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生不死
燕国，大云府，云梦山泽。
炽夏正午，热浪席卷山林，吹动草木发出沙沙声响。
江明有些恍惚的睁开眼，只感觉浑身剧痛无比。
他艰难地转动脑袋，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片碎石中，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满身是血。
“发生甚么事了？”
我吹着空调唱着歌，刷着有容乃大的小姐姐，怎么一晃神就成这样了？
忽然，一段段零碎记忆涌入脑海。
一个同样叫作江明的少年，刚满十六岁，父母早亡，身体孱弱，靠上山采药为生……
今天在一处断崖上，这个江明发现了一株珍稀药草，便想冒险采摘，没曾想脚下一滑，直接从十几米高的悬崖跌落，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艹！”
身为尊贵的起点阅圣，江明瞬间弄清了状况。
不装了，摊牌了，我穿越了……
江明几个深呼吸，将心情平复下来，看了一眼左手掌心，果然攥着一株赤红怪草。
再浏览前身记忆得知，这是一个伟力归于个人的陌生世界，万般皆下品，唯有武道高，他所身处的燕国，便是由一位无敌的武道宗师开创。
更传说有临世仙人，飞天入地！
疑似穿越到了修仙世界……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江明，只是一个身受重伤，随时都会嘎掉的倒霉蛋。
“没个系统救我一下吗？”
“模拟器？”
“深蓝加点……”
没有任何回应。
江明有点慌，开局重伤怎么玩？
忽然。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体内。
脑海之中，一粒光点浮沉，仿佛亘古长存。
此刻，光点如超新星爆发，陡然绽放无尽光芒。
光芒携裹着无穷的力量，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中。
江明的所有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折断的骨头也尽数接续，在顷刻间尽数复原。
当江明回过神来，光点已经收敛光芒，如一颗永不坠落的星辰，横亘在江明脑海中。
同时，亦有一缕信息传入江明意识。
不灭源光，可保宿主长生不死，永世不灭。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江明喃喃道，通过这缕信息他已经得知，这不灭源光已经与他的意识融为一体。
即使肉身毁灭、灵魂溃散，也能再生不死。
他试着站起身来，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看来小命是暂时保住了。
不过江明并未得意忘形：“长生不死什么的，我在电影里见的可太多了，各种被捆绑、关笼、切片、抽血的长生倒霉蛋，还有被当成可持续性口粮的……”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金手指跟唐僧肉也没啥区别，绝不能太过高调。
争勇斗狠、名扬天下什么的猪脚路线，是万万不能走的。
当然，除此之外，这个金手指还是相当不错的。
长生不是无敌路，却意味着无限可能。
无论是前世今生，科技文明还是修仙文明，寿命限制都是影响个人发展，甚至文明进步的永恒难题。
前世的科学家由于寿命有限，仅是将前人的知识学会，就足以耗费数十年时光，当他们终于有资源与实力，去冲击更高的科学高峰时，却已是风烛残年，只能遗憾退场。
修仙亦是如此，任你天骄盖世，风华绝代，到头来终是一抔黄土。
谁能见长生，哪个可成仙？
有限的寿命，就像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障，将所有人封锁在小小的井里，拼命想跳出去，始终无法如愿。
而如今的江明，就像一只跳出深井的青蛙，虽然很弱小，但却拥有了无限可能，只要稳稳地活下去，百年、千年甚至几万年百万年，终有一天会站在世界的最高处，坐看无尽风光。
“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被大佬发现，绑走切片……”江明自语。
“一定要苟住，苟到最后应有尽有，什么武道宗师、临世仙人，等你们死绝了我去挖坟寻宝还不行吗……”
就在江明放飞自我，胡思乱想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个背着药篓、衣服满是补丁的中年汉子，出现在他身前。
“阿明？”
来人有些惊讶道。
江明抬头看去，这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一副气血亏空的样子，正目光游移的盯着他，手中一把柴刀有些晃眼。
江明认得他，也是山下的采药人，只知道叫黄老鬼，但平日里没什么交集。
每个采药佬都有自己的路线，一些罕见药草生长地更是不传之秘，在山里与其他采药人撞见，可不是什么把酒言欢的喜事……
江明看着他，没有说话。
“采药受伤了？严重吗？”
黄老鬼却是关切道，目光落在江明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江明心中一沉，大爷的，刚才太激动，疏忽了。
“不、不严重，歇一会儿就好了。”他连忙应道。
黄老鬼沙哑笑道：“没事就好，阿明你运气真好，竟然找到了一株火云草，可以卖三十两银子啊，足够好几年吃穿不愁了。”
“我也赶紧进山，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他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江明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也放下了戒备。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错身的一瞬间，黄老鬼的眼中，却是陡然凶光毕露。
“小兔崽子，去死吧！”
他手中的柴刀扬起，朝着江明的胸口，便是猛地捅了过去。
“艹你大爷！”江明眼皮直跳。
他早料到这家伙没安好心，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想杀他。
本地的帮派太没有礼貌了！
江明想也没想地从腰间抽出药铲，朝着黄老鬼的脖子便是狠狠划去。
药铲常年经山石磨砺，比寻常刀刃还锋利，只要划到皮肉，必是血溅三尺。
然而黄老鬼的眼中，却是露出不屑之色，小子还是太嫩，反应慢了。
噗嗤~
柴刀捅进江明心脏，从后背穿出，带起一串血花。
“哈哈哈，有了这株火云草，我就……”黄老鬼喜极大笑，伸手便朝那火云草拿去。
在他看来，被捅穿心脏的江明，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就在他放下戒备的一瞬间。
一点寒光，却是忽然从他眼前闪过。
又快，又狠！
嗤~
药铲划过皮肉，仿佛刀子切开纸张，黄老鬼的脖子上，一道血线悄然浮现，而后鲜血便是如浪花般喷涌而出。
“你、怎么、咳……”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江明，却被血堵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
在他眼前，江明身插柴刀、血流不止，疼的龇牙咧嘴，却依然稳稳地站着。
“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只争朝夕？”
江明望着黄老鬼，狠狠地吐了口血沫。
在黄老鬼惊恐的注视下，江明抽着凉气、从自己胸口缓缓抽出柴刀，对准他的脖子，又是一刀砍下。
噗~
血花汩汩涌动，黄老鬼彻底死掉。
第二章 尝百草
“艹，疼死我了！”
江明终于松了口气，扔掉柴刀，大口喘着气坐在了地上。
杀人对他来说，也是第一回，还是有点刺激的。
不过江明没有后悔。
“你如果活着，肯定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所以……只能请你为大局牺牲了。”
胸膛的伤口缓缓愈合，江明看着身旁的尸体，没有什么怜悯，而是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实力低微，便命贱如土，谁都能来踩一脚……”
按照前身的记忆来看，即使今天没遇到黄老鬼，他在售卖这株火云草时，也会遭到层层剥削，甚至会招来血光之灾。
价值三十两银子的药草，能有百十个铜板平安入袋，便是万幸。
“照这样一直苟下去，也未免太憋屈了……”
苟也是分方法的，乌龟把脑袋缩进肚子里，苟到天荒地老，也还是一只被人在龟壳上乱画的老乌龟。
江明不想做老乌龟。
“苟道非怂道，变得更强，才能苟得更稳。”
“所以第一个目标，是要悄悄练武，变得强大，活的更好。”
江明理顺思绪，只感觉念头通达，豁然开朗，便去悬崖下收拾自己摔落的柴刀、药篓等物品，准备离开这里。
至于黄老鬼的尸体，他倒没太大担心，印象里这家伙一直独来独往，往山里一扎经常就是个把月，很少与旁人来往，但每次都能收获颇丰。
等有人想起来，估计也早被野兽啃成一堆白骨了。
“每年失手折在山里的采药佬，没有七八个也有三四个……坠崖的、遇到豺狼的、吃毒蘑菇的……多这一个也不多。”
不过……
“你人都死了、大热天的、都不容易……我也不能白挨一刀。”
江明自言自语着，手已经探到了黄老鬼的尸体上，开始摸索。
一串铜板，只有二十来个。
驱虫的药粉。
几块充饥的干粮……
“嗯？”江明忽然瞪大了眼。
他竟然摸出了两粒碎银，加起来估摸有一两多。
“这么有钱？”江明惊疑不定。
银子可不是普通东西。
一两银子，抵得上一千文铜钱，普通采药人几年也攒不到这么多，更不要说上山随身携带。
“这家伙有秘密。”江明心中一动，摸的更加仔细。
然而半天啥也没摸到，就当他准备放弃时，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黄老鬼的破衣服上，有一块不起眼的灰白补丁，摸起来不像粗麻烂布，反而像一块质地上乘的兽皮。
撕拉~
江明一把将巴掌大的补丁扯下来，左右翻看。
“这是……”他目光一凝。
兽皮补丁的背面，赫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漆黑小字。
得亏前身跟一个老邻居学过几天认字，江明才磕磕绊绊的读了个大概。
“药方？”
江明恍然大悟，总算明白黄老鬼为什么有钱，以及总是一副气血亏空的样子了。
这是一副用人体鲜血当主药的方子，但却是给动物服用。
寻常鸟兽吃了此药之后，皆可以诞生一丝灵性，并逐渐服从于提供血液之人，供其驱使。
前身记忆里，黄老鬼的确喂养过猫狗兔子之类的动物。
“看来他是用自己的血炼药，驱使动物进山为他寻药，由此挣了不少钱……”
不过记忆里，黄老鬼养的动物换过不少茬。
毕竟就算是老练的采药人，在山里一不小心也要受伤，更何况刚诞生灵性的家养动物，简直是给山中野兽加餐。
至于黄老鬼为何不直接养山中野兽，江明猜测是因为野兽更难驯服，需要的药量更大。
黄老鬼只是个普通人，喂养寻常猫狗就已经气血亏空，又哪里敢打野兽的主意……
“对普通人来说，这简直是一则伤身禁术，不过……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完全不存在啊！”
江明眼睛发亮，他有种预感，这个药方在他手里，也许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将兽皮小心收入怀中，又把银钱干粮拿走，他没有再动黄老鬼剩下的东西，毕竟说不定就会被人认出来。
回忆着常走的采药路线，江明戴上破旧的斗笠，背起药篓，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山里走去。
一路上，江明凭着记忆，也采了些药草，但有些长得过于相似，他便只能尝味道分辨。
对于其他采药人来说，乱吃草药是无比危险的举动，对于江明而言，却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之分。
即使是剧毒药草，也不过是让江明肚子疼上片刻罢了……
到了后来，江明甚至一路走一路尝，把所见到的草木几乎尝了个遍，并在心中记忆分类。
“肚子疼，剧毒！”
“能提神，但拉肚子！”
“味苦、微毒，可能有未知药效！”
“味道还行，像红薯叶，多揪点当晚饭……”
“毒蘑菇……诶？”
时间渐渐流逝，江明穿梭于深山老林中，手中的药铲、小锄头和采药镰等工具轮番使用，采药的技巧也在缓缓提升。
既然穿越成采药人，他便打算先扮演好这个角色，俗话说术业有专攻，也得努力熟悉技能才行。
山间的黄昏，来的悄无声息，不知不觉间青松肃穆，山石黯淡，树影婆娑摇曳，在雾气中浮沉。
空气却变得闷热，天上阴云缭绕，似乎将有一场大雨。
江明把药篓往肩上提了提，加快脚步，往记忆里的一处山崖赶去。
山林的夜晚，比白天更危险，毒虫凶兽出没，一不小心就容易倒大霉，每个采药人都有几个熟悉的藏身点。
很快，乌云遮蔽最后一缕阳光，隐约有雷鸣传来。
江明的眼前，终于出现一片乱石矮崖，像奇形怪状的漆黑魔怪，蛰伏在山林间。
他向上攀爬而去，在矮崖半截处，拨开一片干枯藤蔓，身前骤然出现一处小小的山洞。
山洞里，扔着一个破陶罐、两个烂碗、几根干树枝，还有一些干了的动物粪便。
“幸好没记错。”江明松了口气，将药篓和七零八碎的物件儿放下，又稍微清扫了一下山洞。
轰隆~
他刚做完这一切，一道惊雷陡然炸响，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落，眨眼间便是倾盆而下。
咔嚓~
刺目的闪电照亮山林，一片死寂之中，万灵蛰伏，唯有天威煌煌，风雨雷电之声，如神谕魔音，砸进所有生灵心间，让人敬畏而又沉醉。
“今晚倒是安全了……”江明笑了笑。
动物有时候比人更聪慧，更懂得敬畏天威，不会在这时候乱跑觅食。
他拎着破陶罐到山洞口，用雨水随便洗了洗，又接了一罐雨水回来，准备来一锅大乱炖当晚饭。
用火石费了半天劲，终于点燃干柴，江明把陶罐架上去，便开始准备食材。
主菜赫然是火云草，江明随便把它切了几段，便跟类似红薯叶一样的草叶，一块扔进了陶罐。
这火云草价值不菲，但江明却很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火云草能让黄老鬼想杀人，也能让其他人起贪心……与其冒着风险搏取百十个铜板，还不如我自己吃了。”
他目光好奇：“听说这东西能养气补血，是练武的大补之物，不知是真是假？”
如今江明身体孱弱，迫切的想练武变强，对这火云草的药效，自然期待无比。
接着，他又从药篓取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菌菇，一股脑塞进陶罐，看着它们在沸水里咕嘟翻腾，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上辈子想吃又不敢，这辈子终于逮着机会了，先猛炫一顿再说。
“听说越毒的越美味……”
很快，浓郁的香气便是弥漫开来，让江明食指大动。
山洞外，暴雨滂沱，夜色凄迷。
山洞里，柴火噼啪作响，浓汤咕嘟冒泡……
江明静静地坐着，心间闪过种种思绪。
来到新世界的茫然无措、害怕被人发现长生的患得患失、欲要变强探索未知的浮躁兴奋……
渐渐的，万千心绪剥离，只余下眼前的雨，贯穿天地：
“既已身入此局，有何可惧？不过是从天到地……”
第三章 饮尽一杯酒，此界无故人
昏暗幽冷的山洞中，些许火光明灭闪烁，一罐菌汤香气四溢。
江明回过神来，用烂碗舀了满满一碗，金黄色的汤汁中，透着一丝火焰般的红芒，显得甚为奇异。
“这一碗汤怕是能放倒一头大象吧……”
望着汤里花花绿绿的菌菇，江明不由得咧咧嘴，然后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嘶~”
一口浓汤下肚，鲜的简直要把江明的舌头化掉，各种菌子亦是美味到极点，更有一股未知的灼热力量，顺着菌汤的热度，从腹中冲向四肢百骸。
江明舒服的险些呻吟出声，雨夜的寒意在一瞬间被驱散，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这是火云草的力量？”
江明惊异无比，这具孱弱的身体似乎都在欢呼雀跃，对眼前的汤汁发出无比强烈的渴求。
他立即火力全开，消灭剩下的菌汤。
喝着喝着，眼前似乎有小人在跳舞，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身体渐渐温暖起来，江明的思绪也逐渐活泛起来。
“火云草、御兽药方……这些东西绝不是一个普通武道世界随便能见到的。”
“看来的确是修仙世界，只是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仙？”
“仙道飘渺，多想无益，目前只有武道，才是唯一的变强之路。”江明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疑问，在火堆旁和衣而卧，渐渐入睡。
外面狂风暴雨依旧，不时有惊雷炸响，小小的山洞里火光渐弱，归于黑暗……
……
次日清晨，雨消云散。
天空澄澈如镜，缕缕阳光穿过藤蔓，照入山洞。
江明弓着腰站起身，有些懵逼的低头看了一眼。
现在世界上最硬的，已经不是钢铁了……
“这药劲也太大了！”江明无语，只感觉浑身燥热。
他拨开藤蔓走出山洞，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然后站到一块巨石上，开始打起一套强健体魄的拳法。
医武不分家。
采药人也算沾边，都有着自家强身养气的法子，江明练的拳法没名字，但还算有些效果。
拳法打了一遍又一遍，他能感受到药力在体内化开，力量在缓缓增长。
就连瘦弱的身体，似乎都硬实了一些。
“这么强的药力，似乎不仅是火云草，那些毒蘑菇亦有惊人的药效……只是普通人无福享受罢了。”
“若真如此，那这云梦山泽对我来说就是巨大的宝藏，火云草这样的宝药难寻，但一些剧毒菌类或是药草，找起来却是不成问题。”
记忆里有些药草，蕴含不俗药效，然而却剧毒无比，一般药师根本处理不了，即使能处理成本也高于收益，基本上没人去采。
如果江明利用这些药草和毒菌，作为练武的资源，那他的武道之路，必定能事半功倍。
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那股燥热才是平息下来。
“接着采药！”
有了目标后，江明干劲十足，啃了些干粮，便是背起药篓，按记忆里的路线继续前进。
雨后的山林空旷清新，草叶上沾着雨滴，不时有虫鸣鸟叫，在树林中回荡。
深山老林中，只有江明一个人独行，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徒，不停地尝着每一种药草，熟悉着各种采药技巧。
药草大多娇贵，有的根茎不能破损、有的只需要未开的花苞、有的果实需要在早晨采集，防止果荚爆裂……
即使有前身的记忆，江明也不知采坏了多少药草，才感觉自己的水平，有了不小的进步。
……
两天后。
清晨，残月还挂在天际。
江明踏着晨雾走出云梦山泽，斗笠上都凝出水滴，背着满满一竹篓药草，来到山脚下的一处流民聚集地。
其实江明可以继续在山里待下去，但按前身的习惯，一般进山三四天，就会回来歇息几天。
他初来乍到，并不想太引人注意……
缕缕炊烟在前方升起，一座座简陋的草屋零星散布，人来人往，充满烟火气。
一开始，这里只有少数采药人搭屋居住，后来大云府城里活不下去的可怜人，也渐渐汇集在这里。
城里的官老爷来郊游时大发善心，亲笔提了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平安镇。
江明刚走到镇口，一个穿着破旧皂服的青年小吏，便从路边走了过来，吊儿郎当的看着江明，懒洋洋道：“检查。”
江明熟稔的塞过去两个铜板，小吏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随便在药篓里翻了几下，顺手借走两块黄精，便摆摆手让江明滚蛋。
官老爷当年发善心的同时，不忘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指出，山里可能会有流匪，于是派小吏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驻守，检查是否有危险人物作乱。
百姓们感动之下送些银钱特产，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直到现在，也没人见过流匪长啥样。
生活就是如此滑稽而艰难，好在世道还算太平，前身内敛低调，没惹过什么麻烦，江明打算继续保持，没有什么揭竿而起的使命感。
进了镇子，和一些照面的采药人打着招呼，江明走进一个小酒馆。
说是酒馆，其实也就是大一点的草棚屋，脏兮兮的酒幡破烂无比，里边环境昏暗杂乱，桌椅都破烂不堪，却是这镇上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
酒馆里人不少，多是些穿着破旧衣裳的潦草汉子，有采药佬、也有打猎砍柴的，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的胡侃，吹嘘自己的见闻。
山里湿气重，许多人进山前或回来后，都会来这里喝一碗酒驱寒除湿。
久而久之，喝早酒，便成了平安镇特有的习俗，即使没啥事，不少人也要来喝一碗，侃一侃，麻痹生活里的糟心事。
江明把药篓扔到一张空桌旁，径直走到柜台，拍下两枚铜钱：
“一碗跑舌头，一碟熏豆腐！”
跑舌头是这里最便宜的酒，一个铜钱一碗，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烈。
一口下去，舌头都要没知觉了，浑身热气腾腾，是驱寒的不二之选。
柜台后，是酒馆的老板老姜头，头发花白稀疏，跟江明这些采药人都认识，当即笑道：“看你红光满面的，收获不错？”
“什么不错，差点喂狼！”江明随口胡诌，端了碗碟坐下。
先闷了一大口酒，烈焰灼烧般的感觉从喉舌直冲胸腹，然后再夹起一块熏的发黄的老豆腐，蘸了辣椒酱塞进嘴里。
烈酒和豆腐的香气在口腔中交织，江明砸吧着嘴，听着周围的酒客吹牛乱侃。
“听说王家的悬赏，提高到五十两银子了！”
“那又咋样，火云草又不是大白菜，上哪儿找去？”
“我要是能找到，先去把清河楼的花魁，雪儿姑娘包上三天三夜！”
“小六子，你那是竹签搅大缸啊，能不能顶得住……”
“哈哈哈哈……”
江明挑了挑眉毛，一言不发的抿酒。
酒馆里人来来去去，也有些相熟的采药人来过，江明一一打了招呼。
没人提及过黄老鬼，毕竟这才几天而已，往山里一钻十天半个月的人大有人在。
日上三竿，江明把豆腐碟舔干净，又嘬完最后一口酒，扛起药篓摇摇晃晃离去。
“饮尽一杯酒，此界无故人啊……”
第四章 生活不易
清晨，天地幽暗，冷风透骨。
山脚下的竹篱小院中，江明赤着上半身，裤腿儿挽到膝盖，在黑暗中一招一式的练着拳法。
黄豆大的汗水不停滴落，已经在黄土上打湿一片……
直至天色渐亮，远处的田间地头上，传出零星人声，江明才是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浑身热气蒸腾，肩脊之间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从山里回来已经两天，江明每日清晨皆保持练拳，火云草和毒菌菇的药力仍有残余，使其事半功倍，体魄强健不少。
如今的江明，不复羸弱状态，力量比起练过两把的成年人，怕是也不遑多让了。
“还是要坚持修炼，虽然长生了，但未知的麻烦却不会因此消失，需要居安思危……”江明自语道，在陌生的世界，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行。
从水缸里舀了水，痛痛快快洗了个凉水澡，炉火上熬的米粥也差不多了，江明盛了一大碗，就着腌制的干菜，大口吃喝了起来。
吃的肚皮溜圆，江明斜躺在竹椅中，看向远方山林，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将群峰笼罩，轻柔的阳光在清雾中折射，像一层金色轻纱……
“再买点茶叶，在这山下煮茶潜修，闲暇时上山采药折花……真是梦想中的桃源啊……”
江明欣赏着眼前美景，随即叹了口气：“只可惜，终究要为柴米油盐折腰。”
前身没留下什么钱财，江明若是想练武，必须想办法赚钱。
无论是拜师学武，亦或是购买拳法丹药，都需要大量的银钱。
武道，可不是穷人的游戏！
江明一骨碌爬起来，从屋里搬出一箩箩这几天采摘的新鲜药材，摊在地上晾晒起来。
还有些难晒的根茎类药材，江明还需要生出炭火，将其小心炕干……
一些前身留下的草药，则需要进一步处理，倒进锅里用小火翻炒，避免发霉……
等他终于忙完，已是夕阳西落。
江明啃着硌牙的干饼，一边费劲嚼着一边思索：
“明天早上可以去一趟药市了……”
前身留下的药材不少，再加上自己新采的这些，应该能卖些钱。
喝了一大碗凉水，顺了顺有些被噎住的喉咙，他开始挑拣能卖的药材，再用草绳将其分类捆扎，小心翼翼的放入药篓……
……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明便睁开了眼，稍微练了两遍拳法，就从床边拉出藏着的药篓，用一张磨得光秃秃的兽皮盖好，背着出了门。
药市位于平安镇另一头的一片空地，用简陋的竹篱笆围着，即使是大清早，也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江明走进去，找了个空地把兽皮铺开，把药材一一放好，蹲在地上开始摆摊。
不过还没等来客人，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痕的中年男人，便是带着几个混混儿跟班走了过来：“哟，阿明，今天出这么多货，攒钱娶媳妇儿啊？”
江明抬头看去，心中顿时把对方祖宗八辈问候了一遍，脸上却依然露出敬畏之色：“疤爷早！”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五个铜板，放入对方手中。
“疤爷”是府城里老蛇帮的小头头儿，这片药市正是由老蛇帮牵头弄起来的。
平安镇里，每个采药人都必须来药市卖药。
每个在药市卖药的，都必须交场地费。
这就是规矩！
有人曾偷偷跑城里卖药，直接被敲断了两条腿……
“这些采药人，几乎不可能翻身……”江明心中叹息，府城里的官老爷们浑身肥油，却精明无比。
药材这么大的生意，他们岂会任由这些泥腿子采药佬发财。
老蛇帮的背后，少不了各个家族和官老爷……
疤爷则似笑非笑，用脚尖在药材上划拉来划拉去，眼看着就要踩断几根药材：
“这次货这么多，这场地费可有点……”
“疤爷英明！”江明连忙赔着笑，又递上三枚铜板。
“得亏没把火云草带回来，要不然别说赚钱，恐怕还要倒大霉！”江明心里想着，脸上则堆着笑，目送这个刀疤脸离开……
……
把这个疤爷送走后，又过了一会儿，天光大亮时，才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药市采购。
江明一眼望去，大多来买药的都衣冠整齐，皮肉细嫩，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不少人还带着随从。
这便是药材生意，普通人做不了，采药人也只是药材链条的最底端，只能受药商和帮派的层层剥削。
江明看着那些城里的老爷们走走逛逛，挑挑拣拣，终于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走到他身前。
“咦？猪苓怎么卖？”
江明连忙直起腰道：“您看着面善，如果都要了，我算您二十五个铜板，现在猪苓可不好找，这价格也算便宜的，您看成吗？”
采摘猪苓需要丰富的经验，很不好找，但找对的地方能挖几十上百斤，前身侥幸遇到一块生长猪苓的地方，算是赖以吃饭的宝地了。
而江明为了快速出货，价格也算压得比较低。
老者挑了挑眉毛：“小子会说话，行，都装起来吧。”
他对身后使了个眼色，立马有随从上前，付钱取药。
老者离开前，则又留了句话：“黑茶药、水金藤，价格翻倍，还有……火云草，找到重赏！”
江明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这也是规矩之一，来采购的老爷们有时会向采药人，点名采购某种急需的药材，算是赏金任务，这种任务的酬劳一般都会比较高，但药材也都比较难寻。
尤其是火云草……
江明心头微动，这火云草以前比千年老参还罕见。
今年却忽然多了起来，虽然依旧难寻，却已经听说有两三人找到过了。
“这还没算我吃的那一株！”江明目光闪动。
“城里的家族和帮派，悬赏价格也都日渐上涨，尤其是那个王家，听说现在的悬赏价，已经是六十两了……”
假如江明有六十两银子，足够他进城找一家好的武馆，学上好几年了。
“可惜，此路不通……”江明想到镇里的守山小吏、疤爷和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买药老爷们，顿时心静如水。
这笔横财，可不是现在的他能发的。
“小崽子，猪苓还有吗？”一声粗暴吆喝，让江明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去，是个熟客，连忙赔笑道：“实在对不住，都卖完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甩袖离去。
江明无语摇头，除了猪苓外，他的其他药材都不算罕见，接下来可就不好卖了……
果然，直到接近正午，买药的老爷们都走得七七八八，江明的药材仍旧剩了一半，无人问津。
一上午的时间，总共卖了六十个铜板，除去这几天被小吏和疤爷的剥削，则只有五十个铜板。
这还是加上前身的存货……
“哎，生活不易啊！”江明叹气，把剩余的药材收入药篓，又在镇上买了些米面，方才往家中回去……
“或许是时候，试一试那张药方了。”回家路上，江明垂着脑袋，暗自思索。
第五章 发家致富
深夜，万籁俱寂，草屋中烛火昏暗。
江明将从黄老鬼那里得到的灰白兽皮铺在桌上，细细看了起来。
“山龙眼两颗、蛇花草根二两……猪心一颗……蝉蜕三钱……水蛭……九香虫……”
“取三斤清水熬煮……每日卯时滴入一两人血……连续三天……”
“正午炽阳之时，取赤液封存待用！”
江明嘴巴抽了抽，怪不得黄老鬼整天面黄肌瘦的，每天抽一两血、连抽三天，弄不好还要重新来……这正常人谁顶得住啊。
“不过……这药方简直是给我量身定制的！”江明目光闪动，看来他发家致富的路子，就在这药方上了。
“有几味药材山里不常见，只能去药市碰碰运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明除了采药、练拳，其余所有心思，便放在这药方之上。
每次去药市摆摊，他都会支起木牌，用炭灰写上自己所需的药材，并且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每次也只写一种药材……
……
一个多月后。
云梦山泽深处。
一道矫健的身影，在峭壁松柏间腾挪转移，摘下一株长在陡崖上的黝黑植物，然后轻轻一跃，便轻松攀上崖壁，稳稳落地。
“换作一个月前，还真采不到这黑茶药……”江明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入药篓，脸上满是喜色。
如今的江明，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松垮的衣服下肌肉虬结而又线条流畅，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双目清澈透亮，炯炯有神。
以前不敢走的路，不敢采的药，如今他已经如履平地，轻松到手。
“如今三四个普通成年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了吧。”江明自语。
一个多月来他每天坚持练拳，各种山中草药和不知名毒菌，每天跟不要钱一样胡吃海塞。
似乎是那些毒菌中，蕴含未知的药力，让江明的力量不断增长，时至今日已经堪比常人的数倍。
“如果这些菌菇无毒，恐怕可轮不到我当饭吃！”江明慨叹道，谁能想到这些剧毒之物，竟蕴含着超乎想象的药效。
“不过似乎也到头了……”
从前两天开始，他的力量增长便越来越慢，进步甚微。
“普通强身健体的拳法，已经无法满足我，必须想办法练武……”
这段时间，江明对这个世界了解也更加深入。
仙神有传说，武道存于世。
所谓武道，可不是简单的拳脚功夫，而是一种超脱凡俗的修炼之法。
不仅需要外炼之法，更需要配合相应的内呼吸法，方可踏上武道之路。
江明所练的无名拳法，充其量算是某种下九流的外炼法子，若非像他这样不停进补，普通人练一辈子也练不出名堂。
“当务之急，是解决钱财问题！”
学武的路子，江明已经打探出一条，但若真想学，可不是几十个铜钱能搞定的。
心念及此，江明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赶去……
熟悉的山洞中，一罐味道刺鼻的药液摆在地上，表面一层淡红液体晶莹剔透，甚是奇异。
这里正是江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晚待的地方。
他盯着眼前的药液，目光期待。
“希望这次能成……”
想起这一个多月，为了这张药方折腾的事，江明就忍不住头疼。
药材早已收集齐全，但那兽皮上的药方极尽简略，很多细节不清，例如需要熬煮多久、水蛭要活的还是晒干的……
导致江明失败了好几次，才稍微摸到些门路。
后来他干脆带着药材干粮进山，一边采药一边炼药，直到这一次，这药液的模样，似乎终于像那么回事了……
临近正午，江明把药罐搬出山洞，迎着炽阳摆放。
终于，炽阳最烈之时。
药罐中的一层淡红液体，竟缓缓变成赤红之色，宛若琉璃血钻，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味道。
“状如琉璃、气味清香……终于成了！”
江明眼神激动，连忙掏出一个药瓶，把这层赤液倒入其中，封住瓶口。
接下来，就是找一只合适的动物，来试试这药效是真是假了……
傍晚，江明提着一只灰色野兔，回到山洞。
“喝了它，咱们就是朋友了！”江明腾出一只手打开药瓶，露出狼外婆般的笑容。
咕咕~
瓶子刚一打开，他手中的兔子便发出焦急叫声，四肢扑腾着、脑袋往瓶子探去，仿佛瓶中的液体，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东西还真有点门道……”江明露出奇异之色，把药瓶里的赤液倒进一个破碗，然后把兔子扔到了地上。
呼呼呼~
兔子直接冲上去，对着破碗就是一顿狂舔，没一会儿便把所有赤液喝完，然后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明耐心等着，很快一刻钟便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就在江明猜测，这兔子是不是挂了时，它却忽然一个激灵，然后抬头望向江明，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灵动光芒。
然后……扭头就跑！
江明眼疾手快，一把将其薅了起来……
“药劲应该还不够！”他自言自语的猜测，并不意外。
看来野生动物的确难以驯服。
他用绳子把兔子绑在山洞中，开始新一轮炼药。
三天后……
灰兔又喝完一瓶药液，目光更加灵动，江明试着将其放开，它倒是不再想逃跑，但却也很难驱使，在山洞里乱嗅乱啃，烦人的很。
“再来一次！”
又是三天后。
灰兔喝下第三瓶药液，江明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与这灰兔之间产生了些许微弱联系。
“这次总该行了吧。”
江明摸了摸下巴，从药篓翻出一株黑茶药，放在灰兔身前，试探道：“我需要这个，能帮我找到吗？”
“咕咕~”
灰兔上前嗅了几下，扭头就往山洞外跑去。
江明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跟上……
临近傍晚，一处不起眼的山涧深处。
江明立在一块青石上，望着眼前一处被灌木丛遮了大半的洼地，有些目瞪口呆。
洼地中，十几株黝黑的黑茶药肆意生长，最小的都比江明采的那株要大上一号。
“这……也太离谱了吧！”
江明喃喃道，表情木然的跳下洼地，像收庄稼一样，把一株株黑茶药收入囊中。
青石上，一只灰兔蹦来蹦去，竟然有点洋洋自得的样子。
两天后……
江明望着山洞里，满地都是的各种药材，彻底沉默。
黑茶药、水金藤、猪苓……全都是价值不菲的药材，加起来恐怕能卖二两多银子了。
“不亏我连放九天血啊……”江明慨叹道：“灰爷，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
灰兔这几天的表现，让江明心甘情愿的喊爷。
那黄老鬼养的猫狗，绝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这就是山中动物与家养宠物的差距了……
咕咕~
山洞一角，一只灰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漫不经心的咬着江明从镇上买来的胡萝卜……
第六章 武道之路
山洞中，各种药材摞成堆，江明却陷入沉思。
有了灰爷当帮手，以后他在山中寻找药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些药材，如何变成银钱落入袋中，才是一个难题。
“全都背下山去卖是找死……只能把昂贵的补药全部吃掉……其他的分批带出山出售……”
“那些老采药人，都有不外传的采药宝地……我在山上混了这么多年，运气好找到几处好地方也属正常……”
也许仍会引来觊觎，但不过是多交几个铜钱罢了，江明并不在乎，慢慢攒钱，他有的是时间……
次日清晨，江明返回平安镇。
身后的药篓中，一大半是寻常药材，另外则是六株黑茶药，和一些猪苓。
“嚯，好运气啊！”镇口的小吏眼睛都红了。
江明连忙塞过去七八个铜钱，对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药市。
“沾沾喜气……”疤爷轻飘飘一句话，又拿走江明二十个铜钱。
江明面露心疼之色，心中则松了口气。
看来只要不是火云草那等珍稀药材，这些管事儿的家伙倒也不会做出什么强抢之事，无非多剥削一些罢了……
“黑茶药这段时间行情上涨，一株最少能卖二十多个铜钱，加起来一百多个铜钱，足够回本了。”他心中计算着。
果然，几株黝黑的黑茶药极为引人注目，没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紫色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大步走了过来。
江明心中讶异，来药市采购的基本都是熟面孔，这么骚包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
然而还不等江明开口，紫袍男子便是冷漠道：“一百铜钱，黑茶药我全要了。”
江明身体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对方，平静笑道：“公子好眼光，我这黑茶药质量可都是上乘。”
锦袍男子不耐烦的摆手：“敢以次充好，我剁了你的手！”
他扔下一串铜板，转身就走。
一个仆从上前，将几株黑茶药尽数拿走，又戏谑的看了一眼江明，抓了一把猪苓方才离去。
江明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则将这两个人的长相牢牢记住……
日上三竿，他把药材卖的差不多，又去了小酒馆。
“阿明，听说你这次走大运了？”老姜头在柜台后笑道。
江明长叹一口气，道：“路上丢了五十个铜板，你说这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老姜头愣了一下：“现在这么过分？”
“什么时候不过分吗？跑舌头，熏豆腐……双份！”江明苦笑道。
端了酒菜，和几个相熟的采药人打过招呼，江明坐到一张已经有一人的桌子旁。
“巧啊周爷，这顿我请您。”他把一份酒菜推过去。
“阿明啊，你天天请我这个老头子，可让我有点慌啊。”对面是一个身体枯瘦的白发老头，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不过说归说，老头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颤巍巍的手精准夹起软嫩的豆腐，一块儿接一块儿送入嘴里，没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
咕咚咕咚~
他一口闷掉整碗酒，才是语重心长道：“阿明啊，我的武道之法是残缺的，而且太伤身体，让你学是害了你啊……”
江明目光沉静：“周爷，我还年轻，总要拼一把。”
老周头是镇里唯一练过武道的人，当年想跟他学拳的不止百十个，但最后不是练的满身伤疾，就是被练武所需的资源，耗的倾家荡产，没一个练出名头的……
这些年，已经几乎无人再提学武的事了。
老周头看着执着的江明，苦笑道：“罢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就来找我吧，也许坚持不了几天，你就放弃了……”
“多谢周爷！”江明连忙道。
随即气氛融洽起来，两人便参与到周围采药人的胡侃当中。
这也是江明经常来此的主要原因，能够接收新的信息，并迅速了解熟悉这个世界。
“对了，你们谁知道，药市里新来的那个……什么来路？”江明忽然问道。
“那个穿紫衣服的？”立马有人接话，低声道：“我跟你们说，可别乱惹那家伙，听说是城里新晋的一流武者家族，石家的人！”
“一流武者家族？”周围一片倒抽凉气。
武道一途修有所成，便可称为武者。
而武者又分为一流、二流、三流和不入流，仅是不入流的武者，面对普通成年男子，便可做到以一当十。
而一流武者，说是百人敌也不为过，即使放在军中，也是一方领将。
而在大云府城中，一个一流武者，便足以建立一方顶尖势力。
以往的大云府城，一流武者势力也不超过一手指数，没想到如今又新增了一个。
“我听说这家族风头正盛，咱这儿有几个采药人不听话，都已经消失了……”
又一人压着嗓子说道，说着还用手抹了一下脖子。
“张瘸子、刘小胖子、黄老鬼、段大头……这些人我都许久没见了……”
“上一次在药市，那紫衣服的杂种强抢不成，还活活把一个采药人当场打死……”
气氛顿时有些低沉，众人不免心中愤怒，但却无处发泄。
江明则低下了头，默默喝了一口酒。
没想到黄老鬼这口黑锅，竟然有人替他背了，他想起损失的那几十个铜钱，就当交黑锅费了吧……
“哎，世道艰难啊！”江明慨叹，也有些难受。
虽然石家替他背了黑锅，但消失的人名里，有两人与江明关系还不错，都是老实本分的善良人……
“石家……”他轻声念叨，对学武的执念更加强烈。
随即为了消除压抑感，一个比江明年纪还小的毛头小子，带头转移话题：
“对了，你们知道吗，吕老三给王家交上了火云草，领了七十两银子，去找雪儿姑娘好好风光了一把……”
“艹，真的假的？”一帮汉子顿时嫉妒的红了眼。
“这还能有假，等啥时候吕老三来喝酒了你们问他！”
“我也听说了，而且王家出价这么高，是因为王大小姐有隐疾，需用火云草医治。
听说现在已经治好了，为了还愿，王大小姐过几天，要亲自来山脚下的河边放生灵鱼呢……”
“什么？鱼大吗？”刚才的毛头小子惊讶道，为自己的消息滞后懊悔不已。
“？”众人满脸问号，这他么是重点吗？
“哎呀我先走了，赶紧做个鱼叉去……”
“哈哈哈……”酒馆里传出一片哄笑。
江明默默喝完酒离开，心中为那个吕老三上了注香……
第七章 厚葬友军
时间流逝，几个采药佬的消失，就像渺小的石子落入湖中，引起些许波澜，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无人再提及……
山林之中，一如既往的静谧。
咻~
破空声忽然响起，一道利箭射出，精准的射中一棵大树。
“倒也不难！”
十几丈外，江明拎着一张猎弓，目光平静。
自从那天和老周头谈妥学武之事，对方倒也不藏私，一起喝酒时，经常会传授他一些正式学武前，需要做的基础准备。
学武不是过家家，若是基础不过关，练成残废都是有可能的。
首先便是身体素质，江明如今体魄远超常人，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内炼呼吸法。
如果说外炼之法是爆发力量的箭，内炼呼吸法便是控制力量的弓，呼吸法练不对，不仅武道之路寸步难进，而且极易伤身。
想要学内炼呼吸法，首先便要掌控自身的呼吸方式。
箭术，便是一项对自身呼吸控制要求极高的技能。
为了练习掌控自身呼吸，江明花三十个铜钱，买了一张猎弓，这几天便一直在山中练习箭术，进境倒是颇快。
如今十丈之内，他已经能精准射中一人粗的大树，跟那些老练猎手还有很大差距，但已经远超常人。
“也许是因为我长生不死，在练箭时没有急于练成的急躁感，沉心静气之下，反而进步神速……”
江明心中猜测。
内炼之法，的确与心境关系极大，武道修炼是水磨工夫，越是急于求成，则越容易失败……
临近傍晚，江明甩了甩酸胀的肩膀，背起猎弓返回栖身的山洞。
山洞中，药材已经少了大半，几乎都被他分批运下了山，除却自己卖了一部分外，还给老周头偷偷分润了一些。
毕竟要跟着老周头学武，总要给对方些好处……
次日清晨，阴云缭绕，小雨淅淅沥沥。
江明照例练完拳，在洞口支起一个小火炉，陶壶在炉火上冒着热气，里面茶汤咕嘟冒泡。
他随意地坐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一碗粗茶，一边吃着干饼，一边慢条斯理的小口嘬着……
人生漫长，也要懂得享受生活。
咕咕~
一只肥硕的灰兔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绕着江明来回转圈。
“灰爷，又找到药材了？”江明露出喜色，连忙道：“是哪种？”
灰兔连忙窜到山洞里，从一堆各不相同的药材中，扒拉出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黄色根茎，用两只前爪举回江明跟前。
“真的？快带我去！”江明眼睛一亮，腾地一下站起身。
为了训练灰爷找药，江明不惜花上百个铜钱，把各种珍贵药材都买了一丁点回来。
这黄色根茎，便是属于一种顶尖药材，如果真能找到，那绝对是发大财了。
很快，一人一兔便是出发，往山林深处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处常年不见阳光的密林中。
江明捧着一株形似蠕虫与人参结合体的金黄色根茎，面露欣喜之色。
“金虫参，一株就能卖五百铜钱！”
而且，这金虫参只要发现一株，附近必定有更多……
“灰爷牛气，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
“咕咕咕~”
灰爷蹦着邀功，随即一个莽夫冲刺，就往密林更深处扎去。
“哎，等一……”
江明话音未落，密林里陡然传出一声嘶吼。
“吼~”
随即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扑腾声！
“艹！”
等江明赶到案发现场，就只看到一只毛发驳杂的山猫，正在撕咬灰爷的脖子……
江明立刻拎着柴刀冲了上去，几下子把杀害灰爷的凶手捅死，可惜也只挽救了灰爷一半的遗体。
“灰爷，冲动了啊……”江明叹了口气，挖了个坑将其厚葬。
没了灰爷，江明也不想采药了，决定放假回家几天以示祭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江明又要重新采购炼制赤液的药材了，享受过不劳而获的感觉后，怎么也回不去了……
平安镇一如既往，消失的几个采药人仿佛无关紧要，甚至酒馆里的话题，都已经不再提及他们。
不过江明却发现，镇里似乎总有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酒馆里，江明和老周头凑在一桌，这次点了贵一点的老参酒，下酒菜也多了两样。
随着兜里银钱日渐增多，江明的生活水平也改善了不少，就连进山的柴刀药镰等装备，都更换了一批。
“阿明，还记得那个吕老三么？”老周头嚼着花生米，眯眼问道。
江明平静道：“怎么？死了吗？”
老周头一愣，抬头看向江明，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采药少年。
他苦笑一声，摇头道：“倒是没死，但舌头被人拔了，银子也都丢了个干净，现在每日疯疯癫癫的……”
“这段时间你卖了不少药，不少人可都看在了眼里！”老周头点了点桌上的几个菜，意味深长道。
江明笑了笑，不以为意：“没卖多少，那些人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坏规矩。”
老周头眉头微蹙：“老疤子和那些官爷当然懒得管，但镇上还有不少游手好闲的混混……”
“周爷！”江明一口闷掉碗里的酒，长呼一口气道：“活着的法子不光只有一条，我有我的法子，您且等着我把钱攒够，找您学武便是。”
老周头怔住，随即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当这少年是年少轻狂，也许再吃点亏，才能被磨去棱角吧。
江明亦是没有多语，争辩这些无用，只有最后的结果才有说服力。
上午喝酒，下午逛街闲逛，买了些茶叶米面，江明晃悠着回家，这样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生活，倒也平静有趣。
“嗯？这么着急？”江明脚步忽然放慢。
这是一条狭窄的田间泥路，平时几乎无人，今日却是有两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堵在前面。
他扭头看去，身后也有几个衣服破破烂烂的毛头小子，眼神躲躲闪闪，却一步步往前逼来。
“阿明，听说这几天鸿运当头啊！”
前面为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四肢粗壮的青年，手里一把柴刀晃来晃去，缓缓走到了江明身前。
“兄弟们这段时间手头有点紧，来找你借点银钱花花……”
第八章 我要当恶人
狭窄的泥路上，江明随意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慌，淡笑道：
“郭黑子，一点银钱而已，都是身外之物，我可以给你们，犯不着见血。”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在几人眼前晃了晃。
郭黑子眼睛一亮，他身旁那个混混儿更是不屑大笑：
“早跟你们说了，这个江明是个怂包，给我按住他，把银钱全搜出来！”
江明身后，本来畏首畏尾的几个穷小子，一看到铜钱，再见到江明如此懦弱，顿时恶向胆边生，眼中冒绿光，朝着江明便冲了过来。
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干瘦少年，更是直接从袖子里摸出根木棍，向着江明的脑袋砸去。
然而想象中，江明头破血流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江明身体一偏，左手轻飘飘的探出，后发先至的捏住干瘦少年的手腕，使其丝毫动弹不得。
“啊……松手！”
少年惨叫，整张脸都扭曲无比，他感觉仿佛被猛虎擒住，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挣脱。
木棍从其手中跌落，江明右手顺势握住，然后手臂一抡，干脆利落的敲在干瘦少年的小腿上。
咔嚓~
只听一道清脆声响，干瘦少年的小腿瞬间扭曲，惨叫声更是堪比杀猪。
“说了犯不着见血，何必呢……”
“十个铜钱，记好了。”江明淡淡道，随手一扔，干瘦少年顿时飞出好几米，砸进一旁的泥田里，凄惨呻吟。
其余几个穷小子，则在少年第一声惨叫发出时，就被吓得连连后退，此时更是浑身冰凉、惊骇不已。
他们平时不过是干点偷鸡摸狗的事罢了，何时见过如此狠辣的家伙，一言不合就直接敲断腿。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疤爷和官老爷那个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做的事……
郭黑子更是惊怒无比，恶狠狠地指着江明，厉声道：“你知道我和疤爷什么关系吗，敢在疤爷的地盘伤人，不怕被疤爷剁了你的手吗？”
“你，二十铜钱！”江明的回应，是用木棍指了指郭黑子的脑袋。
“你马的，找死！”郭黑子彻底暴怒，招呼身旁的混混儿一起上。
“剁了他！”
两人提着柴刀齐冲而上，朝着江明便是捅来。
然而在江明的眼中，这两人的动作跟野鸡乱啄，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个多月来，江明持之以恒的练拳，力量、速度甚至反应能力，都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极限。
即使他练的是普通的强身拳法，但对付几个村镇混混儿，却也绰绰有余了。
顷刻间，棍影飞掠如雨，噼里啪啦的砸在郭黑子两人身上。
“啊……”
“嗷……”
两道惨叫声，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骨折声，在这田间地头响了起来。
“就是你刚才想按住我是吧，勇气可嘉，二十五铜钱！”
江明点了点那个混混儿，顺便朝着脑袋敲了几下，打的他鼻青脸肿，涕泪横流。
“你们几个也过来……”江明招呼道。
又是一顿噼里啪啦，泥田里又多出几个惨叫连连的熊猫头。
“你、你这是在找死，疤爷不会饶了你的！”郭黑子还在凄厉嚎叫：“你死定了……”
“我死不死的，跟你有啥关系。”江明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来借钱的吗，拿好你的钱就行了。”
“什么、什么意思……”郭黑子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江明直接解开铜钱绳子，给他扔下二十个，然后又按刚才说的数目，分别扔给那个混混儿和干瘦少年。
“剩下的，另外几个人分了……”江明把剩余铜钱随手往地上一扔，迎着一堆懵逼的熊猫头，露出温和笑容：
“把钱收好，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几个熊猫头更加茫然。
“第一，我没有给你们钱，而是把你们分别堵在家门口，狠狠打了一顿，抢走了你们所有的银钱……”
“第二，明天早上你们要去镇子上，哭诉今天的遭遇，具体就这么说……”
“第三，你们可以找疤爷如实相告，但得记住，只要疤爷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们！”
“当然，如果告诉疤爷，那你们不光挨了顿打，到手的银钱怕是也保不住了，得不偿失……”
江明慢条斯理的说着，随即转身离去，只留一地越来越懵逼的熊猫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
次日清晨。
平安镇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在镇子各处痛哭流涕，讲述着被人暴打还抢走了钱的事。
“那是我仅剩的吃饭钱啊，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太狠毒了，他直接冲进我的屋里，一棍子敲断了我的腿……”
“我只想本本分分活着，怎么会遇见这等恶人啊……”
小酒馆门口，郭黑子用白布兜着胳膊，坐在门口痛哭流涕，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那个江明，简直太恶毒了啊……”
酒馆里议论纷纷，众人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这他么发生了什么事？
江明，那个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少年，竟然敢做出此等狠辣之事？
老周头和柜台后的老姜头面面相觑，两人加起来活了一百多年，都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事。
忽然，门外的郭黑子像被捏住了嗓子，忽然没了声响。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少年身影走进了酒馆，平静如常的与众人打着招呼，然后要了酒菜，坐到老周头对面，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
酒馆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悄悄扫在江明身上。
“这就是你的法子？”
老周头压低嗓子，声音直颤道：“你不想活了？那郭黑子可是跟着老疤子混的！”
江明抬头望着他，轻叹道：“周爷，你老了，已经看不透这江湖是如何运转的了。”
“有些时候，想安安稳稳的活着，并不是一味的退缩忍让就行。”
“越忍让，就有越多的人想骑在你的头上当驴使，直到把这头驴彻底压死……”
“我想学武，想挣钱，总会越来越引人注目……若是不想被恶人欺压，那我就也得变成恶人！”
老周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迟疑道：“可疤爷会饶过你吗？”
“他可不光会饶了我……”江明夹了一块沾满辣椒的熏豆腐，享受着那股辛辣醇香，轻笑道：“他还会亲近我，拉拢我，试图把我收为兄弟……”
第九章 牛羊与虎狼
老周头听着江明的胡言乱语，有些目瞪口呆，搞不清楚他是真的有信心，还是脑子烧坏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跟我那时候真不一样了……”良久之后，老周头才是苦笑摇头。
他随即告诫道：“希望事情发展能如你所愿，不过我劝你还是做好准备，一旦情况不妙就赶紧逃走。”
江明点点头，继续喝起酒来。
老周头也不再多说，只是也未起身离开，心中已经在思量，如果等会儿真闹得不可开交，以他的三分薄面，应该能保下江明一条命吧。
酒馆外，郭黑子还在哼哼唧唧，酒馆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多，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江明身上，不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这江明平日里老实巴交，怎么会做出这种恶事？”
“也许是被欺压的久了，想出出气发泄一下吧……”
“不过气虽然出了，但人可是要惨了，最少也要被疤爷断一只手！”
“我觉得最少两只手！”一人信誓旦旦道：“疤爷是什么人物，岂能容人这么挑衅？”
“可不是吗，这年轻人真是年少轻狂啊，他是没见过疤爷的手段……”
嗡嗡的议论声中，竟有一大半都是在等着看戏的。
甚至不少被疤爷欺压过的人，此时更是面色涨红，一边喝酒一边猜测江明会被打断几根骨头，兴奋的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江明尽收耳中，无声的笑了笑，倒是明白他们的想法。
有些人平日里被欺压的抬不起头，当忽然看到有人竟敢反抗欺压他们的人时，第一时间想的可不是为反抗者叫好，而是在想：
“他凭什么要反抗？这不是显得我很窝囊吗？不过是跟我一样的贱民罢了，竟敢这么狂，一定要挨一顿揍、被打的乖乖低头，我心里才能平衡，才会顺畅……”
牛羊被圈养久了，便会失去反抗的思维…
很快，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
一张刀疤脸出现在酒馆中，逆着光的面庞半明半暗，仿佛凶厉的野狼，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酒馆顿时陷入寂静。
疤爷目光冷漠的巡视一圈，最终锁定在江明身上，快步走到近前，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
他身后呼啦啦一片，七八个跟班把桌子围住。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阿明，你可真是好手段啊！”疤爷声音粗粝道，随手摸来一碗酒，一饮而尽。
“要开始了！”围观众人神色兴奋：“这江明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了……”
江明目光平静，淡笑道：“跟疤爷比，还是差远了。”
疤爷似乎被气笑了，身体往后一仰，拍着桌子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今天得给我个交代。”
不少看热闹的人顿时伸长了脖子，等着疤爷发难。
不过老周头等几个老油条，却是目露疑惑之色，这跟老疤子平时作风不一样啊。
换作平时，有人敢少上供几个铜板，老疤子就敢断他一根手指，连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
而江明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老疤子反而没那么暴躁了，还给江明解释的机会？
江明正想开口，老周头连忙轻咳一声，道：“江明，你好好解释，有什么难处跟疤爷说。”
他言下之意，是让江明把责任撇清，推到郭黑子等人身上，毕竟郭黑子几人是什么货色，众人还是知道的。
江明心中摇头，我花了几十个铜板，可不是为了当好人的。
而且现在当好人，那是牛羊在虎狼面前装可怜——自己给自己摆盘呢……
“也没怎么回事……”他不假思索，漫不经心道：“老子近些天花销太大，手头有点紧。”
“刚好听说郭黑子几个家伙，经常手脚不干净，为祸乡里，我就去他们家里教训了一下，顺便借点银钱花花……”
“不就是打断几根骨头，又不是长不回来，没什么大不了。”
江明表情随意淡然，说打断人骨头的语气，就像踩死几只蚂蚁一般轻松写意。
似乎他以前的低调老实都是装的，今天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酒馆门口，郭黑子倚着门槛，两个乌青的眼中流下泪水，怎么把我台词都抢走了……
哗~
酒馆里，则是一片哗然，众人都难以置信的望着江明。
他们本以为，江明是老实人被欺负的受不了，这才怒火爆发，奋起反抗，找这些混混儿报复的。
没人能想到，这江明的老实竟然都是伪装的，实际上竟是一个胡作非为的恶霸，干出这种抢钱打人的恶事，竟然还不当回事。
“这江明，藏得也太深了！”
“就是，差点被他以前的老实面目骗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奇异的是，江明露出恶霸形象后，先前那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目光，反而悄悄地低了下去，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惊惧敬畏的表情……
老周头目瞪口呆，他自认对江明知根知底，实在想不通，江明为什么把自己塑造成恶霸形象。
然而疤爷闻言，在直直地盯着江明片刻后，却是忽然大笑：
“好、好、好！以前真没看出，阿明你竟然还是个人物！”
“那几个废物不守规矩，我早就想收拾了，没想到你竟然替我出手，这件事我还真要谢谢你。”
疤爷又让老姜头送来两碗酒，站起身来，举起一碗，豪声道：“没什么大仇大怨的，你我干了这碗酒，今天的事就算结了，如何？”
江明露出笑容，端酒起身：“就听疤爷的。”
咣～
酒碗碰在一起，两人一饮而尽。
“阿明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老疤子！”
疤爷放下碗，朗声道。
随即他表情沉静，盯着江明。
“这是在招安呢……”江明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却并不在乎。
老疤子把这个平安镇当成他的王国来运营，但江明早晚要离开这里，低不低头的，他根本不在乎。
他想要的，只是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罢了。
“既然如此，那多谢疤爷了！”江明笑道，又独自干了一碗酒。
老疤子这才大笑起来，一声招呼，又带着一群跟班，鱼贯而出，消失在酒馆外……
所有人呆若木鸡！
酒馆里寂静许久，才是响起嗡嗡的低声议论。
“就这么……结束了？”
谁都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从疤爷来到走，不过一盏茶时间，本来以为的劲爆血腥场面，最后竟然杯酒释恩仇了？
老周头呆了许久，眼中才是有了一丝半知半解的明悟……
“我似乎，真的太老了…”
第十章 江大恶人
临近中午，酒馆中除了老姜头，便只剩下江明和老周头两人。
如今的江明，在镇上人的心目中，即使比不了疤爷，那也是见了要绕着走的恶人，谁还敢在这儿待下去。
老姜头的目光，都有些幽怨起来。
“这老疤子，白喝我两碗酒……”江明则还在往嘴里扔着花生米，不满道。
老周头无语：“你都成了人人喊打的大恶人了，还在抠这两碗酒。”
“诶，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江明立马纠正：“成了大恶人是真的，人人喊打……那可不一定。”
老周头语塞，随即长叹一口气：“活了一辈子了，今天才算涨了见识。”
“你怎么能够确定，老疤子就会饶过你？”他仍然有些不解道。
江明笑了笑，不急不缓道：“如果我是反抗恶霸的老实人，老疤子肯定会敲断我的腿，因为再闹腾的牛羊，在虎狼眼里也只是盘中餐，一旦不听话……就直接咬死吃掉。”
“但如果我是无恶不作的恶霸，那我就站在了牛羊的对立面，牛羊会畏惧我，而虎狼……会把我当成同类。”
“即使虎狼之间会有争斗，但那也绝不会是因为牛羊的挑衅而引起的……而我对于疤爷来说，就是一只可以拉帮结派的年轻虎狼，若是能收服自然最好，何必费力气打生打死。”
“至于郭黑子那些混混儿，在老疤子的眼中，充其量是些愚蠢而不自知的牛羊罢了，有用时便用，无用时便直接抛弃……”
老周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如果不是一味的隐忍退让，也许现在会大不相同吧。
“原来，我曾经练了几十年武道……却仍然是一只牛羊……”
“后生可畏啊！”老周头意兴阑珊，沽了一壶酒，提着慢慢离开。
柜台后，老姜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江明：“那你的形象，在镇子里算是彻底毁了，就算现在澄清也难了，难道你就不在乎？”
“有求必有舍，我现在求的是清净，舍的便是形象。”江明一口一口品着老酒，此时的心情舒畅无比。
老姜头恍然道：“所以，你也从没打算跟着老疤子混……”
“老疤子？”江明端着碗站起身，笑道：“算个什么东西。”
“走了！”他喝完最后一口酒，转身离开。
老姜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可怕的少年人……”
丝毫不顾什么形象，也不顾什么脸面，为了自己的目标，其他什么都能放弃。
老姜头感觉身体都有点冷，他看得出江明是真的对老疤子毫不在乎，先前的举杯共饮，不过是为了清净逢场作戏罢了。
这少年的本质，也许比他假装出的恶霸形象，还要可怕的多……
……
半个月后。
竹篱小院里，竹椅吱呀吱呀的摇晃，斑驳的阳光透过繁茂的叶子，打在江明的身上。
他一手枕在头下，一手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泛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书里讲的是“一个小郎中行医积善……一步步当上大夫……最后成为皇宫御医一步登天”的故事。
用江明的眼光来看，是一本写的很烂的爽文，但好在这书里有许多关于燕国各处的介绍，倒是让江明了解了许多风土人情。
看累了，就把书盖在脸上睡会儿……
直到傍晚，他才是伸个懒腰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拂去灰尘放好，然后把炉火生了起来，一边烧水，一边和面、擀出二指宽的面条。
用猪油炒了山中的野菜和笋干，盖在煮好又过了凉水的白面上，再浇上从老姜头那儿顺走的辣椒酱，江明大口呼噜的吃了起来。
一碗面全部下肚，江明满足的闭上了眼。
“这……他么的才是生活！”
“白爷，敞开肚皮吃！”他抚着脚边一只正在啃胡萝卜的白兔子，豪情万丈道：“有我江明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咕咕咕~
白兔子灵性十足，蹭了蹭江明的裤腿，咔嚓咔嚓吃的更加过瘾……
“算算我的存款，也差不多四五两银子了！”江明一边撸兔子，一边计算着。
“箭术短期内也很难再进步了……差不多是时候，该找周爷学武了。”
自从上次风波后，江明的生活便舒服了许多。
重新培育的白爷很机灵，带着他重新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而如今采完药回镇时，官府的小吏也对他视而不见。
药市摆摊时，老疤子更是不再对他收场地费，反而称兄道弟……
江明知道，老疤子也是在利用他巩固自己在平安镇的威势，毕竟连新晋的江大恶人都和他老疤子是兄弟，谁又敢去挑衅这个越发势大的疤爷。
不过江明并不在乎，现在不管他挣了多少，镇子里都没人再敢找他的麻烦，这就是最好的事。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半人高的破烂木门外，一个浓眉大眼的毛头小子正朝着江明摆手。
“阿明，明天上午，红云河边，王大小姐还愿放生！”他大呼小叫道：“看我阿飞表演吧！”
说着，他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烂渔网。
江明笑了笑，大声道：“当心空手而归。”
“嘿，我练了小一个月了，等着瞧吧你！”阿飞嘿嘿笑道，耍着渔网飞奔离去，就像拖着个飞不起来的烂风筝……
江明无语摇头，这个阿飞正是上次在酒馆里，听说王大小姐要放生后，急急慌慌去做鱼叉的那个小子。
后来不知在哪儿捡了个烂渔网，天天在河里练抓鱼……
有趣的是，镇子里除了老周头等极少数人，知道江大恶人的真相外，其他人都对江明避之不及，唯独这个阿飞，却是毫不在乎，一如既往的与江明保持关系。
即使有人说，这阿飞是为了抱江大恶人的大腿，他也不争辩，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丝毫不因别人的言语而改变。
“闲来无事，明天去抓鱼也不错……”江明摸了摸下巴，正好要找周爷学武，提两条大鱼当见面礼，岂不是倍有面子。
次日。
红云河，连接了大云府城和云梦山泽，至于更远通到哪儿，普通小百姓就不知道了。
平安镇依山而建，距离红云河倒是也不远。
这天一早，河边便聚了许多人，江明也啃着玉米棒子站在河边，四处瞧着。
人闲了就是这样，啥热闹都想凑……
“哎，来了来了！”
忽然，一道激动的声音，从某棵大树的树梢上响起。
第十一章 什么是佛
远处的土路上烟尘飞扬，朝着红云河缓缓接近。
河边顿时骚动起来。
“终于来了，传说王大小姐美若天仙，今天终于能见识到了……”
“好像来的人不少，难不成都是来放生的？究竟要咋放？”一个老汉盯着远处的滚滚烟尘，疑惑不已道。
旁边的人顿时大笑道：“张老汉儿，你活了大半辈子了，连放生都没见过？”
“就你能，你见过？”张老汉老脸一红，不服气道。
其他人也连忙看过来，支起耳朵听着，能跑来看热闹的，谁又比谁见过世面呢？
有些老汉和农妇，甚至不知道放生这回事，只听说今天河里有大鱼，拎着木棍就来抓鱼了。
“诶，我还真知道！”那人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神气洋洋道：“去年我在府城里给一个大户人家砌房子，在城里的醉金河边，刚好见过一场。”
“快说快说！”众人催促道。
“这放生啊，先得摆个木桌用红布盖上，备上水和树枝，然后弄个菩萨像放在桌上……”
“什么木桌红布的，你说那是香案吧！”一旁有人忍不住道。
“你还听不听！”正讲着的人面露不快之色，等周围安静下来，才是继续道：
“一切准备好，再请大秃子唱经、烧香拜佛，用树枝给鱼儿洒洒水，再绕着鱼转几圈敲钟……反正最后就是把鱼扔进河里。”
“鱼难道不在水里放着？还要洒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张老汉儿不解。
“富贵人家的事，你懂个啥、少打听……”
一群蓬头垢面的家伙吵吵闹闹间，远处的马车已经清晰可见。
一共三辆马车，后面跟着好几辆拉着大木桶的牛车，装的应该就是放生的鱼了。
“诶呦，这得有上百条吧，真没白来！”几个农妇咧着嘴笑，袖子挽的老高。
其他人也是眼冒绿光，平日里都没吃过几两肉，今天可一定要多逮几条。
阿飞站在江明身边，亦是兴奋不已。
“这王家，挺有钱啊！”江明感慨道，普通家族恐怕也经不起这么造。
阿飞盯着那些牛车，艳羡道：“可不么，这大云府除了官家外，估计就属王家厉害了，祖上出过京城的官儿呢。”
“怪不得……”江明挑挑眉。
接下来的流程，倒是和刚才那人说的没啥两样，摆香案、唱香赞、拈香礼佛……
只不过马车上下来了许多人，有仆役、也有油光满面的大和尚，却始终没见到所谓的王大小姐。
直到最后一步放生时，一道窈窕身影才下了马车，轻轻取了一条鱼，扔进河中，便又转身上了马车。
短暂的现身，却也引起这帮看热闹的小百姓一片欢呼。
“啧啧，这身段、这姿色气质……不知比那雪儿姑娘高到哪儿去了啊！”阿飞双眼放光。
“你见过雪儿姑娘吗，就在这儿睁着眼说瞎话。”江明无语的看着阿飞。
“我不管，给我送鱼的就是最好的……”
“不说了，快下河！”阿飞举着渔网，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在王大小姐放生后，那些仆人们也开始把一桶桶大鱼推到河边，然后倾倒而下。
一条条两尺多长的大鱼，扑腾着跃进河中，翻起大片的浪花。
“真的有鱼，快抓啊！”
噗通~
噗通~
平安镇的穷百姓们早都看的眼红了，顿时撒丫子狂奔，下饺子般跳进河里，在下游一处浅水滩，准备拦截这些大鱼。
江明亦是早早跳进河滩，倒是什么也没带，只拿了根长绳。
“阿明，你这准备可不行啊，大鱼滑不溜秋，怎么也得带根棍子……”
江明扭头一看，竟然是酒馆的老姜头，手里抓着一根鱼叉，时刻准备出手。
江明闻言，嘿嘿笑了笑：“姜爷，咱俩就比比谁抓的多，输家再给对方一条鱼。”
“哼，小家伙，就怕你没啥输的……诶，鱼来了！”老姜头来了脾气，拎着鱼叉就往前冲去。
“我扎！”老姜头挥舞鱼叉，不出几下就扎了一条，用绳子拴了起来。
“老子威风不减当年啊……”老姜头得意道，扭头准备向江明显摆一波。
可他一回头，就愣在了当场。
“艹……你到底是采药的还是捕鱼的？”
不远处，江明胳膊上缠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扔在水里，赫然已经拴上了三条肥硕大鱼，还在挣扎游动。
一条被扎死的……与三条活蹦乱跳的，孰强孰弱，已经是高下立判。
“姜爷要提前认输吗？”江明笑道：“嗯？又一条！”
在老姜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江明猛地探身，然后一把往水中抓去，快的老姜头都看不清。
嘭~
水花四溅！
下一刻，江明起身，双手间已然抓住一条大鱼，他解下胳膊上的绳子，穿过鱼鳃和鱼嘴，然后又重新绑上。
“只要动作快，什么鱼都跑不了。”江明朝着老姜头眨眨眼。
以他的身体素质，抓个鱼还要什么装备，干就完了。
“你这……”老姜头恼怒道：“太不讲技术、太粗暴了。”
“姜爷再说几句，鱼可就都溜走了！”江明笑道：“可得记得还要送我一条呢。”
老姜头气的胡子乱颤，连忙转身继续找鱼……
“施主们，别抓了，都别抓了！”
忽然，岸上传来叫喊声。
河里的人们充耳不闻，继续埋头抓鱼。
江明瞥了一眼，是刚才给王大小姐搞放生仪式的几个和尚，此时站在河边，急的大喊大叫。
“胖秃驴，我们抓鱼碍着你啥事了？”阿飞却是不受这鸟气，当即反呛道。
“就是，你不要的鱼，我还不能抓了？”
“继续抓，别管他……”四周响起一阵应和。
为首的和尚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痛心疾首道：
“鱼儿也是生灵啊，王大小姐心怀慈悲，行善放生为百姓祈福，你们却这么杀生……心中难道没有一点善念吗？”
“老子开心，老子愿意，关你屁事！”一个汉子当即叫道。
大和尚气的脸上肥肉乱颤：“你们开心了快乐了，可这些鱼呢，难道就活该如此吗？”
“他娘的……叽叽歪歪！”阿飞不爽道：“上次来化缘的和尚还说，能让人感到快乐的就是佛呢。”
“现在我这么快乐，你偏偏要拦我，你说……你到底跟佛是不是一家人，不会是假和尚吧。”
“我、我我……你！”胖和尚气的七窍冒烟，再高深的佛法，遇见这群刁民也全都说不上了。
“嘿，说不出话了吧，果然是个假的！”阿飞眉飞色舞，忽然感觉自己此时佛性大涨，也顾不上抓鱼了，大喊道：
“娘的什么是佛，我看这些肥鱼才是佛，能让王大小姐快乐，也能让咱快乐，咱还能吃上鱼肉，比她更快乐！”
第十二章 与佛无缘，一心求武
河岸上，几个和尚满脸涨红，被阿飞这一通嘴炮乱拳打的差点背过气去。
“歪理……都是歪理！”胖和尚怒不可遏地指着阿飞：“佛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你们会遭报应的。”
“歪理正理，能活下去的就是真理！”
江明绳子上串了十几条鱼，便不再继续捞，扛着鱼一步步走上岸，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裳，笑着看向胖和尚：
“百姓疾苦，你不曾像佛祖那样割肉喂鹰，便不要拿佛法来标榜自己，教育百姓。”
“借佛法耍威风，这种行为，与狐假虎威又有何异？”江明淡淡道，指了指上游岸边：“另外，主子都跑了，就别在这儿乱吠了……”
胖和尚顺着江明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些马车已经开始掉头离开。
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王大小姐向这边的捕鱼现场瞥了一眼，便又放下车帘。
“驾！”马夫一甩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你、你这口无遮拦的恶贼，永远与佛无缘！”胖和尚顿时慌了神，带着一帮手下边骂边往回跑，追着马车离去……
“嘿，这老贼秃满身肥肉，跑的倒是快，没让我再过过嘴瘾！”阿飞也背着沉甸甸的鱼篓上岸，有些意犹未尽的骂道：“还与佛无缘？那些官爷贵人们，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跟佛有缘呢……”
老姜头叉着腰爬上了岸，黑着脸递给江明一条鱼，叹道：“你们俩还是太年轻，跟那些秃驴争个啥劲，他们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还死记仇，以后见了离远点，别再沾上！”
江明笑呵呵的把鱼推回去：“记在账上，算三顿酒钱。”
“小兔崽子！”老姜头差点蹦起来，搁这儿反复薅他羊毛呢。
江明嘿嘿一笑不吭声。
老姜头又把鱼扔给阿飞：“他不要你就拿着吧，当份子钱，回去腌起来，到时候也是长脸的硬菜。”
“谢谢姜爷！”阿飞欣喜接过。
“这是我的。”江明也扔过去一条。
这阿飞年纪不大，却是已经讨到了媳妇儿，只等挑个好日子办个酒席。
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生活，生存、繁衍、消亡……
到了镇子上，江明买了些粗盐，回到家里把一大半的鱼宰杀洗净，腌在了瓦罐里，剩了几条养在水缸中，再挑出两条最大的，准备带给老周头。
老周头年龄比老姜头还大，早年练武伤身，如今连下水抓鱼都不行了，愿意教江明练武，也是为了给子孙留点银财。
傍晚，江明又找了个桶，往桶底撒了些盐和香料，舀了半桶清水，拎着出了门。
这季节，正是吃知了猴的时候，不过镇子上的人即使去抓，大半也都卖给了城里的官老爷，自己往往是舍不得吃的……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
江明先去酒馆沽了两斤酒，然后回家提了两条肥鱼和一桶知了猴，揣着银子前往老周头家……
“你这……也太隆重了。”
老周头接过江明提的酒肉，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他知道江明不是恶人，但也知道绝非池中之物，看着平时和和气气的，但心底里怕是没把平安镇里的谁真正当回事。
哪曾想竟对自己这糟老头子如此尊敬……
“达者为师，周爷要是过意不去，就请多用心教我。”江明真诚道，毫不心疼的把五两碎银，放进老周头手中。
该交的学费，江明从不吝啬。
“好好好，老周我一定尽全力，把毕生所学全教给你。”老周头感动道，然后回头喊道：“阿秀，快出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从屋中跑出来，乖巧的打了招呼。
“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孙女儿周文秀，她父母都没了！”老周头絮絮叨叨、眼中含泪道：“我也没几年好活了，将来明哥儿你要是发达了……”
“周爷！”江明略带笑意的看着老周头，表情不为所动。
老周头尴尬的擦擦泪，知道忽悠不住江明，便不再多言。
他让孙女儿把酒肉提回屋，自己则和江明坐在院中，顺带往屋里喊道：
“把知了猴赶紧炸一下，再放就馊了。”
“我看是你馋了！”周文秀清脆的声音传出来。
老周头摸摸鼻子，赶紧给江明倒了杯茶掩饰尴尬：“明哥儿喝茶。”
两人闲聊了片刻，周文秀便端来一盆炸的金黄的知了猴，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老周头立马捏起一个丢进嘴里，嚼的酥脆作响，随即认真的看着江明：“你可要想好了，真要学？”
“我这身子骨，可就是练武练坏的。”他拍拍自己的膝盖：“虽然你年少力壮，但也不能冲动啊。”
江明也捏了一只知了猴嚼起来：“周爷，你可知道这知了猴能活多久？”
“一半个月吧……怎么了？”老周头不解道。
“不……是七年。”江明摇头道：“它们在黑漆漆的土里，一直沉眠七年，才会破土而出，然后不到一个月便死去。”
老周不知道江明啥意思，只能顺着说道：“那还怪可怜的。”
“是挺可怜……可总比在地下睡一辈子强。”江明笑道。
老周头这才恍然，随即苦笑道：“好，既然明哥儿你打定主意要学，那我就再也不多说废话了。”
“对于练武之道，我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
老周头唏嘘道：“当年我最厉害时，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本以为能横行四方，却没想到没走出大云府，就被狠狠地教训了，最后只能在这平安镇养伤……”
他摇摇头，显然对当年的经历不想多说，接着道：“我学的练武之法，名为伏虎拳，是一本残缺之法，据说最高能练到二流武者，明哥儿若是能练到大成，就算是王家那等势力，也会把你奉为座上宾。”
“可惜就算是我的师父，练一辈子也只是个三流武者……”老周头说道：“武道之难，常人难以想象。”
“那更不能等了，今天就开始。”江明半开玩笑道。
老周头失笑：“也好，从今天起，我就先教明哥儿你伏虎拳的外炼之法，等融会贯通后，便可结合内炼呼吸，熔炼血气，冲击武者境界……”
第十三章 伏虎拳
“熔炼血气？”江明挑眉，以往只知道武者之说，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老周头点点头道：“武者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血气，无论是外炼招式还是内炼呼吸，最终的目的都是熔炼血气，化气入劲！唯有练出血劲，方可摸到武道的门槛，才称得上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
“否则，无论你把拳法练的多么纯熟，力量多么强，只要没有练出血劲，永远只算普通人，对上武者毫无胜算。”
“而在练出血劲之后，若是能更进一步，控制血劲运转全身，达到力轻扛鼎、足轻戎马之境……便可算得上三流武者。”
“据传，从三流武者到一流武者，本质上都是对血劲的不同运用之法，一流之境血气如虹，可敌千军……至于是否真的如此，我就不知了。”
江明蹙眉道：“那一流之后呢？”
“哈哈哈……”老周头忍不住大笑道：“明哥儿可真是敢想，一流武者已经是大云府的顶尖大人物了，难道还入不了你的眼？”
江明笑笑：“好奇而已。”
“光是成武者，就足以耗尽许多人一生心血，入流者更是十不存一……而超越武者的，便是万中无一的武师。”老周头眼神唏嘘道。
“然后呢？”江明眨眼。
“然后……我也不知道了。”老周头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知道这些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
“开始吧，紫气东来……正是练武的好时候。”老周头脱去上衣，活动热身，干瘦苍老的躯干上，竟也有一条条肌肉如蚯蚓般游动。
“看来武者即便是血气衰败，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江明心中暗道，若不是老周头有暗疾，那老疤子怕是都得低头叫周爷。
“第一式，猛虎坐岳……”老周头身体微蹲，双腿如铁棍般钉在原地：“这是伏虎拳的根本技法，练的好坏与否，决定你最终的成就……”
这一刻的老周头，仿佛与大地凝为一体，即使狂风骤雨，他也能岿然不动。
江明没有跟着比划，而是努力的记着老周头的动作，并试着理解这一式。
“像是蹲马步的升级版，主练下盘与核心力量……”江明暗道，这的确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约莫一刻钟后，周老头将伏虎拳的外炼招式打完一遍，一共二十四式，前十二式皆是练法，后十二式则是打法，大开大合，狠辣致命，势若猛虎。
“只可惜，这伏虎拳太过于刚猛，极易伤身。”老周头气喘吁吁的停下：“明哥儿你练拳时，切不可贪功冒进，感应到血气前……每日最多只能练三遍。”
“多久能感应血气？”江明问道。
只有感应到血气，才能练内炼呼吸法。
“运气好的话……三年五载，运气不好，那就是一辈子。”老周头目光幽幽道：“我当年用了八年感应血气，十年熔炼血气练出血劲……才侥幸之极的成为武者，现在想想，又有什么用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学武了吧？”
江明顿时哑然，怪不得平安镇没什么人学武，练武耗费精力、银财，最终能成武者的可能性却小之又小，根本不是穷人玩儿的起的。
“也不知……我需要多久？”江明心中暗道。
他自然是不怕伤身，什么每日三遍的限制……根本无需理会。
老周头最后又忽然道：“当然，若是辅以金虫参、赤血藤等大补药物，练武进境会加快不少。”
“除此之外，则是练武秘药……城中武馆炼制的辅助练武药物，能够加快对血气的感应，若是明哥儿银钱足够，可以向来采购药材的老爷们打听打听……”
江明眼睛一亮：“多谢周爷提点，我现在打一遍您瞧瞧，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多指点。”
说着，他便回忆着老周头的动作，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老周头呵呵一笑，一边嚼着金黄酥脆的知了猴，一边认真瞧着江明的招式……
他愿意说这么多，也是江明这个后辈实在对他的胃口，他好歹曾经也是个武者，老疤子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要是换了其他人来学武，哪里会这么尽心尽力……
看着看着，老周头目光也是惊奇起来。
虽然江明的招式很慢，一看就是新手，但动作却都很标准，举手投足间也有一种力量的美感。
“好！”老周头拍手夸奖道：“明哥儿，你可比当初的我强太多了……”
江明心中翻了个白眼，我练了一两个月拳法，打了这么久的基础，要是还不如当初的您，那岂不是白练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练武、吃饭，练的烦了便进山采药……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秋风萧瑟，带起漫天的落叶，云梦山泽已经挂上金黄的秋装。
山泽深处，一道虎猿般的身影从崖边飞跃而下，一手伸出，直接挂在一处凸出的岩块上。
“赤血藤，到手！”
江明用药镰将一株小指粗的赤红藤蔓割下，露出满意笑容。
春采茂叶、夏采红花、秋后采根、冬拾枯花……
每个季节的药材都各不相同，如今正是赤血藤的采摘时机。
自从老周头说了那几种对练武大有益处的药物后，江明便将重心倾斜到这些药材之上。
咕咕咕~
崖顶上，一只肥硕的白兔子探着脑袋，为江明采到药欢呼。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福星！”江明爬上悬崖，揉了揉兔子脑袋：“白二爷，今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有我江明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深夜，山洞中。
一只瓦罐中，小火煨着赤血藤、金虫参、毒菌菇等各种药材，江明在一旁席地而卧，眼中光芒闪烁。
“距离感应气血，只差临门一脚了，明天再试一次！”
这几天，已经能偶尔隐约感应到气血，但却不能维持住那种感觉。
这段时间，他每天最少练十几遍伏虎拳，各种药物更是从没断过，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进境竟然如此之快。
“也许这就是量变产生质变，每天只练三遍与每天练十几遍的区别，可不能光用加减来计算……”
“就等明天了！”他平心静气，闭目而睡……
第十四章 风波渐起
次日清晨，山洞外。
天色未亮，江明便已经练了七八遍伏虎拳。
每练一遍，便能感觉到体内某种旺盛的气机在雀跃，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如果每天只练三遍……根本就感受不到这种气机！”
江明喃喃自语：“怪不得周爷说要三年五载……练武本就是要持之以恒，勤学苦练，这伏虎拳却因为太过霸道，难以为继，的确缺陷不小。”
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伏虎拳才能流传到老周头这种平民百姓的手中。
江明短暂停了片刻，端起煨了一晚的药汤，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连药材都吃的干干净净……
这一罐药材若是卖出去，足以卖六七两银子。
“只要能感应血气，一切都是值得的。”
感受着体内汹涌的药力化开，仿佛一股股热流在四肢百骸间流动，江明目光灼灼，继续练起拳法。
十遍！
二十遍！
三十遍……
太阳升起又落下，山林万籁俱寂，只有一道身影，在持之以恒的练着。
深夜，残月高悬。
正在练拳的江明，脸上突然涌上一阵红晕……
他的皮肤上，汗水蒸腾，竟冒出一丝丝的白雾……
血管中的血液奔腾，仿佛是风，在草原上空掠过，又像是雷，劈开无穷黑暗！
那一缕气机，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终于……感应到了血气！”
“不是血、也不是气……而是一种存于血骨之中，非实非虚的力量。”
“只是这血气如水似烟……存在于我的体内，我却根本无法掌控。”
江明细细感应，试着将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扔出去很远，力量倒是增长了两三倍。
“接下来，就是找周爷学内练呼吸法了，只有呼吸法，才能掌控这血气，将其熔炼入劲。”
……
平安镇，入秋后寂静了不少。
山中清冷，一到秋冬更是如此，每年都能送走许多年老体弱的人。
可人们还是愿意呆在这儿，远离府城，生活艰苦但却安稳……
小酒馆中，依然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容，但角落里却多了几张陌生面孔，分别跟几个采药人坐在一起，脸上热情洋溢，不知在说些什么。
“明哥好！”阿飞笑着打了招呼，几个月过去似乎也沧桑了一些，少年的稚嫩感褪去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在为婚事发愁……
其他一些采药人，也都一一向江明打着招呼，江大恶人的名声，时至今日也没有减弱。
因为上个月有几个混混儿觉得，江明是趁郭黑子几人不注意下了黑手，真干起架来未必顶用……
于是他们打算试一试。
然后镇上就又多了几个瘸腿鹅……
江明点头应着，走到柜台前：
“姜爷，老两样！”
“哟，稀客！”老姜头一边打酒，一边打趣道。
江明则抬了抬眼皮：“什么情况？”
老姜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府城发生啥事了，许多势力都派人来平安镇，拉拢招募你们这些采药人。”
“特别是王家，竟然派出王大小姐又亲自来，天天行善布施，热情拉拢采药人……嘿嘿，我还领了碗王大小姐的粥喝呢。”
“已经有几个人走了，替府城那些势力做事，听说是到云梦山泽中探险采药……”
江明愣了片刻，随即跟老姜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不安。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但对平安镇来说，应该都不算什么好事。
“听说待遇还不错，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老姜头嘀咕道，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江明。
江明摇摇头，正要端着酒菜离去，老姜头又忽然道：“对了，你也要注意点，这段时间你采药收获不少，在镇子上出了名，应该也会被找上。”
江明脚步一顿，直接回头站在柜台边，拿筷子夹起熏豆腐，一块块送进嘴里，然后一口干了整碗酒，擦擦嘴扭头离开。
“家里有点事，就不坐桌喝了……”江明的话语传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姜头看的目瞪口呆，然后哭笑不得：“这小东西，倒是贼得很……”
随即他目光闪烁，似乎也在思量什么。
老周头家。
“周爷，教我呼吸法。”江明开门见山道。
老周头有些迷迷瞪瞪：“现在学干嘛，也没用啊。”
他根本没敢想，江明已经感应血气，因为就算是天天吃大补药，吃练武秘药，那也是不可能的……
江明叹道：“周爷你难道看不出，这平安镇已经不太平了吗，先是采药人不断失踪被杀，现在那些老爷们换了副面孔，又来招募……我真怕被抓走，可能就回不来了。”
“还是把能学的先学了吧……”
江明没说自己已经可以练呼吸法了，但也没说假话，这些的确是他的担忧。
“况且，您这不也年龄大了吗……”最后，江明又皮了一句。
“诶呦我这暴脾气……”老周头气的差点一蹦三尺高，随即叹了口气：“是有点不太平啊，也罢，那今天就教给你。”
随即他回屋，拿出一本泛黄的薄册：“这是呼吸法的具体纲要，你如今还未感应血气，我即使今天给你演示，你也难以领悟精髓，往后真练的时候，就只能参照这册子了。”
“多谢周爷！”
片刻后，老周头开始演示呼吸法……
深夜，江明从老周头家离开，返回自己家中。
“嗯？”江明盯着家里的烂木门，倒在了地上。
映着月色，江明看到木门上还有一个脚印。
“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江明把木门踢到一边，也没想到底是哪家的人干的，回家拎起自己的采药装备，便连夜跑进了云梦山泽。
什么拉拢邀请的，老子直接一招远遁，不跟你玩儿还不行吗……
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江明再清楚不过了，刚开始也许是热情拉拢，但如果最后凑不齐人数，那可就不是热情洋溢了，直接绑走都是轻的……
“只抓采药人……说明需要大量的药草！”江明钻在山洞里，捧着热乎乎的菌汤，一边喝着一边思索：
“不是有大疫，就是有战争……”
“大疫还算正常，战争……可特么就麻烦了……”
第十五章 府城
断虹霁雨，山抹微云。
秋天的山色壮美多姿，却也暗含杀机，山蚂蝗、蛇皮蜂等毒虫开始活跃，还有野猪、黑熊外出觅食，一不小心就会丢命。
大部分采药人，这时节便只在最外围活动活动，采点榛蘑野菜、备一些柴火，准备抵御寒冬。
不过越是如此，秋冬的应季药材价格也就越高，因此还是有采药人冒险进山……
江明便在山中偶遇过两人，从他们那儿得知镇子上的局势愈发热闹，有约莫一小半的采药人，都被府城的老爷们“请”走，听说是带着壮丁们开山铺路，大肆采药……
似乎是哪里打仗了，对药材需求量大增。
“太不讲究了。”想到此事，江明不由得摇头。
山中药材看似随意生长，实则都有独特的生长环境，如此大批的人开山辟路，对药材的生存是毁灭性的。
再加上那些老爷们，恐怕可不会像采药人一样“斩草不除根”“挖坑要埋好”，所过之处不说寸草不生，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到江明，他躲在山里耳根清净，每日琢磨伏虎拳的呼吸法，累了就喝茶看书、埋头睡觉，洞外秋风飒飒，有时小雨淅沥，过得像个山野闲人……
“一直如此也不太行，还是得盖个房子。”
人闲了就容易手痒，江明看着乱糟糟的山洞，也有些看不下去，他喜欢闲散生活，可不是喜欢当苦哈哈的山顶洞人，窝个粑粑都要跑老远。
更何况，平安镇的局势不知何时才能安稳，江明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去，还是打造个住处好。
“要是在老家，哪儿有地方让我乱盖，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不过没啥工具，油盐米面也没了……是时候去府城逛逛了。”
来这个世界几个月，江明还从未去过大云府城，倒也想去看看。
他想了想，背起药篓走出山洞……
刚下过雨，山里的野蘑菇像自家种的一样，长得满地都是。
江明采了满满一篓榛蘑，满载而归，准备带去城里售卖。
进府城可是要交入城费的，山脚下的百姓进城，一般都会顺手带些山货售卖，如果两手空空入城，反而会引人注意。
现在这时机背药材又不太合适，江明也只能弄点别的东西了，不过这榛蘑用来炖小鸡最是美味，倒也不愁卖……
次日清晨，江明背着药篓、带着几串铜钱出发，下了山后绕过平安镇，直奔大云府城。
家里银钱都被他带走，除了几条腌在罐里的咸鱼别无他物，因此也没什么可回去看的……
沿着黄土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风尘仆仆的江明才看到一座匍匐在前方的城池，青石砌的城墙足有十几米高，在阳关下折射冰冷光泽，看上去甚是慑人。
城门口处，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多是乡下的村民或者做小本生意的游商，在偏门处向守城士兵卑躬屈膝的交钱进城。
至于正门，则是达官贵人们通行之处，马车滚滚碾过，守城的兵卒们点头哈腰，讨好送行。
江明跟在队尾，慢慢挪到城门口，交了两个铜板，方才被放进城里。
刚走过门洞，就看到左前侧墙上贴着一些榜文，画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脸。
榜文旁，一个皂服小吏正在大声念着，应该是给不认字的百姓听的。
“采花大盗贾深，奸杀民女三人，逃亡至今……身高六尺，面有麻子……抓获者，赏钱八百！”
“百人屠魏炎，作恶多端烧杀抢掠……如有线索，官府赏钱五百……抓获者，赏银十两……”
……
江明一边走一边听着，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这劳什子百人屠，究竟干了什么事，竟然能引得官府悬赏十两银子。
“这钱怕是没命挣啊。”江明摇摇头，心中猜测多半是个武者，否则不值得官府下如此大的血本。
城中倒是非常繁华，毕竟是一府之地的主城，两侧店铺鳞次栉比，茶馆酒楼、米铺盐号……
还有兰香楼，里面的头牌，便是被许多人天天念叨的雪儿姑娘……
一个个摊贩蹲在街边，叫卖着各种小玩意儿或山货特产。
木凳、竹篮、干柴、野蘑菇、山鸡、兽皮……
江明走马观花的看着，直接找到附近的一处交易集市，将自己的榛蘑一股脑卖给了一个收货的商贩，到手十个铜钱。
他本来就是做伪装，便懒得再去摆摊叫卖，直接低价抛售……
接下来，他逛了几家铁器铺，找了最便宜的一家买了把斧头，又在街边摊上买了一袋碎茶叶，然后是些米面油盐……
“嗯？”
江明走着走着，在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前停下来脚步，露出惊色。
宅院门匾上，“猎虎庄”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
此时大门敞开，透过门能看到里面的一大片空地，铺着条石青砖，几个精壮汉子赤着上身，正围着一张条案忙碌。
条案上，赫然趴着一只斑斓大虎，双目紧闭，已经死去多时了。
此时，那几个大汉正在剥皮、割肉……
“不愧是猎虎庄的好手，竟然能猎到这么大一头老虎，啧啧，值不少钱呢……”
“那是，猎虎庄主可是一流武者呢……”
“嘿，这是在显摆呢，吸引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们加入猎虎庄，平日里哪会大门敞开……”
大门周围，不少行人驻足，对着门内议论纷纷。
江明多看了几眼，心中有些波动，倒不是因为那头老虎，而是因为……老周头曾说过，他的伏虎拳，就是在这猎虎庄学的。
“既然庄主是一流武者，说明猎虎庄一定有更完整的武道之法……”
不过如今他连武者都不是，想这些倒还有点早。
江明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猎虎庄前方不远，便是一家名为“济世堂”的医馆，客人络绎不绝，生意一片红火。
“什么时候不当采药人了，开个医馆也不错……”
每天在云梦山泽尝百草，江明在药草一道上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普通采药人。
若是在医道上勤学苦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方名医……
“嗯……有空学一下。”
长生路远，不见尽头，多学多看多体验，也是一种乐趣……
城东，一家大户人家过寿，请了戏班子唱戏，江明又和一群白嫖人士，挤在墙根听了三四场戏，直到夕阳西斜，才是背着满满的药篓出了城门。
城门口，几个乞丐模样的人蓬头垢面，随意转悠着，眼睛却不停地扫在进出城的人身上。
“好像是个来卖蘑菇的穷鬼……背的应该都是米面啥的，没啥油水。”一个乞丐扫到江明，低声道。
“呸，晦气……”另外几个懒得多看一眼，寻找下一个目标。
第十六章 没人能阻止我苟下去
江明还不知道，由于自己的谨慎，无意中避免了一次麻烦。
他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山的路上，心情大好，已经在幻想房子该怎么建、菜地往哪儿挖了。
毕竟不管到哪里，种花家骨子里那种“盖个院子、挖个园子、种个苗子”的欲望，始终是避免不了的……
“嗯？”
江明脚步忽然一顿，麻烦好像来了。
此时天色昏暗，道路两侧是一片树林，树影幽暗，宛如黑渊。
但江明已经感应血气，五感敏锐了许多，能听到那些树影后，一些不正常的细微声音。
“小子，好高的警惕性。”
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几道身影从路两侧跳出来，前面三个、身后两个，把他堵在了路上。
江明眼睛微眯，看向这几人：“你们是……那帮收山货的人？”
几个人赫然是早上在集市中，收购他榛蘑的商贩。
然而，此时他们的手中，都握着明晃晃的精铁长刀，明显是为杀人而来。
“还是不够谨慎啊……”江明叹了口气，这几个人能追出城来杀他，说明他一定有哪里暴露了。
“不过，你们真的不该来。”江明语意难明的叹道。
他喜欢苟着，不喜欢惹麻烦……但今天真遇上这种麻烦，那也只有一种处理办法了。
因为就算此时交钱装怂，也改变不了这几人已经发现他有问题的现状……
他们若是活过今晚，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小子，挺狂啊！”为首之人平静笑道，眼中却露出轻蔑的光，仿佛在看笼中待宰的羔羊：“留下所有东西，衣服脱光……然后我问你几个问题就放你走。”
这种平静不是装出来的，他们常年混迹在府城与山泽之中，各种见不得光的事都做过，劫掠这种落单的肥羊，不过是家常便饭。
至于放你走什么的……自然是睁着眼说瞎话，他们做这一行，从没留下过任何活口。
其他商贩顿时戏谑笑着，拎着长刀围了上来。
“东西都给你们，不过我也想问个问题。”江明似乎被吓到了，连忙把药篓放下，又从怀里掏出几串铜钱扔在地上，接着好奇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我还有钱财的？”
“别跟我装傻！”为首商贩瞥了一眼那几串铜钱，嗤笑道：“你采的榛蘑全都有银白花纹，只有在山林深处才会生长，普通采山客根本采不到……把你采榛蘑的安全路线交代出来，我留你条活路，否则……哼哼……”
他晃着长刀，目露凶光。
在这些商贩看来，江明一定是因为运气好，找到了一条安全路线，才能进到深山，采到品质最好的榛蘑。
这种榛蘑的价格是普通榛蘑的好几倍，如果他们有这样一条路线，还不是彻底发达了……
“哦……原来如此。”
江明恍然大悟，心道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他对采药烂熟于心，采蘑菇却是一窍不通，根本没注意过这些区别。
“不过……有一点你们误会了！”江明弄清楚真相，索性也不装了，笑了笑：“我采蘑菇，靠的可不是什么安全路线，你们白费功夫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众商贩厉声喝骂着，已是拎着长刀冲了上来，当先便是两道刀光闪过，交错斩向江明的臂膀。
直到此时，他们还心存玩弄，想逼迫江明说出安全路线……
江明目光平静，已是猛地斜冲而出，上身如簧后倾，避过刀光后又突然直起，一拳快若闪电，狠狠地砸在一人的脖颈处。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脑袋当即歪掉，身体像烂麻袋一样横飞而出，还没落地就已经断了气。
那个商贩仍旧瞪大双眼，口鼻不断溢血，似乎还难以相信，自己被一个他眼中的肥羊，一拳击杀。
与此同时，江明已经身体后跃，从药篓中提起了自己刚买的斧头，站立如松。
“不对劲，快杀了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为首的商贩惊怒交加，当即厉声咆哮。
“艹，小兔崽子！”
四人从前后齐齐杀来，劲风呼啸间，四柄长刀仿佛组成了一张刀网，朝着江明兜头罩下。
战斗之中，江明对伏虎拳的领悟，仿佛在一瞬间精深了许多。
身如猛虎，刀斧亦是身体的延伸！
这一刻，斧头仿佛突然有了灵性，绕过一柄准备格挡的长刀。
噗~
斧头势大力沉，直接从一个商贩的胸腹间横斩而过，带起大蓬的血花与碎骨。
那人的胸膛当即被撕裂开一个窟窿，血流如柱，热腾腾的心脏犹在胸腔跳动，躯体却是已经无力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艹，老四！”
“这小子练过武！”
一阵杂乱的惊呼，为首商贩脸色更是阴沉如水，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平静写意，今天他们算是杀肥羊杀到一只猛虎头上了。
江明的胳膊和背上，也添了两道伤痕，把衣服都染得血红一片，他却是毫不在意，喝道：“来啊！”
“他受伤了……给我上！”为首商贩怒喝道，今晚为了一直肥羊，竟然折了两人，实在是亏得太大了。
然而仅仅十余息后……
当第三人被砍碎脑袋倒在地上后，为首商贩和仅剩的另一人，已是一脸惊惧。
“你怎么……怎么不死？”
他看着江明的肚子上，插着的一柄长刀，满脸骇然。
江明叹了口气：“你的缺点，就在于眼睛太尖了……”
“啊……”而另一人已经彻底吓疯，手中刀刃跌在地上，扭头便跑。
“现在跑……可太晚了！”江明从肚子里拔出长刀，直接甩出，洞穿逃跑那人的胸膛，将其钉在了一株大树上。
刚才还满编的劫财五人组，眨眼间便只剩下了为首商贩，吓得跌坐在地上，语无伦次道：“别、别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江明目光古井无波：“从你来找我那一刻起，这件事就只有一个结局。”
噗~
斧头砍进他的脖子，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
“呼~吓死我了，差点就暴露了。”
江明看着一动不动的五个人，满意地点点头：
“又能继续苟下去了……”
第十七章 无双苟道
寂静的山路上，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
江明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他四下看了看，没有耽搁时间，立即开始摸尸。
“倒都挺有钱……”
在其余四个商贩身上，江明一共搜到三四两的碎银子，但在那为首商贩的衣服里，除了十几两银子外，竟然还摸到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将近七十两银子。
“仅凭收山货，可挣不了这么多……”江明目光冷厉，看来这伙人没少干这种劫财害命的事，这恐怕还不是他们的全部财富。
“嗯？这是什么？”江明又从为首商贩怀里，摸出一本薄册。
“易容术！”
看着封皮的三个大字，江明露出讶异之色。
他试着用刀背在尸体的脸上刮了刮，竟真的刮下一层厚厚的妆泥，露出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怪不得能够以商贩身份如此嚣张的劫财，即使事发了也能换副面孔，继续在大云府作恶……”
“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工具……不过不是研究的时候，先溜再说！”
将银两银票和薄册揣进怀里，又捡起斧头、药篓等自己的东西，江明没有再处理这些尸体，快步离开此地。
他仍旧没有去平安镇，直接进了云梦山泽，回到山洞中。
在溪流中洗了个澡，冲去满身的血污，江明这才平静下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但那种遭遇麻烦、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仍然让他有些不舒服。
“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炉火上茶水咕嘟，江明披着兽皮，一边暖着身体，一边回忆今天的战斗：
“我的力量、速度都远超那几个商贩，但战斗经验还是太少，纵使伏虎拳练得炉火纯青，今天也没发挥出来多少，反而被白白砍了几刀……”
受伤对江明自身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却是最容易惹来麻烦的情况。
试想一个被砍了几刀或者断了几根骨头的人……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活动，谁能不心生怀疑呢。
“并且，如果那几个人再强一些，或者再机灵一点，见势不对扭头就跑，我也很难全部杀掉……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万一引来大佬人物，把我抓走切片……”
江明目光凝重，一阵后怕。
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必须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不会受伤，强大到能击杀所有敌人。”
江明神色坚定，下定决心：“因为即使我再小心翼翼，也不可能完全不露破绽，所以……就只有把发现我破绽的人，全部干掉！”
“只有如此，我的秘密才不会泄露。”
“这，就是……无双苟道！”
江明目光灼灼……
接下来的日子，江明便一直待在山中。
清晨苦练伏虎呼吸法，下午上山伐木建屋……闲暇时喝茶尝药采蘑菇，尝遍山中野味、看遍山河美景、研究各种药材机理。
……
半个月后，山林更深处，一条河流的上游地势平坦处，一座由实木搭建的房屋，已经基本成型。
江明只划了两个房间，分别是主屋和药房。
只有他一人生活，睡觉做饭、喝茶看书等日常活动，便都放在主屋里完成，药房则用来储存和研究采回来的药材。
另外又开垦了几分荒地，待来年开春种些蔬菜药材……
至于茅厕，江明直接盖在了河边，窝完粑粑当场冲走……至于下游有没有人喝水做饭，他就管不了了。
……
秋去冬来。
天地一片萧瑟，山中越发寂静。
江明已经有很多天，没见过进山的采药人了。
上一次见人时，听说平安镇的风波已经平息，由于冬季来临，山中可采的药材数量骤减，那些城中势力已经退走了。
但药材的价格，却仍然一直在上涨，听说全都卖到了北方，那里的战事似乎很吃紧……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江明轻叹，如果战争持续下去，这平安镇的风波，必然不会就此结束。
“也是时候，回镇上看看了。”
江明到药房中，捡了些晾晒好的药材，装入药篓，背着往山下走去。
……
平安镇，药市。
“疤爷，快看……”
老疤子正带着一帮跟班收场地费，一个跟班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叫道。
老疤子顺着看去，顿时目光一沉：“这个江明……竟然还敢回来，走！”
药市一角，江明正蹲在地上摆摊卖药。
上次听进山的人说，自己消失，老疤子还让人好找了一番……
他回平安镇，必然逃不过这老疤子的眼线，索性便先来药市见一面。
果然，药材没摊开多久，老疤子便是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
“江明，我还以为……你我已经是兄弟了！”老疤子表情不爽，沉声道：“府城里的老爷们来挑选采药人，我特意举荐了你，你为何要逃走消失？”
江明看着老疤子那阴沉的表情，心中明了，看来自己以前猜得没错，这家伙应该就是城里那些老爷们，在平安镇的黑手套，收保护费干肮脏事……
他心里暗骂，拿我当兄弟就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真不凑巧，那几天有事太忙。”江明满脸诚恳道。
“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老疤子这次却没那么温和了，冷硬道：“否则，你今天可走不出药市！”
他如今也有些琢磨出味儿了，当初江明跟自己把酒言欢，莫不是拿自己当挡箭牌，躲避麻烦吧……
“疤爷，还请息怒！”江明没打算现在跟老疤子翻脸，这几个混混儿算不得什么，可惹来背后的老蛇帮，便又是许多麻烦事……
就算动老疤子，也要一击致命，不能让旁人知晓。
心里如此想着，江明脸上笑容更和煦：“我跟你打包票，那些老爷们下次再来找采药人，我一定冲在第一个。”
“这一次，算我的错……前一段我刚好采到两株金虫参，特意处理好带下山给疤爷赔罪，还请疤爷笑纳！”
说着，江明从药篓翻出两株晒干的金虫参，递了过去。
老疤子眼睛一亮，现在的行情两株金虫价值将近二两银子，他收十几天保护费，也未必能有这么多收入。
毕竟他还有一帮兄弟要养，更要给上头交出一大部分……
“好，还是阿明兄弟明事理，我真是错怪你了！”老疤子开怀大笑：“都散了散了，没啥热闹看的，我跟阿明兄弟感情好的很……”
第十八章 魔幻操作
药市一角，老疤子几人盯着收拾东西离去的江明。
“疤爷，就这么饶了他？”一个跟班忍不住道。
老疤子冷哼一声：“不然怎么办？归根结底，那小子也没有违反什么规矩。我在平安镇经营多年，虽然做事狠辣，但明面上都是按规矩来，今天如果大庭广众之下，真对这小子做出点什么，恐怕以后在这平安镇，也难以服众了……”
“那疤爷的意思是，咱暗中……”跟班眼睛滴溜溜转，似乎听出了其他意思。
老疤子把玩着两株金虫参，摇头道：“这小子有点身手，收拾他说不定还要折几个人，这段时间帮里缺人手，平安镇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不过他几次三番玩弄我，这口气我早晚要出！”老疤子目露凶光：“先让这江明蹦跶两天，等过了冬天帮里就会派人过来，到了那时……”
……
“这老疤子，倒是比想象中好处理。”江明走在镇子上，也稍稍有些意外。
“看来以前树立的恶人形象，还是有些作用的……”
老疤子再横，也只是普通人罢了，仗着老蛇帮的名气，才能压住平安镇这些畏惧权贵的底层百姓……
但横的怕愣的，江大恶人这种谁也不怕的愣头青，光棍一条，一言不合就摸上门敲断腿，饶是老疤子也没什么办法……
“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啊！”江明叹道。
……
小酒馆，冬天更加热闹，不管是采药人还是采山客，如今进不了山，便整天在这里喝酒消磨日子。
酒馆里闹哄哄一片，老姜头高兴的满面红光，甚至招了阿飞当临时小二。
呼啦~
木门推开，寒风猛地灌进来。
门口的酒客瞪过去，正要破口大骂，谁有毛病啊把门开这么大。
“哟，瞪谁呢？”江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明、明哥儿……”酒客结结巴巴道：“您回来了？”
酒馆安静了一瞬，江大恶人回来了！
“老实喝酒，别乱瞪人……容易挨打。”江明拍了拍他的脑袋，保持着自己的大恶人形象，大步走向柜台。
“半斤跑舌头，小菜随便上。”江明拍过去十个大钱。
“明哥儿，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威风啊。”老姜头打趣道。
“这世道……还活着就不错了。”江明摇头道，看到老周头也在，便过去坐在了一起。
“采药人少了很多啊！”江明慨叹道。
老周头苦笑一声：“你光棍一条跑进山里快活，这镇子都快闹翻天了，许多人不愿意去，那老疤子就拿家人威胁，闹得鸡飞狗跳……”
“这么胡来？”江明皱眉。
“还记得石家吗，新晋一流家族，杀过好几个采药人那个……如今跟老蛇帮混在一起，谁敢说什么……”
“那这都快过年了，也不放回来？”江明问道，如今这时节，大部队也没办法进山啊。
老周头眼皮微垂，叹了口气，才是慢慢吞吞道：“听说……有些采药人，已经被送到北边战场上，充当随军大夫了。”
“也不知道，有几个能回来……”
江明愕然，这是什么魔幻操作，采药人能跟大夫一样吗？
打仗岂是开玩笑，由得这么胡来？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到底怎么回事？”江明都迷糊了：“谁跟谁在打仗？”
“听说北边起了叛乱，三府之地都被攻破……京城那边出军剿匪，命各府出人出力，对药材兵器、兵士、随军大夫等数量都有要求！”
“于是大云府就这么糊弄？那采药的时候不是挺积极吗……”江明更不明白了。
“糊弄？”旁边忽然探过来一个脑袋，一个采药人贼兮兮道：“你咋知道是糊弄，不是故意的呢？”
“还有那些药草，听说有不少运到半道，就被叛军‘劫’走了！”
“城里那些老爷们，比谁都贼呢……”
江明这下听明白了，感情是有叛徒啊。
不过想想也正常，自古以来都是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这些家族们提前下注，有人压皇室，就有人压叛匪……说不定还有两边下注的。
看这情形，大云府的那些官爷们，说不定也跟叛匪不清不楚的……
“明年这战事要是再不结束，恐怕就要征兵了。”老周头叹道。
“对了，你在山里时，咱这儿又发生了件大事！”这话题太过沉重，老周头转而说道：“一帮横行大云府许久的悍匪，被人在通往府城的路上一窝端了，那场面叫一个惨烈……”
立马有人接话道：“啧啧，听说有一个头都被砍碎了，还有一个被钉在树上，拔都拔不下来……”
“真是杀得痛快，官府都贴榜文了，要寻找那个杀匪的好汉，重赏千两银子……”
“话说这英雄咋还不露面呢，要是我早都领了银子快活去了……”
“就你？见到那场面怕是裤子都尿透了……”
一提到这事，酒馆里顿时七嘴八舌起来，显然这种话题更刺激。
江明默默地听着，不时的抿口酒，露面？露个得儿，几个连武者都不是的家伙你说是悍匪……
还他喵的横行许久……如果是真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窝假商贩的背后，有着不小的力量在支撑，指不定就是城里的哪家……
这要是江明敢露面，还没领到银子，怕是就被人沉进井里……等再被捞出来，说不定都第二次工业革命了。
中午，江明在镇上买了些生活必需品，便又回到了云梦山泽。
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种生活，独自练武采药、喝茶看书……偶尔下山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
……
时间流逝，天气越发寒冷，山中河流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一场接一场的雪下着，到处白皑皑一片。
江明出门也少了，但仍保持着两三天外出采一次药，冬天的应季药材价格最高，等来年开春卖出去，倒也能卖不少钱。
一处山涧中，江明裹着厚厚的兽皮，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景象。
白雪之中，一点翠绿引人注目。
那是一片不过三尺见方的地方，长着一片绿油油的青草，而在草地中央，一株赤红小草轻轻摇曳，即使在冰天雪地中，似乎也散发着温热。
“火云草！”
“总算又遇到了一株！”
江明兴奋不已，上一株被他煮了吃掉，但那时还没有练武，药效几乎浪费了大半。
而如今他正处于冲击武者的关键时候，这火云草来的太是时候了。
他拍拍身边的一只兔子：“白四爷，记住这个样子和味道……只要你能再找到一株，我保证只要有我江明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小心翼翼的挖出火云草，江明的思绪也回到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一切也都是从那株火云草开始……
“这个世界，唯一的准则就是弱肉强食，不成武者，一切都是空谈……”
第十九章 伏虎真意
寒风呼啸，从巍峨的陡峭山巅怒扑而下，掠过四周莹白的山谷，穿越雪原上犬牙交错的冰河、雪丘，溅起一团团银针玉屑。
江明赤着上身，立在冰河之上，一遍又一遍的练着伏虎拳。
他的胸腹起伏，有规律的吞气吐纳，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凶厉的气势，一招一式间仿若真正的猛虎，摄人心魄。
如果说外练是形，内练便是意……形与意结合，方能发挥出伏虎拳的最大威力。
随着呼吸，江明的皮肤渐渐变得通红一片，散发着丝丝白气……但最终仍是消退而去，体内的那些血气依然无法完全控制。
“呼吸法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但距离熔炼血劲，仍然差点意思。”
江明自语，缓缓停下动作，返回木屋。
屋中药香弥漫，炉火上正炖着一罐药材，赤血藤、金虫参、毒菌菇……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一株火云草。
来这个世界久了，江明才意识到火云草的珍稀，即使是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武者来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对武道进步有大用处……
等药汤炖好，稍稍凉了一些，江明便直接将其尽数喝下，药材也一株没浪费，全部吃掉。
呼~
药汤入腹，江明立即感到丝丝缕缕的炽热之力，沿着四肢百骸扩散而开，这一刻的他，仿佛有了用不完的力量。
体内的血气，在此时似乎更加活跃起来……
江明扔下药罐，立马冲到屋外，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继续练起伏虎拳。
一遍又一遍的拳法运转，江明能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气在躁动，仿佛形成一股胡冲乱撞的热流，在他体内肆意奔腾。
他下意识地运转呼吸法，试图去引导与控制这股奔腾的热流……但却始终未果。
江明的双目都被血气冲击的有些赤红，心烦意乱之时，脑海却是陡然升起一丝明悟：
“伏虎伏虎，想要降伏猛虎，就必须比虎更凶，比虎更狠……”
原来这才是伏虎拳的真意！
他身负长生不死之力，不管遇到什么境况，总认为还有余地，因此从来没有真正的发过狠……
即使是杀那几个商贩时，更多的也是处于理智下的考虑。
而在练武时，江明虽持之以恒从不懈怠，但从没有那种勇往直前的信念，练得累了就歇一歇，只想着自己生命无限，总有一天能成功……
但伏虎之意，不应该是这样，而是一种峡谷相逢勇者胜的无畏锋芒。
不是想战便战，而是非战不可！
“既然如此，今天不把你拿下……老子还就不罢休了！”
江明心中升起一股凶性，拼尽全力演练伏虎拳，渐渐地……他的呼吸仿佛与体内血气的律动同步，逐渐不分彼此。
轰！
江明打出最后一拳，忽然停了下来。
此时的他，自然而然的运转着内练呼吸法，气息浑厚绵长，整个人都仿佛蕴含一种莫名威势。
他的皮肤之下，赤芒一闪而逝，全身的血气都随着呼吸律动，形散意不散，被江明彻底熔炼，演化出一种全新的力量——血劲。
江明猛地深吸一口气，凝聚血劲之力，一拳砸在冰河之上。
砰~
冰块四溅，一个人头大的窟窿出现在冰面上，露出冰下流淌的河水。
江明甩了甩略微发麻的胳膊，毫发无损。
“数月苦修……终成武者！”
“从今天开始，我才算真正走上了武道之路。”
江明心潮澎湃，越发认定这世上一定有修仙之路。
因为仅是武道，就让江明震惊无比，以一拳之力砸开厚实的冰面，并且竟然毫发无损……这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具有的力量。
随即他喘了一大口气：“不过这血劲消耗太大，这一拳就把我的血气干下去一大半……还是得继续修炼，早日控制血劲运转全身，方能更快的熔炼血气，踏入三流之境。”
至于二流武者，则需以血劲淬炼皮膜，强横者几乎可以刀枪不入，是一等一的强人。
不过踏入二流武者，正常来说没有十年二十年功夫，想都别想……
“虽然我不缺时间，但这平安镇……的确也是时候离开了。”
突破武者的兴奋劲下去之后，江明也开始思考今后的路。
这云梦山泽中的众多药材是个宝藏，但他没有练武秘药的方子，每次的一锅大乱炖几乎将药效浪费大半。
以前不是武者还无所谓，但今后若是想继续练武，这种办法怕是行不通了，也许喝上十罐都没什么效果……
江明想学更精深的武道、真正的战斗之法，亦或者想利用练武秘药辅助修炼……这些都是平安镇给不了的东西。
只有大云府城里，才有他需要的。
“而且，我也不能一直当采药人……”
苟道并非一成不变的低调行事，而是要根据自身实力、时间契机，选择最恰当的行事方式，方可在这世道中平稳的苟下去。
当江明弱小时，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采药人，暗中攒钱、练武，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如今已成武者，他需要挣更多的钱来维持练武花销，若是再装成一个采药人……只会越来越格格不入。
“过了这个冬天，就去府城……”
江明回想着上次去府城时的所见所闻，渐渐有了决断……
……
寒冬腊月，平安镇里热闹了不少。
不少在镇子上居住的人，平时都是在府城中做工，如今临近年关，便都返回镇上，杀猪宰鸡、准备年货。
虽然生活贫苦，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对于这些穷苦百姓来说，这也许是一年到头，最大的盼头了……
江明踏着积雪，亦是从山林深处返回。
他喜欢清静，却也不是隐士，过年时节，总要有点烟火气。
另外，那个阿飞要在腊月娶亲，他还随了一条鱼的份子钱呢，总要吃回来……
一路上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江明背着药篓返回家中。
“几乎一冬天都没在家，怕是已经荒草遍地……诶？”
江明看向门口，有些愣住。
第二十章 腊月
寒冬清晨，冷雾弥漫。
江明有些狐疑的看着自己的院子，没错……是这里啊。
但怎么有点不对劲？
门前一片干净，没有杂草横生，也没有枯枝落叶……比他在家住时候还干净。
就连之前他连夜跑路时，那扇不知被谁踢坏的木门，现在都被修好重新装了上去，摸了摸还挺结实，比以前强多了……
“难不成被谁鸠占鹊巢了？”江明自言自语道，江大恶人的名声不行了吗？
不过当他推开门走进院里，倒是跟最先想象的一样，干枯的荒草遍地都是，腐烂的枝叶堆了好几层。
“看来是多虑了……”
就在此时，一阵说话声在不远处响起。
“爹，饭做好了。”
“莫慌莫慌，等我把老王头家这把椅子修好……”
江明扭头看去，他隔壁的另一个小院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姑娘，长相有几分清秀，正在把饭菜端到屋檐下，递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那老头身体佝偻、双手满是茧子，一看就是干了一辈子苦累活，正在埋头倒腾一张破的不像样的木椅，瞥了一眼饭碗便继续倒腾……
“嗯？这儿住人了？”江明挑了挑眉。
江明从前身记忆里得知，这隔壁院子已经十几年没住过人了，破得不像样子，即使是新搬来镇上的也没人愿意收拾，还不如重新盖房子呢。
此时，那姑娘也注意到了江明，连忙挥挥手道：“我们是新搬来的，我叫李清清，这是我爹爹……如果打扰到您还请见谅。”
江明笑道：“我还要多谢你们帮我打扫门前、修缮院门呢。”
另一侧的邻居是一个胖妇人，但可没这善心干这事，没往江明家里倒垃圾都算好的……
“呀，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李清清惊讶道，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们搬来后打扫卫生，看到你家门口长草，刚好顺手就收拾了，不过院子里我没敢进，怕主人回来生气……”
“还有那个门，是我爹修的，手艺好吧？”李清清说着说着，语气莫名骄傲起来。
“简直太厉害了。”江明认真夸赞道，又客气了两句，最后送过去一些晒干的野山菌，表示感谢……
屋里屋外都乱糟糟一片，江明索性懒得收拾，药篓一扔就出了门。
镇子上，到处都是一片热闹景象，这个年……城里人有城里人的过法，镇上人就有镇上人的过法……
一头猪分的细细碎碎，有人只要半斤、有人只拿猪皮、还有的买些肥油便心满意足……
更多的是山中野菜，晒干的、腌制的……蒸蒸煮煮就又是好几个菜，至于炒……那得是买得起肥油的人才能做的……
谁家要是这时候能摆出几只风干的野兔、山鸡，那足以在左邻右舍中占据鄙视链的至高点……
毕竟说是靠山吃山，但可不是谁都能在山里混下去的……
……
小酒馆，一如既往，不过似乎更破败了。
老周头看起来更老了，现在甚至已经喝不了“跑舌头”，只能喝一杯养身体的药酒，再被孙女搀着回家。
“哎，练武的就是如此，老了以后一到冬天就是生死劫……”店里没什么人，老姜头起身和江明坐在一桌，叹道：“希望老周头能多活几年……”
“想当年，我和老周头能喝上十斤……”
老姜头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往事，吹着或真或假的牛皮……江明倒是没搭话，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老辈儿人遇见一个能听他说话的人不容易……这时候只要听着就行了。
说着说着，老姜头就喝的有点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阿飞背着条毛巾，收拾完几张酒桌走过来，无奈摇头道：“这冬天走了好几个老人，姜爷的精气神儿好像也走了大半……”
两人合力把老姜头抬到内屋的床上，又坐回酒桌。
“婚事咋样了？”江明问道。
阿飞嘿嘿一笑：“腊月十九，就在我家院儿里摆两桌菜，明哥儿你可一定得来！”
江明筷子一拍：“说什么屁话，老子份子钱都随了还能不去？想贪我鱼是吧……”
“小的岂敢？”阿飞耍着宝，随即说道：“对了，你家新来的邻居，见过了吧？”
江明点点头：“人不错，把我门都修好了。”
“谁说不是呢，那老李头的木匠手艺传遍平安镇，好多人找他修木器做家具呢。”
阿飞摇头晃脑：“还有他那个闺女李清清……这不马上也要嫁人了，就比我晚一天办酒席。”
阿飞又说了个人名，江明见过几面，说不上多优秀，但挺老实的。
镇子上的生活就是这样，什么门当户对挑挑拣拣的都不存在，差不多就凑合过了……
……
日子一天天接近年关，江明也彻底放松了下来，没事就在家拔拔草，去镇上逛逛买点酒肉准备过年。
和新邻居相处的倒是很融洽，老李头和李清清，经常会来帮江明打扫院子。
江明对老李头的木匠活也很感兴趣，闲暇时还会跟着老李头走街串巷，学习木匠活……
对江明来说，长生路上只修行也太过无趣，学一些技能也算增添点趣味，他甚至还打算找机会把老姜头私藏的酿酒技术学一学……
腊月十九。
阿飞正式娶亲，穿了一身没补丁的衣服，新娘头上盖了块红布，热热闹闹的送进了洞房。
老周头卧病在床，没能来喝喜酒，江明替他交了份子钱。
腊月二十。
江明和阿飞一起，来到老李头家，准备喝李清清的喜酒，那个小伙儿无父无母，也算是入赘到李家。
酒席一切正常，江明还见到了李清清的兄长，听说是在府城哪个大家族中当仆役，今天为了妹妹的婚事，特地请了假回来。
不过她得兄长只出来露了一面，给每桌敬了杯酒，便是很快又消失。
“这哥哥咋神神秘秘的……”阿飞好奇道。
江明正准备说话，院外突然一阵嘈杂声，然后便是一阵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啊！”
第二十一章 混乱
突如其来的尖叫，让嘈乱的酒席现场瞬间安静，紧跟着便是一片惊慌。
“咋回事？”
“有人死了吗？快跑啊……”
众人纷纷推搡着往院外跑去，酒菜碗筷摔落了一地，谁也顾不上再接着吃席了。
“爹，这……”李清清跑到老李头身旁，有些无措道。
老李头强自镇定道：“别慌别慌，咱家老老实实过日子，有啥祸事也到不了咱们头上……”
但看着好好的婚宴变得狼藉一片，老李头的神情也有些无奈落魄……
就在此时，一声怒骂从院外传来。
“挤个屁，都给老子滚回去！”
“哎，干嘛干嘛，别推……”
一阵推搡中，刚冲出院子的众人，又都被赶了回来，吵吵嚷嚷个不停。
江明眼神微沉，已经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果然，下一刻老疤子便是领着一帮混混儿走了进来。
“杀人了，要杀人了……没天理了啊！”老疤子身后，一个肥胖的妇人被几个混混儿架着肩膀，正在疯狂挣扎叫骂。
江明定睛一看，这特么不是另一边那个胖邻居吗，听说家里男人在城里当差，平日里骄横跋扈，连老疤子都不敢怎么样。
今天怎么变这样了？
砰！
几个混混儿合力一扔，直接把胖妇人扔进了院子，一个还上去狠狠踹了一脚：“给老子把嘴闭上，再叫打得你满地找牙！”
“嗨，我以为真死人了呢，原来是这……肥婆！”院子里众人这才安静下来，有人小声嘀咕，最后两个字倒是放的很轻，毕竟被一个官差老婆记恨上也不是啥好事。
那胖妇人却还在撒泼叫骂：“老疤子，赶紧放我回家，给你胆了是不，不怕我男人回来教训你？”
老疤子目露凶光，几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厉声道：“再叫，老子真杀了你！”
胖妇人瞬间安静，堆满肥肉的脸上这才露出惊恐苍白之色，嘴唇紧闭，再也不敢说话。
她平日里嚣张，但却不是傻子，看出来老疤子今天是真的动怒了，再闹下去说不定他真敢杀人。
角落里，江明心中疑惑，这老疤子平日里虽然手段毒辣，但其实是欺软怕硬，从不挑衅老周头、胖妇人等这种有点背景的人，今天竟然这么嚣张，有点不对劲啊……
他忽然盯住老疤子身侧，一个长相普通的黑袍中年，后者步伐沉稳，目中精光流露，必然是练过武的人……
老疤子的手底下，可没这种好手。
“今天，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走！”另一侧，老疤子处理完胖妇人，这才从她身上跨过去，目光凶厉的盯着满院子的人。
而在他身侧，那黑袍中年眼珠转动，向着场中所有人一个个看过去，最终对着老疤子轻轻摇头。
老疤子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转身看向老李头，冷笑道：“老李头，你闺女大婚，儿子都不回来庆贺吗？”
江明和阿飞对视一眼，都想起刚才那个神神秘秘的年轻人，只露了一面就不见了。
“诶……我刚才还见他儿子李壮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了？”旁边也有人小声道。
“听说那个李壮在城里哪个大户人家当仆役，不会是犯啥事了吧……”
老李头面色一变，这群家伙……是为他儿子来的？
他嘴唇嗫嚅，脸色苍白道：“不知阿壮他怎么了？”
老疤子哼了一声，正要说明缘由，却突然眼睛一转道：“他在城里赌钱，欠了帮里不少银子……我找不着他人，就来问问你。”
老李头有些呆住，连忙摇头：“不可能……阿壮怎么会做这种事。”
“嘿嘿，三十两银子……你儿子要是一直不露面，这笔账你就要替他还！”
老疤子笑道：“听说你这段时间……在镇子上很风光啊，应该攒了不少钱吧。”
老李头身体更加佝偻了，满脸惶恐，颤颤巍巍道：“疤爷……小老儿只会些木匠活，做些木器活计养家……哪里能攒下钱啊……”
“那我可不管，我只认钱！”老疤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而且你搬到平安镇这么久，住了几个月的房子……可曾交过一点房租？”
“房租？”老李头惊慌失色，颤抖着道：“我和小女刚搬来时，就把所有的钱交给镇里的官爷，官爷给我们指了一处院子，让我们住下的……从没听过什么房租啊。”
老疤子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官差收的是地皮钱，我收的是房租钱……能混为一谈吗？”
老李头嘴唇发白，不敢说话。
老疤子长叹一声，故作大方道：“我看你可怜，你儿子的赌钱加你的房租一起，就算你……四十两银子！”
“什么？”老李头被这个数字惊的浑身冰凉，他活了一辈子，都没挣够过这么多钱啊。
李清清亦是愤怒不已，就要冲上去跟老疤子理论，却被老李头和丈夫死死拉住。
老疤子瞥到李清清，随即戏谑的看着这一家人，漫不经心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此时如果还不上钱，那你这闺女……便拿来抵账吧，卖到清河楼……应该能卖几十两银子。”
老李头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上，疯狂的磕着头：“疤爷，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千万别带走我闺女啊……”
“记住了，只有一天……可别想着逃跑，那样只会更惨！”老疤子却毫不留情，一脚把老李头蹬开，带着一群混混儿大摇大摆的离开。
临走之前，老疤子还目光不善的瞪了一眼江明，明显也发现了他……
经老疤子这一闹，这酒席也算是办不下去了，院子里很快便是空空荡荡，一片狼藉。
老李头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嘴中无意识的喃喃：“这可咋活啊……这可让人咋活啊……”
李清清也只是扶着老李头，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明蹲到两人身侧，低声道：“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去找李壮。”
他看不懂老疤子闹这一出的真正原因，但能肯定的是，绝不仅仅是因为钱财。
一切的关键都在于那个李壮，一旦李壮被找到……那后果必然不会太美妙……
第二十二章 抉择
“明哥儿，那你说……该怎么办？那疤爷肯定派人看着，想逃都逃不了啊……”
老李头满脸希冀的看着江明，仿佛他现在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清清也是擦了擦泪，看向江明。
江明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对这家人印象不错，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出什么事。
但江明也不是什么圣母，万一那个李壮真在城里干了什么得罪人的事，那闹到这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李伯，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借给你。”江明沉默片刻，缓缓道：“但如何处理这件事，我没办法替你决定……你要想好，把钱交给老疤子，是否能真正解决此事。”
老李头神色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这个老李头，确实知些真实情况……”江明心中暗道，但他话尽于此，也没再多说什么，返回了自己家中。
清冷的屋子里，炉火上的茶水冒着缕缕烟气。
江明看着咕嘟冒泡的水面，轻声自语：
“等过了年，我就要去府城学武……主动去招惹没必要的麻烦，实属不明智。”
“老疤子身旁的人，很大概率是老蛇帮的高手……看来那李壮犯的事可不一般，否则不会被人从府城追查到平安镇。”
“况且那李壮究竟干了什么事，是好是坏，我并不知晓……”
“长生不死……以后遇到的麻烦事会越来越多，我要是全都管，哪儿还有时间修炼……”
“招惹老蛇帮……与苟道不符，与苟道不符啊！”
如果不管这件事，于他自身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江明喝着茶，双目微闭，平复自己的心绪……他能答应借一些银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其他人谁能拿出来这么多银子，给老李头解决麻烦？
但炉子上的茶水却是沸腾的越来越厉害，咕嘟咕嘟的吵的人心烦。
他干脆躺到床上，被子一蒙准备睡觉，然而翻腾了半天，差点把床板蹬出个窟窿……
“艹！”
江明甩开被子，顶着鸡窝头直接出了门。
酒馆。
老姜头看着邋里邋遢的江明，有些愣神：“发生什么事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明。
“姜爷，关于老李头的儿子，你都知道什么？”江明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个李壮？”老姜头神色一惊，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想干什么……今天老疤子请来的人，可是城里老蛇帮的高手。”
江明喝着酒不说话。
老姜头无奈摇头，慢慢道：“我听说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个李壮，是给石家的少爷当仆人，平时从不惹事，只给他爹抱怨过不想在石家干了，那石家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的事，我猜和石家有关。”
江明狠狠地塞了口熏豆腐，怪不得老蛇帮会出面……现在的老蛇帮几乎相当于石家的一条狗，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惹了石家……大云府谁也救不了你。”老姜头一看江明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劝道。
“怎么会呢……”江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猛地灌了一口酒：“可是总觉得不痛快。”
老姜头叹息道：“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不管老李头一家遭遇什么事，只要不是你造成的……你都没必要愧疚。”
江明一言不发的喝着酒，天色不知不觉间晚了下来……
深夜。
饶是江明武者体质，喝的都有些醉了，心中却越发不平静。
“姜爷，我先走了！”喝酒也没喝痛快，江明提了一壶酒，转身离开。
小镇一片寂静，江明独自走着，望着头顶的满天繁星，却忽然想起刚获得“长生不死”的金手指时，对未来做出的期望。
终有一天，他会站在最高处，坐看无尽风光！
“假如真有这么一天，我天下无敌，俯瞰世间一切……”江明心中自语：“那么，我会想起今天的事吗，我会想起李伯、李清清的遭遇吗……”
走着走着，江明已经接近自家小院。
就在此时，江明忽然看到前方有亮光，似乎……是老李头家。
“不好！”江明心中一惊，连忙加快速度，往老李头家冲去。
远远地，已经能听到一些说话声。
“哈哈哈，疤爷算的真准，就知道一找老李头的麻烦，这家伙就会回来……咱俩还没守多久呢，就抓了个正着。”
“嘿，要我说连他那个妹妹一起绑了算了，先让兄弟们享受享受，再送到清河楼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诶？你小子机灵啊！”
等江明冲进院子，便看到白天见过的李壮，此时被一根粗麻绳五花大绑，脸上鲜血横流，凄惨无比，已经昏死过去。
而老李头和李清清夫妇都跪在地上，正在苦苦求饶。
而他们求饶的对象，正是白天出现过的三个混混儿，此时举着火把，一脸神气的俯瞰着李家众人。
江明暗中摇头，老疤子所谓的赌钱、租房……都是为了逼这李壮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抓到了。
众人见到江明冲进来，都是扭头看来，老李头和李清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相信的欣喜之色。
而那三个混混，则是面色阴沉，一个领头的当即喝骂道：“江明，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今天连你一起抓。”
江明笑了笑，连连摆手道：“我怎么敢管闲事，我只是好奇……这李壮究竟干了什么恶事，竟然让各位兄弟这么兴师动众？”
“哼，要怪就怪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
“一个小瘪三，还想逃出石家和我老蛇帮的掌心？真不知天高地厚……”
两个混混儿都是吊儿郎当的。
“行了，不该说的少说两句。”领头混混扭头喝道，随即冷冷的看向江明，不屑道：“别以为在平安镇打了几个喽啰，就把自己当回事了，赶紧滚蛋。”
江明微微点头，原来不是因为做了什么错事，仅仅是因为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石家、石家啊……”
江明喃喃，又想起几个月前，那些消失的采药人。
他们努力的生存在这个世上，他们和李壮一样，都只是想活着，到底有什么错？
“艹……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到！”领头的混混走到江明近前，一把朝着他肩膀推来。
噗~
一声轻响，领头混混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缓缓低头看去，一只拳头不知何时，洞穿了他的胸膛……
第二十三章 酒酣杀人
刷~
江明把手从对方胸膛中抽出来，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太吵了！”
“咳、咳咳……”领头混混儿满脸惊恐，想要说些什么，但浑身生机却是快速消退，最终一头栽倒在地，变成一具尸体。
江明目光平静，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这算是他第一次主动杀人吧。
有点冒险，但……那又如何？
江明并不想当英雄……他只是想等无数年后，俯瞰世间风光时，那风光里没有今日的后悔与遗憾。
雪地上，温热的血汩汩流着，冒着缕缕热气……
“啊……你、你怎么敢？”
另外两个混混被吓得身如筛糠，惊怒无比的看向江明，他们怎么也不敢想象，这江明竟敢杀他们的人？
而且江明竟一拳打穿领头混混儿的胸膛，更是让这两人骇然无比，这个家伙难道是武者？
平安镇里，竟然隐藏着一个武者，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你、你死定了……”一人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色厉内荏的嘶吼道：“敢杀老蛇帮的人，即使你是武者，也会死的无比凄惨……”
“是吗？”江明似笑非笑：“那只要没人知道，是我杀的人……不就行了吗？”
“什么？”
两人一愣，随即皆是身体冰凉，惊骇无比的看向江明。
这个人想干嘛？
“逃！”
两人不约而同，扭头便逃。
然而这两人的速度，在身为武者的江明看来，实在是太慢了。
他脚下猛地一蹬，冰雪四溅间，身形便是如猛虎般腾跃而出，瞬间落在其中一人身后，单手扣住他的脖子，如虎爪落下、猛地一拧。
咔嚓~
噗……
清脆的脖子折断声响起，皮肉如腐朽的纸张般被轻易撕裂、一颗大好的头颅横飞而出，鲜血从胸腔喷涌而出，溅起三尺高……
另一个混混听到身后动静，双腿一阵发软，绊在一块石头上，直接扑倒在雪窝里。
身后劲风呼啸，这混混儿惊恐扭头看去，便只看到一只脚从天而降，踩在他的胸膛上。
砰~
仿佛皮球炸开一般，殷红的血和碎骨茬子混在一起，在地上溅射出蝴蝶般的形状……
待江明回到李家，便看到老李头三人正在为李壮解开绳子，后者也慢慢醒了过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李清清夫妇看到江明，都是面露畏惧之色。
“明哥儿，你、你……”老李头则满脸愧疚：“是小老儿对不住你啊……”
他很清楚，江明杀的这些人，会为江明自己引来多大的麻烦。
江明淡淡道：“你若真觉得对不住，今夜便收拾行囊，举家离开大云府……再也不要回来。”
老李头表情一滞。
“冰天雪地，我们如何逃？”刚醒过来的李壮忍不住道：“这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江明瞥了他一眼：“你们若是留在这里，会死的更快……”
李壮语塞。
“明天早上，我不希望这院里还有活人……”江明深深地看了老李头一眼，转身离去。
老李头心中一颤，感觉眼前这个平日里风轻云淡的年轻人，此时却如妖似魔。
“我和清清几人，都看到了他杀人……”想到此处，老李头心头一颤，有些明白江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
“那李壮看着呆呆傻傻的，但老李头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江明心中如此想着，随手从自家院子角落提了一把柴刀，一边大步流星的赶往一个方向，一边举起从酒馆带回来的那壶酒，咕咚咕咚的灌着。
“既然杀，那就把这镇子里的麻烦……杀个干净。”
烈酒入喉，江明心中的凶性也被激发出来。
两世为人的他，加起来只活了不到二十年，又怎么能真如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妖怪一般，面对不平事可以视而不见……
“老疤子……这几个月拿我这么多钱，这笔账也一并算了吧。”
脚步踩在雪中嘎吱作响，天地间一片静谧，平安镇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今日白天发生的事，让镇子里人人自危，街上无人敢露头。
江明喝完最后一口酒，随手把酒壶扔到一边：“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
……
一处占地不小的石墙小院里，灯火通明，正传来阵阵吆五喝六的喝酒吵闹声。
江明立在墙外黑暗处，听着老疤子和那些混混儿嚣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面色古井无波。
“疤子，你这计谋不错，肯定能把那个李壮钓出来……”一个陌生的浑厚声音响起。
老疤子嘿嘿一笑，粗声粗气道：“这点手段和通爷您相比，哪算得了什么？等抓到那李壮后，我把他那个妹妹也请过来，让通爷您……品鉴一下？”
“嗯？这不好吧，哈哈哈……”那陌生声音啧啧说道，随即却是迫不及待的大笑起来。
“通爷您是将来能成武者的高手，往后还要请您多多照料！”老疤子连忙趁热打铁道：“这镇里刺头太多，真是弄得我心烦气躁……”
“哦？”那通爷鼻子里发出倨傲的轻哼：“如今谁还敢惹我们老蛇帮？”
老疤子连忙道：“有一个叫江明的，听说跟那老周头学了两天武……身手了得，兄弟们真是收拾不了啊。”
“身手了得？呵呵……”通爷冷笑：“李壮此事搞定以后，我倒要看看……那什么江明，能挡住我几拳！”
“多谢通爷！”老疤子兴奋的声音响起，江明站在墙外，都仿佛看到了他谄媚的样子。
“好你个老疤子，还想搞我？”江明无声的笑了笑，手中摊开一包淡黄色的粉末，轻轻一吹，便顺着风向飘往院子，沿着窗户门缝，渗入屋内。
采药数月，江明尝遍山中草木，发现了许多用途其妙的药物，这淡黄色粉末……便是其中一种毒菌晒干后磨制的粉末，并不致死，但却能让吸入的人四肢无力，宛如烂泥。
呼啦~
江明提着柴刀，一脚踹开院门，大步迈了进去。
“谁？”院中正有混混在墙根撒尿，听到响动连忙扭头，身体却是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江明看都没看，一刀斜劈而下，从脖子劈到腰腹，直接将其砍成两截。
噗哧~
血如泉涌，染红刀锋。
江明面无表情，提着滴血的柴刀，一把推开正屋的门，踏入其中。
第二十四章 杀鸡一般
屋里，众人正在喝酒吃肉，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江明，都是有些愣住。
“疤爷，晚上好啊！”江明笑眯眯道，但他浑身的鲜血、和手中滴血的柴刀，让这个笑容变得有些恐怖起来。
“江、江明，你做了什么……”老疤子面露惊色，腾的一下就要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四肢一软，又跌坐回去。
“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
“我也是，难道这菜里有毒？”
“放屁，我亲自买的做的，怎么会……一定是这个江明搞的鬼！”
其他几个混混儿也是发现了不对，屋里顿时混乱起来，所有人都是如烂泥般，或爬或跪……
老疤子瘫坐在椅子上，强作镇定的看着江明，沉声道：“江明，你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真是让人耻笑！”
江明不以为意的笑笑：“耻笑？你们都死光了，谁会来耻笑我呢？”
既然决定出手，江明便不会再留余地，况且能省力气搞定的事……为什么要正面硬刚，万一放跑一个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再万一受伤呢，多疼呐……
这都是上次杀人汲取的经验！
“你、你怎么敢？”听到江明的话，老疤子陷入震惊：“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
“老蛇帮、石家，还有谁？一起说出来我听听……”江明淡淡道。
“那你知道……惹了这些势力的下场吗？”老疤子沉声道，双目间煞气流露，若是普通百姓说不定还真被吓到了。
江明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杀光你们，防止你们报信啊。”
老疤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然后转念想想……不得不承认江明说的还真特么有道理。
他心中直骂娘，脸上却瞬间换上一幅和煦无比的笑容：“阿明兄弟，这都是误会、误会，你今天放过我……以后我定有厚报。”
江明瞥了他一眼，不再废话，缓缓走到桌前，提起一个混混儿的脑袋，瞥了一眼长相，淡淡道：“当初石家人杀采药人，听姜爷说是你帮忙抓的……”
“不、不不，饶命……”那混混儿涕泪横流，疯狂求饶。
江明表情淡漠，一手提着脑袋，一手持着柴刀，像杀鸡一样，从他的脖颈缓缓划过……
噗~
鲜血喷射而出，溅到满桌子人的脸上。
江明把这人扔下，走了两步，揪起第二个人的脑袋：“夏天时候，你是不是打断了老孙头的腿……他没能扛过这个冬天。”
噗……
血线从脖颈溅射，江明把这人扔下放血，继续走向第三人……
这种一个个缓缓杀过去的举动，瞬间震慑了所有人，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压抑恐怖的气氛。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同伴被杀，明知道很快就会轮到自己，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救、救命啊……噗！”
一个混混儿受不了这种恐怖，竟是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身下黄白一片，竟是大小便失禁了……
老疤子浑身如筛糠般颤抖，满怀期望的看向一个黑袍男子：“通、通爷，救……”
江明却已经走到了这黑袍男子身边，一只手已经提起了他的脑袋，柴刀向他脖子割去。
老疤子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然而下一刻，先前还软趴趴的黑袍男子，却是猛地跃起，眼中精光暴涨，朝着江明的脑门一拳砸去。
老疤子眼睛一亮。
“哼，区区黄毛小儿，也敢算计我，岂知我已是感应血气的高手，虽然受药力影响，但拼尽全力也是有一击之力的……”通爷拳还未至，脸上已经露出讥讽傲然之色。
他仿佛已经看到，江明脑浆四溅的样子了……
啪！
一声轻响，却是把通爷从幻想中揪回现实。
江明左手微抬，轻飘飘的挡住了通爷的全力一拳，手掌纹丝不动，仿佛钢板一样，甚至让通爷拳头都有些发麻。
老疤子和通爷都懵了！
“感应血气了？”江明温和笑道：“下辈子再努力些。”
他白天就看出这黑袍男子不同寻常，又岂会不防着一些。
“你、你是武者！”通爷身体又软了下来，却是骇然叫道：“怎么可能？你一个山野村夫，年纪这么小是怎么练成……”
噗！
江明没等他话说完，便是一刀噶了他的脖子，鲜血直接喷上了房梁……
“不愧是练过武的！”江明也被吓了一跳，随即赞赏道。
通爷死不瞑目，仿佛在对着江明翻白眼……
此时，全屋便只剩老疤子一个活着的了，几次大喜大悲下，精神都有些失常了，眼睛失去焦点，瘫坐在椅子上，只剩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别杀我别杀我……”
江明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在平安镇里作威作福的疤爷，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面对生死时，才显露本色……
他没有犹豫，一刀割下老疤子的头颅，骨碌碌滚到桌角，脸上那道刀疤清晰可见……
“呼……又苟住了！”
直到此时，江明才是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一片安静。
“非常好……完美潜入。”
江明给此次行动打了满分，接下来开始兴致勃勃的摸尸。
几个混混儿身上，不出意外的穷得叮当响，都只有几十个铜钱……
老疤子身上倒是有三两现银，铜钱若干。
最富有的还属那个通爷，怀里竟然塞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一本薄册。
“这是……练武秘药的药方？”江明随便翻了两下，便是眼睛一亮。
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啊，自从突破武者，他的修炼速度便直线下降，这药方对他而言，简直比银票还吸引人。
“应该是这通爷，为了修炼武学，不知从哪儿花大价钱求购来的……”江明猜测道，如今却为自己做了嫁衣。
连忙把银票和薄册塞入怀里，江明进到里屋，竟然又在一个箱子里搜到三十多两银子……
“这老疤子，可真肥啊……”江明挑眉，毫不客气的揣进怀里。
随即江明在屋中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然后踢翻屋中取暖的炉火，便大步离开了此地……
黑夜中，火舌迅速窜起，转眼间便席卷整座屋子，然后是小院……
第二十五章 张灯结彩
黑夜中，刺目的火光冲起，很快便是被人注意到。
“失火了，失火了啊！快救火……”
“等等，那个方向是……老疤子家！”
“诶？还真是……这、这还要去吗？”
镇子里一片混乱，不少镇民本来都准备冲出去救火，但此时却纷纷停住了脚步。
“疤爷手下猛将如云，应该用不着咱们吧……”
一个老汉嘀咕道，扔下了水桶，把孙子也揪回屋里：“看什么看，上菜……哦不，上床睡觉。”
“说不定是疤爷过年开心，点火助兴呢……”另一户人家里，有人故作正经的推测，语气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于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整个平安镇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救火，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将整个院子笼罩……
而老疤子家的方圆几十米内一片空旷，平日里没人敢接近，如今倒是也没波及到其他人家，于是大家更不着急了，就当新年看烟花……
李家小院。
江明从外面经过，瞥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院子，只剩几具尸体安静的趴在雪窝里……
看来老李头一家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能不能活，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江明面色不变，转身回家。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人活着终究要靠自己，没有人能帮他们一辈子……
把浑身血迹洗干净，江明静静地躺在床上，终于觉得舒畅了许多。
经此一事，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长生虽好，但不快乐的长生，如同一个不死的幽灵，又有什么意思……”
“我能活很久，久到也许十年、百年光阴对我来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但即使如此，当下的每一天也要活得纵情快意才是……”
“但是我的实力还不够，只有更加强大，才能更加快意恩仇，如果我是一流武者，便可直接杀穿老蛇帮和石家，打死所有可能来找我麻烦的人，这样才更稳妥……”
江明三省吾身，深刻反思……最终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
外面的嘈闹声把江明吵醒，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却还是一脸茫然的开门走出来。
一群人围在李家院前，对着那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指指点点，个个满面红光，兴奋不已……仿佛发现了金矿一样。
江明有些呆住，这可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他本以为是人人自危，惊恐不已……
“这场景……可真他么怪异！”他无语的摇摇头。
“明哥儿，你真睡得着啊……出大事了！”阿飞揣着袖子站在门外，连忙招呼道：“全灭、全灭啊！”
“什么全灭？”江明脸上挂出恰当的懵逼表情。
“老疤子那伙混混儿，死了个干净！”阿飞压低声音，嘴巴却是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这老李家门口死了三个，一个比一个惨……那边老疤子的院子也被人点了，扬了个干净，从里边挖出来几坨焦炭！”
江明换上震惊表情。
“我说昨夜怎么没人救火，原来都成烤全人了，遗憾、遗憾呐……”一个老采药人唏嘘不已。
“您遗憾个什么劲儿？”阿飞不解道。
“遗憾我没亲自去看呐……这等喜事，竟然没亲眼看到！”老汉猛拍大腿，悔恨不已。
江明无语，您这戏比我还足！
很快，一个皂服都没穿戴整齐的小吏急急忙忙冲来，脸色难看无比的喝骂着：“都散了散了，谁再呆下去我就把他当凶手抓了……”
“嘁，有本事抓真凶手！”众多镇民渐渐散去，然而一股喜庆的氛围，却是悄然在平安镇弥漫开来。
有的人家以过新年的名义，把红纸灯笼高高挂起，有人甚至提前贴起了对联，更有甚者提前相互走动，拜起了早年……
江明本来想保持低调，然而就连旁边那个胖妇人邻居，都挂了两个大红灯笼，还穿着大红棉袄，显然老疤子那天的大逼兜……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我不搞点啥……还怪不合群的。”于是江明也买了一副对联，提前贴在门上。
看着几个人在隔壁收拾尸体，江明心中估计：“也应该快来人了吧……老疤子毕竟是老蛇帮在这儿的管事人，再加上那什么通爷折在这里……”
果然，当天下午，一批老蛇帮的人马便是风尘仆仆的赶到平安镇，挨家挨户的砸门，厉声询问昨夜发生的事情。
然而不管如何威逼恐吓，最终却还是一问三不知……
寒冬腊月的晚上，本来就没人瞎溜达……再加上也没人敢跟老疤子这伙混混儿离得太近，竟然没有任何人看到凶手。
最后，唯一的情报也只有李家人消失不见了……
“该死！”
老蛇帮来的领头儿脸色阴沉如水，眼中怒火燃烧，不仅没抓到李壮，还折进去一个感应血气的高手……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当他看到那些尸体，那股怒火却是仿佛被一盆凉水浇下，瞬间熄灭。
“这、这伤口绝对是武者造成的！”领头儿心中震动：“也许还不止一人，就算是武者，也难以把通爷和老疤子这些人，全歼在一个院子里……”
“说不定就是帮派的哪个仇家……”领头儿身体都有点冷，老蛇帮嚣张惯了，惹的仇家数都数不过来。
一个武者对老蛇帮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如果对方打定主意，在背后不停地下黑手，而不正面对抗，那就算是老蛇帮也要头疼不已。
“要给帮里汇报，不能再在平安镇这么张狂了……”
领头儿心中暗道，在府城还好说，没人敢对老蛇帮做什么，但如果仇家盯着平安镇下黑手，那可就真没办法了。
当晚，老蛇帮的人便是如潮水般退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引得镇民们啧啧称奇，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怕了……”深夜的酒馆中，只剩下江明和老姜头。
老姜头愣住，喃喃道：“怕了？”
“原来城里的这些老爷们，也会害怕……”
“今后，即使老蛇帮重新派人来管事……镇上的日子应该也会好过不少。”江明淡笑道。
老姜头给江明倒了一碗酒，感慨道：“还得谢谢那个不知名的好汉啊……”
第二十六章 年夜饭
时间一天天流逝，离年关越来越近……雪也连着下个不停，到处白皑皑一片。
镇头那座被烧的焦黑的小院，被大雪彻底覆盖……只是几天过去，老疤子就仿佛就像消失了几十年一般，再也无人提及了。
老蛇帮的动作也很快，事发后的第三天，便是派来了新的管事人，负责掌管药市。
新管事人对之前发生的事闭口不谈，仿佛完全不知道一样，只是立下了不少新规矩，譬如药市的场地费只按卖药银钱的一成收取、违规进城卖药者十倍罚款等等……
平安镇的镇民非但没有不满，反而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一个个感觉生活都有了奔头……
因为这规矩虽说依旧很苛刻，但比起老疤子的按心情做事，却是好了无数倍！
“平民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哪里有什么非分之想，只要能让他们活着，有口吃的……就很满足了。”屋檐下，江明一边看着雪景，一边喝着热茶，自语道：
“只可惜有的老爷们，只想着把他们压榨到死……”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明哥儿，董管事有请！”
江明挑了挑眉，董管事便是老蛇帮新来的管事人，他还未曾见过，如今竟然要找自己，难不成事发了？
“应该不至于……否则哪里会有人来请，早直接打上门了。”
江明只是稍加思索，便起了身，跟着来人往外走去。
来人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卑躬屈膝的笑道：“明哥儿，您别多想，董管事请您是有大好事，日后兄弟们还要请您多加照料……”
江明瞥了他一眼，这人也是镇上的熟面孔，名叫吴义，以前低调老实不起眼，如今倒是也抱上了平安镇的新大腿。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不喜欢指点别人的做法……大不了等看不顺眼的时候，摸上门一刀劈了就是。
没得到回应的吴义顿时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只能嘀咕不愧是江大恶人……
很快，两人走到了老姜头的酒馆。
酒馆里客人寥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安静地坐在酒桌前。
见到江明到来，魁梧男人方才笑着起身：“久闻江大恶人之名，没想到却是一个翩翩少年……请坐。”
“多谢董爷抬爱！”江明挑挑眉，大剌剌的坐下。
此时的他是江大恶人，自然要摆足姿态，当即灌了一大口酒，吊儿郎当道：“不知董爷邀我来酒馆，所为何事？如果是喝酒，那我奉陪到底。”
董管事看到江明这般姿态，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的不屑，亦是缓缓坐下，脸上笑容依旧：“喝酒当然可以，不过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邀请江兄弟加入我老蛇帮。”
“果然……”江明面露惊愕，心中却是早有所料。
老疤子那伙人被他砍了个干净，这董管事新官上任，直接就是个光杆儿司令，肯定要在镇子里找跟班儿，儿江大恶人自然算得上“优秀人才”，怎么能错过呢。
不过江明自然不可能答应，当即使劲摆摆手道：“董爷开玩笑了，我最烦拉帮结伙了，人一多我就头大……一个人采药换酒，攒够钱就去清河楼看看雪儿姑娘，那才是人生快事！”
董管事还想说些什么，江明却一连摇头：“董爷莫说了，这种事我真做不来。”
“唉，既然江兄弟如此决绝，那便罢了……只能算我老蛇帮损失一员大将。”董管事面露惋惜：“那便喝酒，今日江兄弟的酒我全包了……”
“爽快！”江明大笑，当即大口喝了起来……
喝了片刻，董管事借故离开，江明满脸通红，仿佛不知一样，继续狂吃猛喝，直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被老姜头连忙叫了阿飞背回家去……
“董爷，那江明……最后醉倒被送回了家！”深夜，一间屋子中，那带江明去酒馆的吴义，正在跟董管事汇报。
董管事闭目片刻，方才睁开了眼：“别再管他了……”
待吴义离开，董管事方才从桌下翻出一本册子打开，其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名，竟都是平安镇的镇民，有不少都已经被划去。
“一个不喜约束的小刺头儿，嗜酒，自制力差……不可能是他。”董管事喃喃自语，最终在江明的名字上，一划而过。
……
深夜，江明躺在床上，目光清明无比，哪里还有醉酒的样子。
“演的应该还行……这件事，应该暂时算告一段落了。”江明自语。
其实他知道自己演技并不高明，但没人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村镇少年会是武者，那董管事估计也是例行试探，没真正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不过，那董管事可不像是一般人。”江明心中微动，对方的一举一动不加掩饰、气势非凡，绝对是练过武的人。
甚至，有可能是一个武者……
“看来这小小的平安镇，还真有些门道，不过我即将离开，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
除夕。
家家户户都热闹了起来，炊烟袅袅，到处都是饭香，即使是最拼命做工的汉子，也在这一天返回镇里，与家人团聚。
江明本打算一个人过年，老周头却派了孙女来叫他，于是便提了酒肉，来到老周头家。
“诶嘿，来的挺全啊！”
江明挑了挑眉，只见老姜头、阿飞夫妇竟然都在，阿飞忙着清扫院子，他媳妇儿则负责做饭。
至于老姜头则坐在老周头的床前，俩老头儿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发出嘿嘿的猥琐笑声……
“姜爷，你再让我爷爷喝酒，我就去砸你的酒馆！”周文秀刚回来，就看到老姜头摸出个酒葫芦，顿时叉腰喊道。
“没喝、没喝，嘿嘿……”老姜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连忙藏起葫芦。
除夕夜，屋外鹅毛大雪。
一群人挤在小小的屋子里，便凑出了一顿年夜饭。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都能活下去……”老姜头举起酒碗，认真道。
第二十七章 猎虎庄
年后。
春寒料峭，河上的冰块尚未完全融化，平安镇的采药人们便纷纷背上药篓进山，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
山林深处，木屋顶的冰雪缓缓融化，淅淅沥沥的在地上滴出几个水窝，不知名的小水虫儿在里面窜来窜去……
屋檐下，一个小泥炉烧的正旺，茶水咕嘟作响，江明四仰八叉的斜躺在竹椅上，双目微闭，随便哼着前世的曲子。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他本想在镇上多待几日，但没想到刚过了年，平安镇便是来了许多陌生人，整天神神秘秘的到处逛游，听说要在镇子上大兴土木……
江明懒得多打听，背起药篓便进了山，每日练拳喝茶，悠然自在。
得到的那张练武秘药的药方，也被江明研究的差不多，只是有几味药材山中没有，熬炼出的药汤总是差点意思……
“但总比大乱炖强的太多，每日喝一碗这药汤……我如今的血气，比刚入武者时强横了三五倍有余，距离三流武者，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也是时候，去府城学武了……”江明呼出一口长气，从椅子上站起身，再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一步之遥，也有可能是天堑！
老周头在不入流里徘徊了一辈子，也没能迈过那道槛，如今落得个霜鬓繁多，百年多病……
江明走进药房，里面已经差不多空了，大多数药材都已经被他背到药市上卖掉。
只剩下一些价格较高的珍稀药材，江明将其尽数塞进药篓，准备带入城卖给药铺，价格会比药市的收购价高出四五倍。
至于什么十倍罚款他压根没在乎，反正短期内也不打算再回去当采药人了……
江明又从床板底下翻出钱袋，在手里掂了掂。
这大半年采药挣的银钱，加上两次意外之财，江明如今的财富足有近二百两银子，足够在府城生活许久了。
……
次日清晨，冷雾弥漫，斜月遥挂。
“四爷，有缘再见！”江明把一只白兔子放回山里，摆了摆手。
冬天山中野兽蛰伏，白四爷倒是一直活到现在，胡萝卜吃完后，还霍霍了他不少药草。
咕咕咕~
兔子不舍的拱起前肢作揖，然后消失在山林间……
江明亦是背着药篓离去，没有再回平安镇，直接进了府城。
找了一处药铺，将药篓里的药材尽数出售，又赚了二十多两银子，然后他便直奔猎虎庄。
“老周头的伏虎拳，就是从这儿学的，我若是想继续学武……自然是此处最为合适。”
猎虎庄门口，大门敞开，两个气血旺盛的壮汉随意站在门口，却仿佛两头猛虎，让人不敢随意接近。
江明背着行囊，缓缓走到两人近前，微微拱手：“平安镇采药人——江明，前来讨一条生路。”
“进去吧。”一个壮汉抬抬眼皮，淡淡道。
开春时节，正是各大势力招人的时候，猎虎庄也不例外，这几天已经来了不少人报名，等待入庄考核。
跨过漆黑厚实的两扇大门，江明又在一个仆役的带领下，经过前院、花园等地，最终来到一片青石铺砌的练功广场上。
此时的广场上，赫然已经汇聚了十来个年龄不等的人，当中甚至有两个皮肤黝黑的女子，骨骼粗大目光沉稳……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而在这些人前方，几个服饰较为统一的人，正在比斗试炼。
准确的说，是七八个人拎着木刀木棍，正在围攻一个赤膊大汉，那大汉满脸胡茬、身高八尺，徒手横击四方，如猛虎出击，竟是将那七八个人压制的苦不堪言。
砰砰砰！
那些木刀木棍砸在大汉身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个弟子由于用力过大，木棍竟是“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看到没，这就是我们庄里最厉害的的猎头儿，二流武者关峰大人！”仆役一脸骄傲的向江明说道：“如果你走运通过考核，以后见到关峰大人可要记得行礼，知道吗？”
“知道、知道……”江明连忙道，心中则是笑了笑。
这关峰的实力显然远超那几个人，如果真正出手怕是一巴掌就能拍飞一大片，此时特意如此显摆实力，明显是为了给这些外来者露一手……
“好，辰时了吧！”关峰似乎才看到江明这些人，吩咐道：“关上大门，开始今天的考核。”
那仆役连忙离去，关峰则是转头，盯住江明这些人。
他身上仍散发着热气，一双虎目无论扫过谁，都会让对方身体一紧，仿佛被一头择人而噬的凶虎盯上。
“我知道，诸位来此……皆是为了加入我猎虎庄！”关峰巡视完一圈，方是朗声道：
“本庄的规矩相信各位也有所耳闻，不收各位的银钱……若是通不过考核，即使你送上银钱，本庄也不会收人！”
“而若是通过考核，今后你便是猎虎庄的人，从此荣辱与共！大云府内……无论在哪儿受到欺辱，都可来找我，本庄必定为你出头，讨回公道！”
“好……”广场上响起热烈的呼喊声，所有人都是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加入猎虎庄。
江明也是心中赞赏，这般做法比城中那些一个月学费十两银子的武馆，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过……这猎虎庄的考核恐怕可不好过。
很快，众人便是被带到一处狭窄的偏巷中。
巷子宽两三米、长却有数十米，当中摆满了练功用的木人桩，奇特的是底部桩脚粗长，与其他木人桩的桩脚交错在一起。
“这便是我猎虎庄的‘木虎阵’，任何一个猎人包括我在内……每日都要勤练此阵！”关峰介绍道：“速度越快通过者，在本庄受到的重视程度就越高！”
“一刻钟内通过，便可通过考核加入本庄，半刻钟通过，即可加入猎虎队……”
“十个呼吸通过……就可以成为猎头！”
呼~
这般简单粗暴的考核方式，瞬间让所有人呼吸急促、激动了起来。
无需耍心眼、无需走关系，只要实力足够，就能拥有相应的利益和地位，看似简单的规则，却已经足以打动任何人……
第二十八章 木虎阵
看着这些无知的菜鸟满脸兴奋，关峰则是早有所料，当即不怀好意的笑道：
“我先给你们演示一遍，照着做就行了……很简单的！”
呼~
狭窄的小巷中，一道赤膊身影猛地冲出，一掌推在最前方一尊木人桩的桩手上。
砰！
咕碌碌~
木人桩应声转动，让出一条窄路，然而桩脚却是敲在旁边木人桩的桩脚上，引动周围几个木人桩也瞬间旋转起来。
“啪啪啪”
桩脚相互旋转碰撞，桩手棍影纷飞，关峰已然冲入木虎阵内，一路向前横冲而去。
砰砰砰！
所过之处，凡是挡路的桩手，或是被他一掌拍开、或是身体如虎跃般躲避而开……
很快，整条小巷的木人桩都是旋转起来，棍影飞掠呼呼作响，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出现在关峰的路上，给他狠狠一击。
即使强如二流武者关峰，也挨了好几下桩手的重击，但他却凭着可怕的肉身强度，寸步未停、横掠而过。
不到五个呼吸，关峰便已经冲出木虎阵，站在窄巷的另一头。
至于巷子这头的众人，早都看傻了……敢来参加猎虎庄考核的，手里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自然能看出这木虎阵的可怕。
咕咚~
一个四肢发达的壮汉咽了口唾沫，幽怨道：“这……他么也叫很简单？”
江明亦是目光凝重，这木虎阵牵一发而动全身，冲得越快……遭受的攻击就越快、越多甚至越强，也许反而慢慢走过去，还有可能不受一丝伤害。
但考核要求在一炷香内完成，可由不得他们慢慢走……
“普通人根本过不去。”江明心中估量，心中却是有些欣喜，这一趟来的不亏。
仅仅是这一个木虎阵，就让他大开眼界，若是每天在此修炼，他的身法和招式，都会有巨大的进步……这些正是他的弱点。
“开始吧！”关峰骤然开口，负手而立：“一炷香内，站到我的身边，便是猎虎庄的人了。”
在他身旁，一个猎虎庄汉子已经手持火折子，随时准备点香。
一片寂静……
“奶奶的，我先来！”那个四肢发达的壮汉一咬牙，当先走了出来：“在下李大牛，练武三年，今天……献丑了！”
嗖~
砰！
“诶呦我艹……打脚了！”
同样不到五个呼吸，李大牛同志便完成了他的考核，门牙都摔断了两颗，捂着嘴被请了出去……
众人目光更凝重，这才意识到危险的不只是桩手，那些视线里容易忽视的桩脚同样可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绊住或击倒。
接下来，一个接一个的失败，有人追求速度被高速砸来的桩手打断肋骨、有人稳扎稳打却最终超时、还有人在中间进退两难……
最终率先通过的，竟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女子，以矫健轻灵的身法，在线香只剩四分之一的时候闯出木虎阵。
“第一位通过者，黄小英！”
有了第一个通过者，剩下的人信心大增，很快出现了第二位通过者，是一个跟江明差不多大的少年，名为方烈，用时比那个女子还短一些。
又是两人通过后……便到了江明。
“在下江明！”他似是有些紧张的拱了拱手，缓缓走到了木虎阵前，深吸了一口气，一掌推向身前的桩手。
啪~
木虎阵运转起来，江明咬紧牙关，仿佛视死如归一般，直接冲了进去。
他的速度不快，身形大开大合间，却总在毫厘之间躲过那些桩手桩脚，如同一头猎食的猛虎，在密林中快速奔掠，却能避开一切山石草木。
“咦？这是……”关峰瞬间来了兴趣：“伏虎拳！”
木虎阵中，江明看似险而又险的向前闯去，心中则是一片平静。
前面过关的几人，都是连血气都未感应，而江明身为武者，想通关自然是轻松无比。
但江明自然不会展露真实境界，如今表现出的实力，也跟他感应血气之前差不多，已经足够通过……
至于施展伏虎拳，也是江明有意为之，他通过老周头知道，猎虎庄并不反对伏虎拳的外流，反而大力支持，对于修炼有成者，也会邀请加入猎虎庄。
这也算挑选人才的一种办法了……
呼~
在线香只剩十分之一时，江明终于狼狈的闯了出来，身上足足挨了十几下重击。
江明刚站定身体，关峰便是问道：“你练的是伏虎拳？”
“果然……”江明心中暗道，表面则是诚惶诚恐道：“启禀老爷，这是跟镇上的老人学的！”
“很不错！”关峰大笑道：“如此年纪能把伏虎拳练得这么纯熟，实属难得……今后练起咱庄里的牛皮虎骨诀，实力必然突飞猛进！”
其余几人都有些羡慕起来，这江明通过的最慢，但却只有他得到了关峰的赞赏。
“下一个……”
“抬走！”
……
接下来，无人再通过木虎阵，最终只有五人成功加入猎虎庄。
“彭路，带他们去住处休息，讲讲庄里的规矩，明天一早……来这里操练！”关峰吩咐了一下，便是当先离开。
“跟我来！”等关峰走远，旁边负责点香的汉子便招了招手，当先往前走去。
“庄中其实没什么严苛规矩……”名为彭路的汉子一边走，一边说着：“你们刚来，只需记住每日卯时练拳、辰时开伙，上午需帮庄里干活，例如处理猎物尸体、外出卖货……”
“三个月后，如果还愿意留下，每个月便可领一两银子的月钱！”
一个人立马疑惑道：“难道还有人不愿意留下？”
每个月一两银子……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活计啊？
彭路嘿嘿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咱猎虎庄，可不是那些花拳绣腿的武馆……等你见几回血，你就知道自己愿不愿意留下了……”
片刻后，彭路将几人领到一处院子，指了指角落几间并排的小屋道：“你们算是庄里正式的成员，每人都能分到一间屋子，别看不大，可比那些住大通铺的仆役好多了……”
“多谢彭哥！”几人皆是连忙道谢。
待彭路离开，几人便各自挑了间空屋住下，还有几间屋子房门紧锁，似乎是已经住了人。
屋子狭窄逼仄，还散发着一股霉味，江明却是满不在乎，往床上一躺，便是四仰八叉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年轻气盛
咚咚咚！
傍晚，粗暴的砸门声把江明惊醒，屋外传来难听的喝骂声。
“真是到哪儿都有麻烦啊……”江明毫不意外地自语。
不过这也是江明学武的最大动力，即使再苟也避免不了所有麻烦，因此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干翻所有麻烦，才能继续苟着喝茶看雪……
他起身来到屋外，便看到方烈几人，正被六七个陌生的汉子堵在墙根。
“新来的崽子们，谁让你们住下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红脸大汉脚踩在石凳上，摆出凶厉无比的姿态，恶狠狠道：“把院子和茅厕都扫干净，再把爷几个的衣服洗了……干不完今晚别想睡觉！”
“宿舍霸凌啊这是……”江明心中轻笑。
“好好，我们这就去！”和江明一同来的有两人连忙卑躬屈膝道，能在这世道混下去的，哪个没低过头呢。
黄小英沉默不言，而方烈却是不卑不亢道：“我不去，这不是我的活计。”
“嘿，小子给你胆儿了是吧……”一个瘦黑青年眉毛一竖，就要抡起拳头揍人。
江明往前走了一步，淡淡道：“大家都混到一个院儿里，谁还比谁高贵……不过你们比我们来得早，竟然还住这种破地方，在庄里的地位，怕也是垫底吧？”
江明初来乍到，并不想太高调，但却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壮怂，一旦怂了以后这群人必然还会不停找事。
而他的这波群嘲，顿时让那几个人暴怒起来，方才准备动手的瘦黑青年，直接大步朝他冲了过来：“杂种，你说什……”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拳头带着劲风，便是落在他的脸前。
嘭！
瘦黑青年倒飞出去砸在地上，鼻血流了一地。
“你、你敢打我……”瘦黑青年根本没想到江明竟敢动手，结结实实吃了一拳。
他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挣扎着起身叫嚣：“老子打死你！”
江明却是一言不发，冲上去一脚把他踹翻，骑坐在他身上、抡起拳头就是一阵猛揍。
饶是这瘦黑青年练过武，但被江明先给了一拳，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砰砰砰……
没几拳下去，瘦黑青年的脸就高高肿了起来，被打的头破血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妈的，怎么直接开打了！”
那红脸大汉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新来的这么楞，这可是猎虎庄啊……他也顾不得摆姿势了，连忙从石凳上跳下来，想冲上去把江明拉开。
呼~
一根扫把棍突然从脑后袭来，红脸大汉听到动静刚想转身，便是被一棍敲在了脑袋上。
咚！
一声闷响，大汉直接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屎，眼冒金星。
方烈扔下扫把，一脚踩在红脸大汉的背上，蹲下身左右开弓，啪啪啪朝着他脑袋扇了十几下，方是心平气和道：“我只想来猎虎庄学武，你让我扫地是不对的！”
“……”
红脸大汉脑袋嗡嗡直响，现在的新人都是神经病吗？
“我刚来时就是被这么揍了一顿，怎么现在又被削了一顿……”红脸大汉脸贴着地面，泪水似乎润湿了土地……
江明则打的那瘦黑青年哭喊着求饶，才是停下了手，略带疯狂的目光环视四周，冷笑道：“怎么……还有想让我扫地的吗？”
“误会误会……”其他几人吓得连连后退。
他们也不是傻子，一看江明揪着一个死打不放，就知道是个真狠人，大家不过是来讨个生活罢了，没谁想惹上这么个疯子……
却仍有人色厉内荏道：“快放开他们，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好啊，叫猎头过来，大不了一起被赶出猎虎庄……”江明像个泼皮，贯彻江大恶人的形象，毫不在乎道。
“你……”这几人顿时没了脾气。
他们能被分到这院子里，也都是没什么背景的，好不容易才加入猎虎庄，哪肯因为争勇斗狠就被赶出去。
而江明也正是看出这一点，才毫无顾忌的出手，不过没想到那个方烈看着平和，打起架来倒也毫不拖泥带水……
“服了吗？孙贼！”江明眼看这群人都被震慑住，这才拍了一下瘦黑青年的脑袋，嗤笑道。
“服了、服了，爷爷您饶了孙子吧……”瘦黑青年连忙痛哭流涕的求饶。
“没那个实力，就别装横……懂吗？”江明站起身，把他拽了起来。
方烈见状，也从红脸大汉的身上起来，与江明对视一眼，皆是笑了笑。
“以后的一段时间，大家都是邻居了……都认识一下吧，我叫江明，以前在平安镇采药的。”江明这才道。
红脸大汉摸摸头道：“启禀爷……明哥，俺叫王东，家里是城西头杀猪的……俺爹让俺来学点东西防身，其实我们也刚来没几天。”
“我叫赵小六，在武馆打了好几年的杂，总被克扣银钱……听说猎虎庄能吃饱饭，于是就来了……”
“这小子别的不行，身法跟猴一样。”王东凑上来介绍道。
江明笑了笑，王东想起刚才赵小六被一拳撂倒的事，顿时不再说话。
“我爹是教书的……”方烈主动开口，认认真真道：
“书上的圣人说了许多大道理，我一直奉为至理，但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官吏踢翻了小贩的豆腐摊，我想跟他们讲道理……却被他们打了一顿，于是我发现读书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转而学武……”
“事实证明，学武还是有用的。”方烈看看自己的双手，不知在回味什么。
王东顿时脸一黑。
“我、我以前是种地的……家里出了些事，想来这儿学点本领。”黄小英鼓足勇气凑上来，小声道。
这下就连江明都有些惊讶，黄小英之前考核时的身手，可不像是农家人该有的。
不过他也没想打探别人的秘密，没再多问什么。
深夜，一间屋子中，关峰听着仆役的汇报，开怀大笑：“年轻气盛……很好，这小子对我胃口，不气盛还他么叫年轻人吗……”
……
翌日清晨，猎虎庄练功场。
几十个刚来不久的新人，穿着发下来的统一黑色练功服，站的整整齐齐，等着前方的猎头关峰讲话。
猎虎庄内，除了身为一流武者的庄主外，实力最强者便是眼前的关峰，即使在整个大云府也有着赫赫威名。
平日里的操练讲武，也都是由关峰来负责。
“诸位，所谓武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关峰毫不废话，运足气血、声如洪钟：“不是招式、更不是力量和速度，而是‘势’。”
“流水柔势、大江猛势、寒冰固势……都是同样之物，却有不同的势，方能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没有势……就如一滩狗尿，很快就会被太阳晒干，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第三十章 这真不是修仙？
“练武亦是如此，武技精纯可入武者，但不入势的武者对上真正的高手，对方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你不敢动弹，这便是为‘势’所迫！”
也许是因为新人较多，关峰为了给大家开眼界，讲的颇为详细：
“为何武者分为不入流和入流，便是因‘势’而分，唯有由技入‘势’，方能将气血运转全身、踏入三流之境，才算真正踏入武道的大门。”
“三流武者力轻扛鼎、足轻戎马，在军中也是万夫莫敌，更是足以在大云府纵横四方，任何一家势力都会将其奉为座上宾。”
江明心中略有明悟，怪不得他始终无法踏入三流，原来是没有入“势”。
也许靠着时间慢慢磨，能自然而然的领悟突破，但如今一位二流武者亲自讲武，如同为江明点亮了前进的方向，这个时间便会大大缩短。
王东顶着肿成馒头的大脸，憧憬问道：“关猎头，那武技、武势之后呢？”
“哈哈……小子你练血气都没感应，就敢想这么远？”关峰身旁，几个来时间久的老人纷纷大笑。
“说不定你练一辈子……都没法入势……”
“被打成猪头，还挺有梦想……”
关峰伸手虚按，压下几人的声音，只当没看见王东的猪头脸，淡笑道：“有追求是好事，我便说一说。”
“入势之后，便是悟‘意’，顾名思义……便是意境，由技入势，势中存意，便可操纵血气淬炼皮肉筋脉、刀枪难入，被称为二流武者。”
“什么是意？”众人茫然。
关峰笑笑不语，忽然看向王东。
“啊……”王东猛地一声惊叫，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吓了大家一跳。
“我好像、好像看到一头凶虎扑向我……”王东心有余悸的喃喃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胸膛，仿佛刚才真被虎爪伤到了一般。
所有人都是震惊，武道练到高深处竟如此可怕？仅凭一个眼神，就能吓退一个练过武的壮汉。
江明亦是心头震动，刚才那一瞬间，就连他都通体发寒，仿佛感到了莫大的凶险。
“这特么还是武学吗，真的不是修仙？”江明心中暗道。
“这便是意，等你们练到这境界，自然会明白……练不到的，一辈子都明白不了。”关峰并不多言，简单说道。
这些年，猎虎庄收的人成百上千，成就二流武者的却屈指可数，说再多也没用，这种高手不是靠教出来的……
“关猎头厉害！”王东等人立即吹捧道：“只怕这大云府，也没几人是您的对手。”
“切不可乱说，一流武者才是顶尖高手，我在庄主面前如鸡仔般不堪一击！”关峰摇头，随即又道：“不过二流武者也的确足以纵横一方了……若是三十岁前迈入二流，便算的上真正的天才，有极大希望冲击一流之境。”
“三十岁？”众人惊呼：“谁能成二流？”
他们都是练武之人，而只有练武才知道武道有多艰难，九成人一辈子都难成武者，更不用说三流甚至二流了。
关峰笑笑，脸色却是不太好看道：“猎虎庄自然是没有……但大云府去年便出了一个，石家的石君薇，年仅二十三便踏入二流，打破了大云府的纪录……未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一流强者，甚至有希望更进一步……”
众人议论纷纷，江明则是挑了挑眉，这石家发迹的也太快了，刚冒出来不久，就有如此天才……不过看关峰的表情，猎虎庄跟石家，似乎不太对付。
挺好……反正他也不喜欢石家。
“好了，不要好高骛远……”看到还有人想问问题，关峰轻咳两声，沉声道：“不要以为加入本庄，就高枕无忧了……一个月后，我便亲自带你们去云梦山泽猎虎，谁若是道行不够死在山里，可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们。”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称是。
他们来之前便知晓，猎虎庄免费传授武道之法，可不是为了做慈善……狩猎途中，什么危险都能遇到，猎虎庄每年都要死人。
想获得的更多，就要承受更高的风险。
关峰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我就传授你们本庄的牛皮虎骨诀……此法讲究的便是猛虎之势，唯有心如猛虎、怀着一往无前的心境，方可真正入门，若是练至大成，足以踏入二流武者！”
众人呼吸急促，没想到猎虎庄真的如此大方，传授的竟是直通二流的武道之法。
关峰看出他们在想什么，淡淡道：“其实，武道之法对于各大势力来说，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你们要时刻记住，武道之途……练的是人，而不是法！”
“你们若是练不到二流，拿了这牛皮虎骨诀也是白搭……若是能练到二流，对我猎虎庄来说自然也是幸事。”
众人正想称赞格局大，便只听关峰继续道：
“至于外传……我允许，但不建议……因为此法需配合本庄独有的练武秘药才可修炼，若贸然修炼，伤及四肢脏腑什么的，可别来找我。”
“嘁……”众人无语摇头，原来把柄在这儿呢。
接下来，关峰便开始传授牛皮虎骨诀的外练之法与内练呼吸法……
待关峰传授完毕，众多新来的便在广场上操练起来。
江明一板一眼的打着外练拳法，心中则是暗道：“这……与伏虎拳倒有几分相似。说不定伏虎拳就是这牛皮虎骨诀的低配版。”
有了伏虎拳做基础，江明的进境倒也极快，没打几遍便是渐入佳境，关峰亦是投来关注的目光。
“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关峰心中暗道：“不过还要磨一磨性子，以前也有练过伏虎拳的新人，自以为练出点名堂就是天才了，最后骄傲自满、也只能泯灭众人……”
“彭路，跟他们对招！”这般想着，关峰抬头便是喝道：“一群花拳绣腿，看着就烦……武道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是挨揍挨出来的，没被人揍过、没鼻青脸肿过，怎么激发斗志……”
“谁能在彭路手下走过十招，早饭奖励一碗练武秘药！”关峰冷哼道：“这本来可是你们三个月后，正式留在庄里之后才能喝到的……”
一听此话，这群人顿时眼睛都红了，一个个嗷嗷叫着冲向彭路……
第三十一章 火云草之疑
练武、吃饭、打杂……
时间飞逝，眨眼间便是半个月后。
晨风清冷，练功场上已经有许多人在练拳。
江明亦是早早起床，来此修炼牛皮虎骨诀……
半个月时间，江明仍未突破到三流武者，但也并不着急，在这里学到的武道经验与技巧，是在平安镇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
他虽已是武者，但经验技巧方面都很欠缺，如今倒也耐得住寂寞，每日苦练不辍，再加上彭路每天的操练……实战能力提升飞快，血气也是更加稳固。
“只可惜……直到现在，也没喝上一碗练武秘药。”江明心中无语。
彭路是实打实的武者，即使压制实力，直到现在也没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六七招……
“本来还打算一旦有人撑过十招，那我也浑水摸鱼，假装走运撑过去，混上一碗药汤……”
但既然没人过关，那江明也不想当出头鸟，太过引人注目，反正三个月后也就能喝到了，区区几个月时间，对他而言算得了什么……
呼~
忽然身后劲风袭来，仿佛凶虎咆哮向他扑杀而下。
“又是彭路这个老六……”
江明心中暗骂，回头便是一拳，但却是击在空出，一只骨骼粗大的手虚握成爪，擦着他的手臂探向他的咽喉。
“关猎头？”江明看清来人，顿时心里一惊，难道他发现自己是武者了？
心念电转间，江明竟不闪不避，脚下猛地一蹬，拳劲变爪，掏向关峰的心脏处。
完全是以命博命的打法。
关峰却是身形一晃，绕过江明的攻势，绕到他的侧后。
“不好！”江明连忙转身，却看到关峰已经立在一旁，颇为赞许的看着他。
“刚才我那一爪，你若是后退，我的力量完全施展而开，便可轻易撕碎你的喉咙……”关峰不急不缓道：“但你不退反进，以搏命招数应敌……却是遏制住了我这一招的威力，而且这等换命的胆气，说不定便会吓退敌人。”
“比起关猎头还是差远了。”江明拱手道，看来这家伙只是想指点自己。
“你已经很好！”关峰淡笑，随即问道：“听说……你以前是平安镇来的采药人？”
江明一愣，点头称是。
“可曾采到过火云草？”
江明心中一突，表面则惋惜摇头：“至今没见过……但从去年至今，听说已经有数人采到。”
“药中稀珍，自然难寻……”关峰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鼓励道：“好好练拳，今后说不定回到平安镇，还要依仗你带我们进山采药。”
随即关峰便是转身离去，江明心中却升起一丝疑问，这火云草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连猎虎庄的猎头都在关注？
难道这火云草中……还有他不知道的秘辛？
“还有回到平安镇是什么意思……”
江明不由得想起离开镇子前，那些说要在镇子里大兴土木的陌生人。
难道里面也有猎虎庄的参与？
“世道混乱，还是练拳吧……”江明不再多想，不想沾染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有一拳轰碎麻烦的实力。
吃过早饭，江明等人便各自离去，参与庄里的各种杂活。
像王东这种家传屠夫，从刚进庄就被薅去处理猎物尸体，现在已经有了“王师傅”的尊称了，每天有都能吃上免费的加肉餐食，比伙房好的太多。
而方烈则每天教庄里的幼童画画识字，日子过的最为悠闲，武道进境更是最快，现在竟然能时不时的感应血气了，关峰认为他一年内有望熔血化劲，成为武者。
至于黄小英，每日低调练武，然后帮伙房做饭，算是最低调刻苦的一个人了……
甚至有几次江明起夜，都看到黄小英顶着稀薄的月色，在院中安静练拳……不过这大半个月了，似乎起色也不多。
“这小姑娘，家里发生的事怕是不小……”江明想着，不过也无意掺和别人的事，他来猎虎庄的唯一目的便是习武变强。
“接下来，便等方烈彻底感应血气了，我也稍稍‘进步’一下，毕竟只有进步才能得到重视，获取更多的练武资源……”
江明不愿意太突出，不过有方烈这种小天才在前面顶着，江明稍稍“进步”一下，也不至于引起太多注意。
江明一边思索，一边走到了一处偏院，院内药香弥漫，堆着不少新鲜或晒干的药材。
猎虎庄的主业是进山打猎，但遇上药材也会随手带回来，江明主要的任务便是帮忙挑拣整理这些药材。
“这次收成不错啊……”江明翻弄着那堆新鲜药材，笑道。
“哎呀，江小哥儿，就等你来处理了。”屋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喊道。
院子里有两个十几岁的少女，正在帮忙整理药材，也是跑到江明跟前，叽叽喳喳道：
“江明，你可太厉害了，上次挑出来那朵不起眼的小黄花，我拿到隔壁济世堂，卖了三百个大钱呢……说是什么疗伤的妙药。”
“还有那个灰线参，对提升血气非常有用，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香风扑面，江明倒也没得意，他尝遍云梦山泽无数草木，研究了无数药材，对药草的了解自然不是常人能比。
甚至有许多这个世界的药师都没发现的药材，都被江明收录到自己的知识库中……只是随便露了两手，就把猎虎庄的这些半吊子镇住了，更是让庄里这个老药师赞扬不已。
而这些少女可都是庄里的家眷，敢拿着药材卖钱买衣服穿，看着和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因为不高兴翻脸……
江明可不想多招惹，笑了笑便蹲在那堆药材前，开始整理起来。
“对了，今天下午有个活儿，不知道江小哥儿愿不愿意去？”那白发老头看着认真干活的江明，忽然笑呵呵道。
“冯药师尽管吩咐！”江明说道，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如今就是猎虎庄的小虾米，低调行事为主。
冯药师满意笑道：“咱猎虎庄打回来的猎物，一大半都卖给了城中各大家族，平日里都是庄里的男丁负责运送过去……这段时间正是春猎，不少人都进了山，庄里人手短缺……”
他眨眨眼道：“今天下午有一车货，要送到王家，江小哥儿若是无事，可以跟着跑跑，回来可以来我这儿领一碗练武秘药喝……”
第三十二章 三流武者
“练武秘药？”江明惊道，不是要等三个月后留在猎虎庄，才可以喝吗？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位冯药师是在特意照拂自己，什么送货回来领药汤……不过是扯个由头罢了。
冯药师掌管着庄内秘药分配，随便给谁匀一碗不算什么，但江明毕竟是刚来的新人，也不能做的太离谱……
没想到自己低调认真做事，还换来了这等好处。
“多谢冯药师。”江明连忙道。
“好好好，药材整理完就回去准备吧，我去熬药汤……”
冯药师笑呵呵道，对今年来这个新人满意之极，不急不躁、勤快低调……如果能成武者，那就更好了，自己还有个孙女尚未婚配呢……
……
下午，江明随着两个庄里的汉子出门，押着一马车的货物赶往王家。
板车上绑着三个半人高的大瓦罐，即使是盖着封布，仍传出浓郁的血腥味。
“彭哥，这里边装的什么东西？”江明闲着没事问道。
一个汉子正是彭路，闻言拍着笑道：“各种猎物的心脏、肾脏以及一罐虎血……这可都是练武用的宝贝，能炼成各种秘药，光是那罐虎血，就值百两银子。”
江明咂舌，不愧是一流武者势力……不过这种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听闻云梦山泽最深处的那些凶兽，甚至能生撕武者，简直不似凡物，就连关峰都不敢闯进最深处……
三人一路穿过府城数条街道，最终走进一处占地颇广的僻静府院。
王家。
大云府内，除了官府外最顶尖的势力便是王家，曾经有两位一流武者坐镇，如今只余一个，但其底蕴也不是其他势力能比的。
任务倒是很顺利，王家的一个管事对货物稍加检查后，便将几张银票递给彭路。
“那便是王家的演武场……”几人离开时路过一片广场，彭路也是介绍道。
广场中，正有许多人在练功，江明一眼看过去，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猎虎庄要强上一些。
“只可惜王家青黄不接，年轻一代没有足够惊艳的天才，现在的一流武者已经年近百岁了……”另一个汉子低声道，似是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彭路刚想说什么，忽然瞥到一道身影，连忙道：“闭嘴……”
“几位猎虎庄的好汉，辛苦了！”一道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走来，落落大方道。
江明一眼望过去，女子身材窈窕，面容白皙恬静，全身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赫然正是当初去平安镇放生的王大小姐。
彭路连忙客气了两句，虽然同为一流势力，但猎虎庄跟王家还是有些差距的，更何况王大小姐的身份也非比寻常。
“这位小兄弟也是猎虎庄的人？”王大小姐却忽然看向江明，笑语嫣然道：“我可是记得……你在平安镇抢过我的鱼呢。”
江明瞪大了眼，跟见鬼了一样……那天王大小姐只是往河里瞥了几眼，怎么会记住他？
彭路也是一脸懵逼，他听说江明是个二愣子，但也没想到这么猛，敢抢王大小姐的东西？
王大小姐轻笑道：“不必惊讶，我不是故意记仇，而是我从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着实厉害……”江明还能说什么，只能连忙吹捧一顿，然后解释自己练武许久有幸加入猎虎庄云云。
直到离开王家，彭路才是长出一口气，佩服的看着江明：“你路子可真野，王大小姐放生的鱼都敢抓了吃……”
江明满不在乎道：“镇子里的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谁还管得了是不是王家的鱼……”
不过这件事也让江明心生警惕，以后除了要时刻注意行事风格外，真当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时，还是要易容一番才好。
那本易容术得到许久，倒是还未真正用过，看来是要好好学一学了……
……
回到庄子里，江明三人分别领了碗练武秘药喝下，各自在练功场练起拳来。
对于江明能领到秘药，彭路两人皆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种事情心照不宣，毕竟他们的秘药，也掌握在冯药师手中……
“这秘药果然效果不俗！”江明练着牛皮虎骨诀，心中亦是欣喜。
当初他从那个通爷处得到的秘药，更侧重于增长肌肉力量，从而带动血气增长……而冯药师这碗药汤一喝下去，江明便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气仿佛在沸腾，盘踞体内的血劲似乎也松动起来。
“也许……今日便能突破！”
江明心中激动，一遍又一遍的练起牛皮虎骨诀，他的速度并不快，既是不想暴露自己实力，也是为了体悟拳法中的猛虎之势。
到了这临门一脚，已经不是咬牙猛练能解决的了，更重要的是把握住那一缕虚无缥缈的“势”……
直到傍晚，药劲已经差不多过去，彭路两人准备离开，江明却仍旧在练拳。
“愣归愣，练起武来可真是玩儿命……”彭路看着一刻不停的江明，也是露出了敬色。
猎虎庄的汉子不玩儿虚的，只服比自己强的人，而江明这段时间展现出的认真与坚持，已经征服了庄里的许多人，彭路自认是绝对做不到如此的……
渐渐地，黑夜降临，练功场空无一人。
江明练着练着，心中终于忽然升起一丝明悟，拳法中似乎忽然多了一股凶煞之气……
如果说以前练的牛皮虎骨诀，空有其形……如今便是形神具备！
“猛虎之势……当一往无前！”江明轻语，终于踏入三流之境。
体内的血劲如臂指使，在全身运转不停，如大江奔流，往复不息。
当血劲运转到双腿，江明便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能瞬息百丈……而当血劲运转到肩臂，江明又感觉力如泉涌，可扛起万斤巨鼎。
“这便是三流武者，与不入流相比真的是云壤之别……”
江明慨叹道。
此后的日子，江明便继续保持低调，每日练武干活，偶尔在冯药师那里蹭一碗秘药……
终于，在他们这批新人加入猎虎庄一个月时。
“明天，进山猎虎！”关峰目光如刀，扫过下面的十几个人：“现在如果退出，还来得及……”
第三十三章 再回平安镇
深山老林中，晨光清微，不时响起阵阵虫鸣鸟叫。
一个个猎虎庄的汉子或靠或躺的呼呼大睡，不少人还身上带伤、衣衫褴褛宛如乞丐……只有几个血气旺盛的人在外围走动巡逻，警戒危险。
一处平坦的空地上，江明一招一式的练着牛皮虎骨诀，与空气摩擦发出声声呜啸，不时爆发出一股澎湃气息。
前几天方烈彻底感应血气，江明便也在进山后的某天早上，练拳时恰好“进步”，时不时的开始感应血气……
“你倒是丝毫不乱……”关峰背着一张大弓，走到江明近前，淡笑道。
江明收拳而立，看了看四周：“我本就是混迹山林野地，可能适应了吧……再说越乱越糟，只有练拳变强才能更好的面对危险。”
“只不过我还从来不知道……这云梦山泽深处，竟然如此危险。”
说着，江明也是面色慎重，他以前当采药人时，活动的范围从未如此深入，遇到的野兽也都在他的应付范围内，但这次这片山林却完全不同……
自关峰带着他们这帮新人进山，已经过去了五天，原本信心满满的众人，在这几天内信心都是受到了巨大摧残。
越往山林深处走，遇到的野兽就越是可怕。
第一天他们还能兴高采烈的杀了几只獐子野鹿，第二天便被狼群偷袭，赵小六等几个新人都受了伤。
昨天，一头皮糙肉厚的黑熊更是直接冲进人群，生生拍死两个新人，最后还是关峰出手，一箭钉在黑熊的心脏上，才将其杀死。
“谁也不知云梦山泽究竟有多大，就连庄主恐怕都没走到头过！”关峰闻言唏嘘道：
“这山中的野兽更是凶残，一些吞吃过奇花异草的兽类，咬死武者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我猎虎庄也正是因此才进山谋生，否则杀些普通野兽怎么养得活几百号人口。”
江明心中一动，将这片山林记住……能让野兽变异的地方可不简单，也许有什么超自然力量，或许和修仙有关也说不定……
等以后变得强大了，说不得还想来探索一番。
关峰忽然道：“你可愿落户在我猎虎庄？”
江明一愣，不管是他们这些刚来的新人，还是在庄里几十年的老人，都只能算是为猎虎庄打工。
而所谓落户，便是成为猎虎庄的真正一份子，算是猎虎庄的主人，拥有的权利与资源，与江明他们这些打工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想落户猎虎庄又谈何容易，最起码也要如彭路一般，成为三流武者。
可如今的江明……表现出的实力可只有感应血气，难道关峰看出他的真实实力了？
江明暗自摇头，应该没有，武者除非自己激发血气，否则一流武者也很难看出旁人的底细。
不过江明与猎虎庄的众人相处一个月，知晓这是一群看似粗莽实则重感情的汉子，关峰待他也不薄，他倒是不想扯谎。
心念及此，江明抬起头坦然道：
“我不想诓骗关猎头，但当初我来猎虎庄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学武变强……在猎虎庄时我自然会全力做好该做的事，不会有任何偷懒，但我的志向并不在猎虎庄，也不在这片山林中。”
“无论是采药人，还是学武徒……对我来说其实并无区别，都只是我成长路上的一段经历罢了……”
江明仿佛一个轻狂少年，但这也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对他而言一个猎虎庄又怎么装得下他漫长的人生……只不过这些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这就相当于拒绝了……关峰也是啧啧称奇道：“你可知道，庄里的那些老人，为了一个落户的名额……能挤破多少头皮吗？”
“这天下的江湖可没你想的那么浪漫，凭你的实力出去闯荡，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哪有加入猎虎庄安稳……”
江明洒脱笑道：“关猎头第一天就教我，猛虎之势当一往无前，怎么如今却说起安稳二字了？”
“是不是在庄里待得久了，虎势已经被磨平了……”
关峰愣住，随即放声大笑：“好，不愧是我欣赏的少年，又愣又狂！放心在庄子里学武，只要是我会的东西，都可以教给你！”
“假如你有一天发达了，遇见猎虎庄有难，可别忘了拉一把……”关峰又开玩笑道。
江明认真点头：“一定！”
众多新人这几天疲惫不已，正睡的昏昏沉沉，此时纷纷被关峰的大嗓门吵醒，正要怒骂……看清是何人后却都闭了嘴。
沙沙~
彭路带着几人走来，沉声道：
“头儿……引虎粉都洒好了！”
“好，这次试炼到此结束！”关峰咧嘴笑道：
“你带着这些菜鸟，扛着收获的猎物走平安镇，那里有人接应，回庄子后谁想走，一百铜板打发滚蛋……剩下的跟我继续深入，蹲伏猛虎。”
“我们终于能下山了？”赵小六捂着受伤的胳膊，声音都带了哭腔。
许多人都是松了口气，有几人更是眼中闪烁惧色，再也不想进山了。
关峰将这些人都看在眼里，不屑的摇摇头，转头便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彭路指挥着这些新人，扛起獐子野兔等猎物，他自己则是一声轻喝，直接将那头两人多高的黑熊扛在背上，步履如飞的往山下走去。
“不愧是三流武者……”方烈拎着一串野鸡，肩膀上还扛着一只野鹿，满眼羡慕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熔炼出血劲，成为武者。”
江明则拖着一只野猪，好奇道：“什么时候庄子在平安镇也有据点了？”
方烈挠挠头道：“听说城里的各大势力，都在平安镇大兴土木，建造分部，咱庄子应该也参与了吧……”
江明点点头，想到了阿飞和老姜头等人，回去看看倒也不错……
平安镇。
熟悉的小吏依然把持在镇子口，对每个回镇的采药人收保护费。
不过当他看到扛着黑熊健步如飞的彭路，又看到他身后的一帮大汉时，脸上那吊儿郎当的倨傲表情，瞬间便切换成谄媚和谦卑：
“是猎虎庄的诸位好汉吧，这边请这边请，贵庄的据点在镇子中央最好的地方……”
虽然他算是官府的人，但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跟一流势力猎虎庄的武者相比，却连个屁都算不上。
当江明从他身边走过，和他对视了一眼后，小吏顿时呆住，随即眼中便是闪过惊慌之色。
“许久不见啊……”江明笑道。
小吏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明哥儿，原来您加入了猎虎庄，以前是小的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说着，他连忙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大串铜板，想要递给江明。
“留着自己花吧……”江明摇摇头离去。
曾经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如今也对他卑躬屈膝，再去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倒是也没啥意思……
第三十四章 老周头之死
江明走在镇子中，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街道被拓宽了许多，两侧盖着一座又一座光鲜亮丽的宅院，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偶尔可见中间夹杂着的破旧茅草屋，被高大宅院的阴影挡住，仿佛消失了一样。
“大家加油干活，将来这里发达起来，大把的银子随便挣啊……”
“说你呢，别特么偷懒！”
盖房子的场地上，监工大声鼓噪着苦工们干活，当看到有人劳累休息时，却又换了副嘴脸厉声喝骂。
“大人，等这房子盖起来，俺们真能进去做工？”
一个长相憨厚、身体佝偻的老汉使劲搬着青石地砖，脑门上青筋暴起，却还是咧嘴笑问道，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监工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厌恶，脸上的肥肉却是笑成一朵菊花：“那当然了，城里的大人们随手一扔，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随便你们捡……不过我跟你们说，那些偷奸耍滑的，到时候肯定不要。”
“好，好……我一定努力干！”老汉露出满嘴黄牙，心中美滋滋的盘算着，自己这片田让给城里的老爷盖房子，真是做得太对了，不仅能领一两银子，到时候还能去老爷家做工挣钱……
这些老爷们真是大好人啊！
江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幕幕这般景象，心中轻叹：
“城里的老爷们来小镇子大兴土木，营造出一片光鲜亮丽的城堡……然而可只有老爷们自己能住进去啊。”
不过自己这时候，要是冲上去跟那些苦工说这些，怕是要被唾沫星淹死，说自己是嫉妒他们……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一帮人浩浩荡荡的从主路上走过，很快便是赶到猎虎庄在这里的分部，一座已经盖了大半的宅院，院外早有马车在等候。
江明记得这宅院原来的地方，好像是一片没人住的山包荒地……看来猎虎庄倒是下了不少功夫清理。
“彭哥，咱究竟为啥在这儿盖分部啊？”王东把身上的猎物都装到车上，才是好奇问道。
彭路瞥了他一眼，正要训他多管闲事，随即瞥见其他人好奇的神色，方是无奈的摇摇头道：“这都是庄主的命令，我也只听到上次关猎头是这么说的，‘这云梦山泽，以后要热闹了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又是啥意思？
江明也是心中生疑，这云梦山泽到底有什么秘密……难道跟火云草有关？毕竟上次关峰特意询问自己，有关火云草的事情……
“行了，都别猜了……干好自己的活！”彭路训斥道。
将全部猎物装车，彭路等人便是尽数跟随离去，江明则是告了半天假，说要回家看看……
回到自家小院，由于地势偏僻难走，城里的老爷们估计也看不上这破地方，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甚至还清扫的挺干净。
“应该是阿飞媳妇儿帮忙打扫的，阿飞那小子可干不了这种细致活……”
这般想着，江明又慢慢走到老周头家，却是微微一愣。
只见老周头家一片寂寥，竟是空无一人，门前杂草疯涨……
江明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诶呦……明哥儿回来了！”老周头的一个邻居挑着两桶水回来，看到江明连忙上前问候。
江明指了指老周头家：“人呢？”
“老周头啊……”邻居一愣，随即神色复杂的叹道：“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前段时间府城里的石家要在镇子上盖大宅，想占他的田地，老周头上前理论，被一个石家公子哥儿踹了一脚……”
“没几天人就没了！”这邻居唏嘘道：“他孙女把他安葬好后从此也没了下落，听说是去了城里学武……”
江明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平静叹道：“人生多艰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老周头也太冲动了，老爷们占田地，对咱平安镇的发展也有好处不是……”那邻居絮絮叨叨，仿佛已经在畅想未来发财后，用金扁担挑水的场面了……
等他回过神来，江明早已走远。
……
“又是石家……”江明缓缓在街上走着，将这件事记在心中。
他有的是时间，这个仇……慢慢报！
不知不觉间，闻到一丝酒香……
江明抬头望去，老姜头的酒馆依然还在，客人却还是那些熟面孔，散发着汗臭味的采药人、指甲缝黝黑的老农……
他们缩在老酒馆的阴影里，慢吞吞的喝着老酒，外面的热火朝天景象仿佛与他们毫无关联。
想来那些城里来的老爷们，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喝酒……
江明走进酒馆，顿时引起一片惊讶的招呼声，老姜头正在柜台后打盹，也是被惊醒了过来。
当夜，江明和老姜头、阿飞彻夜畅谈……还有一碗温酒静静摆着……
次日清晨。
“姜爷，阿飞……能避则避，不要跟那些人起冲突。”江明准备回猎虎庄，临行前交代道：“若是有人占我那院子，给他们便是，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了……”
阿飞点头表示知道，老姜头则看着江明，道：“那石家跟老疤子不同，可是武者世家……”
“姜爷放心！”
江明向他拱拱手，两人都是聪明人，老姜头便不再多说什么，目送江明离去……
……
猎虎庄。
等江明回来时，便发现小院中走了好几人，和他一批来的只剩他和方烈、黄小英三人，而比他们早来一些的，更是只剩王东一个。
“这群胆小鬼……”王东肩膀上也缠着纱布，愤愤道：“还以为那个赵小六是个汉子，没想到也是个娘炮……”
江明笑了笑：“人各有志，不是谁都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对了，阿明你快去领药汤吧……”方烈连忙提醒道：“这次庄里开恩，参与狩猎的新人都能领一碗，对修炼牛皮虎骨诀有大用！”
“对对对……我已经喝了，感觉明天就能感应血气！”王东也是满脸兴奋。
黄小英沉默不语，但黝黑的小脸也是有些发红，显然是激动的。
江明摸了摸鼻子，他总不能说已经喝过好几碗吧……
不过能多喝一碗自然是更赚，江明也换上一脸激动的表情，跑到冯药师那里，领了药汤咕咚咕咚灌下。
“听说江小哥儿感应血气了？”冯药师笑着问道。
江明连忙点头：“不知冯爷有何指教？”
与冯药师关系熟了之后，江明的称呼也是顺杆往上爬，改叫冯爷了。
冯药师笑呵呵道：“你可知有句话，叫医武不分家？”
第三十五章 突飞猛进
“医武不分家？”江明当然听过这个说法，但也只是粗浅了解，当即抱拳道：“还请冯爷明示。”
“医武不分家，表面意思自然很好理解，医道和武道是相通的，武道强身、医道养身，殊途同归，谁也离不开谁！”
冯药师抚着胡子，继续道：“往深了说，武道练的是什么，是血气……但你们这些学武的，都是粗人一个，一个个只知道按着功法蛮练，哪懂得血气运转的真正道理？不懂血气，练起来自然进境缓慢，甚至浪费血气。”
江明一怔，这冯药师说得倒是没错……虽然牛皮虎骨决是直通二流的武道之法，但对于血气的描述也只是朦朦胧胧，只能凭练武人自己的摸索与感悟。
即便江明如今已经是三流武者，能控制血劲运转全身，但这种运转也显得无比粗糙，每次凝练血劲时，都会耗费大量的血气……
冯药师说道：“而医者治人的根本，亦是调理血气，血气顺则百病除……医者见过的病患者数不胜数，对于血气的研究比起你们这些武夫，可要精妙的多！”
“如果练武时，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帮忙指点，调理血气，也许比喝练武秘药用处还大……”
江明眼睛一亮，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那您……”
冯药师连连摇头：“我只是个会熬药的老头儿，可不懂这些，都是跟隔壁济世堂的孙老头儿下棋时听他说的。”
“这些东西他一般可不传授给别人，不过他这人啊，最喜欢醉仙楼的烧鸡和老黄酒……”冯药师眨眨眼道。
江明一愣，随即感激道：“多谢冯爷指点！”
……
次日，江明在醉仙楼从早上排到中午，终于花费一两碎银，买了两份这里的招牌烧鸡和老黄酒。
“真他么黑！”
想想老姜头的酒馆吃一顿才几个铜板，江明就忍不住吐槽。
不过为了自己的武道，区区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江明这般安慰着自己，先是给冯药师送了一份，才拎着另一份快步走到了隔壁的济世堂。
济世堂中，满墙的药柜铺开，两个药童正在忙忙碌碌整理药材。
各种药草味扑面而来，倒是让江明有些怀念……
江明刚踏进前厅，一道苍老的声音便是响起：“嗯？谁带了醉仙楼的烧鸡？”
柜台后，一个鹤发童颜的微胖老者从躺椅上弹起来，鼻子耸动两下，便直勾勾的盯着江明手里的东西。
“请问……可是孙大夫？”江明看着眼前的胖老者，微微拱手道：“我是猎虎庄的……”
“你就是冯老头儿说的那个江明？”孙大夫脸色一变，立马气呼呼的躺了回去：“这死老冯，我还没答应呢，就把人塞过来……”
江明心中这才知道，原来冯药师已经提前跟这孙大夫打过招呼，看来若不是冯药师，一般人可请不动这孙大夫。
“倒是欠了个大人情……”江明心中叹道，只能日后找机会还了。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忽然响起，孙大夫尴尬的重新坐起来，嘴里嘟囔着：“早晚得锤他一顿，净给我找麻烦……”
“还愣着干啥，来后院……东西放下吧！”孙大夫没好气道，当先往后院走去，坐在院里的一张石桌旁。
江明连忙跟上，把东西放到桌上，恭敬立在一旁，既然来请人指点，自然要有应有的姿态。
知识永远是高贵的，谦卑一点不为过……
孙老头大大咧咧的拆开包着烧鸡的油纸，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老黄酒，旁若无人的吃喝着，才是用油乎乎的手指了指江明：
“把你的牛皮虎骨诀，打一遍我看看……”
“是！”
江明连忙道，开始在院中习练起拳法。
一遍打完，孙大夫嗤笑一声：“哼，马马虎虎！”
“请孙大夫指点！”江明认真道，他虽然掩饰了武者修为，但自认打的拳法却是毫无差错。
孙大夫瞥了他一眼，方是淡淡道：“不管你什么境界，你这么打拳……最多只能打出七分效果。”
“为何？”
“若你我患同样病症，是否可开同一剂量的药方？”孙大夫唆着骨头，反问道。
“自然不能，你我年龄、胖瘦都不同……”江明下意识道，然后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似乎有些明白了。
孙大夫点点头：“练武亦是如此，关峰教你们的拳法，是按照他的身体教的，你照猫画虎能画个大概，但却不是适合你自己的拳法，血气运行不顺，日久成疾……”
“还有呼吸法，也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真理，有的人一口气能憋一炷香，有的人只能憋几个呼吸……”
孙大夫絮絮叨叨道：“武道之法，都是人创出来的，最适合的只有那个创始者……而我要教你的，就是如何让你练的武道之法，更符合你的身体，即使契合度比不上创始者，但也比你现在胡乱练要强得多……”
“这些东西，关峰那粗俗莽夫可教不了你！”孙大夫吐出一根鸡骨头，冷哼道：“当年他能进二流，还不是多亏了我指点……”
“孙大夫厉害……”江明毫不吝啬的一阵猛夸。
“再打一遍，慢一点，我先根据你的身形，挑出你比较大的招式瑕疵，等修改完以后，再教你怎么调养血气……”孙大夫挥挥手道。
江明立马站定，继续打起拳法，孙大夫则在一旁，开始用心指点……
直到傍晚，江明才是收获满满的告辞离去，他感觉这一下午的收获，甚至赶得上他修炼一个月。
“武道之法千变万化，但根基只有一个，那便是血气，血气顺则万法通……”江明自语。
……
时间匆匆而过，春叶繁茂、夏花绽放……
转眼间，江明便已经在猎虎庄待了三个月。
济世堂的后院中，江明打着牛皮虎骨诀的拳法，肢体舒展如行云流水，充斥着力量的美感，仿佛这套拳法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小子，我是真没啥教你的了……”老孙头啃着鸡腿，摇头道：“毕竟我不是真正的武者，再往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江明收拳而立，躬身道：“多谢孙大夫了！”
孙大夫摆摆手：“谢就不必了，这几个月的鸡腿美酒，也值大几十两银子了，算你小子有心，哪儿像以前关峰那个抠门鬼，竟敢拿摊儿上的假酒糊弄我……”
“诶？我怎么没想到呢？”江明眼睛一亮，看到孙大夫作势欲打，顿时连忙逃走。
回到猎虎庄，江明也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这几个月，在孙大夫的指点下，江明几乎将牛皮虎骨诀的每一招一式都做了改动，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明面上已经是堪比方烈的“资深感应血气”武夫了。
当然，他的真实实力亦是突飞猛进，对于血气的掌控更加精妙，以前全身血气熔炼出的血劲，只能够打出三四道劲力便消耗一空，如今在细微控制下，却能足足打出九道，实力近乎翻了一倍……
“不过接下来只能靠水磨工夫提升，应该很难有这么猛烈的进步了，除非踏入二流之境……”
江明摇摇头，二流武者何其艰难，猎虎庄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再待下去，没有突破的契机，也只是消磨时光……
第三十六章 世事荒唐
几天后，云梦山泽。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林间隙，投下斑驳光影。
静谧祥和的景色中，却是陡然传出一阵莽荒咆哮。
“吼~”
一头斑斓大虎足有三四米长，爪锋如刀，血盆大口张开……咆哮着朝眼前的人类扑杀而下。
“完了……”王东脸色煞白，已经来不及闪躲，心中闪过一丝念头：“我堂堂老王就要命殒此处了吗……”
忽然，一道身影从一侧掠出，狠狠地撞向那头凶虎。
“铁牛崩山！”江明心中轻喝，仿佛倾尽全力一般……血气猛然爆发而出。
他的腰背仿佛瞬间粗壮了几分，猛地砸在斑斓大虎的后身上。
嘭！
一声沉闷巨响，江明像皮球一样弹飞，手舞足蹈的跌飞进远处的灌木丛中。
而那头凶虎尚在半空中，无处借力，亦是被江明撞得跌跌撞撞，险些栽倒在地。
王东连忙趁机滚开到一旁，而方烈、黄小英等人早已瞅准时机，纷纷持刀合围，也不管瞄的是哪儿，砍完一刀就跑……受伤的老虎也是老虎，没谁想挨一爪子。
等那猛虎流一会儿血，几人再瞅准时机冲上去……
就这样拉扯了将近一炷香，这头凶虎才是喘着粗气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几人皆是身上带伤，江明也是被灌木丛挂的浑身是血道子……得到不灭源光一年多，江明对其也能稍加控制，受伤时可以改变身体受伤的恢复速度。
这样倒是让江明不必每时每刻小心翼翼，害怕受伤恢复时被人发现了……
不过也仅限于此，若是受致命重伤……不灭源光还是会在顷刻间修复他的身体。
“所以还是得低调啊……”江明心中暗道。
远处，关峰与彭路等几个老人大步走来，瞥了一眼这头死状凄惨的大虎，纷纷大笑起来。
“关猎头，我们表现不错吧……”王东满头是血，却还在得意洋洋的邀功。
“岂止不错？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它就是从百米悬崖掉下去，也摔不了这么惨呐……”关峰幽幽道，其他老人笑得更大声了。
王东顿时傻眼。
彭路用刀尖拨拉着老虎尸体，点评道：“好好的一头老虎，虎皮被砍得七零八落……血也快被放干了，心肝脾肺肾估计没一个完整的……这头本来值五百两银子的老虎，现在不到一百两了……”
王东和方烈等新人越听脸色越垮……
江明也是面露愧色，他也不是什么打猎好手，就算不隐藏实力，最多也是一拳轰碎这老虎的脑袋……至于什么一箭穿眼、兽皮无损，对江明来说跟听天书也差不多。
“看来要学的还很多！”江明心中自语，在学习名单上又加了一项，狩猎。
江明一直认为，长生本身是无趣的，有趣的地方在于可以看到无尽的山河风光、可以尝到无穷的美食小吃、可以掌握无数有意思的技能、可以做无数自己想做的事……
医道、狩猎……皆是如此，不需要考虑什么得失，想学就学，反正这一生，还很长……
兴致来了驯鹰猎虎、山中逍遥，亦或是行医济世、浪迹红尘……皆是妙事。
“这也是长生者的一种特权吧……”江明心中轻笑，想起似乎已经遥远无比的前世生活，不由得唏嘘起来。
人生在世，忙忙碌碌，甚至忘了夜晚的星空是什么样子，何时像如今这般逍遥自在，不收任何束缚……
“好了，这批新人能合杀一头凶虎，已经算是不错！”
关峰看彭路的大棒打的差不多了，则站出来开始给蜜枣：“多多磨炼一下……假以时日也是庄里的中流砥柱，这头老虎卖出的银两，全都分给他们！”
王东等人顿时欢呼起来。
“唉，刚才下刀太重了……”随即几人又心疼起来，白花花的银子啊，被他们捅没了。
关峰继续道：“三个月已过，这次猎虎便是最后的考核，既然你们坚持到如今，便算是真正的猎虎庄汉子！欢迎加入猎虎庄……”
他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吩咐道：“好了，其他人先歇着，江明跟我来！”
两人走到一处断崖边，崖下云卷云舒，望不到底。
“你真决定了？”关峰身形挺拔如松，淡淡道。
江明点头：“平安镇分部需要人手，我既然是庄里的一份子，自然要出一份力。”
几天前，关峰宣布平安镇分部建立，要从庄里抽调人手。
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响应者寥寥……没想到江明却是第一个报名。
关峰盯着江明，冷哼道：“我怎么看，你都像是想回镇上逍遥自在……才刚感应血气，就如此放纵，可别让我看错你。”
江明直视着关峰，真诚道：“关猎头却是错怪我了……我只是觉得，这段日子武道寸步难进，也许需要换一种环境与心态，方能更进一步。”
关峰盯着江明许久，才是无奈摇头：“你这小子，有时候真让我看不透。”
江明目光不变，心中则是暗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只不过不是感应血气寸步难进，而是突破二流之境……”
“罢了，既然你已经想好，我关峰也不喜欢强迫别人，况且分部初建，也确实需要人坐镇，你已经感应血气，倒也能起点作用！”
关峰挥挥手道：“等过几天卖了猎物，你拿到分的银子再去……”
“多谢关猎头！”江明拱手，随即不解问道：“为何各大势力，都在往平安镇建立分部？”
他不管怎么看，平安镇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山里有些药草，不过那也不值得所有府城势力大动干戈啊。
关峰闻言笑道：“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后的平安镇，可能要改叫平安县了。”
江明愣住，连问道：“为何？”
关峰眼神突然有些怪异：“这却是从京城里来的命令……听说是年迈的皇帝老儿为炼仙丹，苦寻天下方士，在各地挖矿寻宝……”
“有一个方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了一本典籍，说是古有传说，这云梦山泽有异宝，火云草的出现就是一个标志……少则十几年，多则数十年，就会有仙草出世……”
“于是皇帝老儿，便命令大云府撤镇建县，大兴土木，建立皇帝行宫，等机缘一到，他就会坐行船前来……”
“不是……等等等等！”江明忽然面露疑惑：“这传说，我怎么好像看过？”
关峰露出怪异之色：“不瞒你说，我也看过……”
“郎中仙缘！”
江明一声惊叫，忽然想起来了：“那本讲一个小郎中行医积善……在云梦山泽发现火云草……一步步钻营当上大夫……最后成为皇宫御医一步登天的故事……最后白发苍苍衣锦还乡，得到仙草，立地成仙！”
“这特么……不是大云府的一个蹩脚说书人写的吗？”江明有些不太确定道：“难道那说书人是仙人？”
“仙人？仙个粑粑，这世上哪儿来的仙人！”关峰嗤笑一声：“不瞒你说，我还去听过他说书，说垃圾都是抬举他，十几年前就流浪街头饿死了……”
“那所以说……这浩浩荡荡的大兴土木……”江明忽然感觉有些荒谬。
那些被夺走田地的老农、无家可归的妇孺、还有如老周头一样死在这股浪潮下，却没有掀起一丝浪花的人……
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源自一本蹩脚说书人随手意淫的烂书？
饶是江明不敢相信，但也不得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他也只能轻叹一声：
“世事荒唐啊……”
第三十七章 致我逝去的青春
慨叹片刻后，江明却忽然反应过来，疑惑道：
“不对啊……就算皇帝亲批，但这大云府天高皇帝远的，各大势力更是心思各异，连送到军中的药草都敢几次三番被‘劫’走……真的会听从圣命，尽心全力建造平安县？”
“我看如今的平安镇，各家可不像是玩儿虚的啊……”
关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当然不是玩儿虚的，这云梦山泽丰饶肥沃，谁不想在山脚下营造自己的势力……但云梦山泽可是被称为燕国龙脉，历代皇帝珍惜之极，认为能影响燕国国运，严禁在附近大兴土木。”
“平安镇那点草屋算不得什么，但谁若敢出格，那就是杀头大祸，即使如石家那般跳脱，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摸老虎的屁股！”
“但如今得到皇帝亲批，大云府的各家自然是积极建造，就比如咱猎虎庄，有了平安镇的分部后，打猎转运的速度便会提升数倍，多出来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那石家，不光想抢咱的狩猎生意，更想夺了王家的药草生意，有了平安镇据点便更好行事了……”
“而山中矿藏甚多，以往没人敢动，如今趁着这大兴土木的混乱，有几家怕是已经动了心思……”
关峰摇头轻笑：“说来荒唐，那皇帝老儿对龙脉的重视，甚至远远超过训练兵将，叛军肆虐北方三府十七县他却不急……仿佛龙脉不毁，他的皇座就永远稳固一样。”
江明幽幽道：“然而到了关乎自身寿命的时候，什么龙脉也不过是狗屁……如今敢建平安县，那如果再有个方士告诉他，挖断云梦山泽能成仙，他怕是连一丝的犹豫都不会有！”
前因后果终于弄清楚，江明却又觉得不荒唐了，也许世事皆是如此，各方的利益加上愚蠢的皇帝，再遇见一个“郎中仙缘”般不可预料的荒诞契机，便能营造出一番繁花锦簇的盛世景象……
叹息片刻，江明只觉得索然无味，懒得再多想这些，反正云梦山泽辽阔无比，他只想钻到深处练拳喝茶，学医打猎……其他的荒唐事，就让那些荒唐人去干吧。
……
打猎回城，处理售卖尚需要几天，江明便彻底放松下来，每日与彭路和王东等人在城中吃喝玩乐，听听说书人讲北方的战事，再去清河楼看姑娘们跳舞……
偶有兴致，便提上烧鸡老酒，去济世堂找孙大夫谈论武道、讨教医术，再喝一碗调养血气的秘药。
孙大夫的秘药，与猎虎庄的又有不同，可以使血气更加顺畅，喝完后练起拳来通体舒泰，对感悟拳势颇有益处……
对江明而言，甚至感觉这看似并不猛烈的秘药，比从冯药师那里领的更加珍贵。
因为虽然冯药师的秘药，能加速提升血气，但最主要的作用还是避免修炼牛皮虎骨诀对身体的损伤……
然而对于江明来说，这所谓的主要作用……完全没什么必要。
“若是能弄来药方最好！”江明目光闪动：“只不过这是孙大夫混饭吃的东西，可不好讨要……”
“来日方长，我等得起！”他坐在自己逼仄的宿舍中，不急不慢的喝着茶水……
夜晚，大云府城依然热闹。
醉金河两侧，越发喧嚣，岸边的阁楼灯火映在河中，如碎金醉入河中飘摇，一位位妖娆的歌伎在窗边摆出诱人身姿，露出洁白的身段……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江明忽有感慨，想起前世的诗句。
然而这首诗还有后两句，说的是繁华之外，一片萧条败落，内忧不绝，外患渐起，不可能如往常一般安定太平了……
“小小武夫，又管得了什么？”
江明摇头，将这些情绪抛之脑后，与王东彭路几人勾肩搭背，踏进了清河楼。
今天刚领了猎虎所得的银子，明日便要回平安镇，便请几个相熟的人一起来清河楼，准备玩乐一番。
“猎虎庄的各位官人，快请进快请进！”老鸨满脸热情，将众人迎入楼内。
彭路大马金刀的往最前排一坐，大咧咧道：
“还不请霜儿姑娘出来跳舞？你笑那么灿烂有屁用！”
老鸨连忙赔罪，去楼上请人。
霜儿姑娘是如今清河楼的头牌，只有像猎虎庄这样的一流势力来人时，才会被请出来压轴……
江明则瞥向某个角落，正在一个油脸肥腻男子怀中磨蹭娇喘的女子，那便是曾经的花魁雪儿姑娘，曾经言称清冷高傲，卖艺不卖身，如今却为了几粒碎银使尽浑身解数……
江明想起去年此时，和老周头与阿飞等众多满身汗臭的采药人，挤在老姜头的酒馆中，喝酒吹牛，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赚大钱，来清河楼和雪儿姑娘发生点什么……
“致我逝去的青春啊！”
很快，霜儿姑娘便是莲步轻移，缓缓从二楼楼梯走下，在前方莲台上开始扭动腰肢，卖力跳起舞来，修长圆润的双腿在轻纱薄裙下不经意的晃动，便露出一大片白腻……
“这舞跳的真大……”王东眼睛直勾勾，无意识的喃喃道。
“这歌唱的真白！”彭路击掌赞同：“方烈那个棒槌，读书读傻了，每次都不来，知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江明亦是斜躺在椅子上，欣赏着又大又白的歌舞，腿上坐着一个胸怀广大的侍女，不时的剥着葡萄喂进他的嘴里，每次都会让江明感到一阵温暖柔嫩的窒息……
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直到门外一道嚣张聒噪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江明等人都有些皱眉。
“哼，平安镇能有什么麻烦，老子一只小指头，就能按死那些乡巴佬……”
“鸿爷霸气，今后在平安镇做事，还得仰仗鸿爷您了！”
“是啊，那些下贱人等给鸿爷提鞋都嫌脏，竟然还敢惹鸿爷，真是不知死活……”
“好说好说，今晚找两个我满意的过夜……我石家发财绝对亏待不了你们！”
伴随着几道恭维声和那道嚣张声音，几人便是走进了清河楼，在另一头坐了下来。
为首一人，是一个瘦高青年，眉眼细长，仍在大声吹嘘着他在平安镇的所作所为，仿佛收拾那些毫无背景的老农，是什么丰功伟绩一般。
“石家的人！”江明身旁，一个猎虎庄的老人悄声道：“不过看气色有点虚，应该不是什么练家子。”
彭路视线跟着霜儿姑娘的舞姿游移，嗤笑道：“玩儿好你自己的，别管他们，当初朝廷征集药草的时候，就属他们‘丢’的最多，现在叛军打下了三府之地，他们气势正盛呢……”
片刻后，那瘦高青年已经抛下那几个拍马屁的家伙，搂着两个圆润微胖的女子往楼上走去，向两人吹嘘道：
“哼，你们还没见我教训那个老武者……他娘的我拿他的田是看得起他，竟敢拦我，老子一脚就把他蹬了个大马趴！”
“武者？”两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身体一软便缠在瘦高青年的身上。
“吓湿我了哦，鸿爷真是厉害，连武者都不是您的对手……”两个女子声音软糯诱人，拉着那瘦高青年便是消失在楼梯拐角。
江明欣赏着霜儿姑娘的舞蹈，脸上的笑容不知似乎更加灿烂了，突然朝着老鸨一招手：
“今夜江爷高兴，你家霜儿姑娘可有空陪爷？”
第三十八章 法外狂徒张山
听到江明的喊声，老鸨顿时眼睛一亮，没有丝毫犹豫的把霜儿姑娘叫下来，换了个妖娆多姿的歌女上去。
别看这些花魁平时只卖身不卖艺，一个个清高的不得了，但都是忽悠那些一个铜板都要掰开花的穷鬼们的……
只有让这些穷鬼觉得，自己遇到的不是那些俗物，而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白莲花，他们才能心甘情愿的，为这些名为“花魁”的商品花钱助威。
然而在大云府的一流势力面前，什么清高什么规矩，都是放屁……
江明看着霜儿姑娘向他走来，纯洁无瑕的姣好面容，仿佛单纯的让人不忍蹂躏，却是忽然感到有些熟悉……
“前世倒也有这种商品，只不过换了个名称，叫明猩……”
而周围桌上的看客，此时则只能用嫉妒的直欲喷火的目光，目送霜儿姑娘走到江明身边。
有几个年轻小伙儿看到这一幕，则是满脸心碎，仿佛世界观都崩塌了，不敢相信他们眼中洁身自爱的霜儿姑娘，竟对一个陌生男人投怀送抱……
他们为了霜儿姑娘，不知花了多少钱啊，连手都没摸过！
“不，霜儿姑娘一定是被迫的！”一个少年突然腾的一声站起，双目通红，神色悲愤：“这些大势力的家伙为富不仁，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要欺负……”
“霜儿姑娘的内心，一定是绝望的，沉沦在这黑暗肮脏的世道里，却无法挣脱……”他说着说着，竟虎目含泪，恨恨的转身离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一定会把霜儿姑娘，从这个魔窟里救出来的！”
霜儿姑娘听到这种声音，浑身都微微发颤，眸中光波流转……似乎真被说中了一样。
江明嗤笑一声，直接将其拽了过来。
霜儿姑娘惊呼着坐在江明的大腿上，眉眼如画、腰肢柔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文静气质。
彭路低声笑道：“阿明你终于开窍了，待会儿好好交流，听说霜儿姑娘可是个才女，会用写诗作画呢……”
霜儿姑娘脸颊微红，连忙抱住江明的胳膊，把脑袋埋进江明怀里，似是受不住这种调笑。
“才女配才郎，当浮一大白！”江明大笑，感受着一阵柔软在胳膊上游移，脸上也是露出恰到好处的享受表情。
酒酣尽兴，江明搂着双霜儿姑娘上楼，彭路和王东也是左拥右抱……
楼上，霜儿姑娘的闺房。
“江爷，您说您是才郎，不知您会什么才艺呢？”
霜儿姑娘满是好奇的轻声道。
“我会的才艺可多了，不过我最擅长的还是成语！”
“哦？那江爷您说，我写……”霜儿姑娘浅笑，舌头轻轻在鼻尖上碰了一下。
“这就是我的笔哦……”
呼~
烛火熄灭。
“甚好，我先教你善解人意……”
……
深夜，屋中静悄悄一片。
江明借着月色，瞥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女子，有些唏嘘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才艺交流，恐怕还真扛不住啊……”
“也不知，某些人是否尽兴了……”他随即从床上坐起，眼神变得一片清明沉静。
才艺交流只是前菜，今夜的正菜……可还没上呢。
“鸿爷啊鸿爷，可真是巧……”江明轻声念叨。
当初得知老周头死后，他便从阿飞和老姜头那里得知，占了老周头的田地、又把他踢倒致死的人，是石家的一个纨绔，名为石君鸿。
只是江明也没想到，竟然在清河楼遇到这个鸿爷，还拿老周头的死当谈资……
找上门的人头，再不拿就说不过去了！
“明天就要回平安镇，两手空空的去给老周头上坟，也未免太寒酸了，就带点礼物吧……”
江明眼神飘忽，想起石家管事在药市压他价格、抢他药草的事，又想起石家随意杀害那些本分的采药人……
还有老蛇帮做的那些恶事，最终也要算到石家的头上。
“账越积越多，今天就先收点利息……不过人要杀，事也要做的干净……”
江明从衣服取出其中一个小纸包，打开取了一丝黄色粉末，往霜儿姑娘的鼻间轻轻一吹。
“吸进我这加了十几种毒蘑菇的改良版迷魂粉，两个时辰内天塌了也别想醒过来……”
他穿衣下床，立在霜儿姑娘的化妆镜前，未见有如何动作，脸部的肌肉便是开始缓缓变化，从一个清秀少年……最终变成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
“这易容术，倒是奇妙！”江明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就连声音都变得完全不同。
当初在商贩处得到的易容术，其实分为上下两篇。
上篇便是用妆泥涂脸，充其量只算是低级的把戏，那些商贩便是用的这种……
而下篇则需要三流武者才能施展，运转血劲……利用血劲的力量改变脸部肌肉分布与声带粗细……即使是至亲到跟前，也别想认出来。
“也是时候……启用这个身份了……”江明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道。
杀人跑路的最好办法，不一定是蒙面偷袭、远遁千里……
对于掌握了易容术和拥有金手指的江明来说，有更好的办法。
易容完成，江明轻轻打开窗户，一跃而出，又把窗户关好……
某间民房中，江明偷了一身衣服换上，又把自己的衣服藏在某个久无人住的烂房子内。
片刻后，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便是龙行虎步的走了出来。
清河楼！
“这位爷，里面请！”面熟的老鸨笑脸相迎道。
壮汉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哼，粗声粗气道：“老子今天不玩女人，石公子有要事吩咐我，他如今身在何处？”
“石公子在二楼甲字一号房……”老鸨被这壮汉的凶厉之气吓到，连忙下意识说道。
壮汉一把推开她，大步往楼上走去！
老鸨却又反应过来，慌忙追赶惊叫：“哎哎……不对……石公子吩咐就算他爹来了也不能打扰他……”
“哈哈哈哈……老子是他爷爷！”
狂放的笑声响彻整个清河楼，“嘭”的一声巨响，二楼的一道房门被直接踹碎，木渣碎屑四下乱飞……
第三十九章 夜壶边的脑袋
轰……
房门破碎，床上三条白花花的身体顿时被惊起，两个女子连忙尖叫起来，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
石君鸿则满脸戾气，暴怒无比的盯着江明，咆哮道：“你是谁，敢闯老子的门？”
来人四肢粗壮，满脸横肉，一双虎目煞气四溢，放声大笑道：
“石君鸿，你作恶多端，张山爷爷今天来收你人头！”
石君鸿愣了一下，随即便是怒笑：“杂种，敢收我的人头，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就在两人说话功夫，两道身影从门外猛地袭来，劲风呼啸，两柄长刀便已经砍向壮汉的要害之处。
“不知死活！”石君鸿冷笑，满脸讥讽的看着这个陌生壮汉，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他干了不知多少恶事，自然知道有无数人想找他寻仇……没两个武者护卫紧随身后，根本不会出门。
石君鸿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被他的两个护卫剁成肉泥……
“不过这次回去，这两个护卫也要打一顿鞭子扔进水牢……”电光火石间，石君鸿心中怒火升腾：“竟然被人闯进门，都没能拦住！”
壮汉似乎也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怒喝道：“小贼，竟敢偷袭爷爷？”
他猛地转身，不用任何招式，大开大合的一拳向前轰去。
拳势如山，巍峨厚重！
“嗯？不好，三流武者……”袭来的二人骇然失色。
“怎么会？”石君鸿亦是脸色大变，他虽然是石家子弟，但却不是什么嫡系，否则也不会被排到平安镇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他平时配的护卫也只是不入流的武者，对付普通人自然不在话下，但对上一个三流武者，那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该死，我什么时候惹过这种高手？”
石君鸿脸色急变，他虽然嚣张，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欺负的都是没背景的苦哈哈，从来不招惹真正的武者……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这个三流武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要知道，武者可不是大白菜，更何况是三流之境，在整个大云府内也是有数的，不可能忽然冒出来一个……
嘭！
瞬息之间，壮汉的拳头携带着万钧之势，已然避过刀芒，砸在一个护卫的胸膛之上。
噗~
拳头所过之处，血肉仿佛是豆腐做成，当即便是炸开一个血洞，当中隐约可见跳动的心脏。
那护卫惨叫一声，横飞而出，在半空中便是没了声息……
“嗯？他托大了？”
石君鸿却是脸色一喜，看到这壮汉拳势过猛，却是没办法调转身形，另一柄长刀已经临近他的脖颈。
“找死！”壮汉怒极，仿佛只来得及避过要害，用腰背硬抗。
噗……
刀锋掠过，当即带起一蓬血花，壮汉衣衫撕裂，背后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护卫顿时大喜叫道：“我砍到他了！”
石君鸿也是面露喜色，三流武者虽然力量速度都提升许多，但毕竟还未将血劲淬炼皮肤血肉，被刀锋砍在身上，也比普通人强不到哪儿去。
“气煞我也！”壮汉仿佛被彻底激怒，转身而来双手一夹，便是夹住刀刃，然后一脚把这护卫踹飞，将长刀夺了过来。
然后他便是欺身而上，厉喝道：“给老子死！”
长刀立劈而下，一路砍穿肩膀脏腑，那个护卫的半边身子，当即便是飞了起来，鲜血喷溅的满走廊都是……
“哼，土鸡瓦狗！”
壮汉冷笑，这才返身而回，却发现石君鸿惊慌失措的想爬窗户逃走，直接一把将其薅了回来，扔在地上。
“好汉饶命……”石君鸿见风使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知我何处惹到了好汉，请看在我石家的面子……”
噗~
刀光冰寒，从他脖颈一划而过，一颗人头便是抛飞起来，死不瞑目……
“聒噪！”壮汉冷笑：“老子杀人，最烦人求饶，什么石家老蛇帮的，都是一路货色，老子一路砍过来，杀的就是你们这些欺压百姓的恶人！”
“呸，还没官道上那群劫道的商贩硬气……”
壮汉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瞥了一眼床角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子，大笑着走过去，狠狠摸了两把，才是把长刀一扔，从窗户一跃而下，在窗台上留下斑斑血迹……
“啊……杀人了，杀人了啊！”
直到此时，门外的老鸨才敢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前后不过几十个呼吸，直至此时才有人听到动静走出屋外，听到老鸨的叫声后，整个清河楼方是嘈乱起来。
石君鸿的门口，眨眼间便围了许多人……
而在僻静的街道中，一道身影快若闪电，悄然摸进一座民房，片刻之后，一个清秀少年便是从中走出，血劲运转，几个腾跃间消失在夜色中……
……
清河楼！
到处嘈杂一片。
霜儿姑娘柳眉轻蹙，缓缓醒了过来：“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吵？”
她向身旁看去，江明赤条条的跳下床，露出光溜溜的背身，正在急匆匆的穿衣服，兴奋道：“听说死人了，要不要去看？”
“啊？这可如何是好……”霜儿姑娘一惊，随即满脸忧愁：“影响生意的呀，也不知死的是谁……”
她也连忙让江明帮忙穿上亵衣，随便披上一条纱裙，蜷缩在江明怀里往门口走去。
“这醒魂药倒也效果不错……”江明心中暗道。
房门打开，江明搂着霜儿姑娘一边揉一边走，很快也到了死人的门口，跟着众人看起了热闹。
“嘿，这下手可真狠，赶上官道杀悍匪的那个好汉了……”
“说不定就是同一人呢，那好汉不是至今也没找到，而且手法也这么像，都很粗暴狠辣……”
有人壮着胆子走进屋里，把夜壶边的脑袋踢转过来，露出死者面容。
“坏了，是石家的那位公子……”那人顿时惊叫。
所有人心头大震，皆是满脸骇然，出大事了！
这他么是哪儿来的凶人，敢杀石家公子……
第四十章 石家震怒
骨碌碌~
石君鸿的头颅滚了几下，最后歪在地板上，双眼大睁，满脸是血的对着门外众多看热闹的人……
“艹……还怪吓人！”江明一脸震惊道，霜儿姑娘更是被吓了一跳，使劲往江明怀里挤去。
“这……谁疯了不成？”旁边有人喃喃，满脸难以置信。
“杀石家的人，这是不想活了吧……”
一时间，议论声嗡嗡作响，不少人都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
原因无他，石家这几年在大云府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没有人不怕石家！
“真是个好汉呐！”
有人却压抑着激动低声道：“石家总算遭报应了……”
“嘘，你他么不要命了……”
正在众人议论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大批的披甲官兵闯入进来。
“把这清河楼给我封死，一个苍蝇都不要飞出来！”
为首的一个中年军官厉声喝道，其身后众多士兵顿时四散而开，将清河楼各个出入口守住。
“不对，不是官兵……”江明眼睛微眯，大云府官兵的盔甲，可不是这种样子。
“敢动我石家的人，我石全年必抓到这个凶手，诛他九族！”那军官模样的中年男子环视清河楼上下，一字一顿的冰冷说道，眼中杀机宛若化成实质。
石家的威严不容挑衅，他必须拿这个凶手立威……
清河楼内寂静一片，没人敢吭声，他们知道，石家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这石家可真是把造反写在脸上啊……”
江明暗中摇头，区区一个武者世家竟敢披甲成军，还公然要诛人九族，这是真没把官府放在眼里……
不过若是北边的叛军，有朝一日真打进京城……那这石家也算是彻底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接下来，各个房客被赶回自己房屋中，石全年下了死命令，只有被他一个个问过话的人，才能离开这清河楼。
江明和其他人一样，一脸不满憋屈之色，无奈的回到了屋中……
石君鸿的屋中，石全年踏过满地的碎肉、残尸，站在床边盯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子，沉声道：“把今晚你们见到的一切事情，都一字一句的告诉我……”
……
足足两个多时辰后，天已经蒙蒙亮，石全年才是擦了擦手上的血，走下了楼。
二楼屋中，两个女子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老鸨的手指也被敲碎了两根，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瘫在墙角。
“张山……老蛇帮……商贩……”石全年喃喃自语，眼中的煞气却是越来越浓：“好，很好……”
他冷声喝问道：“都吩咐下去了吗？”
旁边一人连忙应道：“回大人，已让官府封城，全城搜捕凶手，重点蹲守药铺医馆，严查背部受伤的人……”
石全年点点头，拉过一张桌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清河楼门口：“把那些房客女妓，一个个叫下来，我亲自问话……”
……
日上三竿，敲门声才是响起。
江明搂着霜儿姑娘一同下楼，有些不满的盯着石全年，沉声道：“石大人，你找凶手就找凶手，把我们全关在这里，未免太过分了！”
石全年眉头微皱，看到了江明衣服上的虎头刺绣，那正是猎虎庄的标识。
虽然石家风头无两，但面对其他一流武者势力，无缘无故也不敢肆无忌惮……
“猎虎庄的？对不住了，昨晚之事我石家必须要彻查，只要你与那凶手无关，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他耐着性子道，要是普通酒客敢这么顶撞他，早就被他一脚踹翻了。
“我闲得没事，跟这种疯子有关？”江明一脸无语。
石全年面无表情，道：“把你昨晚见到的一切事情，告诉我！”
“真的吗？”江明瞥了一眼身旁的霜儿姑娘。
眼看石全年要发火，江明这才说道：“昨夜我们太过疲惫……大致是这样……和那样……然后早早便累的睡了……等我们再醒来，就听到门外吵着杀人，于是才穿衣出门……不信你问霜儿姑娘。”
霜儿姑娘衣衫单薄，连连点头：“真的是这样……和那样……”
石全年脸色阴沉，又是这种说辞……全清河楼看清那凶手模样的，除了老鸨和那两个女子，竟然再没有其他人了。
“你们两个把衣服脱了，露出脊背！”他冷冷道。
“你要干什么？”江明一脸警惕：“我不是那种人……”
“脱！”石全年忍者怒气，喝道。
要不是对方是猎虎庄的，他真想把这家伙暴揍一顿……
江明仿佛被吓住，不情不愿的把衣服脱掉，露出上半身。
霜儿姑娘照做……香肩微颤，双手捂住胸前，怯生生道：“大人，还继续吗……”
江明顿时无语，这霜儿姑娘的段位，真是高的没边了……
石全年瞥了一眼两人完好无损的脊背，不耐烦道：“给我滚！”
“霜儿姑娘，有缘再见！”江明依依不舍的告别，然后便走出了清河楼。
……
猎虎庄。
江明刚一回来，就被彭路等人团团围上，迫不及待的问着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那石君鸿的脑袋，都被泡进夜壶了？”彭路好奇道。
王东兴高采烈道：“我怎么听朋友说……他被那好汉张山一刀劈成两半，一半蘸馒头吃，一半抱起来直接喝血……”
众人齐齐看向王东，你他么交的是什么朋友？
“你们的都是扯淡，我听说啊……”
众人七嘴八舌，搞的江明一阵头大！
苍天在上，他只是想搞出个嫉恶如仇的法外狂徒张山，可没想造出个吃人狂魔啊……
最后关峰到来，才是把江明从人堆里解救了出去。
“石家没为难你吧！”关峰淡笑道，似乎心情不错。
江明摇摇头：“问话罢了。”
“这次石家可算是脸上无光……”关峰哈哈大笑，不复往日稳重：“这群人抓了一晚上，也没抓到那个凶手，那人仿佛从大云府城消失了一般。”
江明还能说什么，能抓到就有鬼了……
“风头正盛呢，被人啪啪打脸，这石家怕是要闹腾一阵了……”关峰乐了半天，才是道：“不说这些了，他们闹他们的，你什么打算？”
“今天便走吧。”江明答道：“武道之境停滞不前，再待下去也无用。”
“你……唉……”关峰想说什么，最后又摇摇头：“罢了，你这小子……我看猎虎庄最后也留不住你。”
“待会儿去老冯那儿，我有件东西留给你！”关峰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让江明离去。
江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方是转身离开。
在猎虎庄这些时日，关峰对他也算照料有加……
第四十一章 事了拂衣去，仍是采药人
小院里，冯药师从屋中取出一张药方，交给江明。
“这是关峰当年在外历练时偶然所得，对练武没有直接作用，但却能够让人宁心静气，提升专注度……在心浮气躁、情绪混乱时，倒也有点用。”
冯药师笑道：“他知道你一心求武，这也算他对你的一点期望，不要为外物所乱，坚持你的武道之路。”
“替我多谢关猎头，江明必不负所望。”江明接过药方，拱手道：“这几个月也多谢冯爷照顾。”
“跟我就别客气了！”冯药师笑呵呵道，随即指了指那张药方：“不过有一点切记，这药方每个月最多只能喝一次，否则会头疼欲裂、精神萎靡许久……最好是在突破瓶颈的关键时候用。”
“这么邪乎？”江明挑挑眉毛，随即点头表示谨记。
拜别冯药师离开，江明摸着那张药方，却是心思活泛：“也不知道我要是每天喝一次，会是什么效果……”
回到自己的小院，江明一眼便看见方烈坐在一棵大树下，正在看他那本看了好几遍的什么治国平天下的书，比板砖还厚。
而黄小英照例在墙根练武，仍未能感应血气。
王东则早就和彭路等人，跑到城里的酒馆喝酒，打听昨晚的清河楼之事……
方烈看到江明归来，合上书走过来，轻叹道：“阿明，你真要去平安镇，你的武道之路怎么办？府城才是实现抱负的地方……”
江明指了指方烈放在树根处的书，笑道：“我本是山野闲人，也许我的武道之路就在山中，就像你的武道之路，永远离不开你心中的那一腔热血……”
方烈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顿时被说的有些脸红：“我哪有什么一腔热血……”
江明拍拍他的肩膀，笑笑不说话。
黄小英似乎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告别的话，最后却仍是低着脑袋练拳，什么也没说。
江明不以为意，收拾自己的东西，大步离开了猎虎庄。
济世堂。
江明又给孙大夫带来烧鸡和老酒，陪他喝了一顿，最后混了一碗调养血气的药汤，方是告辞离去。
走在城中街上，到处乱纷纷一片，一排排官府兵卒和石家私兵到处搜查……
石家似是动了真火，疯狂的寻找那个凶手。
江明面色古井无波，好汉张山杀的人，跟他江明有什么关系，慌个得儿……
城门处，江明又被扒开衣服检查了一遍，方是被放了出去。
城外，江明抬头看去，前方天光大好，万里无云，云梦山泽遥遥在望。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江明露出笑容。
“哞~”
一个脸上满是沟壑的老汉赶着牛车，拉了满满一车干草，从他身旁缓缓经过。
“老伯，去哪儿？”江明挥手喊道。
老汉有些迟钝的转过头来，茫然的视线聚焦到江明身上，方是慢吞吞道：“平安镇。”
“捎我一程！”
江明扔过去一个铜板，也不管老汉同不同意，直接翻上牛车，“嘭”的一声躺在干草上面，随手拽了一根叼在嘴里，便是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起来。
老汉捏着铜板仔细打量片刻，才是咧嘴露出笑容，赶着牛车继续前进，到了半路荒野无人时，甚至唱起了山歌……
……
平安镇，小酒馆。
江明悠然自得的喝着小酒，吃着许久没吃到的熏豆腐……
他已经回来了几天，在猎虎庄分部报到了一下，知晓人还没来齐……便是又钻进山里采药喝茶，直到今天才回镇上。
一道魁梧身影忽然大步而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江明抬头看去，笑道：“董管事，好久不见。”
如今江明几乎可以确定，这董管事一定是个武者了，毕竟老蛇帮也要在此处建立真正的分部，还是需要一个武者坐镇的。
不过老蛇帮的帮主也就是个二流武者，派来的董管事最多是个三流，甚至更大可能性是不入流……
江明如今已入三流之境，倒是没什么怕的，即使是只拼身份，这董管事也不敢动猎虎庄的人。
董管事脸色却有些不好看，沉声道：“当初我邀请江小哥儿加入老蛇帮，你说不喜拉帮结派……如今怎么竟加入猎虎庄了？”
江明放声大笑，漫不经心道：“董管事的消息倒是灵通，但彼一时此一时，如今世道混乱……良禽择木而栖，我加入猎虎庄又如何？”
“你……”董管事变色，眼中煞气四溢：“你是说我老蛇帮不行吗？”
“跟猎虎庄相比，还是有一线之差的。”江明毫不在意，张狂道：“这个一线的一，是什么……董管事应该明白。”
“江明，你好大的胆子，董管事可是武者，你算什么东西……”董管事身后，一个跟班忍不住怒骂道：“别蹬鼻子上脸，我特么先让你懂懂规矩！”
说着，他便是朝着江明一巴掌扇过来。
董管事坐着未动，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冷笑，他当然不敢打江明，但手下忍不住打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你们把我手下再打一顿呗。
江明神色一冷，坐在椅子上未动，手腕一抖，一个酒碗便是飞射而出，“啪”的一声正中那跟班的鼻梁。
咔嚓~
骨头断裂声响起。
“啊……”那跟班一声惨叫，踉跄着跌退好几步，最后竟止不住退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整个鼻子眼角都是血肉模糊，碎骨茬子外露，看上去吓人得很……
“吴义，你可真是起了个好名字！”江明漠然的俯瞰着这个青年跟班。
当初老疤子当权时，这吴义还是个老实的采山客，后来换成董管事，他便抱了大腿，江明犹记得当时吴义还对自己卑躬屈膝……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吴义就变成真的“无义”了……
周围的酒客都吓了一跳，这江明出去了几个月回来，怎么变得比以前更狂了？
董管事却是死死地盯着江明，沉声道：“你感应血气了？”
江明那看似简单的一手，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那种力道唯有感应血气者才能打出来。
“哈哈哈……当然，否则我如何有脸回平安镇？”江明大笑道。
江明毫不畏惧的平时着董管事，如今他有两张皮，一张是法外狂徒张山，不能露于人前，一旦出现必要见血。
而另一张便是江大狂人，或者叫江二愣子，需时刻经营……这张皮里装着平安镇的采药人和猎虎庄的学武徒，看似张狂跋扈，但却没什么心机，最容易让人降低警惕，并且不想沾惹。
上一次杀老疤子，也正是凭着江大狂人的皮，让董管事打消了疑虑。
至于真正的他，则是隐藏在这两张皮之后，练武寻仙，享受长生……
果然，董管事闻言，嘴角顿时有些抽搐，也有点不想再跟江明扯皮了，此时只想找个台阶下，赶紧远离这个江大狂人。
如果这家伙还是个普通人，董管事自然有办法拿捏，但现在他已经感应血气，除非董管事亲自出手，否则还真没法拿捏。
“玛的，这个刺儿头早晚被人收拾……”董管事心中暗骂，有点后悔今天来招惹这个二愣子。
第四十二章 白四爷的传说
“这家伙……竟然已经感应血气，修武天赋如此高吗？”
董管事盯着江明，感觉头疼无比。
他根本不敢亲自对江明出手，否则这个老蛇帮分部，怕是转眼间就会被猎虎庄那帮莽夫踏平……
江明慢悠悠的喝着酒，淡笑道：“董管事，你我之间都是些误会，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神特么的误会……”董管事瞥了一眼满脸是血、哼哼唧唧的吴义，只感觉火冒三尺高。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脸上挤出笑容：“江爷说的有道理，都是些误会、误会……”
“既然如此，江某告辞！”江明大笑三声，大步离开了酒馆。
吴义捂着脸走上前，忍着痛不甘道：“董爷，就这么放过他？”
啪！
他话音刚落，便是被董管事一个耳光抽翻在地上，牙齿血沫从嘴里飞溅而出。
“废物，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董管事脸色冰冷的喝道，心中则是将这个江明彻底记恨上。
“好小子，短短几个月便爬到了董爷我的头上，不过只要你还没成武者，那就什么也不是……”
“再等等……等到我老蛇帮直上青云的那天，什么猎虎庄、什么王家，都要在老子脚下苟延残喘！”
他腾的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吴义凄惨的躺在地上，眼中则是妒火中烧：“凭什么我如此努力，还是不如那个江明……”
他眼神怨毒，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像一只受伤的孤狼，跑向了远处……
三天后，小酒馆。
江明钻进山中练了几天拳，嘴馋想回来喝酒，刚一走进酒馆，周围的人便是站了起来，神色敬畏的和江明打招呼。
“江爷早！”
“江爷……”
那天酒馆发生的事传的很快，江大狂人飞黄腾达、力压老蛇帮董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平安镇……明哥儿的称呼也升了一级，变成了江爷。
江明坐在座位上，喝着酒也是有些感慨：“从一开始的阿明……到明哥儿……再到现在的江爷，我也算是爷字辈的人了。”
“阿飞，每人一碗跑舌头，我请了……剩下的挂账上！”江明招招手，扔过去一锭碎银。
以他如今的身份，身上带些银两再正常不过，也无人再敢觊觎什么。
“好嘞！”阿飞揣好银子，开始忙碌。
柜台后，老姜头惬意的躺在竹椅上，已经提前开始过起退休生活，平日里酒馆的生意，都雇了阿飞夫妇打理。
“多谢江爷……”
“江爷大气……”
四周响起一片恭维声，江明脸上露出享受表情，随口问道：“这些天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嘿，当然有了！”阿飞一边倒酒，一边兴高采烈道：“城里清河楼的夜壶杀人事件，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饮血狂魔张山，我偶像……”
江明差点一口酒喷出来，神他么的夜壶杀人、饮血狂魔！
其他人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什么版本都有……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阿飞不耐烦道：“我要说的是新消息。”
“哦？有什么新消息？”其他人连忙道。
阿飞神神秘秘道：“我听道上人说……这个好汉张山，做过的大案可不止这一件。”
“什么？快说说……”
阿飞也不再卖关子，继续道：“记得去年官道上，几个劫道的被劈成两半、钉在树上的事吗？听说这次死的几个人，死状如出一辙……”
“什么？那件事也是张山好汉做的？真不愧是我的偶像……”
“真的假的，不能吧？”有人难以置信。
“嘿，八九不离十！”阿飞嘿嘿一笑，道：“那晚我道上的朋友就在清河楼外蹲守，亲耳听到那位张山好汉是这么喊的……”
“老子杀人……可不管什么狗屁石家老蛇帮……他么的一路砍过来……杀的就是这些欺压百姓的杂种……”
“还有……呸，石家的杂碎……还没那群商贩硬气……”
“好！”
“痛快！”
酒馆中，一片叫好声，如今平安镇上早已建起了新的酒楼，酒菜精致美酒繁多……能留在老姜头这里喝酒的，都还是以前的苦命人，如今正是酒酣，听闻此消息自是大呼爽快。
“对了你说老蛇帮，难道那好汉还对老蛇帮下过手？没听说过啊……”有人忽然疑惑道。
“没听说？”阿飞眼神怪异：“去年年底，是哪儿失火了你忘了？”
众人一呆，随即皆是大惊：“那位好汉来过平安镇？”
“原来老疤子，竟然也是这位好汉杀的……好！”
“心有不平事，拔刀露锋芒……这位张山好汉真是人中豪杰！”江明适时吹捧道，给自己的好汉人皮加光环。
“谁说不是呢……”众人皆是惊叹，随即连江明一起吹捧：“江爷不愧是进过城的，就是有文采。”
老姜头躺在柜台后，脸上却露出一丝愕然迷茫，他当初一直认为，老疤子是江明杀的，难道是他弄错了？
因为江明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三流武者啊……
“真是老糊涂了……”老姜头摇摇头，叹了口气。
“对了，阿飞……你哪儿来的道上朋友，消息这么灵通？”酒桌上，突然有人想起来问道。
阿飞正眉飞色舞的侃侃而谈，闻言顿时支支吾吾。
“该不会都是你编的吧？”那人顿时狐疑。
“你别凭空污人清白！”阿飞顿时急的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是如泄了气的皮球道：“我以前在城里流浪，认识了些朋友……那晚正好有人在清河楼后面翻垃圾桶……”
“嗯？哈哈哈哈……”酒馆里顿时爆发出哄笑声，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江明亦是露出笑容，既然阿飞都能听到风声……那好汉张山这个人物，应当已经传遍了大云府。
“今后若是再行事，便无需用江明这个身份了……”
他心中轻语道，毕竟江明这个身份有根有底，可以支撑很多年……若是没有必要，他并不想太过显眼。
片刻后，一个背着药篓的老采药人又说道：“说起新消息，今年山里出现了一群野兽，到处跟咱采药人抢活儿……你们可曾见过？”
“一群……野兽？什么意思？”
另一人接过话头，连忙道：“我见过，你说的是不是几只山鹿、一只老虎、还有几只山猪……以及一只胖的不像样的大白兔子，天天坐在老虎脑袋上？”
“对对对，那只兔子我也见过，我找了好久的金虫参，被它三两下薅走吃了！”
“真是离谱，一只兔子骑着老虎横行山林……”
一提起胖兔子，酒馆里顿时热闹起来，许多人都是信誓旦旦，说自己见到过兔子骑老虎的场面。
不过还有大半没见过的人，都是满脸不信……这比什么山神精怪的传说还离谱，怎么可能？
“这特么……”江明面色古怪，心中嘀咕：“四爷，你玩儿什么花活儿呢……”
第四十三章 你以为是村头斗殴？
“那兔子绝对是真的，我亲眼看见它拍老虎脑袋……”
“你喝了假酒吧，老虎被兔子打？要是真的我倒立拉……”
“打住打住，哪儿来的假酒……都什么癖好……回家自己表演去……”老姜头顿时不悦道。
酒馆中乱糟糟一片，众人围绕着那兔子是真是假争论了半天……最后传的越来越邪乎，谁也没能说服对方。
江明也是一脸感兴趣的样子，没事插两句话，很快便把大概情况弄了个清楚。
原来是从今年春天开始，便有人在山林中见到一只白胖兔子疑似在采药，当即便感到好奇，想把它抓回家……
没曾想那白胖兔子机灵无比，逃入山林深处……许久都未曾再出现。
直到上个月，有人再次在山中遇到那兔子，却是看到当初孤身一兔的它，如今却是成群结队，甚至勾搭到一只老虎当坐骑……
“谁说牛羊才成群结队的，这堂堂山大王，也太没尊严了……”江明心中吐槽，对于四爷还活着倒是并不意外。
他去年冬天闲着没事，用自己的血足足炼制了二三十份御兽药汤，全都喂给了白四爷，它的灵智开启程度远超前几任，活到如今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但一只兔子能统领老虎、野猪这种凶兽，倒是让江明也有些愕然，莫非这家伙吃药吃多了……产生了什么变异？
“有空的话，倒是可以找四爷叙叙旧。”江明心中暗道。
而酒馆中，这个看似吸人眼球的话题，很快便是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实在过于离奇，很多人压根就没信，只当是有人故意编造怪谈吸引人眼球……
江明笑了笑，这种事的确时有发生，一些偏僻村镇里的异兽怪谈数不胜数，众多村民言之凿凿真实存在……但九成九都算是假的。
“只是……这一次可是真的。”江明心道。
不过若是找到四爷，也得让它低调点才是……
日上三竿，喝早酒的众人渐渐离去，江明也准备走，今天猎虎庄分部首领抵达，这个分部就正式运转起来了，他也要露一下面……
“江爷，等一下。”老姜头却是从椅子上坐起，叫住了他。
“您才是姜爷……还叫我明哥儿就成。”江明笑道。
老姜头呵呵一笑，说道：“明哥儿，还记得前几天在这儿打的那人吗？”
江明挑挑眉：“吴义？怎么……他幡然醒悟改邪归正了？”
老姜头摇头：“他来我这儿买了好几回酒，却从来不喝，都是沽走……我还听阿飞说他每日鬼鬼祟祟，在你家院外出现了多次……你要小心一点。”
江明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他以前是个本分人，本想给他个改过的机会……”
老姜头眼神复杂道：“本分人恶毒起来，比小人更可怕。”
“我知道了，姜爷无需担心，我会处理的……”
江明轻轻点头，转身离开酒馆。
……
平安镇，猎虎庄分部，宽敞的院子里站着二十余人。
而在众人前方，则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冷峻青年男子，眉骨很高、眼神略有些阴翳，此时正意气风发的讲话，诸如什么齐心协力……再创辉煌……
“我爹杀头猪都用不了这么久……”王东站在人群里嘀咕道，他自认武道之路无望，主动请缨来这里干一些屠宰的活计，没曾想遇到个这么个啰里吧嗦的。
江明则是眼观鼻鼻观心，静立不动，看似认真听着……实则耳中一片混沌，什么也没听进去。
这都是前世练出来的本领……
足足半个多时辰，这个名为钟少文的分部首领，才是结束了他的讲话，众人顿时飞快散去。
“江明，你留一下！”他忽然道。
江明站定，看着这个钟少文，笑道：“不知钟首领有何事？”
江明想起来猎虎庄的庄主便是姓钟，这钟少文虽然是三流武者，但庄里的三流武者也不少，他如此年轻便能来这里当首领……怕是跟这个姓氏关系不小。
钟少文双手负在背后，背对江明，淡淡道：“关猎头说你是青年才俊，向我推荐你当副手，不知你愿不愿意帮我分担一些事务……”
江明一愣，随即心思急转，这钟少文一看就是个喜欢权利的人，自己真要是借着关峰的威风傻乎乎应下，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
他当即拱手，一脸歉意道：“庄子里的人皆知我不喜事务，这平安镇分部的诸多事宜还是要辛苦钟首领做决断，在下绝无二意！”
钟少文闻言，顿时露出一缕笑容，嘴上却是遗憾道：“也罢，既如此……那我就只能辛苦一些了。”
“钟首领真是我辈楷模……”江明连忙做出敬佩之色，又吹捧了这新首领几句，方是离开了这里……
“这倒也好，无事一身轻！”
走出猎虎庄分部，江明也是露出笑容，忽然明白关峰为什么推荐他当副手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钟少文是什么人……这是想给自己找个没任何人会打扰的闲差啊。
“高，实在是高！”江明佩服，其他任何职位，都不可能如此清闲。
“接下来，最后一件事处理完，就可以愉快的回山里苟着练武了……”江明心情愉快。
……
深夜，小院，草屋。
一根烛火飘摇，映的吴义的面庞忽明忽暗，有些狰狞。
在他的身前，正摆着几罐烈酒……
“江明……我这次非得狠狠地报复你！”他咬牙切齿，神色阴狠：“趁你熟睡点了你的房子，我就不信你还能活！”
嘭~
房门忽然破开，被人一脚踹的粉碎。
“谁？”吴义大惊。
江明不加掩饰的走了进来，区区一个吴义……还不值得他隐藏身份。
就算董管事知道又如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你、你想干什么？”吴义看到江明，顿时大惊失色。
江明瞥了一眼那几罐酒，似笑非笑道：“烧我房子？你就这点出息？”
“不、不不……我没有！”吴义脸色苍白，拼命摇头：“我买来喝的……你饶我一次，饶我一次吧。”
“你买来喝的酒，我有什么可饶的……”江明淡笑。
吴义一呆，自知是说漏嘴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疯狂磕头道：“这次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江明面无表情，漠然道：“这次？你以为这是村头斗殴……你一回合我一回合的斗来斗去？”
吴义惊恐抬头。
江明随手拎起一块木门碎片，轻飘飘的往前一甩。
噗~
碎片插进吴义眉心，鲜血汩汩而流，他顿时没了声息，栽倒在地。
“从你抱上江湖人的大腿那天起，就应该有死在江湖里的觉悟……”
江明瞥了一眼尸体，大步离开……
……
几天后，云梦山泽。
江明在山林中采药数日，终于看到了四爷的身影……
第四十四章 兔假虎威
“咔嚓咔嚓~”
山林中，一只胖成圆球的白兔子，双爪捧着一株人参，跟啃萝卜一样飞快的吃着。
而在它的屁股底下，一头斑斓大虎正懒洋洋的趴在石头上晒太阳，不时晃晃脑袋，把兔子吃到它身上的碎屑甩掉。
忽然，这头凶虎口中发出一声低啸，猛地立了起来，盯着前方丛林。
胖兔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把人参塞到屁股下，小爪子死死地薅住老虎毛发。
沙沙~
草叶晃动，一道人影从中缓缓走了出来。
“四爷，好生威风啊！”江明看着这一幕，笑了笑。
他这几天一直在山中练拳采药，直到今天才算遇到这伙已经名声在外的野兽组合。
“吼~”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凶煞之气流露而出，正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一点颜色瞧瞧……
然而它背上的兔子却是忽然一跃，一溜烟的往前跑去，绕着江明的腿边兴奋乱转。
“？？？”
老虎顿时停下了动作，一双虎目满是迷茫。
“咕咕咕~”
“咕咕~”
江明笑看着这胖兔子不停地发出声音，小爪子疯狂倒腾，一会儿指指这儿一会儿点点那儿。
“几个月不见，四爷你的灵智似乎提升不少。”江明亦是目光惊奇，看来那张御兽药方还真有点东西。
“咕咕咕~”胖兔子又指指那老虎，再指指自己……
……
语言不通的交流了半天，江明终于大概明白，这兔子在喝了几十份御兽药汤后，竟然产生了一些未知变化，能够命令一些山中野兽为它做事……
不过这种命令似乎有数量限制……而且只是临时的，持续几天时间便会失效……
“所以你懒得折腾，只留了头老虎当保镖……”江明淡笑道，对这懒兔子的品性还是相当了解的。
胖兔子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拟人化的傻乐，胖乎乎的脸上肥肉直颤……
“还真是兔假虎威……”
江明对于这般变化，也是始料未及，但终归不是什么坏事，这兔子在山中有些自保之力也算不错。
“灵智这么高，以后是不是能教四爷认字了……”江明摸摸下巴，认字之后……是不是还能练武？
难不成这兔子成长下去，以后还真成妖怪了？
“没想到我最早得到的这张药方，反倒是疑似最接近修仙世界的东西……”江明轻语，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张药方明显不像是凡俗世界的玩意儿。
只不过直到如今，江明也未曾见到过真正与修仙有关的人，看来这事还真急不得，需要慢慢等待机缘。
不过也还好，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以后低调点，被外面人类发现……凭你的小聪明可逃不走！”随即他拍拍四爷脑袋告诫道。
胖兔子连忙点头……
与四爷重逢后，江明又来到曾经盖的那座木屋处，惊奇的发现倒是保持的相当干净，除了有些灰尘落叶外，倒是没什么兽类粪便和尸体之类的玩意儿……
白四爷骑着老虎，洋洋得意的在江明身前走来走去邀功，表示这都是它的功劳。
江明失笑，稍微打扫了一下，便重新在这山中木屋住下，每日采药煮茶、练拳睡觉，有时则跟着四爷外出寻药，留下那头大老虎看家……
而在四爷的帮助下，如今能入江明法眼的，最低也是价值几十个铜钱的珍稀药材，连金虫参都算不算顶尖药材了，而且到镇子中去卖，也再无人敢找他的麻烦，这就是实力与身份带来的变化……
……
晨光熹微，木屋外的河边，一道身影赤着上身，不厌其烦的习练拳法，呼吸绵长浑厚、散发着丝丝煞气凶势，宛如一头真的凶虎。
屋檐下，一头趴着的老虎露出疑惑之色，感觉那个人类怎么有种跟它相似的气息……
“呼~”
直到日上三竿，江明才是停了下来，接过四爷捧来的药汤，一饮而尽。
“这份秘药的效力，越来越弱了……”江明感受着身体内的血气微微沸腾，然后便是没了动静。
当初从那个通爷处夺来的练武秘药，本就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再加上如今他已经突破到三流武者，血气增长的越发缓慢，这药汤已经难以满足他。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长生不死的我寿元无尽，身体机能不会下滑，血气也不会流失……只要我慢慢熬，总能把血气熬上去。”
“如今的最大问题，是如何领悟意境……”
江明有些无奈，他虽然能长生，但可不是什么练武天才，面对“意境”这种玄而又玄的玩意儿，也有些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领悟不了意境，就难以将血气淬入皮肤血肉，就算血气再强力量再大，被人砍上一刀还是会血溅三尺……
“嗯？对了，关峰的那张药方……”江明忽然眼睛一亮：“冯药师说这药方能宁心静气、提升专注度，在突破瓶颈时服用……也许对我有用。”
“而且那药方中的大部分药材山中都有，只需去药铺买几种辅药即可……”
他噗通一声跳进河里，随便洗了个澡，便回到药房，挑了些药材装进药篓，大步往山下走去。
……
平安镇，江明没有再去药市，而是直接走进了一间开在镇子中央的药铺，这是府城王家在此处开的店面，根本无需顾忌什么老蛇帮。
这也让老蛇帮的药市，一下子门可罗雀，却也无可奈何，连猎虎庄他们都不敢惹，何况是府城第一世家王家……
“江爷……稀客稀客！”药铺内，掌柜热情欢迎，江明已经在他这里卖了数次药材，每次都是一些稀缺玩意儿，是不可多得的贵客。
“这些给我算个价钱，另外我还需要些药材……”江明把药篓递过去，又报出一串药材名字。
药铺掌柜识趣的什么都没问，慌忙点头忙碌起来，很快便是把几两碎银和两大包药材递给江明。
刚走出药铺，江明便是与一道魁梧身影在街头相遇。
“董爷，忙呢啊……”江明笑眯眯道，继续往前走去。
董管事却是脸色难看，堵在他身前：“吴义死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江明一脸惊奇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道理您姓董，应该懂的啊！”
“以后，您可得多约束约束手下的人，别再惹到什么不该惹的……”
他轻笑一声，便越过董管事，大步消失在街头。
董管事拳头紧握，额头上青筋直露：“好，很好……打我老蛇帮的脸，这个仇我记下了……”
……
“这个董管事，比老疤子心胸还狭隘……”
江明往家里走去，心中也是暗道：“这个老蛇帮，真是蛇鼠一窝，只可惜现在实力不够，等我突破到二流，哦不……是等好汉张山突破二流……”
董管事丝毫不知，当他在记恨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想着怎么端了他的老窝……
而江明在街上走了片刻，忽然一声轻咦，看向一个方向。
那是老周头的家……自从老周头死后，便是空无一人，如今竟又有了生气。
缕缕炊烟正从屋中升起……
第四十五章 百人屠，魏炎
吱呀~
江明推门而入，站在院子中，脚下的浅坑无比熟悉，那是当初练伏虎拳留下的。
树梢上，阵阵蝉鸣……去年此时，江明提着知了猴和酒肉，来这里向老周头学武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屋中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看到江明也是一愣，随即便是红了眼圈。
“明哥儿……”
江明看向周文秀，曾经欢快稚嫩的少女，仅仅几个月过去……眉眼间便是多了些许成熟，仅是外露的胳膊手腕上，就有不少疤痕，看上去像是被鞭子抽的……
江明知道，这丫头应该在城里受了不少苦，但这就是底层人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没有人能替她走。
有些人生来在云端，有的人生来在地狱，不仅要在地狱中挣扎，还要承受坐在云端的人的嘲讽与压榨……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一句：
“饭做得多吗，给我来一碗……”
周文秀咬着牙点头，慌忙跑进屋里……半晌才是又出来，眼眶通红的给江明端了干面饼和水煮野菜。
江明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仿佛饿了好几天一样大口吃喝，最后又把无比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把我的饼都吃了……”周文秀坐在江明对面，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脑袋气鼓鼓道。
江明忍不住笑了笑，这时候的周文秀，方是有了一些当初的灵气。
“反正我可没带钱……”江明站起身，笑道：“不如我教你练拳，抵你这顿饭钱……如何？”
当初老周头在世，从不教这个孙女练拳，怕她把自己练坏了。
可老周头没明白，这世道不怕你练坏，只怕你太弱……等老周头有些明白这个道理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周文秀闻言亦是呆住，随即双腿一弯就要往地上跪。
江明眼疾手快的把她薅起来，摇头道：“你给我做饭，我教你练拳，谁也不欠谁……你再给我磕一个，我难道再给你磕回去？玩儿拜堂呢……”
周文秀顿时脸红。
江明轻咳一声，安慰她道：“你也别不好意思……以后只要我在镇上，每天做三顿饭……你一顿别想少！”
周文秀发蒙。
“发什么呆，开始吧……第一式，猛虎坐岳！”江明回忆着老周头教他的东西，徐徐说道：“这是伏虎拳的根本技法……”
片刻后。
小院中拳风呼呼作响，一如当年……
……
上山采药、下山教拳……
眨眼便是三个月后。
黄叶漫天，冷风萧瑟。
山中小屋前，一只有些发福的老虎盯着河边那个人类，尾巴紧紧的夹在身后……那个人类的气息越来越可怕了，本大王有点害怕，兔大人为啥不带我远走高飞呢……
河边，江明拳势生风，随心所至，已经不拘泥于招式……但却仍颇有章法，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如意，不见丝毫散乱。
“猛虎之势几乎已经大成，血气也差不多，但‘猛虎意境’仍是摸不到看不着……”江明轻轻摇头，这武道之途，越到后面便越是难走。
自从上次下山买了几大包药材，他便每日三碗的喝了起来，的确是有些效果，能让他宁心静气、专注练拳，有着事半功倍之效，将猛虎之势和血气逐渐提升到极致。
如今的江明，已经算得上三流大成，再加上他不怕砍不怕捅的特性，如果生死拼杀起来……除非关峰那样的二流武者出手，他在大云府再无敌手。
不过三流到二流，更多的是要沉淀、感悟，已经不是闷头苦练能突破的了，不知多少三流武者一辈子卡在这里。
江明已经做好三五年内甚至更久，都要卡在这瓶颈处的准备了……
“算算时间，关猎头他们也该进山了，去凑凑热闹……”他随即自语道。
这几个月，江明虽然不掺和猎虎庄分部事务，但遇上关猎头带队狩猎，有时还是会参与一下。
牛皮虎骨诀的创始人，本就是模仿蛮牛与凶虎的姿态而创出此法，在与凶虎的搏杀中，对于感悟猛虎之意，也是大有裨益……
“哎，只可惜家里虽然有一只，可是不能用来厮杀，还得留着看门……”江明瞥了一眼屋檐下的胖虎，摇了摇头，提了把精铁短刀便离开了木屋，往山林深处而去。
“那人类看我做什么……”灵智未开的胖虎茫然，顿时感觉菊花一紧。
……
云梦山泽深处。
江明在一个休息点处，与关峰等人汇合。
“嗯？今天黄小英没来？”江明挑眉道，他记得那姑娘自从通过猎虎队考核后，从不缺席每一次狩猎。
方烈摇摇头，叹气道：“她前几天刚感应血气，我本来还替她高兴呢，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收拾包袱走了，说是对不住大家，她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免费学武，现在目的达到了，也就走了……”
江明疑惑道：“既然学武，为什么不继续学下去，只感应血气就满足了？”
方烈摇摇头，表示不知。
关峰正靠坐在一株大树下闭目养神，忽然道：“苍山军的破城队，唯一的要求就是感应血气。”
“苍山军？”众人闻言大惊。
江明也是愕然，有些不敢相信。
苍山军便是北方连破三府之地的叛军，如今为首者自封苍山王，势头如日中天，连续攻城略地……
而在苍山军中，一支破城队最为出名，让人闻风丧胆，曾创下过三个时辰攻破府城的记录。
破城队中，最初皆是由练武之人组成，后来势力壮大，标准更是提高到必须感应血气……
只是包括江明在内，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个低调老实的黄小英，竟然要去加入叛军？
“她走的那天来找过我……”关峰淡淡道：“她家就在大云府北边的庆林府，一家人得罪了官老爷，被杀的干干净净，连七十岁的老妪都没放过……只有她逃出一条命，到了大云府。”
“她活着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杀进庆林府，宰了杀她家人的官老爷……”
众人一片沉默。
良久，才是有人叹道：“这该死的世道……”
忽然，一道声音从前方响起：
“是啊，这该死的世道！”
几道身影，缓缓从丛林中走出，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们是谁？”彭路腾的站起身，一脸戒备。
对面，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缓步走到最前，淡笑道：
“魏炎！”
“什么？你是那个……百人屠？”
猎虎庄这边，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第四十六章 入局
山林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江明看着眼前青年，也是想起第一次进府城时，便看到城门口张贴的告示，当中悬赏最高之人，便是百人屠魏炎，罪名似乎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过江明怎么也没办法，把画像上那个凶神恶煞的络腮大汉，跟这个长得有些文人气质的青年联系起来。
“这能抓到人才有鬼了！”江明无力吐槽那些混日子的画师。
“百人屠？”
只见那青年摇头笑了笑，道：“这些官老爷，还真是给我安了个好名头！我不过是抢了些粮草，拿了些官银罢了……”
猎虎庄众人齐齐无语，这个“不过是……”可有些太吓人了，就连猎虎庄这样的一流武者势力都不敢干这事，你是怎么敢说的这么稀松平常的……
彭路顿时有些紧张，扭头看向关峰，这毕竟是官府通缉的大犯……
关峰此时却是一脸平静道：“久仰大名，不知阁下找上我猎虎庄有何贵干？”
不少人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不是山中偶遇……对方是特意找上的猎虎庄。
也是，偌大的云梦山泽，哪有这么巧……
“哈哈哈……不愧是猎虎庄的关猎头，慧眼如炬！”魏炎笑了几声，方是拱了拱手：“那我便开门见山，我代表飞云堡来与猎虎庄谈一桩合作。”
“你是飞云堡之人？”此时饶是关峰，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色。
飞云堡，传闻是纵横于云梦山泽中的一方势力，近些年风头不小。
传闻中，飞云堡干的都是些劫富济贫的好事，甚至杀过几次在村镇中为非作歹的官吏、捣毁过好几窝祸乱村镇的流寇……在大云府甚至周边几个郡府的百姓中都声名远扬……
“正是！”魏炎点头，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关峰却是直接摆手道：“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们一群粗鄙之人，直来直去惯了。”
江明心中暗笑，关猎头怎么可能是粗鄙之人，只是对这个飞云堡心怀戒备，这才故作粗俗打断对方的节奏。
果然，魏炎张了张嘴，准备了半天的说辞没用上，最后只能一声苦笑：“既如此，那我便不多废话了，这里有一封信，还请关猎头替我递给钟庄主，他看到之后，便会明白……”
说着，魏炎招了招手，其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立马走上前，将一封信递在关峰手中。
关峰神色平静的接下……却忽然探出一掌，向前拍去。
那中年人脸色不变，同样一掌回击。
嘭！
一道如巨石落地般的闷响传出，劲风呼啸、沙石树叶飞溅四散……
众人皆是耳膜鼓胀，有些站立不稳。
关峰与那中年人皆是身体一晃，才是后退分开。
“一个二流武者……竟然对一个没练过武的年轻人唯首是瞻……”
关峰没去看那个中年男人，而是意味深长的盯着魏炎，忽然笑道：“阁下不会就是飞云堡那个神秘莫测的堡主吧……”
“哈哈哈……关猎头可真会开玩笑。”魏炎失笑，随即正色道：“关猎头是聪明人，这封信是否递上去，在下并不强求，全由您决断……”
彭路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你特么来送信，还说递不递都行，腿长跑着玩儿呢你？
江明却是有些明白了，这所谓的飞云堡……纵横山野之间，主业是劫富济贫、壮大势力，并在平民百姓中积累名声……
这一套组合拳，明显超过了寻常流匪的上限。
至于其真正目的是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如今来找猎虎庄的原因是什么，相信关猎头的心中，也清楚的跟明镜一样。
关峰点点头，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扔过去一个盛满酒的皮囊：“无论这合作是否能成……既然见了，便赏个脸吧。”
“关猎头折煞我了……”魏炎大笑，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打开皮囊便是灌了两大口。
关峰这才道：“听闻飞云堡纵横几府之地……行踪如飞天流云从无定数，见识自然是远超我等，不知可曾见识过北边的苍山军？”
众人齐齐支起耳朵，北边叛军起事一年有余，许多人都在想能不能改朝换代……但谁也没真的见过那传说中的苍山军。
魏炎笑了笑：“自然是见过，还与军中兵将一同把酒言欢，营内兵强马壮，粮草充盈……但恕我直言，这所谓的苍山军……难成气候。”
“为何？”关峰目光平静。
魏炎继续道：“只有四个字……时机未到！”
众人不解，关峰则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你认为，苍山王何时败？”
“兵败之地，就在这大云府！”魏炎指了指周围的群山，淡笑道：“苍山王从北边而来，想入京城……大军必须经过云梦山泽外的大云府，但此处地势如口袋，只要苍山王钻进来，京城便会出兵截杀，一举击溃叛军。”
“皇室还有能用的兵吗？”关峰皱眉，燕国皇室式微，已经不是什么新消息，否则也不会有人敢起兵。
“这燕国，可不光是皇室的燕国，而是世家的燕国……”魏炎嘿嘿一笑：“这艘旧船上的金银财宝还没搜刮干净，那些世家可不会放任它沉下去……等这艘船烂的无可救药时，才是它沉底的时机。”
“只不过，旧船虽未沉，但船上的人若是想活下去，也需早早找好新船……”魏炎略有深意道。
关峰愕然，良久才是长叹一声，抬头看向魏炎：“万一找的新船……也翻了呢？”
魏炎目光坦然：“没有哪个船夫敢说他划的船不会翻，但新船有很多……等船的人不必拘泥于一艘船。”
关峰盯着魏炎片刻，终于露出笑容：“好，你的信……我送了。”
“多谢关猎头！”魏炎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
下山路上，关峰与江明并肩而行，淡笑道：“你觉得这艘新船如何？”
“我眼界小，看不透！”江明摇头，老实道。
他虽然能看出对方的目的，但自己的金手指又不是看穿未来，哪儿能看懂那么多东西……
“不过这封信递上去，猎虎庄也就入局了！”江明说道，不管同不同意合作，猎虎庄今后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是啊……”关峰轻叹：“但新旧交替总会到来，此时不入局，再晚就怕来不及了！”
“此局凶险莫测，希望将来新船上……还能与关猎头把酒言欢！”江明认真道。
关峰露出笑容：“承你吉言，怎么也得上新船看一看风景……”
第四十七章 武道禁术——燃血刀法
平安镇。
江明在王家药铺把这些天采的药材卖掉，便是背着空药篓往老姜头的酒馆走去。
“自从北边战乱以来，物价飞涨、生意难做……这药材倒是一直不愁卖，反而价格越来越高。”江明把几两银子揣入怀中，却是没有太多兴奋之色。
战火一旦烧过来，他能否安心在山中采药喝茶，还是两说……
“要早一些做打算啊，若是能突破到二流，便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了，只可惜太难……”
江明心中如此想着，刚走进酒馆中，便听到有酒客在抱怨：
“姜爷，这跑舌头怎么涨到两个铜板一碗了……咱可都是熟客啊！”
老姜头从柜台后小跑出来，苦笑道：“两个铜板我挣的也不如以前啊……现在米面价格成倍翻涨，这酒可不得跟着涨吗？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粮价再涨，我连酒都酿不起了……”
“姜爷说的有理，我信你……来两碗跑舌头，一碟熏豆腐！”江明大喇喇的坐下，笑道。
其他人顿时没了声音，连加入猎虎庄的江爷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一个个只能把怨气发泄到战乱上。
“这仗再打下去，人都要活不起了……”
“要我说，那苍山军赶紧打进京城算了，把现在当官儿的全都宰了，说不定咱的生活就好了……”
“流水的皇座，铁打的锄头……换了皇帝咱也好不了，好好种你的地吧……”
江明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也是一声轻叹……等仗打到这里，怕是连酒都没得喝了。
他又沽了两斤酒、在肉铺割了些猪肉，提着回了家，叫来周文秀给他做饭熬药，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指点她练拳……
……
半个月后，方烈从府城赶到平安镇。
“事情定了？”自家小院中，江明与方烈相对而坐。
“差不多了……”经过与魏炎相见一事，方烈仿佛一夜间稳重了不少，点点头道：“庄里和飞云堡做了一些交易，飞云堡给咱们提供猎物和金银珠宝，而猎虎庄则给飞云堡提供兵器、盐巴和衣物等物品，如果苍山军真打过来了，交易便暂停。”
江明点点头，猎虎庄毕竟人手有限，有时进山许久收获也不怎么样，若是飞云堡帮忙，赚的银两应该能多出不少，再加上金银珠宝什么的，猎虎庄的财富会迅速增长，更快的壮大自己的势力。
乱世之中，金银永远是硬通货……
“兵器盐巴……怕是不好弄吧。”江明皱眉。
“如今时局混乱，即使是大云府的官老爷也在考虑后路，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城里铁匠铺的锤子都快敲冒烟了……”
方烈无语摇头：“而且买回来的一些战刀上，甚至刻着官府的标记，也不知道是哪个看仓库的在倒卖……”
江明哑然，心中暗道：“估计就算这苍山王完蛋，燕国也平静不下来了……”
“此事关猎头交代，不要向分部的人透漏！”方烈又道：“往山里送货会走另一条路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明点头，什么新船旧船说的再好听，也还是造反……自然要低调行事。
“对了，飞云堡送给咱们一则保命之法……说是作为诚意！”方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这是我抄录的。”
“庄主下了命令……只要感应血气者，皆可修炼。”
江明拿过书册，只见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燃血刀法。
“听起来有点狠……”江明笑道。
方烈眼神怪异：“你先看完……岂止是狠，这帮造反的一个个简直不要命……”
江明顿时好奇起来，一页页翻阅起这门刀法秘诀。
他越看脸色也是越震惊，当合上书后更是长呼了一口气：“竟然还有这么霸道狠辣的刀法？”
“这刀法可以让武者越阶而战，但燃烧血气方可施展……每劈一刀皆会伤及本源，最轻也会折寿一年……且每劈一刀皆需休养数月，若是连续施展甚至有可能直接暴毙……”
方烈忍不住道：“真是一帮疯子啊……这种武道禁术也敢练。”
江明笑道：“那你还练吗？”
“练，当然练！”方烈却是目光炽热：“我有种预感，飞云堡也许便是我实现理想的那艘新船，而这燃血刀法便是助我披荆斩棘的武器，能够助我实现心中那些理想……”
“你呢？”方烈看向江明。
江明笑着点头：“练！”
他心中默默自语，就算你们都不练，我他么也要练啊，这简直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了。
越阶而战……岂不是代表他现在就能抗衡二流武者？
什么折寿暴毙的代价，对他来说跟没有一样……一刀劈不死，我劈你十刀一百刀还不行吗？
而等他成为二流武者，便能与一流武者交战……大云府内，岂不是无人能制住他了。
而且，这燃血刀法能从飞云堡流传出来，修炼的人必然不在少数，就算他施展出来对敌，只要不露真容，也没人能猜得到他是谁。
送走方烈，江明便钻回山中，立即开始修炼燃血刀法，大乱将起，这则保命之法自然要尽快掌握在手中……
……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终了。
山中木屋前，细雪纷纷，江明持着一柄精铁战刀，习练着燃血刀法，带动漫天雪花，四溅纷飞。
“斩！”
他一声轻喝，体表竟然爆发出一层赤红血雾，手中战刀猛地斩出，携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劈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
嘭~
巨石轰然开裂，炸成两半。
江明却刀势不止，继续劈出第二刀、第三刀……
直到第九刀时，他才是手臂一颤停了下来，战刀亦是跌落在地。
“还是不行……”江明皱眉：“每劈一刀，血气就会沸腾一些……劈到第九刀血气沸腾的难以控制，已经是极限。”
折寿和伤及本源，江明自然不怕……但血气沸腾可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江明跳进冰冷的河水中，一边清洗体表的血雾，一边思考如何压制沸腾的血气。
“想来想去，如今唯一知道的办法，似乎也只有孙大夫的那张调养血气的药方了……”
“看来……是时候去府城一趟了！”
第四十八章 双管齐下
大云府城。
江明在醉仙楼买了烧鸡老酒，提着往济世堂走去。
一路上，从城门内外到城内街道，随处可见把守巡逻的兵卒，擐甲挥戈，目光警惕的扫视着路上的每一个人。
街上的摊贩都少了很多，有一些小店甚至已经关门，听说有路子的人已经往更南边逃去……倒是有些兵荒马乱的感觉了。
猎虎庄的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汉子，看来是招了新人……自从与飞云堡合作以后，猎虎庄的底蕴也是越发壮大，暗中不断发育，听说三流武者的数量增加了不少。
虽然一流和二流武者更强，但三流武者才是一个势力的中坚力量，只有足够多的三流武者，猎虎庄才有在新船上扬帆掌舵的资格，否则即使登上去，也只是捞鱼的……
“只是也不知道，飞云堡这艘船能划多远！”江明心中轻叹，乱世之争惨烈无比，没有谁敢说自己能走到最后。
回庄里也没什么事，江明索性便没进去，继续往前走去。
济世堂。
江明刚走进去，便看到孙大夫正在指点徒弟抓药，看到他后顿时露出笑容：
“你小子在平安镇过得快活……倒是有日子没来我这儿了。”
“山野闲人当惯了……”江明笑着拱拱手，把酒肉放到柜台上。
孙大夫喉咙咕咚一声，随即搓搓手道：“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我可真没什么教你的了。”
“路过醉仙楼，看没什么人排队……就给您带了一份。”江明不以为意道。
“哎，这世道闹的……百姓们要么攒粮要么跑路，谁还有心情去吃这烧鸡。”孙大夫叹了口气，手已经忍不住往烧鸡伸去。
江明笑笑：“烧鸡可以不吃，您这碗养气汤可不能不喝，先给我来一碗……在镇子上喝不到您的药汤，可是让人难受的很啊！”
养气汤，便是江明在济世堂一直喝的秘药，虽然对练武没有直接作用，但调养梳理血气却是有奇效，对提高武者的未来上限大有裨益。
若是每日辅以此药，江明对血气的掌控力便会大大提高，压制住沸腾的血气，说不定就能劈出更多的燃血刀……
孙大夫闻言则是顿时一滞，手缓缓缩了回来，目光幽幽的看着江明：“你小子……今天来给我送酒，可是目的不纯呐！”
江明没有遮掩，坦然道：“孙大夫慧眼如炬，我便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我来此……便是为了您的药方而来，您出个价吧。”
“你……”孙大夫指了指江明，有点想生气，最终却是摇头苦笑：“你知道我这医馆能开到现在，靠的是什么吗，就是这几张不外传的药方，你说我怎么卖给你？”
“我当然知道……但您压箱底儿的秘药可不止这一种。”
江明并不意外，笑道：“这养气汤效果的确不俗，但对绝大多数武者来说，想办法提升血气就几乎耗尽所有精力和金钱，至于调养血气、提高上限什么的根本就顾不上……”
“您这养气汤，一个月也卖不出几碗，如今世道正乱，与其捂着您这宝贝药方不放，还不如拿出来换些银两，才能在这乱世里活的更舒坦。”
江明不急不缓的说着，孙大夫的目光也是阴晴不定，良久后，才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说，这天下怎么就忽然乱起来了！”孙大夫喃喃道：“我当学徒那会儿，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怎么短短几十年……”
“时代变了啊……”江明叹气道：“百姓富足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富足的让人流口水时，老爷们就想动刀子了！”
孙大夫苦笑：“被你说的我都感觉浑身凉飕飕，生怕哪个老爷来割我一刀，到了乱世之时，才发现什么都是虚的，都比不上你们这些练武的……”
他落寞道：“如果不是世道混乱，你敢对我的药方起念头，我非得把你打出去不可！”
江明露出笑容：“多谢孙大夫。”
孙大夫又是沉默许久，方是目光悲切，一声长叹：“这可是违背祖宗的决定啊……”
……
片刻后，江明走出济世堂，将一张手抄的药方揣入怀中，大步离去。
而济世堂中，孙大夫提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长吁短叹许久，才是狠狠地一咬牙，似是做出了什么决断。
“乱世要懂得变通，才能活的更久……这么乱下去老夫的医馆说不定都要关门，还是多攒些银两才放心，既然已经开了头，不如多卖几份……小六子，去联系一下咱那几个大户熟客……”
……
江明自然不知道，商业鬼才孙大夫已经开始疯狂违背祖宗决定，但他也无所谓，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好。
又在城中几个药铺，分别买了大批量山中难以采到的药材，江明才是收获满满的返回平安镇。
稍微待了两天，指点了一下周文秀练武，江明便是带着药材和一些盐巴陶锅等日用品，再次钻进了云梦山泽。
大乱越来越近，江明想要把自己的实力，再往上提升一些才放心。
“几次杀人其实都挺惊险的，假如他们再强上几十倍，说不定就把我捉走切片了，太可怕了，我还得变得更强，什么时候能一招杀光全场目击者，我才算真正苟住了……”
木屋外，江明一口闷掉整碗养气汤，感受着体内顺畅许多的血气，便提了战刀，继续习练燃血刀法。
一刀、两刀……
江明的体表，不断地爆发出一蓬蓬血雾，直到劈出第十刀，方是停了下来。
“果然有用……”江明浑身一片血红，活像个血葫芦，却是面露喜色。
随即他目光怪异：“我这仅仅是练刀，都损耗了几十年的寿命了吧……”
“长生真是好啊，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随即他扔下战刀，又回屋灌下另一碗药汤，开始习练牛皮虎骨诀。
“这关峰给的药汤倒是神奇，感觉越喝效果越好，如今一碗下去，便能清除心中杂念，保持无比专注的状态，似乎距离那所谓的‘意境’也越来越近……就叫，清神汤吧！”
江明随便给这无名秘药起了个名字，每天清神汤和养气汤双管齐下，养气汤练燃血刀法，清神汤辅助感悟猛虎之意，日子一天天倒也过得飞快……
第四十九章 兵临城下
寒冬腊月，千里冰封。
平安镇，竹篱小院。
屋檐上积了厚厚的雪，院子里却被扫出一条规整的小路，腊肉、干菜什么的也整整齐齐的挂在屋檐下，被整理的井井有条。
屋中炉火正旺，茶壶咕嘟嘟冒着白气，一个衣着朴素的清秀少女，正有模有样的洗茶泡茶，端到一张躺椅前。
江明把手里的一本医书盖在怀里，接过茶水，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这生活才叫舒服啊……”江明哼着小曲儿，观着门外的雪景，惬意无比。
怪不得古代老爷们一个个丫鬟成群，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过瘾……
临近年关，江明也是从山里回到平安镇，暂时将武道放下，彻底的放松自己。
如今他的燃血刀法，已经能连续劈出十五刀，自认就算是对上关峰那样的资深二流武者，也有一战之力。
即使是战火烧到大云府，也算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了……
而猛虎之势也领悟到了极深的境界，仿佛再进一步，便能触及猛虎真意。
只不过这一步却宛如铜墙铁壁，江明始终未能迈进去，于是便决定暂时放下，这所谓的意境本就不是苦练能领悟的……也许松弛有度方能领悟。
“不知不觉间，来这个世界也快两年了，只不过今年的节，恐怕没去年那么好过了……”江明心中轻叹，交代周文秀在家好好练拳，自己则提了些药材出了门，往猎虎庄分部走去。
这两年江明接触的药草繁多，再加上跟孙大夫也学了几手医术，这段日子闲暇之时，他也会充当一把山野郎中，给猎虎庄分部里受伤的汉子开点药、治治伤……
街道上，多了不少铺子小摊，人气也比以前兴旺了许多，如今的平安镇，已经基本扩建完成，只等朝廷一纸文书，便能成为所谓的平安县。
“只不过这纸文书，怕是暂时等不到了……”江明心道。
战事当前，就算京城里的皇帝再昏庸，怕是也顾不上什么延寿长生、山中仙缘了……
不过今日走在街道上，江明竟看到不少莺莺燕燕的女眷，看上去应该都是娇生惯养的贵家小姐，竟也被派到这偏僻的平安镇。
走进猎虎庄分部，江明才惊奇的发现，猎虎庄的不少女眷老幼竟然也在，似乎是刚到没多久，还在整理分配行李……
“冯爷，您怎么也来了？”江明忽然看到一人，连忙快步走过去，帮他提起行李。
“嗨……人家不要我了呗！”两人一起往分配的住处走着，冯药师也是半开玩笑道。
“到底怎么回事？”江明不解道。
冯药师这才叹道：“听关猎头的消息说，庆林府……昨夜被攻破了，苍山王已经放出话来，下一个攻打的就是大云府，庄主怕府城守不住波及到庄子，这才把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派到这里，躲避战火。”
“这么快的消息……应该是飞云堡传来的……”江明心想，看来其他势力也都有着各自的消息渠道。
随即他不解问道：“那平安镇就能幸免于难？”
冯药师幽幽道：“你有所不知，那苍山军自诩为民请命，敢叫日月换新天……一路所过之处爱民如子，从不伤及无辜，破了城也严禁烧杀抢掠，有几个县城不战而降，苍山军更是信守承诺，没有杀一个兵将，只是把他们卸甲遣散……”
“平安镇没有驻军，那苍山军断然不会浪费兵力来折腾这里，大云府城就不同了，是镇守南方的重地，朝廷一定会重兵把守，到时候会打的无比惨烈！”
江明愣了片刻，没想到这苍山军还是一支仁义之师。
然而下一刻，江明心中却想起魏炎对苍山军的评价，难成气候……
“仁义对当权者来说是最好的统治工具和口号，但对于反叛军来说，却是他们致命的缺点……”
江明轻叹，但随即反过来想想，这对平安镇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
几天后，苍山军攻下庆林府的消息，才是逐渐传入平安镇百姓的耳中，顿时引起一片慌乱。
毕竟苍山军被描绘的再好，终究是一伙叛军，真打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谁也不敢保证……
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石家和老蛇帮的人，瞬间便趾高气扬了起来，董管事走在镇子中，鼻孔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几次见到江明，董管事更是极尽冷嘲热讽，讥讽江明不识时务。
对此江明自然是不予理会……现在笑不算真的笑，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是年后，苍山军却仿佛没了动静，在庆林府停滞不前。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来苍山王也不傻，知道这大云府便是决战之地，是生是死，是一飞冲天还是人头落地……都看这一战了。”
江明摇了摇头，放松的也够久了，继续进山练拳，他有种感觉……那所谓的猛虎真意，已经近在咫尺了。
……
初春，河岸一片嫩绿，小雨在风中缠绵了一整天，才刚刚停歇。
夕阳即将落山，江明的身影宛如一道漆黑的剪影，在如血的残阳中肆意舒展，一股越来越凶厉刚猛的气息，从他的身上缓缓弥漫而出。
河水波光粼粼，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最后一缕光芒消逝，天地陷入黑暗。
江明最后一拳打出，忽的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仿佛有两道电光闪过！
“猛虎真意，成了！”
江明放声长啸，惊起阵阵飞鸟。
“从今天起，我法外狂徒张山，便是二流武者了！”
“过完年好像也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兴奋过后，江明也是平静下来，决定下山看一下。
……
无星无月，天地一片寂寥，江明踏着夜色返回平安镇。
“嗯？”江明站在临近镇子的半山腰上，便看到镇子一头营火闪烁，面积甚至比平安镇还大出不少。
“苍山军已经到了？”江明一惊。
“不是说不会波及平安镇吗？”江明眼睛微眯，观察片刻后，还是继续往下走去。
因为他看的出来，那营火在镇子旁，却与平安镇泾渭分明，看来这苍山军，的确是会遵守一些规矩的。
“就是不知道，这规矩能遵守到最后吗？”江明摇头，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那些溃败的游兵散勇，怕是不会跟任何人讲规矩。
第五十章 静待时机
深夜，江明悄然返回家中。
一推屋门……却是没有推开，屋里还有“咣当”一声茶碗掉地上碎掉的声音。
一道惊慌的声音响起：
“谁？”
江明：“？？？”
这特么我家，你问我是谁？
江明没好气道：“周文秀，你长本事了啊！”
……
半晌后，周文秀有些脸红的坐在江明跟前，讷讷道：“现在外面整天兵荒马乱的，我怕什么时候那叛军就冲进家里……你现在是猎虎庄的江爷，没人敢闯你家……我就想着在这儿躲些日子。”
江明无语，不过倒是理解，饶是苍山军吹得再厉害、军规再严明，也终究是一帮鱼龙混杂的反叛军，一路上各种龌龊事怕是少不了。
他瞥了一眼整整齐齐的床铺，和一旁散乱的地铺，叹气道：“倒不是我不想让你住，只是你住我这里……名声可全完蛋了！”
“我才不在乎。”周文秀立刻说道：“名声有什么用，去年清清姐名声那么好，最后要不是那位张山好汉相救，还不是差点被石家掳走玷污，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活着没……”
江明顿时哑然，随即眼神怪异道：“你对这好汉张山，似乎很是敬仰？”
“那当然！”说起此人，周文秀一双眼睛仿佛都是亮晶晶的：“他正直豪爽、嫉恶如仇，还替我杀了石君鸿那个混蛋……我将来一定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杀尽所见恶人，铲平所见不平事！”
江明摸了摸鼻子，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夸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你跟我住一个屋可不行，这两天我找人再搭个屋子……”江明指了指地铺，随口说道。
如今的他，可不是苦哈哈的采药人江明，而是大云府猎虎庄的江爷，指派几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对了，跟我说说这镇子外的军营，是怎么回事吧。”江明转而问道。
周文秀连忙道：“你刚进山没多久，就听说苍山军二十万大军拔营出发，杀向大云府……镇子里便多了不少人，听说都是从府城里逃出来的。”
“半个月前，府城忽然紧闭城门，不许进出……两天之后，苍山军便是逐渐抵达，在五十里外安营扎寨！”
“至于平安镇这里，听说好像是个辎重营，负责管理粮草和车辆工具什么的……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相安无事，有几个在镇子上喝了酒撒泼的兵卒强暴民女，也被他们的领头儿砍了头，现在倒是很少有人闹事了……”
江明点点头：“战事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周文秀顿时摇头：“我现在很少出门……只听说前两天已经开始攻城，究竟打成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江明不再多问，大云府毕竟是燕国有数的大城之一，应该没那么快攻进去……
但是……也不知石家和老蛇帮那些货色，是不是会伺机而动，跟城外的叛军来个里应外合……
江明不再多想，只要波及不到他就行，安心练武便是。
“只是我如今已是二流武者，牛皮虎骨诀最多只能练到二流大成，若是想突破一流，就需要再寻法诀了……”
猎虎庄自然有突破至一流的法诀，但江明若是去求，便什么都暴露了，他练武短短一年便突破到二流之境，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以后的麻烦怕是停不下来了……
“事缓则圆，这事急不得……”江明躺在床上，暗自思量：“也不知此次战火，能不能烧毁几个一流世家，让我趁机浑水摸鱼一把……”
如今的江明，也算是艺高人胆大，只要不是碰上那有数的几个一流武者，大云府内他还不是肆意纵横……
翌日。
江明早早起床，在院中习练牛皮虎骨诀。
如今他已踏入二流之境，主要修炼的是内练呼吸法，借助猛虎真意驱使血劲淬炼皮肤筋肉，外练之法不需要全力施展，倒是不怕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周文秀则在院子一角生火做饭，顺便给江明熬那两种药汤……
没一会儿，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还能听到和善爽朗的笑声：
“在下苍山军李勇，多有打扰，还请诸位父老乡亲见谅……”
“今日伙房失手，多做了些汤粥，大家不要客气，尽管来盛……”
只见一个容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指挥着几个兵卒把汤桶放在路边空地上，热情的招呼周遭乡民。
“这几天他们每天都如此……”周文秀走过来，小声道：“但是我不敢领。”
“大家都领了，咱有啥不敢的？”江明看着各家各户走出的人端着碗去盛粥，笑道：“咱也盛两碗。”
喝着反叛军稠糊糊的米粥，江明则是在想：“这叛军的粮草看来很是充足，后方应该是经营的不错，也许这种为民请命不伤百姓的做法，终究还是起了点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还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舔完最后一粒米，江明把碗扔给周文秀，便是抬脚往老姜头的酒馆走去，准备从这个平安镇的情报中心了解一些讯息……
“还在攻城！”
“没攻下来！”
“城里出现一流武者反杀出城外，叛军损失不小……”
连续几天，江明得到的消息都是如此，不过倒也正常，古代攻城持续几个月都算正常，甚至还有围困一年多，城内吃人肉的事件……
而在平安镇，却是一片祥和，百姓们紧张了几天后，便过起与往常一样的生活，甚至还更好了一些。
因为那李勇隔三差五便来送米粥，和镇子上这些穷老百姓关系搞得很是不错。
而他也从来不去那些世家在这里的驻点，甚至对那些人嗤之以鼻，就连那老蛇帮的董管事想和他套近乎，都被他冷面拒绝……
某天早上，江明又听到兵卒的脚步声接近，不由得笑了笑：“这人倒是挺有意思！”
当当！
“乡亲们都出来！”
当当当！
一阵铜锣声却是忽然响起，让江明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