜,“小姐,这可是雪参玉露啊!王爷竟把如此名贵的伤药赠予您!”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并非传闻中那样冷酷无情。 云苓在脑海中搜寻了关于伤药的记忆,明白了这玩意儿是稀罕物,造价不菲。 她神色微缓,萧壁城这人虽不讨喜,倒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打开瓶塞,淡绿色的凝液如同玉脂,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云苓迅速闻出了几种主要的药物成分。 这玩意儿着实不错,但还有可以改良的地方。 云苓决定把配方推导出来,改良过后压低成本,再高价卖出好好赚它一波! 饭后,冬青替她抹了药,果然舒缓许多。 云苓闭上双目养精蓄锐,明日回门还有场硬仗要打。 …… 翌日清早,乔烨便按照要求备好了马车。 冬青特地拿来了面纱,云苓嫌碍事不愿意戴,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 等摆平了文国公府的事,再治这脸上的毒斑也不迟。 她唤退陆七,亲自扶萧壁城上了马车。 萧壁城不喜欢女人靠近,往日陆七不在身边时,唯有楚云菡能够靠近他。 与楚云菡身上淡淡的药香不同,楚云苓身上有一种柔暖香甜的气息。 他不知道是不是抹了胭脂水粉,但比往日闻过的那些香料好闻,并不让人反感。 “我话先说在前头,今日回门,王爷就是再厌恨我,也得做出与我相敬如宾的样子来,哪怕是在你的小青梅面前。” 云苓语气中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全是警告威胁。 “王爷若不配合我,燕王那后两针我就不扎了。” 萧壁城倒没生气,眉梢微挑。 “我从来不知,你性子竟如此刁钻难缠。” 成婚这三天来,着实颠覆了以往对她的印象。 “我很刁钻难缠么?”云苓疑惑不解,“旁人都说我是组织里最谦逊有礼,儒雅随和的人。” 老一是朵不折不扣的毒莲花,美则美矣,看到就让人发怵。 老二是个武痴,坚信男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遇事能动手绝不逼逼。 老幺又懒又馋,脸皮厚的像城墙一样,十足的泼皮无赖。 唯有她见谁都会微笑,走到哪里都叫人如沐春风,人见人爱。 虽然,这只是云苓的错觉。 萧壁城眼角抽搐,这女人全身上下哪里能跟儒雅谦逊挂上钩。 “组织?” “哦,我是说我们师门。” 那个挨千刀、该背时的哈皮组织。 想起从小相依为命,几度出生入死的三个姐妹,云苓的心情不免低落。 萧壁城觉得她话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师父还有徒弟?其他人也同你一样医术高超么?” 他等了半天,云苓却不说话了,马车里的气氛似有些低沉。 萧壁城能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大好,既然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 毕竟,他和楚云苓的关系不怎么样。 马车缓缓在文国公府停下,云苓扶着萧壁城下了马车,意外地在门口碰见了楚云菡。 楚云菡身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那是她亲大哥楚云泽,二人正在送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循着脑海中的记忆,云苓认出那华服男人是封左相的嫡孙封言,当今皇后的侄子。 此人家族权势滔天,素来行事嚣张霸道,惯有京城第一恶少之名,无人敢惹。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也喜欢楚云菡,跟萧壁城是死对头。 “这不是我大周战神靖王爷么,几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封言转身看见萧壁城和云苓,微愣了一下,满眼幸灾乐祸和嘲讽之意。 “听闻前几日王爷成婚,可封某着实不解,楚云苓这等丑绝京城的无盐女怎配得上堂堂大周战神,圣上赐婚何意,不知能否为在下解惑?” 封言明知故问,给身后护从使了个眼色,想要一唱一和当街给萧壁城难堪。 云苓正心情不好,恰逢他往枪口上撞,当即口吐芬芳。 “嘴巴这么臭,你从小吃屎长大的吧。” 话一出口,众人皆是脸色骤变。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封言说话! 第 10 章 相护 “大胆!竟敢对少爷无礼!” 封言脸色变了变,以往楚云苓都是绕着他走的,如今竟敢还嘴了。 碍于楚云菡在场,封言想保持些其实并没有的风度,便拦了下护从。 只是他看云苓的眼神依旧不屑厌恶,“不必和这等粗鄙不堪的女人一般见识,丑成这个样子,也就只有瞎子才下得去手了。” “封公子,还请慎言!” 楚云泽脸色难看,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嫡妹,她也是文国公府的人。 “本公子哪里有说错?便是那香满楼里最末等的花娘,姿容也胜过她楚云苓千百倍,送上门来我都嫌恶心。” 封言身边的狗腿子平日里跟着嚣张惯了,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连妓子都不如吗,还得靠下药才有男人愿意碰!” 这是在说元宵夜宴上的丑闻,楚云泽涨红了脸,气的发抖。 虽是清早,但街上已有了三三两两行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云苓倒也不生气,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已缓缓凝聚起精神力。 她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虽不能做到一击必杀,但破坏对方的神经中枢还是没问题的。 不等云苓动手,身侧玄影晃动,那上一秒还张狂大笑的男人突然脸色一僵,缓缓地倒了下去。 男人的脖子血如泉涌,仔细一看,竟被一枚白玉扳指洞穿了一个血窟窿。 那是萧壁城的玉扳指。 封言离的近,猝不及防被溅了半张脸的血,脸色发白地后退几步,双腿发软。 不止是封言,包括楚云菡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步。 云苓一看,便知道封言是个孬货,不曾见过死人。 “萧、萧壁城……你竟敢!” 封言死死瞪着萧壁城,仿佛不相信他竟敢动手。 “如何不敢?封言,本王忍你很久了。” 萧壁城循声望着他,黑漆漆的双眸似是望不见底的深渊,叫人脚底生寒。 “你手下的人言辱本王的王妃,本就该当问斩。” 他虽不喜楚云苓,但对方是他的王妃,自不能平白叫她受辱。 “至于你……今日本王若折你一只手,便是闹到大理寺去,闹到金銮殿上,本王也不惧。” 封言白着脸,目光闪动地看着萧壁城。 这两年来,萧壁城自双目失明后便沉寂下来。 久到他差点忘记,这个被誉为西周战神的男人,曾经是何等令人望而生畏。 远处的楚云菡一言不发地望着萧壁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虽然知道是封言挑衅在先,可看到他为楚云苓出头,心底还是不大痛快。 云苓突然觉得,虽然萧壁城老板着一张脸,活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千儿八万似的,但偶尔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 她望着气势明显弱下去的封言,挑眉轻笑,“瞧你这孬样,还想我主动送上门,就你也配?” 封言咬牙,狠狠道:“你得意什么,不过仗着个瞎子废人逞威风罢了!” 陆七听得眼睛都红了。 王爷昔日是大周的战神,保家卫国,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却被迫成了个闲散王爷,壮志不得酬。 这厮是在往他心口上戳刀子啊! 不等陆七发狂要动手,已有人先一步抬脚狠狠踹向了封言。 封言只觉得眼前红裙飘过,腹部被重重一击,后退酿跄着倒在了地上。 “瞎子废人?封公子,你怎可如此出言侮辱靖王爷。” 云苓刻意拔高了声音,听闻“靖王”二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回望。 “天下皆知,王爷的双目是被突厥贼人所伤。王爷为何要上战场?是为了护大周安定,为了在场的你我和其他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流离之苦。”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若无王爷和其他战士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何来京城的繁华与安定?你能够安心入睡的每个夜晚,都是战士们用自己的彻夜不眠换来的!” 大周多年来与突厥摩擦不断,深受其害,因此武将在他们心中有很高的威望。 云苓的一席话,将越来越多的行人吸引过来。 “靖王的双眼,是他历经战场磨难后留下的荣耀,是守护我大周百姓的证明!他为了我们而受伤,不能再上战场,理应换我们来守护他的尊严。” 萧壁城心中狠狠一震,复杂滋味难以言喻。 尽管知道云苓这样说并不全是为了维护他,更多的是想给封言难堪,他还是无法不为此动容。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被教导要保护别人。 皇贵妃要他保护燕王,父皇要他守护大周江山,林芯要他照顾师妹楚云菡。 可大家好像都习惯了他的保护,认为他是不会倒下的战神,认为那些付出是理所当然。 便是双目失明后面对诸多打击与封言的刁难讥讽,他们也只是告诉他要坚强,挺过去。 从没有人想过要主动站出来保护他,哪怕是楚云菡。 云苓没有注意萧壁城的异样,还在朝封言步步逼近。 “而你封言,乃至整个封家,向来自诩鸿鹄士族,书香门第,不心怀敬佩感激也就罢了,反而还言辱挖苦大周的英雄!” “我倒是想问一问封左相,难道他就是这样教育封家子孙的么!” 云苓的话极具煽动性,她虽面貌骇人,却字字在理,神情认真,感染力十足。 封言往日嚣张跋扈,本就不得人心,如今路人见他言辱靖王,便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 “是啊,要不是靖王爷和战士们,这些个读书人哪还能安静的坐在学堂里看书?” “靖王十五岁起就上了战场,立下战功无数,岂是某些鸡鸣狗盗之辈能比的。” “这封言往日嚣张霸道,也没听说过他在学问上有何建树,如今都敢踩在靖王爷头上了。” “封左相德高望重,怎教出这样的后人,要我说啊,刚才那一脚踹的好!” 路人平日里都不敢惹封言,但今天有云苓出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多也就胆大起来。 封言的脸都气绿了,纵横京城数载,何时受过今日这等气。 他恶狠狠的看着云苓,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云苓拿他出了一顿气,心里舒畅许多。 以前她总觉得遇到这样的人,一针扎死就完事儿了,可真要在文国公府门口扎死了封言,后面处理起来还挺麻烦。 偶尔打打嘴炮也挺快乐。 第 11 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只是她功力一般,换了姐妹老一那朵阴阳怪气的毒莲花来,封言可能已经气到当场去世了。 这次云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刻意把话说的很重,还将整个封家了拖下水。 封言就是再气,也得为家族名声考虑,他怨毒地看了云苓一眼,对身后随从道:“我们走!” 云苓却没打算放过他,挑眉道:“封公子,你还没给我家王爷道歉怎么就要走了,礼仪和气度都让狗吃了?” 封言拼劲全力才不让自己失态,但云苓嘴角那抹刻意挑衅的笑容,让他本就不多的冷静理智瞬间消失。 他这辈子都没给别人低过头,更别说楚云苓刚才还踹了他一脚,让他脸面尽失。 “贱人!我杀了你!” 封言气得失去理智,夺过身侧马夫手中的鞭子就朝云苓甩去。 封言本就没什么武学底子,云苓要躲开他这一鞭并不难,但其实她挺乐意接下这鞭。 反正也不怎么怕疼,让这么多人看见封言对她行凶,能做的文章可就大了。 最好是闹到皇帝的金銮殿上,然后再趁机讹封家一堆名贵药材,这样她就有药给自己治疗毒斑了。 云苓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不想忽地被一只手揽入一个宽广结实的胸膛。 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响亮刺耳,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云苓下意识地看向侧上方,微微一怔。 萧壁城一只手紧紧握住那黑色长鞭,另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 封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涨红了脸想把鞭子扯回去,可任他用尽全身力气,萧壁城的手纹丝不动。 “方才,本王已经警告过你了,以为本王只是说说而已吗?” 寒意刺骨的话音未消,萧壁城已放开云苓,如闪电般顺着长鞭欺身上前擒住了封言的右臂。 宽大有力的手掌微微一拧,封言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萧壁城竟真的折断了封言一只手!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飞出一道身影袭向萧壁城。 是负责保护封言的封家暗卫。 萧壁城丝毫不显惊慌,侧身一避就躲开了来人的攻击,随后将封言拎小鸡一般扔了出去。 暗卫没有再进攻,而是选择去接住封言。 “快、快送本公子去医馆!快啊!” 封言疼的满头大汗,失态地朝暗卫大喊。 “靖王殿下好身手,左相大人若得知王爷武学未曾落下,定会为王爷感到高兴。” 暗卫看了眼萧壁城,带着封言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云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 她心中暗自咂舌,这萧壁城平时板着一张脸,呆呆木木屁都不放一个,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没想到武功这么厉害。 那身手,那速度,差不多有老二的近战水平了。不知若他双眼完好,又该何等高强。 看来这“战神”的称号是没有水份的。 萧壁城收了手,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吧,已在门口耽搁了许多时间。” 云苓难得主动上前扶他,“我们伤了封言,是不是要赔很多医药费啊?” 她原本还想讹封家的药材呢,不会要倒赔钱吧? 萧壁城垂眸,语气淡淡,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此事乃我所为,由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不必担心。”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扛住所有的事。 “这倒不必,是我故意激怒他,当然我也有份。就算他告到金銮殿上,我与你一同担着。” 最基本的义气她还是有的。 大门口的楚云泽和楚云菡都已经看傻了。 尤其是楚云菡,她脸上的震惊已经完全无法掩饰。 什么情况? 壁城哥哥不是应该恨极了楚云苓么? 明明成亲当晚,壁城哥哥还对楚云苓厌恶至极。 他们成亲才三天啊,她不过三天没去靖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云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笑着上前去想扶萧壁城。 “壁城哥哥,你刚才接住那鞭子,一定受伤了吧,快让我看看你的手。” “啪”的一声,云苓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拍掉。 “想干什么?把你的猪蹄子给我收回去,你姐夫是你能乱碰的吗?” 楚云菡浑身一僵,快速藏起眼底的惊愕。 她这个长姐是怎么回事,像变了个人一样。 “……抱、抱歉,我和壁城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方才一时习惯了,还望姐姐别放在心上。” 云苓上下打量她,眉梢微挑。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什么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说这些存心膈应人呢?” 楚云菡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楚云苓,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脸色难看。 楚云泽一脸懵比,“云苓,你跟壁城先前不是……” 他记得嫡妹明明恨萧壁城恨得要命啊。 云苓笑了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亲都已经成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呗,还能离咋地。” 虽然她没有要跟萧壁城过日子的想法,但作弄楚云菡实在太有意思了。 果不其然,楚云菡脸色发白,如遭雷劈,险些要站不稳。 “是这样吗?我原还担心姐姐与壁城哥哥之间……如此一来,再好不过了……” 楚云菡的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颤抖,萧壁城心下复杂,但并未松开云苓的手。 他皱了皱眉,不知云苓此番乱出牌又在打什么主意,心里有些烦躁。 但是他答应了对方,今日回门要做到相敬如宾。 “如今天还冷,楚……云苓还有伤在身,都别站在门口吹风了,快些进去吧。” 楚云菡心下一沉,面色有几分扭曲。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云泽的眼神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欲言又止。 等把人迎到了正厅,他与楚云菡才前去请老世子夫妇。 见人迟迟不来,冬青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明明昨日已提前打过招呼,老爷和夫人竟未在正厅侯迎,想必还在为抬平妻的事儿闹着呢。” 云苓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管他怎么闹,今天我在,这事儿就别想成。” 萧壁城此前并不知道此事,闻言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冬青,这茶水有些冷了,你去换壶热的来。” 打发走了冬青,正厅只剩下他和云苓。 “老世子要抬莲夫人为平妻?回门前你并没有告知本王此事!” 老世子就是云苓的便宜爹,因为国公之位依然还在老国公手里,她爹没有袭爵,众人便一直都称其老世子。 萧壁城的声音严肃而冷漠,坚定不移。 “如果你要本王陪你回门,就是为了帮你阻止此事,那本王必须提前告诉你,本王不会插手!” 他只答应了要陪她回门,没有答应帮她管这种事。 第 12 章 疯了不成 云苓笑眯眯的看着他,“没说让你帮我阻止这件事啊,我一个人解决就够了。” “那你到底有何目的?” “让我娘放心啊,你与我相处的好,我娘见了便不会担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不过你刚才说不会插手此事,可别食言。” 云苓本也没指望萧壁城会帮自己,叫他来就是给楚云菡添堵的。 只要楚云菡见他不出言相助,就足够让她糟心的了。 萧壁城沉着脸色,“本王说不插手,就绝不会插手。” 他谁也不会帮,这是老丈人的后宅之事,本就不适合插手。 等了一会儿,云苓那对便宜爹妈没出现,倒是来了个姿容温婉素雅的美妇人。 对方身着素白裙衫,五官和楚云菡有五分相似,云苓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便宜爹的小老婆,莲夫人。 莲夫人长得不算多美,但她的肤色比寻常女子白皙许多,五官也更为立体。 她周身气质给人一种智慧沉静,优雅迷人的感觉。 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知性美。 通过大脑的记忆,云苓对莲夫人的性格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心中思忖一二,便知晓该如何对付这类人。 “壁城,苓儿,刚才因事耽搁有失远迎,可千万莫放在心上,世子与夫人稍后就到。”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温和,“无事,莲姨近来可好?” 因为楚云菡的缘故,萧壁城与莲夫人的关系不错,至少比跟楚云苓的生母要强许多。 “我自然是好的,平日帮着菡儿整理为你和燕王殿下寻来的药草,便无其他事可做了,日子简单倒也舒心。” 莲夫人笑的温柔,语气更温柔。 萧壁城谢道:“莲姨有心了。” 不等莲夫人说话,云苓轻笑着打断,“我爹拼死拼活要抬你做平妻,你的日子当然过的舒心了。” 萧壁城微微皱眉,觉得云苓这样的态度未免过于尖锐失礼。 “你的日子舒心了,老夫人可被气的不轻。” 冬青说过,因着他那便宜爹要抬平妻之事,老夫人都被气病了。 莲夫人面上不显丝毫惊慌,唇角的笑转瞬即逝。 楚云苓越是这样,越显得愚蠢,也越好对付。 莲夫人眉宇间带上几分无奈与轻愁,叫人怜惜。 “苓儿可是怨我了?我也劝过老爷,可老爷定是要怪罪夫人教女无方,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倔,怎么都劝不住。” 云苓浅浅饮了口茶,莲夫人这是在说,此事全是因她而起。 “这几天老爷和夫人吵得厉害,我心里也焦急,同老爷说了无意平妻之位。”莲夫人叹了口气,“奈何……罢了,当怪我无用,劝不住老爷。”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那是叫劝?那叫煽风点火!你要是把嘴巴闭紧点,这事儿早平息了。” 云苓放下茶杯,翻了个白眼。 “我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越是好言相劝越是要对着干,你在他耳边唧唧歪歪什么,生怕做不了平妻是吧?” 莲夫人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楚云苓说话会直白到这种地步。 “还有,别叫我苓儿,只有我娘能这么叫我,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出来我觉得恶心。”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喝茶,他一个男人着实不想掺和到后院女人中的事来。 见云苓半分面子也不给,莲夫人垂眸,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不等她开口,一个男音怒气冲冲地响了起来。 “孽女!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和姨娘说话的么,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便宜爹老世子快步走进正厅,身后是云苓的母亲陈氏,还有楚云泽与楚云菡两兄妹。 楚云菡弯了弯唇角,楚云苓母女都不聪明,在她母亲手中一向占不了好处。 只要楚云苓惹怒了父亲,母亲成为平妻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老世子骂了云苓一顿,刚想和萧壁城寒暄几句,就见云苓一个瓷杯狠狠地砸到了他脚边。 瓷杯四分五裂,茶水溅湿锦鞋,老世子吓了一跳。 “什么态度?她一个卑贱的妾室,还要我这个嫡女对她毕恭毕敬不成。说我教养都学到了狗肚子里,我看你才是礼仪廉耻都忘记了怎么写。” 云苓起身,敛去了脸上笑意,一步步朝老世子走去,目光漠然。 老世子回过神来,冷不丁有些紧张。 若是大女儿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歇斯底里,他不会觉得害怕,可偏偏就是这样风轻云淡地把杯子砸到他脚边,语气平静,反而让他背后发怵。 “文国公府男子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此条祖训立下已有将近百年。这百年来,父亲是唯一一个破训的人。” “我娘仁慈,早些年允了你将妾室迎进门,你却宠妾无度,叫我娘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你不仅不感到愧疚,如今还不顾祖母气怒,硬要抬小妾做平妻,我看你这不孝不义的老家伙是猪油蒙了心!” 老世子倒吸一口冷气,全然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女儿指着鼻子骂,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莲夫人和楚云菡迅速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震惊。 这楚云苓疯了不成? 陈氏和楚云泽也吓得不轻。 楚云泽严厉地看向她,“云苓,你怎么跟爹和姨娘说话呢?这些日子不但没有长进,反倒愈发变本加厉了!” “你给我住嘴,你现在向着谁说话?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十月怀胎生了你?” 云苓扭头把矛头对准他,双眼微眯。 “外公走得早,娘是他唯一的女儿,京中又无兄弟可靠,这贱妾就是看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欺辱她。” “你知不知道京中妇人是如何笑话她的?偌大文国公府几房人,独她一个丈夫纳了小妾!你作为娘唯一的儿子,理当让她依靠,可却偏生认贼做母,真是生你不如生快叉烧!” 楚云泽气的脸都青了。 云苓这话说的太难听,他与楚云菡母女的确关系不错,平时对莲夫人也敬重有加,可母亲一直是摆在他心中第一位的。 只是多年来莲夫人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与他们也相处平和,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也只想解决的温和些,以免伤了府中和气。 楚云泽想反驳,可余光瞥见陈氏眼角惊喜又委屈的泪水后愣住了。 陈氏望着云苓,眼中泪光闪烁。 她从没想过,这个最让自己操心的不懂事的女儿,有一天会这样站出来如此强硬的维护她。 那个一直要由她来保护的孩子,长大了。 第 13 章 厚脸皮天下无敌 “你这丫头,今天疯了?” 老世子缓过神来,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其实抬莲夫人为平妻,原本是他为元宵夜宴一事,同发妻吵架时的气话。 也不知怎么吵着吵着,事态闹得越发厉害,反而叫他认真了起来。 “爹一把年纪了,祖父为何还未把国公之位传给你,心里没点数吗?” 云苓转头看他,目光森冷。 老世子脸色发黑,云苓当着萧壁城等人的面说这种话,他不要面子的么? 往后在这个女婿面前,他还怎么竖老丈人的威严啊! “孽女!我要扶你姨娘做平妻,还不是因为她教女无方,让你在元宵夜宴上做出那等事,丢尽了文国公府的脸面!我没有责罚你娘,已是念及多年夫妻情分,换了其他人,怕是一纸休书已落了下来!” 老世子在茶桌上重重一拍,底气十足。 他可不是任意妄为,便是老国公问起罪,也理由充足。 陈氏白着脸,身躯晃了晃,楚云泽下意识地扶住她,目光震惊地看着老世子。 二十多年来,父亲从没有对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楚云菡放心地弯了弯唇角,楚云苓是变得比以前硬气了,可还是一样的蠢,没有摸清父亲的性格。 她这样做只会火上浇油,坚定父亲的想法。 下一秒,正厅内的巨响让她僵住了笑容。 老世子拍完桌,云苓直接当他的面把桌子都掀翻,茶水茶壶狼狈地撒了满地。 其他人着实被惊吓到了,便是莲夫人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萧壁城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被迫围观旁听老丈人的后宅之事,连喝茶的桌子也没了。 手中的茶杯无处可放,他只好拿在手里。 还挺烫,亏得他皮糙肉厚。 “放屁!我做了错事难道单是我母亲的错?你这个当爹的也难辞其咎,若要责罚,应到祖父那里自领二十大板,反思怎么教出了个我这样的女儿!” 萧壁城觉得,云苓的脸皮厚度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他的认知下限。 “我做出那等事,还不都怪你嫡庶不分,偏疼庶出,你要是肯多花些时间和耐心好好教导我,我能是这个样子?那不得谁见了都夸一句名门闺秀。” 老世子被云苓的脸皮打败了,气的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你要是敢抬平妻,我明天就立马进宫面请罪,让圣上知道我这幅德行都怪你管教无方,再告你宠妾灭妻,叫你头顶乌纱帽不保!” 老世子没有袭爵,如今任光禄寺卿,熬了好些年,才得了这么个正四品的官。 “顺便再见一见太后娘娘,让他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对待她老人家的故人之女的!” 云苓搬出了杀手锏,老世子瞬间歇菜了。 陈氏如今虽无娘家人,但她那亲爹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年轻时与太后是好友,更曾为帝师,当今昭仁帝见了也要敬让相待。 老世子心态炸裂,他对大女儿关注是不多,但对方啥时候长成了个泼皮无赖呢? 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把话题转向萧壁城。 “唉……唉!王爷殿下,我这大逆不道的孽女,先前做出那事,叫你为难了……” 老世子知道萧壁城素来的威名,盼着他能以丈夫的身份,好好灭一灭云苓的气焰。 “你别转移话题,我怎么就叫王爷为难了,我与王爷感情好着呢,他都不计较之前的事了,你还一个劲的提什么?生怕你女儿和女婿感情好是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老世子被云苓呛了个半死,但更多的却是震惊。 他还以为把靖王得罪的不轻呢,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计较? “王爷,您真的……?” 萧壁城有求于人,态度倒是摆得很端正,“事情已经过去,岳父就不要再提了。” 他和楚云苓已成婚,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 楚云菡与莲夫人迅速对视一眼,眼神错愕。 楚云菡心乱如麻,她不明白,萧壁城对楚云苓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世子尴尬地笑笑,不想再搭理云苓,“既如此,那再好不过,今日招待不周,叫你看笑话了。” 萧壁城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眼看事情竟然就要在云苓的泼辣下一笔带过,莲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了。 “老爷……” 她开口想说些什么,话刚出口就被云苓毫不客气地打断。 “爹和王爷说话,没你一个姨娘插嘴的份儿,哪凉快哪呆着去,闲得慌就去叫人收拾正厅,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王爷连放茶杯的桌子都没了吗?”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想,她还有脸说。 莲夫人一度险些表情管理失败,自打她进文国公府以来,还没受过这种气。 老世子实在怕了这个女儿,忙给莲夫人使眼色,“叫厨房尽快备些茶点来吧。” 莲夫人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帕子,温婉恭顺地道:“是。” 云苓看着她快要裂开的面部表情,心里乐得直开花。 这类披着温婉贤良外皮的妖怪,打嘴炮没用,就得化身泼皮来对付她。 而且光有泼辣是不够的,还得无耻,脸皮要足够厚,方才能天下无敌。 楚云菡望着云苓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怨愤,随即又朝着萧壁城投去幽怨的目光。 她不明白,这种时候为什么萧壁城不站出来帮她们母女说两句话。 听说男人对待已经属于自己的女人,总是会格外宽容怜惜,而楚云苓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莫非真是因为如此,萧壁城对楚云苓的态度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想到这里,楚云菡有些心浮气躁,站立不安。 可惜萧壁城是个瞎子,任她神情有多哀怨,也统统看不见。 第 14 章 人心是会变的 云苓将楚云菡心神不宁的模样看在眼里,弯唇笑了笑。 比起她的母亲莲夫人,楚云菡还是太嫩了。平日里一副凡尘仙子般的清高模样,遇上一点小挫折就立马慌了阵脚。 新桌子和茶点很快送了上来,老世子在正厅接待萧壁城,陈氏唤了云苓和楚云泽单独说话。 云苓从小没有亲人,对陈氏的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但脑海中有着许多关于她的记忆。 这是个很疼爱女儿的母亲。 “苓儿,你且和娘说实话,靖王当真已不计较先前的事了?” 云苓笑笑,“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计较也没用,只能是认了呗,我和他都是如此。” “那……王爷待你好吗?”陈氏知道萧壁城心里惦念着别的女子。 云苓皱眉,“谈不上好,也没多坏,且凑合着过吧。” 她不喜欢萧壁城,不过在被迫成婚这件事上,他跟楚云苓都是被算计的可怜人。 “虽不知妹夫心中所想,但他对云苓还不错。” 楚云泽把今天早上在文国公府门口发生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见陈氏终于放下心来,云苓暂敛笑容,语气认真。 “不必担心我,反倒是娘今后在府中,要多拿出你正室夫人的气派来,别叫那贱妾踩到你头上去。” 陈氏愁眉欲言,云苓继续道:“我知道娘心中在想什么,不必顾及,就算外公不在了,您还有太后做靠山呢。别忘了您和爹爹的婚事,当初可是太上皇保的媒!” 这些年来,陈氏在文国公府中过的谨慎。 其实这倒不是老世子对她不好,原本夫妻二人也是恩爱的,只是打外祖父去世后,陈氏想起自己既无父母也无长兄,难免生出孤独无依的凄怆来。 下意识的,她在老世子面前的气势态度就弱了许多,毕竟除了丈夫,她再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了。 当初老世子跟莲夫人是糊里糊涂地睡在了一起并有孕的,一开始也不喜欢莲夫人。 奈何这些年来,陈氏性子太软,不敢发怒有怨言,莲夫人又手段了得,才叫老世子对她慢慢上了心。 “我爹这个人吧,谈不上坏,就是蠢的很。他这种性格只有两种人对付得了,要么一昧地顺着他吹耳旁风,要么就和他抗争到底。”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还要面子的很,欠收拾。 “莲夫人做了前者,那咱们就做后者,当个母老虎可比装孙子强。更何况您还有我和大哥呢,他要还想做混账事,便让我来好好收拾他!” 陈氏心底感动,忍不住泪眼盈眶。 楚云泽却心里不是滋味,他以前总以为母亲和莲夫人之间相处得很好,否则为何从来没有抱怨过呢。 现在他知道了,母亲不是没有委屈,只是无人可以诉说依靠。 他这个当儿子的太失败,如果不是云苓今日当众点醒他,他还沉浸在府中和谐的假象中。 “娘,云苓说得对,儿子往后定会成为您的依靠,不再叫您受半分委屈!” 陈氏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扑进他的怀中。 云苓暗自点头,她这便宜大哥倒还有救。心不坏,就是跟他那世子爹一样,有点傻。 兴许是因为文国公府以前从没有过妾室与庶出子女,父子在后宅之事上都缺少经验,轻轻松松就被人忽悠了。 楚云泽安慰着陈氏,眼神复杂地看了云苓一眼。 他这个自小关系不怎么样的妹妹,虽然脾气坏,却出人意料的通透。 …… 后宅花园里,楚云菡好不容易才寻见了一个和萧壁城独处的机会。 “壁城哥哥,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楚云菡主动上前牵起萧壁城的左手,“刚才你的手受伤了,我特地拿了药来。” 萧壁城身形微顿,抽回了手,神色平静如常地道:“不碍事,如今我已成亲,你莫要再作出这种举动,旁人看见了难免有非议。” 见自己竟然被拒绝,楚云菡目光复杂地咬了咬唇道:“壁城哥哥,你不怪姐姐了?” “你希望我怪她?” “当然不是,只是姐姐的脾气……那日她伤了御之,又对你破口大骂,我还怕你会心有芥蒂,如今你们能冰释前嫌,自然再好不过。” 往日听起来再平常不过的话,如今却觉得别有意味。 萧壁城听出她话中隐隐带着挑拨的刻意,心底说不出的沉重与失望。 “封言今日为何会造访?” 楚云菡眼神一暗,强颜欢笑道:“他是来求亲的,说想纳我为妾,爹爹没同意,他便连着三日天天都来。” “壁城哥哥今日折了他的威风,想必文国公府能清静许多时日。说起来往日也是多亏有你相护,封言才不敢死缠烂打。” 楚云菡有意无意地暗示他。 萧壁城如何不知封言是什么人,对方一直贪图楚云菡的美色,之前每次被纠缠都是由他出面解决。 对方定是在他成亲后,便迫不及待地缠上了楚云菡。 萧壁城冷不丁地想起云苓说过的话,沉默了片刻,忽地开口询问。 “云菡,倘若我与楚云苓和离,你可愿意做靖王妃?那样我便能护着你一辈子。” 楚云菡神色微僵,一颗心提了起来。 “我一介卑微庶女,怎配得上做你的正妃,倘若我和云苓一样是嫡出女儿,便不算有辱壁城哥哥的身份了。” 她还真有些怕萧壁城那样做,否则她费尽心思将他推给楚云苓是为了什么。 萧壁城在冥冥中已经猜到了她的回答,只是随口试探一问,但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人心凉。 话里话外,楚云菡还在耿耿于怀嫡女身份。 “曾几何时,你还说过只要能嫁给我,即便做侧妃也心甘情愿。” 他笑笑,仿佛在说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往事。 楚云菡心里一跳,神色有些许不自然,“是啊,可壁城哥哥待我好,说若是娶我,便只会娶我为正妃。” “谁知如今物是人非,也许真的是有缘无分。” 萧壁城静立于树下,俊美的侧脸一如往常的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生母乃宫女出身,在立下赫赫战功前,他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透明皇子。 因常年在边关的缘故,除了自小便结识的楚云菡之外,再没接触过其他女子。 原本从未细想过婚事,但人人都道他与楚云菡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对方又是他唯一熟识的女子,在失明后对他不离不弃。 他也就默认了这个说法,不介意对方庶女出身,愿意将靖王妃之位给她。 如今看来,还真是好一个“有缘无分”。 许久后,萧壁城才闭上眼,嘴角笑容轻浅。 “物是人非……你说得对。” 他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孤寂。 人心到底是容易变的。 第 15 章 他替她挨打 文国公府的偏院里,莲夫人闭目沉着脸,不断地轻揉太阳穴。 “那小贱人,平日里倒错看她了,也不知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以往一直隐藏着。” 楚云菡也脸色难看,“娘,爹爹似乎打消了念头,这可如何是好。瑞王爷虽喜欢我,但却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皇后看不上我的身份,是必定不会同意他娶我的。” 一想起今天的事,楚云菡就恨得牙痒痒。 只差那么一步,母亲便可以成为文国公府的平妻了,而她也不再是庶女。 她费尽心机设计楚云苓,为的就是一石二鸟,解决掉萧壁城这个麻烦,并借此作文章谋得嫡女身份。 只有这样,她方才能有资格嫁给瑞王。 莲夫人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且先观察局势,再徐徐图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嫁给瑞王,哪怕是做侧妃!” 侧妃! 楚云菡捏紧手帕,心有不甘,她从来都不想做侧妃,要做就做那正室。待以后瑞王问鼎太子之位,她便是太子妃。 本来一切都有希望,是楚云苓毁掉了这一切,而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壁城哥哥,也没有出手帮她。 她深吸一口气,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愤懑怨毒。 壁城哥哥,既是如此,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娘,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 楚云菡将萧壁城大婚当晚,楚云苓砸昏燕王一事道出。 “明日我请六公主前来府中作客,趁机叫几个丫鬟向她透露此事,六公主和楚云苓向来不对付,知道后一定会向皇贵妃告状,楚云苓必会被问罪。” 莲夫人微讶,“竟有此事,为何没有告知我?” “我……” 看了眼女儿的神色,便知晓她先前是顾及牵连靖王才没有说出来。 “罢了,现在说出来也不迟。只是今天过后,你该明白,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是你爹还是靖王。” 楚云菡神色黯淡,随即坚定的点了点头,“女儿以后做事不会再优柔寡断了。” 莲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抹冷笑,“那便交给你了,给那小贱人一个教训,我倒要看看,她在皇贵妃面前可还硬气的起来!” …… 从文国公府出来,云苓总觉得萧壁城的样子很古怪。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在府里受刺激了?怎么一脸这幅表情。” 萧壁城挑眉,“什么表情?” “嗯……就好像寺庙里的和尚,有种大彻大悟,四大皆空的感觉,整张脸都像透着圣光一样,好像下一刻就要立地成佛了。”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我只不过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感觉心中豁达而已。” “说起来,你这女人倒泼辣的很,又让我见识了一番。” 萧壁城想起她在文国公府,挨个从亲爹骂到亲哥再骂到莲姨娘的样子,就莫名觉得好笑。 “我这叫泼辣?你若是见了我师门的其他人,就会深切的体会到我有多么温文尔雅。” “的确,本王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儒雅随和的人。” 想起早上云苓自夸谦逊有礼的话,萧壁城忍不住放声大笑。 云苓瞪了他一眼。 别说,这厮不板着脸的话,笑起来的时候还怪好看的。 陆七震惊地看向后方马车,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过王爷如此爽朗开怀的笑声了。 王妃真是个奇怪的人。 解决了文国公府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云苓便安心养伤,顺便给燕王治腿。 趁着给燕王扎针的功夫,云苓顺便搜刮了一波府内的医书,并从萧壁城那里讹了许多药材。 云苓的大脑受过精神力开发,虽然比不得老幺堪比超级大脑的变态,但要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不难。 没花多久,便把林芯学了二十多年的医书看完了一小半,对这个世界的医毒水平有了笼统的了解。 云苓开始试着为自己祛毒,并拟定了两份药方,一份内服,一份外敷,双管齐下。 只是许多医书上提到的药材过于珍贵稀少,王府中没有,寻常药店也很难买到,叫她颇为头疼。 没了那几味药方子倒还能用,只是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天云苓正在翻阅医书,忽地接到宫中来人通报,说皇贵妃宣她与萧壁城入宫。 皇贵妃不是萧壁城的生母,但却是她名义上的母妃,她这个儿媳妇去见见婆婆也是应该的。 燕王的腿已经完全祛除了寒毒,打算随他们一同入宫探望皇贵妃。 不过林芯每天都会给他的双腿进行针灸按摩,以防止长期不走动导致肌肉萎缩。 “那三哥和坏女人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马车上,萧壁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母妃性格高傲,脾气急躁,你在她面前要收敛自己,万不可惹怒了她。”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云苓素来是那种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不会实时度势的傻子。 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可以蛮横,在什么样的人面前要装怂,她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次入宫,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戴上了面纱。 萧壁城注意到她难得安静乖巧的模样,沉重的心情没有轻松半分。 自打燕王的双腿残疾以后,他和皇贵妃的关系就迅速冷淡下来。 皇贵妃怪罪他,痛恨他,平日里根本就不愿意见他。这次主动传唤他与楚云苓进宫,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萧壁城的预感没有错,楚云苓扶着他刚踏入披香殿,一道盛气凌人的脚步声就匆匆靠近过来。 云苓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见前方那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杏目怒睁,扬起丹蔻修长的手朝她的脸打来。 萧壁城听见这道掌风,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皇贵妃不是旁人,他不能出手制止她,否则惹怒了皇贵妃,会更难收场。 于是,萧壁城将云苓往身后一拉,挡在了她身前。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皇贵妃的手从萧壁城身前划过,因身高差距,手掌落在他的下巴上,锋利的指甲在嘴角旁留下几道血痕。 云苓愣住了。 她向来绝不吃亏,哪怕是皇贵妃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 她早就做好了面对反抗后果的心理准备,但不曾预料到,这个男人会再次挡到她身前。 第 16 章 天象异动 皇贵妃愣了一下,勃然大怒。 “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在成婚当晚用酒壶砸伤了御之,你护着她是什么意思?” 萧壁城心中一沉,他猜的没错,皇贵妃果真是为了此事传他们入宫。 只是燕王受伤的消息他明明封锁的滴水不漏,皇贵妃又是如何得知的? “母妃息怒,并不曾有过此事,您是何处听来的谣言?” 燕王头上的伤用了最好的药,早就已经光洁如初,他们协商过,要一口咬定不曾有过此事。 云苓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若有所思。 皇贵妃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还要暴躁。萧壁城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也比想象中更差劲。 这种时候,还是交给萧壁城来处理比较好,否则一不小心哪句话踩了雷点,就会帮倒忙。 “谣言,你是说此事是假的?”皇贵妃狐疑地看着他,“可这是六公主亲口告诉本宫的!” 六公主? 云苓眉头一动,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幼时六公主曾想去摘楚云苓的面纱,结果被楚云苓推开,不小心当众摔了个狗吃屎,从此便将她记恨上。 “母妃,六公主并未前往靖王府参加婚宴,兴许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皇贵妃反驳不了萧壁城的话,却仍未完全相信他,“那你倒是告诉本宫,为何御之一连几天都不曾进宫?是不是因为受伤了不敢让本宫看见,怕本宫怪罪于你?” “因着云苓这几日都在为御之驱除双腿的寒毒,所以才没能及时进宫探望您。” 皇贵妃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云苓,脸色反而愈发阴沉暴怒。 “大胆!你拿本宫当傻子诓骗不成,从未听闻这楚云苓懂什么医术,难不成她的医术能比林芯还好?若是她真会医术,能治御之的腿,为何先前不向本宫报信?” 萧壁城神色有一丝无奈,“母妃,儿臣没有骗您,御之双腿的寒毒已经彻底祛除了。因着他想确定已无大碍之后在告诉您,好给您一个惊喜,方才没有命人上报。您若是还不信,不妨耐心等一等,御之马上就会进宫来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萧壁城的话,门外一个嬷嬷匆匆上前来报,燕王的车舆已入了宫。 皇贵妃立刻就坐不住了,走到大殿门口不停张望,面容紧张。 直到燕王终于坐着木轮椅出现。 “母妃!我体中的寒毒已彻底祛除了,往后雨夜再也不会疼了!是坏……是三嫂治好了寒毒之症,你可一定要好好嘉奖她和三哥!” 燕王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皇贵妃,面上的喜悦之情真切不已。 皇贵妃终于相信了萧壁城的话,搂着燕王放声痛哭,“我的儿……我的儿!你受苦了啊!” 萧壁城目不能视,但可以通过皇贵妃的哭声听出对方的撕心裂肺与关怀。 他微微垂眸,神色有一丝落寞。 云苓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忽地有那么一丢丢心疼。 萧壁城生母死的早,他不得皇帝宠爱,皇贵妃抱他到膝下养着,也不过是想为亲儿子添一份助力,并非真心待他。 某种程度上,萧壁城跟孤儿也没什么区别,和她一样。 云苓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用丝绢轻轻擦掉他下巴上的丝丝血迹。 “疼吗?刚才谢谢你。” 昏暗无光,无边孤寂的的世界中,忽地有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牵住了他,萧壁城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 云苓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地就牵了萧壁城的手,她有些不自在,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萧壁城握得很紧,很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皇贵妃终于稳定了情绪,目光审视地看着云苓。 “本宫不知你有此等医术,方才误解了你们二人,想要什么补偿和嘉奖,可尽管开口提出来。” “这是儿媳应做的事情。” 云苓朝她行了一礼,恭敬乖巧。 她其实很不喜欢皇贵妃,但在权力无法与对方抗衡之前,很干脆地选择认怂。 皇贵妃看着她,目光闪烁。 先前听闻楚云苓和萧壁城的事时,她并不看得上对方,反而在得知萧壁城要娶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时,觉得心中甚是快意。 萧壁城害了她的儿子,一切都是活该。 但没想到这丑女竟然深藏不露,既然三两下就能解决御之的寒毒,那么有没有可能让御之再度站起来? 皇贵妃有所意动,正想询问,却被昭仁帝身边传话的福公公打断。 “陛下听闻靖王妃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应老奴前来传话,叫靖王殿下与王妃前往养心殿觐见。” 皇贵妃点了点头,“那你们二人便随福公公去吧。” 一行人离开了披香殿。 福公公是个面相慈祥和善的老太监,一路上,他的目光不停地在云苓和萧壁城身上流转,带着几分探究。 云苓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道:“福公公,您总是看我做什么,是我丑到你了吗?” 她明明带了面纱啊。 福公公忍俊不禁,“王妃莫见怪,老奴只是好奇,王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实在了不得。” 云苓眉头微动,正当她以为福公公会深入问下去时,对方却又转移了话题。 “对了王爷,您还不知道,前几日夜空天生异象,那天星又落了一颗下来,正落在咱们大周皇朝的皇宫中,把圣上的养心殿都砸穿了。” 闻言,萧壁城神色震动,“福公公是说,属于我大周的异星已降临?” 云苓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萧壁城皱了皱眉头,耐心向她解释,“这是关于神州大陆皇室的辛密,如今你已为皇家妇,便也听得了。” 约摸百年前,这片大陆的夜空忽地出现了四颗古怪的天星,泛着淡淡的红光。 闻名天下的大师无心和尚曾言,每当天星坠落,就会有一名能够指引和改变皇朝命运的神女降落。 三年前,曾有一颗天星坠落,不知落到了哪个皇朝,有小道消息说是南唐,但却并没有听闻南唐有什么神女降世。 直到前几日,第二颗天星终于坠落,正落在了大周皇朝的皇宫中! 云苓抖了抖嘴角,八成只是单纯的陨石降落而已,这封建迷信的古代啊! 福公公笑道:“说来也巧,天星坠落的那一晚,恰好还是王爷与王妃成婚的大喜日子呢。” 第 17 章 天星碎片 “哦,好巧啊。” 云苓毫无感情地敷衍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聊异星降世。 待行至养心殿前,她忽地瞳孔微缩,猛然停下脚步。 萧壁城被她搀扶着,也停了下来,“怎么不走了?” 云苓极力平复心中的震惊和激动,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成婚后头一回见父皇,心里犯怯。”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隐隐和自己的精神力产生了共鸣。 那东西就在养心殿中! 萧壁城挑了挑眉,“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你是老帝师的外孙女,父皇一向待你宽厚。” 他以为云苓是怕因元宵夜宴上的事被责罚,但看在已逝老帝师的情面上,昭仁帝对楚云苓素来和蔼可亲。 哪怕出了那档子事,也只是大发雷霆怒斥了老世子一顿,对楚云苓并没有实质上的惩罚,甚至还赐婚下去。 云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急切地专注精神,感应那东西的所在之处。 进了养心殿,云苓同萧壁城一起向昭仁帝问了安。 昭仁帝一身明黄龙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下巴蓄着胡子。 他保养的不错,嘴角挂着淡淡笑容,仍可见年轻时的端方俊美。 “你们二人这几日相处的可好啊?” 云苓一门心思都在那东西上,闻言胡乱地点头,“好得很哪!” 萧壁城忍不住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云苓的袖子,示意她注意礼节。 昭仁帝看向她,眉梢微挑,“哦?那朕为何听你哭闹寻死地不肯嫁与老三啊?” 云苓眸光微闪,已然确定了与精神力产生共鸣的东西是何物。 那是放在书架上的一块绯红色玉石,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却外表光滑,其中隐约似有流光暗动。 云苓心头激动,面色仍旧不显半分,“没有的事!那不是儿媳听到要嫁人太激动了么。” “您也知道我长得丑,爹娘一直愁嫁不出去,您为我和王爷赐婚,我当然高兴的发疯!” 她看着昭仁帝,笑的谄媚,盘算着打好关系把那块红玉要过来。 公公见儿媳,给点新婚赐礼不过分吧! 昭仁帝眼中讶异闪过,抖了抖嘴角,萧壁城更是恨不得当场堵住云苓的嘴。 她难道不知道,在皇帝面前不可以“我”自称么? 萧壁城心头懊恼,早知她是个嘴上说话没把门的,方才来时应该多加叮嘱才对。 昭仁帝笑了笑,看起来一派仁慈,“那你可嫌弃老三目不能视啊?” “没有的事!我和王爷是天作之合,他瞎我丑,世间再无比我们更般配的夫妻了!” 虽然云苓不喜欢萧壁城,但她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福公公一听差点被口水呛到,老帝师这外孙女儿怎么越养越离谱了,他心头暗想。 好在昭仁帝脾气好,又对靖王妃宽厚,听到这等胡话也没发火。 萧壁城却实在受不了云苓了,忙打断道:“回父皇,云苓治好了御之的寒毒,如今儿臣与她也尽释前嫌,相处和睦。” 昭仁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这般再好不过,如今你们二人已为夫妻,当恩爱度日,莫要再去想不该想的人。” 他赐婚下去,一是想歇了楚云苓对瑞王的心思,二是不愿让楚云菡一介庶女成为正妃。 “儿臣遵旨。” 萧壁城手指微动,胸口难平复杂心绪。 一句话告诫了两个人,云苓却是没心没肺,她忍不住道:“父皇,皇贵妃娘娘说我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要奖赏我呢。” 昭仁帝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为老四治寒毒,的确大功一件,想要什么赏赐便直说吧。” 云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喜笑颜开道:“儿媳不要别的,就想要父皇一块宝玉!” 那块红玉能和她产生精神力共鸣,实属罕见之物。 上辈子在组织的研究所里,也搜集到过类似的玉石或陨石,但都没有这块红玉给她的共鸣感觉强烈。 “宝玉?”昭仁帝意外她的回答,“你想要哪块宝玉?” 皇家宝物虽珍稀,但毕竟是死物,这丫头要件死物着实浪费赏赐机会。 云苓眼神一亮,直指木架上的某处,“就那块!” 萧壁城看不见,不知道她想要哪块宝玉,只听闻福公公倒吸了一口冷气。 昭仁帝神色微动,目光深邃地看了云苓一眼,又恢复了祥和的笑容。 “那一块不行。” “为什么?” 昭仁帝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玉石,而是天星碎片,想必来时路上福公公已提起过异星降世的传闻。” 云苓心下惊讶,却道不是惊讶这封建迷信的传闻。 她上辈子也没少接触过能共鸣精神力的陨石,但外形如此美丽夺目的陨石,却还是第一次见。 看起来分明就是块上好的红玉。 云苓脸上失望显而易见,“父皇的意思是这块红石头不能给我么?” 这块石头对她的精神力锻炼增长大有帮助,就是偷也得偷到手,只是这重重宫闱,操作起来有些难啊。 “这天星碎片是上天赐予大周的圣物,无论是谁立下什么样的大功,都不能轻易赐予。” 昭仁帝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那陨石上,神色庄严。 “不过……如今大周皇室仍未有皇孙,若哪个皇媳诞下皇太孙,朕便敲两块碎石下来打成坠子,母子同赏!” 云苓暗忖,这皇帝真抠门。 “好了,朕要先去看看御之,至于你那赏赐,再好好想想吧。” 福公公马上为昭仁帝拿来挡寒的披风,走的时候,还特地将陨石锁了起来。 他瞥见云苓饿狼一样泛着绿光的眼,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层锁,然后将盒子藏在云苓不知道的地方。 “你们二人在养心殿候着,戊时陪朕用晚膳。” 萧壁城知道,昭仁帝这是要去陪皇贵妃和燕王吃午膳,皇贵妃怨恼不喜他,因而没有叫上他和云苓。 但萧壁城心中仍旧难掩激动,因为这是二十年来,昭仁帝第一次留他吃饭,还是在养心殿。 这会儿离午膳时间还早,宫人送来了御膳房做的点心和茶水。 云苓难得没有坐在桌前大吃特吃,而是想着那块绯色陨石,心中流下八千丈的哈喇子。 深思片刻,云苓记起昭仁帝的话,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萧壁城正奇怪云苓怎么这么安静,便冷不丁听到她的询问。 “瞎子,你想不想重见光明?” 萧壁城握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紧,心跳微顿,难得没计较云苓的称呼。 “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但我有个条件。” 萧壁城忍不住低头喝茶,以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你说。” 他知道云苓一定有要求,但只要不过分,任何条件他都愿意满足。 “给我生个儿子!” 萧壁城一口茶水喷出,呛的面色通红。 第 18 章 我要孩子! “你故意涮本王寻开心是不是?”萧壁城神色恼怒,不见往日的冷峻,“本王是男人,如何生子!” 算了,生男生女是由男人来决定的这种生物知识,就算解释了萧壁城也不会懂。 云苓有求于人,没计较他态度恶劣,“我不是要你生,是我俩一起生。” 萧壁城的额角青筋直跳,“你要生儿子做什么?” “拿儿子换石头。”云苓语气认真,仿佛下了定了什么决心,“生出来儿子归你,石头归我。”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七、八天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问题,每次精神力用尽之后,意识海虽有拓宽,可精神力恢复速度很慢,消耗的速度却很快。 “胡闹!”萧壁城差点被她石破惊天的话气笑,“你非要那块石头干嘛?” 什么儿子归他石头归她,以为是分家产吗? “我对那石头一见钟情,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得紧,你是瞎子看不见,当然不懂那石头的妙处。” 那块陨石对她修炼精神力大有用处,必须弄到手! 萧壁城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一头黑线,“你怎么就能保证生出来的一定是儿子?” 闻言,云苓有些丧气,“生了不一定是儿子,但不生一定没儿子,都怪你父皇重男轻女。” 有孩子就不错了,还挑是男是女。 “胡说八道!”萧壁城感觉自己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快要崩断了。 “没胡说,我是认真的。” 云苓秉着耐心好声好气地哄劝他。 “你想啊生孩子而已,又不用你怀,你只要爽一爽就行了,我帮你治好眼睛,十个月后还能白得个儿子,这不是赚大发了?” 爽一爽? 萧壁城青黑的脸色中夹杂着红色,咬牙切齿地道:“楚云苓!这里是皇宫,养心殿!你知不知道羞耻!” “只要你答应……连燕……” 萧壁城没好气地打断她,“滚!” 云苓本想加上为燕王治腿的筹码,没想到萧壁城那么不给面子,当即耐心殆尽,猛然沉下了脸色。 “你别不知好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耳熟,这不是成婚当晚他对楚云苓说过的话吗? 萧壁城面露嫌弃之色,“你才是不要得寸进尺!夜宴上的事且不提,别以为你解了御之的寒毒,就能随意左右本王。” “一码归一码,本王不欠你什么,你也休得在本王面前放肆!” 云苓保持着最后的冷静问他,“你不要你的眼睛了?” 萧壁城冷笑,“本王就是当一辈子瞎子,也不会跟你这个丑女人生孩子!” 云苓心头大怒,一把掀了他面前的桌子,双手紧紧地揪住萧壁城的衣领。 “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不听,非要逼老娘动手是吧?” 要不是为了那块陨石,当真以为她乐意跟这瞎子生孩子? 萧壁城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在养心殿里发疯,震惊得无以复加,又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松开,本王要叫人了!”萧壁城已经忍不住打人的冲动了。 “你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云苓撕破温文和善的外衣,饶是萧壁城看不见,也能从声音判断出她此刻的面貌有多狰狞。 这女人真是如她自夸那般“温文尔雅”,“儒雅随和”呢! 萧壁城很想把云苓扔开,但这不是在靖王府,他怕动静太大引来殿外的宫人,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你给我小声一点!” 他压低声音,恨不得掐死云苓,实际上外面的宫人早就听到桌子倒地的动静,正暗中观察呢。 云苓冷笑,“早知你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真该叫你尝尝我那独门秘方的厉害。” 萧壁城隐约记起,云苓曾说过,她那独门秘方比萦香粉厉害数倍,能叫人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 他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啊? 萧壁城脸色涨红,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那次他和楚云苓交手,却不小心触及对方胸口。 他右手一抖,忽地感觉指尖滚烫,仿佛还能忆起那柔软的触感。 “楚云苓!”萧壁城发出最后的警告声。 云苓不依不饶,龇牙咧嘴,“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她改变主意了,既然萧壁城不肯合作,那也不必给他留面子。 等以后有了孩子,她就把这个瞎眼的男人打成猪头,然后立刻带着石头和孩子远走高飞! 萧壁城脸色铁青,终于忍不住大手抓住云苓的手腕,想把她甩开。 两人就这么差点在养心殿里扭打起来,云苓的面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这时,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养心殿中。 “靖王殿……啊……!” 宫女一进来,就看见云苓面目狰狞地揪着萧壁城的衣领,大喊着什么“我要孩子”,吓了一大跳。 萧壁城听闻有宫人进殿,心知自己和楚云苓的丑态必定叫旁人尽收眼底,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 这个女人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吧?元宵夜宴上毁了他名声不说,今日还变本加厉? 萧壁城心中悲愤,脸色青黑白红交错,或像是调色盘。 云苓见那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方收敛了些许怒气,“跑的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 宫女吓得一抖,“回靖王妃,奴婢奉命前来传话,太上皇方才在长宁宫门口跌倒,摔破了头,如今形势不妙,陛下让您与王爷尽快前往长宁宫!” 萧壁城脸色骤变,也顾不得再和云苓拉拉扯扯,猛地抓紧她的手腕,语气颤抖。 “快!快带我去见皇祖父!” 云苓见突发重大事故,也歇了与萧壁城纠缠的心思,忙与他赶去长宁宫。 待他们走后,传话的宫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王妃的脸好可怕啊,尤其是刚才面貌狰狞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地府中爬上来的恶鬼。 想到这里,宫女有些同情萧壁城。 靖王爷真可怜,幸亏他是个瞎子。 第 19 章 太上皇病危 从养心殿到长宁宫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云苓与萧壁城登上车辇,走了将近一刻钟还没到。 云苓忍不住问,“太上皇为什么住在这么偏远的宫殿?” 萧壁城眉头紧锁,神色担忧,“皇祖父老了,两年前起就变得痴傻,不记事也不认人,父皇便将他的寝宫迁到了长宁宫,那里安静,适合养病,而且离太医院最近。” 云苓的脑海中没有什么关于太上皇的记忆,对这个老人的了解程度,也和许多大周子民一样。 前朝皇帝暴政不仁,大周又深受突厥侵扰,百姓民不聊生,遂揭竿起义。 太上皇本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种田人,被强征壮丁抓去当了兵,后凭一身本事攘内安外,成了大周的新帝。 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他的一生都是传奇。 大周皇朝上一个被誉为战神的男人,便是太上皇。 车辇又行了约一刻钟,终于抵达了长宁宫。 云苓扶着萧壁城踏入正殿,便见殿中已经立着许多人,除了御医和宫女们,其他亲王皇子也都赶了过来。 看见这样的阵仗,云苓猜太上皇怕是要不行了,这才把所有人都叫来。 燕王坐在木轮椅上,脸色悲戚,方才寒毒被治好的喜悦已丝毫不见。 “三哥,你来了。” 萧壁城听他声音中带着哽咽,心中一紧,“御之,皇祖父情况如何。” “林芯师父说,皇祖父摔到了头,其他虽无大碍,但却醒不过来,很有可能会变成活死人。” 林芯今日到太医院取药,恰好碰上太上皇出事,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云苓思索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活死人指的大概就是植物人。 萧壁城脸色发白,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能唤醒皇祖父吗?” 民间也有过活死人醒来的病例,只是极为罕见,听闻是父母妻女整日在其耳边哭诉,伤者似有所感,便自发地痊愈了。 燕王吸了吸鼻子,仍掩不住哭腔,“林芯师父让父皇把我们叫来,就是想让大家同皇祖父说话试试,看看能不能将皇祖父叫醒。” “方才我已经试过了,可皇祖父还是昏着,眼下大哥正在殿内,也不知怎么样了。林芯师父说她的把握不大,已经飞鸽传书给武安公了,可武安公远在北秦,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赶回来。” 云苓一听,便知道燕王为何如此悲戚绝望了。 虽说植物人只是陷入昏迷中没有意识,生命特征还在,各项器官运转也正常。 但这毕竟是古代,没有条件和仪器做鼻饲,太上皇这样七十多岁的老人,光靠灌些米糊汤药,怕是撑不了几天。 云苓低头深思,她生在二十三世纪,组织也进行过用精神力唤醒植物人患者的研究,而她恰好是项目研究员之一。 这时,内殿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面若温玉的美男子。 他看见与萧壁城并肩而立的楚云苓,微微一愣,然后皱眉看向别处。 “大哥!怎么样了,皇祖父醒了么?” 见瑞王出来,燕王一脸希冀地看向他。 瑞王摇头长叹,轻声道:“让壁城进去试试吧,皇祖父往日与他相处的时间最多,兴许会有作用。” 听见这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的声音,云苓下意识地打量瑞王。 眼前的男子有着浑然天成的书卷气,相貌雅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与萧壁城的刚阳冷峻截然不同。 这便是楚云苓心心念念许多年的男人。 似乎是注意到云苓毫不避讳的目光,瑞王身形微僵,神色不悦,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云苓坦然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楚云苓的记忆里,瑞王是个不管面对谁,始终都保持着温和的谦谦君子,很少会对别人表达厌恶的情绪。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在瑞王看来,她是个意图对他图谋不轨未遂的女人。 萧壁城冷不丁地低声问道:“楚云苓,你医术不比师母弱,可有办法救治皇祖父?” 活死人是罕见的病状,萧壁城没敢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问她。 旁边的瑞王听到这句话,满面讶异,忍不住道:“三弟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他还不知道燕王的寒毒被云苓治好一事。 云苓没理会他,想了想,诚恳地答道:“说实话,我没把握。” 意料之中的回答,萧壁城有些失望,但能够接受。 不料又听得云苓说道:“能否唤醒太上皇,还得让我先看看他的症状才能判断。” 她有过成功的相关实验经历,也熟知具体操作,但却并不能保证有十足把握救醒太上皇。 因为这要看具体受损的大脑部位是哪里,植物人脑受损有可能发生在大脑、小脑和脊髓等神经系统,不同部位和受损程度都是关键判断因素。 不等萧壁城等人作出反应,掀帘走出来的昭仁帝听到这话,立刻沉声道:“你既然有些说法,那便立刻进去为太上皇诊治,若能治好太上皇,朕重重有赏!” 云苓眼神一亮,“儿臣遵旨,必定全力以赴!” 病榻前,林芯听闻昭仁帝让云苓诊治太上皇,目光诧异。 她承认,楚云苓能治好燕王的寒毒,的确有几分本事。 可精通药理并不代表能够治好世间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还是活死人这种罕见的情况! 哪怕是武安公在这里,照样会束手无策,林芯很难相信楚云苓一个十七岁的黄毛丫头能强过行医几十载的武安公。 她很想知道,楚云苓到底有什么奇特的本事。 云苓坐在病榻前,回头道:“父皇,儿臣的师父交代过,若用师门的秘技为病人看诊,不可有旁人在侧。” 只要有办法医治太上皇,昭仁帝到不在乎这些,便唤了林芯一同出去。 林芯纵使不甘愿,也只得领命。 “本王留在这里没问题吧。” 云苓知道萧壁城担心太上皇,便道:“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 反正他也看不见。 待周围无人,云苓才将些许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手上,轻轻抚摸干瘦老人的头部。 对于精神力者来讲,通过精神力去探索病人的身体,可以得到比仪器更精准数倍的反馈。 虽然普通人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会感到剧痛,但植物人却是特殊的存在,由于他们没有意识,反而不会有任何感觉。 萧壁城担忧地坐在椅子上,正当他心神不宁的时候,昏暗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团柔和耀眼的白光。 他愣了愣,浑身一震。 这道光,之前楚云苓给燕王扎针的时候也看见过,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花了眼。 萧壁城背后寒毛直竖。 这女人……到底是人是妖? 第 20 章 救了傻老头 云苓聚精会神地查探太上皇的头颅内部,数道细如发丝的精神力飞速四处游走,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太好了,只是大脑皮层轻度受损。” 云苓语气难掩激动,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没有其他精神力者一同协作,她也能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唤醒太上皇。 那块红色陨石必然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云苓必须承认,她救太上皇完全是出于私心,毕竟她在组织里存在的意义一直都是实验品,而不是乐施善行的医生。 “皇祖父有救了?” 萧壁城听不懂云苓的话,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惊喜,也顾不得去震惊那团诡异的白光了。 “没错,这次我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约莫要花费一个时辰。” 她现在的精神力跟巅峰时的状态没法比,要不然十五分钟就能搞定。 圆木桌上有几排针具,但这次云苓用不到。 左右只有个瞎子萧壁城在身侧,她便毫不避讳地凝聚起精神力,开始对太上皇受损的大脑皮层进行修复和刺激。 于是在萧壁城的世界里,眼前就出现了更诡异的一幕。 他看见那团白光幻化做数不清的白色丝线,在昏暗的世界中不断蔓延交错,密密麻麻的好像数不清的蛛丝网。 诡异,荒诞。 萧壁城自认为在沙场上长大,什么血腥可怕的场面都见过,早已心如止水。 在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知。 于是在这漫长的一个时辰中,萧壁城的心情从震惊变为警惕,从警惕变为好奇,最后恢复平静,三观也随之碎裂又重生。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 “楚云苓。” “干嘛。” “……没事。” 你是妖怪还是神仙? “有病吧你。” 云苓心头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用精神力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么? 萧壁城平复波澜四起的心境,勾了勾唇,不管她是人是妖,都救了太上皇不是么。 他忽地想起天星陨落,神女降世的预言,心头一跳,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神女,也就有妖怪。 楚云苓长得那么丑,不可能是神女,应该是妖怪才对。 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云苓意识海中的精神力已完全枯竭。 她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昭仁帝得到消息,迫不及待地走进来,“如何?” 云苓脸色虚弱,有气无力地道:“……太上皇已经没事了,不出两个时辰就会醒来。” 昭仁帝忙看向病榻上的太上皇,只见小老头睡的一脸香甜,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似是身上痒痒,还伸手挠了挠屁股。 林芯僵立在原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怎么可能! 这都是活死人不可能有的反应,昭仁帝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险些落下泪来,“父皇!” “父皇!”云苓也忍不住叫了起来,“快赏我点吃的吧,在不吃东西我要饿死了!” 她可不是在开玩笑,组织里真的有精神力耗尽后被活活饿死的成员。 偌大的宫殿里,云苓肚子咕噜叫起来,声音格外响亮。 萧壁城心想,楚云苓这妖怪一定是为救皇祖父耗尽了妖力,所以才听起来如此虚弱。 “父皇,云苓还未用过午膳。” 他赶紧提醒昭仁帝,万一妖怪饿了忍不住要吃人怎么办。 昭仁帝回过神来,这才忙道:“朕倒是忘了,你们二人先去用膳吧,朕要在这里守着太上皇。” 老三倒是比想象中在意楚云苓,看来二人是当真相处的好了,昭仁帝欣慰地想。 萧壁城担心太上皇,没有胃口用膳,仍守在榻前想等太上皇苏醒。 云苓这会儿饿的发昏,也顾不得问昭仁帝讨要红色陨石,忙去了隔壁太后的昭阳宫吃饭。 太后这几日去山上寺庙中礼佛,不在宫中,昭仁帝确定太上皇无碍后,方才命人前去传信。 长宁宫中,一行人还守在正殿中。 “太好了,太好了!皇祖父没事了!”燕王满脸喜意,比自己治了腿还高兴。 瑞王怔怔道:“我从不曾听闻,她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不但治好了燕王腿部的寒毒,还将活死人的太上皇唤醒。 要知道那可是活死人啊! 连最精妙的医书中都没有治愈之法,楚云苓却这样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燕王闻言,忍不住道:“大哥,她虽然长的丑脾气又凶,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先前元宵夜宴上……”燕王犹豫了一下,“就算是做了错事,也不是不能原谅。” 瑞王愣了愣,无奈地笑道:“那件事影响的是老三,与我无关,老三都不计较了,更谈不上由我来原谅她。” 反倒是如今楚云苓救了太上皇,是他的半个恩人。 燕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起往昔自己对楚云苓的态度,不禁有些羞愧。 严格来讲楚云苓其实从没有对不起过他,反而是他觉得楚云苓拆散了三哥和楚云菡,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 云苓一个人吃完了一桌菜和三碗白米饭,方才觉得力量恢复了些许。 宫女见她挺着个宛如怀胎三月的肚子,忍不住道:“王妃,您……您要不到御花园里消消食?” 这可是十个菜啊,她阿爹养的猪都没这么能吃! 云苓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嗝,“也行,那就出去走走吧。” 待在屋子里怪闷的,出去散散步,放松一下大脑,也有助于精神力恢复。 初春的天黑的晚,云苓才吃完饭没多久,夕阳都已经落山了。 她在御花园里踱着步,一边走一边按揉自己昏沉的大脑。 御花园假山旁,一个纤细的身影静悄悄地靠近云苓。 “六公主,您……” “闭嘴!”六公主恶狠狠地剜了那宫女一眼,压低声音呵斥她,“再敢出声,本公主让你变哑巴!” 宫女脸色一白,颤抖着身躯不敢说话。 皇后有一子一女,分别是瑞王爷和六公主。 若要问整个皇家谁的脾气最好,大家都会说瑞王爷。可要问谁的脾气最差,那必然是六公主无疑。 宫女深知六公主的脾气,丝毫不敢忤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悄悄接近云苓。 六公主看着云苓的背影,眼眸怒火中烧。 先前她向皇贵妃告了楚云苓的状,可没想到皇贵妃不但没罚她,反而向皇后说了些什么,害得她被母妃一顿责罚。 一定是楚云苓搞的鬼,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第 21 章 她有孕了? 若是往常,凭借着精神力,云苓能很快感知旁人的靠近。 可她今天为了唤醒太上皇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力,如今头脑昏涨不已,感知反而比普通人都弱化许多。 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猛地推了自己一下,猝不及防地摔在了石子路上。 “谁?” “哈哈哈!活该!” 六公主从假山背后跳出来,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云苓刚想站起来,冷不丁小腹一阵缩痛,随后脸色煞白。 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在腹部形成了一个漩涡,正疯狂地吞噬起她所剩无几的精神力! 六公主看着她面色惨白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喂!我只是推了你一下而已,装什么啊!” “嘶……” 云苓头脑发昏,眼前忽明忽暗,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一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别装了,这儿除了你和我没别人!” 话音落下,不知何处飞来一根拐杖,精准地打在六公主的头上,发出美妙的声响。 “啊!” 六公主惨叫一声,额头肉眼可见地底迅速鼓起了一个大包。 看清楚来人,她瞪大眼睛,带着哭腔道:“皇、皇祖父,您打容儿做什么啊!” 身材干瘪清瘦的小老头举着拐棍,怒目圆睁。 “呔!哪里来的黑山老妖,胆敢伤害铃儿!吃孤一记降魔杖!” 说完,又是一拐杖朝着六公主打去,六公主尖叫一声,被太上皇打的抱头鼠窜。 “来人!快来人救本公主啊!” “铃儿莫怕!爹和这群妖怪们拼了!” 太上皇一脸凶神恶煞,看起来颇有当年的战神之勇,不远处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拦阻。 太上皇呆傻了两年多,自己的妻子孙儿们一概都不认得,平时虽也总发脾气,但举着拐杖发火打人却是头一次。 跌坐在地上的云苓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太上皇见状丢了拐棍,慌慌张张地去扶她,语气颤抖。 “铃儿!爹的好铃儿,你可千万不要吓爹爹啊……” 傍晚的夜风中,隐约飘散着一丝血腥味。 远处有人高声大叫,语气惊喜,“在这里!在这里,找到太上皇了!”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追到了御花园中。 方才到了晚膳时分,见太上皇还没醒,昭仁帝便吩咐守了一下午的皇子亲王们先去用膳。 哪知一眨眼的功夫,太上皇竟醒来跑不见了! 昭仁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太上皇紧紧地抓住了衣袖。 小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大夫啊,快救救我的铃儿吧!她方才被黑山老妖打伤了,行行好救救她吧!” 昭仁帝早已习惯了太上皇的痴傻,可自己的亲爹哭成这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小老头外衣也没穿,头发睡的乱糟糟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父皇别哭。” 见英勇善战了大半辈子的太上皇露出如此无助的一面,昭仁帝心中狠狠一震,颇不是滋味。 “快来人把靖王妃抬到殿里,立刻叫太医来!” 萧壁城目不能视,但能听见太上皇撕心裂肺的哭声,闻昭仁帝提起楚云苓,不由心中一紧。 “父皇,她怎么了?” 昭仁帝沉下脸,目光锐利地看向满头大包的六公主,一眼就看出云苓晕倒的是跟她脱不了关系。 前去扶云苓的宫人吓了一跳,声音颤抖,“陛、陛下……靖王妃流血了!” 一眼仁慈的昭仁帝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六公主吓得不打自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我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而已!谁、谁知道她那么弱不经风……肯定是装的!” 萧壁城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六公主和楚云苓素来不对付,怕不只是碰了一下那么简单。 但那女人不是会武么,怎么会在六公主手上吃亏? 昏迷的楚云苓被抬到殿里,太上皇抽搭着眼泪跟在后面,半步也不肯离开云苓。 太医皱着眉头为云苓把脉,片刻后眉梢闪过一丝喜色。 “靖王妃如何了?” 太医立刻跪下来,眉飞色舞地道:“回禀陛下,靖王妃已有两月身孕,大喜啊!” 萧壁城闻言,面色错愕,“什么,你说她怀孕了?” “回王爷,的确如此!王妃方才摔倒动了胎气,但孕期不足两个月,方才见红后出血量不低,按理来讲这一胎神仙难留,可王妃的胎相却依旧十分安稳,此乃吉人天相,上苍庇佑我大周啊!” 太医心中也很震惊,妇人孕期摔跤见红不见得一定会流产,但出血量像云苓那么多,必然保不住才对。 可她不仅保住了,胎相还比一般孕妇都要安稳。 昭仁帝闻言大喜,拍手连道三声,“好啊!” 只那一次意外的荒唐,他竟然就要当爹了? 萧壁城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忙问,“既无事,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回王爷,王妃这些日子似是劳累过度,身体又比常人虚弱许多,这才体力不支晕倒了。” 昭仁帝大手一挥,吩咐下去,“传朕命令,不相干等人一律退下,让靖王妃好好静养,御膳房和太医院那边都准备妥当,随时待命!” 自觉闯了大祸的六公主顶着一脑袋包哭哭啼啼,被面色愠怒的昭仁帝带走了。 太上皇见云苓没醒,怎么也不肯走,老人家精力不足,便守在侧殿的软榻上呼呼大睡,昭仁帝没辙,只好又把岑嬷嬷叫来殿中照料。 岑嬷嬷年约四、五十岁,精通药理,是专门负责侍奉太上皇的人。 萧壁城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早些年他出生那会儿没了母妃,还是岑嬷嬷奶的他。 “王爷,这些日子可感觉眼睛好些了?”岑嬷嬷来到殿中,一边给太上皇添了点薄毯,一边询问萧壁城。 “和先前一样,能看得见些许模糊的影子。” “也不知武安公这番回京,有没有找到给两位王爷治病的药材。” 岑嬷嬷走到云苓身边,继续道,“听闻王妃不但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还将险些成为活死人的太上皇唤醒,若能将王爷的眼睛治好就好了。” 云苓进宫见皇贵妃,身上的衣服穿的繁重,岑嬷嬷怕她躺着不舒服,准备替她擦洗一番换件舒适的衣裳,褪下衣衫后却吓了一跳。 “王爷,王妃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 22 章 楚云苓会是神女么? 岑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受了这样重的鞭伤,当留在府中好好养伤才是啊!” 萧壁城一愣,“她的伤还没好么?” “后背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没有个把月,这哪能痊愈啊!” 岑嬷嬷看的心惊肉跳,云苓后背上的鞭伤看起来着实吓人,白皙的背部遍布青紫色的瘀痕,裂开的伤口处虽已结了痂,但仍看得出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岑嬷嬷语气沉重,“王爷,王妃的伤与您有关对不对?普通的鞭子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唯独您府内特制的鞭子不同。” 萧壁城浑身狠狠一震,这才想起来,靖王府内的鞭子用的是军中同款。 上面布满了倒刺,不许多大力气,一鞭下去便能叫人皮开肉绽,专门用作逼供俘虏和惩罚士兵。 靖王府虽用的同款鞭子,但却从未用来责罚过下人,加之萧壁城失明后再也没练过兵,便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楚云苓是靖王府第一个受此鞭刑的人。 萧壁城脸色微白,“这些日子,她从未提及过自己的伤势,我以为……” 他以为她伤的不重,否则怎么会连痛都不叫一声。 可即便他看不见了,心里也清楚一鞭子下去人会怎么样。 “如此严重的伤势,王妃竟未曾提及半分?王爷,王妃犯了什么大错,何至于如此狠责啊!” 岑嬷嬷忙去取了上好的伤药来为云苓重新上药,她看了眼萧壁城怔忪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说楚云苓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好,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受了如此中的刑罚,着实叫她不忍。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苦笑道:“大婚当晚她砸伤了御之,我顾及福公公在场,便下令责罚了她,全然忘了府内用的是军鞭。” 萧壁城心底生出愧疚之意,他责罚对方二十鞭子,原是想给福公公一个交代,好让他答应不透露燕王被砸之事。 如今看来,因为他的疏忽,却叫楚云苓吃了大苦头。 更可笑的是,他还自认为楚云苓伤的不重,用雪参玉露来弥补她,也算对得起她救治燕王的恩情了。 岑嬷嬷看了一眼萧壁城,叹气道:“王爷,老奴仗着奶过您几日,今日便斗胆放言几句。” “嬷嬷与我不是外人,什么话直说便是。” 除了燕王以外,他在宫中唯二能够亲近的人便是太上皇和岑嬷嬷了。 岑嬷嬷一边动作轻柔地抹药,一边沉声道:“以前王爷眼睛还没坏的时候,楚二姑娘身份低微,您不愿委屈她做侧室,迟迟不成婚倒也说得过去。” “可打您出了事后,若要楚二姑娘做这靖王妃,便不再是难事了,她若有心与王爷好,早已成了靖王府的女主人,何至于拖到现在,闹出元宵夜宴那档子事儿来。” 以楚云菡的身份,自是嫁不了战神王爷,却能配一个双目失明的皇子。 萧壁城迟迟不语。 见他不说话,岑嬷嬷又问道:“王爷可是嫌老奴的话不中听?” 萧壁城嘴角泛起淡淡苦笑,“没有,嬷嬷早已看清一切,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这两年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楚云菡的变化,只是他也难以接受,更恐惧被人抛弃背叛。 许是没想到萧壁城如此平静,这回答让岑嬷嬷愣了愣。 她看向对方,缓和了语气,“王爷心中既已清明,老奴就不再多提了。” “王爷,王妃往日虽名声欠缺,相貌平平,但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岑嬷嬷将话题引到了云苓身上。 “前些日子,王妃与左相之孙封言的事情老奴也略有耳闻,她有此等医术,能不计较王爷的责罚,为您与封言对峙,心底不会坏到哪里去。” “硬要说的话,她比楚二姑娘更适合您,更何况如今还怀了您的孩子,无论如何,您都应当待她好些。” 楚云菡不过一介庶女,而楚云苓是文国公府的嫡女,外祖父还曾是帝师。 她能给萧壁城带来的助力,远比楚云菡要强。 萧壁城转头看向云苓,他眼睛还没有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又一团分不清颜色的影子。 “嬷嬷的话我都记下了。” 萧壁城心情复杂,严格来说,他如今虽没那么厌恶楚云苓了,但也着实谈不上喜欢。 他和这女人之间没什么感情,因那顿鞭子和太上皇的事,他怀有些许愧疚与感激之余,还有那么点嫌弃。 至于有孕这件事……他更多的是猝不及防和茫然,还有一份责任。 岑嬷嬷欣慰地点了点头,“王爷听进去了便好。” 萧壁城在云苓床边守了许久,脑海里不断地想着云苓的伤势。 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伤的怎么样了。 一连十天都不曾说过一个痛字,还跑前跑后给别人治病。 或许妖怪都不怕疼? …… 养心殿。 华丽的木制案几上,绯红色的陨石表面闪动着华美的流光。 “福德,你可还记得无心大师走之前留下的话?” 福公公毕恭毕敬地回答,“上苍庇护,神女降世。福泽深厚,惠及子孙。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无心大师曾预言过,神女将会降临在皇家之中,可宫中无人有孕。” 昭仁帝看着宝盒中的绯红陨石,眼神深沉。 “朕记得天星坠落那日,恰好也是老三大婚之日,你说会不会与老三媳妇儿有关?” “莫非圣上觉得靖王妃便是神女降世?”福公公神色讶异,“王妃当晚嫁入王府,称降临皇家也勉强说得过去,且靖王妃救了太上皇,摔的那样严重也没有落胎,的确福泽深厚。” 昭仁帝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可按照无心大师的话,王妃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福公公想了想,又继续道,“相比之下,奴才觉得说不定指的是靖王妃腹中的孩子。” 第 23 章 惩罚六公主 福公公越想越觉得合理,“兴许王妃这一胎是个小公主呢,史书上公主和亲,两国交百年之好的事迹,也不是没有过。” 昭仁帝挑了挑眉,笑道,“难不成你对大周的实力这般不自信,还要朕用和亲来换取安宁?” 福公公连忙请罪,“奴才不敢,只是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昭仁帝看着文雅和善,可他毕竟是太上皇的儿子。 曾经的大周战神不惜违反嫡长制度,也要亲自选定的皇家继承人,骨子里是继承了他的血脉与信念的。 “依朕看,神女降世之闻,和老三媳妇儿有关的可能性比较大。” 福公公行礼,“还请陛下为奴才解惑。” 昭仁帝笑了笑,眼中闪过睿智的神色。 “老三媳妇儿是不能上战场,可若她治好了老三,也一样能安邦定国。” “陛下英明!”福公公恍然大悟,“倘若靖王妃能治好王爷,她必然就是神女无疑了。” 昭仁帝目光落到陨石上,神色幽幽。 边境突厥贼人虎视眈眈,而他手中,竟无堪受重用之人。 如果楚云苓能治好萧壁城的眼睛,那当真是解决了他的一块心病。 …… 长宁宫中,昏睡许久的云苓终于悠悠转醒。 “水……饿……” 这次她精神力耗尽后又大脑受损,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勉强缓过意识来。 刚恢复知觉,空腹感便铺天盖地的袭来,饿的云苓两眼直冒绿光。 萧壁城听她醒了,忙命宫人去传话,随后摸索着端起桌上的茶杯递过去。 哪想对方不但没有接,还结结实实一口狠咬在他手腕上。 “你是狗么!” 萧壁城疼的龇牙咧嘴,差点没忍住一杯热茶洒在矮榻上。 “不好意思,还以为是猪蹄。” 她已经得了出现幻觉了。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身后忽地掠过一道风,直奔云苓而去。 “铃儿……!你可终于醒了,可吓坏爹爹了呜呜呜……” 萧壁城猝不及防被太上皇猛地推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洒了自己一脸。 昭仁帝刚进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由抖了抖嘴角。 岑嬷嬷赶忙把萧壁城扶起来,又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太上皇,您松一松,否则我还没饿死就先被您勒死了。” 云苓被太上皇紧紧地抱着,艰难呼吸。 “铃儿饿了?” 太上皇闻言,小心翼翼地从衣袖里掏出两块纸包着的桂花糕。 “吃这个,好吃!” 这是宫廷桂花糕,太上皇平时最爱吃的点心,他老了牙口不好,岑嬷嬷只许他每日吃三块。 许是平时舍不得吃,就留了起来。 那两块桂花糕不知放了多久,虽没坏,却已经干硬了。 “谢谢您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苓饿的头晕眼花,也没嫌弃那点心口感不好,当即全部塞进嘴里,两颊鼓成了腮帮子。 她艰难地把点心咽下去,被噎的直翻白眼。 大概是觉得云苓这副模样实在没眼看,岑嬷嬷怕她失了礼数惹昭仁帝不快,小声地提醒云苓。 “王妃,您慢些吃,小心噎着。” “噎不死,再说噎死也比饿死强。” 岑嬷嬷忙道:“您可别总把那个字挂在嘴边,御膳房的饭菜是温好的,马上就送来了,点心吃多了一会儿就吃不下正菜了。” 昭仁帝笑呵呵地道:“老三媳妇儿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饭量大些也正常。” 云苓正拿起茶壶牛饮,闻言一口水猛地喷了出去。 “什么?双身子?” 云苓震惊地看向他们,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穿来的时候用精神力探查过身体,除了察觉脸上有毒斑以外,并无其他异样。 萧壁城好心提醒她,“御医说你已有将近两月的身孕,又体虚,这些日子需多卧床静养。” 也就是元宵夜宴上那次就怀了? 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连胎心都还没有呢,难怪当时精神力感知不到。 “父皇,您看是不是能赏儿臣一块天星打成的坠子了?” 云苓回过神来,喜上眉梢。 “虽说还没生,也不知是不是儿子,可看在儿臣救治皇祖父的份上,您就先给了儿臣吧。” 昭仁帝并不是小气的人,心中也已有这个打算。 “朕赏你一块便是了,你若能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想要几块坠子都不是问题。” 萧壁城听昭仁帝语气慈爱,心中暗惊,父皇对丑女人真是出人意料的纵容。 他心中略有些气闷,长这么大父皇还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呢。 也不知丑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把昭仁帝和太上皇都笼络了过去。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云苓大喜之下,胃口都好了不少,不一会儿便将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横扫一空。 昭仁帝看着自己还剩下大半碗的白米饭以及空空如也的菜盘子,神色有些懵。 好家伙,比太上皇当年养的猪都能吃! 片刻后酒饱饭足,封皇后带着六公主萧容前来赔罪。 “上苍保佑,幸亏靖王妃腹中孩儿无事。” 封皇后模样典雅贤淑,看向六公主时眼带几丝厉色,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还不过来给你三皇嫂赔不是!” 六公主耷拉着头,脑门上还有好几个鼓包,也不知道挨了太上皇几拐棍。 “呔!妖孽速速退散!” 一看见六公主,太上皇立马跳了出来,下意识地想举起自己的拐棍。 发现拐棍不知扔哪去了,干脆像老母鸡一样展翅挡在云苓面前。 云苓眼神惊讶,心中不由生出几丝感动。 这傻老头。 “……三、三皇嫂,这次是我不对,还望你不计较。” 纵使再不情愿,也得像楚云苓低头,谁叫她这次闯了大祸呢。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明日你便给我到庙里去,什么时候抄完百遍经书再回来!” 封皇后看似色厉,这一番命令对六公主却没什么实质上的惩罚。 但昭仁帝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六公主,“抄百遍经书是应该的,容儿是该好好磨一磨性子了,回头交给朕亲自检查,不过此次的惩罚……” “老三,你是兄长,依你之见,该如何罚容儿啊?” 不仅是萧壁城,连岑嬷嬷也是一愣。 她不懂陛下为什么要故意丢个难题给萧壁城,若罚的轻了,会叫云苓受委屈,可若罚的重了,便会得罪皇后。 皇后对六公主看似严厉,实际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最是溺爱纵容。 萧壁城沉默了一下,语气微冷,“六皇妹毕竟是无心,且云苓无事,不易责罚过重,依儿臣之见,罚戒尺一百略施小惩便可。” 他就算不喜欢楚云苓,对方如今也是他的王妃,还怀了他的孩子。 既没犯错,就不能叫她受委屈。 昭仁帝点了点头,“那便罚戒尺一百吧。” 六公主闻言脸色一绿,差点没晕过去。 略施小惩? 明知道她要抄半个月经书,还要罚她戒尺一百,这是杀人诛心啊! 第 24 章 疑心 似是没料到萧壁城会这样说,封皇后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异色。 云苓眉梢微挑,萧壁城这几日接连在皇贵妃和皇后面前护着她,看起来到比之前让人觉得顺眼不少。 太上皇似是不满这惩罚,嚷嚷着在一旁起哄,“一百军棍!一百军棍!” 六公主吓得一哆嗦,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太上皇傻了之后有多难缠,她是领教过的,昭仁帝下了命令,整个皇宫的人都要尽量迁就着他。 万一真赏她几军棍,可就有苦头吃了。 昭仁帝耐着性子哄他,“父皇,长宁宫内栽的枇杷如今都已熟透了,铃儿最爱吃这个,让岑嬷嬷陪您去摘些回来吧。” “哦对,铃儿最爱吃这个了!铃儿在这里乖乖等着爹回来,不要乱跑啊!” 太上皇一拍脑门,叮嘱了云苓两句,便急匆匆到外面摘枇杷去了。 封皇后眼神讶异地在太上皇和云苓之间转了转,心中一沉。 太上皇傻了以后谁都不记得,怎么会对没见过两面的楚云苓如此亲昵? 心中思绪千转,她打消发难的心思,转身看向六公主。 “既如此,明日一早你就到京外寒山寺中抄书思过去吧,也当是为你三皇嫂腹中的孩子祈福。” 六公主哭丧着脸,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皇后,“母后……” 话还没说完,便被封皇后带着厉色的阴沉眼神吓了回去。 “……儿臣知道了。” 封皇后转回身,面向昭仁帝时,依旧是那副温柔中带着威严的模样,叫人挑不出半点错。 “靖王妃既然需要静养,那本宫就不多打搅了。” 临走前,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六公主赶紧跟在她身后,趁着太上皇回来之前,赶紧溜了。 昭仁帝允诺要打一块陨石坠子给云苓,随即也回了养心殿。 昭仁帝与封皇后走后,长宁宫内只剩下云苓与萧壁城,气氛有种诡异的沉默。 “喂,太上皇不是不认人么,怎么会黏着我?” 萧壁城沉着脸,“本王还想问你呢,你为皇祖父诊治的时候没动什么手脚吧?” 他怀疑太上皇之所以如此对云苓,和当时那些诡异的白光有关。 话本里面常说,妖怪有能够迷惑与控制人的秘术。 不知道楚云苓是个什么妖怪成精。 “你这个死瞎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云苓脸色一黑,没好气地一巴掌拍过去。 “我费心费力救人,你居然怀疑我不安好心。” 她身体还没恢复,萧壁城听到掌风,轻而易举地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唤醒了太上皇,本王很感激,但你最好保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他非要认为楚云苓不安好心,而是那些诡异的白光无法解释,实在让人很难不产生戒备和怀疑之心。 云苓心中一寒,眼神迅速地冷了下来,语气平淡。 “除了救人以外,我什么也没做,你爱信不信。” 方才心中对萧壁城生出的那丝好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苓心里觉得好笑,又生出些许悲哀。 可能她一向和好人两个字不沾边吧。 毕竟她制造出来的毒远比药多,虽然偷学了一身医术,但救过的人寥寥无几。 “那样再好不过。” 萧壁城察觉到她忽然冷淡下来的语气,松开了她的手腕,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过于直白。 毕竟话本小说里,妖怪也分善恶,并不全都是坏的。 “对了,你……身体如何了,可觉得有何不适?” 他想起岑嬷嬷说过,楚云苓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你在我旁边就挺让人不适的。” 云苓心里翻了个白眼,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背过身去不看萧壁城。 她并不觉得萧壁城是在关心她,八成只是在意肚子里那个孩子罢了,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是很注重子嗣的。 萧壁城:“……” 丑女人还挺记仇。 …… 养心殿。 受昭仁帝之命,福公公把天星碎片交给了皇宫里手艺最好的玉石工匠。 回到养心殿中,他忍不住问道:“陛下,您今日刻意让靖王爷来责罚六公主是何故?” “你觉得朕这样做不妥,是怕会让老三得罪皇后?” “奴才只是觉得,靖王爷本就和皇贵妃娘娘生了嫌,若是再惹恼了皇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福公公低下头,虽然在旁人眼里,三皇子萧壁城自幼不得皇帝宠爱。 但他知道,实际上三皇子才是昭仁帝和太上皇心中最青睐的储君人选。 只可惜天降横祸,毁掉了他的一双眼睛。 “往日朕虽嫌他锋芒太过,但如今沉寂过头也不是朕想见到的。” 昭仁帝看向福公公,笑了笑,语气严肃。 “朕不允许他瞻前顾后,唯唯诺诺,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住,将来如何能护住大周江山。” 福公公也长叹一声,“但愿靖王妃能尽快治好两位王爷。” 云苓没睡多久,福公公便来传话,说是昭仁帝要见他们夫妇二人。 等二人抵达养心殿,昭仁帝也不废话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楚云苓,老三的眼睛和老四的腿,你可能医治?” 云苓眼神动了动,“能!不过……” 昭仁帝面露几丝希冀,又忙问道:“那你有几分把握?” 听到云苓的回答,饶是萧壁城看不见,也忍不住把头转向云苓所在的方向。 “十分!不过……” 昭仁帝浑身一震,急切地问道:“那你治愈他们二人需要多长时间?” “靖王爷的眼睛只需两月,燕王爷的腿伤的比较重,又中过寒毒,至少也需要半年,不过……” 昭仁帝面色欣喜,福公公与萧壁城皆是神色震惊。 令整个天下名医都无比棘手的问题,对楚云苓来讲竟如此轻松? “好!那朕这便下旨,今后由你来主治老三和老四!” 云苓抖了抖嘴角,“父皇,那奖赏……”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无非是天星碎片对不对?” 云苓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如果儿臣治好了他们两个,父皇是不是就能把那块石头给我?” “一块坠子不够,整块你都想要了?” 昭仁帝和蔼地笑了笑,“不过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成功治好老三和老四,并诞下皇太孙,朕便将整块天星碎片都赏给你。” 云苓垮下脸,又得生儿子。 “可不可以提前预支奖赏?” 昭仁帝挑了挑眉,“朕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云苓见好就收,“儿臣接旨便是了,另外儿臣要求太医院的药材可以随意取用。” “朕准了。” 云苓心中舒了一口气,既然昭仁帝允许她随意使用名贵药材,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将脸上那块毒斑给祛了。 许是没想到楚云苓会不计前嫌,没有半点推脱地应下此事,萧壁城神色复杂。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 25 章 穷的一批 达成协议后,昭仁帝赏赐了些东西下去,作为云苓救治太上皇和被诊出有孕的嘉奖。 云苓回到长宁宫,翻开那列着奖赏明细的清单,仔细看了两眼,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你们皇家的赏赐都这般的……朴实无华吗?” 萧壁城饮了口茶,“父皇赏了你些什么?” “白银五千两,上品棉麻绸缎各一百匹,海参燕窝若干,百年人参两支……” 前面的还比较正常,后面的画风就突然奇怪了起来。 “熏火腿十只,熏腊肉一百斤,熏鱼干五十斤,活鸡活鸭十对,小乳猪一对,福公公种的大葱十捆。” 萧壁城点点头,“这番赏赐甚是大方,看来父皇很喜欢你。” “你认真的吗?” 萧壁城皱眉,“怎么,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做人莫要太过贪心,这些赏赐已经很丰厚了。” 大方…… 如果不是萧壁城的神色过于认真,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艳羡,云苓真的会怀疑昭仁帝是在糊弄她。 岑嬷嬷率先读懂了云苓的眼神,温声解释道:“王妃应当还没有掌过家吧,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也是正常的。” “咱们王爷一年的俸禄是一千五百两,精米三百石,细面五百斤,陛下的赏赐已不算少了。” 也就是说,萧壁城每个月的工资是一百二十五两,这些钱得养活靖王府上下三十几口人,还得给他们发工资。 萧壁城也道:“之前太后寿辰,也只得了两千两白银。” 相比之下,昭仁帝赏给云苓那五千两已经是萧壁城三年多的工资了。 在萧壁城和岑嬷嬷的你一言我一语下,云苓方才知道,大周的国库一直都不充盈。 首先是地理位置靠北,农田耕种面积有限,又常年与突厥开战,耗资巨大,导致商业贸易受阻,更是雪上加霜。 从太上皇到昭仁帝,举国推行简洁之风。 宫内和御花园里种的树基本都是果树,太后更是带头舍了那些名贵花卉,在宫里头种菜。 “平时府中的钱够花吗?” 萧壁城答道:“花是够花的,每个月大约还能结余三十多两银子。” 云苓沉默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有多少存款?” 萧壁城轻咳了了一声,“约莫三百两上下。” 云苓不淡定了,她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拔高声音,“只有三百两?” 靠!这也太他娘的穷了! 小说电视剧里动不动什么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全都是假的,王爷王妃们挥金如土也是假的,吃土还差不多。 岑嬷嬷解释道:“王爷往年每次战捷都得了不少奖赏,只是又都花到军中去了,后来在家养伤,多的余钱又都拿了出去安顿那些伤残病弱的老兵。” 说到这里,萧壁城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本是有三千两储备银子的,只是把你娶回靖王府,都花的差不多了。” 这部分银钱,他本来是打算用在前线的,谁想天降一个楚云苓,害他掏空了家底不说,现在还反过来嫌弃他穷。 “敢情你当初拿两千五百两聘礼娶我,不是为了羞辱我,而是因为没钱了?” 云苓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抽筋了。 在属于楚云苓的记忆里,京中同个家世等级的贵女婚嫁,聘礼嫁妆少的在五万两上下,多的有二十几万两。 而萧壁城只给了两千五百两的聘礼,这对楚云苓和文国公府来讲,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男人让她沦为京城名媛中的笑话,不恨死他才怪。 岑嬷嬷生怕云苓心中介意,忙道:“王妃误会了,王爷不曾存过那种心思,与您成婚虽事发突然,但也是作全了礼数和诚意的。” 这话倒是真的,萧壁城再不喜欢她,也还是拿出了大部分积蓄。 但昭仁帝绝对是个鸡贼的,下令促成了这桩婚事,却故意没添点钱给萧壁城娶亲。 心里指不定偷乐呢,两千五百两换了帝师的嫡孙女儿做儿媳,捡了个大便宜。 楚云苓打量着萧壁城,眉梢一挑。 “就算你我成婚事发突然,你就没想着存点银子,万一以后要娶我庶妹呢?” 提起楚云菡,萧壁城神色有些许复杂,“云菡从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 正是楚云菡的支持和鼓励,他才会无所顾忌地把银子都花在战士与军中。 曾几何时,萧壁城认为这样的良妻世间难寻。 云苓摸了摸下巴,“她倒是一直都很聪明,明白身份地位远比银子要强。” 所以宁肯聘礼寒酸,也要做那正妃。 “楚二小姐是庶女,怎能和王妃您相比呢?” 岑嬷嬷怕提起楚云菡会生事,忙转移了话题,“但王爷今后可要多为府中想想了,等王妃腹中的孩子出生,府中花销势必会增加,可不能再将余钱都用出去了。” “得了吧,指望他养我,早晚饿死。” 云苓摆了摆手,一点没给萧壁城留面子。 “我自个儿有赏赐有嫁妆,用不着靠别人。” 文国公府虽然算不上富的流油,但由于楚家男儿通常不纳妾,府中人口少花销少,攒下来的钱也就多。 楚云苓嫁给萧壁城的时候,老世子夫妇的陪嫁折合约有十万两银子。 她原以为是丑小鸭意外嫁进了豪门皇家,没想到是白富美天鹅掉下来,让癞蛤蟆捡了个便宜。 还是只瞎眼的癞蛤蟆。 想到这里,云苓同情地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看在你是孩子爹的份上,我就不收你医药费了,回头要是缺钱用,找我借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厮也不是败家子,虽然穷,但钱都拿去做正事了。 “本王才不会花你的嫁妆!” 萧壁城没好气地拍开云苓的爪子,脸色有些发黑,黑中还透着一点燥红。 是个男人都不会好意思去动妻子的嫁妆。 云苓轻哼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看在萧壁城拿自己的私房钱补贴战士的份上,她才不会管这穷瞎子呢。 两人正拌着嘴,便听得宫女来报皇贵妃来探望云苓。 萧壁城眉头微皱,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一如往常那般,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 第 26 章 最好生女儿 “母妃安好。” “你有了身孕,好好坐着便是,往后见到本宫无需请安。” 皇贵妃看起来心情不错,许是知道了云苓有把握能够让燕王重新站起来,她对云苓的态度很是温和,与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般厉色飞扬截然不同。 她示意身后的禾月姑姑将拟好的清单交给了云苓。 “往后御之会在靖王府中常驻,势必会所有叨扰,云苓有孕在身,本宫赐了些补品和银两下去,府中若伺候的人手不够,该添就添几个。” 这话是对萧壁城说的,后者点头答道:“多谢母妃,儿臣记下了。” 云苓等人心知肚明,皇贵妃看似是赏赐他们,实际上是让他们别委屈了燕王。 皇贵妃满意地看着云苓,脸上难得带着笑意,“壁城,你的王妃是个不错的,难怪陛下喜欢。” “文国公府教养女儿倒是很有一套,就是下人有些疏于管教。” 云苓心中疑惑,不知皇贵妃怎么突然cue起了她的娘家。 “母妃的意思是?” “前些日子你们不是问,六公主是从哪儿听闻云苓砸伤了御之的消息么?” 皇贵妃目光落在萧壁城身上,“本宫问了皇后,说是六公主前些日子到文国公府中去做客时,无意间听下人提起的。” 萧壁城神情微动,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挡住了其中神色。 文国公府中,知道燕王受伤的人除了楚云苓这个作案当事人以外,就只有楚云菡了。 楚云苓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纷乱的心中都有些什么,有意料之中的平静,也许还带着些许失望,亦或是痛楚。 “多谢母妃提醒,儿臣会转告父亲严正家风的。” 云苓面上不显,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冷意。 那个小碧池,自己没去找她麻烦就算了,竟还有胆子给她下套。 只是这手段着实不怎么样。 “嗯,没别的事,本宫就先回宫了。” 临走前,皇贵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苓的肚子。 禾月姑姑跟在她身后,直至远离了长宁宫,才低声询问,“娘娘,靖王妃腹中那孩子要留么?” “暂时先不动手,你让人把靖王府盯紧些,在御之的腿没有彻底治好前,别让楚云苓出了岔子。” 禾月姑姑明白皇贵妃的意思,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娘娘,这会儿是最方便动手的时候,若等燕王殿下的腿治好,靖王妃的肚子起码八个月大了……” 皇贵妃眸中划过一丝寒芒,“她最好祈祷这胎是个女儿,若是产女,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若是靖王妃治好了靖王爷的眼睛,又好运生下皇太孙该怎么办?” 昭仁帝本就隐约意属萧壁城,如果云苓当真诞下皇太孙,很有可能决定册立太子。 皇贵妃幽幽地道:“她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可有人比本宫着急。” …… 云苓全然不知有多少人在打自己肚子的主意。 送走了皇贵妃,长宁宫中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云苓精神力尚未全部恢复,也懒得跟萧壁城追究楚云菡,早早便擦洗完睡下了。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侧一沉。 “躺我旁边干嘛。” “你以为本王愿意?”萧壁城面无表情地回答,“如今本王与你是夫妻,宫中多的是眼睛看着呢。” “那你往外点,先提前告诉你啊,我睡相不好,你非要跟我睡一张床的话,后果自负。” 萧壁城没说话,这两天太上皇和楚云苓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在塌前守完这个守那个,如今疲乏的很。 不多时,他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似又回到了沙尘漫天的戈壁战场,孤烟残月下,荒凉的让人四肢生寒。 十五岁,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便不幸地遭到了突厥的偷袭。 他藏在成堆的尸体下,侥幸保住一命,仍记得当时身上重如泰山的重量,几乎令身心都一并窒息。 不知为何,萧壁城总觉得这个梦比以往都要真实。 无论是那周遭的寒冷,还是胸膛窒息般的压感。 第二天清早醒来后,萧壁城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横在自己的胸前,压在了他的脸上。 他伸手摸了摸,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云苓!” 算了,看在这个丑女人怀了他孩子的份上,暂且忍了。 萧壁城将她的脚挪开,沉着脸自己摸索着床柱站了起来,往身上套衣服。 这女人的睡相也太差了! 把被褥全都抢走了不说,居然还脚放在他的脸上。 “叫我干嘛。” 云苓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花,口齿不清。 “吃早饭了吗?” 萧壁城语气平淡,“今日该回府了,早点去向父皇和母妃请安吧。” 云苓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迷迷瞪瞪地穿衣服。 住在皇宫里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早起给这个那个请安。 她还是喜欢住在靖王府,虽然天天对着萧壁城那张死人脸很烦,至少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 向昭仁帝请完安用完早膳以后,云苓带着十几箱子赏赐准备打道回府,半路太上皇却突然窜了出来,吵着闹着要一起走。 “孤要跟铃儿回家,看谁敢拦孤,孤打他的脑袋!” 萧壁城无奈,只得派人去向昭仁帝求助。 半晌后,福公公奉命来传话,身边还跟着岑嬷嬷。 “王爷,陛下说太上皇既喜欢与王妃待在一起,便由着他吧。” 福公公笑了笑,“为了方便照顾太上皇的饮食起居,陛下特地命岑嬷嬷与您和王妃一道回府。” “父皇的意思是让皇祖父住在靖王府中?” “太上皇醒来只认靖王妃一人,便是陛下也拗不过他呀。” 福公公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又叹了口气,“大抵是有缘吧,太上皇见到靖王妃,每日心里头高兴,心中那份执念也总能有些寄托。” 萧壁城神色讶异,“福公公,这话的意思是……” 听起来,怎么福公公似是知道太上皇为何会黏着云苓? 第 27 章 你的肚子是个活靶子 “靖王妃的一双眼睛,神似嘉懿长公主,那日老奴见到靖王妃,也依稀想起了嘉懿长公主当年的模样呢。” 萧壁城迟疑地问,“福公公,这嘉懿长公主是何人?” 为何他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一个封号为嘉懿的姑姑? 福公公眼神浮起些许悲伤和怀念,“嘉懿长公主是太上皇与元贞皇太后的女儿,也是太上皇的第一个孩子。” 太上皇是贫苦农民出身,年轻时曾有个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便是元贞太后。 后来逢乱世,大周各地强征壮丁,太上皇十六岁那年,刚与元贞太后完婚,便在新婚的第三天被抓去入了军营。 福公公早些年曾是太上皇身边的幕僚,知道许多后妃与皇子们不了解的辛密往事。 “这一去便是十七年,战火中家书难递,待太上皇荣归故里之时,才知走后一年,元贞太后便为他诞下一个女儿,这些年来孤儿寡母过的甚是凄苦。” 但嘉懿长公主却仍被元贞太后教导的坚忍聪慧,明事懂理。 可好不容易团聚,妻女却被仇敌抓住,为了让太上皇不受胁迫,母女二人主动拔剑自尽。 萧壁城神情怔忪,“这些年来,从不曾听闻皇祖父提起过这些往事。” 福公公轻叹,“这是太上皇的执念,是他的心魔。” 那是他这辈子最爱,又最愧对的人。 没能让她们过上几天好日子,反而还连累她们为自己而亡。 便是如今的太后,纵使陪伴太上皇风雨同舟三四十年,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提起元贞太后与嘉懿长公主。 “嘉懿长公主的闺名唤作萧铃儿,走的那一年,年纪和靖王妃一般大。” 论五官容貌,云苓和萧铃儿毫无相似之处。 但云苓的眼神中,清澈藏着坚忍,像极了当年的萧铃儿。 萧壁城微微失神,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怪不得太上皇会黏云苓黏的那样紧。 本还以为是用了什么邪门的妖术,看来是错怪了对方。 在昭仁帝的准许下,太上皇高高兴兴地上了回靖王府的马车。 走之前,还不忘记把长宁宫中的枇杷树全都薅秃了,说是要拿回去给云苓吃。 燕王从萧壁城口中得知福公公说过的话后,唏嘘不已。 “原来皇祖父还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云苓倒不觉得太上皇这样黏着自己,仅仅是因为她的眼睛像那位嘉懿长公主。 这两天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哪怕刻意躲起来,太上皇也总能凭着直觉朝她走来。 根据这个现象,云苓推测可能是她的精神力曾深度刺激过太上皇大脑皮层的缘故。 大脑皮层有记忆功能,太上皇对她的精神力产生了亲和与依赖感,进而将之与脑海中最不愿意忘记的人和事结合了起来。 回到靖王府,太上皇闹着要和云苓住一个院子,只好将他安置在了揽清院的东厢房。 离了皇宫,萧壁城有些话想私下找云苓说,却被太上皇拦在院外进不来。 “王大狗!你来这里做什么,孤告诉你,你又穷又丑,想娶铃儿没门!” 太上皇张牙舞爪地举着拐棍,凶神恶煞地驱赶着萧壁城。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他是穷没错,但跟丑沾不上边吧? 旁边的燕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三哥,皇祖父不板着脸的时候,还怪可爱的。” 以前在一众皇子皇孙面前,太上皇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十分威严。 “王二狗!你笑什么笑,孤记得你上次偷了孤家后院两个鸭蛋,还没找你算账呢!” 太上皇堵在院子门口,骂骂咧咧,“两个狗东西,天天欺负铃儿,活该一个瞎了一个瘸了!” 燕王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皇祖父,您这么说可太扎孙儿的心了。” 陆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眼没瞎耳没聋吧。 太上皇居然护着王妃,还对靖王和燕王破口大骂,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看来他以后要在王妃面前多表现表现才行! 云苓听到声音,笑盈盈上前解围,“皇祖父,我想吃桂花糕了。” “好!孤这就去找小岑,让她做桂花糕给铃儿吃!” 太上皇闻言,一口答应下来,立刻把“王家两狗子兄弟”抛在了脑后。 燕王眼神稀奇地看向云苓,“三哥,你有没有觉得皇祖父好似比以前正常些了。” 虽然仍旧记不住他们,但已经能够正常交流了。 在这之前,太上皇与别人交谈时总是自说自话,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萧壁城眼神莫名,“她的……医术的确有几分本事。”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丑女人的妖术着实有些诡异。 不过只要不会伤害到太上皇,什么都好说。 暂时支走了太上皇,萧壁城走进云苓的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云苓倒了杯茶,“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本王来是想告诉你,从明日起会为你安排一个武功高强的贴身护卫,负责护你周全。” 语毕,萧壁城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烫金腰牌,上面是一个云苓不认识的花纹。 “这是号令影卫的腰牌。”萧壁城沉声道,“府内共有影卫十名,皆是大内高手,即日起他们也会在暗处保护你。” 虽然丑女人很可能会点妖术,但她似乎仍是肉体凡胎。 见他面容严肃,云苓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你不该怀孕的,这对你而言不是件好事。” 萧壁城没有焦距的目光转向云苓的方向,眼眸黝黑深沉。 “你的肚子,让你现在成了个活靶子。” 云苓眉头微皱,“愿闻其详。” “父皇一共有六个儿子,如今成婚的只有本王和二哥,除了二哥膝下有一女外,便再无其他皇孙了。” 萧壁城缓缓讲述起局势,为她分析其中利害,云苓凝神,仔细倾听。 “大哥今年二十有五,可不但正妃之位悬空,连侧妃也没有,府内的几个通房,他也一概不碰。” 云苓扬眉,“要不是知道瑞王对我庶妹情根深种,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断袖。” “少胡言乱语!” 云苓挨了一记冷嗖嗖的刀眼,撇了撇嘴角。 这穷瞎子,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不忘记瞪她。 第 28 章 不懂的人是王爷 提起通房,云苓来了几分兴致。 “对了,你有几个通房?” 萧壁城冷冷地道:“与你何干!” “那个叫秋霜的丫鬟,是不是你的暖床侍女?” 秋霜是专门负责伺候萧壁城起居的丫鬟,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云苓还记得自己刚穿来的那个晚上,就是这个丫鬟在门外骂骂咧咧,又是骂她扫把星,又是说她死了才好。 后来得知她能为燕王止痛,颇受萧壁城重视,一连几日都躲着她走,生怕被揪住算旧账。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府里婆子闲聊过啊,说秋霜自小便侍奉你,你早晚会给她一个正经名分。” 萧壁城黑了脸,训斥道:“少听些碎嘴言语,本王十五岁起便上了战场,不曾有过任何通房。” “哦,那你在军中时也一直做和尚么?” “家国为重,怎可耽于淫乐!” 军营中的确常会有士兵去风月场所纾解,但他身为皇子,当然不能自降身份去那种地方。 云苓愣了愣,语气带上几分讶异。 “我说……该不会在我之前,你都没碰过女人吧?” 萧壁城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红,一挥袖子背过身去,冷哼一声。 “继续谈正事!莫要把话题扯到本王身上!”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生在封建时代的男人来讲,不但不会得到夸赞,反而会受嘲笑与鄙夷。 看他略有几分羞恼的样子,云苓心底觉得好笑,也没阻止他转移话题。 “大哥为人谦和淳善,但有时想法过于天真荒谬,总想着和话本里一样,与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在皇家是绝不可能的事,更别说他还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的确天真了些,可与荒谬有什么关系,人之常情罢了。” 在云苓看来,瑞王生在这个时代还能有这种想法,属实难能可贵,不怪乎楚云苓会把他当做心心念念的良人。 瑞王长的也挺好看的,可惜跟萧壁城一样眼瞎,都看上了楚云菡那种人。 “你是女子,当然会这么想。”萧壁城神色不以为然,“可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苓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你还要再娶几个侧妃和侍妾?” 萧壁城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怎么,难道你还想阻止本王不成?” “我不会阻止你,只是我可受不了别人给我戴一堆绿帽子,你要是娶别人,那我们就得和离。” 萧壁城眉梢微挑,淡淡道:“女子善妒可是七出之罪,你若是这么想,只怕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了。” 那她宁肯单身一辈子。 还七出之罪呢,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大男子主义。 云苓轻哼一声,“那楚云菡呢?如果你的正妃是她,还会再娶其他女子么?” 萧壁城微微一愣,随即皱眉,“扯她做什么,以为人人都和你一般小肚鸡肠,还善妒?她知书达理,不会介意。” 他承认,当初愿意给庶女出身的楚云菡靖王妃之位,的确也因看中她的娴雅懂事。 云苓心下呵呵,果然一提起旧情人,这货就开始对她踩一捧一了。 “若是娶了楚云菡还要纳妾,也不见得你有多爱她嘛。” 萧壁城沉声道:“这与爱不爱她有何关系,纳妾本就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只要主母不失德,即便小妾生再多的孩子,也不会影响主母的地位。” 莫非这就是老一常说的,男人总把爱情和性分得很清楚吗? 云苓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几分怜悯。 “你叹什么气?” “我在感叹,原以为你和楚云菡之间有多么情深意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不爱她,她也不见得多爱你。” 萧壁城脸色微沉,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你懂什么。” “王爷,不懂的人是你才对。” 云苓望着他俊朗的面容,弯唇笑了笑。 “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一个真爱你的人,可以无私的为你付出很多东西,与此同时也是自私的,私自到希望你的身心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真爱是容不得半点分享的。 “这不过是你们女子善妒的借口罢了。” 云苓也不生气,笑盈盈地看着他,“若王爷不能理解,只能说王爷不曾真爱过别人,也不曾被别人真爱过。” 萧壁城在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怜悯,面色不善。 他言辞犀利地问,“怎么,难不成你真爱过别人?” 云苓耸了耸肩,她没有谈过恋爱,可她是在23世纪长大的人。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明白这些道理。 不等云苓回答,萧壁城又冷声道:“本王险些忘了,你对瑞王倒是情根深种,不过你已是靖王妃,腹中更怀了本王的孩子,趁早歇了那些没有可能的心思吧!” 萧壁城心头有些气恼。 这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还当着他的面讲什么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 难不成她心中对瑞王还有非分之想? “打住,打住!继续说正事。” 云苓对瑞王不感兴趣,单就看上楚云菡这点,足以证明对方眼神不好使了。 萧壁城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才发觉不知何时说着说着又跑题了。 这女人,总是三言两语把他带偏! “皇后欲为大哥选妃,但大哥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逃避,至今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这两年彼此间的关系愈发紧张了。” 想不到瑞王看起来那样温文和善的人,也会为了心中所想反抗皇后。 “那皇后娘娘一定很心急吧,其他皇子呢?” 萧壁城沉沉地道:“二哥年幼时曾不小心从高楼上跌落,从此便有些痴愚,前两年好不容易才讨到步军副尉的女儿做正妃,如今膝下有一女才满周岁。” 云苓点点头,她在宫中的时候也略有耳闻。 昭仁帝次子贤王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成了个轻微弱智。 若非如此,一个正五品武京官的女儿,也做不了贤王妃。 “至于本王和御之的情况,你都了解,便不再赘述了。” 两个难兄难弟,在战场上一个瞎了眼,一个瘸了腿。 “那五皇子呢?”云苓好奇地问,“五皇子如今已成年,为何迟迟没有封王?” 提起五皇子,萧壁城面色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第 29 章 毒不过楚云苓的嘴 “五弟是梁婕妤所出,自幼早慧,七岁时便能作出锦绣文章,得大学士赞赏,在我们兄弟当中最父皇喜爱。” 听萧壁城这么一说,云苓直觉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果然,萧壁城缓缓道:“可十三岁那年,五弟在中秋宫宴上……与一名宫女有染,被入宫赴宴的大臣当场撞见。” 云苓眉梢微扬,十三岁,还是在中秋宫宴上,这可比楚云苓跟萧壁城那档子事严重十倍。 起码原身和萧壁城被算计的时候,事发在瑞王府,也没有被文臣武将们看见。 “父皇大为震怒,罚了五弟二十大板,险些要了五弟的命。” 萧壁城叹了口气,“再后来不久,五弟又被爆出文章是他人代写,自此便在父皇面前失了宠,直到如今都还没有开府封王,也没有贵女愿意嫁给他。” “那个宫女后来怎么样了?” 萧壁城摇了摇头,“那宫女被撞见引诱皇子后,自知逃不过酷刑责罚,当场撞柱自尽了。” “这种事情一听就有猫腻,指不定是哪个嫔妃干的。” 萧壁城皱眉,冷声道:“你最好管管自己这张嘴,小心祸从口出。” 云苓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代写文章这件事呢,有没有说头?” “本王不知五弟的文章到底是不是代写的,只不过自那以后,他的确表现的平平无奇,没有再展露出过任何叫人眼前一亮的才华。” 昭仁帝对五皇子也就更加失望了,没再有过多关注。 至于六皇子,作为昭仁帝的小儿子,生母地位并不高。 虽然生性纯良,但却被养的优柔寡断,也没有出众的才能,在宫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依我看啊,五皇子是不敢冒尖了,为了保命才不得不藏拙。六皇子的生母倒是聪明,看见你们接连出事,干脆让儿子做了透明人。” 云苓自顾自地分析着,摸了摸下巴。 “这些事情背后,皇后和皇贵妃的嫌疑都很大啊。” 萧壁城沉下脸来,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整个文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我只知道你们几个兄弟多灾多难的很,看吧,这就是老婆娶太多的后果。” 男人啊男人,一个你都应付不过来,还想能降服一群? 她那老世子便宜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说这话,莫非是在暗示本王不要纳妾?” 这女人,怎么几次三番总把话题往这上面扯。 云苓翻了个白眼,“少自恋了,你纳不纳妾关我什么事。” 萧壁城不以为然地道,“本王知道了,你相貌生的丑陋,自然怕后院多了比你貌美的女人,危及你的地位。” 普通女人对待美貌女子的恶意,他是见识过的。 云苓额角冒出几道黑线,没好气地道:“我长的丑怎么了,拍你家水啦?抹你家口红啦?” “口是心非,若真的不在意,何至于如此气急败坏。” 妈的狗男人,给你脸了是吧! 云苓感觉自己的理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的好王爷,您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能两千五百两银子把我娶回来都算你祖坟冒青烟了!偷着乐去吧!” 萧壁城脸色一黑,正要发作,云苓毫不客气地冷笑着打断了他。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纳妾,也不仔细数数你兜里还剩几个子儿,后院里的猪都饿瘦了!小老婆你养得起吗!” “你……!” 萧壁城嘴角狠狠地一抽,想说的话全部梗在胸口,脸色黑青交织掺杂着红,活像是调色盘成精。 气死他了! 最毒妇人心,毒不过楚云苓的嘴。 他恨恨地道:“丑女人!” 云苓气笑了,“王爷,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劝你大度一点,不要输不起,你这是人身攻击。” “本王说的也是实话,你难道很美么?” 萧壁城轻哼,觉得心里终于出了口恶气,畅快不已。 屋内形势瞬间失控,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高。 “行,萧壁城,你有种!” 云苓指着他,气的手都哆嗦了。 “你最好祈祷以后不要爱上我,否则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陆七闻声,忍不住提心吊胆地偷偷靠近门外。 前些日子王爷和王妃不是相处的挺好么,怎么突然间又吵起来了呢? 陆七没注意到,太上皇不知何时如幽灵一样地在自己背后冒了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拉得老长。 “真是天大的笑话,本王会喜欢上你?” 屋内,萧壁城冷笑,“你才是别对本王痴心妄想,你我成婚不过意外使然罢了,永远没有其他可能!” 如果有哪个男人昏了头爱上楚云苓这种又丑又毒的怪女人,他建议对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鬼才对你个穷瞎子痴心妄想!” “哦?那前些日子在养心殿,吵着闹着要和本王生孩子的人是谁?” 提起那日的丢脸事,萧壁城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他妈……老娘又嫁给你又生孩子,还委屈你了是吧?” 云苓瞪大眼睛,拔高了声音,“行,等我奉父皇之命治好了你的狗眼,咱们立刻就散伙!” 谁不散伙谁是狗! 萧壁城面色霜寒,冷笑一声,“等孩子生下来,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还想要孩子?” 云苓忍无可忍,抄起一盘点心“啪”地扣在萧壁城脸上。 “做梦去吧你!” 随后,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萧壁城正在气头上,也没注意云苓突然发难,一时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楚!云!苓!” 他气了个半死,抹掉脸上的糕点残渣,伸手便要循着声位去拦她。 云苓猛地踹开门,偷听墙脚的陆七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看见陆七身后的拉着一张脸的老人,她下意识地道:“太、太上皇?” 萧壁城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突然感觉脑门上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 “好你个王大狗!竟敢趁孤不在家,跑来欺负我的铃儿!” 萧壁城闷哼一声,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头上绝对肿了一个大包。 第 30 章 祛除脸上的毒斑 云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萧壁城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掐死云苓的冲动。 “皇祖父,您好好看看,我和她看起来谁才像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萧壁城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点心残渣,脑门上鼓起红肿一片。 陆七哪见过一向威严俊朗的王爷如此狼狈过,心里很生气,王妃真是越发凶悍了。 “王妃怎能随意对王爷动手呢!” 谁料太上皇根本不搭理他们,“铃儿啊,爹刚才听见王大狗说,你想跟他生孩子?” 他转身拉起云苓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诫起来。 “这王大狗不是个好东西,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见太上皇这般护着自己,云苓心底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太上皇,那是王爷,不是王大狗!”陆七忍不住道,“王妃和王爷早就成亲了,王妃已经怀了王爷的孩子!” 陆七无比盼望太上皇能记起萧壁城,以前众皇子中,太上皇最看重的就是他了。 "你说什么!" 听到陆七的话,太上皇瞪大眼睛,破罗锅嗓子猛然拔高,险些将房顶的瓦砖震落。 “好你个王大狗,竟敢趁孤去打仗时欺负铃儿!你说!是不是你强迫铃儿嫁的?” 太上皇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抄起拐棍。 “孤今天定要打的你叫爷爷!” 他本来就该管太上皇叫爷爷啊! 萧壁城哭笑不得,一脸无奈。 “太上皇冷静!冷静!”云苓忙拦下他的拐棍,顺便给陆七使眼色,“陆七骗你的,我没跟他成亲,也没要跟他生孩子!” 不管怎么样,太上皇似是认定了萧壁城不是个好东西。 要是不哄住他,靖王府怕是要被闹翻天。 太上皇狐疑地看向云苓,“真的?” “千真万确!” “孤明白了,王大狗是故意造谣想毁了你的名声,好叫你不得不委身于他!”太上皇拉长了脸,“孤还是得打他!” 萧壁城真的郁闷了,“皇祖父……” 皇祖父真的傻了吗?怎么觉得他还聪明的很呢! 这脑补能力和逻辑思维,杠杠的。 见太上皇仍旧敌意十足,陆七忙护在萧壁城身前,“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走吧!” 萧壁城心中长叹一口气,这明明是他的地盘,为什么会混到这么惨的地步? 他冷声道:“楚云苓,你要将皇祖父看好了,莫要有个什么闪失。” 担心太上皇发怒对身体不好,萧壁城倒也没说什么,任由陆七为自己带路。 太上皇被云苓拦着打不到萧壁城,心里觉得不解气。 看着他灰溜溜逃跑的背影,忍不住扔了拐棍,抬脚脱下自己的鞋就砸了过去。 “啊!” 揽清院里响起陆七美妙的哀嚎声,顿时扶着萧壁城走得更快了。 “王爷,太上皇的力气可真大啊!” 不愧是当年的大周战神,这一鞋底子下来,砸的他脑袋瓜子嗡嗡的。 “您的额头的伤疼不疼,肿的快跟鸡蛋一边大了!还反光呢!” 陆七十分心疼萧壁城。 “你给本王闭嘴吧!” 萧壁城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训斥了陆七两句。 “嘴巴不想要了可以捐给外头街上的哑巴!” 陆七缩缩脖子噤了声,王爷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一定是被王妃影响的。 揽清院内,太上皇还在絮絮叨叨。 “铃儿啊,你以后千万要离王大狗远些,如今爹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一定为会你寻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做夫婿。” 云苓笑着点头,耐心地哄着太上皇慢慢消了气。 待小老头吃完点心,在榻上午睡打起盹儿后,她才到府内的药房中取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云苓将药材细细分好,这里面除了给燕王泡脚的药以外,还有她用来给自己祛毒斑的药。 冬青被叫来打下手,她看着云苓光洁白皙的左侧脸,不禁有些晃神。 往日云苓总是带着面纱,很少有人能看见她的真容,作为贴身丫鬟的冬青亦是如此。 她情不自禁地道:“小姐若是脸上没有胎记,一定比二姑娘还要美。” 仅是半张侧脸,已叫人心神恍然,挪不开眼睛,若没有胎记,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你也觉得脸上这块印记很碍眼?” 桌边备着制药用的清水碗,云苓俯身考过去,打量了几眼。 澄澈的清水倒映出她的模样,一半倾城,一半可憎。 感觉这张脸的五官似乎越来越像她上辈子的模样了,莫非是相由心生? 冬青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喏喏地道:“奴婢方才……” “其实我也觉得很碍眼。”云苓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不过好在,如今手里的药材都齐全了,想要除掉这块印记也不是难事。” 先前她手里的药材太次了,虽然也敷过几次面膜,但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冬青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比云苓还要激动万分。 “也就是说小姐能恢复容貌了?” 冬青没有任何怀疑,她想小姐多年来暗中修习医术,或许就是为了解决脸上的胎记。 如今听闻云苓能恢复容貌,她也神色欣喜。 云苓点点头,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笑道:“时间问题罢了,对了,这个消息你先不要对外声张。” 楚云苓脸上的毒斑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 再未查到端倪前,她还需隐藏容貌,不能打草惊蛇。 冬青是她的贴身侍女,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云苓没打算瞒着她。 何况这小妮子忠心老实的很,反而能帮她打掩护。 冬青一脸疑惑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答道:“奴婢知道了,一定不会透露出去的。” 见对方没有多问,云苓心中暗自点头。 这丫头是个靠谱的,她没看走眼。 云苓为自己分别研制了面膜和药粉,内服外敷,双管齐下。 喝完药后,她坐在铜镜面前,就着膏药轻轻地按摩右脸。 很快,脸颊便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不一会儿云苓便见镜子里的自己,右半张脸肿的老高。 她飞速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几针,片刻后面色淡定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 冬青忙递来漱口水和帕子,一脸担忧,“小姐,您没事吧,这药方真的没错么……” 她怎么觉得云苓脸上的红色胎记,颜色比之前还要深了呢。 云苓冲她笑了笑,并未答话。 她取下银针,洗掉脸上的药膏,片刻后脸上的浮肿也慢慢消了下来。 冬青赫然瞪大了眼睛,语气激动的能抖成筛子。 “小姐,你脸上的胎记变淡了好多!” “药效比想象中差一些,倒也无伤大雅。” 云苓暗自叹气,这个时代到底缺少了那些精妙的仪器和研究器材。 不过看效果,只需再敷药按摩两次,便能彻底祛除这块丑陋的毒斑了。 第 31 章 王爷,是不是很舒服? 次日一早,萧壁城安排的贴身护卫便到了揽清苑领命。 来者年约二十上下,剑目星眉,双目炯炯有神,脚步沉稳,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属下叶折风,见过王妃!” 叶折风,林芯的独子。 他比萧壁城小几个月,既是萧壁城的师弟,也是楚云菡的师兄。 云苓打量着叶折风,对方也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冷漠和一丝探究。 “我听王爷说你们是一同长大的,情同手足,即是如此,往后在府中也无需行此虚礼。” 叶折风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云苓听陆七说,他当年和萧壁城一起上战场的时候,也出过不少力,立过许多功。 只是他素来不喜官场,独爱仗剑行走江湖,因此不曾受封任何官职。 云苓的态度还算和善,毕竟人家来给她做个小小的贴身侍卫也算是屈才了。 叶折风执剑抱拳,神色漠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属下不敢逾越半步。” 可惜,对方似乎不怎么领情的样子。 萧壁城曾说,叶折风为人潇洒不羁,最是不拘于规则束缚。 现在这幅态度,明摆着还没接纳她,八成跟燕王等人一样,心里还怨怪她毁了萧壁城和楚云菡的大好姻缘呢。 云苓耸耸肩,未再多言,带着准备好的药包与针具来到燕回阁。 叶折风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言不发。 燕王正坐在轮椅上,林芯也已等候多时。 “这是足浴的药包,每日早晚各泡半个时辰,泡之前要先按摩双腿一刻钟,泡完后再施针。” 燕王腿部的情况云苓已了如指掌,那小子的情况如今不算危急,之前主要是受寒毒的阻扰,才会导致医治困难。 如今寒毒已除,只需每日定时药浴,在配合以特殊的按摩和针灸手法,恢复行动能力是早晚的事。 燕王忍不住道:“坏女人,本王想重新站起来的话,大约需要多久?” “只要你自己争气,努力复健的话,半年足矣。” 闻云苓语气肯定,胸有成竹的模样,燕王好不容易才平复心中的激动。 燕王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他日本王站起来的那一天,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从前他很讨厌楚云苓,可那日瑞王说得对,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相反,楚云苓为他驱了寒毒,还救了太上皇免于成为活死人,如今又要医治他的双腿和萧壁城的眼睛,对他们有着天大的恩情。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本王在此承诺,答应你一件事,日后有什么要我去做,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必然说到做到。” 云苓也没跟他客气,“那你这医药费我就先记下了。” 随后她看向林芯,“林师父,这三天先由我亲自给这小子按摩,过后还请你替我代劳,需要施针时我再来。” 施针需要催动精神力,林芯无法代劳,但按摩可以。 林芯点点头,神情认真地看着云苓为燕王按摩,将她的每一步手法都细细地记了下来。 那些独特的按摩手法是林芯生平前所未见,可仔细一琢磨,却能体会到其中的精妙之处,让人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她心情复杂,尽管对楚云苓没有太多好感,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医术远高于她。 这次给燕王施针没有耗费太多精神力,云苓取回针具,便前往二号病人萧壁城的院子里去。 身后,叶折风依旧沉默不语地跟着她,只是那探究的神色变得认真了些。 云苓见到萧壁城的时候,他额头上那个红肿的大包还没消退,看来太上皇那一棍子是使足了力气的。 她忍着笑道:“王爷,我来给你治眼睛,让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萧壁城原本平静的面容在听见她憋笑的声音后,顿时有几分扭曲。 自打和楚云苓扯上关系以来,他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这女人真是他天生的克星! 云苓好心提醒他,“王爷,我第一次为你施针可能会奇痛无比,要不要我先配碗迷药,你喝了也能减少些痛苦。” 这女人是故意想看他笑话吧,要是他答应下来,日后一定会被拿出来时常取笑。 萧壁城的脸色隐隐发黑,只当云苓是在故意拿他取乐子,“不必了!” 可真是个铁头娃。 云苓的双手缓缓放在了萧壁城的头部两侧,“我可把注意事项讲在前头了,到时候要是疼的晕过去,可别怪我先前没提醒过你。” 视觉功能相关的神经在头部,想要了解萧壁城的眼睛情况,势必要将精神力探入其中。 大脑是精神力诞生的源头,这可比燕王腿部被注入精神力还要疼上许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陷入无意识的昏睡状态,虽然不能像当时植物人太上皇那样毫无痛感,但也会好受很多。 “你只管施针便是。” 萧壁城神色冷淡,他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无数,几次重伤濒死也都扛了下来。 他不相信,施个针而已,难不成还能比刀枪入体更疼? 云苓也不再多言,她集中精神,缓缓凝聚起一道细微如毛发的精神力,尽可能轻柔地一点点刺入萧壁城的太阳穴中。 “王爷,我要开始了,你忍忍,很快就好。” 话音落下,萧壁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自太阳穴袭来。 他重重地闷哼一声,脸色骤变,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入大脑般,他眼中昏暗的视线骤然变得雪白,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刺眼的强光。 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强光却耀眼如初,并没有消失,与此同时,耳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轰鸣。 “瞎子,你还好吧?” 云苓伸手拍了拍萧壁城的脸,探查完对方大脑内部的情况以后,她迅速就收回了精神力,保证前后不超过三秒钟。 萧壁城仍紧咬着牙,只是似乎暂时失去了五感,云苓的三秒钟对他来说,像是有一万年那样漫长。 “看吧,早说了让你喝碗迷药不听,这下舒坦了吧。” 云苓再次拍了拍萧壁城的脸,她虽然嘴上嫌弃,心底却也有几分震惊和佩服。 遭到精神力入侵大脑还没有昏死过去的人,迄今她只见过三个,萧壁城就是其中之一。 片刻后,萧壁城失灵的五感渐渐恢复,失去平衡的他下意识地往前方倒去。 头部似乎撞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中,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暖香,头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似笑非笑地道:“王爷,你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啊?” “嗯……?” 萧壁城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冷的女音随之传来。 “壁城哥哥,听师父说你回府了,我来看你……” 楚云菡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裂开来。 第 32 章 后悔了吗 萧壁城听到这声音,把头飞速从云苓胸口处抬起来,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刚才那样丢脸的事情被旁人撞见,萧壁城的语气有几分夹杂着懊恼的冷意。 楚云菡却误解了其中之意,以为萧壁城是不想见到她。 她脸色微白,身形颤了颤,极力镇定道:“我听大哥说,姐姐和姐夫从宫中回来了,便来探望一番……” 楚云菡是特地来靖王府查探情况的。 上次她故意命人将云苓砸伤燕王的事透露给皇贵妃,便是想借对方之手打压云苓的气焰,以便她和母亲还能有机会在平妻的事情上做文章。 可二人一入宫就去了好几天,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人脉不足也打听不到。 “壁城哥哥和御之这次入宫时日颇长,我心里也十分挂记,不知可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直到萧壁城回府,楚云菡得知燕王也跟着回了靖王府,立刻警觉起来。 如果皇贵妃当真怪罪萧壁城和云苓,断不会允许燕王随行,这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超脱她们预料的事。 经楚云菡一提醒,萧壁城很快想起了六公主被诱导告状的事,他的神情有一瞬间复杂,很快又恢复自然。 “皇祖父摔了一跤,我与云苓留在宫中侍疾。” 萧壁城神色淡淡,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云菡听到他如此亲昵地称呼楚云苓,眼神轻闪,手指不由微微收紧。 “那太上皇现在可是安好了?” “安不安好不关你的事。” 云苓挑眉,打断了她和萧壁城的寒暄,“你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以为这是自己家呢?” 云苓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不等楚云菡出声,守在门外的叶折风已忍不住出言维护起她。 “云菡与王爷从小一同长大,关系自然不同于其他人,何况这两年她一直在帮林芯师父的忙,给两位王爷治病,王爷特许她随意出入靖王府无需通报。” 云苓神色淡淡地打量了叶折风两眼。 对方在她面前态度疏离,墨守成规,维护起楚云菡的时候,倒是一点也没将尊卑规矩放在眼里。 陆七傻不愣登,不知死活地在一旁帮腔,“是啊王妃,二姑娘又不是一般人,王爷以前说了,让二姑娘只管把靖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便是,再说您和二姑娘本就是一家人,这不挺好,更不用生分了!” 此刻,岑嬷嬷正跟在冬青后面匆匆赶来。 在楚云菡踏入靖王府的第一步起,冬青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整个靖王府都是向着楚云菡的,只有太上皇和岑嬷嬷是向着她家小姐的。太上皇她不敢惊动,只好去向岑嬷嬷打了小报告。 一来就听到陆七没头没脑的发言,岑嬷嬷脸色微变,冬青心底气了个半死,恨恨地瞪了眼陆七。 云苓倒也不生气,她笑了笑,语气悠悠地道:“话虽如此,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样不成体统未免叫人看笑话。” 叶折风听到她这样说,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你一来连门都不敲就推门而入,今天我是在给王爷诊病倒还好说,万一哪天我俩正在亲热,你也这样撞进来那我们岂不是很尴尬?” 云苓这话说的过于直白露骨,萧壁城脸色微黑,轻咳了两声,示意云苓注意言辞。 在场的人皆是面色尴尬,绕是岑嬷嬷也忍不住老脸一红,随即眼中带上了几丝不悦。 岑嬷嬷是萧壁城的奶娘,更是宫中的教养嬷嬷,一向十分在意礼数。云苓这个异类她实在没辙,但对楚云菡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楚二姑娘,就算王爷许你出入自由,可你怎么能连门都不敲就进屋呢?” 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被岑嬷嬷严厉地斥责,楚云菡咬了咬唇,没有立刻答话。 叶折风能顶撞云苓,却不能顶撞岑嬷嬷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没有开口。 楚云菡本想等待着萧壁城向往日那样出言维护自己,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只能硬着头皮答话。 “岑嬷嬷说的是,今日是云菡失礼了,云菡这厢给姐姐和壁城哥哥陪个不是。” 云苓皱眉,赶苍蝇般地挥了挥手,“赔礼就不用了,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叫大门口的小厮先通报一声,没让你进别进。” 楚云菡脸色微微一变,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来。 壁城哥哥为什么一直不帮她说话? 叶折风有些看不下去了,沉声道:“王妃与楚二姑娘是姐妹,何至于态度如此恶劣?” “我话是说的不好听,可规矩就是这样的呀,王爷陪我回娘家,都还要先通报完才进府呢。” 云苓理直气壮,叶折风被堵的哑口无言。 萧壁城皱眉,心头有些烦躁,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折风,嬷嬷说怀孕的女子通常脾气会比较大,云苓如今有孕在身,你多担待一些。” “另外,这两年府中的规矩是有些懈怠了,便按照云苓说的做吧,如今有云苓为我和御之医治,云菡也无需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地来靖王府了。” 这话一出,楚云菡再也保持不住一贯的冷清仙子形象,万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姐、姐姐……怀孕了?” 云苓配合地摸了摸小腹,笑眯眯地看向她,“是啊,御医说快两个月了呢。” 也就是说,元宵夜宴上那次就怀了? 楚云菡如遭晴天霹雳,脸色煞白,单薄的身形忍不住在原地晃了晃。 原来……壁城哥哥对她和楚云苓的态度转变之所以如此大,是因为孩子吗?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云苓,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那可真是太好了,云菡恭贺姐姐……” 云苓微笑着点头,毫不回避楚云菡的目光。 这个孩子可是你送给我的呢,怎么,后悔了吗? 似是读懂了云苓眼神中的意思,楚云菡感到心在滴血,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第 33 章 晴天霹雳 “这是大喜事一件,我这便回府,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父亲和哥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楚云菡极力保持脸上得体的笑容不扭曲,看上去仿佛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改日来探望姐姐时,我一定会记得备贺礼。” 随口扯了个理由,楚云菡便要离开。 这靖王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撕烂云苓脸上的笑。 叶折风皱眉看向前方,神色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云菡!” 斑驳的阳光透过细碎的树叶洒下来,楚云菡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听到他的呼唤,萧壁城脸上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他开口道:“折风,你去护送她回文国公府吧。” 云苓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萧壁城脸上,眸中几分若有所思。 虽然这瞎子刚才一直向着她说话,但看来对楚云菡还是有几分情愫在。 也是,毕竟青梅竹马一场。 楚云菡快步走出院子,一直走到靖王府大门口,方才冷静下来。 理智回笼后,她立刻想起了刚才萧壁城话中被她忽略的一点。 刚才没听错的话,萧壁城说云苓在为他和燕王医治? “云菡!我来送你回府。” 楚云菡转身看见叶折风,定了定神,“师兄,壁城哥哥说,以后由姐姐来为他和御之治病,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我娘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楚云菡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陛下的命令?” “没错。” 叶折风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明显不喜欢云苓,却也实打实地佩服她。 “燕王殿下的寒毒,就是楚云苓帮忙治好的,不仅如此,前些日子太上皇摔了一跤险些变成活死人,我娘都束手无策,楚云苓却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太上皇唤醒。” 闻言,楚云菡脸色猛然一变,大惊失色。 “什么?” 楚云苓竟然会医术?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若非听我娘亲口提起,我也不会相信楚云苓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叶折风只以为楚云菡是在惊讶云苓的医术之高,要知道他听说云苓唤醒险成为活死人的太上皇时,表情比对方还要夸张。 “陛下得知后,便下令让楚云苓负责诊治他们二人。据楚云苓所说,只需两个月就能让壁城再见光明,燕王殿下也能重新站起来。” 楚云菡眼前一黑。 如果萧壁城当真还能重见光明的话,那她之前处心积虑地把他推给楚云苓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壁城哥哥……” 她头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文国公府中。 待叶折风离开后,才猛然惊醒,跌跌撞撞地奔向莲夫人的院落中去。 今天这趟靖王府之行,云苓有孕和会医术这两个消息,宛若平地惊雷般炸的她神魂颠倒。 …… 靖王府。 楚云菡走后,萧壁城道:“嬷嬷去忙吧,云苓为我治眼,皇祖父还需您照料。” 岑嬷嬷看见萧壁城对楚云菡的态度并未出格,心下方松了口气。 “那老奴便告退了。” 冬青跟在岑嬷嬷后面,离开前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陆七一眼。 陆七茫然又委屈,好好的干嘛凶他? 云苓回到屋中,笑道:“你的好兄弟看起来很不喜欢我,硬要他给我做贴身侍卫,着实有些为难他了,要不然你把他调走吧。” 萧壁城沉声道:“安排他给你做贴身侍卫不是本王的命令,是武安公的要求。” “武安公?” 云苓心里绕了一圈,想起来叶折风的父亲是武安公的义子,名义上两人是祖孙的关系。 云苓何等玲珑心思,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摇头失笑道:“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们靖王府是担忧我和腹中孩子的安危,原来是为了你和燕王。” 生怕她出事,这样就没人能治好萧壁城和燕王了。 云苓心头有些失落。 萧壁城听她这样说,心底有些生气,眉头紧拧,“什么叫你们靖王府?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保护你固然是因为要靠你医治本王和御之,但这也不是全部理由。” 这话说得,好像只是为了利用她一样,他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么? “武安公对你很感兴趣,太上皇年轻时与他极为要好,听说你救了太上皇,很是感激,特地在信中嘱咐本王好生待你,这才让折风前来给你做贴身侍卫。” 云苓愣了愣,随即唇角扬起一抹笑。 “好嘛,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爷消消气!你的头还疼不疼?我先给你按摩按摩!” 萧壁城感到她将柔软的细指轻按在太阳穴上,熟悉好闻的暖香萦绕在周围,让人忍不住想起刚才被打断的旖旎时刻。 心头忽地有些乱。 他轻哼一声,转移话题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虽然看不见,萧壁城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云苓的欢快。 “难得有人关心在意我,当然高兴了。” 享受着云苓的按摩,萧壁城挑眉,“很少有人关心你?” “以前有那么几个吧,现在都不在身边了。” 云苓的语气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其实她是个很容易被细枝末节感动的人。 上辈子会真正关心她的,只有一同在组织里长大的老一等人。 萧壁城却误会了云苓的话,以为她说的是文国公府的生母和老太君。 “平时若想家了,让陆七送你回文国公府便是。” 萧壁城恍然想起,云苓虽然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女儿,却因脸上胎记自幼不讨喜。 不论是老世子还是长兄楚云泽,似乎都更偏疼楚云菡,外人赞誉有加的也是她,提起云苓,更多的是非议和嘲笑。 萧壁城想,也难怪她会因为瑞王的几句维护之词,便对其情根深种。 忽地想起这一茬,他心底有些不舒服。 云苓撇了撇嘴,“没事我才不想回去找不痛快,下次再跟我爹吵起来,我可不能保证控制得了自己。” 说不定能把文国公府房顶都掀了。 萧壁城也记起她之前的泼皮无赖行为,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见状,云苓奇道:“瞎子,原来你也会笑,还以为你是面瘫呢。” 这狗男人虽然欠揍,笑起来倒是好看的紧。 第 34 章 他要杀了楚云苓 云苓的话一出,萧壁城立刻收起笑容,“丑女人,你可不要爱上本王,本王和你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云苓的嘴角险些抖到抽筋,“有时候,我真他妈想给你这大脑袋瓜子来几下。” 这厮也估计是上次吵架吵输受刺激了,这两天有事没事总要呛她几句才舒服。 “言语粗鄙。” 萧壁城轻哼一声,脸色嫌弃。 等孩子出生以后,千万不能让楚云苓来带,否则她教出来的孩子得啥样啊。 云苓懒得跟小学生拌嘴,“你的头现在感觉怎么样,是昏涨还是头疼?” 如果感觉昏涨的话,要先按摩几天才可以施针治眼,如果感到疼痛的话,那就必须好好静养一阵子才行。 “既不昏涨也不疼,倒是觉得很轻快。” 萧壁城心中也讶异,不知她使了什么妖术,短暂的剧痛后,他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放松。 云苓挑眉看了萧壁城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异样。 没想到这瞎子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如此之高,这要放到组织里,一定会是重点培养对象,也能成功开发出精神力。 “那好,我这便给你施针。”云苓取下他的发冠,弯唇一笑,“但是你这头发有点碍事,要不我先给你剃了吧,不过我会给你配生发剂的,三个月就能长回来。” 萧壁城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本王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想趁机报复?” 剃成秃子?那他还能见人? “哦对,我忘记了,你们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能随便剃头的。” 萧壁城心中暗自思忖,楚云苓果然是妖怪,要不怎么会这么说呢。 “既然不能剃的话,我先给你扎起来,免得妨碍我施针。” 萧壁城没有意见,毕竟楚云苓也是为了方便给他治眼。 云苓抓起萧壁城光滑如绸缎的墨黑发丝,想起他刚才呛自己的话,眼神微动,唇角一弯,计上心来。 好你个死瞎子,三番两次怼老娘,这回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萧壁城感觉她纤细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时不时轻触头皮和耳后,指尖划过的地方仿佛有酥麻的电流经过,隐隐勾起他异样的颤栗感。 片刻后,云苓终于停下了动作。 “王爷,我要开始施针了啊,你千万别乱动。” 萧壁城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云苓的声音有点古怪,像是在憋着笑一样。 “本王知道。” 云苓满意度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然后开始在各个穴位上施针。 云苓没有再说话,每一道银针上都附着了精神力,在施针时必须聚精会神,专注意识。 萧壁城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云苓终于取下了他头上所有的银针。 云苓伸了个懒腰,哈欠打的眼角流泪,口齿不清地道:“饿死了,瞎子,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 兴许是怀了孩子都缘故,每次一消耗精神力,身体就饿的不行,也不知道昭仁帝什么时候能把陨石坠子送来。 萧壁城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心中震惊。 他的视线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些,模糊的视线中,已隐约能看得到许多有轮廓的重影。 这样的医术未免太过逆天了,要知道林芯费劲心力为他治了两年的眼睛,方才让他勉强能看到些许模糊的色团。 “丑女,你到底师承何人?” 莫非她整个师门其实都是妖孽? 萧壁城不知道,某种意义上他确实猜对了。 云苓绝口不提那个晦气的组织,“这你就别废话了,问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云苓饿得慌,拉上他迫不及待地要去吃饭。 “你怎么总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萧壁城嘴上嫌弃,却还是任由云苓拉着手一并走出了房间,在屋内坐了一下午,他也有些饿了。 难得丑女人吃饭的时候,还记得一并拉上他。 “吃饭皇帝大!民以食为天!” 与他粗糙长着厚茧子的手掌不同,云苓的手细腻而柔软,她走的又急又快,看不见路的萧壁城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 即便是楚云菡,也很少与他有过这般放纵的亲密接触。 萧壁城心中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书中常说的“手如柔荑”当是如此了。 此时的萧壁城还没有意识到,云苓这番不正常的殷勤之下,必然没怀好意。 长廊下,路过的洒扫丫鬟们看见萧壁城的样子,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院落中,管事家臣乔烨看见云苓二人的身影,快步迎了上来。 “王爷,晚膳已备好,燕王殿下已在厢……” 乔烨话说到一半,乍看清楚萧壁城的模样,面部肌肉顿时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了起来。 “王爷,您……您这是……?” 云苓极力憋着笑,飞快地甩开萧壁城的手,立刻逃之夭夭。 萧壁城敏锐地听到云苓的憋笑声,心里猛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突然觉得头皮好像有点紧,人有点慌。 萧壁城极力保持淡定道:“本王怎么了?” 不等乔烨答话,一旁赶来的陆七见状,瞪大双眼,震惊的吼声险些将靖王府的瓦砖掀翻。 “王爷!您为何要扎两个麻花辫和冲天揪啊,这是京中流行的什么新造型吗?” 陆七的话一出,其他捂嘴憋笑的下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七!” 乔烨偷偷踹了陆七一脚,祈祷这傻缺能多几分求生欲。 萧壁城脸色大变,忙伸手往头上摸去,果不其然在脑袋两侧摸到了两根粗粗的麻花辫,两根辫子之间还有一个冲天揪。 想起自己刚才顶着这个造型走过了大半个靖王府,他脑中轰地一声,理智尽褪,满面狰狞,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楚!云!苓!” 暴怒的吼声响彻整个靖王府,院中古树上鸟雀惊慌飞散。 萧壁城拽着沦为导盲犬的可怜陆七,杀气腾腾地朝云苓的院子逼去。 今天不杀了这胆大包天的丑女人,他萧壁城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第 35 章 不好了,王爷被猪拱了! 云苓刚拿起筷子要吃饭,便听到萧壁城震天的怒吼声。 不得了不得了,看来这次是把瞎子给惹急了! 她连忙扔下筷子,“冬青,太上皇在哪?” 冬青答道:“太上皇好像在王府西南角的归田居里喂猪呢!” 归田居挨着马厩,平时有散养着一些家禽,先前昭仁帝赏给云苓的那些活禽和一对小乳猪都安置在其中。 太上皇年轻时是村夫,喂猪更是一把好手,平时很喜欢侍弄这些。 “我得先避一避,你把这小子看紧了,别让他把饭全吃光了,给我留点!” 燕王神色一紧,“你做了什么事惹的三哥这么生气?” 他头一次见萧壁城如此失态,发这么大的火。 “来不及解释了,你自己问他吧!” 云苓抛下这句话,趁萧壁城还没抵达之前,脚底抹油地溜了。 待到萧壁城牵着陆七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院子里,燕王霎时目瞪口呆,嘴角抖成帕金森。 “三……” 萧壁城顶着三个辫子,咬牙切齿,“御之,那丑女人躲哪儿去了!” 燕王被他满脸杀气吓得浑身一震,半点也不敢笑,“她她她……躲到归田居去了,皇祖父在那里呢。” 他滴个亲娘啊,楚云苓居然敢对他三哥做这种事!真是胆大包天! “陆七!” “属下在!” “叫上折风,再领几个护卫,随本王去捉人!” 燕王缩了缩脖子,弱弱地提醒他,“三哥……你的头发……” 真的不先打理打理么? 萧壁城脸色一僵,这才神色暴躁地伸手解掉头上的三股辫子,然后连梳都来不及梳,就这么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带着几个侍卫杀向归田居。 “冬青,过来给本王推轮椅,快去归田居!” 燕王也顾不得吃饭了,三哥要教训坏女人,连皇祖父都不怕了,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云苓火烧屁股似地跑进归田居,四处寻觅太上皇的身影。 如今太上皇就是她最大的靠山,但凡萧壁城想动她一根汗毛,绝对会被太上皇打的满头包! “太上皇!太上皇!” 云苓绕着院子喊了几圈,没有发现太上皇的身影。 归田居内空无一人,露天的院子里,只有一地的鸡鸭鹅在喋喋不休。 “楚云苓!你给本王站住!” 这时,萧壁城带着陆七等几个护卫杀到院门口。 云苓清清嗓子,拔高声音,“瞎子,你想干什么!小心我叫太上皇敲你的脑袋!” 本来如果云苓能好好认个错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放过对方。 可听云苓这番话不仅有恃无恐,更是毫无半分歉疚之心,萧壁城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这个可恶的丑女人! 他冷笑一声,“做什么?本王不过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陆七,折风!给本王拿下她!” 叶折风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王妃,得罪了!” “啊呸!说好的贴身护卫呢,居然临阵反水!我要开除你!” 云苓瞪了叶折风一眼,她就知道这人靠不住。 “王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不要让属下们为难。” 云苓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她扫了眼身后几个竹篱笆围成的棚子,闪身往圈养活禽的地方躲。 叶折风的剑很快随之而来,将竹篱笆一剑斩断,令云苓无处可躲。 不料下一刻,棚子里的鸡鸭鹅群鱼贯而出,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窜。 一众人追,一个人逃,归田居里顿时鸡飞狗跳,满天羽毛飘散,一片狼藉。 陆七慌慌张张地道:“小心些,别伤着这些家禽,还得留着他们下蛋呢!” 喂的圆滚滚的走地鸡们满地乱窜,几个护卫顿时无从落脚,何况他们本身也不敢把云苓怎么样,这下更是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叽叽叽!” “嘎嘎嘎!” 整个院子乱作一团。 “楚云苓,你什么时候能安分点不惹事?” 萧壁城闻着满院子鸡毛鹅粪的味道,脸都绿了。 叶折风本想去抓躲在角落里的云苓,不料落脚却踩在一坨新鲜的鸡屎上。 美妙的气味传来,他的脸色霎时变了变,一向冷漠的面瘫脸瞬间裂开来。 “哎呦!王爷救命,大鹅咬人啦!” 一旁响起陆七的哀嚎声,叶折风回头一看,才见这傻小子不知何时惹怒了大白鹅,正被追着咬屁股。 “哈哈哈!” 云苓见状,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大笑出声。 叶折风黑着脸沉声道:“王妃,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和气味让萧壁城一个头两个大,听到云苓的笑声,他确定了她的方位,干脆亲自出马。 他快步冲向云苓,伸手就要擒她,不料背后却突然响起燕王惊恐的喊声。 “三哥小心!猪……猪跑出来了!”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他便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拱了一下,酿跄着向前摔去。 “哼唧哼哧!” "噗通"一声,鸡飞鹅跳,整个归田居都安静了一瞬。 萧壁城趴在泥地上,沾了一头的鸡鸭鹅毛,衣摆上还很凄惨地不下心蹭到了一坨不明之物的粑粑。 一世战神社死现场,英明尽毁。 燕王不忍直视地扶额,心中悲戚。 他亲眼看见了三哥的惨状,日后不会被灭口吧? 云苓抖了抖嘴角,“王、王爷……” 完了,这老公不能要了。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此刻他真的很想静静。 尽管他目不能视,云苓却觉得萧壁城眼中的火光能将自己烧出个洞来。 “这、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摔倒的!” 看见萧壁城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苓头一次感到有些紧张。 “我忽然想起来有点要紧事,就先走一……啊!” 云苓眼神飘忽,偷偷摸摸地抬脚准备二次逃离现场。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抬脚踩在一坨鸡屎上,瞬间脚底一滑。 “哎呦!” 云苓欲哭无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冬青吓得差点把燕王的轮椅甩出去,“王妃,您没事吧!” 萧壁城一听声音就知道云苓摔跤了,他拧起眉头,循着声音,借着视线中模糊的重影找到云苓,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可有不适之处,肚子疼不疼?” 萧壁城的声音有些紧张,云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微微一愣。 随后,她哀哀戚戚地捂住肚子,假装可怜巴巴地道:“有点疼……” 萧壁城神色一紧,没好气地道:“让你一天到晚造作!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这又丑又蠢的女人,真是气死他了! “来人把王妃扶回房间休息,陆七去请大夫来!” 克星啊克星,自打娶她进门以来,他就没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第 36 章 她亲自下厨道歉 云苓前些日子才摔了一跤,还昏睡许久,萧壁城不敢有所轻视,立刻叫人请来了林芯。 “师娘,她的身子可有大碍?” 林芯面色复杂地瞥了一眼看似虚弱,却一直向她使眼色的云苓。 “目前看来没有大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卧床静养几日比较好。” 一直提心吊胆的萧壁城松了口气,方才没能发泄的怒火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平时还般毛毛躁躁的,不知道多注意些。” 云苓难得没跟他斗嘴,“虽然但是……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在鸡圈猪圈里溜达了一圈,衣服上沾的味道着实销魂的紧。 萧壁城嘴角一抖,恨不得效仿太上皇一样拿根拐棍敲敲云苓那不知认错的头,可一想起对方那满身未愈的鞭伤,又将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 “劳烦师娘和岑嬷嬷好生照看她,叫厨房尽快烧些热水来。” 吩咐完,萧壁城又叫陆七扶自己回房沐浴更衣。 待萧壁城走后,林芯立刻沉下了脸,仗着是靖王的师娘,她当即不吐不快。 “王妃,您今日做的未免太过火了!身为靖王府的主母,不但没有端正姿态架势,反而闹出这等事来叫下人们看笑话,这成何体统!” 在林芯心中,完美的靖王妃人选一直都是楚云菡。 她本就不喜云苓,如今见她身为文国公府嫡女,却没有半分贵女的礼仪教养,更是愈发不满。 “方才多谢林师父为我诊脉,不过我再怎么样也还轮不到您来说教,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云苓也不装肚子疼了,她懒懒的起身,连眼神也没给林芯一个,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芯面色忍不住有几丝惊怒,“你……” 她虽是江湖医女出身,但丈夫乃武安公义子,又是萧壁城的师娘,因此即便是王公贵族,遇上了也要给三分薄面。 这般态度和她说话的,云苓是头一个。 “难道林师父还想越过我爹娘来说教不成。” 木轮椅上的燕王也忍不住道:“可林芯师父怎么说也是长辈,说话时应当以礼相待才是……” 云苓自认为对林芯的态度并不算差,她看向燕王,微微挑眉似有疑惑。 “我对林师父还不够耐心和善么?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开骂了,不信你问我那糊涂蛋老爹,我们吵架的时候都是一边骂一边掀桌子的。” 苍天可鉴,她真的很给林芯面子了。 燕王:“……” 原来楚云苓是这么彪悍的女人么,为什么和楚云菡所描述的不一样? 林芯气的吐血,正要说话,岑嬷嬷却板着脸打断了她。 “不论如何,靖王府的主人是王爷,林芯师父虽是王妃的长辈,但既然王爷都没有发话,的确不该越过王爷去责备王妃。” 论起辈分,岑嬷嬷是萧壁城的奶娘,在府中的地位和话语权比林芯更高。 “林芯师父此番僭越了。” 这话一出,林芯僵硬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云苓眼神微亮地看向岑嬷嬷。 自她来到大周,但凡是和楚云菡交好的人,大多都自心底厌恶她,会主动为她说话的人寥寥无几。 萧壁城的这位奶娘,云苓还以为对方会和林芯一样,也更喜欢知书达理的楚云菡,看不上她。 燕王很有眼色地给了林芯一个台阶下,“林师父,本王的腿该泡药浴了,还请劳烦你。” 林芯深吸一口气,敛去了脸上的所有情绪,“既如此,我便不打搅王妃静养,先行告退了。” 待二人一走,云苓笑着凑近岑嬷嬷。 “刚才多谢嬷嬷替我出头,我还以为嬷嬷也会说教我一番呢。” 岑嬷嬷一板一眼地道:“王妃不必客气,是王爷吩咐老奴要好生照看王妃,其他事情不在老奴份内。” “不过。”她顿了顿,继续道,“今日之事,王妃的确胡闹了些。” 云苓倒也没生气,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是我不该。” 她今天确实做的有点过火,尤其是刚才假装肚子疼的时候,看见萧壁城目不能视的情况下紧张成那个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没想到云苓认错的这么痛快,岑嬷嬷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王妃不必担心,王爷一向大度,不会计较这些。” 云苓表现得格外懂事,“明日一早我亲自下厨,给他赔个不是。” 当然,她不能告诉岑嬷嬷,其实她是单纯的吃腻了府中厨子的手艺,馋虫犯了。 岑嬷嬷忍不住面色微讶,“王妃会下厨?” 大周贵女会下厨的很少,因为颠锅掌勺对于臂力和体格有一定要求,因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有人在。 即便是修习厨艺,也不过是学学做点心或者熬汤之类有利于后宅争宠的小手段。 大多数贵女都不乐意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弄得灰头土脸,能做道点心熬个汤便可称赞为贤惠了。 “我手艺还不错,等明日把后院的鸡杀了,简单弄上个十道八道菜,也叫嬷嬷尝尝我的手艺。” 这个时代的食材和调味料都不太丰富,加上大周朝本身就比较穷,百姓们也没什么心思去钻研吃食。 云苓在靖王府住了近一个月,那些饭菜都快吃吐了。 “对了,太上皇和嬷嬷都好什么口味,两位王爷呢?” 岑嬷嬷答道:“太上皇嗜甜,王爷在边关苦惯了,什么都吃得不挑食,燕王殿下喜好咸香辣,老奴年纪大了,一贯吃的清淡。” 云苓点头,一一将每个人的口味记在了心里。 岑嬷嬷见状,忍不住犹豫地问道:“王妃当真要下厨?” 她以为云苓说的下厨不过是简单炒两个小菜,没想到会动这么大阵仗。 看她身躯瘦弱的样子,这能行吗? 云苓看出她在想什么,笑道:“嬷嬷放心吧,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也不懂琴棋书画,唯独这身厨艺堪能与医术比肩。” 医毒与膳食关系密切,她对此也颇有研究。 上辈子在组织里的时候,其他三个姐妹的嘴巴被她养叼了,常常连五星级饭店也看不上。 思及此,云苓神色微黯。 她们大抵是再也没机会尝到她的手艺了。 第 37 章 王爷竟叫秋霜服侍 从揽清院里出来,一路上陆七叽叽喳喳地抱怨个不停。 “王妃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刚才在归田居那么多人看着呢,这让您的脸面往哪搁啊?” 萧壁城“唰”地黑了脸,这厮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有您身上的衣服,那可是用陛下赏的云锦做的,您衣柜里统共也就这么一件,是您最好的衣裳了,云锦料子娇贵,可经不起搓洗。” 扎心了,陆七。 萧壁城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闭上嘴,少说两句?” 陆七显然很委屈,“属下这是在帮您声讨王妃,您怎么反倒把火气撒在属下身上呢。” 王爷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萧壁城冷笑,“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叫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前有云苓后有陆七,哪天他迟早得被这两个人活活气死。 陆七瞬间噤了声,只能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自己的无辜和委屈,可惜萧壁城什么也看不见。 厨房很快送来了沐浴的热水,萧壁城嫌弃地打发了陆七。 “你去把院子扫了,换个人来伺候。” 现在一听见这小子的声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七只得委屈巴巴地退了出去,转身便在长廊下碰上个杏眼鹅蛋脸的丫鬟。 “陆大人,王爷换洗的衣裳拿来了。” 秋霜捧着一叠干净的衣裳,伸手准备交给陆七,后者垂头丧气地却摆了摆手,没有接。 “王爷今天不让我伺候沐浴,秋霜妹子你去吧。” 萧壁城没有指定人选,陆七恰巧撞上秋霜,便干脆把活丢给了她。 秋霜闻言,心下又惊又喜。 “这是何故?” 要知道王爷沐浴的时候从不让侍女近身,她作为萧壁城身边的大丫鬟,也从来没能在浴桶边伺候过。 陆七沮丧地道:“王爷正在气头上呢,大概是嫌我笨手笨脚吧。” 秋霜眼神微闪,“可是因为王妃的事情生气?” 她刚才在房间里缝补衣物,没有亲眼所见,但却听闻府内发生了何事。 陆七瘪瘪嘴,拿起了院子里的扫帚,“除了王妃,还有谁有本事惹得王爷发这么大火?秋霜妹子别问了,赶快去服侍王爷吧,免得去晚了被责罚。” “我这就去。” 秋霜定了定神,极力掩饰住面上的欣喜,拿着衣物快步走向萧壁城的房间。 看来王爷心底始终是瞧不上王妃的,之所以再三忍耐对方,也是看在腹中孩子,还有她那医术的份上。 等了这么些年,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此刻,秋霜有些庆幸嫁进王府的人是楚云苓,换成楚云菡的话,王爷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天哪,王爷竟然叫秋霜服侍沐浴……” “毕竟王妃那张脸……就算王爷眼睛看不见,光是想想也很难下得去手吧。” 府中的丫头们,就属秋霜模样生的最好。 “看来秋霜姐姐必定会成为王爷的侍妾无疑了。” 长廊下的丫鬟们窃窃私语,眼神和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羡慕。 在那些小丫鬟们艳羡的目光中,秋霜唇角微弯,挺直了腰板走向萧壁城的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空气中热气氤氲,秋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 “怎么这么久才来?” 府中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再晚一点他都自己洗完了。 萧壁城皱眉,独自拿着木勺往身上浇水,他洗澡一向非常快,这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只是后来眼睛看不见了,不得不让旁人搭把手。 “先替本王清洗头发。” 萧壁城放下木勺,仰靠在木桶边缘闭上眼睛,等待着替班的侍卫浇水。 秋霜放好衣服,抬头望去,能看见男人古铜色的胸膛肌理分明,肩背和胸膛虽然留下许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却莫名让人的心脏飞速跳动不止。 这是整个大周公认最俊美,最威武不凡的男人。 “王爷……” 秋霜拿起木勺,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搭在萧壁城的肩膀上,声音含羞带怯。 听到这甜到发腻的女声,正闭目养神的萧壁城顿时吓得浑身虎躯一震。 他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下意识地转身反制住了对方细弱的脖子,大掌死死收紧,浑身杀气四溢。 “哪来的细作,竟敢闯进本王的房中!” 秋霜手中的木勺“啪”地掉进木桶中,顿时水花四溅。 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地抓住萧壁城的手,气息艰难地求饶。 “王、王爷…奴婢是秋霜啊……” “秋霜?”萧壁城一愣,“怎么是你?” “陆、陆大人说……王爷唤奴婢前来侍奉沐浴更衣……” 萧壁城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他松开手,被掐的快要翻白眼的秋霜连忙拼命地喘息。 “滚出去!再叫陆七立刻给本王滚过来!” “是、是……!” 秋霜捡得一条命,见萧壁城这般杀神降世的模样,心中哪里还有半分旖旎妄想,立刻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陆七远远一声惨叫哀嚎响彻天际,随后连夜打扫了王府六个院子,并且没有饭吃。 …… 第二天一早,云苓在归田居碰到了太上皇,小老头正在吭哧吭哧地锄地,刨坑,埋种子。 昨日她逃到归田居时没找到太上皇,后来才得知,太上皇去了集市上买农具和饲料肥料。 对于太上皇的举动,燕王表现的很是吃惊。 “皇祖父自从傻了以后,别说花钱了,连数数都数不对。坏女人,你是怎么把皇祖父治好的?” 这也太神奇了。 如今的太上皇,除了平时表现任性古怪,记不住人以外,其他举动都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了。 云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上辈子她只治疗过植物人,没有研究过老年痴呆患者。 “太上皇,我来帮您一块儿弄。” 云苓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其实她在园艺种植方面也很有心得,作为组织内的医毒专家,她亲自培育过许多奇花异草。 并且她的精神力也能够让她与植物进行沟通,甚至是催长。 只可惜眼下她的精神力还没有彻底恢复,前阵子又因为被六公主推了一把,被腹中胎儿吸取到意识海近乎干涸,没有多余的力气耗费在催长植物上。 第 38 章 你没下毒吧? 太上皇笑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铃儿真乖,孝顺又懂事,不像隔壁那俩狗子兄弟,天天不务正业,净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远处围观的燕王叹了口气,表示莫名被cue很无辜,随后默默地坐着轮椅转身离去。 他觉得皇祖父并不大想看到他,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帮太上皇侍弄好了开垦出来的那一小块田地,云苓便开始着手烹饪午饭了。 太上皇一听她要下厨,高兴地围着灶台转来转去,还亲自动手帮云苓杀了一只鸡和两条鱼。 虽然厨房条件简陋,不如上辈子那样有各种现代化的机器,倒也难不倒云苓。 眼下四五月交替,正是荔枝成熟的时候,云苓便做了一道荔枝肉,外加一份拔丝土豆和糯米八宝饭。 “好吃,好吃!孤还要!” 太上皇似是爱极了那道拔丝土豆,抱着盘子把云苓给他尝鲜的那份儿吃了个精光。 “别一下子吃那么多,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燕王喜欢咸香辣重口味,云苓做了经典的回锅肉,水煮牛肉,酸辣鸡杂。 岑嬷嬷口味清淡,便做了清蒸鱼,龙井虾仁和白灼菜心。 萧壁城不挑口味,也就没有特地做些什么。 最后再盛起一早便开始炖的红枣莲子鸡汤,整整十个菜做好后已是到了晌午。 一直在旁边围观和打下手的冬青和太上皇哈喇子早就流了一地,纷纷抱着碗在旁边期待地看着她。 “冬青,你把这一份送去给燕回阁的燕王和林芯师父。” 以太上皇目前的状态,想要他和萧壁城等人同桌吃饭是不大可能的。 云苓转身哄道:“太上皇,岑嬷嬷和冬青会陪你在揽清院吃饭,我迟些再回来,不用等。” 好在太上皇小孩子脾性,有美食在眼前,倒也十分听话。 “好,那铃儿早些回来,孤给你剥枇杷。” 云苓分配完,便叫来叶折风,带着剩下的食盒去了漱石居。 叶折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云苓。 他没料到云苓还有这样一身好厨艺,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漱石居内,长缨枪迎风振动。 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萧壁城一直以来仍保持着晨练的习惯。 他精通诸般武器,其中最为擅长的便是长枪与弓箭。 一套枪法下来,酣畅淋漓,他问道:“陆七,今日厨房怎地还不上膳。” “属下去厨房看看。” 陆七立马跳起来,他昨晚被罚扫了一晚上院子,晚饭也没吃,早饭就一碗粥两个馒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七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见云苓和叶折风的身影迎面走来,身后小厮的手中提着好几个食盒。 “什么味道、好……好香啊!” 陆七用力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些食盒上,口水留下三千尺。 “王爷,昨日是我不对,今儿个我特地亲自下厨,前来给你赔礼了。” 云苓笑盈盈地把其中两个食盒递给陆七,“这是你和叶侍卫的那份。” 陆七受宠若惊,“什、什么?我和叶公子也有份?” 天啊!王妃竟然亲自为他们下厨! 叶折风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唯有萧壁城闻言,顿时心生警惕,“你说什么,你亲自下厨?” “是啊,王爷别愣在这里了,来吃饭呀,再不吃就凉了。” 云苓大发善心,主动牵着萧壁城的手回到了屋里,她这副模样却叫萧壁城背后汗毛倒竖,坐如针毡。 这女人今天中邪了? 尽管看不见,萧壁城却能闻到桌上过分诱人的香气,的确叫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这是荔枝肉,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云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这道菜在大周是没有的,但她做出来的味道还原的很好。 萧壁城没动筷子,表情有些异样的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吃吃不动筷子,云苓忍不住问道:“王爷,你怎么不吃啊?”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终是忍不住迟疑问道:“你……没在菜里下毒吧?” 云苓嘴角一抖,脸色唰地黑了下来。 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她恼道:“好你个死瞎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吃我自己吃!” 难得她有兴致亲自下厨,这厮居然怀疑她居心不良! 闻言,萧壁城反倒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下毒了。” 听到云苓大快朵颐的声音,萧壁城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可他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云苓帮他夹菜。 屋外院内的小石桌上,陆七正埋头奋力干饭,时不时地发出激动的猪吼。 “好吃!太好吃了!” “这个鸡杂又酸又辣,一盘能干三碗饭!这个荔枝肉,王妃真是奇思妙想,能将荔枝也做成菜!” “还有这个拔丝土豆,实乃惊为天人!真是又好吃又好看!比那天下第一楼的招牌菜不知好吃多少倍!” 陆七发誓,以后他再也不会说王妃半句坏话了。 谁家王妃会亲自下厨烧菜给下人吃?这分明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没错,人美心善。 毕竟王爷曾说过,不可以貌取人,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叶折风也神色复杂,“没想到她竟然身怀如此惊人的厨艺。” 这番话听的萧壁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不是说要来给本王赔礼吗?怎么只顾自己在一旁吃?” “你不会自己夹么?” 萧壁城闷闷地道:“本王看不见,你给本王夹。” 他坐在桌子旁,可怜巴巴地用没有焦距的目光看着她。 云苓抖了抖嘴角,勉为其难地为他布菜。 鸡杂香辣下饭,拔丝土豆入口即化,龙井虾仁清甜回味,萧壁城细细地品尝着,不知不觉已是两碗饭下了肚。 片刻后,他笑容莫名地道:“丑女,你这手艺倒比父皇的御厨还要强上许多。” 的确美味非常,只怕是吃惯了这般手艺的人,以后连宫里的御膳都看不上了。 但是,以前他和云苓的交集不多,却也听楚云菡提起过一二,她根本不懂厨艺。 第 39 章 怒怼瑞王 “看你的表情怎么不像是在夸我?” 萧壁城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道:“本王只是惊讶你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太上皇爱吃糕点,点心你擅长做么?” “称得上拿手,想吃的话,回头也可以给你们露两手。” 云苓擅长厨艺,也喜欢厨艺,点心方面无论是西式中式她都会做不少。 “是吗?没想到你的厨艺进步的这么快。” 实锤了,眼前的人绝对不是真正的楚云苓! 萧壁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随即又笑起来。 “记得去年大哥生辰,你特地做了一份秘制桂花糕送给他,结果把糖放成了盐。” 萧壁城虽然没有尝那盘桂花糕,但也听燕王吐槽过,那盘点心的形状根本不能称之为糕点,像坨屎一样。 云苓笑容一顿,很快在脑海中搜索到了属于原身的记忆。 她想起了那盘不可名状的桂花糕,也记起瑞王碍于情面咬了一口,最后差点被咸到齁晕过去的惨状。 云苓微微眯眼,打量了萧壁城两眼,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在诈我,套我的话是不是?” 萧壁城一口荔枝肉卡在嗓子眼,差点被呛住。 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这种时候被怀疑了,难道不是应该赶快转移话题敷衍过去吗? 尴尬的气氛僵持间,家臣乔烨前来报信。 他略显犹豫地看了眼云苓,沉声道:“启禀王爷和王妃,楚二小姐前来求见。” 云苓皱眉,“楚云菡?她来干什么,不见不见。” “回王妃的话,楚二小姐说是奉了文国公府的命令,特地为您送来了安胎养生的补品。” 云苓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你跟她说我不要,让她把东西都带回去吧。” 院内的叶折风听到这番话,有些按捺不住了。 “王妃,楚二小姐是您的亲妹妹,何况她是来给您送补品的,于情于理怎么也该让人到府中坐一坐才不失礼数。” 乔烨似是料到了云苓的回答,继续道:“王妃,楚二小姐说希望您不要让她为难,补品是老国公和老太君的心意和关怀,您就算不愿意见她也要把补品收下。” 萧壁城顿了顿,“你若当真不想看见她,让她把东西放下就离开吧。” 云苓却不为所动,挑眉笑道:“她倒是聪明,知道我不会让她进门,便提前把话都准备好了,只可惜……” “这些东西若是别人送来的,或许我就收下了,可偏偏是她送来的,谁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云苓对楚云菡的厌恶一向毫不掩饰。 萧壁城早已领教过她的态度,并不惊讶,但叶折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王妃!你这样恶意揣测亲姐妹的好意,未免太叫人心寒!” “没错,云菡这两天一直在担心你,还托我帮忙找血燕窝,跑遍了整个京城才高价从封家手中买到。” 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声音中满是愤慨。 “她这般待你,你却事事针对她,将她的心意弃之如履,实乃令人心寒至极!” 来人竟是瑞王萧天昱,而他身后那个纤细玲珑的白衫倩影,不是楚云菡又是谁。 云苓敛了笑容,冷声道:“我不是交代过没有允许,不许任何外人进出靖王府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饭吃的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两个叉烧,成心倒她胃口是不是。 瑞王一袭素衫负手而立,与楚云菡像极了一对璧人。 一向温润的他此刻沉着脸,眼如寒霜,“是我让她进府的又如何?你要发难也不要向着云菡,冲我来!我竟不知道,如今想探望三弟,连门都轻易进不得了!” 云苓脸色发黑,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冷笑一声。 “别以为我不敢骂你,不经允许擅自把人带进府来,你还挺得意是吧,看给你能耐的,要上天?” 云苓话一出,在场的陆七等人全都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云苓恋慕瑞王多年,那可是大半个京城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她或许对旁人和楚云菡态度恶劣,但在瑞王面前,却永远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文静模样,乖的像是只小绵羊。 “你莫要乱来。” 萧壁城首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悄悄地拉住云苓的手。 “岑嬷嬷说,妇人在怀孕期间容易控制不住脾气,大哥莫往心里去。” 这一幕落到楚云菡眼中,刺眼到令她面容扭曲。 壁城哥哥为何不责罚楚云苓,反而还护着她? 瑞王许是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僵硬着身体站在院子里,脸色涨红,好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野蛮粗鲁。” 云苓冷哼一声,“你不野蛮粗鲁,不顾府中规矩随随便便把人带进来,你懂规矩讲礼仪的很。” 瑞王本就不擅长吵架,被她这一番话呛了个半死,气的差点呕血。 萧壁城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同情瑞王。 好端端的,干嘛想不开要跟这个女人吵架呢? 不过,对比起之前挨骂的老世子来,云苓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大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壁城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瑞王看了云苓一眼,板着脸沉声道:“我同云菡一样,是来送贺礼与补品的。” 云苓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东西送到了那就请回吧,你们来迟了,没你们的午饭吃。” 瑞王的脸立刻又气红了。 楚云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了表情。 这楚云苓莫非疯了不成? 心中思绪飞转,楚云菡面上无奈地看了眼云苓,带着几分责备淡声道:“我知道姐姐对我有误会,但怎能因为我迁怒于瑞王殿下呢?” “你可拉倒吧,谁因为你迁怒他了,别那么大脸,我就是单纯看他也不顺眼。” 楚云菡闻言,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管理失败。 瑞王微微瞪大了眼睛,气道:“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他自诩一向与人为善,从不结仇。 即便是楚云苓,也从未和旁人一样嘲笑过她的胎记,甚至还曾多次出言维护她。 哪怕元宵夜宴上楚云苓曾想算计他,也不曾把对方怎么样过。 云苓凉凉地道:“因为你蠢。” 第 40 章 太上皇发威 萧壁城听得头都大了,再这样下去又要吵个没完没了。 “大哥,既然贺礼已经送到了,你和楚二姑娘便先回府吧,云苓一会儿还要为我施针,实在无暇招待你们。待改日有空,我亲自到瑞王府拜访。” 听到这声“楚二姑娘”,楚云菡脸色微白,手指猛地捏紧手帕。 到底是为什么,每次她见到萧壁城,对方都会比上一次更生疏几分? 他们那么多年的情分啊…… 瑞王也怔忪了片刻,随即激动愤怒起来。 “壁城!分明是楚云苓无理取闹,你怎么反倒护着她?她是怎么欺负云菡的,你看不见难道还听不见么?” 萧壁城面无表情,恰恰是因为他知道了楚云菡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选择纵着云苓。 更头疼的是,万一把太上皇引来的话,免不了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看见萧壁城的态度,瑞王的眼中万分失望。 “云菡与你相识十多年的情谊,在你失明后四处为你寻医求药,可如今因为楚云苓能治好你的双眼,她厌恶云菡,你边也要疏远她了吗?” 萧壁城脸色阴沉,这番话无意触及了他内心的伤痛之处。 是啊,相识十多年的情谊,楚云菡却选择了背后向他捅刀。 云苓实在听不下去了,“萧天昱,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当着我和王爷的面说这种话,存心挑拨离间是吧。” 要不是她肚子吃得太饱太圆了,不方便活动,早上去了一拳头了。 楚云菡却心中一酸,已是泪眼涟涟。 “瑞王殿下不必多言,靖王爷如今已成亲娶妻,云菡自当避嫌,若姐姐心中介意,以后我不再来便是……” “你可赶紧麻溜的滚吧,每次一出现就没好事。” 云苓冷眼看她做戏,嘴角扬起轻笑,“上次你撺掇着六公主向皇贵妃告状,害得瞎子白白挨了一巴掌,没主动找你算账就不错了,还敢舔着脸来。” 瑞王一愣,神色错愕地看向楚云菡,眼中似有不解和疑惑之意。 亲妹子被罚去寺庙抄经书的事他知道,可这和楚云菡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云苓会把这种事搬到台面上来说,楚云菡心中一凛,面色微白。 “云菡不曾入过宫,先前发生了什么也一无所知,姐姐为何又要将事情都怪罪在我身上?” 难道萧壁城也怀疑是她背后挑唆,所以才这般态度? 瑞王没多想,以为云苓又在使那些以前的招数,她刻意针对楚云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云苓,造谣诽谤是要被关进大理寺的,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 妈的,绝了。 云苓都忍不住有几分同情六公主了。 她感叹道:“我真是服了,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傻比的人啊,亲妹妹都快让人坑哭了,还在这儿替幕后黑手伸张正义,我要是六公主,头都给你打歪。” 和这种人交谈多了,容易受影响被拉低智商。 瑞王咬牙切齿地看着云苓,正要开口反击,庭院中却突然响起“咚”的一声。 瑞王闷哼一声,霎时目光涣散,直挺挺地倒下晕了过去。 陆七等人定睛一看,举着拐棍的太上皇不知何时像抹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瑞王身后。 “太上皇打得好!” 云苓忍不住喝彩,可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楚云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的老大,淑女形象全无。 她没听错吧,太……太上皇? “铃儿,孤在揽清苑等你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吃枇杷?” 叶折风等人顾不得震惊,连忙跪下请安。 “太、太上皇……您怎么来漱石居了。” 当听到“太上皇”三个字的时候,萧壁城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不会又要挨打吧? 太上皇板着脸没有理会,他扫视了一圈,转身定定地看着楚云菡。 虽然他傻了,但直觉眼前的人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小老头一声不吭,慢悠悠地举起了他的拐棍。 “嘭!” 伴随着楚云菡惊恐的叫声,她的脑门上迅速鼓起一个大包,像极了前些日子在御花园中抱头鼠窜的六公主。 最后,在一片混乱的漱石居中,楚云菡是慌不择路地逃出靖王府的。 太上皇对于云苓被围攻欺负的事情表现的异常愤怒,认定漱石居里面没有一个好人。 除了云苓外,所有人都顶了满头包,唯一侥幸的反倒成了一开始就被闷棍敲晕的瑞王。 …… 楚云菡慌忙失措地回到文国公府,跌跌撞撞地奔向莲夫人的院子。 “菡儿,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莲夫人正在刺绣,看见女儿狼狈的样子,神色一惊。 楚云菡将房门紧闭,转身语气急促地道:“娘,不好了!今日我随瑞王殿下一同到靖王府中,发现太上皇竟然也在!” 临走之前她没忘记向下人打听一番,才得知昭仁帝下了命令,让太上皇常住于靖王府中。 楚云菡一股脑地将漱石居中发生的事告知了莲夫人,神色惊妒,“楚云苓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让太上皇对她亲近非常,护短得紧!” 莲夫人的眼神骤然危险万分,“菡儿,你说那小贱人得了太上皇青睐,还对瑞王破口大骂?” “没错,也不知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莲夫人冷笑,“认为自己能治好靖王,又有孕在身,成为太子妃是稳操胜券的事,如今自然看不上瑞王了。” “看来往日我们都被她给骗了,没想到她竟如此心思深沉。” 楚云菡面色不虞,担忧地道:“楚云苓本身懂得医术,又极为防备我们,她多半不会用文国公府送去的那些补品,想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莲夫人注视着手中的绣花针,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低声道:“那封言之前在文国公府得罪了靖王,这两天封左相命他去靖王府赔礼道歉,菡儿找个时间约见一下他吧。” 听闻要和封言打交道,楚云菡面色中闪过一抹厌恶。 “看来娘又有计划了。” 莲夫人眼神阴郁,“这一次若再失手的话,便要炼制魂消了。” 楚云菡神色不解,“魂消?” 多年来跟在林芯身边学医,私下又有莲夫人教授,楚云菡自然知道“魂消”为何物。 这是一种神奇的异域香,寻常人闻了之后可以安神助眠。 但若身体中有另一种“引子”,魂消便会成为无可医治的剧毒,令人三天内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亡。 只是毒药的引子,一定要提前至少两年种下才能够生效,并且制作起来耗费千金都难成。 “娘何时在楚云苓体内种下过引子?” 莲夫人淡淡一笑,“那小贱人体内的引子,一出生就已经被种下了,虽然只是个意外,但总归没白费……” 楚云菡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第 41 章 猜错我就吃了你 太上皇在漱石居闹了好一通。 云苓没有久留,待半夜三更时分太上皇睡下后,才又到漱石居中去给萧壁城施针。 “往后都要半夜来了,免得太上皇闹腾。” 今日太上皇发现云苓去漱石居见萧壁城,闹了一下午小脾气。 萧壁城闻见她满身的草药味,夹杂着淡淡的体香,说不出的馨香好闻。 “陆七说你在药房和账房忙了一下午,这些日子你费心了。” 云苓警惕地看向萧壁城,这厮突然夸她定然没安好心。 “别以为一句辛苦了就能把我打发了,每个月你得给我发五十两银子的月钱才行。” 这番狮子大开口,萧壁城却沉默不语,难得没有和云苓对呛。 偌大靖王府,几个男人却没一个能担事。 云苓怀着孕,不仅要打理整个王府上下的琐事,还得为几个男人的病忙前忙后,萧壁城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云苓迅速拍板,生怕对方反悔。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转而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还睡着呢,估计明天才会醒。” 云苓将针具一字排开,语气隐约带着几分嫌弃。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娇弱,连楚云菡都不如。” 一棍子下去就歇菜了,着实叫人大跌眼镜,楚云菡好歹还挨了两棍子呢。 这种文文弱弱的书生,云苓一拳能打趴下十个。 萧壁城失笑道:“大哥很少习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文弱。” 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年头胎生产时不顺利,导致瑞王一出生就较为体弱,后来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作为第一个孩子,昭仁帝曾想亲自教瑞王习武,可皇后舍不得他吃苦。 在皇后看来,瑞王的身体注定他无法领兵作战沙场,不如认真钻研学问,学习治理民生。 冲锋陷阵,战场杀敌,自有其他兄弟冲在前面。 “难怪哪怕你瞎了,父皇也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道:“你以前不是认为,大哥仁爱宽容,若入主东宫,必是百姓之福么?” 他心中愈发确定,身旁这一位,绝对不是他曾经知晓的那个楚云苓。 云苓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似笑非笑地道:“瞎子,你今天三番两次试探我,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直白让萧壁城一噎。 感受到那根银针柔和地刺入太阳穴,萧壁城斟酌再三,终是没能忍住。 “你不是楚云苓,对不对?” 真正的楚云苓不会有这么好的医术,也不会下厨,恋慕瑞王至深。 云苓面色平静,丝毫不显得意外,“是也不是。” 能察觉得到,看来智商还有救,比燕王那傻子强。 “此话怎讲?” “身体是楚云苓,芯子不是。” 萧壁城呼吸一顿,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他猜的没错,这女人果然是妖怪!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又本能地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你到底是何方妖怪?” 云苓一时无语,“为什么是妖怪,难道就不能是仙女么?” “你脾气又坏,骂人又凶,全身上下哪一处和仙女沾边了。” “有心地善良的妖怪,就不能有坏脾气的仙女?” 这话到让萧壁城答不上来了,他想了想,好像的确没人规定过,仙女必须温柔善良。 他迟疑地问,“你真不是妖怪?” 云苓见他眉头微蹙,神情隐约透出几丝局促,心头忍不住起了几分捉弄之意。 “我到底是妖是仙,王爷不妨猜猜看?” 萧壁城感觉她缓缓靠近自己,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后,酥酥麻麻让他晃神了一瞬,有种耳畔被轻吻的错觉。 视线看不见,其他感官在昏暗的世界中逐渐被放大,鼻尖萦绕的药香令人头脑昏沉。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要是猜错了的话……” “……错了会怎样?” 萧壁城身体僵硬,耳根隐隐发红,胸口的心脏忽地跳的飞快。 “我立刻就吃了你。” 明明带着几分故作的恶意,他却觉得这声音前所未有的惑人。 妖女,绝对是妖女。 他如是想。 云苓见他紧绷着身躯不答话,笑着起身拉开了距离,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 “不用紧张,我刚才是逗你玩儿的。” 萧壁城松了口气,却不是因为被云苓吓到,那股馨香远去之后,心头莫名有几丝失落。 他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那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苓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不瞒王爷了,其实……“ 听她陡然正经起来,萧壁城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我本是九天仙子落凡尘,渡雷劫时意外失败,肉身被毁,魂魄机缘巧合下寄宿于这副身体内……” 萧壁城:“……”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既然已是九天仙子,还需要渡什么雷劫?” 话本里面写过,化形的妖怪才会渡雷劫,欺负他没有常识是不是。 萧壁城黑了脸,“行了不用编了,我知道你是妖怪了,既然不愿说出本体,我也不会强求。” 云苓撇了撇嘴角,“没意思。” 毫无情趣的男人。 “你不是楚云苓,那你叫什么?” “云苓,我的名字就叫云苓。” 云苓,萧壁城默念着,记在了心底。 片刻后,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你不是楚云苓,那原来的楚云苓去哪儿了?” “她自尽了,大婚当晚,我来的那一刻她就死了,这会儿兴许已经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了。” 闻言,萧壁城呼吸一窒,放在木椅扶手的指节微微收紧。 “她自尽了?” 云苓开始收回他头部的银针,“因为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连她最爱慕的瑞王也站在楚云菡那边,所以心灰意冷之余,撞柱寻了短见。” 原身从小在异样的目光中长大,瑞王是唯一拿她当正常人对待的男子。 在她心中,瑞王是个特殊的存在,是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如今这道光消失了,她便也没了活下去的信念。 云苓的话轻描淡写,萧壁城的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千斤重般的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倘若我当时能早些醒悟,为她洗脱冤屈,她便不会死。” 云苓抿了抿唇,“你跟她都是被利用的受害者,那种情况下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也正常,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楚云菡,怪只怪她藏的太深,手段太毒。” 萧壁城的面色却没有轻松半分,怔忪地坐在椅子上。 不,不是的…… 他当时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和不对劲,可他恐惧真相,本能抵触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今日已施针完毕,王爷早些休息吧,睡眠不足对视力恢复也是有影响的。” 云苓忙活了一天,也是筋疲力尽,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萧壁城神色复杂地坐在榻上,昏黄的烛影中,身躯沉重。 楚云菡会知道吗,她的私心害死了自己的长姐。 萧壁城骤然握紧拳头。 他本能救下那条命的。 第 42 章 你竟说云菡是外人 燕王得知瑞王上门送礼,却被太上皇一棍子敲晕过去的事,神色有些意外。 林芯在一旁为他按摩穴位,燕王感叹道:“大哥一向是最讲理的人,可每次遇上云菡的事,他便会失去理智,变得不像他自己。” 林芯看向他,“殿下何出此言?” 燕王将先前与瑞王交谈过的话告知了林芯。 “上次皇祖父生病的时候,我在宫里碰见了大哥,当时大哥还说,楚云苓救下活死人的皇祖父,算得上是他的半个恩人。” “我问大哥,是否怨怪楚云苓曾想设计他的事,大哥却说那件事三哥才是受害者,三哥都不计较了,他就更没有立场责怪她。” 当时听到瑞王有这般胸襟,燕王还曾为自己曾经小肚鸡肠,数次针对云苓的事感到羞愧。 可一旦事情牵扯到楚云菡的时候,瑞王就会丢掉所有的冷静与理智,一向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他也会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林芯却不以为然,她心底认为瑞王做的没错。 “瑞王殿下那样温润的人都会被逼到这个份上,说到底还是因为楚云苓恶意中伤云菡,太过盛气凌人。” 想起萧壁城和瑞王截然不同的态度,林芯下意识地皱眉,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两句。 “壁城也是,昨日怎能任由楚云苓朝着瑞王殿下与云菡撒泼呢?就算因为疗伤的事,不得不与楚云苓和睦相处,也没必要忍让到这个份上。” 燕王没有答话,这次他并不赞成林芯的想法。 平时他和林芯相处的时间最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心中对云苓有着强烈的敌意和反感。 而且比起瑞王,他更信赖三哥。 萧壁城是个重情重义,黑白分明的人,他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不可能因为治眼一事刻意讨好云苓,疏远楚云菡。 这些时日以来,他对楚云菡的态度变化之大,其中定然有原因。 燕王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往元宵夜宴上想去,莫非楚云苓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燕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答案。 不可能的,兴许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 翌日晌午,被敲晕过去的瑞王终于悠悠转醒。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满面怒容地冲进了萧壁城的房间。 见势不妙,冬青连忙偷偷给云苓报信。 “王妃,瑞王殿下一醒来就气势汹汹地朝着漱石居去了,您要不要也去看看啊?” 云苓正在给太上皇做拔丝土豆,昨日小老头吃了一回,今天还缠着要。 “我去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怕瞎子落了下风不成?” 云苓直觉认为,以萧壁城那种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瑞王气势汹汹地去了,也得灰溜溜地走。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冬青急的脸都红了,她家小姐怎么一点都想不明白呢! 瑞王向着楚云菡,与萧壁城的兄弟关系也一向不错,万一说些什么影响了萧壁城的想法,那他与云苓之间好不容易和睦的关系怕是又要动摇了。 “让他一个人应付吧,他应付得了。” 云苓烧热了锅,准备将冰糖融化。 “再说太上皇就在旁边呢,我哪里走得开,他要是看见我去漱石居,立马就能把那边屋顶掀了。” 语毕,她拿起存放冰糖的陶瓷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坏了,糖用完了。” 一听到糖这个字,太上皇顿时从云苓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今天没有拔丝土豆了吗?” 云苓笑着哄他,“有的有的,等下让岑嬷嬷去集市上买些冰糖回来就行了。” “那孤也要去,孤喜欢热闹!” 太上皇是个闲不住的人,老了更是如此,每天早起都要到外面街上溜达几圈。 “好,但是要早些回来,不能在外面贪玩。” 太上皇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拐棍往云苓怀里一塞,瓮声瓮气地道:“铃儿将这打狗棒拿好了,孤不在家的时候,若有那不长眼的东西犯上门来,只管将人狠狠地打出去!” 云苓哭笑不得,“您把棍子给我做什么,没了拐棍您用什么?” “放心吧,孤身体好着呢,你可不要小看孤。” 太上皇笑了笑,便背着手离开了,步伐矫健全然不似一个年迈的老人。 冬青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太上皇这些日子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如果没人提的话,她一点都不会将太上皇和痴傻两个字联系起来。 云苓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太上皇或许能彻底好起来。 “对了王妃,趁太上皇不在,咱们要不要去漱石居看看王爷那边……” 云苓打趣道:“你这么关心那瞎子干嘛,莫不是看上他了?” 冬青连忙摆手,“王妃莫要误会,奴婢不是……” 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云苓笑道:“行了不用解释,我逗你玩儿的,既然眼下无事,那那就过去看看好了。” 说不定还能趁热试试手里的打狗棒呢。 漱石居中,陆七瑟瑟发抖地所在庭院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瑞王顶着后脑勺肿起的大包,板着脸站在萧壁城面前。 似是早料到他会来,萧壁城神色平静,“大哥醒了?身体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 “你不用管我,我只想问问你,昨日你明知楚云苓刻意为难云菡,为何要装作视而不见?” 听他提到楚云菡,萧壁城眸色微暗,“那大哥认为我应该怎么做,责罚她吗?” 瑞王皱眉解释道:“我没有要你责罚她,可你至少应该站出来替云菡说几句话,而不是一昧纵着楚云苓才对。” “皇兄希望我为楚云菡说些什么,我为何要替一个外人说话?” 萧壁城看起来不为所动,这番态度更让瑞王不敢置信。 “外人?世人皆道你和云菡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你竟说云菡是外人?” 房间内,两个对峙的男人没有察觉到,云苓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窗外。 第 43 章 萧壁城的抉择 她把玩着太上皇的拐棍,饶有兴趣地旁听两个人的对话。 身后的冬青听到这句话,气的白眼直翻,面色愤愤。 想起王妃曾对瑞王痴情一片,冬青下意识地看向云苓,生怕她难过。 好在云苓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冬青松了口气。 “还请皇兄慎言,云苓才是我的王妃。” 萧壁城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略带些许复杂和讽刺。 “如今她怀着身子,还要打点府内上下的琐事,照顾我、皇祖父和御之几个大男人,若我因几句口舌之争言责于她,岂不叫人心寒。” 云苓神色微动,冬青更是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她错怪王爷了,一直以为萧壁城是眼瞎心也瞎,没想到他才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瑞王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似是震惊,又似愤怒,完全无法理解萧壁城的转变。 “老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从小到大最护着云菡的人便是你,你还曾发过誓要护她一辈子!” 冬青恨的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亏她以前还是瑞王的小迷妹,觉得对方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不似靖王那般冷面骇人。 没想到原来是个眼瞎心黑的主! “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与瑞王的情绪激动不同,萧壁城始终神色平静,甚至在听到这番话后,面色陡然变得霜寒。 “何况昨日之事,是我一早就允了云苓,闲杂人等没有通报不得擅入王府,” 瑞王气的七窍生烟,忍不住高声怒喝。 “好……好!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楚云苓有希望只好你的眼睛,才迫不及待地讨好她,甚至不惜背弃与云菡多年的情谊!我真是替她不值!” 闻言,萧壁城猛然沉下了脸,手指紧紧握成拳。 “世人皆道瑞王殿下虚怀若谷,胸襟似海,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瑞王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云苓拿着一根拐棍站在门外。 昨日瑞王已经领教过云苓的嘴巴有多厉害,听见这话当然也不会认为是在夸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先前吃过亏,在面对云苓的时候,瑞王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 “我说瑞王殿下好宽广的胸襟,明明对我庶妹情根深重,还能在我家王爷面前,面不改色地提起他们二人曾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事。” 瑞王顿时涨红了脸,却没反驳自己喜欢楚云菡的事。 云苓笑盈盈地望着他,“殿下这份博爱叫人叹为观止,只是你叫我的夫君去保护别的女子,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说真的,云苓心底实在搞不清瑞王的脑回路。 正常男人看见自己暗恋的女生跟青梅竹马闹掰了,不都该暗自狂喜,然后赶快趁机上位么。 显然,瑞王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神情显得尴尬又窘迫。 刚才那番话他只想私底下与萧壁城说,哪料云苓会突然出现,还全都听了去。 “我……” 瑞王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道:“你和老三本来就是场意外,如果不是你的话,老三和云菡……” 云苓挑眉,这瑞王居然还是个真爱至上论者,意思是萧壁城维护楚云菡是理所应当,她才是那个多余的。 算了,没必要跟封建古人的三观计较。 “够了,皇兄不要再说了。” 不等瑞王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壁城忽然沉下脸色,声音冷冽地打断了他。 “本王年少时的确曾许下过承诺,若是谁嫁与本王为妻,定然以命相护一辈子。如今皇兄也看到了,本王的王妃是云苓。” 若你嫁于我为妻,我必以命相护你一生一世。 这的确是他当初对楚云菡许下的承诺,但是楚云菡先将他的真心弃之如履。 云苓知道萧壁城与自己之间没什么感情基础,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堵瑞王的嘴,但看见瑞王震惊吃瘪的样子,心里还是一阵舒畅。 “至于楚二姑娘,她并不需要本王的保护,本王如今不过一介废人,皇兄既然对她有意,相信也一定能护她周全。” 瑞王这下是当真愣住了,他没想到萧壁城会把与楚云菡之间的关系断的如此干干净净。 瑞王心中茫然不已,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一个多月前,萧壁城还为被迫与云苓成婚的时候痛不欲生。 萧壁城的神色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疲惫之色,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想再听到楚云菡这个名字了。 一提起楚云菡,他的脑海中就控制不住地回响起大婚当晚,属于楚云苓那绝望尖锐的咒骂声。 “本王累了,皇兄若无其他事,便回府好好养伤吧。” “三弟……你这是在赶我走?” 瑞王的神色有一瞬间错愕,兄弟相处二十余年,萧壁城还是头一回用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对待他。 “瑞王殿下,我家王爷是在关心你,让你回府养伤,怎么能叫赶呢?” 云苓把玩着太上皇的拐棍,笑着慢慢靠近瑞王。 “如果殿下不懂什么叫做赶的话,我可以好心示范一下。” 瑞王脸色微变,“你……你想做什么,来漱石居为什么要拿着根棍子?” “哦,这个是太上皇的拐棍,他老人家特地赐给我的。” 云苓举着拐棍挥舞了两下,似乎是在试趁不趁手。 “太上皇说了,他不在府内的时候,如果还有不长眼的东西上门找我麻烦,就用这根拐棍狠狠地敲他的脑袋!” 话音落下,瑞王只感觉后脑勺那未消肿的包忽然又疼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下午的遭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根拐棍上,脸色隐隐发绿。 云苓该不会想给他来一棍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瑞王觉得这是她干的出来的事情。 好在家臣乔烨的来到及时解救了瑞王。 “王妃,两位殿下,左相府封夫人与封言公子在门外求见。” 萧壁城的眉头紧紧皱起,“封言?” 云苓好一会儿才想起封言是谁,这不是那个之前回门的时候,被她和萧壁城在文国公府门口狠狠教育了一顿的官三代么? 第 44 章 礼中藏毒蛇 “他们来做什么?” 乔烨低声答道:“封夫人与封公子带了一车礼品,说是特地前来恭祝王妃有孕,顺便为先前的事向靖王府赔礼。” “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早些时候不来,这会儿怎么又想起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萧壁城与云苓是同样的想法,封夫人爱子如命,上次封言在他们二人手里吃了亏,没把他们生撕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来赔礼道歉。 但封夫人亲自出面,显然代表了左相府的身份,这个面子不给还不行。 萧壁城心里明了,左相府消息灵通,估计已经知道他的双眼有往重见光明,这才借口来亲自查探一番。 “乔烨,你先去正厅接待封夫人,本王随后就来。” 云苓眯了眯眼睛,也将瑞王撇到了一边,搀扶着萧壁城朝正厅走去。 一进门,便见偌大的正厅中堆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红盒子,如同一座小山般。 封夫人是个凤眼鹅蛋脸的妇人,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像是才三十出头。 看见云苓,她掩去了眼底一瞬间的冷意,笑着热情地迎了上来。 “多日不见,王爷与王妃可身体安康?” 萧壁城神色漠然,不咸不淡地回答,“多谢封夫人关怀,本王一切安好。” 话音落下,封夫人看见身后跟来的瑞王,眼神一喜。 “真是巧了,瑞王殿下也在?” 瑞王有些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天昱见过大舅母。” 当今皇后是封家女,瑞王与封言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但封言恶名在外,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平淡。 反倒是封夫人的态度一直都很热烈,瑞王一向招架不住。 果然,一见到瑞王,封夫人立马便将萧壁城夫妇抛在了脑后,拉着他东一言西一语地说起家常话来。 “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体可安康?” “听闻六公主去了寒山寺静修,大约几时回来?咱家姐儿一直盼着她到府中做客呢。” “瑞王殿下脸色不大好,可是这些日子又常常挑灯夜读?” 正当瑞王一个头两个大地应付着封夫人时,云苓敏锐的察觉到不远处,一道饱含恶意的目光正如阴冷的毒蛇般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的封言立刻垂下了眼眸。 “总觉得这母子二人没安好心。” 听见她小声的嘀咕,萧壁城也压低声音道:“封家送来的东西最好不要用,待会儿收下后,改日寻个理由转卖出去换成银子便好。” 云苓轻轻点头,习惯性地用精神力探测了一下这堆小山般的礼品。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她眼神微沉,迅速地小声对萧壁城道:“这堆礼盒中藏着活物。” 精神力有一个较为寻常的功能,那便是感知周围的活物。 上辈子云苓在组织里时,这项能力属于是她们的必修课,所有开发出精神力的孩子都拥有这项能力。 “你怎知道?” 萧壁城下意识地问完,又反应过来,云苓懂得妖术,不是常人。 他改口问道:“里面藏了什么?” 根据精神力强弱的不同,每个人能够探知的范围大小和生物多样性也不一样。 有些人只能探测到人类或者其他哺乳动物这类生命迹象较强的生物,而有的人甚至能探知到昆虫之类的活物。 云苓顿了顿,片刻后道:“是一条蛇。” 云苓的精神力最为强大的时候,可以轻松探测以自己为中心周围两百米内的活物,虽然探测不到虫蚁,但探测到蛇类和老鼠却是轻而易举。 不同的动物,生命迹象强弱也不同,根据以往经验,云苓确定以及肯定礼盒里藏着的活物是条蛇。 “冬青,你去将我房间柜子最左侧抽屉里的紫色小香膏拿来。” 云苓低声吩咐完,冬青很快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盒子里面的是不是毒蛇,但这都不妨碍云苓想要好好教训封言一顿的决心。 萧壁城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知道封夫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事,背后搞小动作的显然是封言。 那一头,瑞王终于招架不住封夫人了。 “大舅母,你和表弟今日不是来拜访三弟的吗?” 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正想同你和靖王爷说几句话呢。” 封夫人看向萧壁城和云苓,施施然行了一礼。 “我今日携犬子上门,不仅是恭祝靖王妃有孕,还是为了同靖王爷赔不是。” 语毕,她眼神示意封言。 一直在角落里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封言,这才磨磨蹭蹭,上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上个月在文国公府门口,在下对靖王爷与王妃出言不逊。经祖父责罚,已知自己犯下大错,冒犯了二位,还望海涵。” 不等萧壁城和云苓答话,封夫人又歉意地抢先道:“犬子年少不更事,靖王爷莫要与他计较。瑞王殿下平时为人最是和善,凡事讲究以和为贵,你是兄长,不如卖舅母一个面子,同你两个弟弟讲个和气吧。” 云苓面上微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封夫人好大的脸。 瑞王很显然不擅长对付这种厚脸皮的人,犹犹豫豫地看向萧壁城和云苓,“三弟,既然大舅母都这样说了……” “既然封夫人和封公子都诚心诚意的低头道了歉,我们如何不能小事化了呢?” 云苓笑眯眯地接了话,封夫人便暗自瞪了她一眼。 刁嘴的丫头,她什么时候低头道歉了。 瑞王惊奇地看了云苓一眼,显然想不通以她那刁钻泼辣的性格,竟然这么痛快地揭过了此事。 萧壁城面色不变地道:“夫人备下如此厚礼,可见诚意十足,在同令公子计较,倒显得本王小气了。” 这小妖女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萧壁城了解云苓的性子,便干脆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只是不知这一车厚礼,封公子都备了些什么?” 萧壁城对此表现的颇有兴趣,封夫人眉头一扬,介绍起礼盒中的贵重物品来,语气颇有几分高傲和炫耀。 封家财力雄厚,便是普通的王公贵族,也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趁着封夫人说话的功夫,冬青已悄悄地回到了正厅,将那盒小香膏递给了云苓。 第 45 章 忍忍吧,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听封夫人炫耀了半天,封言也忍不住开了口。 “这礼盒中有一根五百年份的人参,有价无市。听御医说,若是妇人难产,只需切一片含在嘴中吊着气便可保平安,乃是我特地为靖王妃寻来的。” 萧壁城眼神微暗,何尝听不出封言话语中藏着的恶意。 他心下思考,要不回头再寻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封言打一顿得了。 云苓却没有丝毫生气,面上反倒露出几分欣喜。 “五百年的人参?封公子真是好大手笔,不知这人参放在哪个盒子中,让我瞧一瞧。” 话音落下,云苓便要抬手去翻拿那堆礼盒。 封夫人略显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很看不上云苓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封言的神色却是紧张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 “人参存放是有讲究的,还是莫要随意拆封的好,以免失了药性。” 封言心中叫苦不迭,为了报复云苓,他特地瞒着封夫人在礼盒中放了一条蛇,想要吓唬她。 等他送完礼一走了之,哪怕出了事也坚决不承认,云苓只能闷声吃个哑巴亏,追究不了责任。 可谁料到云苓竟然当场拆翻起那些礼盒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云苓似是没看出他的紧张,笑道:“没事,我这就拿出来交给林芯师傅,叫她制成蜜参片。” 话音落下,云苓的手已经将那藏着蛇的礼盒拆开。 “啊——!” 看见那条头部呈三角形,花纹斑斓的小蛇,冬青顿时发出足矣掀翻屋顶的尖叫。 封夫人被吓了一跳,看见那条蛇后,也脸色苍白地吓得退了好几步。 云苓猛然沉下脸色,怒声道:“好个封家,原以为你们是诚心诚意来道歉,却不想藏了这般狠毒的心思!” 只一眼,云苓便看出这条蛇毒性颇烈,寻常人被咬一口,十有八九要见阎王。 云苓以闪电般的速度将精神力刺入蛇的大脑中,随即猛然地制住毒蛇的七寸。 围观的众人被她利落的不似寻常人的身手震惊了一番,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云苓扯着封言的衣领,将蛇塞进了他的衣服中。 瑞王看的目瞪口呆。 “贱人!你干什么!” 封言愣了一下,脸色骇然大变,眼神惊恐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把那条蛇抓出来。 那条毒蛇被云苓的精神力刺的瘫软了十来秒钟,待恢复过来,立刻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番,报复性地朝着封言狠狠咬去。 “啊——!” 封言痛极的惨叫声立刻响彻整个靖王府的天空,让云苓不得不怀疑他被咬了不止一口。 封夫人看见这一幕,理智形象全无,顿时尖叫着扑了上去,试图帮封言摆脱毒蛇的攻击。 不多时,仅有一指粗细的毒蛇终于从封言的衣袖中滑落,极具攻击性地在地上四处游走。 “蛇!是毒蛇啊王妃!” 冬青牙齿打颤,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萧壁城看不见,只能听得周围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把云苓护在身后。 云苓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用紧张,我刚才偷偷在你们的衣物上抹了香膏,那条蛇不会攻击我们的。” 封言脸色惨白,捂着胳膊瘫软在地,封夫人直接吓得一边尖叫一边踩到了椅子上。 “来人,快把这条蛇打死!快打死啊!” “舅母,舅母别怕!” 瑞王回过神来,即便脸色因恐惧而隐隐发白,还是强自镇定地安慰封夫人。 他壮着胆子上去挥手驱赶,却反而似是激怒了那条蛇,凶狠的朝他吐着蛇信子。 “瑞王殿下小心!” 听到尖叫声赶来的叶折风目睹眼前的混乱,想要拔剑斩蛇,却已是来不及。 惊呼声中,一支银簪划破空气,如闪电般朝着毒蛇而去,竟是精准地刺穿了那条蛇的脑袋。 云苓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眼神讶异地看向萧壁城,“瞎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真的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事么? 萧壁城紧紧地皱着眉头没答话,刚才在那一片混乱之中,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片杂乱的声音中辨别出毒蛇吐信子的声响。 “你太胡来了,既然有香膏,怎么不给瑞王也涂上?” 萧壁城压低声音,语气中虽有不赞同,却并无责备之意。 云苓哼哼唧唧了两声,“我巴不得他被咬几口呢。” “娘!娘我被咬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封言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六神无主地呼唤封夫人,当场痛哭流涕。 封夫人见他伤口周围已经发黑,流出来的毒血颜色也不正常,顿时崩溃地失去理智,哭闹起来。 “我的儿啊——!” 封夫人流着泪,目光怨恨地看着云苓。 “楚云苓,你这个天杀的小贱人,好狠毒的心思,竟然把毒蛇塞到我儿的衣服里!倘若我儿有事,定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惨状,云苓笑的凉薄,“封夫人也不仔细看看,这毒蛇究竟是谁带来的?我没把蛇往他裤裆里塞,已经是开恩了。” 听见这句话,在场的所有雄性生物忽然忍不住胯下一凉。 好毒的蛇,好毒的女人,当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封夫人今日之事,封家必须给本王一个解释!” 萧壁城脸色阴沉地开了口,即便他目不能视,封夫人却觉得他的一双幽黑眼眸比刚才那条毒蛇还要可怖万分。 “封言胆敢以赔礼之名,设下如此毒计,此乃谋害皇嗣之重罪!倘若云苓有事,他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封夫人眦目欲裂,终于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双眼发红地看向封言,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封言慌乱地道:“我不知道啊娘!我是放了一条蛇在盒子里,可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楚云苓,那条蛇根本就没有毒!” “我明明放了一条菜花蛇进去,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毒蛇!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伤口肿痛不已,封言甚至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心下更是慌乱,唯恐自己命不久矣。 他也搞不懂,明明就是条普普通通的菜花蛇,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毒蛇呢? 事到如今,封夫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跪下向云苓求救。 “此事定然有蹊跷,我儿也是被旁人利用了,靖王妃你心胸宽广,医术高明,求你出手救救我儿吧!” 云苓不为所动,“不好意思,谢谢夸奖,但我虽然医术高明,却并不心胸宽广。” 这种渣滓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死了干净。 “娘我好痛,我好痛啊!” “王妃,言儿疼的厉害啊!” 云苓好心安慰她,“再忍忍吧,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第 46 章 我累了,我想静静 封夫人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她不在对云苓抱有希望,转而向瑞王求助。 “殿下!快救救你的表弟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言儿丧命啊!” 瑞王一向被皇后保护的极好,不曾亲眼见过这般恶劣的事件,一时也有些无措地看向萧壁城和云苓。 “楚云苓,此乃人命关天,何况舅母说此时有蹊跷,你要不……就心软一回,帮上一帮如何?” 云苓嗤笑道:“以为我和你一样脑子被驴踢了,去帮一个想要害我的人?” “不过,这般不为所动也的确不太好,等封公子凉透了以后,我便好心帮封夫人收尸吧。” 萧壁城嘴角抖了抖,这妖女好毒的嘴,他怀疑封言还没凉透,封夫人就先要被她气死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气晕过去。 “小贱人!你这个没良心的贱货!你不得好死!” 封夫人彻底放弃了对云苓的幻想,破罐子破摔地破口大骂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骂。 云苓耸了耸肩,全然没把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听闻动静,林芯推着燕王的木轮椅也赶来了正厅。 得知事情经过,林芯看向云苓的眼神难掩愤怒。 “医者仁心,一条人命就摆在眼前,你竟不为所动,何其残忍!” 萧壁城阴沉着脸,寒声道:“是本王不许云苓为他医治的,本王在此放话,今日谁对封言施以援手,便是罪犯的帮凶!” 燕王心下一惊,三哥这是摆明了要封言的命! 林芯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壁城,似是没想到这个一向尊师敬长的徒儿会忤逆她。 “壁城……” “不论这件事有何曲折缘由,事实就是封言将毒蛇带进了靖王府。今日幸亏云苓意外发现,倘若哪天这条毒蛇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咬伤了云苓,咬伤了御之,甚至是咬伤了皇祖父,谁能担待得起!” 萧壁城的话如雷声置地,让一众因为封言惨重而动摇了怜悯之心的人猛然清醒。 是啊,不管是什么原因,将毒蛇带到靖王府的人就是封言。 萧壁城面色冷若修罗,“封言这是谋害皇嗣,倘若是太上皇出了事,别说封言要死,哪怕是左相也别想全身而退。” “封夫人,你该庆幸被咬伤的人是封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你们封家都会大祸临头!” 封夫人瘫软在地上,面色颓然,显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满眼泪水地喃喃道:“难道……言儿就非死不可吗?” 云苓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条蛇毒性猛烈,想解不容易,不过还有一个法子能保住令公子的命。” 封夫人的眼中再度透出希冀的光芒,“什么法子?” 云苓沉声道:“趁他体内的蛇毒还没有扩散,立刻将右臂截肢。” 封言呆了一瞬,再度痛哭起来。 “娘!我不要,我不要变成残废!” 林芯用不赞成的眼神看向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明明能解他的毒,何必要废他一条手臂呢。” 云苓撇了撇嘴,她占理,她不乐意,她就不救。 “林师父,救好人一条命才是造七级浮屠,救烂人一条命,那就是助纣为虐,是要遭报应的。” 云苓没少听京中人士聊起有关封言的事,据说他欺男霸女,以势压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的压迫下郁郁而终,甚至家破人亡的平民也不是没有。 “唉……我本该是为民除害,要得福报的,天生我心太软,还是给他指明了一条生路,也不知佛祖会不会怪罪于我。” 云苓说着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肚子,然后娇柔地倒在了萧壁城怀里。 “王爷啊,我的肚子忽然疼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怪罪我了呢?” 萧壁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吓得虎躯一震,他下意识地搂住对方,很快反应了过来。 “冬青陆七,云苓方才受了惊吓,快扶她回房休息,莫要动了胎气。” 被点名的二人狠狠地抽了抽嘴角,王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王妃哪里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除了她以外,别人才是都快要被吓死了好么! 顺着萧壁城给的台阶,云苓当场溜之大吉,留下其他一言难尽的人们面面相觑。 不多时,封言被封家的人匆匆带走,余下的礼品萧壁城也没有收下,一概让人都退了回去。 今天这场闹剧可不是件小事。 没过两日,萧壁城便亲自携着云苓入宫,向昭仁帝禀报了此事。 昭仁帝面色淡淡,看得出心情不佳,显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这次你们二人没有让太上皇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做得很好。” 云苓告完一状,却并不关心封家的情况,她知道昭仁帝虽然没有提,但一定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眼下她最惦记的,还是陨石的事。 “父皇,先前约定好的天星坠子,您什么时候才能赐给我啊?” 听到这话,昭仁帝神色有些不自然。 “出了点意外,一时半会儿怕是给不了你了,还需延后些时日。” 云苓大失所望,问起其中缘由,昭仁帝却左顾他言不肯回答,随后匆匆赏了她一些安慰的嘉奖和补品,便让萧壁城赶紧把她带走。 回府的路上,云苓坐在马车里,越想越不对劲。 “父皇该不会反悔了吧?难道他想空手套白狼,叫我免费给你生孩子?” 萧壁城听的面色无语,“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父皇不是不想给你,只是遇到了点麻烦。” “听这话,好像你知道原因?” 萧壁城点点头,“入宫时,偶然听福公公提了几句。” 昭仁帝本来是要把那块天星碎片敲一块下来,做成坠子赏给云苓的,哪知那天星碎片坚硬异常,试了无数种法子都不能将其破碎,只好作罢。 云苓听完,当场就不淡定了,“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昭仁帝肯定不会把整块陨石都给她的,那就算她生出一个足球队的儿子,也得不到一丁点陨石渣渣。 云苓忽然失去了对美好生活的热爱。 “我累了,我想静静。” 第 47 章 妖女,你来自何处? 萧壁城轻咳一声,声音中略带一丝好奇,“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那块天星碎片?” “对我修炼有益。” “难怪你第一次见那块石头就两眼放光,原来是能够增强你的妖力。”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问道:“既然你非凡人,不知可有法子切割那块天星碎片?” “法子是有的,但得试试才知道能不能行。” 云苓记得上辈子在组织的实验室里,精神力也可以来切割那些特殊的陨石和玉石,但那些石头能被精神力切割,也就能被普通的物理手段切割。 像昭仁帝这块普通物理方法无法切割的陨石,云苓还是头一次见到,也不知道以她目前这点微弱的精神力,能不能对其进行分割。 萧壁城难得听见云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沮丧,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既然那块石头对你如此重要,本王替你向父皇讨要一番就是了。” 云苓眼神微亮,略显激动地凑了过去,“瞎子,此话当真?” 马车摇摇晃晃,空间并不大,萧壁城能感觉到云苓几乎趴在了自己身上,有几缕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在他指尖。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下意识地忽略掉指尖那几丝痒意,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本王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但最多只能借来三五日,若连你也无法切割那块石头,最后还是要还给父皇的。” 云苓这才又换上笑容,“瞎子,有时候你还是挺靠谱的嘛,比起最初见面那会儿,真是越来越讨喜了。” 萧壁城淡淡一笑,“那本王帮了你,可有何报酬?” “想要什么尽管说。” 难得她心情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便都允了。 “平日里多下厨就好,你的手艺跟我很喜欢。” “没问题,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车外,赶马的陆七暗自嘀咕。 他家王爷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的笑过了,王妃真是个神奇的人。 封言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后来云苓听说,那渣滓哭死哭活不愿截肢,封家只得以最快速度寻了个名医来解毒。 后来封言虽然侥幸保得一命,却因毒素扩散全身而导致瘫痪在床,如今是动弹都难。 冬青唏嘘不已,“倘若封言体内的毒素不能清除,怕是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这还不如截肢呢。” 云苓正筹备着给燕王和萧壁城治病的新药,听见冬青的话后笑了笑。 “他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了,往日害了那么多人,这会儿都还算便宜他了。” 冬青认同地点了点头,“王妃说的对,以前您还是文国公府嫡长女的时候,那封言就总是欺负您,如今都是他咎由自取!” “好了,你早些休息去吧,我还要到漱石居去给瞎子扎针。” 冬青心疼地道:“这些日子以来辛苦王妃了,每天都要大半夜去王爷那里。” 太上皇平时精神不错,年纪大了,睡得反而晚。每次云苓都要等他睡下以后,才会悄无声息地到漱石居去,以免太上皇闹腾。 云苓倒觉得累也值,这些时日频繁地使用精神力,对于精神力的增长和恢复也有正面作用。 来到漱石居,云苓才想起自己晚上忙着制药,还未曾沐浴。 担心在揽清院的厢房中沐浴,来回走动会吵醒太上皇,她叫来陆七,让对方去烧一锅热水来,烧好后直接送到萧壁城的房间里。 等待热水的期间,云苓一如往常那样给萧壁城施针。 “满打满算今日便有一个月了,若我所料不错,王爷的视力恢复应当会有个比较明显的进步。” “较为明显是指?” “能够看见各种模糊的色块。” 云苓的医术……哦不,妖力高超,萧壁城早就习惯了每天睁开眼睛都能看见一个新的世界。 但听云苓这么一说,他心下不免还是有几分激动和期待。 施完针后,这次云苓给他的眼睛抹了一层碧绿色的清凉膏药,叮嘱他过一刻钟后,等感觉痒时再睁开眼睛。 交代完后,云苓便绕到屏风背后洗起了澡。 听到这水花的声音,萧壁城愣了一下,抖了抖嘴角。 “你还真是不拿本王当外人。” 云苓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思维有些迟钝,“反正你也看不见,再说又不是没被看过,我早就习惯了。” 话音刚落,云苓就注意到自己刚才随口的话不太适宜。 果不其然,萧壁城怔愣了一瞬,语气古怪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云苓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妖怪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们化形前可没有什么衣服穿。” 她自然不可能说上辈子作为实验品,像条咸鱼一样被人光溜溜的摆弄是很正常的事,说了萧壁城也不会理解的。 好在萧壁城一直误以为她是妖怪,对这句解释也没有生疑。 “难怪如此,看来妖怪果真是没有羞耻心的……” 怪不得之前那几次过度的亲密接触,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云苓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毫无反应。 妖怪嘛,和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萧壁城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舒服,又隐隐夹杂着几分失落。 “妖女,妖怪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云苓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道:“妖界以实力为尊,有的门派会挑选一些自幼便展露出不俗天赋的孩童进行圈养和严酷的训练,以便她们长大后能为门派所用。” “有的门派……为了防止门下弟子逃脱,也会使些非凡的手段,若门下弟子想要获得自由,通常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萧壁城皱了皱眉,“这妖怪的世界听起来,怎么像别国压驭奴隶的手段。” 他隐约想起,云苓似乎和他提起过自己的师门,但提起时却情绪低落。 他轻声问道:“妖女,你是来自那样的门派吗?” 第 48 章 他的双眼重见光明 萧壁城突然对云苓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 如果是的话,为了获得自由,云苓又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呢? 没有得到回应,萧壁城继续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本体是什么精怪?” 有时候他觉得云苓狡猾的像是狐狸,又记仇的像只乌鸦。 搞不好也可能是蝎子精,毕竟她的嘴那么毒。 云苓依然没有回话,她泡在热水中,枕靠在木桶边缘上睡了过去。 一刻钟过去,萧壁城感觉双眼生出些许痒意,他循着云苓的叮嘱,用湿帕子擦掉膏药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很早的时候就能看到些许模糊的重影了,因此对各类光线还算适应。 本以为视线只是会比之前更明亮清晰一些,却不料模糊的视线在几经晃动后,逐渐地重合成了一个稳定而清晰的画面! 萧壁城愣在原地,身形猛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缓缓举起手。 没有任何残影。 云苓曾说过,治好他的眼睛至少需要两个月,可眼下明明才过去一个月,他的眼睛竟然彻底恢复了? 萧壁城回过神来,神色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两年多了!他终于又再度重见光明,亲眼目睹这世间光景万千! 萧壁城迅速转过身,快步走向云苓,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这个意外的好消息。 不料刚走到屏风里侧,他看清楚眼前的画面,愣了一瞬间,又脸色涨红的飞快退了回去。 猝不及防撞到桌子,青花白瓷的茶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将云苓从睡梦中惊醒。 “你起身了?是不是想喝水,抱歉啊,刚才不小心在浴桶里睡着了。” 云苓以为萧壁城是想喝水却看不清视线,所以才不小心碰到桌子发出了声响。 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从浴桶中爬起来,胡乱地用帕子擦了擦身体,然后开始穿衣服。 “没、没事……” 萧壁城下意识地回答,连忙转身避开视线,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往屏风上飘。 屏风有些透明,透过昏黄的烛光,印在画面上的窈窕身影更是妙曼。 萧壁城耳根发热,他觉得目前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云苓,自己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的事实比较好。 否则就太尴尬了。 待云苓穿好衣服,走出屏风,萧壁城已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看起来与平常并无别样。 “我给你倒杯水放在床头,半夜若有事,唤陆七便是。” 萧壁城下意识地看向云苓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藏在面纱下的真容。 一半倾城,一半似鬼。 不知为什么,虽然听京中人士称呼楚云苓为绝世丑女十多年,哪怕她的丑陋已经深入人心,可萧壁城却奇异地觉得,楚云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丑。 哪怕这样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让人很难以接受……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你……你本体长什么样子?”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突然好奇。” 云苓耸了耸肩,“没什么好看的,跟楚云苓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妖她是人,为什么你们会长得一样?” “你难道没听说过相由心生吗?就算这副身体和我长得不一样,随着时间流逝,我在她体内呆的越久,这幅身体的脸也早晚会变成我原本的样子。” 说到这里,云苓突然起了几分恶趣味。 “对了,我毕竟是妖怪,所以我的真容和楚云苓长着胎记的那半张脸一样,等你眼睛好了以后可不要被我吓到。” 萧壁城眼角抽搐,都这个时候了,这妖女还不忘戏弄他一番。 “好了,我要回揽清院睡觉了,王爷也早些休息吧。” 萧壁城轻轻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待云苓离开后,萧壁城望着屋顶出神。 依照云苓那番话,左边那半张倾城的脸,应当才是她的真容吧。 当真是妖女一个,媚骨生香。 只是楚云苓从出生起,脸上便自带一块胎记,妖女用了她的身体,估计也要一辈子顶着那块胎记了。 可即便如此,萧壁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她丑陋。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呢? …… 已是将近六月初夏,院子里的蝉鸣逐渐噪了起来。 云苓怀孕已将近三个月,但她的体型纤细瘦弱,哪怕束了腰带也看不出来。 案几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整个院子都充斥着奇奇怪怪的药味。 冬青好奇地问道:“王妃,右边这碗红色的汁液是什么?” 左边那瓶膏药她认得,是云苓用来除胎记的“面膜”,右边那碗红色液体却是刚才新调制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苓弯唇笑了笑,用盆中的清水将祛毒药膏洗掉,然后熟练地为自己施针。 片刻后,待云苓高高肿起的右脸恢复正常,一直紧盯着她的冬青不由看直了眼。 “王妃,您、您的脸!胎记又淡了好多!” 经过两次祛毒,云苓脸上的暗红色胎记如今只剩下一片桃粉色的薄红。 那片薄红印在她脸上,不但不丑陋吓人,反而衬得她像是酒酣的神仙妃子,媚色撩人,夺人神魄。 看着镜子里那张和自己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脸,云苓却是眼神平静,看不出半分容貌恢复的激动。 她的容貌素来惊人的出挑,是极具攻击性的那种美艳。 上辈子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另外几个人就常戏称她为“组花”。 “还差最后一次,这块胎记就能彻底消失了。” 对于周围人热烈的眼神,云苓从小就习以为常,见冬青神色比自己还激动,冲她笑了笑。 天哪! 冬青险些被这一笑晃花了眼睛,饶是同为女子,她也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两颊发红。 世间哪里能有人抵挡得住这般美貌?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不是人! 冬青咽了咽口水,眼珠子几乎黏在了云苓的脸上,“奴婢现在是当真可怜王爷的眼睛看不见,若他能看见,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倾国倾城!” 至于二姑娘楚云菡?根本无法和王妃相提并论。 只需一个照面。 那被世人所称赞追捧的谪仙美人,便会在王妃这足以杀人夺魄的美貌下,被衬得如清汤白水般寡淡无味! 第 49 章 你居然是这么快的男人! 云苓眼带笑意地看了冬青一眼,“冬青,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看来最近拔丝土豆没少吃啊。” “奴婢说的是实话!” 冬青脸色微红地挠了挠头,神色带上了几分认真。 “世人皆道容世子天姿绝色,可称京城第一美人,但在王妃面前,只怕他也要略逊一筹。” 云苓微微挑眉,“什么容世子,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不是我那好二妹么?” “镇国公府的世子容湛,当年曾险些抢了二姑娘第一美人的名号,小姐您不记得啦?” 云苓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隐隐约约想起有关这号人物的信息来。 镇国公府世子容湛,男生女相,雌雄莫辩,貌若仙人。 京中人曾争论过谁才担得起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被提起最多的名字,除了楚云菡便是容湛。 冬青感叹道:“若不是因为容世子是男人,二姑娘不见得能夺得美名呢。” 身为男人却被拿去和一群女子比美,这让容湛格外反感抵触,旁人见状,便识趣地没再拿他和楚云菡比较。 “冬青,你见过容湛?他和萧壁城谁更好看?” 云苓没见过容湛,她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俊美的男人,也就是萧壁城了。 那傻子虽然瞎,倒是长的人模狗样的,养眼的很。 “奴婢曾远远地瞧见过一眼,但也不能说容世子比王爷好看吧,就如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人各有爱,没法作比较。” 若说容世子是寒月,那靖王爷就是烈阳。 冬青刚纠结完,便见云苓用毛笔蘸起了那碗中的红色汁液,抹在了右脸的胎记上。 “王妃,您这是为何?” 原本已经淡下去的胎记,在涂抹过后,迅速地又变回了暗红色的可怖模样。 云苓没有回答,只是吩咐道:“我脸上印记消退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王爷。” 虽然疑惑不解,冬青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神色有几分郁闷。 王妃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可她现在好想跑到街上大喊一声,王妃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 这样足以震惊整个京城的大消息,却要她一个人埋在肚子里,当真是要憋死人了。 云苓心中暗自好笑,“行了,别皱着一张苦瓜脸了,过阵子我要亲自外出买些东西,你这两天将京中各家医馆药铺的情况都收集整理一下。” 目前这种红色汁液防水效果不好,很容易就会被洗掉,她需要弄些其他原材料来进行一下改良。 顺便,制造改良版雪参玉露赚钱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思及此,云苓决定去找一趟萧壁城。 穿过庭院,后花园中央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下,有几个小丫头正凑在树下纳凉,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秋霜姐姐,王爷到底什么时候会给你一个名分?” 云苓在银杏树后停下脚步,驻足倾听,跟在身后的冬青也机灵地放轻了呼吸和脚步声。 她们离这群小丫头不过两三米远,但老银杏树身躯粗壮,将二人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无人察觉。 一个容貌较为出挑的丫鬟被团团围在中间,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正是秋霜。 “你们好好做自己的事,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一个年级偏大的丫鬟站出来打断她们,言语之间藏不住对秋霜的讨好,“就是,总问来问去做什么?” “秋霜姐姐已经服侍过王爷了,以王爷的性子绝对不会亏待秋霜姐姐的,升她为妾室不过早晚的事。” 云苓挑眉,那瞎子什么时候背着她拱了棵小白菜? 冬青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眸中怒火中烧。 这个叫秋霜的丫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趁趁她们不注意,偷偷地爬上了王爷的床! “可我看王妃那脾气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王妃不同意可怎么办?” “王爷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态,说不定就是因为王妃……” 年纪偏大的丫鬟撇了撇嘴,“可王妃现在身子不便,王爷身边理当有个能够服侍的人。” “何况按照规矩,这个服侍王爷的人,还应当由王妃亲自安排呢!” 云苓指尖绕了绕胸前的发丝,神色若有所思。 听到这些小丫鬟在背后编排云苓,冬青有些气不过,顿时想要站出去训斥她们,却被云苓悄悄拦下。 “走吧,到漱石居去。” 云苓拉着冬青,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银杏树,身后还隐约能听见小丫头们对秋霜的奉承。 “王妃虽然医术了得,可到底相貌骇人,秋霜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又照顾王爷起居许多年,待王爷眼睛好起来,一定能瞧见秋霜姐姐的好。” “是啊,若是秋霜姐姐得宠,说不定有机会做侧妃呢,倒时候可不能忘记咱们之间的情分啊……” 听着这些奉承,秋霜不由有些飘飘然。 之前那次她被王爷叫去伺候沐浴,虽然不知为何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但那些小丫头却都以为她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纷纷赶上来巴结讨好。 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让秋霜忍不住瞒下事实,她不做任何解释,任由旁人前来奉承。 原本她还有些心虚,可今天听见这番话后,心中却隐隐生出几分复杂来。 王妃相貌生的丑陋,在整个靖王府中,她的容貌是最顶尖的存在。 倘若王爷的双眼能恢复,何不替自己争上一争呢? 毕竟……连王妃那样面貌丑陋的人下药都能成功。 “这个秋霜,我瞧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个安份的,而今她果真偷偷爬了王爷的床!” 前往漱石居的路上,冬青不停骂骂咧咧。 云苓倒是无所谓,她对萧壁城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意外。 这货居然是个渣男,睡了丫鬟都不负责的吗? 萧壁城乍见到云苓,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诡异。 还没等他开口告知云苓自己双眼已恢复的事,对方开口一句话便险些让他一口水喷出来。 “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秋霜给霍霍了?你霍霍完就算了,怎么把人撂在一边管都不管的。” 萧壁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色震惊,“秋霜?本王什么时候霍霍她了?” 云苓的眼神显而易见地变得万分鄙夷,“你沐浴的时候叫秋霜伺候的事我都知道了,先前我问秋霜是不是你的通房,你嘴上不承认,身体倒是诚实的很。”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不知为何,看见云苓那鄙夷和误会的眼神,他心下竟有些紧张。 “本王没有叫秋霜服侍,那是个误会,不是不信你问陆七。” 陆七连忙答道:“是啊,王妃,都是误会!那晚秋霜妹子进去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 闻言,云苓神色惊异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你居然是这么快的男人!看着也不像肾虚的样子啊?” 萧壁城瞬间黑了脸,“……” 第 50 章 喜欢上了又凶又丑的妖女 这货看起来肤色润泽,头发浓密乌黑,精神气十足,跟肾虚俩字沾不上边啊。 难道她的医术退步了,诊断有误? 萧壁城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本王根本没碰过秋霜!” “院里的小丫头们都这么说啊,你若真动了秋霜,可不能将人晾在一旁不管。” 云苓见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一时将信将疑。 “你要娶小老婆随意,我不拦着你,但你也别拦着我和离,我早前和你说过的,绝不接受别人给我戴绿帽子,哪怕名义上的也不行。” 他们俩之前就为这事儿拌过嘴,萧壁城当时只觉得这妖女善妒又不讲理,可现在见云苓神色认真的模样,心中反而有几分不是滋味。 萧壁城沉着脸,声音有些冷,“本王从不信口雌黄,说了没碰她就是没碰她。” 末了,他又下意识地补上一句。 “以后也不会碰。” 云苓这般不气不闹,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萧壁城总觉得有点刺眼。 “哎呀,你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误会你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萧壁城,云苓道歉的很是干脆。 萧壁城闷着脸没说话,心头还在气恼,这妖女竟不相信他。 王府里这群家仆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整日在背后谣传些什么有的没的! 如今他双目神采奕奕,不似往日那般灰暗无神,剑目星眉之下,龙姿凤章,天质自然,比往日风采更盛。 “瞎子,你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恢复的比预计中要好。” 云苓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心中微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不是已经能看清周围几尺内的事物了?若是如此的话,往后我就不必夜夜都给你施针了,隔三差五来一次就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睡得晚,揽清院那边太上皇又每天起的跟鸡一样早,一爬起来就在院子里晨练,她黑眼圈都快熬出来了。 “本王的眼睛……” 萧壁城刚要说他的眼睛彻底好了,待听到云苓后面那句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拐了个弯。 “……还不大看得清,目前已能见光,但半步开外还是人畜不分。” 说完,他心头有些乱。 听到云苓说以后不会每晚都来时,他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已彻底恢复的事实。 云苓皱了皱眉,“那看来还是不能松懈。” 大概是因为她目前的精神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所以医治效果也大打折扣。 萧壁城有些心虚,面上却不露山水,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这会儿突然来寻本王做什么,不会就是为了问秋霜的事吧?” 经他提醒,云苓才想起自己差点把正事忘了。 她把自己打算改良雪参玉露,压低成本,再售卖新品赚钱的想法告诉了萧壁城。 “前些日子我已经把配方推导出来了,又研究了几种改良方式,如今造价可以压缩到一瓶五十两银子左右,但药性至多能保留七成。” 闻言,萧壁城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愕,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成本五十两银子,留住七成的药性,你当真?” 云苓点点头,微叹了口气,“以我目前的情况,已是做到极致了。” 虽然她有精神力,可这里到底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如果有那些精妙的仪器在手,倒是可以将雪参玉露改良成白菜价,药性也会更好。 萧壁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眸色惊异地看着云苓。 “你可知晓,目前想要制出小小一瓶雪参玉露,至少需要千两银子。” 雪参玉露,可治外伤不留疤痕,并有止痛止痒的效果,是专门为宫中妃子研制的药物。 “我问过冬青了,这造价一千两的药膏,卖出去的话起码要三千两银子一瓶。哪怕我打个对折,一瓶只卖一千五百两银子也能赚不少。” 萧壁城回过神来,虽震惊于云苓的本事,却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 “话虽如此,可你就没想过这药的售价为何如此之贵?” “我知道,是因为那雪参只产于深冬的高山密林中,采集不易且无法保存,若是成了干货便药效尽失。” 云苓冲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自得。 “所以前些日子我翻遍了医书研究那雪参的药性,最后用四十多种价格低廉的常见药材混合炼制取而代之,也能有七成的药效。” 这就是为什么能把成本压低到五十两银子左右的原因,她让冬青去收集整理京中各大医馆药铺的情况,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稳定的原材料供货商。 但真正想把生意做起来,还需要萧壁城的协助,原身楚云苓只是个寻常的高门闺秀,对大周的商法一窍不通,她的脑子里也有没有任何相关知识。 此外,她既没有人脉也没有人手。 “王爷,你若能帮我,我便分你一成的利润。” 萧壁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眼眸在一瞬间爆发出亮若星辰的光芒。 他深深地看了眼云苓,缓缓沉声道:“我会尽一切所能帮你,也可以不要那一成利润,但我另有一事相求。” 萧壁城不再自称本王,说的是有一事相求,而不是有个交换条件。 云苓眉梢微挑,正色道:“你说。” “突厥与大周交战数年,这两年在战场上总会用一种毒烟进行奇袭干扰,那毒烟会令战马腹泻不止,人吸入后也会全身昏软无力。” 说起心事,萧壁城神色凝重,“突厥可以提前服用解药,大周却束手无策,我们没少在这上面吃亏。” 否则以大周将士的骁勇善战,突厥人根本不是对手。 “那催生毒烟的粉末和解药,我们都从突厥人手中拿到过,靖王府中便有存放,只是一直未能彻底研究出其解法。” 武安公和林芯研究了许久,总是差最后一味药材解不出来,久而久之萧壁城都已经放弃了。 直到今日发觉云苓的医术竟然如此逆天,才又生出希望来。 “你精通药理,若能寻得毒烟的解法,我感激不尽。” 云苓听完,沉默了片刻。 明明穷成这个鬼样子,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宁肯不要银子分红,反而想着军中那些战士。 云苓抬眸,头一回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他鬓若刀裁,面庞俊美而坚毅,即便从大周战神沦落为一个瞎眼的废人,也没有过半分颓废与阴暗。 萧壁城心中微紧,“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不,王爷的请求我应下了,至于那一成利润分红,我既然开了口就不会收回来。” 她料想那些银子到了萧壁城手中,只怕也会再度投入到军中去。 云苓看着他,双眸宛若秋水,少见地展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王爷心系家国,是大周百姓之福。” 认识以来吵吵闹闹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云苓真心的夸赞自己。 萧壁城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压住想要弯起的唇角。 真奇怪,他又不是没被旁人夸赞追捧过,可从来没有哪次像这一刻般。 让人如此的……欢喜难以自抑。 他该不会喜欢上这又凶又丑的妖女了吧? 心中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萧壁城猛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