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排了四五趟队，周慧兰好容易才挤上了医院的电梯。
可周围人却像躲瘟神似的，逼仄空间里硬生生给她让出来一片富余——谁都不愿意挨着她。
听到噩耗急匆匆跑出来，周慧兰根本没时间换衣服，发白的工作服上摞着各种各样的污渍，再加上她脸色枯黄头发花白，肉眼可见的埋汰。
可这些目光，周慧兰根本不在乎。
她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内心不断祈祷着，希望出车祸的女儿没什么大事儿。
终于下了电梯，周慧兰踉踉跄跄得寻到病房。
正要推门，却听到屋内一阵女人的嗤笑。
“就为了一百万，搞这么个车祸，弄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卖了她的心脏，你可真狠心。”
周慧兰的手僵在半空，她下意识去看病房号，以为自己走错了，可前夫王建业的声音却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什么亲生女儿，根本就不是我的种，养她那么些年换点回报，也不算过分吧……”王建业的声音云淡风轻，仿佛在说明天中午吃什么似的轻巧。
而门外的周慧兰却恍如三九寒天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恨不能杀了屋里那俩人，却偏偏连开门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踉跄着退后两步，撞翻了一辆手推车，冰凉的医疗器械掉了一地。
她的女儿王静瑶，今年才十九岁，刚拿到了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的人生才刚刚绽放。
却碰上了车祸这样的意外。
而且这意外，竟然不是真的意外。
就像当年王建业冤枉她偷人，本以为是误会巧合，后来才明白，那都是算计好的圈套。
周慧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然而她的大脑此刻早就失去了理智。
“砰！”
周慧兰一脚踹开了房门，在王建业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冲到了他身前，“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瑶瑶还那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王建业还在笑，可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深深扎进了他的心脏，鲜血迅速晕透了他胸前的布料，刀被拔出，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杀人啦——！”
回过神来的胡小月发疯似的尖叫着想往外跑，可周慧兰却举着带血的手术刀，将她逼到了窗户边。
“瑶瑶的身体就是被手术刀这样一刀一刀划开的，她得多疼啊……”满脸鲜血的周慧兰仿佛从地狱走出的恶鬼，双目血红迸发着浓浓恨意，举着沾满血的手术刀冲胡小月比划。
惊慌失措得胡小月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身体靠在窗户上退无可退，“周慧兰，你、你疯了……你不想活了么？”
周慧兰却笑了，她就是不想活了。
瑟瑟发抖的胡小月直接跪了下来，“慧兰姐，杀你女儿的是王建业，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那么多年的姐妹情，我连只鸡都不敢杀，你最了解我的不是么……”
周慧兰拿刀的手垂了下来，想起女儿明媚的笑容，再看眼前的胡小月，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她们明明……是从小一张床上睡大的姐妹啊。
胡小月是周慧兰继母的侄女，从小住在她家，两个女孩住一间屋子睡一张床，周慧兰对她比对亲哥哥还亲，可是她勾搭自己的前夫王建业不算，还跟那个人渣一起杀了她的女儿。
就在周慧兰恍惚之时，胡小月猛然起身一脚踢掉了周慧兰手里的刀，侧身反手拽着她的胳膊就往窗外推，二十多层的高楼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然而失去重心的一瞬间，周慧兰的本能不是求生，而是死死抱住了胡小月……
风在耳边呼啸，看着胡小月恐惧到变形的脸，周慧兰却伸开双臂，笑了。
瑶瑶，妈妈替你报仇了。
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做妈妈的女儿么？
妈妈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再不让人欺负你了……
第二章 痛殴渣男
“王总，你们大城市的人就是厉害，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主动给自己头上扣绿帽子的，嘿嘿……”
“你懂个屁！她根本不算老子的女人，老子跟她就只有一张结婚证的关系，她肥得上下一般粗跟个水桶似的，都快看不出是个女人了，谁愿意碰她，恶不恶心！”
周慧兰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前夫王建业的声音。
她都已经死了，这王八蛋还不忘跟人挤兑自己，周慧兰恨不能跳起来撕烂王建业的嘴，可身上却像有一座大山死死得压着叫她动弹不得，憋得她胸闷气短心慌的厉害。
等等……
周慧兰强烈的感受着胸腔里的跳动，震惊之余，攥紧手指把指甲死死掐进掌心，一股钻心的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有痛觉，她还活着！
周慧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组合板吊顶映入眼帘，这是90年代最时髦的装修风格，进入新世纪后早就没人用了，刚才王建业的声音听起来也年轻了许多……
“嘻嘻，这话也对，真怪不得王总您，到底是小月妹子排场，她还怀了您的娃，回头再给王总您生个大胖小子传香火，这才是正事儿。”
“哼！算你是个明白事儿的……她吃了安眠药，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王建业说着，似乎打开了窗户，“这窗户外头给你留了梯子，等会儿跑的时候留点心，可别叫人抓住你了，我到外头溜达一圈，你先准备着吧……”
一瞬间，周慧兰攥紧了拳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不仅没死，而且还重生了。
重生到了王建业诬陷自己偷汉子的时候！
1993年的4月3号，王建业出门跑车，她自己在家睡觉，半夜醒来却看到个不穿衣服的陌生男人往她身上爬，她吓得惊叫喊人，惊动街坊四邻正好王建业回来，可他却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抱着衣服跳窗跑掉，只抓着她一顿暴揍，硬是说她偷人。
第二天，她被王建业抓奸在床的事儿传遍了半个安宁市，成了过街老鼠百口莫辩，女儿也被王建业带走，自那之后再没喊过她一声妈。
“呸！100块钱就想打发老子，真当老子是要饭的呢……”
是刚才和王建业说话的那个男人。
周慧兰不动声色得将脸挪向外侧，就着床头的小夜灯，认出自己所处的是当年她跟王建业结婚时住的筒子楼。
王建业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梳妆台前翻她的首饰盒，许是因为王建业先前说周慧兰喝了安眠药，他完全没有留意身后。
房门只是虚掩着，王建业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想起前世惨死的女儿，周慧兰气血上涌恨不能杀了王建业，她控制着动作想找个趁手的武器，却碰到了枕头边的老式铁壳机械闹钟，快顶她手掌大，沉甸甸的像个炮弹，周慧兰抓住拉环握紧刚要起身，可那男人却突然转过身来。
周慧兰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男人走到床边，盯着熟睡的周慧兰露出色眯眯的奸笑，“这得吃了多少好东西，才能胖成这样，不过也还能看出是个女人嘛。”说着伸手在周慧兰脸上狠狠掐了一把，见周慧兰真的没反应，竟然窸窸窣窣脱起了衣服！
“反正也没人要，不如叫老子爽一爽……”
男人说着，竟朝周慧兰压了过来。
原本装睡的周慧兰猛然睁开眼睛，蜷腿用膝盖使劲儿一顶，趁男人吃痛的当口提起闹钟重重砸在了男人头上。
“砰！”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压住了周慧兰半边身子。
可周慧兰却松了口气，幸好，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十几年，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遇事犹豫毫无决断的傻白甜了。
她一个侧身推开男人坐起来，抬脚直接将人踹翻在地，目光扫过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屋子，尘封的记忆也慢慢清晰起来。
这晚之前，她回娘家吃饭，继母的侄女胡小月也在，吃完饭女儿闹着要睡姥爷家，她就跟胡小月一起离开了，路上胡小月给了她一包巧克力，周慧兰毫不防备没到家就吃完了，进门倒头就睡，她还以为是太累了。
再后来就是王建业拽起她劈头盖脸一顿暴打，在周慧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就已经被坐实了罪名。
她挨打受了委屈回去跟亲人哭诉，亲爸却嫌弃她丢脸要跟她断绝关系。
老天垂怜，竟然让她回到了这一天。
周慧兰抬脚重重一下踹在了男人的命根子上，男人疼得醒过来，弓着腰想伸手拽她，周慧兰抡起闹钟朝他后脑勺又是一下，男人这才又昏死过去。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闹钟，周慧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
王建业翻墙跳出了家属院，特意绕到大门口给门卫老大爷递了根烟，还说了几句闲话才慢悠悠的往家走。
王家住在二楼，楼梯口右拐最里面的一间套屋就是，半开放的走廊上堆满了各家杂物，王建业一会儿碰到锅一会儿碰到簸箕，叮铃咣啷一路到家，吵醒了不少人骂他。
到了家门口他也没急着进，一脸高兴得停在门口认真清了清嗓子，这才推门。
躲在门后的周慧兰，下意识得攥紧了手里的擀面杖。
“周慧兰你个不要脸……”
王建业的声音在看到地上被五花大绑得男人后戛然而止，床上是空的，周慧兰去哪儿了？
他赶紧上前拍了拍地上的男人，见没有反应也顾不上许多，只想着赶紧把这人弄走省得落人口舌，于是蹲下来开始解男人身上的绳子。
周慧兰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抡起擀面杖直接照着王建业的后脑勺就是一下，王建业被这一下打了个懵怔，脑瓜子嗡嗡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棍子更是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绑架别人想干嘛！”
跟我抢女儿你却不好好养育她！
“我做了什么嫁给你这么个人渣败类！”
害得我女儿年纪轻轻就惨死医院！
“不让我过好日子咱们就都别过了！”
第三章 绑架犯
周慧兰打得毫不留情，想起女儿惨死的画面，想到自己半辈子的艰难无家可归，将近二百斤的体型一下一下卯足了力气，打得王建业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只能捂着脸躲。
与此同时，听见响动的街坊们也都拿着家伙事儿赶来了。
刚才王建业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关门，他故意留的门等着街坊们来见证周慧兰偷人。
然而此刻，邻居们推门而入，见周慧兰这么义愤填膺，抄起手里的家伙毫不犹豫的帮起忙来，还有那热心的直接跑到门卫室报警去了。
直到警察赶来制止了殴打，众人才发现打得不是贼，一个个面色悻悻的想溜，可周慧兰一句话却让大家伙儿都硬气了起来。
“警察同志，这日子没法过了呀！他正事儿不干学人家电影里头去绑架，弄这么个大活人藏在家里头，这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了呀！”周慧兰丢掉擀面杖，甩着发酸的胳膊坐在了地上。
王建业刚从地上爬起来，张嘴喷出一口血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被警察同志一个擒拿手按到在地，鼻子重重又磕在了地上。
“绑架？！”
出警的两个警察都十分年轻，以为是抓个小毛贼，没想到竟然是绑架大案，一下子来了精神，掏出手铐就把王建业给铐上了。
邻居们这才注意到了屋里一直躺着没动的另外一个陌生男人，这年头因为电影宣传，绑架跟撕票那是一个意思的。
邻居们再看王建业那几乎就是在看杀人犯的眼光，一个个吓得不行，说话间就散了个干净。
被铐上手铐的王建业总算站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子恶狠狠得瞪着周慧兰，“你个凑拿们儿胡舒八道啥子呢！”他被打成了猪头，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慧兰赶紧拉住警察的袖子往后缩，“警察同志他要打我！”
站在王建业身后的警察直接拽着他的衣领子往后一使劲儿，勒得王建业后退几步直咳嗽，这才想起解释，“穷志，都死误非，误非啊……”
然而警察却没功夫理他。
一名警察去查看了地上躺着的男人，确定还活着，就让一个人去打电话叫人带报警，另外一个先在屋里看着王建业。
王建业双手被铐着，却一直不安分的在往怀里掏，见周慧兰盯着他，还背过身去，没一会儿竟然把装在衣服内口袋里的大哥大给掏了出来。
然而在他电话拨出去之前，周慧兰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抢过王建业手里的电话，毫不犹豫得摔在地上。
一万多块钱的大哥大，就这么摔了个粉碎，把警察同志都给看呆了。
“走慧兰！”
周慧兰却看都没看他，“警察同志，你们得看好他，防止他联系同伙串供啊！”
警察同志完全认同了周慧兰的话，浑身疼的王建业也就暂时放弃了挣扎，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绑架这完全是莫须有的事儿么！
没一会儿，120带走了昏迷不醒的“受害人”，王建业被押上警车，周慧兰作为报警人和证人也要去派出所做笔录。
他们出来的时候，整栋楼虽然黑洞洞的，可是家家户户窗户上都贴着眼睛，尤其120的医护人员从屋里抬出来个陌生人，更让大家直接认同了王建业就是个绑架杀人犯。
因为周慧兰这个妻子的证词，王建业被拘留审查，具体还要看医院那边受害人的情况。
周慧兰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正是上班上学的时候，街上尽是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和行人，根本看不到什么汽车摩托车，机动车和非机动车也还没分流，路边挤挤攘攘都是卖早点的小摊。
滋滋啦啦的油花炸响和着油饼的香味儿飘出老远，周慧兰不由自主得吸了吸鼻子，一夜没睡的疲惫饥饿充斥着她，肚子也十分应景的叫了一声。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失而复得”的肥肉，周慧兰尴尬之余，突然发现自己腕上竟多出一枚颜色翠绿的平安扣。
那平安扣绿得像塑料一样，用红绳绕了两圈做成一个手绳，跟重生前周慧兰戴在手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她当年在路边一个地摊花五块钱买的，一直以为是假货，就是合眼缘所以一直戴着，那绳子还是她自己编的。
可这东西起码是十年后她才会碰到的，如今又怎么会凭空出现在她手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周慧兰心下一慌，伸手去拽那块平安扣，然而下一秒，她眼前嘈杂的清晨景象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棵巨大的枯树，那树上一片叶子也无，树下还有一口井，井水倒是十分充盈。
周慧兰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围着那树转了几圈，满心懊恼不该跟王建业那浑蛋浪费一晚时间，连女儿的面也没见到。
她沮丧的跌坐在水井旁，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嘀嘀——”
一声刺耳的喇叭响。
周慧兰一个踉跄，被人拽着胳膊拉回了人行道上。
“不看路找死呢！”
咒骂声伴着一辆三轮车飞驰而去。
周慧兰看着眼前热闹的街道，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刚才那股子疲惫也荡然无存，她此时只觉得像是刚洗了个澡般轻快，浑身清爽。
顾不上细想，虽然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到了那个地方，但此刻她生怕这是一场梦，只想赶紧去见女儿。
周家住在干休所，独门独户的二层小楼还带着十几平米的院子，老人家年纪大了耳背，院子的小门常年也都没锁过，周父喜欢干农活，院子里总是种着应季的四时蔬菜。
刚到门口，屋子里却传出了胡小月的声音。
“姑父，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就是在单位看姐夫气冲冲得回家了，听别人说的。我怕慧兰姐吃亏，所以想着来商量个对策，毕竟慧兰姐是咱们自己人，她就算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儿咱们自家人也得护着她不是……”
第四章 小三
周慧兰心下一凛，这贱人句句替自己着想，却句句往自己身上带脏水！
周父当即就摔了茶杯，“胡说八道！她要敢干对不起建业的事儿，我第一个先扒了她的皮！”
“姑父，咱们得替慧兰姐着想啊，姐夫天天跑生意不在家，慧兰姐一个女人觉得孤单寂寞了也正常，这事儿说起来也不能怨慧兰姐的。”
周父脸色铁青一脚踹开茶几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得念叨着“鞭子，我的鞭子”，满屋子转，周慧兰的继母胡满香赶紧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鞭子递过去，周父握紧了鞭子穿着拖鞋就往外冲。
刚好周慧兰推门而入，父女俩面对面差点撞在一处。
老爷子往后一个踉跄，周慧兰赶紧伸手去扶，却被周父嫌恶得一把推开，“你还有脸回来！周家的脸都叫你丢完了！”说着手一抖就要拿鞭子抽人，却被周慧兰抢先一步夺下了鞭子。
“爸！我干什么了就把周家的脸给丢完了，你听谁在这儿胡说八道造谣呢！”
周父一下子愣住了。
周慧兰反手将鞭子重重丢在了胡小月脚边，“您跟我说说，我到底干了什么丢周家脸面的事儿？”
周父看了一眼胡小月，将手一背端起架子，“你先别管那个，昨晚你是不是跟建业吵架了？”
王建业的父亲当年救过周振海一命，周振海为了报恩逼着周慧兰嫁进王家，这么些年王建业得到了周家的权势便利，周慧兰得到了王建业赚的钱，要是没有胡小月从中挑拨，他们这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其实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可人的贪心没有止境。
“爸，他王建业投机倒把钻营赚钱就算了，他在家里绑了个大活人勒索钱财，这事儿我要再忍我还配当您的女儿么？”
“绑架勒索？！”周父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上，脸都白了。
周慧兰的父亲周振海，是从部队退下来的老革命，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遇事更是不分亲疏只认对错，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王建业当初就是掐准了老爷子的性格，才会那么算计周慧兰。
只不过，如今那盆脏水是泼到了他自己头上。
胡小月一个没忍住站了起来，可她很快在周慧兰的目光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这当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姐夫可不是那样的人呐。”
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可胡小月的心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明明是她跟王建业在算计周慧兰，怎么周慧兰好好的坐在这儿，王建业却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他们的计划被周慧兰知道了？
胡小月心虚得去看周慧兰，总觉得今天的周慧兰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刚好周慧兰抬眼看她，四目相对胡小月仓惶得别过脸去，双手不自觉得攥住了衣角。
而一旁的胡满香，见周父听了胡小月的话面容稍缓，也跟着帮腔，“是啊，建业这孩子多孝顺呐，他可不像是会干这种事儿的人。”
比起只知花钱不求上进的亲生女儿，王建业这个女婿周到体贴还会说话，周振海一直都很满意。
胡满香的话成功让周振海的心偏回了王建业身上，不仅如此，老爷子还想起了周慧兰进门前胡小月说的那些话，鬼使神差的，就觉得会不会是女儿在外头有了人想离婚，故意陷害王建业？
周振海狐疑的目光投向亲生女儿，看得周慧兰心下凛然，却也突然明白过来，在老爷子心里，自己这个亲生女儿根本没有他的好名声重要。
胡小月见状紧跟着求情：“姑父，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呐！”
“好人？”一直没说话的周慧兰冷笑，“他冤不冤枉也不是我说的，人是派出所的民警抓走的，街坊邻居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到这会儿，只怕整个厂子都传遍了。拉去医院那受害者要是能醒过来，他王建业是个绑架勒索的罪名，那人要醒不过来……”周慧兰故意将话一顿，“爸，您的好女婿就变成绑架杀人犯了。”
“啊……”
胡满香惊呼一声捂住了嘴巴，而胡小月一个踉跄，直接摔坐在地，面如死灰。
周慧兰假装好心去扶她，“小月，那王建业是我丈夫，我还没激动呢，小月你这么害怕干什么呀？”
“没、没有啊慧兰姐，我……我就是胆子有点小，觉得害怕……”胡小月仓惶得推开了周慧兰的手站起来，然而刚稳住身子，忽然胃里一股翻腾，她顾不得许多赶紧捂着嘴巴冲进了卫生间。
胆子小？
你跟王建业谋杀我家瑶瑶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心软！
周父对胡小月这不合时宜的行为很不高兴，“这孩子怎么回事儿？”
胡满香赶紧解释，“小月最近胃不好，真是……叫她去看医生也顾不上。”说完局促得看向周慧兰。
可周慧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昨晚王建业提过胡小月怀了他的孩子，可他们离婚后没多久王建业就娶了胡小月，其后三年多才生下一个闺女，她先前一直以为胡小月是假怀孕，可她这反应又不像是假的。
那这个孩子是为什么没生下来呢？
……
“妈妈！”
女儿的声音打断了周慧兰的思绪，穿着睡衣的王静瑶从楼上冲下来，一头扑进周慧兰的怀里，沉甸甸得像个小炮弹似的。
跟周慧兰这个当妈的肥不同，四岁多的王静瑶一米出头将近五十斤，却圆滚滚的十分可爱，本来就大的五官陷在肉里，更像个洋娃娃了。
失而复得的冲击让周慧兰愣了一瞬，下一秒紧紧抱住了女儿，生怕这是一场梦。
小丫头被她箍得难受，挣扎着在她怀里抬起头，“妈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周慧兰挑眉，女儿这是不想看见她的意思？
“姥爷说今天不上幼儿园，要带我去动物园玩，我们都商量好了的。”说着转身看向周父，“是吧姥爷，你答应我了的。”
想到王建业犯的错，板着脸的周父叹息一声，挤出副笑脸冲外孙女点了点头。
周慧兰后知后觉，才想起四岁多的王静瑶要上幼儿园，可到这个点了人还在家里，那必然是逃学了。
哭笑不得的周慧兰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说！今天为什么不上幼儿园！”
小丫头被她捏的咯咯直笑，躺在沙发上打滚，“是姥爷说不上的，姥爷要我陪他出去玩！”王静瑶说着躲开了周慧兰的魔爪，跳到了周父身边，八爪鱼似的又缠上了老爷子。
屋子里的凝重气氛瞬间消散，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存在过似的。
第五章 婆婆
闹了一会儿，胡满香拉着王静瑶去换衣服洗漱，胡小月这才从卫生间出来，却是借口公司有事急匆匆得离开了。
周慧兰知道她肯定是去找王建业，可老爷子这边，她还有别的话。
“爸，我今天回来，一是接瑶瑶，二是跟您说一声，我要跟王建业离婚，他这人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我不能让瑶瑶有个背案底的父亲。”
经过刚才外孙女的打岔，周父这会儿态度平和了许多，“他要是真干那些违法的事儿，爸支持你离婚！”
“还有一件事儿。”周慧兰看了一眼二楼，胡满香领着孩子进屋了，于是凑到周父身边，沙发被她压得一歪，老爷子身子都趔了一下，“我前几天去医院碰见大姐了。”
“你找她干什么！”周父语气不善。
周振海一生娶了四个老婆，周慧兰的妈是老三，第一任老婆在抗战时就死在了敌人刀下，第二任老婆是个医生，却受不了周振海的农村亲戚和大男子主义，跟他离婚了，这是周振海心中的奇耻大辱，连带着第二任老婆生的女儿，他都不肯认。
周慧兰却没给他打岔的机会，“大姐跟我说她在医院碰见了胡小月，小月怀孕了，都好几个月了呢！”
“什么！她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怎么会怀孕？！”
“是啊！我也说呢，可大姐跟我说，小月去医院畏首畏尾的显然是怕被人知道，我就想说她是遇见了坏人还是被谁给骗了呀，这肚子大了可藏不住，胡姨也没跟您提这事儿，万一闹腾起来，那丢的可还是您的脸面，要不您还是问问吧！”
周父一巴掌拍在沙发上，“唉！真是家门不幸！”
周慧兰当然没去找大姐，胡小月要避人耳目，也绝不可能去她大姐工作的医院。
只是王建业栽赃，胡小月造谣，搞出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她，她如今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因为惦记着动物园，王静瑶执意不肯跟她走，周慧兰也就没强求，毕竟王建业蹲看守所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她还有别的事儿要做。
从干休所一路走出来，周慧兰就热出了一身臭汗，四月天的日头照得她喘气都困难，可街边行人大都还穿着单外套，她才只穿了一件单衣，就气喘吁吁的，除了没吃早饭，主要还是因为这一身肥肉拖累。
从前年轻的时候倒不觉得自己胖有什么不好，如今享受过苗条再回来拖着这一身肉，周慧兰是真有点受不了。
可眼下最急的却不是减肥，周慧兰在路边买了份早餐，拦了辆面的直接回了肉联厂家属院。
王建业原先是在安宁市肉联厂工作的，结婚后辞职下海做起了运输公司，这几年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大卡车都买了两辆。
可这房子是原先厂里分的公房，上辈子周慧兰不懂，离婚时信了王建业把房子给她的话，结果他们前脚离婚厂里后脚就来收房子，说她没有资格住。
可才刚到楼下，就碰上了王建业的亲妈赵红英。
老太太看见周慧兰，提着肩膀就冲了过来，抡起胳膊就要打。
周慧兰想也没想，脚步一错就躲开了。
赵红英却没想到周慧兰敢躲，被惯性带得脚步踉跄往前冲了几步，好险稳住了身子没给摔个狗吃屎。
她根本没料到周慧兰敢躲。
毕竟从前，因为周父总怕人说他的女儿仗势欺人，她跟王家人稍微有点摩擦，每次不管谁没理挨打的都是周慧兰，到后来，周慧兰比那进城的乡下媳妇儿还听话。
后面晒太阳的老人堆里传出一阵嗤笑，赵红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点挂不住，却又不愿意叫人看笑话，于是强忍着怒气道：“你去派出所，把建业给我弄回来！”
原来，赵红英一大早起来买菜就听说了王建业进派出所的事儿，街坊邻里传的神乎其神，还有人说王建业杀了人，老太太想去派出所又不敢，这才跑来找周慧兰，她知道周振海肯定有办法。
“妈，那是派出所又不是厕所，哪能我说弄就弄出来了？”周慧兰故作为难。
“是啊王老太太，派出所可不是你家厕所啊！”
一个人开口，一群人帮腔。
这些没事儿晒太阳的老人原先大都是肉联厂的工人，往日里赵红英仗着儿子能赚钱又有个当大官的亲家，在家属院里横行无忌。
如今听说王建业落难，全都是看笑话的。
赵红英本来就气不顺，直接掉转了矛头，“是不是我家厕所关你屁事儿！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嘿！你怎么骂人呢！”
赵红英就跟一群老年人对骂起来，谁也不让谁。
于是趁赵红英不注意，周慧兰转身就上了楼，从屋里找出了户口本和结婚证，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到了楼下。
赵红英还跟人吵呢，周慧兰一把拽住她就往外走。
老太太探着身子又骂了几句，转过身来挣脱周慧兰的桎梏，“不知道帮忙，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周慧兰没接她的话茬，“妈，我刚从我爸那儿回来，他让我拿钱找熟人，公司里的人跟我不熟，您跟我一块儿去，等会儿我回我爸那儿，您拿着钱去医院，那个男人不知道伤的到底有多重，如果不是很严重应该花点钱就没事了。”
听到要救儿子，赵红英听话的点了点头，“那咱们快点儿去取钱，把建业捞出来。”
周慧兰当然跟着点头。
这年月开公司一般都不怎么正规，王建业的运输公司离家属院不远，其实也是租的肉联厂的空仓库，平时机修停车都在这里，婆媳俩赶到办公室的时候，正碰上胡小月从办公室出来，怀里抱着个黑皮包。
周慧兰微微皱眉，目光落在了胡小月怀里的皮包上。
她以为胡小月从周家出来肯定直奔派出所去找王建业，可她先跑到公司来是干什么？
赵红英也觉出了不对劲，胡小月跟她打招呼，她却上前一步，劈手夺下了黑皮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钱。
老太太当时就毛了，一把抓住胡小月的胳膊，“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货，竟然敢趁我儿子不在偷公司的钱！”说着顺手把皮包塞给了周慧兰，反手就给了胡小月一巴掌。
周慧兰抱紧皮包，里头塞了整沓的两万块还有不少零钱，她直接把那两万块装进了自己的提包里。
胡小月挨了一巴掌，委屈的捂着脸解释，“大娘，我是要去救王总啊！”
“救王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去救，我看你就是趁我儿子不在想偷钱！”赵红英一早上憋了不少气，这会儿全撒在了胡小月身上。
胡小月还等着嫁给王建业呢，半点不敢惹他妈，被打得抱头鼠窜也不敢还手，慌不择路往周慧兰身后躲，完全没有注意到周慧兰伸出的脚。
只听“哎呦”一声惨叫，胡小月踉跄着跪在了地上。
“走！你跟我去派出所，趁你们老板不在偷钱，要不是我来你就得逞了！”
赵红英拽着胡小月的头发就要走，周慧兰这才出手拦住了她，“妈，先别管她了，找人救建业要紧，等建业回来再处置她也不迟。”
“赶紧滚！”赵红英这才松开了胡小月。
可胡小月站在那儿却没动，她看向了周慧兰，“你要去救建业？”
周慧兰没有说话，她以往就是个面蛋脾气。
赵红英却反驳道：“她是建业媳妇儿，不救建业干什么，你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大娘，我真的是去救建业……救王总的。”刚才在周家，胡小月并没有听到周慧兰说要离婚的话，所以此时周慧兰和赵红英一起过来，完全把她弄懵了。
这周慧兰到底是要干什么？
既然要救人，干嘛回去在周父跟前说王建业的坏话？可她要不是救人，王建业的亲妈又怎么会这么听她的？
“不用你救，我们自己家人会救！”
第六章 存折和身份证
赵红英到底是把胡小月给赶了出去，回过头来，周慧兰把怀里的皮包递了过去，“妈，这里头也就千把块钱，肯定不够找领导的，要不您先拿着这些去医院把那个受害者的住院费先交了，我去建业办公室找找，起码得几千块钱才好去找熟人，不过最好那个受害者不起诉，咱们能私了就简单了。”
赵红英刚才根本没注意里头有多少钱，这年月的1000块也是巨款了，她接过皮包，腿肚子却有点软，“这……你不跟我一块儿去吗？”
“我还得去找派出所的领导啊，妈，你要是怕的话，就回去找爱华跟您一起。”王爱华是赵红英收养的小女儿，如今还没出嫁，也在肉联厂上班。
于是赵红英抱着皮包离开了公司，周慧兰没往财务室进，而是直接进了王建业的办公室。
真皮沙发老板椅，桌子上还摆着稀奇古怪的各种石头，王建业的办公室充满了暴发户气息，前后两辈子，这都是周慧兰头一次进王建业的办公室。
可办公桌的抽屉柜子都上着锁，周慧兰没钥匙。
于是她目光一转，提起最大那块石头摆件，冲着办公桌上的锁头砸了下去，没几下，两个锁都被她砸掉了。
王建业柜子里，摆着营业执照、公章还有两本存折，一本是运输公司的账户，里头只有几百块钱，另一本是王建业的个人账户，里头却只有一万多块钱。
这也太少了吧？
这年月是货运卡车最挣钱的时候，王建业的运输公司有两辆东风大卡车，养了四五个司机，一辆车一个月怎么不替他赚个万把块回来？
这么些年，怎么也不至于就这么三万块钱吧。
难道他拿钱去投别的东西了？
周慧兰把两本存折都装进了提包里，翻起了王建业抽屉里的合同，倒还真叫她翻到了东西。
是他建业运输公司的客户资料。
还有一本购房合同。
安宁市最早的电梯复式洋房，平安花园一号楼一单元0801号，172平米一次性全款购买，总价是十五万五，购房时间是过年前，购买人是王建业，房产证还是未办状态。
原来钱花到这儿来了。
只不过这房子……是买给谁住的？
周慧兰把两份资料都装进了提包，王建业的身份证却从抽屉底下露了出来。
她不禁上扬了唇角。
看来，老天爷都在帮她。
离开运输公司，周慧兰直奔银行而去。
因为有结婚证和户口本还拿着王建业的身份证，周慧兰很顺利的取了钱，可银行说没有预约最多只能取五千块，周慧兰软磨硬泡了好久也不行。
于是她又换了家银行，把账户上那一万多块钱都取了出来。
加上之前胡小月那儿抢来的两万块，周慧兰手里现在已经有三万两千块钱了。
不多，但也够她跟女儿过两年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取完了钱，周慧兰换了家银行给自己办了个户头，把那三万块钱一股脑儿存了进去，然后拿着那份购房合同，找到了上面写着的平安花园小区。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小区门口站着挺拔的保安，小区里面绿化的大树郁郁葱葱，在如今这个商品房刚刚兴起的年代，显然已经很高端了。
周慧兰想起了王建业的那份购房合同，她想去看看，那个房子是买给谁住的。
可是到了门口，保安却将她拦了下来。
“私人小区，禁止闲杂人等入内。”站在岗亭里的保安高高在上，看都没看周慧兰一眼。
这年月的人，有钱了最先打扮自己，所以大部分人都是靠穿戴看人。
周慧兰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的确良衬衫配着紧绷的牛仔裤，因为大半天的奔波，头发一缕一缕的黏在脸颊边，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
于是周慧兰掏出了购房协议，“你看，我在这买的有房子。”
“0801……”保安喃喃自语得想了一下，“不对，0801住的是一对夫妻，那家先生确实姓王，可是那家太太……”保安打量着周慧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又漂亮又时髦，难道你是她婆婆？”
周慧兰一口气儿没喘匀，差点被这人气死。
难道胖一点就这么显老吗？
竟然当她是王建业的妈！
她比赵红英年轻了何止二十多岁啊！
可他就是一个保安，自己跟他生哪门子气？
周慧兰索性把合同收了起来，问那保安，“你说住在0801那夫妻俩，那家太太是不是姓胡？”
保安皱眉，“这是客户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周慧兰好说歹说，这保安就是不放她进去，半下午的太阳烤得人没脾气，周慧兰也生气了。
她正准备往里闯，却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那保安立刻一改势力嘴脸，满脸堆笑还给人敬礼。
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从她身边开过去，副驾驶竟坐……胡小月？
周慧兰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还真是胡小月！
王建业还在拘留所，胡小月怎么不赶紧去救人？
还有那个开车的陌生男人，又是谁？
面包车刚开过去，那保安立刻就又换上了势力嘴脸，“看见没，住这儿的起码得开个车”
周慧兰直接一巴掌拍在那保安身边的门禁按钮上，没等他反应过来，转身就冲了进去。
那保安小跑着追了几步，又不能脱岗，只能眼看着周慧兰跑没了影。
小区不大，周慧兰很快就找到了那辆面包车，就停在一号楼一单元的门口，只是车上人已经没了。
这年月的电梯，还没有后来那么快。
电子屏上的数字缓慢增加，最终停在了八楼，周慧兰走出电梯，一梯两户的格局，01户在东边。
然而防盗门紧锁，门口也是干干净净。
和肉联厂家属院那个不足六十平米的小房子相比，仿佛隔着一个时代般久远。
有那么一瞬间，周慧兰想直接敲门进去看看，可是手碰到防盗门的那一瞬间，屋里却传来了胡小月的声音。
“啊……别这样……”
女子的娇喘，仿佛就在耳边。
而屋子里，胡小月也确实是被男人抵在防盗门上。
“王建业在拘留所呢，怕什么？”
“我怀着孕呢，你别……”
“别跟我说你怀孕！怀着那个混蛋的孩子还让我疼惜？”男人泄愤般粗暴得扯掉了胡小月的衣裳。
“不、不是王建业的，是你的……”
门外的周慧兰惊呆了。
屋里的男人也放开了胡小月，满脸的不敢相信，“我的？”
“对，那段时间王建业在外头跑车，他根本不在安宁，这孩子如今快三个月了，我骗王建业只有两个月，可是我怕……”
第七章 “王太太”
怪不得，怪不得胡小月这个孩子没有生下来！
周慧兰踉跄着退后两步，按开了电梯，她没想到，就这样歪打正着，抓到了胡小月的把柄。
小区里头景色怡然，灌木绿树仿佛长在王建业头顶一般葱翠。
看得周慧兰一阵解恨，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呦！这不是王太太么！”
离婚多年，周慧兰半点没有身为“王太太”的自觉，她大步朝前，可那刚才出声的男人却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一副王建业同款暴发户打扮，锃亮的皮鞋还有腋下的皮包，只不过一双三角眼几乎看不到眼仁，一副猥琐相，比王建业却是差多了。
可这男人是谁，周慧兰却是半点印象也无。
“王太太真是贵人事忙，不认识我了？”他自顾笑着，回头跟旁边的人解释道：“这就是建业运输公司的老板娘，老英雄的女儿，想不到吧？”
随行那两人立刻捂住了嘴，神态里的嘲笑不加掩饰。
这仨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王建业的朋友。
搁以前，周慧兰绝对已经翻脸了，她那会儿本事不大，脾气和食量却够大。
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点，周慧兰耐着性子问道：“你是谁？咱们在哪儿见过？”
最先来搭话的猥琐男闻言一笑，“我姓孙，孙大力，大力运输公司的，咱们在夏局家门口见过一回啊，您帮王总拿项目，可把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给压得死死的呀！”
原来还是同行啊。
当着周慧兰的面，男人们肆无忌惮的讽刺着王建业，说他靠裙带关系上位，不是个男人。
周慧兰全不在乎，不仅不在乎，她还释出了善意，“孙总，有单生意想跟你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你？和我谈生意？”孙大力满脸惊讶。
“是啊，我有大生意，只是不知道，孙总愿不愿意跟我谈。”
十分钟后，周慧兰坐上了孙大力的奥拓车。
“我给你建业运输公司的客户资料，你帮我办一件事儿。”周慧兰一边说，一边把包里的客户资料递给了孙大力。
孙大力潦草翻了几下，不觉蹙紧了眉头，这份客户资料竟然是真的，上面几个曾经跟他重叠的客户，时间项目竟然都对得上。
孙大力这才郑重起来，“你把这些给我，就不怕我拿去对付王建业？他可是你男人。”
“你不想对付他么？”周慧兰声音细嫩，跟她的外表完全不搭。
然而孙大力没说话。
“他背着我在外头养女人，还想弄死我，所以……”周慧兰故意顿了一瞬，“我想在他弄死我之前，弄死他。”
孙大力倒吸一口凉气，这才认真打量起了周慧兰。
虽然一身横肉辨不清五官，但这个女人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狠辣，却是他在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上从未见过的。
先前只听传闻说王建业的老婆是个傻的，如今一见，倒感觉王建业才是那个傻的。
“那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周慧兰拿回那份资料，又从提包里拿出那份购房合同递给了孙大力，“两天之内，我想要拿到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写我自己的名字。”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只不过……”孙大力笑着看向周慧兰，“我也有个条件。”
“办房产证的钱我替你出，不过这份客户资料除了我，你不能再给别人。”
托人办事儿要拿钱买路，这道理周慧兰也懂，她恨不能王建业立刻就被踩进泥巴里，所以原本是打算多找几家一起对付王建业。
但如今看孙大力的行事作风，她突然觉得，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了。
于是周慧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和孙大力分开后，周慧兰打了辆车，她要回干休所去接女儿。
“妈妈，姥爷骗人，今天都没带我去动物园！”刚一进门，女儿就扑过来告状。
继母在厨房做饭，周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电视上正放着机器猫。
岁月静好，看来王家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呀。
周慧兰弯腰抱起女儿，王静瑶却嫌恶的捂住了鼻子，“妈妈你身上什么味儿，好臭啊！”
童言无忌，尤其是对着自己最亲近的妈妈，被惯坏了的小丫头，说话是一点也不避讳。
周慧兰把女儿放到沙发上，“妈妈先去洗个澡，出了一身的汗。”
热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氤氲的水蒸气迅速弥漫了整个浴室，一天的辛劳在此刻放松下来，周慧兰禁不住长长得呼出一口气。
到此时，站在陌生而又熟悉的浴室里，她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镜子里的她身材壮硕，皮肤也黑，几乎没有脖子，五官也被肉包裹着，妊娠纹和肥胖纹交叠纵横，腰上三层游泳圈紧密相连却又谁都不跟谁一起。
要不是那稀拉拉的几根长发，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女人样子。
她也不是一直这样的，跟王建业结婚的时候她也才一百斤出头，孕期毫无节制再加上哺乳期的变本加厉，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王建业要离婚，她能理解。
但她不能原谅，这个人渣又当又立，不想跟她过还舍不得周振海的人脉，想出那样的毒计陷害自己。
上辈子，他确实成功了。
她成了偷人的破鞋，亲爹跟她断绝关系，女儿被婆婆教唆得也不认她，而王建业顶着被戴了绿帽子的委屈，当了周振海的干儿子，商场官场都混得如鱼得水。
但这回，她一定要让他比上辈子的自己，惨上百倍！
“啪！”
周慧兰没留神，竟生生把手里的梳子给掰断了。
她有些震惊的放下梳子，目光却落在了刚才摘下来的平安扣上。
白天在路边那一幕，似梦非真，也把她吓得不轻，然而此刻，在这雾腾腾的浴室里，那枚平安扣却像是有魔力一般召唤着她……
没等周慧兰醒过神来，平安扣已被她握在了手心，不等她丢掉，那棵巨大的枯树已然再次出现在眼前。
枯树、水井，周遭不大的一片空地光秃秃的。
周慧兰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但比起早上，她此时冷静了许多。
围着那树转了一圈，她发现这片空间并不大，脚下她所能走动的地方，也就是那干枯树冠下的部分，只不过这棵树很大，树冠投射下来的面积，少说也有五六十平米。
早上她是受到了惊吓从这里出去的，但她此时一个人在浴室，会不会出不去？
心念刚动，周慧兰发现她就已经回到了浴室。
而那枚平安扣仍静静的躺在洗手台上。
看来这个空间，是随她心念来控制的。
第八章 恶毒婆婆
周慧兰松了口气，心下越发好奇起来，不明白这玉佩里的空间是干什么的，只是想到那枯树和它旁边的水井，难道这玉佩有灵，是想让自己帮那棵树浇水？
想到这儿，周慧兰再次拿起了玉佩。
水井上面有辘轳，旁边有木桶。
周慧兰打了满满一桶水上来，倒在了大树的根部。
那水一入土就消失不见，地上半点水痕也无，直浇了七八桶水，那树根的泥土才显了水色，而顺着大树的根部，仿佛有丝线一般的光芒盘旋向上，一直延伸到了干枯枝干的末梢。
周慧兰抬起头来，发现那枝干末端竟长出了一片嫩绿的叶子。
好神奇的水！
禁不住好奇，周慧兰又打了一桶水上来，低头见那水中竟似有千万缕光丝在横冲直撞，仿佛被木桶禁锢住一般。
鬼使神差间，周慧兰把自己的手浸入了水中，那些光丝仿佛找到了出路一般，瞬间汇聚到她的指尖，顺着她的双臂急速向上，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她只觉得周身一阵清爽，再抬头去看那木桶，里头的水竟然没了。
周慧兰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来。
惊慌之下，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浴室。
“死丫头！看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周父愤怒的叱骂伴着瓷器碎裂的尖锐声响从门外传来，浴室门紧跟着就被“咣咣”狠捶了几下。
“你给老子出来！”
“再不出来老子就踹门了！”
门被捶得震天响。
然而周慧兰却不紧不慢得拢好了衣服，这才上前打开了门。
周振海一个反应不及，差点被惯性带得栽进了浴室里，还是周慧兰扶了他一把，这才稳住身子。
可他的怒气并没有因为这一幕而削减，反倒在定下神来的第一时间，毫不留情得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周慧兰打了过来——
“嘭！”
一声闷响，周振海的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门框上。
那声音光是听着都感觉疼。
可周振海却仿佛没有感觉，怒冲冲得瞪着退开一步的周慧兰。
他没想到周慧兰敢躲，毕竟这个女儿跟她亲妈一样，从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性子软的不得了。
可周慧兰不仅躲了，还冷笑着嘲讽道：“爸，您这是干嘛？就算是亲爹，也没看出了嫁的闺女洗澡这道理吧？”
“你放屁！”
周振海气得几乎要站不住，而周慧兰此时，也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赵红英。
怪不得，老爷子能气成这样。
赵红英端坐在三人位沙发的正当中，架子忒大，瑶瑶满脸委屈的被赶到了旁边，见周慧兰过来，委屈巴巴得扁了扁嘴。
周慧兰冲她招手，可她瞥了赵红英一眼，缩在沙发后面没过来，却替周慧兰辩解，“奶奶，我妈妈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能把丈夫送进拘留所，那要是故意的，我们家建业还有命活么！”赵红英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身子却没动，那架势好似戏台上大家族里的老太君，连周振海都要看她的脸色。
赵红英的男人当年为救周振海而牺牲，这么些年，重情重义唯独不重家的周振海，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周家的儿女不能顶着周振海的名号出去攀交情，王建业可以。
周慧兰的哥哥因为身体原因想让父亲打招呼从边区往内陆调一调，可周振海不仅不帮他，还特意打了招呼把他调到最边远寒冷的哨岗去，转身就托人把王建业安排进了交通局。
甚至为了报恩，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下C药。
周慧兰绕过沙发将女儿护在了身后，直直看向赵红英，“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好歹也是肉联厂的退休工人，总不至于是个文盲，连派出所的案底都认不全，跑到这儿来胡咧咧吧？”
周慧兰会反驳，所有人都没料到。
还是周振海先回过神来，“你放肆！怎么跟你婆婆说话呢！还敢陷害建业，真是胆大包天！”
说完颤巍巍的伸手跟胡满香要鞭子。
赵红英鼻孔朝天冷哼一声，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胡满香十分顺从得递上了鞭子，被妈妈挡在身后的瑶瑶卯足了劲儿想往她身前挤，这屋里的所有人都觉得周慧兰今天这顿打挨定了。
却只有瑶瑶拼命的嘶喊着“别打我妈妈！”
“我没陷害王建业，派出所来抓人的时候楼上楼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一个大活人被他藏在家里，难道也是我逼他……”
“啪！”
鞭子破空的声音尖锐，周振海素来说一不二，完全没打算听女儿解释。
对这个胳膊肘完全往外拐的父亲，周慧兰也怒了，她直接抬手去挡鞭子，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却不想就那么胡乱一抓，鞭稍就被她抓了个结实。
再一用力，竟直接被她拽了过来。
看热闹的赵红英还没来得及反应，脑门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周慧兰保证，她不是故意打赵红英的，但她感觉这鞭子好些自己长了眼睛似的，就想打她。
“你这个小贱人！你竟然敢打我！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气急败坏的赵红英扒着沙发靠背就往外翻，一条腿跨过来另一条腿没跟上，直接头朝下“咚”的一声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周慧兰赶紧抱起女儿往后退了两步，“什么年代了，你们这叫动用私刑，属于家庭暴力，我要去妇联告你们！”
“你放屁！老子打女儿，谁敢说老子一句不是！”周振海赶紧上前扶起了赵红英，“倒是你，污蔑自己的丈夫，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周振海一心要帮赵红英，可人家却不领情，“好啊你周振海，你养的好闺女！当初要不是我家建业，谁会娶她！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么！他爹啊，你走得早，不知道我被人欺负得多惨啊……”
周振海急得脸都红了，“我不知道她干的这事儿，我这就让她去派出所把建业赎回来！”
听见这话，周慧兰忍不住冷笑道：“爸，您不是说做人不能走捷径，王建业明明白白犯了法，您凭什么去赎他？为了我这婆婆，你连原则都不要了？说你俩之间清清白白，恐怕没人信吧！”
意味深长的目光，正落在周振海托着赵红英胳膊的那只手上。
“你个死丫头！老子让你胡说！”周振海在家说一不二，从来还没被人这样挤兑过，恼羞成怒顺手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就朝周慧兰砸过去。
周慧兰一把挡开了那茶缸，“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可手上还是被刮破了个口子，沁出点点血迹。
“小贱人！就是你算计我儿子！建业都告诉我了！”
“他告诉你什么了？你倒是都说出来啊？”关于王建业出轨这事儿，周慧兰还没往外说，毕竟她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周振海又明显是更信王家这对儿母子的。
“我……就是你，你偷野男人被建业发现，跟那野男人合起伙来陷害建业的！”赵红英一只手使劲儿往周慧兰面上戳。
怕她伤着孩子，周慧兰一把推开了赵红英，却没想到自己的力气这么大，那赵红英竟直接被她这一下推得趴地下了。
“你你你……你竟然敢打我！”赵红英再次拍起了大腿，周振海赶紧弯腰去哄她。
那副关切的样子，看得周慧兰都有点不好意思，干脆大咧咧的讽刺道：“看在瑶瑶叫你一声奶奶的份上，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吧，看你们俩这郎情妾意的样子，要不你嫁给我爸，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他肯定帮你赎儿子！”
“臭丫头！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反应过来的周振海举着胳膊就朝周慧兰冲过来。
然而周慧兰早就抱着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周家小院。
第九章 神奇的水
周慧兰抱着女儿，也没乱跑，而是回了肉联厂家属院的房子。
不到七点，天还没黑透。
小路上灯火昏黄，家属院当中的空地上好些孩子疯跑着玩，路边则是饭后消食的大人们，有的打牌有的扯闲篇儿，在这个消遣方式单一的年代，夜晚的家属院比白天更热闹。
瑶瑶累了一天，刚才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
周慧兰把她托在肩头，一路从大门口走过来倒不觉得累，可离人群老远，她就听见了王建业的名字。
“我听说啊，那些跑长途的都带着枪呢！经过那深山老林杀个人，不就跟咱们逮只鸟儿似的，天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啊……”
“难怪他家钱赚得这么快呢，杀人越货，有啥能比这来钱快啊！”
“就说这两年，我每回跟那王建业打照面，总觉得后脊梁发寒，敢情是他阴气重……”
“放屁！那是你借人家钱不想还吓得吧！”
众人一阵哄笑，东倒西歪的这才有人注意到了抱着孩子经过的周慧兰，吓得笑容都来不及收，直接僵在了脸上，那表情，别提多诡异了。
周慧兰从前在家属院里的名声并不好，一是拜她婆婆的刻薄所连累，二是她自己也不怎么擅长交际，那些邻居们明着跟她笑嘻嘻实际上就为占她便宜，等周慧兰有需要了却是翻脸不认人，吵几句就到处散播她刻薄，后来她懒得费那劲儿，干脆就不跟这些人说话了。
可多活了十几年，看过无数白眼的周慧兰此时再见到这些曾经的邻居，心底并没有太多波澜，只是礼貌性得报以一个笑容，转身就进了单元门。
她这一走，人群立刻就炸了。
“我的老天爷，那胖娘们儿刚才是冲我笑了？”
“哈哈，人家大小姐看上你了老六！”
“别说，我瞧着那娘们儿虽然胖了点，但笑起来也怪好看的。”
“滚滚滚，你特么的啥人都想上，赶紧滚！”
老爷们的谈话污七八糟，越说越没下限。
周慧兰也已经进了门，屋里乱糟糟的，跟昨晚上离开时一个样。
她小心翼翼的把女儿放到床上，看着满屋狼藉，却并没有收拾的打算。
赵红英那么一闹周振海肯定会管，保不齐明天王建业就能从派出所里出来。
这房子是赵红英从肉联厂申请下来的职工福利，她抢也是白搭，但这房子她好歹也住了五六年，首饰零花钱虽然不多，但肯定有。
上辈子她稀里糊涂被王建业赶出了家门，这些东西就全没了下落，如今绝不能再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说干就干。
一通翻箱倒柜，还真让她找到了不少东西。
当年结婚王建业给她买的金戒指，女儿小时候戴的金佛像，抽屉里、衣裳口袋里的毛票，周慧兰一分钱也不打算放过，全都塞进了自己的提包里。
一把关上柜门，却不想用力过猛，那衣柜门直接被她扯掉了。
周慧兰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里那半扇门。
刚刚在周家的时候，她根本没用力就把老爷子的鞭子给抢了过来，还有赵红英摔倒，她真的也没使劲儿，抱着五十斤上下的女儿一路从大门口走到家，又忙活这个把钟头，她也一点不觉得累……
她从前……力气有这么大么？
周慧兰满腹疑惑，目光再次凝聚在那枚翠绿的平安扣上，屋里光线很暗，可那平安扣却翠绿通透得很，好似本身就会发光一般……
这让她立刻想起了那桶凭空消失的井水。
难道真跟这玉佩有关？
周慧兰再次伸手，眼前景象一转，她又来到了那棵大树下。
那片新长出来的叶子颜色似乎没了刚才的鲜嫩，水井、辘轳、枯树，一切似乎毫无变化。
周慧兰干脆利落的打上一桶水来，看着那木桶中涌动的光丝，她大着胆子再一次把双手浸了进去。
因为事先有了准备，周慧兰这次看见了那水的去向。
那些光丝顺着她的手臂通往全身，木桶里的光丝一点点减少，那水也跟着在减少，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周慧兰不仅感觉到了跟先前一样的清爽，还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难道那古井里头的本来就不是水，而是汇聚的光丝？
可刚才摸起来，明明就是水啊。
周慧兰百思不得其解，却在无意间发现，手背上那个被周振海拿茶缸子砸出来的口子，竟然消失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于是心念一转回到了现实，翻来覆去把自己的双手看了七八遍，不仅完好无损，而且光滑细嫩，跟女儿的手放在一处，也半点不显粗糙。
周慧兰简直惊呆了。
要说伤口还有可能是太快已经愈合了，但她一个快三十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跟一个四岁的孩子一般皮肤细嫩吧。
而且那皮肤的变化，明显是从双手到两肩逐渐削弱的。
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兴奋，周慧兰手忙脚乱得一边脱衣服一边往镜子前走，待真看到镜子里头自己，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她腋下的肥胖纹竟然消失了。
那在几十年后科技都还无法消除的纹路，此刻仍旧遍布她层叠的腰腹部，但两条胳膊却是白净光滑，一点纹路也没了。
难道真是那水的作用？
周慧兰抑制不住激动，再次来到了大树下，打起一桶水兜头朝自己浇了下来，她还怕肚子上的妊娠纹太多作用不明显，反复浇了七八桶水，这才又回到了现实中。
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仍旧被肥肉层层包裹，但那仿若西瓜皮似的妊娠纹却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低头仔细去看，才能看到一点点银白色的残留，最多再有两桶水，这些残留肯定也会跟手臂上的一样消失不见了。
天呐！
这是什么神奇的井水！
不仅能够让枯树发新芽，还能祛除妊娠纹让皮肤细嫩白净，周慧兰感觉自己的力气变大应该也是这些井水的缘故，她控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却又怕吵醒女儿，便再次回到了那棵枯树下。
这水如此神奇，要不让瑶瑶也洗洗？
可周慧兰很快发现，那木桶无法带出空间，她用双手去捧那水却很快就会被她的身体吸收，从家里拿了个玻璃杯倒是能把水带出去，只不过离开了空间以后那水里的光丝就会消失不见，再把双手放进水里，也没了在空间里的神奇效果。
第十章 “野男人”
沉浸在兴奋之中，周慧兰一晚都没睡。
她并没有再去用那井水，生怕自己变化太大被人当成了怪物。
只是那扇被她不小心拽下来的柜子门，算是给了她一个新思路。
这破房子是王建业的啊！
她把组合柜的柜门一个个拽下来，再照原样关起来，屋子里的电视机、收音机还有录影机，直接抠开后盖把里面的线路剪了个稀巴烂，还有王建业放在家里那寥寥可数的几件衣服也被她撕成了碎布条。
看着一地狼藉，她心底的恨意，才稍微纾解了那么一丁点儿。
第二天一早，王静瑶醒过来的时候，破烂都被周慧兰扫进了床底下，她把孩子需要的东西整理出了一个小包袱，而她自己那些审美灾难的紧身衣服，通通不要了。
洗脸刷牙以后，瑶瑶换上一条雪白纱裙，牵着妈妈的手往外走，看周慧兰挎着个小包袱，好奇得问道：“妈妈，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瑶瑶也胖，但小孩子五官大，肉嘟嘟的脸蛋配上明艳的五官，可爱的只想让人伸手去捏，再加上她蹙紧眉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周慧兰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
“你去上幼儿园，妈妈就去找房子，等到晚上妈妈去幼儿园接你，咱们就可以住新家了，再不回这个破地方了。”周慧兰穿了一身相对宽松的运动衣，不再紧绷的衣服虽然让她看起来更加魁梧，却比的确良牛仔裤舒服了不要太多。
“为什么要去新家？这才是我们的家啊。”王静瑶虽然知道妈妈和奶奶又吵架了，但以前她们也吵，妈妈总是默默带她回家躲几天也就过去了，怎么这次连家也不要了？
“因为你爸爸犯了很大的错……”
纠结了好一会儿，周慧兰才把那个称呼说出口，毕竟王建业曾害死了瑶瑶，还亲口说出瑶瑶不是他的女儿那话，他配不上瑶瑶这一声爸爸。
想到女儿前世的悲惨，再看到眼前软萌的小可爱，周慧兰控制不住的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可当着女儿的面，她到底没让眼泪掉下来，“妈妈不打算原谅他了，连这个房子妈妈也很讨厌，所以妈妈要带瑶瑶换一个房子住，瑶瑶愿意跟着妈妈一起么？”
小丫头有些无措的看着周慧兰，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的脖子，“妈妈别难过，瑶瑶喜欢妈妈，瑶瑶才不稀罕爸爸呢！”
当年被下药经过那一晚后，周慧兰就有了身孕。
王建业当时承认了周慧兰肚子里的孩子，俩人才按照长辈的意思匆忙办了婚礼。
刚结婚的时候因为她怀孕，王建业一直睡单位，后来临到生她胖出了两个自己，生完孩子的各种苦，继母不心疼，婆婆不仅不管还嫌弃她生了个女儿，唯一血脉相连的亲爹却觉得不就是生个孩子，每个女人都是那么过来的。
她只能自己默默扛着，所有的郁闷无助都化作了食量，堆积成了越来越不受控制的体型。
而她在带娃鸡飞狗跳，王建业却下海开了运输公司，自那之后，一个月俩人能见一面都算多了，同床共枕，如今细想回去，结婚那么多年竟是一次也没有。
王建业说他从来没有碰过自己，也说过瑶瑶不是他的女儿，那她被下C药的那一晚，到底是被谁占了便宜？
不过都不重要了。
周慧兰使劲儿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剔除。
她只要知道，瑶瑶跟王建业那个人渣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够了，至于女儿，她一个人就可以照顾好，犯不着去找那不负责任的混蛋。
清晨的家属院，充满了烟火气。
下夜班的、送孩子的、赶着去上班的……
平常不见多少人的院子，一大早却是无比的忙乱，每个人都在赶时间，谁也没心情闲话。
家属院外的街道上，支了好些卖早点的摊子，各色香气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一家更香。
“妈妈，我想吃粽糕！”
瑶瑶说着就脱开了周慧兰的手，径直跑到了门口一个卖粽糕的小摊边。
卖粽糕的是个老太太，笑嘻嘻的打开大蒸笼，“瑶瑶啊，还是两块钱的大份跟妈妈一起吃？”说话间，大大一块粽糕就已经剜进了塑料袋里。
周慧兰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老太太，“赵姨，要一块钱的孩子吃，我不吃了。”
“早饭不能不吃，饿坏了胃那是一辈子的毛病……”老太太姓赵，经常在这儿摆摊也认得周慧兰，她一边劝一边盖上了笼盖，伸手就要把那粽糕递给孩子。
可周慧兰却固执得挡住了她，“赵姨，真不要这么多，我减肥，孩子吃不完这么些扔了也是浪费。”
“你这孩子，减什么肥啊……”赵姨还想劝，可目光落在周慧兰身上，到嘴边的话突然就不知该怎么说了。
眼前的周慧兰，虽然跟从前一样魁梧，但那皮肤白得仿佛能发光，连带着眉眼都精致了许多，难道真是减肥瘦了？
回想前两天周慧兰来买粽糕，好像还不是这样，赵姨禁不住喃喃：“减了肥，是好看不少……”
听到妈妈被夸，瑶瑶十分激动，“奶奶，我们今天就买一块的，不要这么多！”
赵姨这才把粽糕剜了一半回去。
只是看周慧兰离开，还是忍不住念叨：“就算减肥，也不能硬饿，你们年轻人不知道，这胃啊最娇贵了，饿坏了那是要一辈子受罪的！”
周慧兰谢过赵姨，她倒也没打算硬饿，但是粽糕这种高热高糖的食物那绝对是不能吃了。
往幼儿园的路上买了两个卤鸡蛋，被瑶瑶分走一个蛋白，剩下的就算是她一顿饭了。
送完孩子，周慧兰倒没急着去找房子，而是先去了医院。
王建业的死活，其实不全在她，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从屋里抬出去的男人。
昨天在周家，赵红英说她偷男人，王建业说不定还真会跟那个男人合起伙来反咬自己一口，毕竟他本来就是要污蔑自己偷人的。
多活了半辈子，她其实不在乎那些虚名了，但绝因此让王建业脱罪。
派出所就近送的，那人就在肉联厂的职工医院。
周慧兰把包袱寄存到了护士站，看了病例，才知道那个男人叫吴保国，30岁，未婚，住址填的是安宁市底下的农村。
在如今的农村，这可是妥妥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了。
时间还早，病房里人来人往都是送饭的。
周慧兰找到了吴保国的病房，旁边床的病人都不在，他头上包着纱布，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精瘦细长的一张脸，三角眼，皮肤黢黑一看就是出惯了苦力的人，嘴里此时叼着根没点的烟，身边床头柜上，还摆了个特别鲜艳的果篮。
前后两辈子，到此时，周慧兰才总算看清了这个害了自己半生的男人，想想总还觉得荒唐。
上辈子，她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被王建业打醒的，吴保国跳窗而逃，王建业却死抓着她不放，张口闭口直嚷她偷人。
她那会儿也年轻，满心就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等她反应过来不对劲儿的时候，半个安宁城都传遍了她偷人的事儿，连带着女儿都被婆婆教唆着，不肯认她。
现在想想，她根本就没偷人，干嘛要证明自己，应该死咬着王建业污蔑才是。
本来优哉游哉的吴保国，在看清周慧兰那一瞬，直接翻过身拿被子把自己囫囵蒙了起来。
周慧兰上前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吴保国，我有话跟你说。”
第十一章 老城区
被子底下的男人被周慧兰这一拍，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周慧兰手底下吃得亏，生怕对方再给他来一下，赶紧掀开被子呲溜一下靠着床头坐起来，尽可能让自己离周慧兰远一点。
他这副怂样，倒把周慧兰给逗笑了，“你这么怕我，还敢认我奸|夫这名号，就不怕我一巴掌把你拍去了阎王殿？”周慧兰长得黑熊一样魁梧，却偏偏声音细软，说这话时还笑眯眯的。
但看在吴保国眼里，却格外的瘆人。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小心我报警！”他说着，又往床角缩了缩，直接把那气派的果篮给挤掉在了地上。
周慧兰上前帮他把果篮捡了起来，还有掉在地上烟盒，一看竟是盒散花。
散花烟别看后来掉了档次，可在90年代初，那就是高档香烟的代名词。
这吴保国高档烟抽着，精品水果吃着，倒还真是惬意。
周慧兰手一用力，直接把那果篮的提手给掰断了，沉甸甸的果篮掉在病床上，水果滚了一地，可吴保国缩得却更紧了。
“哎呀，真不好意思，要不等会儿，我再买个赔给你？”
周慧兰笑得越甜，吴保国就越心慌。
“你……你来这儿到底要干什么？”
“我来是想问问你，王建业给你多少钱，让你顶了我奸|夫这个名号？”
吴保国脸色一白，“我、我没有，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我爸是上过战场的老英雄，尸山血海里滚过的，这你知道吧？”周慧兰十指交叉，故意弄得“咔咔”响，“我的手段，那天晚上你应该也领教过了，你非要跟着王建业一起往我头上泼脏水，王建业我拿他没办法，可是你，你拿了王建业的钱，总得有命花才好吧……”
吴保国吓得抱住了脑袋，屁股底下迅速氤开了一滩水渍。
他竟给吓尿了。
害了自己半生的，竟然就是这么个东西，周慧兰嫌恶的捂着鼻子退后两步，只觉得恶心。
从医院出来，才过九点，周慧兰的五脏庙就已经闹腾起来。
万事开头难，减肥的开头更难。
周慧兰不停做着深呼吸走出医院，见路边有卖凉茶的小摊，果断花一毛钱买了两杯，咕咚咕咚灌下肚，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接下来，就是找房子的事儿了。
上辈子，周慧兰在外颠沛流离近十年，最终为了离女儿近些，还是回到了安宁城，在鼓楼那边一家挂面厂工作，对那片老城区的印象，可比这肉联厂家属院要强上太多。
她仍打算住到老城区去。
五毛钱的公交车直通鼓楼，公交车站正好在一家电影院门口，下了车，周慧兰就差点跌进那如山的自行车海里去。
电影院门口的自行车，几乎占去了大半条马路，周慧兰趔着身子绕开那片自行车，然而刚稳下神，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大街上车水马龙，电影院的隔音不好，隐约还能听到音响的轰隆声。
但在这一片嘈杂之中，那道微弱的声音，却十分诡异的落进了周慧兰的耳朵里。
是一个很虚弱的声音，隐约在喊救命。
察觉到那声音的意思，周慧兰吃了一惊，她诧异的环顾四周，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别人却什么都没听见，还把周慧兰当精神病一样看。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个声音在周慧兰的耳朵里却越来越清晰，仿佛还自带屏蔽，连带着周围的嘈杂都减弱了。
难道除了力气变大，她的听力也变好了？
周慧兰虽然奇怪，却没法对那呼救声置之不理。
定下神来仔细分辨一番，朝着那自行车海里面艰难的走过去。
只是一边走一边难免好奇，这地方能有人，还是说那喊救命的或许不是人？
这想法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挪开了挡在身前的一辆自行车，还真看到那自行车后面，隐约有一双脚。
周慧兰赶紧上前几步，又被自行车挡住了去路，不过这回她看清楚了，那被自行车堵在最里面的墙根底下，真的躺着一个人，还是一个有着因为缠足而双脚畸形的老人。
半点不敢耽搁，周慧兰提起挡路的自行车丢到一旁，快步走到那老人身边，才发现老人身边蹲着一只黑白黄杂色的小猫，看到周慧兰“嗷呜”的低吼一声，纵身跳上墙头便没了踪影。
周慧兰上前查看，老太太气息微弱，双手冰凉，在这儿应该躺了有一会儿了。
那刚才她听到的“救命”，又是哪来的声音？
眼下没空躲想，周慧兰把老太太托到身上，顺着来路走出了自行车海，朝过往的路人求助，但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周慧兰无奈，只好跟周围人打听最近的医院，有个老大爷给她指了旁边的一条巷子，她也不敢耽搁，背着老太太就走了进去。
街口走进来三四步，周慧兰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明明外面的大路上人声鼎沸，但眼前的这条街，却像是不在同一个年代。
青石板铺就的老街道尽是古朴韵味，就算是墙上随处可见的鲜红标语，也没能改了这份气韵。
一瞬的愣怔过后，周慧兰很快清醒过来，她以为是那人指错了路，扭头正要出去再找人问，却看到不远处一间古朴的店门口，挂着面了一面“专治跌打损伤”的幌子。
正骨大夫也是医生，周慧兰快走几步，背着老太太就进了那家店。
店铺里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店里的光线很暗，周慧兰没看到人，放下老太太跑进后院，正看到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人家，坐在天井下的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老爷子，有病人，您快来救命啊！”
可那老爷子却连眼睛都没睁，“柜上有大夫，老头子年纪大了，不看诊。”
周慧兰愣了一下，“哪有大夫不救命啊！外头没有医生！”心急之下，双手抓住了老爷子的胳膊，她感觉自己都没有用力，可那老爷子却“噌”的一下直接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眼睛也瞪得老大。
“你这女娃娃，我不看诊，你就想要我的命啊！”
周慧兰赶紧解释，“不是的老人家，外面有位老太太昏迷好一会儿了，您要不去看看，只怕她的命是真就没有了。”
老爷子不屑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多大点事儿就命啊死啊的，当我是三岁孩子糊弄呢！”可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人却还是朝前堂去了。
第十二章 租房子
老爷子上前把了脉，嘀咕一句就去了柜台后面。
周慧兰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是那种老式的木质结构，房梁极高，西边柜台后头是一整面墙的中药柜，足有四五米高，旁边还摆了个定制的梯子来取药。
老爷子拿了枚丸药，抠下来一点用酒化开，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会儿，然后又在脖子上掐了一下，那位老太太猛得深吸一口气，随后悠悠醒转过来。
“死老太婆，把这个喝了赶紧从我家滚蛋！”老爷子把那酒盏往旁边一放，扭头就走。
这态度看得周慧兰一头雾水，生怕老太太较真不肯喝药。
可老人家一言不发仰头就把那药灌进了肚，然后撑着周慧兰的胳膊，径直朝外走。
出了中药铺也没停，老太太拉着周慧兰直接进了斜对面一个小门，这门很窄，后头连着一个狭长的过道，周慧兰肥硕的身躯硬挤进门来，看着那一般窄的过道，尴尬的停了下来。
她是来找房子的，老太太既然已经没了危险，她也该走了。
可老太太却不放她走，“闺女，谢谢你救了大娘的命，来家坐会儿。”
盛情难却，周慧兰也想跟老太太打听一下这附近租房子的消息，就吸着肚子贴着墙，十分艰难的走完了过道，穿过尽头一扇小门，竟是豁然开朗。
这院子看着颓败，但仔细一看，却是处处整洁。
右手边是一排青砖灰瓦的大房子，正对小门是一片连廊，当中还有假山池塘，不过池塘干了，假山旁边的地光秃秃的，只有一小片种了点菜。
“快来，进屋里坐。”
看呆了的周慧兰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老人进了屋。
跟中药铺一样的老房子，只是房顶看起来更高，但除了一张雕花精致的老式架子床，就只有一个洗脸架和一张椅子。
老太太把椅子搬给周慧兰，她自己就没地方坐了。
“瞧我，这家里连张椅子也没，闺女，你快坐。”
周慧兰感觉自己的体重，能直接把那椅子给坐塌了，赶紧摆手，“老人家，我就不坐了，您刚恢复过来得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谢谢你啊姑娘，你救了我的命，可我这老太婆啥也没有……”老人变得沮丧起来，“我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唉……”
“老人家，我想在这附近租个房子，您知道这附近谁家有空房子出租么？”
周慧兰赶紧换了个话题，哪想到老太太突然双手一拍，恶狠狠的站了起来，“这附近住的全是周扒皮！哪儿会往外租房子！”说完拉住了周慧兰的手，“闺女，要不你住我这儿来吧！你救了我的命，我也没啥报答你的，你住过来我也不要什么房租的，就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这……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周慧兰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没等她回应，老人把自己的遭遇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出来。
老太夫家姓段，娘家姓许，十八岁嫁人，成亲不到一个月丈夫就上了战场，打仗的时候曾往家里写过一封信，那之后就再没了音讯。
丈夫是家中独子，男人走后家中就剩她和公婆，那个年代的人讲究从一而终，她伺候公婆终老后，就一个人守在这老宅中。
原先这松柏街一半都是段家的，刚解放的时候公婆做主上交了一回，运动的时候被迫又分出去大半，如今就剩下这么小小的一个园子了。
“这屋里，原来都是黄花梨的家具，如今就剩下这张床了，要不是他们抬不出去，连这张床也不会给我留下。”老太太说着，哀叹一声，“我原先养了只猫，最近不见了，清早见它在墙头我就找了过去，却没想到老毛病犯了，摔在了那犄角旮旯里，要不是你，今天我就见阎王爷去了，你要没地方住，就只管搬过来，就当是你可怜我这老婆子一个人，来陪我的，你看行么？”
老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慧兰再拒绝，就不识好歹了。
实话实说，这个院子还是很满足她期待的。
附近人流量大，有院子有地，而且这老太太闲聊下来，明显是个爽快性子的人。
“许大娘，我可以过来陪着您，不过我还有个女儿今年四岁，得跟我一起，还有这房租，您得收，要是不收我肯定就不来了。”
“怎么能叫许大娘呢，你得喊我段婆婆。”
“行，段婆婆。”
最后商定，大屋旁边那间给周慧兰住，房租每月二十，不过房子里头没有家具，缺的少的，还得周慧兰自己去添置。
放下了装女儿东西的小包袱，周慧兰用两个小时把那间久未住人的屋子给擦洗了一遍，又听段婆婆的指引，来到了附近的二手市场。
93年，随着最初的暴发户过上好日子，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下海经商赚了钱，所以才衍生出了二手市场，被淘汰的老式家具多半都是早年间木匠打的，样子虽然过时，但结实绝对不在话下。
周慧兰最需要的就是结实。
转了两圈，她看中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三面都有一尺高的围栏，这年月新婚夫妻的标准床尺寸刚刚升级到一米五，所以这张大床在二手市场属于老古董了。
老板要价三十，最后周慧兰只掏了二十五块，带两把椅子，还饶了老板一块手推的小石磨，她打算用来磨豆浆。
摆摊么，还是从成本最低的黄豆开始，最稳妥。
收拾出来了床，就差褥子和铺盖了。
周慧兰第一反应当然是买新的，她现在不缺钱。
可到最近的百货商店问了问，一套最普通的床单被罩也要四十块，三斤重的棉花被套要三十块，硬板床想软和褥子怎么也得八斤重，算下来一床就要小两百，而且还不算不同季节不同重量的被子，还有换洗的床单被罩。
周慧兰承认，她心疼了。
想想肉联厂的房子，王建业根本也没回去睡过，那铺盖都是她自己置办下的，不拿过来，还不是便宜那对狗男女。
当即就回二手市场门口找了两辆三轮车，谈好了一人五块，帮她到肉联厂家属院去拉被子，只不过一辆车装被子，另外一辆车却是要拉她跟瑶瑶的。
第十三章 男人
一床褥子，两床被套，还有两套洗净叠好的床单，有两位师傅帮忙，一趟就全都给搬下了楼。
周慧兰展开一条床单垫在了三轮车里，两边多余的在上头扎紧，又能防脏还能防止路上颠簸掉下去。
装好东西，幼儿园也差不多该放学了。
幼儿园就在家属院对面的街上，那块人多不好走车，周慧兰就叫两位师傅在家属院门口等她，自己过了马路去接孩子。
可她这才过了马路，后脖领子突然一紧，只觉得一阵风从脑后来，她抬手回身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就听见了王建业哎呦一声惨叫。
“哎呦我的手……周慧兰你个不要脸的臭表子，你敢打老子哎呦……哎呦杀人了啊……”
他这么一嚷嚷，本来挤着接孩子的人群自动靠边给让出了片空地来。
周慧兰这才看清了王建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拘留所出来了，而他身旁站着个高瘦白净的男人，细长脸、丹凤眼，虽然身处嘈杂，可周身却仿若高山雪岭般透着一股冷意。
刚才是他拦住了王建业？
周慧兰没看见，一时也不敢确定。
“挺大个男人，怎么打女人啊……”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纵然这女人是周慧兰这样膀大腰圆，纵然王建业此时脸色惨白，捧着手哎呦哎呦的汗珠子直往下掉。
见众人纷纷指摘自己，王建业强忍着痛回了一句，“你们懂个屁，她是我老婆，老子打老婆关你们屁事儿！”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人群里数落他的声音更多了，这年月不打老婆的男人很少，但追到大马路上来打老婆的，也很少见。
“这不是跑大车那个王建业么，他不是杀了人被派出所抓起来，咋就跑出来了啊？”
不知是谁认出了王建业，这话一出，本来自动散开的人墙，瞬间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杀人犯啊，惹急了万一给谁来一下，多吓人啊。
本来看热闹的人群一下散去了大半，王建业疼得几乎连坐都坐不住，直接躺在了地上。
周慧兰不知道王建业怎么了，但已然明白是那高瘦男人帮了自己，刚想上前道谢，那高瘦男人却突然冲着王建业问道：“背后偷袭、打女人，皆不是君子所为，你可知道错了？”
那架势，活像要收小青进佛门的法海，一本正经又充满说教。
王建业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却死死拽着男人的裤脚，不停点头。
高瘦男人于是弯腰扶起了他，对着他的胳膊上下一托，王建业脸上的痛楚之色立马平缓了下来。
他动了动胳膊，发现真的不疼了，回身恶狠狠得瞪了那男人一眼，虽然满脸忿忿，却到底没再敢伸手。
高瘦男人转身要走，周慧兰赶紧追了上去，“同志，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了。”
可高瘦男人已然头也不回的过了马路。
“好看么？”
王建业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吓得周慧兰一个激灵，转身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王建业生生挨了这一巴掌，没想到周慧兰的力气这么大，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回过神抬手就要把场子找回来。
周慧兰当然不会站在那儿挨打，一巴掌挡住了王建业的胳膊，冲着他裤裆又是重重一脚。
半点没占到便宜的王建业登时夹紧了裤裆，双腿扭成了麻花，颤巍巍得伸手指向周慧兰，“臭三八，你敢打老子……”
话虽狠，但娘们儿唧唧的腔调，却引得旁边路人哄堂大笑。
“王建业，你自己在外头养女人想离婚就明着说，老娘才不稀罕你这破烂玩意儿！滚远点，要不老娘打死你！”壮硕的身躯，再加上恶狠狠得目光，别说王建业，旁边看热闹的都怕了。
“周慧兰，你同意离婚？”王建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对！我同意，今天民政局下班了，明天一早九点钟民政局见，谁不去谁孙子！”
王建业两条腿扭成了麻花，“行！谁要不去谁孙子！”
说完转身，努力绷直了两条腿就走，只是那腿不受控制的总想往一块儿扭。
“王总经理，扭秧歌呢！”
不知是谁挤兑了一句，人群中立刻爆发起了一阵哄笑。
孩子们从幼儿园出来，看热闹的人早就已经散了。
好容易等到女儿的班级排队出来，周慧兰高兴的冲瑶瑶挥手，然而小丫头却一直低着头，始终没往周慧兰这边看。
隔了十几年的光阴，周慧兰早就不记得从前接孩子是什么情形了。
等到孩子们到门口一哄而散，她这才看清，瑶瑶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才哭过。
周慧兰一时有些无措，蹲下小心翼翼的牵住女儿的小手，轻声问道：“宝宝，怎么哭了呀？在幼儿园不高兴了么？”
王静瑶始终低垂的小脑袋，这才抬了起来，慢悠悠的点了点头，随即把脸埋进了周慧兰的肩头，“妈妈，我可不可以不上幼儿园了？”
虽然房子租在了老城区，周慧兰也打算给女儿换个幼儿园，但因为搬家的转学和孩子自己不愿意上学，那完全就是两码事儿。
只是怎么问，瑶瑶都不肯说。
“那妈妈去问你们老师好么？”
瑶瑶这次倒是点了点头。
园门口的家长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老师们也都回去了，周慧兰跟门卫说了一声，牵着女儿就又回了幼儿园。
学生们都散了，幼儿园里空荡荡的。
老师办公室的门似乎没关，老远就能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看吧，我说了那小胖墩见着家长也不敢说。”
“还真是，贾老师您这法子我得学学，不过那孩子身上有伤，回头家长再来闹怎么办啊？”
“谁能证明她是在幼儿园伤的？再说了，她爸都成杀人犯了，谁会信她的话呀？你没瞧见那胖丫头龇牙咧嘴的狠毒样儿，那么点大岁数，就把人宋家宝按在地上打，那可是宋厂长家宝贝孙子啊，得亏我看见跑了过去，要不且有得闹呢！”
周慧兰不自觉得屏住了呼吸，一低头却发现女儿的小脑袋，又深深埋了下去。
“瑶瑶，老师打你哪儿了？”
妈妈的问题，让王静瑶一下抬起了头，满脸诧异，“妈妈，你不怪我？”
周慧兰也被女儿的问题问愣了，随即笑着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为什么要怪你？瑶瑶受了欺负，妈妈应该帮瑶瑶讨回公道，怎么会怪你呢？”
“嗯！”瑶瑶重重的点了点头，“妈妈，宋家宝说我爸爸是杀人犯，还说我是肥猪，我才推他的，但是我没打到他，贾老师就把我推开了，胳膊流了好多血，还罚我在墙根站了一天。”
听到女儿的话，周慧兰不自觉得握紧了拳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无法控制了。
第十四章 幼儿园
女儿手肘关节的伤口已经结痂，不过深色衣服看不出血迹，但这个位置想要长好，还是得些日子的。
看着那伤，周慧兰心疼得手都在抖。
“哎呀，我说怎么像是有人在说话呢，王静瑶你怎么还没回家呢？是什么东西忘在幼儿园了么？”两个女老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前一后，一个短发一个扎着马尾，说话的是扎马尾的女老师，看着也更年轻。
瑶瑶在看到老师的一瞬间，下意识得躲到了周慧兰身后，可很快她又探出个小脑袋，伸手指向了后面那个短头发的女老师，“妈妈，就是贾老师推我，还罚我站的。”
“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呢！”贾老师疾言厉色的往前几步，伸手就去拽孩子。
周慧兰本来只是伸手挡住了她，可转念一想，当着孩子妈妈的面她都如此嚣张，还不知道平常给女儿了多少气受。
随即手臂用力，直接把那位贾老师给推开了。
她怒气当头，并没有控制力道，贾老师只退了一步，就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王静瑶妈妈，这里是幼儿园，你可不能在这儿打人！”马尾女老师赶紧去扶，嘴上也没忘记颠倒黑白。
“我可没打她，是她自己站不稳摔的，倒是你，你害我女儿胳膊摔成这样，该怎么处理？”
贾老师也不甘示弱，“谁能证明是我推的，明明是她自己摔得反倒来诬陷我！”
这年月还没有摄像头，有些事儿确实说不清楚，但周慧兰如今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不过这话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咱们还是找警察来吧。”说着直接抬脚跨过挡在路中间的两个女老师就进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按下了110。
“喂，110么，我这里是……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按了。
周慧兰有些气恼的看过去，按电话的正是刚才那位贾老师，脸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得意。
活了两辈子的周慧兰，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直接一巴掌就给她扒拉开，继续拨电话，可那手再次伸了过来。
“多大点事儿，至于你这么计较吗？”贾老师此时也有些慌了。
“在我眼里，我女儿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再说你一个幼儿园老师打孩子，你来跟我说多大点的事儿？不让你从这幼儿园滚蛋，都不算替我女儿出了气！”
贾老师的脸更白了，但她素来霸道惯了，明白打不过周慧兰，只能拿一双眼珠子死瞪着周慧兰。
“这事儿真是误会，”马尾老师笑着过来打圆场，“我们当老师的怎么可能去打孩子，就是把两个孩子分开的时候力气用大了点儿，真不是故意的，王静瑶妈妈你肯定是听岔了。”
周慧兰看向女儿，因为妈妈相信自己而勇气十足的王静瑶，再次把白天的经过说了一遍，也刚好被听见动静走过来的园长给听到了。
“这位家长，是我们老师的失误，我代表幼儿园向您道歉，孩子的医药费我们来出，真是太对不起了。”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园长语气温和，一进门就把瑶瑶拉过去，小心的查看了伤口，“真是对不起啊小朋友。”说着又一个眼刀飞向那两个女老师，“不论如何，孩子在幼儿园受了伤就是我们老师的失误，还不赶紧给家长道歉。”
贾老师仍旧一脸的不情愿。
“说不定你们老师没错，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报警报警！派出所你家开的啊！你闺女难道以后不上幼儿园了，你这么为难我，真当老师都是圣人么！”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的贾老师，直接爆发了。
“啪！”
出手的不是周慧兰，是刚才还一脸温和的园长。
挨了打的贾老师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园长。
“还不快给这位家长道歉！”
可贾老师不仅不道歉，还一把推开园长，直接跑出了办公室。
园长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位家长，老师的问题我们幼儿园会处理的，咱们要不先带带孩子去医院看看，这孩子受了伤可大可小，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稳妥啊。”
周慧兰直觉这位贾老师跟园长的关系不一般，但当事人都跑了，瑶瑶胳膊上的擦伤也已经结痂。
“去医院就不必了，”周慧兰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明天早上我会带女儿来幼儿园，接受贾老师和宋家宝小朋友的道歉，如果他们不能按时道歉，明天我依然会报警。”
“这位家长……”园长显然没料到，周慧兰还要坚持道歉。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受了委屈，我肯定是要把这口气找回来的。”
说完，也不再听园长解释，抱着瑶瑶就离开了幼儿园。
接孩子的人早就散完了，三轮车师傅在路边等得也有些着急。
周慧兰抱着女儿上了三轮车，一路回到松柏街，师傅又帮着把被褥抬进了屋，拿了工钱让周慧兰有活儿还找他们，笑呵呵的就走了。
王静瑶对这个陌生的小院，充满了好奇。
这里跟她们原来住的小楼不一样，跟姥爷家的小院也不一样，当中竟然像公园一样堆了个假山，不知道她如果爬上去，能不能看到围墙那边的院子。
“瑶瑶，跟妈妈进屋去，同房东奶奶打个招呼。”周慧兰锁了门回来，冲女儿招了招手。
“妈妈，这房子好漂亮啊！”
王静瑶蹦蹦跳跳的过去牵住了妈妈的手，顺着回廊走到段婆婆的屋前，周慧兰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屋里段婆婆的声音，这才带着女儿进了屋。
天色晚了，屋里黑洞洞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亮。
段婆婆靠坐在架子床上，笑眯眯的冲瑶瑶招手，“小姑娘，你就是瑶瑶啊？”
王静瑶大大方方的上前应了下来，“婆婆你好，我叫王静瑶，今年四岁半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我会好好孝顺婆婆的。”
女儿的回答，让周慧兰吃了一惊，她从来不知道，女儿竟然有这么好的口才。
“好好好，真乖，真乖。”
段婆婆笑着又问了瑶瑶几句，就让她们赶紧去收拾房间。
瑶瑶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周慧兰却注意到，段婆婆皱了一下眉头，手从刚才就一直按在膝盖上。
多年的底层生活经验，让周慧兰学会了察言观色，她明显感觉到段婆婆应该是哪里不舒服，却又怕麻烦她们在强忍着。
老人家孤苦伶仃一个人，还租给她这么好的院子，从小就没什么父母缘的周慧兰，是真的打心眼里感谢老太太。
于是她走到床边，“婆婆，您是身上哪里不舒服么？”
第十五章 采购
段婆婆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得摆手，然而周慧兰已经走到了她床边。
老太太发丝都黏在脸上，颊边一层细汗，显然刚才一直在强忍着。
“我去找大夫吧！”周慧兰当机立断。
“不用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
“不找白天那个老爷子，我找别的大夫来给您看。”段婆婆跟医馆那位老爷子有旧怨，周慧兰也看出来了。
“闺女，真的不用……”
“有病就得治，耽误久了不好。”周慧兰一边安抚段婆婆，一边把瑶瑶喊了进来，叮嘱她陪着老太太。
她自己倒也没立刻出门，而是进了厨房。
这个院子的西南角是厕所，东南角是厨房，都是后盖的小房子，跟气派的大屋一比，就像是两个豆腐块。
灶台案板都收拾的很干净，可整个厨房里能吃的，除了小半袋子红薯，就只有一坛咸菜。
别说肉，就连半颗新鲜蔬菜都没有。
院子里倒是种了一小块青菜，照料的很好，但也真的就是一小块，周慧兰两个巴掌撑开，那块菜地就给遮去了一大半。
看来孤寡老人的日子，过得确实艰难。
周慧兰没再进屋，直接就出了大门，她要去找大夫，还得去买菜买肉，老太太病着，瑶瑶又小，她现在也不是没钱，晚饭肯定不能拿红薯就咸菜。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周慧兰一出门就注意到了斜对面的药铺，药铺门口的灯几乎照亮了半条街，可周慧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过去。
她不清楚段婆婆跟这药店里的老爷子究竟是什么仇怨，但她必须尊重老人。
菜市场在鼓楼南边的街上，段婆婆跟她讲过，至于除中药馆最近的医院在哪儿，也只能再去找人打听。
绕过鼓楼，正南边的街上灯火辉煌，各种小吃摊鳞次栉比，俨然是条已成规模的小吃街。
各种烤串、涮锅的味道直冲大脑，周慧兰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肚子也十分应景的闹腾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好像就早上吃了两个茶叶蛋。
但是摸着瘪进去一些的肚子，周慧兰立刻又充满了干劲。
毫不意外的，菜市场已经打烊了，里面黑漆漆的大门都锁了，只剩下街边的一家粮油调料店还开着，周慧兰进去买了五斤白面和三斤鸡蛋，又买了些香油酱醋的调料。
老板娘说这附近就只有松柏街的那家中医馆，再就是往南两条街，有一家中心医院，不过那里的大夫恐怕不会出诊。
实在不行，只能回去打120了。
周慧兰盘算着得让段婆婆先吃点东西垫垫再去医院，大包小包提着快步往回走，没留意路边的暗影里站着个人，直接就撞了上去。
“哎呦喂！”
以周慧兰如今的吨位，她撞到人，倒霉的是对方。
但周慧兰感觉自己不像是撞到了人，而是撞到了一根电线杆，从脑门到胸口再到腿都是疼的。
踉跄着退后几步，要不是那“电线杆子”拉了她一把，准得摔个屁股墩儿。
借着中药馆门口的光亮，周慧兰抬头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眼睛的主人五官立体，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睛，那双微挑的桃花眼透着股慵懒，呼吸间淡淡的药草清香，让周慧兰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你没事吧？”男人连声音都透着股懒怠得暗哑。
周慧兰回过神来猛地退后一步，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清瘦高挑，竟然是傍晚在幼儿园门口，卸了王建业胳膊的那个高瘦男人。
“我没事。”周慧兰使劲儿摇头，两手的东西并到一手，赶紧抓住了男人手腕，“同志，傍晚在肉联厂幼儿园门口，你卸了一个渣男的胳膊救了我，还记得么？”
男人眼眸微眯，打量一番周慧兰魁梧的身形，“记得。”毕竟这年月虽然条件好了些，但能吃成周慧兰这般体格的，也十分罕见。
记得就好。
能瞬间卸掉王建业的胳膊，再咔咔两下接回去，周慧兰直觉这人是懂点医理的，“同志，你会正骨吧？我家有个老人今天摔着躺在床上下不来，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去看一下？出诊费我们给！”
男人眉头蹙得更紧了。
但周慧兰完全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拉着他直接就走到了段婆婆家门口。
因为提了东西又拽着男人，周慧兰艰难的挤进小门，就被卡在了胡同里，只能松开男人把东西分开两手，深吸一口气像螃蟹似的往里头挪。
终于走到胡同尽头，周慧兰抬手想去开门闩，但硕大的身躯根本动弹不得，正在她急得满头大汗不得章法时，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从她脖子后面伸了过来。
男人的呼吸仿佛就在耳后，这让周慧兰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可那手却毫无察觉，只轻轻一挑，门闩就掉了下来。
小门洞开，沁凉的风灌进胡同里，周慧兰逃也似的快走几步，“大夫您稍等，我把东西放厨房里，马上就来。”
周慧兰刚把东西放进厨房，听见动静的瑶瑶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一把抱住周慧兰的大腿，“妈妈我饿。”
七点多了，往常这个时候，瑶瑶早就又吃了一顿晚饭，洗澡等睡觉了。
周慧兰一弯腰把女儿抱了起来，“瑶瑶乖……”
安抚女儿的话还没说几句，那男人却自顾朝大屋走，周慧兰怕段婆婆被冒犯赶紧跟了上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我连话都没说过，就当是陌生人，挺好的。”男人话说得莫名其妙，可段婆婆本来按在裤脚的手却松开了。
周慧兰放下女儿赶紧过去，见男人用手指顺着婆婆的小腿往上按了好几处，直接把婆婆疼得趴在床上。
“骨头没事，应该是错位了。”
“那应该怎么治，是不是得送医院？”周慧兰并不懂医术，但也明白上了年纪的人骨头都脆，伤筋动骨更难治。
“不用，我回去取两瓶药油，复位就好。”
男人说完冲段婆婆微微颔首就往外走，只是看到委屈巴巴躲在门后面的瑶瑶，心底蓦的一阵柔软，“老太太的腿没什么大事，不过再饿下去，兴许真得送医院了。”
第十六章 正骨
松柏街上，高瘦男人从段家小院出来，径直进了对面的中药馆。
他叫陆长青，白天给段婆婆看病那老爷子，正是他亲爷爷。
老爷子此时仍坐在店门口的太师椅上，见他回来，立刻问道：“那老婆子死了么？”
“身体倍棒，死不了。”陆长青看都没看老爷子，绕到柜后取了两瓶药油就要走，老爷子却拿拐棍堵住了他的路，“爷爷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爷爷，您今年八十了，小年轻的弯弯绕绕不适合您，您真担心那老太太就只管去看，干嘛黑灯瞎火的硬要我去门口站岗，还生怕那胖丫头认不出来我是个大夫，开这么大个灯也不嫌费电！”
“大人的事儿，你一小屁孩儿懂个屁！”
陆长青索性把药油放下，“那这腿还看不看了？”
本来颐指气使的老爷子，立马把拐杖一收，“医者父母心，你自己的事情，别来问我。”说完站起来就往后院走。
“本来两分钟的事情，硬拖了一天，这老太太还得在床上多躺三五天，也不知道您这心里究竟是想干嘛……”陆长青毫不避讳的吐槽了一句，这才拿起药油往段家去。
小院里，周慧兰也没敢耽搁，毕竟真的已经不早了。
煤饼炉子、液化气她都用过，偏偏厨房外头的柴火炉子她没用过，呛了好几口烟才勉强点起了一点火星，可刚丢进灶膛里很快就灭了。
这么搞了两次，饶是周慧兰激情满满，也给整的有些泄气。
正好这个时候门被推开，是去拿药油的陆长青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被浓烟熏得咳了几下，注意到周慧兰在这儿点不着火，毫不犹豫的就走了过来，先是把周慧兰塞得满满当当的柴火抽出了几根，然后又从灶台边的柴火底下拽出一块布条和细草，团成一块递到周慧兰脸前。
“点火。”
声音干脆而利落。
后知后觉的周慧兰赶紧划着了火柴，那团草被点燃后迅速丢进了灶膛，陆长青赶紧又补了两根柴进去，这才拍拍手站了起来。
“谢谢你，我叫周慧兰！”周慧兰伸出了自己宽厚的手掌，嘴角上扬，满脸的善意。
不算好看的一张脸，五官都陷进肉里了，一笑更是满脸的褶子，但陆长青却看愣了。
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可仔细去想，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男人的不回应让周慧兰有些尴尬，但到底也是心理年龄五十多岁的人了，她尴尬的收回手准备继续做饭。
“陆长青。”
等周慧兰再转过身，男人却已经大步进了屋。
灶膛里的火很快就烧干了锅子，周慧兰没时间诧异，赶紧进厨房把刚才打好的鸡蛋端了出来，先擓了一勺油到锅底。
时间仓促，她也不打算弄那些复杂的，就准备做个疙瘩鸡蛋汤。
锅子很快热起来，打散的鸡蛋顺着锅边倒进去，迅速像云朵一般膨胀起来，趁着鸡蛋没有完全成型，周慧兰拿着筷子下去划拉几下，鸡蛋散成了小块儿，紧跟着又丢了把蒜末下去，一股诱人的鸡蛋香和着蒜香顿时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周慧兰禁不住深深吸了几下鼻子，倒了三碗水下去，这才盖紧了锅盖。
屋子里，陆长青已经帮段婆婆的膝盖做好了复位，但是因为血脉不通肿胀的小腿，却不是那么容易能消下去的。
本来么，这对他和爷爷来说就是十秒钟的事情，但老爷子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一大早把人老太太赶了出去，这会儿又让自己来献殷勤。
用药油顺着筋脉揉了十几个来回，段婆婆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进屋来看情况的周慧兰，本来就有白天王建业那个渣男给陆长青的光环在，见这么会儿功夫就让老太太脸上有了血色，对陆长青越发佩服起来，“陆大夫，您真厉害。”
“应该的。”陆长青收起药油擦了手，一脸淡漠的起身准备告辞。
可他刚脱离了满屋子的药油味儿走到廊下，就闻到一股喷香的蒜味儿，那味道不油不腻恰到好处，竟让他觉得有些饿了。
有些忘情的顺着那香味儿快走几步，他这才发现，香味儿竟然来自于刚才那个火都点不着的女人的灶台。
陆长青简直难以置信。
刚好周慧兰跟出来要给他诊费，见陆长青盯着锅子看，出于礼貌客套性的问了一句：“陆大夫，您吃饭了么？”
“咕噜噜……”
陆长青的肚子，十分配合的给出了回答。
话赶话，周慧兰也就继续客套：“粗茶淡饭，要不留下来一起吃点？”
陆长青立刻皱起了眉头，就在周慧兰以为他拒绝了准备送客的当口，却听到了男人一个掷地有声的“好！”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周慧兰恍惚以为，自己锅里炖的是佛跳墙之类的山珍海味，而不是一碗鸡蛋疙瘩汤。
她也想说再做得丰盛一点，只是家里就这么点东西。
无奈等水煮开又加了半碗清水，丢进半碗青菜碎放了盐和酱油，紧跟着把搅好的面疙瘩，一点一点搅进了锅里去。
婆婆一碗、瑶瑶一碗、陆大夫一碗，剩下锅底的半碗有点煎底糊了，那就是她的晚饭。
白的绿的黄的，看着清淡，吃着喷香，周慧兰原本对自己的晚饭安排挺满意的。
只是多加了陆大夫这一碗，让她心里没底。
不是说医生大多都有洁癖，这么随便在别人家吃饭的么？
但话是她问的，人家也答应了，再去拒绝不合适。
周慧兰只能硬着头皮把饭端了过去。
上午二手市场淘的凳子搬出来，让瑶瑶就着婆婆屋里的椅子当桌子，小丫头吃饭不用大人操心，婆婆也靠着床柱自己吃了起来。
唯独陆长青，端着那一碗鸡蛋面疙瘩蹙紧了眉头，仿佛那不是吃的，而是一碗毒药般凝重。
“陆大夫，要不……我带您去小吃街上，您看喜欢吃什么，我请客？”周慧兰以为是饭菜简陋难以下咽为难到了他。
谁知陆长青摇了摇头，随即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疙瘩汤，开火车似的“呼噜”了一大口下肚。
本来安安静静吃饭的瑶瑶听见这动静仿佛受到了挑衅，捧起碗也是“呼噜噜”一大声……
一时间，回廊下此起彼伏的“呼噜噜”，别提多热闹了。
陆长青再次从段家出来，中药馆门口的小灯已经熄灭了。
他就着月色进了门，从里面闩好了门，脚步轻快的往后面房间走，才发现爷爷还在天井下的摇椅上躺着。
“您怎么还不睡？”
“你吃东西了？”
老爷子的话，让陆长青后知后觉得捂住了嘴，随即意识到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背着手就要回房去。
可老爷子却跟了过来。
“你真的吃东西了啊！什么好吃的？这么晚了你竟然会去吃东西！给爷爷带了没？”
陆长青拒绝回答，想关门，可老爷子用脚抵着房门，他也不敢硬来。
眼瞅着爷爷的手都抹到他嘴巴上来了，陆长青赶紧大喊一声：“许大姑娘最少得在床上躺一周！”
趁着老爷子失神得当口，“砰！”的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
第十七章 脑袋有点绿
灶台擦干净，东西归拢进壁橱。
周慧兰提着装鸡蛋的塑料袋往搪瓷盆里摆，不知怎么的手一滑，一个鸡蛋顺着碗柜咕噜噜滚了下去。
她赶紧伸手去捞，可那个鸡蛋却在她的手碰到之前，凭空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慧兰目瞪口呆的放下手里的塑料袋，目光落在了手腕翠绿的平安扣上。
一转念，她就再次来到了那棵大树下。
鸡蛋完好无损的躺在树根旁，外面世界的东西，居然能进来！
周慧兰有些激动的把鸡蛋握在了手心，再一闪念，她就又回到了段婆婆的小厨房，而那颗鸡蛋，安然无恙的躺在她手心！
这些东西跟她一样能进出空间，想到自己变白变细的皮肤，周慧兰止不住激动，那古井里水，会不会也能对这些食物产生神奇效果？
说干就干，周慧兰把厨房里有的都拿碗装了些，再次进入了空间。
真的确定东西都能带进来，周慧兰还是难掩兴奋。
她麻利的打了一桶水上来，把鸡蛋和小青菜还有黄豆都丢进了水里，那些像丝线一般的光迅速围成了一个圈，仿佛是要把那些东西包裹起来。
只是那桶里的光丝，并没有像周慧兰把手伸进去那般消失掉。
而且那些丝线，明显在黄豆的周围环绕的更多些。
或许食物对这些能量的吸收，也存在着个体差异？
收起鸡蛋和小青菜，周慧兰却打算让黄豆继续泡着，泡一晚上明早正好喝豆浆，也试试今天二手市场淘来的那个手摇磨。
肉联厂家属院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
驾驶位上坐着王建业，副驾驶位的赵红英本来开门要下车，但脚都迈出一半，才意识到儿子没熄火。
“你还要去找那个小妖精？”赵红英有些不悦。
这次的事儿，周振海虽然打电话托了人情，但刚才吃饭的时候可没少数落王建业，而且这次，要不是那个受害人留下字条跑了，恐怕周振海托人王建业也出不来这么快。
“你回家就行了，管我干嘛！”王建业对着亲妈，很是不耐烦。
赵红英干脆重新又把车门给关上了，“瞧你一晚上那心不在焉没出息的样子，要不是周振海，你这会儿还在拘留所蹲着呢！还说什么明天就去离婚，你刚才当着那老头子的面怎么不说，真离了，看那些盖章的以后谁还会给你方便！”
这道理王建业都懂，要不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找个人来诬陷周慧兰。
可眼下，确实有更要紧的事儿。
“小月怀孕了。”
“你说啥？”赵红英一蹦老高，天灵盖直接撞到了车顶上，疼得她呲牙咧嘴只倒气儿。
“医生给照了B超，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要不是为了孩子，王建业也不至于这么铤而走险。
他快三十了，别说儿子，就周慧兰生的那丫头片子也是没法提，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出去热热闹闹的，再看他自己，就是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不是没想过，但胡小月身份特殊，这事儿瞒不过去，那丫头还跟他放了狠话，说他要是不结婚，她就把孩子给打了。
那怎么能行！
听到孙子，赵红英也沉默了，这年月搞计划生育，多少人为了生儿子工作都不要了，就因为男人没个儿子，在外面抬不起头，更何况她儿子这么大本事，没个儿子以后谁来继承家业。
母子俩各怀心思，末了还是赵红英拍板道：“离！没了周慧兰不还有瑶瑶那丫头片子么，老娘有的是法子叫那周振海替你出头！”
送走了亲妈，王建业直接去了平安花园。
停好车，王建业抬头见自家的窗户亮着灯，心里那叫一个暖。
肯定是胡姨给小月打电话说了自己出狱的事儿，这丫头怀着孕还要熬夜等自己回来，就周慧兰那种，也配叫女人。
心底暖洋洋的，王建业脚步都轻快许多，看着电梯半天下不来，心一横，想着反正才十楼，直接转身就进了楼梯间。
男人么，心里暖，干啥都有劲儿。
一口气上十楼的王建业半点都不觉得累，看见家门口的垃圾还心疼胡小月这两天一个人辛苦了，掏出钥匙小心翼翼的开了门，正盘算着该怎么开场才更惊喜，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扯旗似的衣服裤子丢了一地，场面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王建业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门，他迅速爬起来把门关上，退到楼梯口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没走错。
那刚才屋子里……
王建业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气冲冲的又拐了回去。
胡小月揉着惺忪的睡眼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看到门口的王建业，顿时喜笑颜开。
然而王建业看着乱七八糟的一地衣服，一句话没说，上去就给了胡小月一巴掌。
“马蚤货！”
胡小月被打翻在地，眼睛当时就红了，“王建业！你干什么打我！”
“打你？老子不仅要打你，还要把你赶出去！”
王建业一边说一边冲进了卧室，屋里每个角落都看了，却是什么也没找着。
“人呢！？”
“什么人？这家里就我一个，有什么人！”胡小月也愤怒的大喊起来，“你一回来就找我麻烦，该不是在派出所又遇见了什么知音想赶我走，也不用这么胡编乱造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现在就去医院打了这孩子，谁后悔，谁是王八蛋！”
说完推开王建业，直接就往门外走。
王建业也懵了。
可听见胡小月说要打孩子，还是赶紧拦住了人，“你把话说清楚，这屋里一地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胡小月满脸的泪花，死命想要挣脱王建业的束缚，却被拽得更紧，气恼之下一脚踩在王建业的脚上，“什么怎么回事儿，就是地上撒了水我又不想收拾，先把脏衣服丢在这儿省得我自己摔倒！你以为是怎么回事儿！还能是怎么回事儿！”
胡小月的嗓门越喊越大。
第十八章 美味
王建业也看到了地上的水，感觉自己可能真是想多了，觍着脸伸手就要去抱胡小月，“亲爱的，对不起，我不是怕你有了别人么，这事儿都怪我，快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对孩子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我这孩子又不生了，管他好不好！”胡小月说着又要去推王建业，却被男人紧紧抱住，最后娇嗔的在男人胸口锤了两下，这才有了笑模样，“你什么时候从拘留所出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担惊受怕。”
“一出来就赶紧去了老头子那儿，吃完饭赶紧就过来了，还不是怕你跟儿子想我。”王建业一边嬉皮笑脸，一边弯腰拿脑袋往胡小月肚子上凑。
“去一边去！刚才你打我那巴掌怎么算，这会儿还疼着呢！”
王建业捧着胡小月的脸就是“吧唧”一口，“明儿老子就跟周慧兰离婚，下午咱俩就去领证，以后咱俩就是合法夫妻，看谁还敢说你半个不字儿！”
“明天？”胡小月惊得瞪大了眼睛，“周慧兰同意了？”
“同意了啊。”
“离婚是她提的还是你？那老爷子那边怎么交代，你想好了么？”
胡小月一连串的问题，让王建业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但他到底在外头混了这么些年，头顶大树好乘凉是一方面，他自己也有手段，“没什么好想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怕过什么！”
“可你俩要是就这么离了婚，交通局那边的项目，还会给咱们干么？”
“难也就是这一年半载的，都没我儿子重要！”在派出所的时候，王建业就把这事儿盘算清楚了。
本来，这次能给周慧兰扣上偷人的名号，叫她众叛亲离是最好的。
可不知道哪儿出了岔子，那个吴保国如今也没了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也吃不准，眼下胡小月的肚子等不得，他的建业运输公司这么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客户，少了政府的提拔就是没法再迅速扩张。
可这一切，跟他儿子比起来，那都不事儿。
更何况，他是一眼也不想看见周慧兰那个蠢女人了。
把这些在心底咂摸了一遍，王建业的心迅速沉静下来，感觉有些累了，松开胡小月打算去门口换鞋，却被胡小月猛地一把拽住。
“几天没见，你就不想我么？”女人前凸后翘的身子，极尽妖娆的贴了上来。
一瞬间，王建业的呼吸都粗了。
他被胡小月拽着进了卧室，完全没有注意到，进户门后面窜出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打开门，溜了。
周慧兰并不知道，王建业要跟她离婚，盘算了这么多利害关系。
这一晚，她搂着女儿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无比舒坦。
直到公鸡打鸣，初升的日头一点点照亮天地。
周慧兰悄悄起身，帮女儿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她先去了厨房，进到空间看泡了一晚上的豆子，一颗颗黄豆被泡得胖嘟嘟的，木桶里的水也还有一点，廖廖几束光丝，懒怠的在木桶里游荡着。
看来这水泡食材跟泡她的手一样，代表能量的光丝被吸收了水就会减少，像这豆子跟昨晚上的青菜鸡蛋吸收不了多少能量的，水就还会被剩下。
周慧兰回到厨房拿了个碗，把木桶里泡好的黄豆给捞了出来。
手摇磨也就一尺见方，是个老物件儿了，摆到案板边，又找了两个盆，一个接豆渣糊一个盛水，舀一勺黄豆倒半瓢水，周慧兰轻轻转动手柄，很快，就有白色的豆糊糊顺着磨盘底部往下流起来。
一圈一圈的磨，是有些枯燥，但比周慧兰想的要轻松许多。
多半碗的黄豆，小一斤多，泡了一晚上变成两碗，磨出来的豆渣盛了满满一大盆。
周慧兰把石磨上面的渣渣都清理到了盆子里，然后在另一个盆子上面铺开细布过滤一遍，豆渣先放在旁边，豆浆直接倒进锅里，加了柴火开始煮。
不过一会儿，浓浓的豆香味儿就从锅里飘了出来，周慧兰就着勺子尝了一口，香醇回味，好喝的她舌头都要掉了。
明明什么都没放，这豆浆就能香成这样，难不成是那井水的缘故？
周慧兰不敢确信，但心里也有了八九分的肯定，如果这食材在水里一泡就能香成这样，真要在空间里种点东西出来，那得好吃成什么样？
看来自己还真是得了个宝贝。
心满意足的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周慧兰这么多天，头一回感觉到了吃饱的幸福，守着那锅子怕自己控制不住，看时间也还早，就打算先出去溜达一圈，毕竟老人孩子总不能跟她一样，光喝豆浆吧。
十几年后的鼓楼南街，不止有夜市小吃，还有后半夜的鬼市和清晨八点前的早市。
周慧兰刚从段家小门里出来，就听到旁边两个大妈在议论。
“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谁家煮豆浆了吧？”
“豆浆哪儿能有这么香，我看是红烧肉还差不多！”
“得了吧，谁家一大早做红烧肉啊，再说这会儿做好，那得几点就起来忙活啊……”
大妈一边念叨，一边使劲儿的吸鼻子，那副陶醉的样子，叫周慧兰简直不敢相信。
陆长青也闻到了那股子香味儿。
睡梦中被馋虫勾醒，他对自己一天之内频繁大开的胃口，十分的不解。
正迷糊呢，屋门从外头被踹开，陆老爷子使劲儿杵着拐杖吩咐孙子，“爷爷要喝豆浆，去给爷爷买豆浆！”
陆长青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门，才发现那睡梦中的香味儿，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还真的就是豆浆的香味儿！
谁家煮豆浆这么香啊！
这回不用爷爷催，陆长青自己个儿就急匆匆的跑出了门，正看到周慧兰从对面出来，想到昨晚那一碗疙瘩汤，他的肚子不受控制的闹腾起来，再一抬头，周慧兰却低着头，直朝南边跑了。
第十九章 漂亮衣服
早市上果然热闹。
城市的街道白天有限制，好些农民只能趁着早市来卖自家的农产品，穿梭其中的周慧兰兴奋得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她买了两根油条，两块米糕，提在手里兴致勃勃地朝前走。
街口摆了个卖衣裳的摊位，钢丝床上尽是健美裤，喇叭里吆喝着“十块钱一条”，来捡便宜的人几乎把那钢丝床都要掀翻了。
上辈子的艰苦，让周慧兰看到这种便宜就想凑，只是挤到跟前，才发现那特价健美裤她如今套胳膊上都有点难。
看来胖子捡便宜也不容易。
周慧兰转身想走，却注意到正对着钢丝床后面，有一家女装店开着门。
店里的模特都戴着假发，穿戴时髦，满屋子的漂亮衣裳，看得周慧兰眼睛都要花了。
上辈子，她跟王建业离婚前买东西从不受金钱限制，却碍于体重只能去找裁缝做，后来离婚吃了苦瘦下来，却一直艰难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衣服也就只剩保暖这一个必选项了。
周慧兰这边看得心花怒放，本来在外头招呼的老板娘也注意到有人进了店，热情高涨的喊着“欢迎”回到店里来，却在看清周慧兰的一刹那，直接愣住了。
面对这份震惊，周慧兰表示理解，她委婉的笑了一下，“老板娘，你这店里，有我能穿的衣服么？”
回过神来的老板娘面露难色，在自家店里转了两圈，才突然一拍手，从衣架底下取出个都没往上挂的塑料袋来。
“这个！这个衣服是宽版的，你应该能穿！”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拆袋子，取出一件深蓝色碎花衬衫，版型很宽，周慧兰刚好能穿上，胳膊下面有一点紧，但因为布料带弹力并不觉得勒。
可是搭配的裤子，老板娘一连找了好几条，周慧兰都穿不上。
这件衬衣要配她原来那条裁缝做的确良裤子也能搭，但是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有没有松紧腰的裙子？”周慧兰建议道。
后世很多衬衣下面搭长裙的，衬衣外面系个小皮带，藏肉又舒服。
老板娘还真给周慧兰找来一条卡其色的裙子，廓形、松紧腰，配周慧兰身上的衬衣刚刚好，而且一点也不显腰上的游泳圈。
找不到够周慧兰腰围的细皮带，老板娘直接用捆窗帘的细皮绳给她现编了一根。
再配上一双黑色半跟的小皮鞋，整个一女精英的气氛就出来了。
“这么一搭，别说还真挺好看的，而且你皮肤白气色好，就应该这么穿。”老板娘笑眯眯的，夸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连串往外倒。
虽然明白这夸赞很虚，但听见人夸自己，周慧兰还是很高兴。
算了账，这一整套要260块！
付钱的时候周慧兰还是免不了肉疼，不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真的很满意。
她现在是胖，未来也肯定会瘦，但这不代表她瘦下来之前，就没有资格去追求美。
周慧兰还没回来，瑶瑶先醒了，看着陌生而空荡的屋子里只有自己，小丫头当时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听见动静的段婆婆，先是喊了几声，可王静瑶哭得声嘶力竭根本听不见，没办法，老太太只好扶着墙，强忍着腿疼一步一步，挪到了旁边的屋子。
看到有人来，瑶瑶的哭声立马止住了，“婆婆，你看到我妈妈了么？”
刚才看院子里没人，段婆婆就安慰瑶瑶，“你妈妈去买早餐了，你先起来洗把脸，等会儿妈妈买了早餐回来，正好可以吃，瑶瑶饿不饿？”
“饿。”瑶瑶一边吸鼻子一边点头，“可是婆婆，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段婆婆也闻到了空气里浓浓的豆香味儿，但周慧兰起来做豆浆的时候她还睡着，也不知道锅里温着豆浆呢。
她靠坐在床边，慢吞吞的帮着瑶瑶把衣服穿好，小丫头从床上跳下来自己穿好了鞋，然后双手托住了段婆婆的胳膊肘，“婆婆，你慢点。”
祖孙俩从屋里出来，那股子豆香味儿更浓了，瑶瑶像是长了狗鼻子，顺着那味道就跑到了锅边，伸手就要去掀锅盖，却被段婆婆一声大喊给止住了。
“等等，等婆婆来掀！”
瑶瑶倒也乖巧，听段婆婆这么说，扭头就跑了回来，慢慢扶着段婆婆走到厨房，又到壁柜拿了碗，看到里头新添的鸡蛋白面，还有整齐摆放的碗筷，段婆婆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儿，碰上周慧兰这么个实诚丫头，真是老天开眼啊！
周慧兰出门时灶台里就留了一些余炭，让锅里的豆浆不至于凉下来。
段婆婆掀开锅盖，扑面而来的浓醇香味儿让她都吃了一惊，瑶瑶更是忍不住在旁边催促，她沿着锅边浅浅勺了半碗，摸着不太烫，这才递给了瑶瑶。
“慢点喝，小心烫。”
瑶瑶一边点头，一边迫不及待的就着碗边吹了一口气，然后张开嘴巴就是一大口。
真香啊！
她咕咚咕咚一口气灌完了那半碗，快得段婆婆都怕她呛着了。
瑶瑶却抬手抹了把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婆婆，你也尝尝，这豆浆真是好喝啊！”
段婆婆忍俊不禁，伸手轻点了一下瑶瑶的脸蛋，“小馋猫！”
瑶瑶嘿嘿一笑，把碗递给了婆婆，老太太也觉得这豆浆确实香，刚才进厨房看到了周慧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石磨和豆渣，知道这是周慧兰自己做的，也跟着勺了半碗。
浅浅抿了一口，入口醇香浓厚，竟不似豆浆一般寡淡，好似年幼时祖父做得鲜牛酪一般顺滑浓香。
这……真的是豆浆么？
老太太的手止不住轻颤起来，她娘家祖上几代，都在御膳房供职，到她父亲那辈吸大烟只得她一个女儿，香火跟手艺都断了传承。
可年幼时的她好东西绝没少吃，但那些记忆里的山珍海味，跟嘴巴里此刻的无穷回味相比，就真的……相形见绌了。
“婆婆，妈妈买了油条，你也吃。”瑶瑶突然递过一根油条来，打断了段婆婆的思绪。
老太太抬起头，看到换了身衣裳的周慧兰，不由笑弯了眼眸，“你这丫头，打扮起来多标致，干嘛穿那宽宽大大的衣裳，跟袍子似的不好看。”
得到夸赞的周慧兰腼腆一笑，“婆婆，你这么说倒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先吃饭吧，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我买了米糕和油条，甜的咸的都有。”
说着递给婆婆一个凳子，扶着她老人家坐了下来。
瑶瑶又得了半碗豆浆，就着油条吃得一脸满足。
豆浆沾在脸上，她还伸长了舌头去舔，舔不到整个身子都跟着在用力，差点儿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
“坐好了吃饭。”周慧兰说她。
小丫头冲婆婆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脸埋进了碗里。
第二十章 老天爷赏饭吃
吃过饭，周慧兰收拾了碗筷，扶段婆婆回屋躺好，又往灶台里加了两根柴。
今天要办的事儿不少，还得带着瑶瑶，她不确定中午能不能赶回来，如果回不来，只能让婆婆先用锅里的豆浆对付一下了。
“这么好喝的豆浆，怎么能叫对付。”段婆婆笑得眼睛弯弯，到底还是问了周慧兰，“你这豆浆，放到国宴上只怕都不输，是有什么秘方么？”
周慧兰一愣。
“婆婆的祖父，原先是个御厨，我从小也是吃好东西长大的，可那些味道，跟你这豆浆居然没法比，你有这样的手艺，就是到哪儿都饿不着的呀。”
周慧兰没想到，段婆婆竟然还有这样的出身。
同时她也意识到，那古井里的水，对食材是有能量加持的，那一碗豆子经过一夜的浸泡，木桶里还有残水，就证明豆子已经吸饱了能量。
这一锅用满格能量的黄豆做出来的豆浆，美味程度显然已经超越了正常范畴。
但那空间里的神奇井水，她不可能拿出来说，只好搪塞婆婆，“我喜欢吃，没事儿就爱瞎琢磨，婆婆过誉了。”
“做菜这事儿，也看天分，你啊……肯定就是祖师爷赏饭吃的，老婆子碰上你，以后可有口福了。”
见婆婆没有再追问，周慧兰这才松了口气。
。
区民政局的大厅里，进出几乎都是一对对甜蜜的小年轻，毕竟这年月观念上对离婚还十分鄙视。
周慧兰带着女儿坐在大厅，直等到九点十五，王建业才姗姗而来。
尖头大皮鞋踩得水磨石地面“呱唧”响，引得好些人朝这边看，然而等他停到背影如山的周慧兰跟前，立马引来一片嘘声。
王建业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大高个儿，双眼皮高鼻梁，头发还烫了卷，穿着最时髦的皮夹克喇叭裤，跟海报上的港星似的。
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副好皮囊，底下揣了那么脏的一颗黑心。
王建业把刘海一甩，摆了个poss，没等他张嘴，周慧兰直接掏出身份证丢在了他身上，“你迟到了，孙子。”
王建业本来得瑟的脸立马臭下来，“孩子还在这儿呢，你能不能说点儿人话！”
“昨天你自己亲口说得，谁迟到谁是孙子，还不赶紧叫奶奶，虽然当你奶奶，我都觉得恶心。”周慧兰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
有了之前在家那一顿暴揍，王建业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恶狠狠得瞪了周慧兰一眼，伸手就想拽瑶瑶，“瑶瑶乖，到爸爸这儿来。”
瑶瑶跟王建业这个“爸”不怎么熟，毕竟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而且大多数还是在外公那儿见的。
再加上周慧兰这两天的反常，孩子对这个“爸”，更是越发抵触。
对上王建业的目光，瑶瑶怯怯的抱住妈妈的胳膊，直往周慧兰身后缩。
而这声爸爸，更是直接点燃了周慧兰上辈子的痛回忆，她一把将女儿挡在身后，“现在你的东西我都不要，但女儿必须归我！”
“凭什么！”
王建业探身想拉孩子，周慧兰一把将他推开可男人很快又上前来，气得周慧兰直接飞起一脚，王建业腾空飞起一屁股摔坐在地，五官都变形了。
“王建业，别打我女儿的主意，要不我保证，胡小月肚里的孩子落不了地！”
疼得呲牙咧嘴的王建业立刻爬了起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周慧兰说着，握紧沙包似的大拳头就朝前走。
王建业吓得赶紧往后一跳，“这儿可是民政局，你再打我，我就报警！”刚才周慧兰那一脚，他尾巴骨这会儿还疼。
见周慧兰顿住脚步，以为自己的威胁见了效，瞬间又支棱了起来，“周慧兰，你长本事了啊！要离婚也行，小月说你从我办公室拿走了两万块钱，先还回来，再说离婚的事儿。”
“那你就等着吧！”周慧兰说着抱起女儿就走，“反正我肚子里头没野种，我爸可知道胡小月怀孕这事儿了，还以为是她被人强奸怀的野种，说不定这两天就该押她去医院了。”
“周慧兰！”
“你离不离？”
王建业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只要女儿和那两万块钱。”周慧兰不卑不亢，“至于你的公司、肉联厂的房子，如果想分，那咱们可以请法官做主去查查，毕竟婚姻关系内，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有我一半。”
“你敢威胁老子？”王建业阴笑道：“老子风里来雨里去赚的钱，凭什么分你一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配么？”
说话间，巴掌习惯性的就往周慧兰头上招呼……
可周慧兰却没像从前那样乖顺的受着。
她侧身躲开，反手为刀狠狠敲在王建业小臂上，趁他走神，跟着就是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腿肚。
这些打架的招式，都是她在市井厮混学来的，跟中年妇女抢工作，跟农民工抢快餐，再苦再累的活儿她都干过，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看似养尊处优实则毫无尊严的傻白甜了。
男人一声惨叫，脸朝下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心里更是震惊，周慧兰个走路都费劲儿的死肥猪，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矫捷的身手，再联想到那天被周慧兰反算计的情形，王建业的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你特么敢打老子，看老子去找你爸告状！让他不打死你个臭三八！”
“王建业，你是个男人么，遇到点啥事儿不是找爸就是找妈，你到底是三十还是刚三岁？”周慧兰眼里的鄙夷毫不遮掩，“你要非去告状，那今天这婚还是别离了，等法院查出来你名下究竟有多少财产咱们平分了，再说离婚的事儿。”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周慧兰毫不示弱，抱起女儿就要走。
王建业赶紧挡住了她，怕周慧兰再动手，他还特意又往后退了一步。
“离离离，赶紧去离，老子真是一眼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死模样了！”他怕周慧兰真找人去查他名下的资产，毕竟能说出这话，肯定是听到了些什么，比起那两万块钱，他的运输公司才是大头，当初找吴保国陷害周慧兰，就也是怕明着离婚，得把公司分她一半。
第二十一章 恢复单身
孩子归周慧兰，按规定王建业要付抚养费。
调解员正解释着既往的一些案例参考，周慧兰却从包里掏出来一份早就写好的协议，“我不用他付抚养费，你把这协议签了，从今以后你跟瑶瑶什么关系也没有，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大家都清净。”
那是一张，跟王静瑶断绝父女关系的协议。
看完的王建业眉头紧皱，“你弄这么个玩意儿，让老爷子怎么想我？”
周慧兰也没废话，直接又拿出另外一张纸条递给王建业。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瑶瑶的亲生父亲么？
周慧兰怎么会知道这个？
王建业脸色一白，慌乱的扫了一圈周围，团起那张纸条就丢进了垃圾桶，不过紧跟着就又捡了起来，珍而重之的塞进了口袋，随后拿起笔，干脆利落的在那份协议上签了字。
结婚证变成了离婚证，跟上辈子的沮丧无助完全不同，周慧兰只觉得一身轻松。
从民政局出来，路边一辆黑色桑塔纳格外打眼，周慧兰一眼就看到了车里坐着的胡小月，穿着件红衣服，隔着车玻璃都觉得打眼。
“咳咳……”
瑶瑶突然咳嗽起来，是从后面过来的王建业故意冲她们母女俩吐了口烟。
周慧兰本来还犹豫这事儿她要不要管，见状直接喊住了王建业，“看在你帮我养了这么些年闺女的份儿上，给你个建议吧。”
王建业回过头，却并没有动。
周慧兰索性笑着走了过去，“我听胡姨说，小月这一胎害得厉害，她有些受不了想把这个孩子先做了，不过老话都说越闹腾的孩子本事越大，反正你也不缺钱，要不找几个保姆回家好好把小月伺候起来，也省得万一她哪天想不开，你这宝贝儿子不就没了。”
王建业挑眉，想说周慧兰会这么好心？
但周慧兰也没等他回话，拉着瑶瑶已经走远了。
拿着王建业签字的协议书，周慧兰很顺利就在派出所给女儿改了姓，王静瑶改成了周静瑶，顺带开了迁出手续，她才不要跟待在王家的户口本上。
但周家的户口簿她也回不去，就想着等段婆婆好了帮着到街道去问问，能不能把户口落在租的房子下。
办完这些，也快中午了。
周慧兰没忘记要回幼儿园的事儿，不过在那之前，先吃顿好的也不耽误。
这一片都是厂区的行政机关，附近小店不少，母女俩走进了一家四川小吃店。
周慧兰要了一碗担担面，给瑶瑶要了一碗大排面，刚坐下，老板娘就端了两碗白乎乎的面汤上来。
“先喝口汤润润嗓子，面快得很。”
折腾了一上午，水米未进，嗓子确实难受得很。
周慧兰跟老板娘又要了一个小碗，倒进去一点就着碗边吹凉，这才递给了女儿。
瑶瑶喝完，嘟着小嘴等妈妈继续给她吹。
“妈妈，以后……我就叫周静瑶了么？”小丫头对这些，其实不是很懂，但跟着妈妈一早上，她隐约只明白了一件事儿，就是以后，她没有爸爸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想起来，总觉得心口闷闷的。
周慧兰看出了女儿的郁郁，笑着把吹凉的面汤递给女儿，“是啊，以后你跟妈妈姓，虽然瑶瑶没有爸爸，但妈妈一个人的爱，会比别人爸爸妈妈的爱加起来还多，妈妈保证！”
瑶瑶点了点头，看到妈妈孩子气的冲她伸出了小拇指，突然就开心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花狗！”
母女俩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店面里，老板娘把面也端了上来。
黄澄澄的圆面条散发着蒸腾的热气，麻鲜辣的担担面香味儿更是直接把大排面给掩盖掉了，这几天吃得无比素淡的周慧兰，口水更是直接盈满了口腔，却被她硬生生给忍了下来。
瑶瑶捏起大排就想往嘴里塞，却被烫了一下，讪讪的舔着手指头。
“别急，妈妈帮你拌匀了吃。”
吃过饭，周慧兰带着女儿坐公交车来到了幼儿园门口。
正是午睡时间，幼儿园门口空荡荡的，大门也关得严实，周慧兰喊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年迈的保安过来，但好说歹说，都不肯开门放她们进去。
“昨天你们园长说好了的，今天让我过来找她，你再不开门，我就直接去派出所报警了！”
“你等放学再来嘛！娃娃们都睡觉呢，你在这儿闹腾个啥么！”可那保安油盐不进，只一劲儿的推脱。
周慧兰没功夫跟他浪费唇舌，抱起女儿就走了。
她前脚刚走，带瑶瑶那位贾老师和园长就从门卫室旁边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真是人蠢事儿多！”
“行了！以后在幼儿园说话当心点，用用你那脑子！”
“妈！您怎么能帮着外人，要不是我，受伤的就是宋家宝了，宋厂长过来找您，不比这死胖子还麻烦！”
园长白了她一眼，“在单位不要喊我妈！”也不知道她儿子什么眼光，娶回来这么个没脑子的货。
幼儿园要午睡，派出所也要午休，不过午休也有人值班。
当班的年轻小伙子听了周慧兰的来意，也打起了哈哈，“多大点事儿，孩子们玩闹磕碰不都是正常的嘛，不至于不至于，咱孩子这么小，以后不还得上学，闹大了以后影响多不好啊！”
这是这年代大多数家长的想法，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的普遍性，才会养出后来的8090后报复性信任孩子。
“我要那位老师和骂我女儿的同学来当面道歉，你这儿如果不受理，那我就去区里，区里不管我就去市里，市里不管我再去省里，我就不信这天底下就没有能讲道理的地方了！”
“别别别，我没说不受理啊，我这就去打电话，通知幼儿园过来处理。”
说是立刻通知，但人过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瑶瑶在周慧兰的怀里睡着，幼儿园的人进派出所时还文文静静的，一看到孩子正睡着，嗓门立刻就大了起来。
“对不起这位家长了，您的孩子金贵，我可教不了！”
瑶瑶眉头一皱，小鼻子蹙起紧跟着就睁开了眼睛。
“这位老师，我是要求你对自己过分的行为向我女儿道歉，她刚才睡着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吧。”
贾老师的脸当时就垮了下来，“凭什么！你要我道歉我道了，没得这么挑三拣四的欺负人，我又没犯法！”
周慧兰放下女儿，站了起来，她没再看贾老师，而是转向了协调这事儿的警察，“警察同志，我现在不要求道歉了，我要求验伤，我女儿在幼儿园被这位老师因私人恩怨推倒，手肘受伤，影响孩子写字学习，耽误的课程以及孩子受到惊吓所引起的精神损失，我要求她赔偿。”
瑶瑶胳膊肘的伤已经结痂了。
“你真可笑，那么点大的伤口还验伤，再晚一会儿恐怕疤都要没了吧！”
周慧兰没理她，只定定看着那位警察。
刚才接警就是他，他明白周慧兰这话，肯定不是说着玩儿的，可一旦牵扯验伤什么的，那可就不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得立案了。
第二十二章 仗势欺人
“同志，要不你们再沟通一下？”警察同志劝贾老师，“如果她真的坚持验伤立案，那在伤情结果出来之前，你们都是不能离开派出所的。”
本来还满脸得意的贾老师，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可她还是不愿意向周慧兰这样一个人服软，“你这人真是又自私又恶毒，你一个没工作的家庭主妇闲着没事儿干，做什么拉我在这里！”
周慧兰拉着女儿，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我就是又自私又恶毒，我就是闲着没事儿干，可这关你屁事儿呢？”
“你！”
“我怎么了？我可没以大欺小，跟你比起来可真是太善良了！”呛完人，周慧兰继续坚持验伤。
贾老师见警察起身找表格，意识到周慧兰不是说着玩，这才慌了，“同志你先等等。”
小警察停了下来。
贾老师两只手来回绞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吐出口气，“我跟王静瑶同学道歉，昨天是老师鲁莽了，对不起。”
她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瑶瑶却歪着脑袋，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突然皱着眉头否认道：“贾老师，我不叫王静瑶了，我现在叫周静瑶，你得向周静瑶道歉才对。”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贾老师发飙尖叫起来，伸手就要抓孩子。
得亏周慧兰有防备，抓住她的胳膊直接往后一甩。
桌子凳子倒了一排，摔在上头的贾老师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喊了起来。
周慧兰才不怕她，“警察同志，你也看见了，她刚才要打我女儿，我这属于正当防卫。”
年轻警察尴尬得陪着笑，却是不敢搭话。
这老师敢这么嚣张肯定是上头有人，但周慧兰这么一胳膊就能把人抡飞的水平，也绝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那边贾老师刚被几个来上班的警察劝着从翻倒的桌椅上扶起来，幼儿园的园长也到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宋家宝和他爷爷。
宋家宝是个肉墩墩的小男孩，比瑶瑶高出小半头，园长拉着他的手进来，那小子立刻握紧拳头冲瑶瑶挥了挥。
周慧兰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被这男孩衬托得小鸟依人的自家闺女，心想就这体格能被瑶瑶打？
还真是既怂又横。
“是谁要打我孙子！对方家长来了没？”宋家宝的爷爷一进派出所，就有两位上了年纪的老警察迎了上去，又是上烟又是赔笑，显然关系不一般。
周慧兰想起来，昨天那贾老师提这小男孩的时候，是说过他爷爷是什么宋厂长。
接警的小警察偷偷挪到了周慧兰身后，小声提醒她，“这人跟我们所长认识，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见好就收？
多活了一辈子的周慧兰，字典里还真就没这四个字。
她上前一步，迎上那跋扈的老爷子，“是您孙子先骂人，我女儿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这位贾老师以大欺小给打了。”
贾老师捂着腰还想嚷嚷，却被园长一个眼刀飞过去，立马闭嘴。
宋厂长从上到下把周慧兰打量了一番，这才问宋家宝，“你骂人了？”
“我没有，我只是描述事实！”宋家宝嗓门贼亮，“她爸爸是杀人犯，她是肥猪，这是事实，不是骂……”
“你胡说！”
“啪！”
没人看清，宋家宝是怎么挨了打，但他脸上确实很快显出了一个巴掌印来。
“呜哇——”
“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打人！”宋厂长也怒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叫嚣着要派出所把周慧兰抓起来。
几个警察立马把周慧兰围了起来，但看到周慧兰轻蔑的笑容，谁也没敢动。
“这位宋厂长，您打算给我安个什么罪名呢？”
“以大欺小，怎么也得按寻衅滋事处理！”
“啪啪啪！”周慧兰鼓掌，“宋厂长真是英明！”说着看向最早接警的小警察，“听到了么小同志，那位老师打我女儿，得按寻衅滋事定罪，这罪名好像属于流氓罪，这么严重的罪名，怎么不得关个三五年？”
宋厂长不耐烦的打断，“我说的是你！你打我孙子，大家伙儿都看见了！”
“我什么时候打你孙子了？”周慧兰根本不怕他，“你有什么证据？他哪里受伤了？刚好我女儿也要去验伤，要不让他们一起？”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宋厂长气得，嘴巴都要歪了。
“可他身上根本没有伤啊。”
这回不止宋厂长，园长和贾老师都充了过去，可宋家宝脸上的巴掌印竟然已经消失了。
刚才那一巴掌，听着响，但周慧兰根本没用劲儿。
“咱们这没有伤的属于吵架，最多我赔你孙子点营养费，您要是觉得不满意，我倒是有个法子。”周慧兰笑得格外嚣张，“你亲自补一巴掌，这派出所的人跟您都熟，您让他们一起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说是我打的，我一个人也扛不过这么多张嘴不是？”
宋厂长愤怒的转过头。
宋家宝惶恐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爷爷！太疼了！我才不要！”
再回过头来，宋厂长也变成了一副和善笑容，“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么多张嘴，你确实扛不过，再说，难道你不知道，这伤情报告也是人手写出来的？”
周慧兰笑容一僵，“您这是要以权谋私，欺压百姓是吧！”
宋厂长毫不避讳的笑了笑，“你知道我权利大，还硬要捋虎须，就该想到有这下场。”
趁着周慧兰愣怔的当口，几个警察上来架住了周慧兰的胳膊。
瑶瑶愤怒的撞上一个警察，“放开我妈妈！不许你们欺负我妈妈！”
本来没打算反抗的周慧兰，看那警察伸手要拽瑶瑶，当即挣脱了桎梏，一把将女儿护到身后，“你们抓我就抓我，动我女儿干什么！”
“不许你们欺负我妈妈！”
母女俩被逼到墙角，那位跟宋厂长谈笑风生的派出所所长，竟然直接把配枪掏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慧兰。
仿佛一条人命根本无足轻重，那轻佻的笑容底下，满是嘲讽。
第二十三章 把柄
普通人被枪这么指着，早就两腿战战抖成筛糠了。
然而周慧兰只是把女儿拉到身后，她自己反而更进一步，正对上那枪口。
“你、你干什么！”
这位派出所所长叫李国强，肉联厂、棉纺厂两家厂区生活区都在他辖下，可比市公安局的有些科长还自在。
“我就是想，跟您单独聊聊。”周慧兰一边说，一边淡定抬手把枪口拨开，同时用另一只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李国强一愣。
那黑洞洞的枪口就被拨开了。
突然被枪口对上的宋厂长立刻尖叫着蹿到了一边，“李国强！你干什么！枪子儿不长眼你可拿好喽！”
周慧兰的声音不大，也只有李所长听见了。
顺着宋厂长的吆喝他把枪收起来，然后一脸严肃的指了指周慧兰，“把她带到审讯室去，本所长要亲自审！”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李国强严肃的脸立刻换成了笑容，“周、周……周女士是吧？这都是误会，误会。你也清楚，肉联厂财大气粗，老宋还正管着后勤的事儿，我就是个派出所的小所长，真是惹不起，我也劝你啊，别跟他较劲儿，那老头子以前在市里干过，认识好些人呢！”
周慧兰笑着把提包放在了桌子上，李国强的眼睛死盯着那提包，可周慧兰却不动了。
“李所长是吧？”周慧兰突然抬头，“去年冬天十二月的时候，肉联厂家属院二号院和三号院中间那条小路上撞死了个人，这案子到现在还没破，对吧？”
李国强眼中的笑意突然凝结，直起身子，认真审视起了周慧兰。
“你想干什么？”李国强突然走到门边，确认了一下门关得很严，这才面色阴沉的转向周慧兰，“想用这事儿让我放你出去？倒也不是不行……”
“我想出去，多的是法子，”周慧兰笑着坐在了审讯室的椅子上，
“上面对这些事情，其实都清楚，只不过在等合适的机会，看哪些同志能用，哪些不能用，不然你真的以为，公安局那些人都是傻子么？”
李国强没有说话。
“市公安局的黄汉卿局长，你听过么？我现在就可以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到你这儿来接我，”
李国强很奇怪，这个胖女人，是怎么知道他这些秘密的，毕竟她除了胖，长得也是细皮嫩肉，身上的衣服也明显不是便宜货，她的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
难道是有人授意她来？
经过一番斟酌抉择，李国强把审讯室的电话递给了周慧兰。
周慧兰直接把电话打进了市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毕竟这个号码，是专门留给他们那些老战友的。
这些关系上辈子周慧兰就知道，老人们经常聚，还会叮嘱小辈有事儿就张口，但因为周振海的缘故，周慧兰以前从来不敢去张这个口。
至于李国强，上辈子她被王建业诬陷到派出所报案，就是他处理的，
“黄叔叔，我是周慧兰，您还记得我么？”
电话那头的黄汉卿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慧兰啊，记得记得，老周的小闺女，你小时候还往我身上尿过尿呢，怎么可能不记得……”
周慧兰什么也没提，就跟黄局长扯了几分钟的家常。
电话挂断以后，李国强看周慧兰的眼神都变了——这个女人，不仅上面有关系。
“你想让我干什么？”李国强很明白，现在，是周慧兰说了算。
“让宋家宝和那位贾老师，向我女儿道歉。”
审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李国强先开门出来，跟在后面的周慧兰提着包面带浅笑，对比之下李国强就像个跑腿的。
“事情本所长已经了解清楚了，是幼儿园的老师处置不公，孩子们打闹本是小事，作为老师怎么能偏帮偏信还对小孩子动手呢！”
贾老师完全愣住了，刚才这位李所长不是还拿枪指着周慧兰呢，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
“还不赶紧向孩子道歉！”
贾老师愣着没动，还是园长押着她低下了头。
本以为道歉就完了，却没想到李所长继续道：“以大欺小，现在本所对这位老师处以五天的治安拘留，现在就收到拘留室里去吧。”
“凭什么！？”
贾老师嘶喊着，却还是被警员给拉走了。
接下来就是宋家这爷孙俩了。
宋厂长多滑一老油条，见这情形哪儿还有不明白的，立刻把孙子往前一推，“道歉！”
宋家宝平常横惯了，还从来没被最疼爱他的爷爷这样对待过，小嘴一扁，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
“我不道歉！凭什么要我道歉！我就不！”
说完就想往外跑。
周慧兰刚想吆喝，李所长已经使唤警员把宋家宝给拽了回来，硬押着他走到瑶瑶跟前，“赶紧道歉！”
“李所长，这样就过分了吧！”饶是已经看出了形势，但看到宝贝孙子被这么对待，宋厂长还是有些受不了。
李国强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一直静静站在那儿等待道歉的瑶瑶却开了口，“是他骂人，道歉是应该的，这有什么过分的？”
小胖墩出离愤怒得怒喊：“王静瑶，你给我等着！”
“赶紧道歉！”
最终，小胖墩在几方的压力之下，极不情愿的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宋厂长拉着孙子转身正要走，周慧兰却喊住了要一起走的园长，“园长，我女儿要退园，学费什么的，要不我现在就跟你去幼儿园结一下？”
第二十四章 房产证
在肉联厂幼儿园上的，几乎都是本厂子弟。
现在幼儿园还都是单位办学，老师之所以那么嚣张，就是知道他们幼儿园独一份，也看准了家长不敢得罪幼儿园。
“我们幼儿园都是一次性收费，从来没有退费的先例。”园长梗着脖子，到底不想这么如周慧兰的意。
“退学当然要退费，要不咱们再让李所长评评理？”周慧兰说着就伸手去拽园长的胳膊。
那园长像被蝎子蛰了似的赶紧缩回手，求救似的看向宋厂长，但对方直接牵着孙子走了。
“退、退费可以，不过得到幼儿园去办。”
“那没问题，走吧！”
周慧兰抱着女儿走在前头，壮硕的身板走起路来带着风。
园长强忍着不甘在原地跺了一跺脚，最后只能憋屈的跟了上去。
走就走吧，他们幼儿园才不稀罕这种瘟神！
只是到了幼儿园，财务室结工资也是七推八拖，摆明了不想给周慧兰办。
“不就几十块钱，好像谁稀罕你钱硬赖着不给似的！”
“就是说啊！这么没素质的人，还真是少见！”
这些人明显得了园长的提点，要找她麻烦，但周慧兰上辈子什么麻烦没见过，她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让瑶瑶捂着耳朵站到门后，她直接走到那俩女人的办公桌边，伸手直接把一个搪瓷茶缸给拨到了地上。
“当啷”一声脆响。
那女人立刻跳起来要跟她拼命，但看着周慧兰壮如黑熊的身板，硬生生又把手给缩了回去。
“你你你！你赔我的茶缸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当谁没用过搪瓷茶缸似的。”说着突然一转身，把另一个人手边的保温杯提了起来，“瞧这，这可是进口的保温杯，我家里多的是，谁会稀罕你那破茶缸子！”
“你……”
用茶缸的女人眼睛立刻红了。
另外一个怕周慧兰上头摔了她的保温杯，赶紧打开抽屉掏出了一摞钱来，“给给给，给你钱，你赶紧走吧！”
周慧兰自认不是个泼妇，但不泼就不给办事，她一点也不介意多泼点！
瑶瑶一个月的学费是80，按天算下来，幼儿园退了她四十二块五毛，她抽出五毛把剩下的收好，然后把那五毛钱拍到了搪瓷茶缸旁边。
“赔你一缸茶水钱，再让我借用下电话。”
两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到底谁也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等到周慧兰从幼儿园出来，孙大力的奥拓车已经停在了马路边。
他颠颠从车上下来，但正面对上周慧兰，却是明显愣住了。
两天不见，这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这样的身板，满安宁数也没几个啊……
孙大力迷茫了。
“孙总，两天不见，把我忘了？”
“你……是周慧兰？王建业的老婆？”孙大力还是有点不敢认。
周慧兰笑着点头，“我是周慧兰，不过，王建业已经成了我的前夫。”
奥拓车里，孙大力把办好的房产证递给了周慧兰。
平安花园一号楼一单元0801号，172平米，户主周慧兰。
“我特意让房管局的朋友把日期往前写了一个月，就算王建业要跟你打官司也没用。”
“谢谢你了孙总。”周慧兰确认无误，收起了房产证，顺带把提包里的客户资料给了孙大力，“我等你的好消息，让王建业一败涂地的好消息。”
“妹子，你这人爽快，那王建业真是瞎了狗眼！”孙大力其实还想更进一步，毕竟王建业这两年风生水起靠得是什么，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但他家里有老婆，再看周慧兰这模样……
于是他伸出了友好之手，“要是不嫌弃，以后有事儿只管跟大哥开口！”
周慧兰笑着握住了孙大力的手，“那以后孙大哥可别嫌我麻烦。”
有了王建业的这份商业机密，孙大力把建业运输公司吞并只是时间问题，这样的人要跟她攀关系，不要白不要。
孙大力的顺风车直接把周慧兰送到了二手市场外头。
快到下班时间，市场里头明显冷清许多，有了上次的经验，周慧兰这次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三扇门的老式衣柜和一张靠墙桌，还有一张八仙桌并四张椅子，一共花了六十五块钱，还是门口找三轮车拉回了松柏街。
大家具往屋里这么一摆，房间满起来，越发有个家的样子了。
瑶瑶把回来路上摘的一朵牵牛花递给了段婆婆，“婆婆，你闻闻，这花儿可香了。”
婆婆宠溺的拍了拍瑶瑶的小脑瓜，把花凑到鼻尖，一股淡而清甜的花香沁人心脾，老太太的笑容也更大了些，“瑶瑶真棒，摘回来的花儿都更香些。”
看着一老一少聊得热闹，周慧兰提着刚才回来路上买的肉进了厨房。
孩子说想吃肉，这两天一直清汤寡水儿的周慧兰也馋得很，刚才问了段婆婆说是吃什么都行，周慧兰就决定，今晚吃炸酱面！
周慧兰从小就喜欢在厨房里捣腾，上辈子她带着孩子，也经常在家大鱼大肉的折腾，后来离婚了条件不允许，也是想尽法子找后厨的工作，就为了能在吃上头占点儿便宜。
十几年下来，她如今对后厨的那些活儿可谓信手拈来。
和面盆里舀上两瓢面，水里加上一点盐搅匀，一边倒一边用手搅拌，面粉很快变成了面丝儿，最后被揉得光滑圆润，周慧兰顺手打湿一块帕子盖了上去。
肉剁好，姜葱也都切成沫。
起锅烧油把剁好的肉沫倒进去迅速用铲子划拉开，小块的肉迅速收紧变色，喷香的肉味儿立刻弥漫了整个厨房。
周慧兰买的是纯瘦肉，没什么油，肉很快就炒得微黄，挖一勺豆瓣酱跟姜沫一起丢进锅里翻炒变色，再把葱花丢进去炒出香味儿，加一大碗水盖上锅盖慢慢炖。
不过这柴火灶，实在不好控制火候。
周慧兰一边盘算着明天无论如何得去买个炉子，一边把醒好的面从盆里捞出来，擀开切好撒上面粉，麻溜的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毕竟现在的自己年轻，还因为那井水得了无穷的力气，跟后来一身伤病的老婆子也确实没法比。
想到这儿，周慧兰更高兴了。
第二十五章 炸酱面之仇
柴火灶在院子里，小火炖的肉香被风一吹，几乎飘满了整条街。
这年月条件虽然比早些年好许多，但顿顿能吃肉的人家也不多，晚上炖肉的那就更加少了，多半都是稀饭馒头青菜咸菜。
所以这肉味儿一出来，家里的街上的，好些人都站在那儿吸起了鼻子。
真香啊！
陆长青正对着一盏晶莹剔透的燕窝，擓了满满一勺蜂蜜的瓷勺捏在手里，机械得打着圈圈搅拌。
人间美味，补养圣品。
可陆长青却蹙着眉头，仿佛这根本不是一盏蜂蜜燕窝，而是一碗苦药。
看着那色泽莹白的燕窝，却不由自主想起了昨晚段家的那一碗疙瘩汤，陆长青越发觉得没胃口，索性把勺子丢了站起身来。
“咳咳……把燕窝喝了再走。”
陆老爷子知道孙子的脾性，一直在旁边盯着。
陆长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好一阵风携着浓香的肉味儿从街上吹进来，一天水米未进的陆长青，五脏庙突然就闹腾了起来。
这是什么美味珍馐，竟然能香成这样。
陆长青不受控制的随着那香味儿冲出了药铺。
“怕不是炖了一头猪，这也太香了吧！”
“是啊，咱们这附近是开了什么新铺子么，早上那豆浆也是，真香啊！”
街上尽是议论之人，却没人知道，那香味儿究竟从何处来。
陆长青不由有些失望，早上那香味儿他也闻到了，追着周慧兰在早市买了一堆吃食，可他一口也没吃下去，不是不想吃，实在是看见吃食他不仅没有半点食欲，还觉得恶心。
每次吃东西，都跟受刑一般。
不过昨晚……
陆长青的肚子再次闹腾起来，他甚至控制不住的咂摸起了嘴。
望着段家紧闭的小门，陆长青突然握紧拳头，回屋拿起药油就走。
周慧兰刚把面条下进锅里，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可那敲门声一直在响，她这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段婆婆孤身一人，既无亲眷也无朋友，谁会来敲门呢？
周慧兰往锅里添了一大碗冷水，小跑着去开门，待看清门外长身玉立的陆长青，也是愣住了。
陆长青从没这么紧张过，他局促的低着头，压根儿不敢去看周慧兰的脸，捏着药油的手心里全是汗，不过好在，话说得还算利索：“段婆婆的腿，需得连续推拿……才可。”
街边好些看热闹的，瞥见周慧兰都在指指点点。
周慧兰也不理他们，吸着肚子往旁边一让，“谢谢陆大夫，您快请进！”
听见这话，陆长青绷紧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好在周慧兰一心缩紧自己的肚子，根本没注意他。
门口的深巷很窄，那股子肉香也越发浓烈，可从周慧兰身边走过时，陆长青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那味道很淡，却似曾相识。
只是不等陆长青细想，那肉味儿越发浓烈，完全遮住了那股子清香，陆长青的五脏庙也被这香味儿激得越发闹腾起来。
他有些尴尬得落后几步，生怕被周慧兰听见。
好在周慧兰满心都在担忧她锅里的面条，没走几步就小跑起来，生怕溢锅了。
陆长青进到院子里时，就看到周慧兰在往碗里夹面条，腾腾的热气模糊了女人圆润的脸庞，陆青山闻着那香味儿，不自觉得咽了口唾沫。
但，他这么大一人，总不能这么明白的张嘴问人要饭吃吧。
陆长青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把那股子心焦压下去，径直进了段婆婆的屋子。
屋里多了一张八仙桌，还有四张长凳。
胖嘟嘟的小丫头正趴在八仙桌上头画画，段婆婆靠坐在一边，脸上尽是宠溺的笑。
见陆长青进来，段婆婆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陆大夫，您怎么来了？”
陆长青有些尴尬，因为老一辈的恩怨，他跟这位段婆婆虽然住对门，但几十年加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要不是昨晚爷爷非逼着他在街上等周慧兰，他根本没想过要跟这位孤僻的老婆婆打交道。
“我来帮你按腿，这样能好的快些。”陆长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好在段婆婆也没再多问，拄着拐杖坐回了床上。
这边段婆婆的裤腿刚卷上去，周慧兰却是把面条给端了上来。
她先端了两碗，一碗给婆婆，一碗给瑶瑶，这面条煮好了不能放，一放就坨了，只能抓紧时间吃。
可总不能让陆长青就这么等着她们吃吧？
周慧兰下意识得客套起来“陆大夫，您吃饭了么？粗茶淡饭，要不在这儿一起吃点儿？”
“好！”
有那么一瞬间，周慧兰好像看到陆长青舔了一下嘴巴。
难道他就是来蹭饭的？
假客气碰上真老实，周慧兰答应着从屋里出来，只恨不能给自己这嘴巴来一下。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今天晚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想着一会儿吃完围着院子跑两圈抵消一下热量……
可多嘴这么问了一句，没了，都没了。
为了让碗里的面条看起来不那么少，周慧兰只留了一筷子给自己。
多半碗炸酱面递给陆长青的时候，连瑶瑶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儿，可那陆长青却像是看不见似的，接过面条几下拌匀，张嘴就是一大口。
“真香！”
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周慧兰忿忿的从屋里出来，端着那连碗底都盖不住的一点面条，她还真没法往桌上坐。
一个人苦哈哈的坐在厨房把那一口面条嚼了足有一百下，才满心不舍得咽了下去。
周慧兰还是饿，身边都是炸酱面的香味儿但她却没得吃，为了压下那股子焦虑，周慧兰关上了厨房门，闪神来到了那棵枯树下。
一桶井水顺着双手蔓延至全身，那股子焦躁的感觉荡然无存，周慧兰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不敢多待，吸收完一桶水的能量就赶紧退了出来。
厨房的门刚打开，陆长青就端着碗过来了。
“水管在哪里，我帮你洗吧。”陆长青此刻吃饱喝足，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也感觉自己有些失礼，想弥补一下。
“不用了，你不是来帮婆婆按腿的，赶紧去干正事儿吧。”周慧兰直接把碗接了过来，转身进了厨房，还没忘把门关上。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抢饭者杀无赦！
看在他给婆婆看腿还没要诊金的份儿上，就当是拿饭抵诊金了！
虽然一遍遍这么安慰自己，但那一碗没吃爽的炸酱面，还是叫周慧兰耿耿于怀了好些天都过不去。
第二十六章 采购家用
单身，有娃，有房，不缺钱。
短短几天，周慧兰就达到了她上辈子辛苦奋斗几十年年都没能达到的目标。
连睡觉的时候，嘴角都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揽着怀里软乎乎的女儿，周慧兰尽是满足，但上辈子的苦难也让她十分清楚，人生就是个逆水行舟的过程，不进则退，存折里那三万块钱，也不够她成为女儿的底气。
还是要赚钱！
至于怎么赚钱，这两天几次从鼓楼经过，周慧兰也咂摸了一圈，比起那些她不熟悉的热门行业，卖吃的，还是最稳妥。
眼下最立竿见影能干的，还真就是卖豆浆，虽然要早起累了点，但只需要弄辆小三轮再准备点装豆浆的塑料袋就能出摊，再说累点还能减肥，也省得她专门再去运动锻炼了。
第二天一早，周慧兰还是被打鸣的公鸡吵醒的。
不过她穿好起来，瑶瑶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妈妈，今天是不是不上幼儿园。”
周慧兰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声，“是啊，不上学，你不再睡会儿了？”这丫头平常要上学是起床困难户，一到周末放假，醒得那叫一个早啊。
听到确认，瑶瑶一下子从被窝里蹦起来，“哈哈，不用上学真是太好了！”
周慧兰无奈的拽她过来穿衣服。
初升的日头还没驱散露气，母女俩刚从屋里出来，段婆婆也推开了门。
瑶瑶颠颠得拐回头去，自愿充当了婆婆的人形拐棍儿。
“妈妈，咱们今天还喝豆浆么？”
周慧兰一边点头，一边掀开了灶台上的锅盖，昨晚她不止在空间里泡了豆子，也在大铁锅里泡了些，盘算着如果真要拿出去卖，昨天那豆浆确实太香太打眼了。
两种豆子混合起来，空间里泡得占一份儿，外头泡得占两份。
磨出来的豆浆仍旧比普通豆浆香醇十几倍，看来这井水泡得豆子，份量还得减。
吃完早饭，周慧兰把椅子搬到了廊下，段婆婆坐在那儿晒太阳，瑶瑶则蹲在廊下拿着把跟她手掌差不多大的小铲子，在那儿翻土玩。
这个铲子就是婆婆家里唯一的工具，她种的那一小片菜就是用这小铲子辛辛苦苦扒拉出来的。
但这么大的院子，也没种花种草，地面就这么秃着也太浪费了。
周慧兰就想种点东西。
“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不用问我，我这把骨头能跟着你们母女俩享几天福，就死也瞑目了。”
段婆婆这话不是在客套。
她那天会倒在自行车棚的最里头，其实是去找猫的，她原先在院子里养了一只黑猫，相依为命十几年，那天黑猫突然跳上房顶往外走，她一只叫都不回来，追着找出去，可那小畜生却翻上墙头，摇摇尾巴还是跑了。
晕倒的时候，段婆婆就以为是自己大限到了，却没想到竟被周慧兰给救了。
或许真是老天可怜她这么些年孤苦伶仃，才会让周慧兰带着瑶瑶，进入到她的生活里来。
“婆婆，你不是说女孩子要好好读书，你还得等着看瑶瑶上大学呢！”挖土正起劲儿的瑶瑶头也没抬，就把安慰的话给说到了。
这是她在周振海那儿练来的阿谀技术，百试百灵。
段婆婆也被这小嘴哄得十分高兴，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么些年独居的坏脾气，打从瑶瑶进到这院子里，还真就不见了。
一老一少唠得高兴，周慧兰却没有段婆婆那样拿小铲子种地的好脾气。
她收拾齐整出了门，找到供销社买了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锹，还有各色蔬菜种子买了一大堆，刚好供销社里也有煤饼炉子，她顺手也给买了回去。
“这么些东西，你一个人能拿住么？”售货员小姑娘一脸的担忧。
可下一秒，周慧兰就把锄头铁锹往肩上一抗，另一只手就提起了煤饼炉子。
“同志，蜂窝煤上哪儿买啊？”
“你回去问问邻居，各街道都有煤站。”
周慧兰谢过售货员，就这么手提肩扛的往家走，一路上收获了不少震惊的目光。
待到她走进松柏街，正上午的光景，街上晒暖的老头老太太都聚成了堆儿，震惊从街口排到中药铺，周慧兰放下煤饼炉子正要开段婆婆家的小门，一个大妈却跑了过来。
“闺女，你是段家什么亲戚啊？我姓郝，就住那个门儿，跟你家也算是邻居。”她一边说，一边想去提煤饼炉子，可一下还没提起来，刚才周慧兰那轻巧的样子，真叫她以为这煤饼炉子出了新款，轻飘飘的呢。
周慧兰笑着挡过了郝大妈的手，怕她再来一下把炉子墩漏了，“大妈，我在这家租了房子住，您知道这附近哪儿有煤站么？”
“不远！就在后面那条街，不过得用车拉，你……她家没车吧？你用啥拉呀？”郝大妈一边说，一边毫不避讳的打量周慧兰，眼里的鄙夷，也是不加掩饰。
周慧兰推开门，抡起煤饼炉子吓得那大妈后退好几步，“谢谢您了。”
话音未落，那又小又窄的门就已经给关了个严丝合缝。
“嘿！你说这人，怎么住到她家去了，这脾气，还真跟那死老太婆有一拼！”
几个大妈直接围了过来，编排人的话还没说够一圈，一身衬衣长裤的陆长青突然挤了过来。
“她家是要买煤么？”
“是啊！”
郝大妈一愣，激动的伸手就要抓陆长青。
“陆大夫，好些日子没见您了，上我们家坐坐去，我们家燕燕这两天休息，有点咳嗽，您赶紧帮忙给看看吧。”
陆长青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大妈的手，“我只会接骨头，看不了咳嗽。”
说完扭头就走了。
郝大妈一点也不介意他这态度，笑着冲他的背影喊，“有空来家里玩！”
旁边的大妈戳她一下，“这陆大夫转过年就二十八了吧，还不找对象，他家老爷子也真不急！”
“二十八咋了，男人越老越吃香嘛！”
“可你们家燕燕也快二十三了吧，多标致一姑娘，你这当妈的就让她就这么拖着？”
“我们家燕燕还小，再说了，她跟陆大夫，那就是早晚的事儿！”
“真的假的啊？”
“陆老爷子还往我们家送年礼呢，你们家有么？你家有么？”郝大妈下巴一抬，骄傲的转身就走了。
第二十七章 煤饼炉子
周慧兰回家放下东西，再出门的时候，陆长青坐在一辆三轮车上，正堵在她家门口，笑得跟个傻子似的露着一口大白牙。
把周慧兰鸡皮疙瘩都给看起来了。
“陆大夫，你这是……”看见陆长青，她立马就想到了昨晚上没吃到嘴里的那一碗炸酱面，往后一步推开小院的门，“要是给段婆婆按腿，现在去正好。”省得回回赶饭点儿，抢她的饭吃。
不过后面这句话，周慧兰没说出来。
陆长青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听街坊们说你要去买煤球，想着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又得伺候老人不方便，我直接去帮你拉回来就行了。”
几句话没说完，陆长青一张白净的面庞，就已经涨得通红，毕竟他心底，真的是有那么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在的。
这两天陆长青虽然总往家里去，但一开始陆老爷子和段婆婆之间的情形，还有这两天婆婆对陆长青的态度，周慧兰看得很清楚，老太太跟陆家有过节。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周慧兰说完，抬脚就走。
快到街口的时候一侧身，发现陆长青还跟在她后头。
周慧兰被吓了一跳，她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就王建业和瑶瑶那没见过面的亲爹两朵烂桃花，对男女之情本来就没什么体验，吃货思维才是主导。
陆长青这么个盘亮条顺的大帅哥跟着她，别说什么春心萌动，周慧兰第一反应是这狗男人还想抢她的饭吃。
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陆大夫，您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就行。”
陆长青支支吾吾好一会儿，突然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周慧兰同志，我是想让你做我小姑的老师，教她做饭。”
一瞬间，周慧兰的两条眉毛差点就窘成了一条。
她……教人做饭？
震惊之余，周慧兰确实还有点小得意，毕竟陆长青吃得这两回饭，都是她纯手工无外挂做出来的，怪不得回回赶饭点，她看人还真没错！
“我可以帮你拉煤球，照顾段婆婆，不用教很多，教两三样家常饭就可以了。”陆长青言辞恳切，一派真诚。
周慧兰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她抱着胳膊，晃了晃陆长青那辆三轮车的车把，“我做的饭也就那样，你确定要我教？”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比一般家常菜好吃，但也远没到当老师的地步。
“确定！”
“那你这三轮车先借我用用，回头还你，顺带去你家教做饭。”
陆长青还想亲自跟去帮忙，但周慧兰已经跨上三轮车骑远了。
站在原地的陆长青长舒一口气，压在心头一整天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周慧兰对他的防备，他不是没有感觉，他也不是一直这么厚脸皮，只不过，无论是家里还是馆子里，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怎样的星级大厨做出来，他都吃不下去。
唯独周慧兰做的饭，单单只是味道就能让他垂涎三尺，才会这么不顾脸面的一次次登门，可他也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周慧兰蹬着三轮车拉了一车煤球回家，到门口才发现巷子太窄，三轮车进不去。
她只能一摞一摞往里搬，本来她在巷子里走路就费劲儿，再抱着东西，没走几趟就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但看到瑶瑶小脸黢黑，却卯足了气力一块一块帮她拿，瞬间就又有劲儿了。
陆长青本来在药铺里收拾中药柜，听见外头嘈杂得很，就朝门外瞥了一眼，看见段家小门开着，小黑脸的瑶瑶跟个门神似的把看热闹的人挡在外头，而周慧兰则一趟趟的在往家里运煤球。
多少年的老邻居，但段婆婆不跟街坊来往，这些人对段家小院，其实都十分好奇，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半边街上的宅子，原先可都是段家自己的，后来改革才被迫分给了他们。
那段婆婆自己留的院子，肯定就是最好的。
“这是我家！不许你们进！”瑶瑶两手把着门框，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但那些老头老太太根本就不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周慧兰搬煤球进去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两个为老不尊的，伸手去拽孩子。
眼看瑶瑶就要被拽倒，一双大手突然把孩子护到了身后，“干什么呢！”
陆长青一声怒喝，老人们都愣住了，待看清是陆长青，有的扭头就走，有的却还嘻嘻哈哈打马虎眼。
“陆大夫啊，我们就是跟孩子开玩笑呢，没什么事儿。”
听见动静的周慧兰小跑着过来，见女儿没事儿，一把推开陆长青走到了最前头。
“开玩笑？什么玩笑，说出来我听听，看看好不好笑。”
周慧兰一个人就把陆长青给挡了个严实，再虎着个脸一副要打人的样子，那些大爷大妈这才察觉到她不好惹。
本来想着就是个女人，还带着个半大的闺女，胖成这样，十有八九是生不出儿子被家里男人撵出来的。
还有那倚老卖老的，觉得被周慧兰这么数落丢了面子，半点不怵的就反驳，“你这姑娘，怎么一点尊卑也没有，家里大人没教你好好说话啊！”
周慧兰直接上前一步，“我妈死了，要不你老人家下去问问她，为啥不好好教我说话？”
“你！”老头伸手就想打人。
周慧兰正想还手，陆长青却抢先抓住了那老头的胳膊，“李大爷，您好歹也是个爷们儿，怎么还跟女人动上手了？”
陆长青生得秀气白净，脸上还带着笑，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可李大爷小臂被他捏着，就这么一会儿半边身子都麻了，动都没法动。
倔老头到底上了年纪，不信邪，卯足了劲儿想甩开陆长青，但脸都憋红了，硬是动都没能动一下。
“李大爷，我这学艺不精，您是想去叫我爷爷给看看骨相？”陆长青说话间手一松，那李大爷往后两步，恶狠狠得剜了陆长青一眼，扭头就走了。
周慧兰上辈子也不是没住过城中村，但那会儿她的邻居多是劳碌的打工人，这样倚老卖老的极品邻居，她还真没碰见过。
第二十八章 下岗潮
“李大爷才下岗，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长青说着袖子一挽，托起两摞煤球就往巷子里走。
下岗？
周慧兰直接愣住了。
她知道90年代的下岗大潮，可刚才那位李大爷起码也五十了，快退休的年纪，还能下岗？
这边疑惑的当口，陆长青已经跑了一圈拐回来，搬起两摞煤球提醒周慧兰，“那煤球放在空地上不行，你到我家去，后院墙角靠得木板拿几块，我帮你搭个煤棚挡风雨。”
“不用麻烦了！”周慧兰赶紧托起一摞煤球跟着进了巷子。
“不麻烦，都是邻居，捎带手的事儿。”陆长青脸不红气不喘的，搬的比周慧兰多一倍，走得也快许多。
等他放下煤球又拐回来，周慧兰才到了门口，陆长青直接把她手里的煤球接了过去，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我这不是还有求于人，态度得先拿出来不是？”
对于男人得殷勤，周慧兰属实有些无措，“就是几个家常菜，谈不上什么求不求的，不过刚才那李大爷，谢谢你帮我解围了。”
虽然周慧兰自己也有把握搞定，但对方毕竟帮了自己，她也不会吝啬那一句谢谢。
“这条街上好些国营饭店的老员工，前些日子改制下岗了好些人，火药味儿重点，不过都是好人，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周慧兰直接问道：“下岗？像李大爷那么大的年纪，也要下岗？”
“单位给了赔偿的，具体怎么说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他们说国营饭店开不下去，这条街上一大半原来在那儿上班的，都下岗了。”
大批量的下岗，是时代的潮流，谁也没有办法。
陆长青这么一说，周慧兰突然明白过来，这鼓楼附近明显多于她上辈子认知的那些摊贩，八成下岗工人占了一大批，毕竟原来在国营饭店上班的，多少应该都有点做饭的手艺，去卖小吃也是最简单的创业路子。
周慧兰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豆浆卖不出去，毕竟虽然只用井水泡了一小部分，那也比普通的豆浆香，而且磨豆浆累得很，她要不是捎带手为了减肥，也不愿意干这个。
说话的功夫，俩人这么有帮有搭的，一车煤球已经搬完了。
“我回去拿木板去。”陆长青说着抬手擦了把汗，白净的额头上立刻多出来一道煤黑，要这么走出去，恐怕得惹来不少笑。
于是周慧兰扯下绳上的毛巾想递给他。
可陆长青却以为周慧兰是要帮他擦，毕竟平时在家里干活儿，他小姑就这么帮他擦的。
英俊得脸庞直接往前一送，周慧兰心里也觉得自己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半点不自在也没有，就这么顺手帮他擦了个干净。
“妈妈！”
瑶瑶跟段婆婆在廊下，把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
小姑娘立马就不高兴了，小牛犊似的冲过来，一把推开陆长青，转身抱住了妈妈的腰，“这是我妈妈！”
陆长青顺着瑶瑶的话道：“是你妈妈呀。”说完伸手想摸瑶瑶的脑袋，却被她一把拍开了。
他这才意识到，小丫头生气了。
从来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的他，下意识得就想讨好眼前这个肉嘟嘟的小女孩。
脑海里搜罗了一圈猛地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弯下腰平视着瑶瑶：“我家后院刚孵了一窝小鸭子，叔叔送你一只好不好？”
瑶瑶完全懵掉了。
她长这么大，王建业这个父亲在她的成长中其实是缺失的，以至于她能游刃有余的应付和老年长辈之间的关系，但对于父辈的异性，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相处。
以前她这样发脾气的时候，那些男人总会骂她甚至奚落妈妈，但今天这个男人，他不仅没生气，还说要送自己小鸭子？
瑶瑶用期盼而略带担忧的目光看向了妈妈。
周慧兰虽然不清楚女儿想什么，但她记得瑶瑶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
从前自己也帮她养过幼儿园门口一毛钱一只的小鸡，只是那会儿家里地方小她又胖，后来一不小心就给压死了，瑶瑶为此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喜欢，就跟叔叔去拿吧。”她笑着冲女儿点了点头，“一会儿叔叔拿东西来搭煤棚，咱们还可以顺带给小鸭子搭个窝。”
“妈妈真棒！”瑶瑶直接跳起来抱着周慧兰的脸亲了一口，拽着陆长青就跑。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陆长青被她拽得踉踉跄跄，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竟然好像跟不上一个孩子的步伐。
周慧兰也看笑了。
陆长青拿回来的材料很齐全，锤子钉子应有尽有，还给段婆婆捎了一根拐杖来。
瑶瑶跟着陆长青在那儿钉煤棚递工具，也没有需要周慧兰干的，她就扛起锄头，收拾起了院子里的地。
以前园子里造景的假山和小路还在，只能顺着原来的走势，翻出来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不过这样的自然分区，也方便区别菜种。
周慧兰上辈子也就种过豆角，对于种菜也不是很擅长。
只是翻完地以后，她偷偷拿着种子进空间在井水里过了一遍，这才拿出来种进土里，空心菜、苦瓜、芹菜、豆角还有茄子，分开区域一块块种好再浇水，原本光秃秃的小院，虽然仍旧光秃秃的，但收拾起来的田垄，无形中就多了几分生机来。
陆长青的煤棚和鸭子棚，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见周慧兰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整个院子给收拾了出来，陆长青也不好意思再让周慧兰去他家做饭了。
见他要走，周慧兰赶紧进屋换了身衣裳，一身爽利的走了出来。
陆长青甚至觉得，她比刚才更明艳了几分，虽然还是有些胖，但光彩照人的叫人移不开眼。
“婆婆，我去教陆大夫的小姑做几样家常饭，一会儿就回来。”她跟婆婆交代了一声，瑶瑶正跟小鸭子亲热，也不愿意跟她去。
只是周慧兰走出几步，却发现陆长青还愣在那儿没动。
她伸手往陆长青眼前晃了晃，“陆大夫？”
“啊！”
陆长青猛的回过神来，竟觉得眼前的女人，同他梦中那张脸重合了。
那个他梦了好些年却连正脸也没能看清的梦中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周慧兰这个样子的吧……
第二十九章 教做菜
周慧兰并不知道陆长青在想什么。
她一边往陆家走，一边盘算着一会儿教点什么，毕竟陆长青今天不仅借了三轮车给她用，还帮她修了煤棚。
虽然她现在力气大，可那煤棚搭起来是要技术的，让她来还真弄不了这么快。
陆长青口中的小姑叫陆凤霞，其实是他家在乡下的一个远房亲戚，父母不在离了婚进城来投奔，被陆老爷子收留，就在家里照顾爷孙俩的生活，陆老爷子每个月除了买菜钱，还会给她一些零花钱。
周慧兰本以为陆长青口中的小姑是个尊称，年纪应该跟他们差不多，看到头发花白的凤霞姑姑，再听陆长青一本正经的说要她教小姑做菜，周慧兰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不、谈不上教，我就是……”
“就是你啊姑娘！”哪想到凤霞姑姑一脸热情的上来就拢住了周慧兰的胳膊，“长青说他找着了想吃的我还当他哄我，没想到真有，快快，赶紧教教我，你可不知道这小子吃东西，那要不是怕饿死估计连嘴巴都不肯张呢！”
周慧兰被这过度的热情搞得有些懵，但人已经被凤霞姑姑拽到了厨房里。
陆家的房子明显分着前后院，还有完整的古典规制，厨房也是以前的老房子，快顶上周慧兰在段婆婆那儿住的那间了。
不过更让周慧兰震惊的，还是厨房墙上摆着的各色好东西。
鲍鱼、鱼翅、燕窝、海参、花胶、鹿茸……
应有尽有，好些周慧兰在电视上都没见过。
原来这陆家，这么有钱么？
难怪陆长青在那群老头老太太里说话那么有威信，原来是钞能力啊！
“丫头，你叫什么呀？咱们做点什么，得准备点什么，看家里有没有，没有我赶紧去买，我这人笨，你得慢慢教我，快了我可学不会。”
凤霞姑姑的谦逊，让周慧兰不敢承受，她慌乱的摆了摆手，“我也不会做什么菜的，就是、就是那天做的鸡蛋疙瘩汤陆大夫喝了一碗，还有昨天的炸酱面，他也吃了一碗。”
“家里没肉，要不我现在就去买！”凤霞说着往围裙上一擦手，就要往外走。
周慧兰赶紧拦住了她，“姑姑，要不咱们今天先做鸡蛋疙瘩汤吧，这个简单。”
凤霞点了点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小本本就要记。
这架势让拿了两个鸡蛋准备往碗里打的周慧兰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官方语言，“取两个鸡蛋，磕入碗中打散……”
一个半吊子师父，碰上一个好学认真的徒弟能有多难受。
前后两辈子头一回当老师的周慧兰，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让她自己做起来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出锅的鸡蛋疙瘩汤，加上讲解加上示范，她弄了一个多小时，凤霞姑姑那边还没记完笔记。
周慧兰每动一下，她都要问一问，记下来，弄得周慧兰鼻子痒痒都一直憋着没敢抠，生怕姑姑问她这个动作的意义是什么。
“你也别嫌我烦。”好容易记完了笔记，凤霞放下小本本，跟周慧兰解释起来，“你不知道，我们家陆大夫吃不下饭，看见吃的就恶心，什么汤药都喝了，西医也看了许多，全都没用，老爷子也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家里到了饭点就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周慧兰愣了一下，“陆大夫这是……厌食症？”
“是啊！那医院里的医生是这么说来着，但是药也吃了汤药也喝了，什么用也没有，他一天天吃饭比喝药还难，眼看着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我看着都心疼，更何况老爷子呢！”
原来……如此啊！
周慧兰突然对陆长青抢自己的饭，有些释然了。
可能自己做的饭契合了他记忆中的某个味道，才会让他这么的控制不住自己去蹭饭，他是个病人，这也不能怪他。
凤霞姑姑照着周慧兰的步骤，一步不敢错的做着鸡蛋疙瘩汤，没一会儿，一锅白绿黄相间的疙瘩汤就做成了，一点香油下去顿时香气四溢，跟周慧兰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回他肯定能吃一大碗！”周慧兰给姑姑打气。
凤霞姑姑也是满脸的激动，端着碗就送到了陆长青屋里。
看着跟那天样子没差别的疙瘩汤，陆长青也松了口气，饶有兴味的走到跟前，可在闻到那股子香味儿时，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快端走！”他慌乱的摆了摆手。
凤霞一个愣神，却已经赶紧把碗端了出来，就放在门口，然后赶紧打开了陆长青屋里的门和窗。
新鲜的空气迅速驱散了疙瘩汤的香味儿，陆长青喉头那股子喷涌而出的恶心劲儿才给压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
凤霞姑姑一脸的茫然，周慧兰也迷茫了。
她接过那碗疙瘩汤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一样，没有什么差别，怎么会这样啊？
“难道是油的问题？”
凤霞姑姑端着碗回了厨房，看着一锅疙瘩汤，早没了刚才的兴奋。
“而且菜也不是你用的那种菜，你不是说你用的青菜，是段婆婆自己种的，要不你把家里的菜卖给我一点，还有你家的油……”
凤霞姑姑痴迷的样子，感觉她根本不是在做饭，而是在钻研一门深奥的科学。
周慧兰虽然很想说，这些东西都是街上粮油铺子买来的没什么区别，但毕竟刚才陆长青是那个反应，她还是答应了凤霞姑姑的要求。
家里的油是原先段婆婆买的，没剩多少，周慧兰全给陆家送了去，还有地里的青菜也摘了一把。
她从陆家出来的时候，凤霞姑姑还对着小本本一条一条对，周慧兰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赶紧跑了出来。
她确实认真教了，而且陆长青并没有喝她的豆浆，疙瘩汤和炸酱面她也没有用井水，她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回到家，婆婆问起情况，周慧兰一五一十的说了遍。
婆婆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却突然恶狠狠得骂了一句，“就是那陆玉书作孽太多，现在报应到他孙子身上了！”
第三十章 熬猪油
周慧兰还想再问，可段婆婆却摇了摇头，拉着瑶瑶，逗起了那路还走不稳当的小鸭子。
别人的事情，听一耳朵便罢，周慧兰也没打算多管。
只是这才两天的功夫，段婆婆走路几乎已经恢复正常，陆长青也说神奇，周慧兰盘算着应该是那古井水泡过豆子的功效。
这井水虽然拿不出来，但食物拿进去也能产生效用，现在这院里的地已经收拾利索，但她还剩了一些种子，原本就是要往空间里种的，不过这只能等晚上。
瑶瑶一心跟小鸭子玩，周慧兰叫她出去买东西都没有兴趣，没办法，周慧兰就自己出了门。
卖豆浆就不能用家里的大铁锅了，得买个家伙事儿去盛，还有分装的小袋子。
三轮车也没着落，不过段家这巷子窄，买了三轮车回来也推不回来，周慧兰就打算先去借陆家的用，刚才出来的时候问了陆凤霞，姑姑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周慧兰蹬着三轮车，按部就班把这些东西买了个齐全。
本来是打算买菜油的，但去粮油店看那油桶上脏兮兮的她就改了主意，到猪肉摊前买了十斤猪板油，打算回家自己炼猪油。
买完东西她也没急着回家，而是蹬着三轮车绕到了鼓楼西大街的尽头，刚才跟凤霞姑姑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幼儿园，最近的就在这儿，不过说是区政府的机关幼儿园，插班进去，恐怕不好进。
跟鼓楼那边的喧闹不一样，就隔着一条街，机关幼儿园所在的这条街，整个就透着规整，两排的小楼都是机关单位，没有乱七八糟的小摊贩，行道树都比别的街道修剪得更规矩。
周慧兰对这条街很满意，肉联厂幼儿园门口那乌烟瘴气的环境跟这儿压根儿没法比。
可这幼儿园的门槛也确实高，周慧兰想问问情况，那门卫连传达室都没出，隔着窗户跟她来了一句，“我们这儿不对社会招生！”
周慧兰也不生气，从街头到街尾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回到家，柴火灶点起来先座了一锅水，周慧兰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厨房收好，打水把猪板油里外洗了遍，然后用刀切成小块，丢进还没烧热的水里焯一遍。
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段婆婆，跟着进了厨房，看着被周慧兰迅速填满的屋子，脸上尽是担忧。
“慧兰啊，过日子得俭省点，你还带着个孩子，得替孩子想啊。”
“婆婆，我离婚分了钱的，再说我还会挣，您只管享福，不用担心钱的事儿。”周慧兰说着，从柜子里拿出来小半碗咸黄豆，这是她把空间里泡了没用的豆子拿盐巴在锅里炒干了做的，没炒的太干，婆婆和瑶瑶这样牙口不太好的，刚好当个零嘴吃。
段婆婆以前也是富贵出身，世道变迁什么样的苦都吃了，这两天看周慧兰待自己比亲妈还好，也打心底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闺女来疼，“赚钱是赚钱，俭省是俭省，这俩事儿不冲突啊。”
“知道了婆婆，我买的这些是明天出去摆摊要用的，您别担心，明天就能开始赚钱了。”
看周慧兰一脸自信，这两天忙里忙外脸都瘦了一圈，段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里尽是宠溺，“刚开始别想着赚钱，做生意不容易的。”
“我知道，谢谢婆婆提点。”周慧兰一边说，一边拿大勺子把猪肉煮出来的浮沫撇了出来。
段婆婆本来要出去了，只是走到门口，却又拐了回来，“慧兰，虽然咱们一开始说的是每月二十块的房租，但现在你把我这老婆子的吃喝都管了，这房租我不仅不能要，还应该给你掏生活费。”
说着直接把一个绞丝的银镯子塞到了周慧兰手里。
“老婆子也没钱，这你先拿着，屋里还有两幅画，回头婆婆卖了，再补给你。”
“不用不用！”周慧兰赶紧把镯子还给了婆婆，“婆婆您这样说，就是要赶我走，您帮我看着瑶瑶，还把这么大的院子任我折腾，我孝敬您是应该的，怎么敢拿您的东西。”
“你拿着！”段婆婆还在坚持。
“婆婆，您不用我房租，我也不能要您的生活费，咱俩有缘，以后我就把您当亲妈孝敬，您当闺女一样疼疼我，咱们再也不提这钱了，好不好？”
段婆婆眼眶一下子红了，她赶紧别过脸去，慌乱的点了点头。
周慧兰伸开双手轻轻抱了抱段婆婆，她太能理解那种无依无靠没指望的孤独了。
“咱们不提钱，但我是长辈，老祖宗的规矩得给小辈见面礼，这镯子是我的陪嫁，多少东西都没了就剩它，你拿着，以后给瑶瑶，也算是没断了传承！”
这话的意义，就不仅仅在银镯子上了。
看段婆婆坚定的表情，周慧兰乖顺的接过镯子戴在了手腕上，“您别说，这镯子做得还真精细。”
“那可不，我们许家祖上是在宫里头当差的，什么好物件儿没见过，要不是我爹抽大烟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断了传承，唉……不提了。”
段婆婆摆着手离开了厨房。
锅里的猪板油差不多滚到了时候，周慧兰赶紧拿漏勺把肉从锅里捞了出来，刷净锅子又加了瓢水进去，灶蹚里添两根柴把火烧大，这才把猪板油也倒了进去。
大火很快把水分熬干，猪油也出来了。
周慧兰赶紧切了一把姜蒜，看猪油熬得差不多丢进锅里一起熬，加了调料的猪油香味儿立刻扩大十几倍。
小猪鼻子瑶瑶直接就跑了过来。
“妈妈！你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啊？”
周慧兰用笊篱把猪油渣和熬成金黄的姜蒜一起捞了出来，捏一块蘸了点白糖递给瑶瑶，小丫头“啊呜”一口，眼睛立马弯成了小月牙。
“妈妈！我还要，这个真是太香了！”
“等一下，这油渣还有点油，等妈妈再熬一会儿你端去跟婆婆一起吃。”说着把装油的罐子拿出来，丢了几颗黄豆花椒还有一勺盐，这才把猪油装了进去。
一罐子装不下，周慧兰又拿了新买的饭盒出来装完，才又把油渣倒进锅里继续一边熬一边按压，等油出的差不多了，这才把油渣捞出来撒了白糖，让瑶瑶端走了。
这法子是周慧兰以前在一个川菜馆打工时跟大师傅学的，那家川菜馆的菜特别好吃，只不过因为真材实料不肯跟潮流，没开多久就倒闭了。
第三十一章 猪油渣
晚饭有了猪油渣，周慧兰干脆偷懒还弄了个疙瘩汤。
祖孙仨人刚要吃饭，外头却传来了敲门声。
段家小院外头连着一条窄巷，敲门声隔得远也听不清，还是那敲门声半天也不停，街坊四邻都传来了吆喝声，周慧兰这才意识到，可能敲得是自己家门。
她放下碗赶紧跑出去，没想到竟然是陆凤霞在外头敲门，手里还提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干花胶。
门口站了好些人，都是看热闹的。
周慧兰赶紧把陆姑姑让了进来，把门一带就领着她往里走。
可凤霞姑姑却拽住了周慧兰，“别别，我还是不进去了，就是有个事儿，也挺为难的……”
“这你先拿着！”陆凤霞突然把手里的花胶往周慧兰手里一塞。
周慧兰离婚前，王建业老给周振海弄这些稀奇古怪的，所以也懂点门道，这东西看着只有拳头大，但是一整块的干花胶，应该老值钱了。
“陆姑姑，您这是……”无功不受禄，周慧兰可不敢接。
“哎呀！我就不要脸跟你直说了吧，刚才你家熬猪油，半条街都闻到香味儿了，我做的疙瘩汤长青还是喝不下去，我就想来找你要点猪油渣回去给他下饭，这老吃不下去东西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
周慧兰很不理解。
但一点猪油渣可值不了这么大块花胶，她干脆的把花胶塞回了陆凤霞手里，“我当什么事儿呢，姑姑你等着，我这就去拿油渣，这花胶你拿回去，要不油渣我可不给你了。”
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陆凤霞也是个爽利人，周慧兰还想借人家的三轮车用，当然不会吝啬这么一点猪油渣。
只是对于陆长青的这个厌食症，从小就吃嘛嘛香的她真不理解。
陆姑姑出门，街上的人当然都看见了她手里的东西，有那脸皮厚的觍着脸就凑了上来。
“闺女，咱们都是邻居，你熬剩下的猪油渣也给婶子拿点呗！”
“是啊是啊，我就跟你家住隔壁，也给我拿点啊！”
“还有我！”
“……”
一个不要脸，个个都不要脸，生怕自己落了后占不到便宜。
陆姑姑见状本来想替周慧兰挡两句，也不知被谁拽了一把，踉跄着就从中间走到了最外头，差点端着碗栽倒在地。
她回身正想去帮周慧兰说话，却听到里头周慧兰软嫩却不乏坚定的嗓音。
“你谁啊？我认识你么你就跟我要东西，是乞丐去收容所啊，盲流就去派出所，别来我这儿，我可不是菩萨！”
周慧兰说着，双臂一伸把那硬挤的人往后一推，“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想来占她的便宜，想多了吧。
这些人吃了瘪，嘴脸立马就变了。
“什么人啊！”
“一点儿也不尊老爱幼！”
“就是就是，一点教养也没有，真跟那段老婆子一个晦气样！”
“你们说够了没有，都是邻里街坊的，吃相也别太难看了！”陆凤霞听不下去，插了一嘴。
那群人这才反应过来，有几个立马把陆凤霞给围到了当中。
“凤霞，你跟那胖子咋认识的？”
“这么多肉渣，叫我尝一口呗……”有那不要脸的，直接伸手就朝陆凤霞的碗里去。
“啪！”
陆凤霞半点情面也没留，给了那人一巴掌，“这可是我们家陆大夫的东西，你也配尝？”
那人一缩脖子，再没人敢伸手了。
“唉，这两天一到饭点就闻着香味儿，可真香啊！”
“该不会都是那死胖子做的菜吧？”
“那谁知道呢，八成是……”
“吱呦——”
一群人正念叨，段家的门却又开了。
周慧兰探出一张堆笑的大脸来，“刚才是你们说我没教养对吧？”
几个大妈相视一眼，但都仗着年纪混不吝惯了。
离门口最近的郝大妈，更是仗着跟周慧兰说过几句话，清清嗓子拿乔起来，“不尊老可不就是没教养……啊！”
“啊呀呀——”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几个大妈哪个也没落下。
而周慧兰已经关上了门，提着水桶隔着墙大声道：“我就是没教养，您还真没说错！”
“死胖子！”
“有本事你给我出来！”
反应过来的大妈扑上去就砸门。
“我家这门可是前清传下来的木料，老值钱了，谁砸坏谁就得给我赔！”
这话一出，几个大妈面面相觑，但手底下的力道明显小了。
都知道这半条街解放前都是段家的，但那老婆子孤寡一人也没啥怕的，可如今来了周慧兰这么个混不吝，才跟她要块肉就能拿水泼人，真要砸坏了她的门……
可这不也就是个破木头门么！
“阿嚏——”
四月天还凉，又是傍晚，郝大妈一个喷嚏打出来，恼恨的又捶了几下门，另外几个正要跟着捶。
“这门可是楠木的，砸掉一块你们都赔不起，那丫头可真不是吓唬人。”
说话的是陆老爷子，拄着拐杖捋着山羊胡，是这松柏街上最有地位最受尊敬也最有钱的人。
“谁说我们要砸了，门上有水，就是帮忙擦一擦。”
大妈讪笑着拿袖子在门上蹭了蹭，然后一低头，抬脚就跑了。
陆老爷子帮忙说话，周慧兰并没听见。
段婆婆看着她拎着空桶回来，什么也没问，只招呼她赶紧吃饭。
周慧兰只喝了半碗疙瘩汤，硬忍着一口也没去动肉渣。
一边刷碗一边在锅里座了水烧着，厨房收拾齐整，锅里的水也刚好烫手，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洗脸盆，就拿了个择菜盆兑了温水，喊瑶瑶过来洗头。
“妈妈，我还不想睡觉，晚会儿再洗。”
“洗完妈妈带你去见个人，快过来。”
瑶瑶扁着小嘴向段婆婆求助，可老太太却没像周振海那样护着她，而是偏过头去，当没看见。
“周静瑶，快点过来！”
周慧兰加大了音量，瑶瑶虽然生气却不敢拒绝，恼火的把手里的小铲子一甩，使劲儿拿脚驱着地朝周慧兰走了过来。
“妈妈！我根本就不喜欢洗头！”小丫头眼睛红红的，明显在强忍着眼泪。
第三十二章 走关系
上辈子，除了偶尔回娘家，周慧兰几乎就是一个人带大的女儿，对她谈不上溺爱，甚至有些严厉，所以在她上辈子出了事以后，王建业跟她妈几句威胁加糖衣炮弹就把孩子给哄了过去。
一开始，周慧兰是绝望且愤怒的。
可没有死的勇气就还得活，经历多了她也明白过来，周振海尚且分不清对错，更何况瑶瑶那会儿才四岁多，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此刻面对女儿的委屈，周慧兰只是冲她伸出了双手，“过来，妈妈抱抱。”
本来一脸倔强的瑶瑶抿着嘴唇思定了一瞬，直接扑进了周慧兰怀里，两只沾满泥巴的手牢牢按在周慧兰的后腰，小丫头埋在妈妈怀里的脸蛋上，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
“现在妈妈也要洗澡，还得洗衣服，你高兴了么？”周慧兰认真的盯着女儿，“妈妈让你现在洗头，是因为一会儿妈妈要带你去见一位老爷爷，你今天玩了一身的臭汗味儿，如果不洗一下就出去，你自己不会觉得难受么？”
瑶瑶乖顺的点了点头。
道理她都懂，可是玩得正高兴时被打断，那愤怒她真的控制不住。
“你躺到妈妈腿上，先把头洗了。”
瑶瑶听话的趴到妈妈腿上，一骨碌翻了个身，仰脸正对上周慧兰，立马扯出一个没脸没皮的笑，“妈妈，你真好看。”
周慧兰没好气得白她一眼，舀水打湿了头发，家里没有洗头膏就拿肥皂在头顶蹭了几下，不多的泡沫很快遍布每一根发丝，稍微按摩几下拿水冲干净，也就洗完了。
就着盆里剩下的水，周慧兰投了毛巾把瑶瑶的头脸脖子也擦了遍，扶她起来自己洗手，周慧兰则进屋去给她找衣服。
身上的衣服弄脏了，周慧兰只能换了一套从前的宽松运动衣，本来想给瑶瑶好好打扮一下，却发现她又胖了许多，柜子里的那几条裙子，都穿不下了。
周慧兰无奈的看着圆滚滚的女儿，“看来不止妈妈要减肥，瑶瑶也要控制一下食量了。”
“我才不要，妈妈做的饭那么好吃，我要全部吃光光！”
“那我以后把饭做的难吃点好了。”
“只要是妈妈做的我就喜欢吃！”瑶瑶笑着扑向周慧兰，圆滚滚的胳膊腿捏起来面团似的，只是周慧兰的笑容，却有些牵强。
上辈子，到瑶瑶上高中她才回到了安宁。
那会儿的瑶瑶还是胖，个子也没长起来，站在一班高中生里明显像个小孩儿不合群，再加上内向自卑，在学校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后来周慧兰也找医生问过，说是青春发育期超重导致她身高没有发育起来，而且婴幼儿时期超重的孩子，长大以后肥胖的可能本来就更高。
以后还真不能让她再这么由着性子吃下去了。
换好衣服，跟段婆婆说了一声，周慧兰就领着瑶瑶出了门。
鼓楼这一片，算得上是90年代初期，安宁最繁华的地方，不仅因为历史渊源，更因为市政府就在鼓楼西边隔两条街的地方。
机关单位林立，家属院又都是就近修建，这片的人消费水平，明显都更高些。
周慧兰今天要去的，就是市公安局家属院。
到了门口，周慧兰说要找黄局长，门卫却拦着不让她进。
“你说找就找了，一天到晚多少人要找黄局长，都下班了，有事儿明天上局里找去。”门卫一边说，一边鄙夷的打量着母女俩。
他压根儿没注意周慧兰的打扮，目光在她的两只手上来回逡巡，就提了个破饭盒，这也太寒酸了吧。
“我真是黄局长的亲戚，不信你给他打电话。”
“电话费不要钱啊，你说打就打。”
周慧兰也看出来这门卫想干嘛，于是上前打开了饭盒，凝结的猪油细白滑嫩，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椒香味儿。
“你给黄局打个电话，就说我叫周慧兰，如果他不让我进，这盒猪油就送你了。”说完，吧唧就把饭盒给盖上了。
“当真？”门卫眼睛都亮了，他还从没见过熬成这样的猪油，细腻得就跟奶油似的。
“当真！”
电话响了一遍，没人接。
门卫伸手就要拿猪油，却被周慧兰挡开了，“电话都没接，你再接着打啊。”
“黄局长家没人，你明天再来吧！不过咱们说好的，这猪油归我了……”
说完还想来抢，周慧兰也对这人无语了。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今天也算是真见识到了。
“我说的是，黄局长说不见我，这盒猪油就送你了，现在黄局长都没联系上，你是急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胡乱打了个电话，在这儿糊弄我呢！”
“谁糊弄你了！”门卫一下子起了高腔，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周慧兰见好好说明显是行不通了，干脆一把将门卫拽出了传达室，自己进屋照着桌上的电话本，就拨通了黄局长家的电话。
这边用的还是内线，没响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来。
本来被周慧兰捏着手腕张牙舞爪的门卫，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立马安静了。
他本以为周慧兰就是哪儿来的乡下穷亲戚，没想到她还会用内线电话？
接电话的是黄汉卿的太太，听完周慧兰的话很快换成了黄局本人，没说两句，周慧兰就松开了门卫，把电话递给了他。
“黄叔叔让你接电话。”
门卫的脸都白了，好在黄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怕周慧兰摸不到门，劳烦门卫送她们母女进去。
黄汉卿跟周振海，都是当年打鬼子时，从南洼乡出来当兵的，说是兄弟，但周振海比他大了足有十几岁。
周慧兰的亲妈也是南洼出来的，她还在世时，黄汉卿一个月起码有十五天都在周家吃饭。
再后来，妈妈去世，两个老头子又为她大哥周卫军当兵吵了一架，那之后黄汉卿就没再去过周家。
不过周慧兰结婚的时候，他去了。
门卫把周慧兰领到了一排小洋楼前头，刚按下门铃，穿着拖鞋的黄汉卿就迎了出来。
“大侄女儿，快快快，快进屋里来！”
进了小门，两侧也种了东西，不过都是些花草植物，跟周振海那接地气的小菜园，完全是两种风格。
第三十三章 黄叔叔
“多少年没见，你跟着王建业那小子享福了吧？”黄汉卿一边把周慧兰往屋里请，一边跟她开玩笑，“这一个人直接胖成了两个人，伙食肯定好，不像我……”
“你的伙食怎么了？”一个穿着丝质睡衣的中年妇人端过来两杯茶，看到瑶瑶，又从柜子上取下来了一盒全是英文的曲奇饼干。
她是黄汉卿的妻子，周慧兰记得她是个医生，姓文。
“我的伙食挺好，挺好哈哈……”黄汉卿跟个老小孩似的，一边说一边拍着肚皮，冲周慧兰使眼色。
“行了，看你这言不由衷的样子，你们聊，我那边还有报告要写。”说完就进屋去了。
黄汉卿的热情，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周慧兰的局促。
虽然心里想的很清楚，人情都是走动出来的，但周振海从小的耳提面命，还是在周慧兰的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以至于她张了几次口，都不知这话究竟该如何说。
明明以前跟着王建业出去走关系，看起来挺简单的啊。
周慧兰这样欲言又止，黄汉卿当然看了出来，但他也没急着催问，而是帮瑶瑶打开了那盒饼干，端起来让她选。
盒子里的饼干，一共有五种颜色。
瑶瑶皱着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扑闪着大眼睛看向眼前的和善老头，“我可以每个颜色都拿一块么？”
“当然可以！一会儿这一盒子，都给你拿回去吃！”
瑶瑶立刻高兴的笑了，但她却没伸手，而是看向了周慧兰，见周慧兰点了点头，这才把饼干盒子抱在了怀里。
“大侄女儿，有啥话你就说，到自家叔叔这儿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那天你在派出所给我打电话，那事儿解决了么？”
对了，还有那李国强的事儿。
黄汉卿听得非常认真，还拿笔和本子记下了人名和派出所。
有了这个事情做铺垫，周慧兰也不再紧张，很自然的就把瑶瑶上幼儿园的事情给说了出来，“黄叔叔，我跟王建业离婚了，现在带着瑶瑶在松柏街那儿租房子住，想给孩子找个幼儿园……”
黄汉卿直接一拍桌子，“离婚？为什么离婚？是王建业这小子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黄叔叔去帮你报仇！”
“他在外面养女人，不过婚已经离了，不提他了黄叔叔，我是想让瑶瑶上个离家近一点的幼儿园，但是那个机关幼儿园，人家说不对外招生，所以就想麻烦您，不知道能不能……”
“这个小王八蛋，一点都不随他老子！”黄汉卿还是很生气，“那个机关幼儿园啊，没问题，你阿姨的同学在那儿当园长，明天我就让她去说。”
对于黄汉卿这种人，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对于底层人民却是想都不敢想。
“那我就替瑶瑶谢谢叔爷爷了。”
“不用妈妈帮忙谢，我自己就能谢，谢谢叔爷爷，叔爷爷记得帮瑶瑶找个不打人的老师哦！”小丫头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一边说一边往外喷渣渣。
“嘿嘿，小丫头真棒！”
周慧兰赶紧把她拽了回来，“黄叔叔，真是对不住。”
“这有什么，孩子嘛，就该这样，吃得好才能长得好！”
周慧兰赶紧把猪油递了出去，“黄叔叔，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点猪油是我自己熬的，您别嫌弃。”
黄汉卿也没推辞，打开看到细白的猪油也愣住了，“这是猪油？”
周慧兰疑惑的点了点头。
黄汉卿立马从沙发上起来，端着猪油颠颠跑进了屋里去。
“你看看这猪油……不仅没糊，还白得跟奶油似的……”
周慧兰断断续续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声音，都是黄汉卿在说，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他老婆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没一会儿，夫妻俩一起从屋里出来了。
“慧兰啊，我听你黄叔叔说，你现在是离了婚，在外头租房子住？”
周慧兰点头，“是啊文阿姨，都收拾好了，就是孩子上学的事儿，得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文医生笑着拉住了周慧兰的手，“我想着，这家里地方也不小，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头住不安全，要不搬家里来，我跟你黄叔叔也放心。”
“是啊是啊！”黄汉卿也跟着帮腔，“你爹那个老糊涂脑袋跟正常人就不一样，你别跟他较劲儿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人活着，别委屈了自己最重要！”
“不用了，文阿姨，房东人挺好的，再说，我总不能一辈子靠别人啊。”
从黄家出来，周慧兰很是松了口气，她总算，是把这一步迈出来了。
回到家，段婆婆也还没睡。
瑶瑶缠着老太太讲故事，周慧兰就进了厨房。
先找了个大盆把两碗黄豆泡好，然后把厨房的门搭上，扛着小锄头拿着菜种，进了空间。
除了第一次用古井水浇树，长出来了一片绿叶，后面她再浇水却是没有再长新的嫩叶出来。
可能这树叶并不是浇水就能长得，周慧兰也没多纠结。
打水装满自己带进来的小碗，把里面的半碗黄豆泡了起来。
完全用古井水泡发的黄豆，味道有些太逆天了，拿出去卖难免扎眼，她今天磨了两回豆浆，最后琢磨出来的这个量，比普通豆浆更香醇，但味道却只鲜那么一点点，刚刚好。
泡好豆子，周慧兰就扛起锄头忙活了起来。
空间里的地比段婆婆院子里的地更硬，她废了老大的劲儿，也才锄好了一点点，累得满头大汗，顺手提起旁边的碗酒喝了起来。
碗里是刚才打的井水，泡豆子没用完就倒了进去。
一碗下肚，周慧兰才发现自己喝了古井里的水。
震惊很快被肚子里的一股热流淹没，她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在身体内四处游荡，而随着感受的增多那股力量也在迅速削弱，直至顷刻后消失无踪。
第三十四章 摆摊
周慧兰动了动自己的手，好像哪里发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松了口气，扛起锄头继续忙活，才意识到，刚才的疲累完全消失了。
不仅仅是消失，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轻巧敏捷，比刚才利索了不止一点点。
这井水如此神奇，她要是喝多了，会不会变超人？
周慧兰一个激灵，使劲儿摇了摇头把这念头从脑海中甩开，就着刚才锄好的那一小块地，把黄豆、空心菜、豆角各色种子一样撒了点，盖好又浇了两桶水，这才离开了空间。
第二天一早，厨房里的黄豆已经泡发，圆滚滚的，但是把空间里泡的黄豆拿出来一对比，立马就显出了差别。
古井水泡过的豆子，比自来水泡发的足足大了一倍。
周慧兰把两种豆子搅拌在一起，搬出小石磨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纵然周慧兰力气大精神足，但石磨就这么小，那么多豆子也得慢慢磨。
只是磨了一会儿，周慧兰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段婆婆的小院，虽然临街，但四面都住的有人，正是早饭时间，各家厨房里都忙了起来，不同食材的不同气味应该很细微，但莫名其妙的，周慧兰就是闻到了那些味道。
西边那家熬得应该是大米粥，南边在泼鸡蛋茶，东北边这家在切葱，夹杂着面团的微微酸味，应该是要做葱油饼……
那些不同的味道，就这么莫名其妙跑进了周慧兰的鼻子里，更神奇的是，她还能很清晰的辨别出那些气味的来源，没有混淆。
周慧兰简直惊呆了。
这不是狗鼻子么，不……比狗鼻子还灵！
震惊之余，周慧兰很快就发现，这种能力是因为她刚才磨豆浆走神，如果她把意识集中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就又自动消失了。
鼻子里，就只剩下了眼前生豆子的味道。
那井水拿不出来，但是能做到食物上，段婆婆的腿能好这么快肯定也有豆浆的缘故，周慧兰当机立断，要把这好东西给瑶瑶和段婆婆多吃些。
耳聪目明好身体，不比什么外挂都香。
今天磨的豆浆，比往日多了好几倍，好在周慧兰起得早，瑶瑶醒得时候，一锅豆浆已经煮好倒进了大锅里，另外一锅也倒进了锅里。
虽然已经买了煤饼炉子，但周慧兰还是选择用柴火灶煮，毕竟这个锅大火也猛。
一共煮了两锅，瑶瑶端着小碗，就蹲在厨房外头的柴火堆上喝了一碗，周慧兰又给婆婆送了一碗进去，然后把两口装满豆浆的大铝锅搬到窄巷尽头，小碗勺子塑料袋也都拿过去，这才去陆家借了三轮车来。
凤霞姑姑听周慧兰说要去卖豆浆，本来想叫周慧兰直接卖给她两碗，回家拿碗的功夫就改了主意。
“等会儿你扎起来摊，我去捧场，也帮你热热摊！”
新摊位一开始，确实是没什么人的。
周慧兰谢过凤霞姑姑的好意，就回头把东西往三轮车上搬。
凤霞姑姑跟过来本想搭把手，但看到那么大的铝锅，装得满满当当，周慧兰两手提着就给搬到了三轮车上，下巴都快给吓掉了。
“慧兰啊，你你、你这力气真大啊！”
额，忘了有人了。
周慧兰尴尬得笑了笑，“我胖么，所以力气大，凤霞姑姑我先去摆摊了，等你来捧场啊！”
路不平，周慧兰就只能慢慢推着车往大路上走。
等她好容易到了大路边，鼓楼两边最显眼的位置，早就摆满了卖早点的摊位。
有卖包子油条的，也有卖鸡蛋饼煎饼果子的，还有那种卖油茶豆浆小米粥的大摊位，后面还摆的有桌椅，一家就占了好长。
周慧兰转了一大圈，才在鼓楼西边将近两百米外的街边，找到一个没人的空位。
还是一个大爷鸡蛋卖完走了，才空出一个位置来。
这里已经远离了卖早餐的核心位置，但出来的晚也没办法。
周慧兰停稳了三轮车，当即就撑起塑料袋，装满三袋打好结，放在了准备好的小塑料篮里。
然而好一会儿，都没有一个人来问。
过往的行人要么神色匆匆，要么手里就已经提着吃食。
就这么等不行，周慧兰有些后悔没单独用古井水泡得豆子磨一碗带出来，只能用带的两个小碗各舀了三分之一，放在三轮车上吆喝起来。
“豆浆免费品尝！免费品尝豆浆了！”
没喊两声，旁边卖青菜的大婶就凑了过来。
“闺女，你这豆浆，真免费喝？”
周慧兰点点头，“是啊大娘，免费喝，不过一人只能免费喝一回，主要是让大家伙儿尝尝味道，觉得好喝了再买。”
“你这豆浆咋卖啊？”大娘继续问道。
“一袋三毛，我煮过了的，拿回去直接喝就行。”周慧兰说着，把手里的碗朝前递了一下。
然而大娘还是没接，“不会尝了就硬逼着人买吧？”
周慧兰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大娘，这都什么年代了，哪儿还有强买强卖那一说啊！”
大娘这才放心接过了周慧兰递过去的碗，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随即一口就把碗里的那一点都给喝完了。
大娘把碗递给周慧兰，“闺女，你这豆浆真好喝，能不能给再盛点，这么点儿也尝不出味儿啊！”
周慧兰接过碗，笑着摇了摇头，“大娘，您都尝出来好喝了，还要尝什么味儿啊？”
那大娘脸一红，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青菜篮子边，半点掏钱买的意思也没有。
周慧兰用带着的清水把碗涮了一遍，又盛了点继续吆喝起来。
很快，一个边走边吃包子的大叔走了过来，问周慧兰要了一碗，尝了尝还想再添点儿。
“人家不给添，就给那么点儿尝味儿的！”卖青菜的大娘没好气的挤兑周慧兰。
想白蹭没问题，但是便宜没占够还要抹黑别人，这就过分了。
周慧兰正想开怼，那大叔却开了口，“姑娘，你这一袋三毛，我买一袋，不过你舀到碗里我喝了就走，我赶时间，能不能给我舀点不烫的。”
没空跟那大妈计较，周慧兰收下钱，赶紧帮大叔盛了一碗。
那大叔三两口就着豆浆把手里的包子啃了个干净，“老板，你这豆浆真好喝，明天你还来这儿卖么？”
周慧兰连连点头，“来！还来，我尽量还在这个位置！”
第三十五章 豆浆
免费喝豆浆的吆喝还是管用，大叔走后，摊子前头人就没断过。
像卖菜大娘那样纯占便宜的也有，但还是少数，不过听说周慧兰一袋子豆浆卖三毛，都觉得贵。
“大娘，我这个豆浆是煮过了的，您拿回家直接就能喝。”
“别人家都卖两毛钱一袋，你卖三毛，我不喝凉的回去反正都还要煮的。”
这两天，周慧兰也在附近打探了行情的，大部分卖豆浆的都是两毛一塑料袋的生豆浆，就没有煮熟了卖的。
但大家都卖生豆浆，别人是做惯了得老生意，有熟客，她真跟别人一样就只能慢慢熬，那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所以周慧兰才会卖熟豆浆，能直接喝，还能试喝，跟别人不一样才能有新突破。
嫌贵的吧唧吧唧嘴就走了，也有掏钱买的。
陆凤霞来的时候，周慧兰正撑着袋子在装豆浆，她放下手里的小铝锅就帮周慧兰撑了起来，瞥一眼锅里，满脸的震惊。
“这么香的豆浆，咋就没人买？”
周慧兰无奈的笑了笑，“可能我卖的贵了吧。”
“可你的跟别家不一样，更好喝啊！”陆凤霞完全不理解，三毛钱一袋子的豆浆是比别家贵，但小摊上的油茶一碗要四毛呢，小米粥还得两毛一碗，周慧兰这豆浆明显更香醇，卖三毛都嫌贵，这些人还真是不识货。
陆凤霞当即接过周慧兰手里碗帮她吆喝起来。
可周慧兰脸嫩，吆喝时还偶尔有几个来试吃的，她这么一吆喝凶神恶煞的，压根儿没人过来了。
周慧兰劝了两次，想说不用陆姑姑帮忙了，但陆凤霞坚持帮忙，吆喝的越发起劲儿。
陆家院子里，陆凤霞迟迟未归，陆老爷子已经饿得是前胸贴后背了，没办法，陆长青只能出门来找。
他顺着鼓楼绕了一圈，又往四面街上走，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路边摆摊的周慧兰。
周慧兰的小摊前围了许多人，陆凤霞一手提着大汤勺，一手按着锅盖，正跟住在松柏街上的牛奶奶扯皮。
“凭啥不让试喝了！别人都能喝，凭啥我就不能喝！”牛奶奶六十多了，身子骨硬朗，嗓门也贼大，说话间还动了手，直接就要去掀锅盖。
她掀锅盖，陆凤霞当然不肯，提着大汤勺就打，但胳膊腿却被后面的几个大妈一齐抓住，转眼的功夫就被拉到了外头，那牛奶奶没了阻碍，伸手就去掀锅盖。
一只肉墩墩的小手，直接把锅盖按了下去。
“大妈，您要买几袋？一袋三毛，咱们先付钱后打豆浆，我来就好，别烫着您了。”说着，不动声色的抓起牛奶奶的手往后一推。
那老太太踉跄着退后一步却没停，满脸的难以置信，顺着那势头继续往后退，眼瞅着踩着道牙肯定要摔，一道笔直的身影却牢牢挡在了牛奶奶身后，止住了她后退的步子。
“牛奶奶，这儿要是倒栽葱摔下去，您可就直接见马克思去了，就为一碗豆浆，值当么？”挡住牛奶奶的是陆长青，说着最刻薄的话，脸上却是笑意满满。
“谁说我是为了一碗豆浆！”牛奶奶脸一僵，推开陆长青站稳了，“老太婆是看不惯这丫头说瞎话骗人，说了免费喝豆浆，弄那么一口糊弄谁呢！”
“我说了免费喝豆浆，说让免费喝一碗了么？尝个味儿而已，您要真想拿这个当饭吃饱了那只能回家去，我这可不是做慈善，办不到。”周慧兰此时，对着这位老太太也是半点好脾气也没了。
本来嘛，她这免费喝豆浆的宣传，效果不大但也还好，尝过的愿意买的，都是三四袋子的往家拿，她突然跑过来要尝，喝完了还嫌少闹事儿，好些本来要买的客人都叫她吓跑了。
牛奶奶嚷嚷着又往周慧兰三轮车边凑，陆长青突然长臂一伸拦住了她，抢先一步站到三轮车边上，“老板娘，给我尝一口，看看你这豆浆究竟有多好喝！”
陆长青个子高，又是个男人，低沉的嗓音抬高了嗓门，一下子传出去老远，三轮车旁边围得人更多了。
周慧兰知道陆长青是帮她解围，也知道牛奶奶那种人惹不起只能躲，端起一个空碗舀了一小口递给陆长青。
男人闻了闻味道，似乎跟前两天巷子里飘的那种豆浆香味儿一样，五脏庙立马咕噜起来，他一仰头就把那点儿豆浆给灌进了肚子里。
香醇鲜甜，豆浆虽已入腹，但口中仍有无穷回味。
陆长青看向周慧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老板娘，你这一锅我都买了！”陆长青大喊一声，本来在后面围着看热闹的人群，立马炸了。
“不是说免费喝豆浆，你都买了我们喝什么呀！”
“就是啊，怎么能这样呢！”
你一句我一句的，直接把陆长青说成了买断的恶霸，群情立马激愤起来。
“别急别急，这儿还有一锅呢！”周慧兰把陆姑姑拿来的小铝锅倒满递给了陆长青，使眼色让他离开。
好在陆长青也没纠结，放下两块钱就走了。
豆浆的香味儿顺着陆长青手里的锅子蔓延到四周，那些围观的人越发愤慨起来，仿佛今天尝不到这免费的豆浆就是天大的损失一般。
周慧兰后来才明白过来，或许……这应该就算是最早期的饥饿营销了吧。
陆长青走后，周慧兰一碗一碗的盛试喝，一袋一袋的装豆浆，即便有无穷的力气和陆姑姑帮忙，也还是把她给忙得晕头转向。
约摸九点半的光景，两锅豆浆全部卖完，周慧兰瘫坐在三轮车上，感觉这比磨豆浆还累。
陆姑姑却很兴奋，拉着周慧兰一劲儿的叫她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钱。
周慧兰自己也好奇，就强打精神数起了钱。
她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块钱的毛票零钱，现在盒子里一共有三十二块两毛钱，塑料袋大概是用去了一百个出头，算算账面也基本是对上了。
昨晚她泡了十斤黄豆，她买的豆子是五毛钱一斤，塑料袋划下来是一分钱一个，不算人工成本的话，今天早上她赚了二十六块三毛钱。
第三十六章 上户口
周慧兰很高兴，毕竟这是她重生以后，真正靠自己努力赚来的第一笔钱。
一天二十六，一个月就是七百八，要知道现在坐办公室的普通职员一个月也才四五百块工资。
而且她今天免费试喝起码喝掉了四分之一，等过几天口碑传出去，一天肯定不止二十六块。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一早，周慧兰先用井水泡好的豆子磨了一碗豆浆，煮好了放在一边，这才继续拿普通水泡得豆子掺着磨。
纯井水泡豆磨出来的豆浆，热腾腾的藏在三轮车底下，随着周慧兰走过满街飘香，好一会儿都不会散。
周慧兰才把三轮车扎下来，那闻着味儿找来的客人，就已经把三轮车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慧兰乐呵呵的让大家排队，一边赶紧撑起塑料袋盛豆浆。
两掺的豆浆虽然没有那么香，但也比普通的豆浆香醇许多，客人们没有不夸好的，好些买了一袋回去喝，没过一会儿就又跑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这天早上，周慧兰的摊子前头，队伍就没断过。
才刚八点半，两大锅豆浆就全卖完了。
周慧兰蹬着三轮车回到家，算了一下，扣掉成本，她今天早上竟然赚了三十二块六毛钱！
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天，一台电动豆浆机的钱就出来了。
不过眼下，升级工具并不是最要紧的，瑶瑶上学的问题，才最紧要。
昨天下午黄叔叔的爱人文医生已经亲自带她到机关幼儿园见过园长了，幼儿园那边的手续基本都已经办完，但是瑶瑶的户口，周慧兰从厂区派出所迁了出来，一直还没落户。
她原本是想跟段婆婆说一下，把瑶瑶的户口落在松柏街，但园长却提醒了她，只要有房子，哪里都能落户。
她要把自己娘俩的户口，给落到平安花园去。
新办户口本的流程并不复杂，周慧兰拿着迁出证明和房产证，到派出所没一会儿，新的户口本就到手了。
“妈妈，有了这个，瑶瑶就能上幼儿园了么？”瑶瑶并不认字，但她知道这个红本本很重要。
周慧兰笑着点头，“当然，这可是咱们自己的房子。”
“咱们自己有房子么？那为什么要租段婆婆家的房子住啊？”瑶瑶挠着头，一脸的不解。
“虽然那个房子属于咱们，但妈妈并不想去住，等妈妈赚了钱，买大大的新房子带瑶瑶去住。”
瑶瑶高兴的抱住妈妈的脖子，吧唧一口。
从头到尾，周慧兰压根儿没想过要去住平安花园的房子，那是胡小月跟王建业的淫窝，她恶心还来不及，才不给自己添这份儿堵。
之所以现在不去赶人，就是在等王建业被踩下去，毕竟现在王建业还风光着，这套她要回来那边立刻就能再买一套，这哪儿比得上打落水狗痛快。
幼儿园的手续办好后，第二天就能上学。
看着操场上自由活动的小朋友，周慧兰突然意识到，瑶瑶现在，连一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有。
虽然决定了要给女儿减肥，但转学的第一天毕竟不一样，新环境的第一印象，她不想女儿被人看不起。
幼儿园外面没有商店，周慧兰就带着瑶瑶穿过鼓楼，来到了安宁市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的二楼，一半女装一半童装，摆的还是老式的柜台，半下午的光景没什么人，好些售货员就凑在一起扯闲篇儿。
刚上来楼梯，正对着一家卖童装的，墙上挂了五六条蓬蓬纱裙，瑶瑶指着正当中的那条白色纱裙，就跳了起来，“妈妈，我喜欢那个！”
周慧兰忍不住嘴角抽搐，可还是对女儿笑着点了点头。
改革开放到如今，这商场里头的柜台好些也都给私人承包了，价钱标的高，还价的空间完全看顾客的购买意愿，瑶瑶这样，那老板肯定要狮子大开口了。
果然，那裙子取下来，老板指着上头的标签，直接跟周慧兰要价一百八。
要知道现在城里人的工资，一个月也才四五百块，这一条裙子就是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
不过周慧兰并没有表现出来，“先让孩子试试吧，能穿了再谈价钱。”
老板笑着从柜台底下拿出条没开封的，周慧兰带着瑶瑶到旁边试衣间里试，松紧倒是正合适，不过周慧兰一看尺码是130，裙子把孩子的脚面都给盖住了。
“要不咱们换一条，这条太长了点。”
但是瑶瑶却不肯，提着裙摆从试衣间里跑出去，站在镜子前头，别提多高兴了。
小女孩总是有公主梦的，周慧兰现在手里有钱，自信未来能赚更多钱，她并不会因为一条裙子打击了女儿的积极性。
只是又挑了两条让孩子去试，这次提前跟老板说了要110尺码的，可那尺码刚好的裙子，瑶瑶根本就套不上，换成120的也只是勉强穿上，拉拉链都还吃力。
看来只能买成130的，回去再找个裁缝改了。
孩子一共试了三条，除了一开始那条白色，还有一条草绿色和一条深红色的，周慧兰更喜欢那条深红的，瑶瑶只在乎那条白色的，周慧兰拿起这两条正要跟老板讲价钱，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回过身去，正看到胡小月挺着张发福的脸去抱瑶瑶。
“瑶瑶，这么多天没见，想小姨没有啊？”
胡小月知道，周慧兰清楚她跟王建业之间的龌龊，却还能这样恬不知耻的迎上来，周慧兰都替她臊得慌。
她直接把女儿拉了回来，“我记得小月你还没结婚呢，挺这么老大的肚子，孩子的爹是谁呀？”
胡小月的脸唰的一白，却侧脸抬起了手，都没张嘴，一个保温杯就递到了她手中，那杯盖还给按开了。
“瞧我这记性，建业怕我累着，专门找了王姐来陪我，走到哪儿都要跟着，我都快被伺候成个废人了。”胡小月明摆着在显摆，抿了一口水把手一抬，那跟班就赶紧又把水杯接过去了。
瑶瑶还是个孩子，她的印象里，胡小月还是妈妈的妹妹，她的亲亲小姨。
可她虽然小，却已经会看脸色了，明显感觉到了胡小月的显摆和妈妈的不高兴，于是退后一步抓起了柜台上的裙子，“我妈妈带我来买裙子，小姨你来干嘛呀？”
“买裙子？”胡小月一脸鄙夷的走到了柜台前，“你妈妈有钱给你买裙子么？”
第三十七章 漂亮的新裙子
瑶瑶一下子愣住了。
“王姐，钱包。”胡小月越发嚣张，直接把手往后一伸，一个大红色的钱包立马到了她手里，看着一言不发的周慧兰，只觉得无比痛快，“小姨有钱，小姨给你买。”
看吧，没了王建业，你周慧兰屁都不是！
本以为周慧兰会拒绝，却没想到周慧兰直接抓起柜台上的三条裙子，“老板，愣着干嘛，赶紧打包开票收钱啊！”
老板赶紧拿袋子把三条裙子都装了起来，然后开出一张收据递给了胡小月。
“五百四？！你怎么不去抢！”胡小月一个没绷住，直接破了音。
“你要是没钱，不买也行，反正是你说要给瑶瑶买老板才装起来的，不肯掏钱，我们也没法逼你不是？”
“我要买裙子呜呜……”瑶瑶直接哭了起来。
旁边看热闹的柜员都对胡小月指指点点的，说她说话不算话，平白招孩子哭。
“行了！我买！”胡小月一声怒喝，打断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豪气干云的拍出来六张百元大钞，那老板不带犹豫的就给找了六十块钱。
“快谢谢你小姨。”周慧兰拉着瑶瑶，冲胡小月嫣然一笑。
都走出老远，却突然又顿住脚步，回身看向了胡小月的肚子，“小月妹子，谢谢你给瑶瑶买裙子，不过要是我没记错你这胎才两个多月吧，是不是双胞胎啊，这肚子怎么这么大啊？”
胡小月吓得赶紧捂住了肚子。
然而周慧兰却没再说话，拉着女儿蹦蹦跳跳的下楼去了。
“太太……”
耳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胡小月一个激灵，差点叫出来，回头看到王姐一脸担忧的在看表，更是一肚子火儿没处发，跺着脚嘶吼起来，“干什么！你也要来教训我么！”
王姐一脸的为难，“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胡小月握紧了拳头，瞪着王姐好一会儿，终归还是泄掉了那一口气，“走吧，回家。”
王姐是王建业找来的农村亲戚，明面上说是伺候胡小月，实际上是监管。
周慧兰当初的那句话，还是起了作用，王建业怕胡小月想不开，怕周振海施压，押着胡小月不再回周家还不放心，又从老家找了王姐来监督胡小月，吃什么喝什么干什么，都得王姐点头，就怕她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弄没了。
这么些天，胡小月一直硬挺着，装得是滴水不漏，但刚刚周慧兰的一句话她就破了防……
“王姐，刚才那个胖女人，是王建业的前妻，我……”
王姐一边伸手拦面的，一边笑着安抚胡小月，“孕妇情绪起伏大，我都懂，我不会跟先生乱说的。”
周慧兰并不知道，她的一句话，给胡小月的生活增添了这么多的困扰。
她拉着瑶瑶从百货商店出来，正盘算着怎么跟孩子解释妈妈不是没有钱，可瑶瑶却先抓住了她的胳膊，“妈妈！我们刚才没花一分钱钱，就得到了三条裙子啊！”
周慧兰一愣。
“下次我们还来找小姨逛街，叫她掏钱给我买东西，这样妈妈就可以把钱攒起来，给瑶瑶买大房子住了！”
“噗……”
周慧兰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不住点头，“好好好，妈妈攒钱给瑶瑶买大房子住。”看来是她想多了，她的瑶瑶现在，还没那么玻璃心。
第二天一早，因为瑶瑶要上学，周慧兰一大早磨好了豆浆，并没有出摊。
送完了孩子到陆家去推三轮车，正碰上陆长青从屋里出来。
看到周慧兰的时候他还停了一瞬，只是很快变成一副兜不住的尴尬表情，急吼吼的往厕所冲。
周慧兰看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无法把陆长青和拉肚子跑厕所这件事儿联系在一起，毕竟任何时候见到他都足够高冷、足够仙气飘飘。
然而还没等周慧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厕所里更是传出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砰砰”声。
那……
难道是……
陆大夫在放屁？
周慧兰怕自己绷不住笑出声来，赶紧捂住了嘴。
同样听到动静的陆凤霞也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周慧兰还在院子里，赶紧帮她推着三轮车往外走。
“他这两天豆子吃多了拉肚子动静有点多，你可别见怪。”
在陆姑姑的感觉里，周慧兰带着个孩子离了婚，是她的同龄人，她拿陆长青当小孩子看，就自然而然认为周慧兰也把陆长青当小孩子看。
上辈子活到五十多岁的周慧兰很自然就顺应了陆姑姑的视角，顺带关心起了陆长青，“吃那么多豆子干啥？多胀啊……”
“还不是你那豆浆，他这几天一天三顿都是豆浆，有时候放到晚上都馊了还舍不得扔，我也真是没办法啊！”
周慧兰这才想起，那天陆凤霞说的，陆长青有厌食症，却偏爱她做的饭食，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
“姑姑，等会儿我熬点冬瓜盅，润肠道，你记得过来拿！”
这天早上，周慧兰的豆浆摊扎到了鼓楼正南边，就在松柏街的街口。
因为八点多卖早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会儿街上明显看不见什么人了。
周慧兰有些后悔，或许她得把卖豆浆的时间调到中午了，毕竟早上送孩子晚上接孩子，这两件是大事儿，一点也耽搁不得。
正装豆浆呢，突然两个头戴白帽子腰上系围裙的小年轻气喘吁吁得停在了她的三轮车前头。
“同志，你的豆浆是不……是不是三毛钱一袋！”
两个小年轻一气儿买了八袋，要不是实在抓不稳，他俩还想买更多。
寻思着这大客户可能是慕名而来，周慧兰正想跟俩人客套几句，可他们干脆利落的掏了钱，扭头就跑。
从鼓楼向北，穿过松柏街再往北继续走上两百米有一栋水泥色的小楼，大门上头红底白字写着四个大字“国营饭店”。
已经过了早餐时间，本该冷清的国营饭店里头，今天早上，却是气氛僵硬，人人自危。
“什么狗屁大厨，连一碗豆浆你都做不出来，配拿菜刀么你！”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一边拍桌子一边吆喝，“太平日子过久了，养得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做的这都是什么东西，也敢往出卖！”
第三十八章 闹肚子
周慧兰并不知道，她那句话已经起了作用。
母女俩从百货商场出来，先在旁边的裁缝摊上改了裙边，瑶瑶高兴的拉着裙子比了又比，兴奋的小嘴根本停不下来。
“妈妈，小姨今天怎么会突然要给我买裙子？”虽然以前在周家，胡小月对瑶瑶也挺好，但孩子对大人的爱其实是很敏感的，那种空浮嘴上的爱，连胡满香都不如。
“她不是你小姨了。”周慧兰抱着女儿坐在裁缝铺的小凳子上，“她破坏了妈妈的婚姻，是个坏女人，觉得心虚才会给你买东西。”
“那我不喜欢这裙子了！”瑶瑶小脸一垮，直接丢掉了裙子。
“为什么不喜欢呢？虽然是她很坏，但花坏人的钱也算是惩恶扬善呀，我们瑶瑶这是替天行道了呢！”
周慧兰的谬论，成功让孩子高兴起来。
改完裙子回家的路上，路过上次早市上逛的那家女装店，周慧兰只是瞥了一眼，瑶瑶却硬拽着她要进去，“妈妈，你得把本来要给我买裙子花的钱花出去呀！”
这孩子，学的还真快。
周慧兰虽然有些无奈，但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畅快。
第二天一早，因为要送女儿上学，周慧兰并没有泡豆子。
天天喝豆浆也会肚子胀，她早起熬了些杂粮粥。
空间里的小葱已经发了一拃高，切碎拌在鸡蛋面粉搅成的糊糊里，烧热锅子抹一层油，薄薄的淋一层转动锅子滚圆，不过一会儿，酥黄喷香的葱花鸡蛋饼就出锅了。
好些天没吃油腻的东西，这会儿闻见鸡蛋味儿，周慧兰都有些淌口水，她撕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松软的口感带着边缘的一点点焦脆，虽然只有一小口，却已经是无比满足。
盆里两个鸡蛋和出来的面糊很快就做完了，摞在盘子里摆得高高的，周慧兰从厨房出来，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谁家做鸡蛋饼了，可真香啊！”
她摆好碗筷，去叫瑶瑶起床，听到要穿新裙子，瑶瑶一骨碌就从被窝里跳了起来，“妈妈，今天我要穿那条白色的！你帮我扎个公主头好不好？”
穿裙子可以，但扎头发……委实有些难为周慧兰了。
她大概知道瑶瑶说的公主头是个什么，但毕竟太多年没折腾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做出个松松垮垮的造型，生怕女儿不满意，好在小丫头完全沉浸在漂亮裙子上，对发型并没有太在意。
到了幼儿园外头，周慧兰亲手把瑶瑶交给了她的主班郑老师，孩子乖巧的跟老师打招呼，又跟妈妈再见，蹦蹦跳跳的就进幼儿园去了。
今天没有磨豆浆，送完孩子的周慧兰也没什么事儿，看到陆家的药铺开着门，就走了进去。
她想让陆长青给开点，补养但不长肉的药材，拌到食物里或是怎样，毕竟瑶瑶还那么小，真让她跟自己这样硬挺着不吃来减肥，也确实有些残忍。
可陆长青却不在。
周慧兰喊了几声，凤霞姑姑从后面跑了过来，“陆大夫一会儿就过来，怎么了？慧兰你哪儿不舒服么？”
周慧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跟陆大夫请教点东西，陆大夫呢？”
陆凤霞朝后面看了一眼，有些神秘的凑到周慧兰耳朵边，“哎呀，陆大夫最近闹肚子，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
闹肚子？
周慧兰瞪大了眼睛，难道医生也会生病？
陆凤霞是看着陆长青长大的，把他当小孩儿，她把周慧兰当同龄人，说起陆长青，就跟说瑶瑶的感觉差不多。
上辈子活到五十多的周慧兰，面对陆长青代入长辈视角，也十分自然，“怎么不吃药呢？”
“喝药没用，豆子吃多了，也不是啥大毛病。”
“吃那么多豆子干啥？多胀啊……”
“要我说，还是你那豆浆太好喝了。”凤霞姑姑说着，差点憋不住笑，“他这几天一天三顿都是豆浆，有时候放到晚上都馊了还舍不得扔，我也真是没办法啊！”
周慧兰这才想起，那天陆凤霞说陆长青有厌食症，却偏爱她做的饭食，脸一下就烧红起来。
陆凤霞还要再说，陆长青却回来了，“姑姑，你怎么又在这儿编排我。”
“哪有！我跟慧兰说几句话都不行了！”陆凤霞说着，拍拍周慧兰的手使了个眼色，忍着笑走了。
陆长青还是那副模样，不过脸色比往日的苍白又多了一点蜡黄，见周慧兰盯着他看，不觉整了整衣领，“怎么了？”
周慧兰慌忙摇头，“没、没什么，陆大夫，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我想让孩子减食量控制一下体重，有没有什么药材，不伤身体还能让人觉得饱的。”
也就是后来说的饱腹感。
可陆长青并没有回答，俊秀的眉毛皱成一团，“减肥？让孩子减肥？”
周慧兰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生长激素的问题，想了想，索性照实说：“医院里的医生说，瑶瑶现在偏胖了，再这么下去怕会长不高，所以我想控制她从现在开始少吃点。”
陆长青点了点头，在纸上写起来，“那你可以给她做点，不长肉的饭吃，比如……冬瓜。”
周慧兰接过陆长青递过来的纸，上面写的是一个方子，不，不是药方，是菜谱。
“排骨煎微黄去腥，以冬瓜半入锅，其上打孔，水两碗炖煮半个小时？”周慧兰念的一头雾水，“陆大夫，你这是药方么？”
“这不是药方，这是药膳方子，冬瓜排骨盅，清热去火润肠道，吃多少都不长肉。”
药膳方子，上辈子周慧兰倒是也从广告上听到过。
她把那张纸叠好，“那陆大夫，诊金要付你多少钱啊？”
“不要钱。”陆长青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慧兰，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你炖这个，分我一碗就行了。”
周慧兰目瞪口呆，“这……合适么？”
陆长青却叹了口气，“难道你是觉得，我这方子……不值一碗冬瓜盅么？”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一碗冬瓜盅太轻了，怕怠慢了陆大夫你，而且这方子，我有些地方……不是很懂。”
“哪里不懂，我告诉你。”
从陆家药铺出来，周慧兰还是懵的。
要不是手里的药方真实存在，她感觉自己刚才就是做了个梦。
第三十九章 冬瓜排骨汤
按照陆长青方子上头写的，她到菜市场去挑了半截冬瓜，还有两斤排骨回家。
排骨先用冷水泡上，就着案板先处理冬瓜。
冬瓜皮也不用削，但要从圆的这头切下来两寸长做盖子，两块冬瓜瓤都给掏干净里外洗好，然后把锅子洗净挖一勺猪油进去，排骨煎得两面金黄夹出来。
接着再把锅子刷净烧干，直接把冬瓜平整的那一面座进锅里，烧两分钟让冬瓜和锅子紧密无间，然后倒进两碗开水，葱姜和排骨一齐丢进去，再加一勺盐，盖上刚才切掉那两寸冬瓜做盖，小火炖上半个小时，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周慧兰这边冬瓜排骨的香味儿，很快就飘了出去。
周慧兰本来想端一碗过陆家去，想了想，未免显得小气了，干脆到陆家喊了凤霞姑姑来，端着锅子，装一锅回去全家一起吃。
看到锅里囫囵个的冬瓜，陆凤霞也是惊奇的很，“囫囵个炖，这能熟么？”
周慧兰拿帕子垫着手，揭开了上头的冬瓜盖子，排骨香味儿扑面而来，飘着一层油的冬瓜汤香味儿更浓，馋的姑姑很是尴尬得舔了舔嘴。
“瞧你这菜做的，又有心思又好吃，我这粗手笨脚的还真是学不会。”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周慧兰对陆凤霞的秉性也算了解，就把陆长青跟她讲的，跟姑姑又讲了一遍，可她这一遍说完，陆凤霞还没开口，突然一个声音大喇喇的飘了过来。
“这锅里是座水炖冬瓜么？”
周慧兰和陆凤霞都是一愣，环顾院子里也没见人，段婆婆还在屋里躺着。
“这儿呢这儿呢！”
循着声音看过去，院子的西墙上搭梯子趴着个人，笑眯眯得冲周慧兰摆手打招呼，“我说呢，最近老是闻着谁家做饭这么香，敢情是段婆婆家搬来了个巧厨娘，你这冬瓜炖的可真香，能教教我不？”
都是街坊，本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周慧兰不会拒绝，但这方子是陆长青给的，她不能擅自外传。
“婶子说笑了，我就是自己摸索着做的，根本不会教人。”
“咋不会？你就跟我说说做法，或者你再做一回叫我在旁边瞅着，可不就行了。”
“大牛婶，人家姑娘脸皮薄，你这脸皮也忒厚了，看不出来人家不想教吗？你男人可是国营饭店的大师傅，还用得着跟别人学做菜？”
“我又没问你，你怎么那么多话。”大牛婶撇了撇嘴，恶狠狠得剜了陆凤霞一眼，又冲着周慧兰笑。
“嘿，你这人……”
周慧兰拉了凤霞姑姑一把，“大牛婶是吧？”
“唉！”趴墙头的脑袋兴奋的一点。
“我教不了，也确实不想教。你爬这墙虽然是两家共用的，但要被你压塌了砸坏我家东西，你赔钱么？”
“你……”大牛婶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你再不走，我可就拿棍子戳了……”周慧兰作势要去拿棍子，那墙头上的脑袋这才气鼓鼓的没了下去。
“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给她脸，你越好说话她越得寸进尺，就不能开头！”陆凤霞冲着那墙头，忿忿的“呸”了一口。
周慧兰虽然不喜欢这爬墙头偷窥的人，但也看得出来，陆凤霞对那位，可不是单纯的不喜欢。
“姑姑，你说她男人，是国营饭店的大师傅？”
“是啊，叫牛广德，”说着朝屋里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原先听长青他奶奶说的，那牛家的老太太厉害，养了俩儿子，大儿子学厨有手艺，成了国营饭店的香饽饽，仗着这，硬是把段家最好的两块院子给占了去，她自己男人啥不会做，闻着点味儿就过来爬墙头，也太贪了她！”
这年月，厨艺就跟焊工电工一样，那是能当饭碗的技术，不外传的。
陆凤霞一边念叨，一边拉着周慧兰往外走，念叨这街上的奇葩邻居，非要留周慧兰在陆家一起吃。
推辞不过，也想着再跟陆长青讨几个方子，周慧兰就答应了下来。
陆凤霞去请老爷子，周慧兰在这儿盛饭，刚把碗摆好，陆老爷子就过来了。
“那老婆子，能叫你上我家来，可真是个稀罕事儿！”陆老爷子一露面，嘴上就刻薄起来。
周慧兰都还没动，陆长青先道：“爷爷，尝尝这冬瓜盅，闻起来可真香。”
陆老爷子瞥了一眼那冬瓜汤，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抬头看向周慧兰，却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等一下！”
周慧兰刚舀了一勺汤，老爷子这一句吓得她汤勺直接掉进了碗里，冬瓜汤溅了满手，还没来得及把手缩回来，一块手帕已经盖在了手背上。
是陆长青的手帕。
汤从段家端过来，已经不算很烫了，手上只是火辣辣的，并没有起水泡。
陆长青拉着周慧兰就要去冲水，可陆老爷子却拄着拐杖，一把伸手拽住了周慧兰的手腕。
“这镯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爷爷，您弄疼她了！”陆长青一把拽开了老爷子的手。
周慧兰也十分奇怪，老爷子这是怎么了，“这是段婆婆送给我的。”
可老爷子却没动，直到陆长青连着喊了他几声，老人家才突然回过神来，似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许家数百年的根基，数百年的根基啊……”
他没有再坐下来，而是推门离开了。
陆凤霞赶紧跟了上去，周慧兰不免有些担忧，可陆长青却拉着她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冲了起来，见周慧兰心不在焉的，便解释道：“爷爷碰上许婆婆的事儿，总有些魔怔，没事的。”
“许婆婆？”周慧兰愣了一下，却猛然想起，一开始段婆婆是说过，她婆家姓段，娘家姓许，那刚才陆老爷子所说许家数百年的根基，难道跟婆婆送她的这个镯子有关？
“是啊，婆婆是姓许。”
冲完手，陆长青径自就回到了桌边，捧着那碗冬瓜汤喝了一大口，只觉得肠胃一下子就暖了，冬瓜的清香弥漫在唇齿间，竟是一点杂味儿也没有。
“陆大夫，这汤怎么样？”周慧兰也跟着坐了下来。
陆长青点头，“好喝。”
“陆大夫要不再多给我几个方子，我回去试试，做好了还可以送来给你吃啊！”
“行，一会儿我就给你写。”
从陆家出来，周慧兰手里又多了三张菜谱，陆长青写的都是文言文，名字也拗口，她根据原材料减省了一下，分别就是菠菜粥、银耳枸杞汤还有三种蘑菇汤，材料都不复杂，但做法以蒸炖为主，确实健康了许多。
第四十章 银镯子
豆浆要早上卖，主要客户就是早起上班上学赶不及做饭的人，送瑶瑶的时间刚好是早上生意最好的时候。
一两天不出摊可以，时间久了，这个生意就只能是放弃了。
周慧兰不甘心，女儿和事业，成了她面临的第一道难题。
她跟瑶瑶商量，想雇人送她早上上学，小丫头倒是没有抵触，只不过，第二天段婆婆就拦住了周慧兰，说她能送瑶瑶上学。
“老婆子虽然走的慢，但这也没多远，早上反正我也睡不着，还可以跟孩子出去溜达溜达，就当锻炼了。”
周慧兰没有拒绝，在她把户口上到段婆婆的户口本上那一刻，她就已经把这位老人当做自己的长辈了，只是闲聊起来，猛然想起了那天陆老爷子的话。
“婆婆，这镯子，上次陆老爷子说是许家的根基……”
“别听他胡咧咧，这镯子给你就是你的，爱咋咋地，关他屁事儿！”段婆婆直接打断了周慧兰的话，“许家早就没了，留我一个孤老婆子，还要什么根基。”
“婆婆，您别这么说……”以前的人重传承，像许家那样没了儿子，女儿也没有后代，确实是断了传承。
婆婆拍了拍周慧兰的手，眼神突然沉重起来，“这镯子里，不管有什么，都是你的了，至于你能不能拿出来，那就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
这话听的周慧兰莫名其妙，她还想再问，可婆婆已经进了屋。
磨豆浆、研究药膳、种地、接孩子。
周慧兰的日子惬意而悠闲，前后两辈子，她都是头一回感受这样的悠闲。
这天，在空间里头浇地打理菜地，折腾出了一身臭汗，周慧兰突发奇想，烧了锅水拿进空间，兑了井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这一个多月，真是瘦了不少，腰上的三层游泳圈都变成了两层，四肢不仅细了，而且皮肉也跟着紧致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刚重生那会儿那么的雄壮了。
洗完澡回房换衣服，翠绿的平安扣和银镯子一起放在桌上，周慧兰到衣柜里翻衣服，刚把衣服拿出来，就看到桌子上面，凭空多出来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就像是一本书，凭空展开在了桌子上。
凑近了去看，才发现是平安扣发出的莹莹绿光，透过镯子显出了这些字。
她轻轻一动玉佩，那些字还会变，一幕一幕的，竟然跟陆长青写的那些药膳方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婆婆倒是说过，她娘家祖上是御厨。
难道……这就是婆婆口中的造化，陆老爷子口中的根基？
发现镯子的秘密后，周慧兰第一反应是要告诉婆婆，可婆婆每次总是打断她的话，拿造化搪塞。
日子久了，周慧兰也慢慢意识到，就像段和许的抉择，婆婆早就放弃了自己作为许家女的身份，她如今只是段家妇，压根儿不在乎那镯子。
或者说，到如今，她只希望能为许家的传承找个有缘人，也就仅此而已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慧兰也就不再追着婆婆问了。
这天傍晚，天下着小雨，周慧兰打着伞在学校门口等着接孩子。
队伍排得老长，周慧兰今天来得晚了，就站在队伍的最后头，一扭脸，不知何时路边竟停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93年，安宁的小汽车还很稀罕，黑色桑塔纳满市区也没几辆。
百无聊赖的周慧兰就多瞥了几眼，正看到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烫着卷发的大脑袋，可不正是王建业。
她赶紧压低伞边，背过身去。
刚好到了接孩子的时间，队伍缓慢的朝前移动，周慧兰走出几步又回头去看，车还在那儿，但王建业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自己魔怔，看错了？
接到瑶瑶，顺着来路往回走，还没看到黑色桑塔纳，先看到了王建业。
卑躬屈膝的堆满笑脸，提着一个茅台酒的纸袋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金园长的手里。
那不是文医生的同学，介绍瑶瑶来这儿上学的那位么？
胡小月肚子里的娃还没影儿呢，王建业来巴结她一个幼儿园园长干什么？
周慧兰十分好奇，但碍着瑶瑶以后还要在这儿上学，拉着女儿快步从王建业身后绕了过去。
可还没走两步，瑶瑶突然指着路边的黑色桑塔纳，“小姨！”
周慧兰愣了一下，顺着孩子的手看过去，还真是胡小月，她似乎是坐在后排，半边身子都卡在了前排的两个驾驶座中间，正忘情忘我的跟驾驶位上的黄毛啃的激烈。
周慧兰一把就捂住了瑶瑶的眼睛。
脑海中划过一万种可能，确定了最靠谱的一种猜测，就是胡小月靠花言巧语和美色忽悠，把她肚里娃他爹，变成了王建业的司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以不变应万变。
胆大心细，不愧是你胡小月啊！
要不是俩人的过节，周慧兰几乎要给胡小月大拇指点赞了。
“瑶瑶，你在这儿等妈妈一下。”她把伞递给了女儿。
瑶瑶乖顺的扛起雨伞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打着伞被遮去了大部分的视线，她不会看到那边的车。
周慧兰则大步走到了桑塔纳边，直接把脸贴到了车玻璃上。
忘情互啃的俩人第一时间还没注意到车窗上的大脸，周慧兰深恨这年月没有智能手机，没法随手一拍。
“啊——”
直到胡小月一声尖叫，黄毛一把推开她立马坐得板正笔直，周慧兰也忍不住捶着玻璃笑了。
“胡小月，跟着王建业出来还带姘头，你这也太饥渴了吧？”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周慧兰你别瞎说！”胡小月一边理头发，一边坐正了身子。
瑶瑶还在路边，周慧兰也没空跟她瞎啰嗦，“也就是王建业瞎，真当全世界人都瞎呢，瞧见没有，幼儿园的大门口可是安着监控的，去查一下，刚才你俩在车里干了啥可是一清二楚，要不我发发慈悲干个好事儿，带王建业去看看？”
“你想干什么！”黄毛伸手想拽周慧兰，却被周慧兰反手直接把手压在了车窗上，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喊。
胡小月伸手就来，可被周慧兰一瞪，也不敢动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建业到这儿来，是要干什么？”
第四十一章 广告离婚
胡小月没说话。
周慧兰丢开黄毛的手作势要喊王建业。
“等等！”
胡小月一脸的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没敢骗周慧兰，“他来找一个银行行长的太太，听说在这里做园长。”
“还有呢？”
“为了拿一个项目。”
周慧兰皱紧了眉头，直起身子。
隔着绿化带，打着红雨伞的瑶瑶在人行道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地上的小水坑，王建业在更远处，还在跟金园长说话。
就在刚刚，周慧兰才突然意识到，没了上辈子那件让她颜面扫尽的事，她跟王建业离婚这件事儿在王建业刻意甚至简单的隐瞒下，压根儿就没人知道。
周振海最在乎面子，又上了年纪，他不可能去告诉别人自己的女儿女婿离婚了。
而王建业也不会说。
于是，只要王建业的身边没有出现另外一个光明正大的王太太，他就还是老英雄周振海的女婿。
看来，她对不要脸的底线，还是太高了。
这天晚上吃过饭，把瑶瑶留给了婆婆照看，周慧兰一个人打着伞，来到了公安局家属院。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门卫不再拦她，周慧兰直接敲开了黄家的门，看到是她，文医生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了一句，“是慧兰么？”
周慧兰点点头，跟着文医生进了屋。
文医生一边喊黄汉卿，一边赶紧给周慧兰取了条毛巾，“下这么大雨，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周慧兰摇了摇头，接过文医生倒的热水，“文阿姨，我今天来，只是想借用一下你们家的电话。”
着急忙慌从书房跑出来的黄汉卿鞋子都穿反了，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大晚上的真是要吓死个人。”
周慧兰喝了一大口热水，感觉身子舒坦许多，随即甜甜一笑，“黄叔叔，文阿姨，我跟王建业离婚，是他在外面养女人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现在婚已经离了，可他还打着周家女婿的名号在外面打交情攀关系，您说，这我能忍么？”
文医生当即摇了摇头，黄汉卿有些犹豫，可在老婆的怒视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儿，好些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周振海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总不可能叫他去登报说自己的女儿女婿离婚了吧。
“就是想借黄叔叔的电话，给我爸的老朋友、老战友们打个电话，免得他们受了王建业那混蛋的蒙蔽。”
周振海已经退休十五年了。
他的关系、部下、老战友究竟还有哪些在安宁市颇有影响，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但王建业清楚，身处关系网之中的黄汉卿，也清楚。
这个方法虽然不地道，但也总比被人当傻子似的蒙在鼓里要痛快。
文医生当即就把电话本给周慧兰捧了出来。
第一个拨通的，就是交通局的夏局长，他是周振海的老部下，周慧兰跟王建业仅有的几次同出同进，都是去拜访他。
“夏叔叔您好，我是周振海的女儿周慧兰，因为王建业在外面养女人，前一段时间我跟他办理了离婚……”
周慧兰以为自己要打很多个电话。
但文医生捧着电话本跟黄汉卿研究了好一会儿，总共需要打的，其实也才四个。
“你说那位金园长，她丈夫确实是农发银行新任的行长，不过这关系，估计是老夏给他牵的线。”黄汉卿的这条关系，因为周慧兰母亲的缘故，王建业并不知道。
他这些年主要靠得还是交通局的夏局长，通过夏局长的引荐再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官场上，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大家都懂，也都乐意卖这个人情。
“谢谢黄叔叔，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办完了正事儿，周慧兰就打算告辞离开。
“等等慧兰！”文医生却拦住了她，“你跟我来，我问你个事儿啊……”
周慧兰有点懵，不过还是跟着文医生进了厨房，仿佛案发现场一般的厨房，跟外面宽敞明亮的客厅完全是两种风格。
“就是上次你拿来的那个猪油，在哪里有卖啊？炒菜真香，这么些年，你黄叔叔就没吃过我炒的菜，用了你那个猪油以后，他天天催着我回来做饭，架都不怎么炒了。”
周慧兰不由得笑了，“文阿姨，明天我就给您再送一盒来。”
“您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我最近学了好多新菜，要不我帮您把这厨房收拾一下吧？”周慧兰说着，也不等文医生拒绝，直接就下手拿起了池子里的碗。
看得出来，这两位都是事业型的，以前应该很少用厨房。
文医生本来还不好意思，看周慧兰手下利索，话也说的真切，也就没再推辞。
“唉，活了这么些年，我也是头一回，对这做饭有了兴趣。”
收拾完厨房出来，黄汉卿的客厅里又多了一位客人，周慧兰简单打了个招呼准备走，可那沙发上的老爷子，却突然拦住了她。
“嘿嘿！是你啊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一头白发的老爷子，抓着周慧兰的手直接转身看向文医生，“这是你们家新找来的保姆？”
“不不不，她可不是保姆，是一位老朋友的女儿，过来帮忙，顺带教我做饭呢。”
周慧兰也认出了老爷子，这位可是她的老主顾，每天两斤豆浆，刮风下雨都不动。
“唉，我还想着你要做保姆到我家来啊，我给你开高工资，你们不知道，这丫头熬得豆浆，那叫一个香浓可口啊……”
老爷子越说越上头，文医生却是笑着，把周慧兰从两个老头子的对话中，解救了出来。
“慧兰，你可真厉害，你知道刚才那位是谁么？”
周慧兰一脸迷茫得摇了摇头。
“他的儿子，可是咱们安宁市的市长，姓叶，叶老年轻时候嘴巴就刁，能让他这么夸的，你还真是头一个，说的我也想去买你那豆浆喝了。”
“明天我给文阿姨您带点过来，您还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
文医生笑着点了点头，“你啊你啊，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偏偏遇上那么个王八蛋……”
从黄家出来，周慧兰沿着大路往家走，路过一个书报亭，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拿起了公用电话。
“喂，孙总，我是周慧兰……”
一个多月过去了，胡小月和王建业的生活似乎还比从前更惬意了，她不介意，给他们添上一把火，让他们过得更飘飘然些。
第四十二章 国营饭店
锅搬回家，周慧兰照旧去陆家还三轮。
门开着，她把三轮车推进了院子里，跟往常那样打了声招呼，可喊了好几遍，都没听见陆凤霞的应声。
院子里特别的静，静得有些不对劲儿。
周慧兰一边喊一边进了厨房，刚迈过门槛，就踩到地上一只碎碗，旁边的稀饭也没收拾，看得出碗跌得十分慌乱。
“凤霞姑姑？陆大夫？”
担心出了事情，周慧兰从厨房出来，走到了天井，能看到临街的药铺门开着，可药铺里也没人。
这阵仗，肯定是出事了！
周慧兰从药铺正门跑了出来，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下了。
“你是慧兰吧，陆凤霞跟着陆大夫上医院去了，她怕你着急，特地叫我来跟你说一声。”
周慧兰定睛一看，拦着她的这位，就是前些天扒墙头看她炖冬瓜的牛大婶。
“谢谢你啊牛大婶，凤霞姑姑是怎么了，怎么上医院去了？”
“嘿！你没瞧见，刚才可吓人了！”牛大婶手舞足蹈的，仿佛就在跟前，“一大早的，那凤霞妹子突然就从药铺里跑了出来，满脸的泪花，大家伙儿都忙，我就跟着进去瞧，那陆大夫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趴在桌子上嘴角还带着血，怎么叫也没动静，吓人的，我这不赶紧出来喊了几个人，帮着把陆大夫送到医院去了，这才刚回来，真巧，就碰见你了。”
陆长青自己就是大夫，陆老爷子也是祖传的医术，看来还真是医者不自医。
周慧兰又跟牛大婶客套了两句，问了陆长青在哪个医院，她还得送瑶瑶上幼儿园，也就没跟她多说。
总觉得哪儿不对，回到院子里望着自家的围墙，才反应过来。
那牛大婶住在她家的西北边，家里大门应该不在松柏街在西边那条街上，她是怎么偶然路过松柏街的？
送了瑶瑶上幼儿园，周慧兰也没再回家，直接就去了中心医院，问了一圈，最后在胃肠科的病房里，找到了陆长青。
陆凤霞不在，他靠坐在病床上，身形显得格外瘦削苍白，面上一点表情也无，跟平日里那个总是带着温柔浅笑的陆大夫，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慧兰啊，你怎么杵在这儿，快进屋坐。”
陆凤霞刚才到外头买了点东西，回来看到周慧兰愣在门口，拉着她就往里进。
“陆大夫，你这会儿还难受么？”
医院的消毒水让陆长青十分的不舒服，突然一道甜嫩的嗓音，夹杂着一股芝兰般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起头，对上周慧兰的莹莹笑脸，不自觉就放松下来，勾起唇角，连声音都柔和许多。
“我没事，就是姑姑不放心，非押着我在这儿住。”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有些错愕的看着姑姑拉着周慧兰的手絮叨他的不听话，但真正让他忐忑的，却是自己下意识对这个女人的态度。
周慧兰做的饭，确实很好吃，但怎么好吃，他说不出来，只是那种独特的味道，无论她做什么都带着的那股子特殊的香气，莫名让他格外的心安。
然而等他缓过神来，陆凤霞已经拉着周慧兰，离开了病房。
“我跟你说，他都吐血了，一大早的可差点把我吓死了！”刚从病房出来，陆凤霞就压低了嗓门，“这边的大夫说是胃溃疡，唉，真是的，这老爷子刚走几天就弄成了这样，回来我可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周慧兰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既然到了医院应该没事了，“陆老爷子不在家？”
“是啊，前天才走的，去京市几天，他老人家刚出门，长青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从医院出来，周慧兰拿着陆家的钥匙，她得去帮陆家把门户封好。
药铺的门是来帮忙的人卸掉的，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这会儿还早，街上也没什么人，周慧兰搬起木板一块一块卡进地上的卡槽里，最后一块木板被扣上，整个药铺就暗了下来。
周慧兰小心翼翼的往天井底下走，脚下却踢到一个东西，地上黑洞洞的看不清，她只能伸手去摸，像是一个发卡。
她捏在手里走到天井下，才看清那真的是一个发卡，老式的鸭嘴夹，蓝白格子的花纹，上面还绣了一朵红色的毛线花。
周慧兰觉得这款式十分眼熟，估计是90年代的流行款，毕竟这年月，流行款还都是全国统一的。
她把发卡上面的灰掸了掸，放到了厨房外厅的餐桌上，检查了各处门窗都关的好好的，这才锁上大门离开了陆家。
上午还有时间，她又磨了两锅豆浆，送去了国营饭店。
午休起来打算继续磨豆浆，盘算着晚上豆浆也是能跟稀饭一样当主食的，可以多磨点，可她才进空间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她。
婆婆见她许久没动静，拄着拐杖已经到了门口，周慧兰手忙脚乱的跑出来，才听清外头喊她的，是陆凤霞的声音。
陆姑姑没往家里进，拽着周慧兰直接回了陆家。
“慧兰啊，姑姑求你件事儿，行不？”
周慧兰直接愣住，“姑姑，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
周慧兰从小没了妈，哥哥跟她并不亲近，唯一亲近的胡小月却是个白眼狼，上辈子跟王建业离婚后，生活艰难碰到的也全是社会的阴暗面，所以在松柏街，碰上全无保留的段婆婆，还有热心肠的陆凤霞。
她的善意释放出去能得到回应，这样的感觉对周慧兰来说，格外的珍贵。
“医院里的大夫说，长青这病得养，他又非说自己能治要回家，我这也劝不住他，也不管他是自己治还是叫医院里的大夫治了，”陆凤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他嘴巴刁，还是我这手笨，你教我做了那么多的菜，做出来他都不吃，医院里的大夫说这病就是饥一顿饱一顿折腾出来的，我想着，我想着他那么喜欢你做的饭，能不能麻烦你……赏他碗饭吃，姑姑给钱！姑姑肯定不会让你白做的！”
第四十三章 供货商
天一日日长起来，早上六点多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因为周慧兰的豆浆生意好，早市上多了好些学她的，有的石磨都搬了出来，但谁做的味道，都没有周慧兰的好。
这天早上她刚从家里出来，还没走出松柏街，就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光头大叔，带着个经常跟她买豆浆的小伙子，拦住了她。
“大姐，这是我师父，咱们安宁市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姓牛。”
周慧兰一惊，心道好大的来头，笑着停住三轮车，“牛师傅好，您找我有事儿？”
“我能尝尝你的豆浆么？”
周慧兰不太理解，可牛师傅背后的小年轻冲她挤眉弄眼的，给老顾客面子，周慧兰也就掀开锅盖盛了半碗递给那牛师傅。
老头子只抿了一小口，登时眼睛一亮，“这还真是比你打回去再热一道的味道更好！”
得到夸奖的周慧兰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你这豆浆，能不能专供给我们饭店，我们按两毛五一斤的价钱跟你收，这价钱虽然没你摆摊的高，但你不用自己卖，做得多些，赚得可能还更多。”
周慧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如果只用把豆浆磨好直接送到饭店去，她就不用再花时间去卖豆浆，这样也就不再需要受限于早市的客人。
“那您收多少？限量么？”
牛广德轻蔑的一笑，“我们饭店，不仅替市政府招待客人，还是机关单位的大食堂，往常我们自己磨豆浆，光早饭怎么也能出个千把斤吧。”
“那您一天能从我这儿，收多少斤？”
“今天你这两锅先收过去，如果卖得好，那肯定是多多益善，咱们双赢嘛！”
零卖又费功夫还耽误送孩子，碰上这样的机会，周慧兰当然不会拒绝。
牛广德让她直接把豆浆送到饭店后厨去，称了重量，直接就能到财务室去领钱。
周慧兰就调转了三轮车，跟着那师徒俩一起，穿过两条街，来到了气派的国营大饭店。
正是早上上人的时候，好些附近家属院的居民，都会来这儿打饭拿回家去吃，有些也跟周慧兰买过豆浆。
看到她推着三轮车过来都围上来问，听说周慧兰要把豆浆放在国营饭店里卖，那些本来打了饭要走的纷纷拉住牛师傅，问他在哪个窗口，一副要排队的架势。
牛广德于是派小徒弟带周慧兰去后厨称重，自己却进了大堂，站到排队窗口把小黑板的上的字一擦，直接在今日供应底下添上了“豆浆”两个字。
“牛师傅，咱们食堂里这豆浆，什么价钱啊？”
“原先你们跟周师傅买的是多少钱？”
“三毛钱一袋啊！”
“那咱们就还按三毛钱卖给大家，薄利多销，只为了方便群众，为人民服务！”
这话音一落，立刻赢得了一阵喝彩。
周慧兰在饭店的后厨，都听到了前头的欢呼声，不过她没看到，那一转眼就排到门口的队伍，有多壮观。
豆浆上称，称了一百八十七斤，倒进饭店的锅里再扣掉两个锅的重量一共三十六斤，豆浆是一百五十一斤，后厨给开了张收据，小徒弟帮周慧兰把空锅搬到了三轮车上，领着她上二楼财务室领钱。
“我叫吕进，师傅您呢？”
以后就是合作关系，经常有来往，周慧兰跟小伙子也算认识了些日子，笑着伸手，“我叫周慧兰。”
“周姐，您的豆浆做的可真好，不说虚的。”俩人正上楼梯，可吕进还是朝上下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周慧兰道：“打您的豆浆起，那鼓楼边上所有卖豆浆的小摊我都买过，没有一家能比得上您的。”
前些日子老爷子来那么一闹，饭店里头对这件事儿的态度十分严肃，毕竟这么些年，国营饭店的饭菜虽然也没说特别出彩，但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打过脸。
对于这样的夸奖，周慧兰只能笑笑，“您过奖了。”
饭店的二楼，有一排包间，剩下一大块地方却是空荡荡得，好几张大桌子摞在一起，明显很长时间没用，旁边还堆了好些的屏风，看起来也很旧了。
陆长青先前说过，鼓楼这边之所以那么多卖小吃的摊贩，很大一部分都是国营饭店的下岗职工，楼下的大食堂看起来人潮涌动的，可能生意并没有那么好。
财务室就在包间的最里头，吕进敲了门进去，里面只有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中年女人，戴着眼镜看起来一副斯文模样。
吕进把单据交了上去，“赵姐，牛师傅要收的豆浆，一斤两毛五，结现钱。”
赵会计点了点头，把收据收进抽屉里，写了张条子让吕进和周慧兰都签了字，然后直接就把三十七块七毛五数给了周慧兰。
做完这一切，也没一句废话，倒是吕进乐呵呵的跟赵会计告辞，拉着周慧兰从财务室退了出来。
“赵姐这人就这样，话少，人其实特好。”
周慧兰笑着把钱收了起来，她才不在乎会计话多还是话少，话少了还省得她去啰嗦应酬。
“小吕，这豆浆交到你们饭店，是不是还得下锅煮？”周慧兰刚才在后厨注意到，那装豆浆的大锅，师傅直接就给座到了火上。
吕进点头，“自然得煮开了再卖。”
这样她在家，也就不用煮那一道了，还能省点功夫和柴火。
周慧兰暗暗记下，继续问道：“那这豆浆，你们一天是只早上收这一回，还是早中晚三餐都收？”
“刚才师傅说了是都收的，您要是白天有空再磨，只管送来就行。”
周慧兰笑着谢过吕进，蹬上三轮车就离开了饭店。
她昨晚上就泡了那么点豆子，今天就是想再磨也没有豆子，只能今天晚上多泡点，明天白天再加班了。
回到家，瑶瑶还没醒。
周慧兰到厨房把瑶瑶的饭做上，锅碗瓢盆都收拾干净，看时间差不多，这才去喊瑶瑶。
这些天，周慧兰忙着卖豆浆，大多数时候瑶瑶醒时周慧兰都不在，段婆婆会带着她洗漱，送她上学。
今天一睁眼看到妈妈，瑶瑶很是开心，抱住周慧兰的脸就是吧唧一口，“妈妈，今天的豆浆这么快就卖完了？”
第四十四章 加大供应量
周慧兰点点头，帮女儿拢了拢头发，“以后妈妈每天早上都能喊你起床，开不开心？”
瑶瑶高兴的从被窝蹦起来，开心完全写在了脸上。
周慧兰蓦然发现，女儿似乎又长高了些，腰条似乎也纤细了些。
最近按着陆长青写的方子来做饭，她并没有刻意控制瑶瑶的食量，看来这些药膳，还真的比寻常饮食补养人些。
今天早上回来的早，周慧兰在锅里腾了层篦子，蒸的鸡蛋羹，瑶瑶和婆婆是两个蛋，她自己只放了一个蛋。
再从空间里薅了一把空心菜，焯水凉拌，营养均衡的一顿早饭就做好了。
空间里的菜生长速度基本是外面的两倍，这么些天周慧兰抽空就在收拾空间里的空地，经过这么多天的浇灌，刚才她进空间的时候，发现那棵大树终于长出了第二片绿叶。
虽然不知道那棵树的新叶究竟被什么影响着，但她直觉认为这是件好事。
往饭店供豆浆，一天三顿如果都送，用之前的石磨肯定就不行了，周慧兰打算买个电动豆浆机。
送完瑶瑶，先去粮店买了一百斤黄豆。
又跟老板打听豆浆机，粮店老板叫她去粮站看看，问了一圈找到粮站，还真让她找到了。
纯铁质地的豆浆机，又笨又大，刷着绿色的油漆，在一种庞大的农机里，显得很不起眼，但是一台居然要三百六十八块钱。
按照从前的收入，她得卖半个月才能赚回来，但解放了人力，她还能抽时间去干别的，周慧兰咬咬牙，还是买了一台。
抱着在路上走太显眼，她又没车，本来想试试看能不能放进空间里，没想到心念一动，那豆浆机就跟着她进入了空间，这样倒是不打眼了。
只是没想到，接上电线开始工作的豆浆机，轰隆隆的像一台拖拉机，这要是一大早四五点起来磨豆浆，估计要被邻居给骂死。
周慧兰只试了一下就赶紧关掉，想了想，把豆浆机又搬回了空间里。
她本来是想试着看能不能买个排插把电线拉进空间里，折腾得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才发现在这空间里，豆浆机竟然不需要插电就可以用！
这可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周慧兰就用上了电动的豆浆机，往常要忙活俩小时，今天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而且只需要把豆子放进去，一点儿也不费劲。
只是装豆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卖锅，那两口大铝锅，还是只能装一百五十斤。
不过一天三顿照这个量供货，一天就是将近九十块的利润，一个月就是两千七百块，这才是93年啊，周慧兰只是想想，就充满了干劲儿。
只是这天一早，刚把豆浆过完称，吕进就拦住了她。
“周姐，你这豆浆一回才一百五十斤，实在不够买的，咱们大食堂一天那么多人，都要买豆浆，这量太少，昨天差点儿就打起来了。”
国营饭店卖豆浆，虽然还是三毛钱一份，但他是按勺来的，店里是一勺一碗三毛钱，打回家里也是这个价钱，那一勺最多七两，单这个份量上头，就比周慧兰之前那一塑料袋差出了三分之一，利润相当可观。
国营饭店一楼大食堂的饭菜贵，味道也就一般，这些年因为改革开放，旁附近开了许多小吃店，还有很多推着摊子卖小吃的，对国营饭店的冲击很大。
因为周慧兰的豆浆，连带着进食堂的人都多了一倍，而且来买早餐，不可能只买豆浆。
为这事儿，经理昨天专门还表扬了牛师傅，虽然不服气，但奖金那是最实在的，所以今天吕进才会来找周慧兰。
饭店的大堂里，人声鼎沸，但队伍最长的那个窗口，打饭的师傅一边喊着限购一边控制人排队，忙得是晕头转向。
吃的这东西，最怕口口相传，更怕限购限量还买不到。
饥饿营销就是这个道理。
周慧兰完全被这架势给惊到了。
她在街上摆摊就是散客，生意好也就那样，但是这么多人挤在一个窗口排队，场面着实壮观。
要说之前还怕这生意不稳定，到此刻，周慧兰的底气格外的足。
“我没东西盛豆浆啊。”她本来是打算回去再买锅的，但既然生意这么好，饭店后厨那么多过，给自己两口也不影响。
“饭店有，”吕进当即一拍胸脯，“你只管拿去用！”
说完直接就去扛了两口大锅出来，但三轮车太小最多也只能摆三口锅。
两百斤出头，吕进还是不满意，“这样吧，我跟经理请示一下，让店里的车去你家拉，这样一回能多些，也省得你来回跑，慢还耽误时间。”
那敢情好。
不过周慧兰并没显在脸上，还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表示自己手磨豆浆这么多晚上就睡不了觉了，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锅搬回家，周慧兰照旧去陆家还三轮。
门开着，她把三轮车推进了院子里，跟往常那样打了声招呼，可喊了好几遍，都没听见陆凤霞应声。
院子里特别的静，静得有些不对劲儿。
周慧兰一边喊一边进了厨房，刚迈过门槛，就踩到地上一只碎碗，地上的稀饭还没干。
“凤霞姑姑？陆大夫？”
担心出了事，周慧兰一边喊一边朝前头走，穿过天井，才发现临街的门板卸得乱七八糟，药铺里也没人。
还真是出事儿了！
周慧兰一阵心慌，可半点线索也没，只能帮着把药铺的门上好，从后门出来锁了门，正要回家，却跟一个着急忙慌的人撞了满怀。
她缓过神来，竟然是那天爬墙头的大牛婶。
“慧兰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大牛婶低着头，两手背在身后，并不抬头看周慧兰。
虽然有些奇怪，但周慧兰也没多想，抬脚正要走，却听见大牛婶一声哎呦，摔在了地上，手边散着几张纸。
都是街坊，周慧兰赶紧伸手去扶，却没想到大牛婶硬撑着爬起来，直接拉着周慧兰的胳膊往前一步，“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捡就好了，你快回家吧。”
还赶着送女儿上学，周慧兰虽然觉得不对劲，也并没有多想。
只是回到院子里望着自家的围墙，才猛地反应过来。
那牛大婶住在她家的西北边，家里大门应该在松柏街西边那条桂花巷里，她一大早的，为什么会跑到陆家门外？
第四十五章 胃溃疡
陆长青住院了。
陆姑姑从病房回来取东西，特意来告诉的周慧兰。
“慧兰啊，姑姑求你件事儿，行不？”
周慧兰直接愣住，“姑姑，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
周慧兰从小没了妈，哥哥跟她并不亲近，唯一亲近的胡小月却是个白眼狼，上辈子跟王建业离婚后，生活艰难碰到的也全是社会的阴暗面，所以在松柏街，碰上全无保留的段婆婆，还有热心肠的陆凤霞。
她的善意释放出去能得到回应，这样的感觉对周慧兰来说，格外的珍贵。
“长青今早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到了医院里，人家大夫说是胃溃疡，可把我吓坏了。”
“胃溃疡？他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他啊，饥一顿饱一顿的，你送饭过来时就使劲儿的吃，不送的时候就硬饿着，或者去国营饭店买点豆浆回来，我说了几次想去跟你提，他总拦着不让，弄成今天这样，我可怎么跟老爷子交代啊！”
陆老爷子出远门，已经走了好几天，这事儿周慧兰也知道。
“没事的，胃病靠养，好好养一养，很快就能好了。”
“医院里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说这病得养，他又非说自己能治要回家，我这也劝不住他，不过，也不管他是自己治还是叫医院里的大夫治了，”陆凤霞叹道：“也不知道是他嘴巴刁，还是我这手笨，你教我做了那么多的菜，做出来他都不吃，如今他病了，也不能再这么耗着，我就想着能不能劳烦你过来做几天饭，替他把身子养好，姑姑给钱！姑姑肯定不会让你白做的！”
陆凤霞慌乱的抓住了周慧兰的手，而周慧兰愣了一瞬，却是笑了，“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儿，你这么郑重其事的，可吓死我了！”
“啊？”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陆大夫也帮了我那么多回，照顾他是应该的，但有一条，别说什么钱不钱的，咱们是邻居，我不把你们当外人，您也别跟我见外了。”
“这……会不会委屈你了？”陆凤霞知道，周慧兰最近豆浆卖的特别好，她也去国营饭店打过，那阵仗，天天都跟赶庙会似的。
“不会，再说趁着这机会，我不还能再跟陆大夫多要几个药膳方子嘛，多赚呐！”周慧兰本来就白，笑得眉眼弯弯，越发衬得五官灵动。
看得陆凤霞直接愣住了。
周慧兰刚来的时候，黑熊似的体格，满身横肉，跟眼前这个圆润富态的漂亮姑娘，还是一个人么？
这人瘦下来，变化还真是大啊！
陆凤霞取了点日用品，还有陆长青的换洗衣裳，找了个送饭的保温壶给周慧兰，就匆匆又到医院去了。
胃病靠养，但陆长青正是难受得时候，他能吃什么呢？
周慧兰郁闷的翻着陆长青写给她的药膳方子，还有抄了一部分的许家菜谱，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搞那些复杂的了。
就小米粥熬一锅，再蒸笼馒头，炒个清爽的素菜。
家里的小米是现成的，想着陆长青生病了难受，周慧兰把米拿进空间里淘洗干净，才倒进了锅里。
现在天热，馒头面发的也快，她去小卖部称了两斤红糖，和面的时候一起放了进去，本来还想着再加点红枣核桃，但一想陆长青胃不舒服应该不能吃那些不好消化的，干脆就还是红糖馒头了。
空间里，前几天被周慧兰切了一茬的空心菜已经又长了出来，很快又掐了一把，热锅凉油放了些蒜蓉爆炒，香气很快就遍布了小院。
保温饭盒有分隔，想着陆凤霞一起吃，周慧兰把每一格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还另外又用帕子包了两个红糖馒头，放进了提包里。
“婆婆，您先吃不用管我，我去医院看个朋友，等会儿就回来了。”她一边把饭帮段婆婆盛上，一边解释。
婆婆点了点头，“你吃了么？多少吃点，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啊。”
“刚才做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一个红糖馒头了，不能再吃了，婆婆你吃完放着，回来我收拾就好了。”
陆长青是被街坊们抬到医院的，就在两条街外的中心医院。
周慧兰到的时候，陆凤霞不在，三人间的病房陆长青在最远靠窗的那一张，中午的阳光很好，窗户开着窗帘也没拉，暖融融的日光洒了他满身，连带着那张脸，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可仔细看，陆长青的瘦削和苍白，根本就无法掩饰。
最近忙着国营饭店豆浆的事儿，周慧兰并没有再研究药膳，也已经许久没往陆家送过饭了。
她原先以为，陆姑姑说的厌食症，也就是嘴巴刁一点的挑食，却没想到，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他竟然真的什么也不吃。
“陆……”病房里还有别人，想着一个大夫病了还要来让别人看病也有些难堪，周慧兰就改了口，“陆长青，快起来吃饭了。”
被医院的消毒水味儿熏的难受，陆长青猛地嗅到了一股清香，他下意识得挺直了身子，紧接着，就听见周慧兰连名带姓的喊他。
这种语气，让他有点懵，一头雾水的看着周慧兰把保温盒打开，小米粥、蒜蓉空心菜还有馒头，她竟然特意来给自己送饭？
受宠若惊的陆长青本来想问问情况，但空心菜的蒜蓉味实在太香，他接过周慧兰递来的筷子，直接就夹了一筷子。
“好，好吃！”他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大口，就着碗又喝了一口澄黄的小米粥，再夹一口空心菜，感觉人生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陆长青风卷残云的吃饭架势，显然吓到了周慧兰，她赶紧一把抓住了陆长青拿筷子的手，可他却用力啃起了另一只手的馒头。
“陆大夫，你胃不舒服，吃饭不能这么快，得慢点儿。”
“唔嗯嗯，知道了。”
陆长青答应的爽快，但周慧兰一松手，他立马又狼吞虎咽起来，好像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原本两人份的饭，最后竟然差点被他一个人就吃完了，要不是周慧兰抢过来了两个馒头，陆长青肯定还得吃。
周慧兰一脸怀疑的看了看饭盒，又看看满嘴油光的陆长青，“陆大夫，你这真是病了么？不是骗人的吧？”
第四十六章 他急了
“我饿……”
委屈巴巴的样子，简直跟瑶瑶犯错的时候一个样。
想到女儿，周慧兰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陆长青还没开口，旁边病床的大叔却笑着打趣，“瞧你们这小两口，蜜里调油的可真恩爱。”
周慧兰红着脸赶紧否认，“不不不，大叔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不是夫妻。”
大叔一脸的失望，“不是啊？那这小伙子正追你呢？这帅小伙儿，虽然有点娇气，但以后肯定疼媳妇儿啊，别犹豫了闺女！”
“没没，并没有……大叔，我们就是邻居，普通的邻居，我就是帮忙来送个饭而已。”这大娘肯定是陪床太无聊了，怎么这么八卦啊。
大叔的老婆在旁边拽了他一下，他总算没再说。
周慧兰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得抬手擦了擦脑门，没想到刚才竟然激动得出了一头的汗，“你想吃什么？或者吃什么好的比较快，要不你给我写几个方子，回去我照着做吧？”
她是真的不太懂，怎么照顾胃病的病人。
“我吃什么都行，你不用特别给我做。”
周慧兰坚持，“反正要做，做点能帮助你恢复病情的不是更好。”
陆长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那你去找护士，要纸和笔来，我给你写。”
一开始，周慧兰以为陆长青住院，最多也就是两三天。
但她饭都送了五天，陆长青那边，还一点出院的架势都没有。
这么些天每天往医院去，当然瞒不过段婆婆，只是她老人家从来也没问过。
这天中午，周慧兰再次摆了饭菜准备出门时，段婆婆却突然喊住了她，“丫头，你……是不是瞧上陆家那小子了？”
周慧兰当时就愣住了，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否认。
一瞬的恍惚过后，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婆婆您说什么呢，我就是去帮个忙而已，哪儿有什么看上看不上的。”
段婆婆一直盯着她的脸，“就算那陆家小子是个好的，但他爷爷不会同意你跟他孙子在一起的，丫头，听婆婆的，不管有没有，都别让他有！”
婆婆的话十分拗口，周慧兰细品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想点头，可婆婆已经没再看她，而她……也没再点头。
到了医院，刚好是吃饭的点，周慧兰上楼的时候碰见了同病房的大婶，见她端着老大一口铝锅，笑着打趣道：“您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装这么大一口锅，看着就香。”
闻着也确实香。
大娘神秘一笑，“这可不是我做的，今儿个下班晚了，这是我去国营饭店买的。”
大叔大娘都是机关里上班的公职人员，工资不低。
俩人一边说一边上了楼，病房里得两个男人都等得眼巴巴的，大叔看到那么大一口锅，更是直接惊到了。
“你这是上谁家一锅端了人家的饭？”
这么些天接触下来，这位大叔风趣幽默，倒是个妙人。
周慧兰今天炖的冬瓜排骨汤，还是按陆长青原先的方子，只是炖好以后她就把冬瓜直接挖了下来。
饭盒盖子一打开，陆长青控制不住的就舔了一下嘴。
周慧兰递上勺子，正准备坐下来等，却瞥见大娘的锅子里，装着囫囵个的一个冬瓜，她愣了一下，在看到大娘双手打开了冬瓜圆滚滚的盖子时，直接愣住了。
这冬瓜，竟然跟她的做法一样，不过是那冬瓜盖子雕了花，而她在家是直接一刀切下来的。
陆长青也看到了，这方子是他写的，做法也是他教给周慧兰的，他自己虽然没做过，但做成应该是什么样，他很清楚。
“大娘，你这冬瓜盅在哪儿买的？”
“国营饭店啊，等了半个小时呢，人家说这个对病人是大补，我特意排队去买的！”大娘一脸的得意，拿碗盛了一碗汤递给大叔，笑着转头问陆长青，“给你盛一碗尝尝吧，补身体的。”
陆长青把自己的饭盒往大娘眼前一推，“我吃的，跟您那是一样的。”
大娘一愣，探头朝饭盒里看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锅，“嘿！还真是一样的，慧兰，你居然会做人家国营饭店的菜啊，可真厉害！”
周慧兰笑得十分尴尬。
陆长青也是。
俩人对视一眼，都揣了心思，但周慧兰很快，就想起那天早上陆家没人却前后洞开的大门，还有慌慌张张的大牛婶。
她当时是一点儿也没多想。
周慧兰坐下来，压低声音把那天在陆家门外碰见大牛婶的事儿告诉了陆长青，但陆长青却并不在乎。
“大娘，你信不信，我这冬瓜汤，炖的比你从国营饭店买的要好喝。”他从饭盒里倒了一小碗出来，自信的不得了。
撞菜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听他这么一说，大娘也不信了，“真的假的，我这可是国营饭店买的啊！”
“真的，您尝尝就知道了。”陆长青毫不吝啬的把那一碗递给了大叔。
大叔抿了一口，嘴一吧唧，跟着就要喝第二口，却被大娘一把拦住，“真这么好喝？你也叫我尝尝啊！”
大叔虽不情愿，但还是被大娘抢了去，他有些讪讪的看着周慧兰，“丫头，你这厨艺这么好，天天伺候这小子可真白瞎了，你就应该去国营饭店里当大厨！”
大娘是会做饭的，但她也很清楚的意识到，周慧兰做的，确实比国营饭店里买回来的好。
“同样都是冬瓜排骨，你这为啥这么鲜啊？”
周慧兰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可能是做法不一样吧。”她总不能说，自己用了不一样的水，所以才格外不同。
因为知道古井里的水有修复充能的效果，这些天给陆长青做饭的时候，周慧兰都会用一些，而且她发现，从外面带装了水的瓶子进去，装上等量的井水，是能从空间里带出来的。
“你小子，可真是有口福啊！”大叔酸溜溜的吐槽陆长青，随即看向周慧兰，“丫头，你要是瞧不上这小子，我还有个侄子，刚从部队退下来，才过二十五，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最重要是他身体好……”
“不必了！”陆长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大叔，“您这挖墙脚，好歹也顾及一下墙吧，我还在这儿坐着呢！”
“哈哈！瞧瞧，这就急了……”
大叔笑着揶揄陆长青，却挨了大婶一巴掌，“你个没正形的，赶紧吃你的饭！”
第四十七章 免费的帮手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这天傍晚往国营饭店送了豆浆，周慧兰特意往大堂拐了一圈。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一楼的大厅里头空荡荡得，灯也没开，只有柜台后头一片亮堂，忙得热火朝天，周慧兰顺着打饭窗口看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大婶买的那个冬瓜排骨汤。
她想起吕进之前说过，一楼大堂是对职工的集体大食堂，二楼是对领导们的单点私厨。
楼梯口没人，她直接就上了二楼。
二楼倒是灯火通明的，还有一个包间的门开着，服务员还在里头忙，周慧兰打量了一圈，直接走到了旁边服务员的小柜子旁，上面摞了好几份菜单。
可她刚拿起来，吕进却气喘吁吁得追了上来。
“慧兰姐，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闲着没事儿，上来长长见识。”
吕进喘着粗气，却还是撑着腰过来，顺势把周慧兰往旁边一挤，直接把菜单按在了桌子上，“我师父找您呢，说是有事儿，您快跟我来吧！”
周慧兰乖顺的跟他往楼下走去。
刚才虽然只是一恍神的功夫，但她已经看清了整张菜谱，不仅看清了，此时回忆起来，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宛若眼前。
冬瓜盅、玫瑰猪蹄、三菇汤……
这些菜，并不是原来就叫这个名字，而是她跟陆长青琢磨着一起想出来的。
有些是陆长青想的方子，有些是许家菜谱里她看不太懂，拿去请教陆长青，字斟句酌试出来的。
但凡牛广德换个名字，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认出来，偏偏有人，就总爱拿别人当傻子。
吕进刚才跑得有点猛，这会儿走路腿还打颤，周慧兰跟在他后面下楼，正好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态度恭敬的引着身后的一位老者。
吕进当时就一低头靠在了墙上，回身伸手示意周慧兰也跟他一样。
但周慧兰看着那位老者，却是愣住了。
竟然是在黄叔叔家见过的那位叶老。
叶老也认出了周慧兰，“哎呦！这丫头，怎么能在这儿碰见你啊，你也是来吃饭的？”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老爷子对周慧兰十分的热情。
“叶老，我来这儿送豆浆的。”周慧兰甜甜一笑，眉眼弯弯衬着圆润的脸蛋，就跟那年画上的福娃一般讨喜。
“小张啊，这丫头要是光磨豆浆，那可是你这个经理失职，埋没人才啊！”
“叶老，您提点的是，我会努力改进的。”
叶老没再说话，只笑着对周慧兰点了点头，就随张经理上楼去了。
吕进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周慧兰喊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慧兰姐，你、你竟然跟叶老认识？！”
周慧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原先他是我的老主顾。”
“哦对，也是叶老来我们这儿发脾气，我师父才下定决心去收购你的豆浆的，瞧我这记性……”吕进挠了挠头，继续前头带路。
牛广德是真的在找周慧兰，他想让周慧兰再多往饭店里送点豆浆，“石磨豆浆味道好，但你就一个人，磨得累死也还是不够，我想着你婶子在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叫她去给你帮帮忙，你多磨点，也能多赚点不是？”
这是看到豆浆赚钱，想来分一杯羹了。
这牛广德夫妻俩，又是偷菜谱又是打着幌子要来学磨豆浆，功利心还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完全就把人当傻子。
周慧兰虽然气，但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她故作为难的回道：“好是好，可这工资该怎么给大牛婶算啊？”
“不用工资，就是叫她去给你帮忙的，也算是替饭店做贡献了。”
“那我先在这儿，谢谢大牛婶了。”
大牛婶是第二天上午到段家来的，她本来想搭梯子直接翻墙，被段婆婆站在院子里一通数落，灰溜溜的撤了梯子，老老实实绕了两条街，从正门进了段家小院。
周慧兰把石磨搬到了外头的灶台上，中午要用的豆浆，她提前已经用空间里的磨豆浆机做满了两锅，混合好的豆子放在地上，她倒一勺豆子加一勺水，转动石磨磨上几圈，然后再加豆子、加水。
“这瞧起来，也不是很难嘛！”
周慧兰直接把勺子递给了大牛婶，“要不你来试试？”有人上赶着出苦力，不用白不用。
大牛婶倒是也没推辞，接过勺子加了两回，顺着周慧兰的指点也接了石磨的把手，就这么一圈一圈的磨了起来。
可还没有十分钟，大牛婶就甩甩手丢了勺木勺，扶着腰想歇会儿，但腰却直不起来了。
“哎呦哎呦，慧兰你快来扶我一把，我这腰……”
周慧兰赶紧过去，扶着大牛婶让她坐了下来。
“您歇会儿，我来吧。”
她很是有些无奈，就这胳膊腿儿还想来抢自己生意？
真当那四五百斤豆浆是仙气儿吹出来的啊。
这一上午，大牛婶就磨了那十分钟，然后坐下就没再起来。
磨好了豆浆周慧兰往车上搬，她伸着手倒是要来帮忙来着，但是力气太小，差点把锅撂了。
可她下午又来了，不过她这回是带了帮手，说是她儿媳妇儿，叫宋桂芬。
宋桂芬比大牛婶要强上许多，周慧兰教她了两下，勺子和石磨递到她手里，她就真没停，磨完了泡发的二十几斤豆子。
不过后来周慧兰搬锅子的时候，明显看到她扶着后腰的手在抖。
“你什么时候泡豆子，还让桂芬来给你帮忙吧！”大牛婶还不死心。
周慧兰爽快的答应了。
晚上大牛婶来的时候，还是带着宋桂芬。
周慧兰已经把豆子倒进了盆里，院子里封的一口老井被她掀开了上面的大石头，傍晚接瑶瑶的时候还买了绳子和木桶。
“你这豆子，是用井水泡得？”
周慧兰点了点头，绳子和木桶都是新的，但她最近在空间里用木桶打水也算有点经验，晚上看不太清，她只打了半桶水上来，就把桶递给了宋桂芬。
宋桂芬哪儿会这个，求救似的看向大牛婶。
“好好学，这可都是本事。”老太太是半点接手的意思也没有。
从井里打水可不比磨豆浆那力气活，是讲技巧的。
宋桂芬丢下去、拉上来，桶里是空的。
如此往复十几趟，打上来的水连豆子都没盖住。
大牛婶不耐烦的骂了一句，“笨死了，打个水都不会。”
第四十八章 偷师的
看到宋桂芬累得两条胳膊都在抖，周慧兰也有点心软，走到跟前尽心指导。
但她自己本来就是个半吊子，更没有教过人，再加上宋桂芬本来就心慌，更是越弄越狼狈，差点连装黄豆的盆子都给撞翻了。
没办法，周慧兰只能接过木桶，将就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把豆子泡住。
“行了，就这么泡到明天早上就能磨了。”她洗了把手，看着那婆媳俩，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但大牛婶却像没看见，把盆里的豆子翻来覆去扒拉了好几遍，“慧兰啊，你这磨豆浆泡豆子的方法，跟寻常做法，好像也没啥不一样的啊？咋就那么香呢？”
周慧兰无奈的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大牛婶，我还得哄孩子睡觉，没啥事儿，您就先回去吧。”
大牛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言了，笑着跟周慧兰打哈哈，“没、婶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歇着，我们先走了。”
刚从小院出来，大牛婶的脸就垮了下来。
“见过蠢的，还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打个水都不会，看你还能干成点儿啥！”手指头毫不留情的戳在宋桂芬脸上。
街上虽然没人，但宋桂芬也恨不得能有个地洞给她钻进去。
“嘿！这不是大伯娘么，什么风把您老吹到我们这街口上来了？”一道轻佻的男声带着戏谑。
宋桂芬一声尖叫，赶紧躲到了大牛婶背后。
就着月色，一张瘦长脸站在刚才宋桂芬站得地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大嫂子，又挨婆婆骂了？”
“老娘骂自家媳妇儿，关你屁事儿，牛刚你小子别在这儿胡吣！”说着一弯腰，直接把鞋脱在了手里，“一天到晚的不干正事儿，赶紧滚！”
“嘿嘿~大娘您这话就不对了，这儿是我家门口，”牛刚指了指周慧兰家左边那扇门，“我回家在门口看见您跟我嫂子打个招呼，这是礼貌，您这么骂人多难听啊！”
大牛婶这才反应过来，“滚滚滚！别挡老娘的路！”
宋桂芬赶紧跟上。
“嫂子，得空常来家里坐啊！”
眼瞧着宋桂芬捂着耳朵跑得更快，牛刚的笑也冷了下来。
牛家的门从里头打开，牛刚的妹妹牛小蕊从走了出来。
“大伯娘到咱们这条街上干嘛来了？”
牛刚摇摇头，“谁知道呢，瞧着她们从隔壁出来的，保不准又憋什么坏呢！”
牛小蕊追着牛刚进门，“你今天要到钱了么？”
“一分钱也没要到，她说她没钱，我瞧着，还得直接去找那胡小月。”
牛刚的女朋友怀孕了，要组合柜要缝纫机要自行车，还要一千块钱的彩礼。
这在93年，差不多就是平均水平，但他爹牛广生拿不出来。
女方现在威胁着要去打胎，牛刚没办法，这才背着他爹去找了亲妈胡满香。
“胡小月？妈那个农村来的侄女？”
牛刚点头，想到傍晚在周家小院外头，那个胡小月不仅坐着小汽车，身后还领着保姆，旁边跟着的男人夹着皮包还拿着大哥大，那气派……
想到这儿，牛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么好的亲事不给你说，给胡小月那个村姑，里外里都分不清，还能指望她干点啥！”
见牛小蕊低着头不说话，牛刚突然叹了口气，抓住了妹妹的手，“小蕊，李娟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大外甥，咱牛家的长孙，有了这个孩子就能叫奶奶把手里的老宝贝都掏出来，实在不行，我瞧着杨志刚那小子也不错，他家有钱，你跟了他以后肯定是吃喝不愁的。”
“哥！我今年才十八啊！我没打算嫁人，我还要复读呢！你要钱找妈去，她不给，你就去找她那老男人！”牛小蕊说完，捂着脸跑进了屋。
牛刚站起来，牛广生屋子里的灯，也灭了。
兄妹俩的话他全听见了，但这个爹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饶是牛刚这样的混不吝，碰上这样的爹，也是丁点办法没有。
本以为头一天累得不轻，大牛婶该知难而退，却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她又来了。
不过这回却没带宋桂芬，带着自己的闺女，叫牛小花。
比起宋桂芬的局促，牛小花笑得甜嘴也甜，就是个儿不高，人也有点壮。
虽然嘴皮子利索，但牛小花的表现不如宋桂芬，宋桂芬好歹碍于婆婆一直强忍着，这牛小花上手推磨只推了不到五分钟就借口胳膊疼，把石磨又还给了周慧兰。
耳后母女俩就坐在一边，一副看周慧兰磨豆浆的架势。
偷师可以，但把自己当猴儿看就过分了，周慧兰直接停了手，“大牛婶，你俩要是累了就回家去吧，我这进厨房去磨豆浆还能坐着轻省点。”
“没事儿，我们歇会儿再给你帮忙。”
“不用了，我自己都能干，不用你俩帮忙！”周慧兰说着，直接拽着牛小花就往外走，“有人在旁边看着我也不习惯，你俩既然累，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母女俩刚被周慧兰赶出来，就碰上了牛小蕊。
牛家老大跟老二处的并不怎么样，虽然老娘还在，两家就隔了一堵墙，但牛广德是国营饭店的大师傅，牛广生却下了岗，一家子都认为是牛广德使得坏，几乎已经决裂了。
“呦呵！大伯娘这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街上来了？”
大牛婶白了她一眼，没说话，拽着牛小花就走了。
要说一次是偶然，老在家门口碰见大牛婶，牛小蕊也觉得奇怪。
于是又一次大牛婶领着牛小花到周慧兰这儿“帮忙”时，她也跟着爬上了墙头。
看完了周慧兰做豆浆，她还爬了大牛婶家的墙头，这一看不要紧，两家每天早上，竟然差不多时候都在往外出豆浆！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么？
现在做豆浆这么赚钱？
牛广德那老婆自打娶了儿媳妇在家连厨房都不进了，她能纡尊降贵去磨豆浆？
牛小蕊看不明白，就把这事儿告诉了牛刚。
牛刚赚钱不行，混混朋友却不少，稍微一打听，就知道牛老大一家在干嘛了。
第四十九章 新的路子
“不就是磨豆浆么，有啥难的，不行你也磨，完了我去往饭店送，他们要敢收别人的不收你的，看我不砸了他们的锅！”牛广生自打被迫下岗，对国营饭店的怨气就很深。
牛刚却变戏法似的端出了一碗豆浆来，“爸，你尝尝，这就是咱隔壁那姓周的女人做的豆浆，在饭店一楼卖，天天都排着队好些人抢。”
牛广生抿了一口，牛小蕊接过来，也抿了一口。
这味道，确实比以前喝过的豆浆都香。
“这豆浆，在窗口卖三毛一碗啊，这一碗最多才七两，七斤就是三毛钱，他们多少钱收？”
牛广生在国营饭店干了那么些年，也懂些行情，“黄豆五毛一斤，一斤豆子泡了水能出七斤豆浆，也就是五毛变三块，他们就是按一半给，这也是两倍的利啊！”
“咱一天要是磨十斤豆子，就能挣十块钱，要磨一百斤，那就是一百块，一个月就是三千块！”牛刚算账算得眼睛都亮了。
“爸！咱们也在家磨豆浆吧！这样下去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把李娟娶回来了！”
牛广生也觉得这生意能做，至于国营饭店不收这种可能，父子俩压根儿没考虑，毕竟，他可是牛广德的亲弟弟！
因为大牛婶这事儿，周慧兰好几天没去医院，都是凤霞姑姑回来取的饭。
这天大牛婶没来，她抄菜谱也攒了几个问题想去请教陆长青，就提着饭盒上医院去了。
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大叔爽朗的笑声。
“你这小子桃花早就到了啊，咋会到现在还单身呢？这手相应该没错啊……”
周慧兰走进病房，陆长青赶紧把手扯了回来。
她今天炖的山药粥，陆长青病了一个多礼拜了，她盘算着吃得太油腻也不好，今天特意用古井水熬的粥，虽然清淡，但也格外美味。
陆长青这边刚喝上，隔壁床的大婶也过来送饭，瞧着周慧兰没事，就把她拉到了走廊上。
“丫头，你好些天没来，婶子一直想着去找你，这也一直没得空，今天你来了，我就想当面跟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周慧兰慌忙摆手，“婶子，您有事儿直接吩咐就行了。”
“就是我跟你大叔也琢磨了好几天了，他这胃病也在这儿住了十几天了，什么药都试了，就是效果都不好，那天中午喝了冬瓜盅，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难受，本来想着是冬瓜补，我就连着给他去国营饭店里买了几次，但后来一琢磨才发现，不只是冬瓜，是你那碗冬瓜汤的效果！”
周慧兰瞪大了眼睛，“那……”
“我还特意跟陆大夫打听了，你做的饭就是养人，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你送饭的时候能不能多做点，你大叔这在医院一直住着也不是个办法，我给钱！多少钱都行！”
大婶生怕周慧兰拒绝，一把抓住了周慧兰的手，打开提包就抓了好几百块往周慧兰的手里塞。
“不不不、婶子您别这样……”周慧兰不是没见过财大气粗的，但跟这位这么奔放的，真是头一回，“本来我也要做，多一碗也不麻烦，您可千万别说钱，要不我就不敢做了。”
“干嘛不提钱啊！”大婶反问，“你这孩子，自己凭手艺赚钱，有啥不好意思的，脸皮薄容易被欺负的。”
从来没有人跟周慧兰说过这种话，她妈死的早，哥哥又早早离家。
大婶没看出周慧兰的僵硬，“要我说，你要是有时间啊，中午可以多弄几个饭盒，做得时候多搞几份拿到病房里来卖，就你那手艺，生意绝对好！”
“那样……能行么？”周慧兰有些犹豫，她知道，豆浆这生意做不了多久了，但新的营生确实没想到，到医院来卖养生餐确实是个新奇的想法，“能卖出去么？”
“笨啊！你不是说了，就是多添一碗水的事儿，不费功夫，你一开始可以少做几份啊，卖不出去咱们自己病房里消化一下就完了，如果要的人多，你后面再多准备点，这不都跟着市场需求走得嘛！”
周慧兰点点头，“确实可以试试，您这法子挺好的。”
“丫头，不怕你笑话啊，婶子这也是有私心的。”大婶笑着往屋里瞥了一眼，大叔正觍着脸跟陆长青讨饭吃呢，“我怕你不收钱这吃不长久啊，等陆大夫出院你肯定就不来了，你要是把这生意做下来，以后我们这嘴巴馋了，不也能来尝尝嘛！”
“婶子，您这主意好，不管我做不做得成，以后您只要想吃，只管来家里找我，管饱！”
回到病房，周慧兰把大婶提的这个建议，告诉了陆长青。
“挺好的，做药膳能帮助人也能赚钱，比磨豆浆好太多了！”陆长青的第一反应，也是自己也能买来吃，当然大力支持，“你可以试试，万一卖不出去，我保证全部吃完！”
周慧兰没好气的嘁了他一下，只是回身整理饭盒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陆长青……竟然这么熟稔了？
药膳方子都是现成的，但往医院送饭，保温饭盒是必须的。
周慧兰手里这个保温饭盒，还是陆家的，她从医院出来，先在旁边的劳保店转了一圈，差不多的保温饭盒，最少也得三十块钱一个。
这也太贵了点。
周慧兰想起了之前的二手市场，进去转了一圈也没找见保温饭盒，不过门口蹬三轮的老熟人却给她指了条路。
安宁市西边有个西市批发市场，市里的小店大多都在那边进货，买的越多越便宜。
周慧兰坐公交车过去，本来想先买五个，但老板五个要二十三一个，十个才肯让到二十，周慧兰一咬牙，干脆买了十个。
不过她也有点心虚，这饭盒这么贵，卖饭再收押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过买都买了，实在不行，她就上医院门口二十五一个卖饭盒去，比劳保店便宜那么多，应该不难卖。
第五十章 真假豆浆
保温饭盒放回家，周慧兰就去了菜市场。
她的黄豆也快用完了，本来想再买点，可粮店老板娘却说黄豆没货了。
“昨天来了个大主顾，今儿忙没顾上去进货，明儿你再来，肯定就有了。”
家里还有点，周慧兰也不急，笑着让老板娘给她称三十斤大米，等买完菜回来再拿。
明天中午这试水第一顿，稳妥起见，她还打算做冬瓜盅。
一是冬瓜应季正便宜，二是那保温饭盒的构造，底下装菜上面一个小塑料盒装饭，算起来刚刚好。
第二天一早，才四点多，周慧兰就被一阵刺耳的电机声给吵醒了。
蒙着被子又迷糊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
那电机的声音还在，听起来倒跟她那豆浆机的声音很像，周慧兰赶紧到厨房进了空间，看见自己的豆浆机稳稳当当放在那儿，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周围，谁家一大早用豆浆机呢？
这声音还真是吵得厉害，得亏她有个空间，要不早就引起民愤了吧。
周慧兰磨豆浆的技术已经十分熟练了，现在也不用在锅里煮了，吕进开着饭店的电动三轮过来把豆浆装上车，周慧兰等会儿再去财务室结钱，两不耽误。
吕进刚走没一会儿，陆凤霞就上门了。
“凤霞姑姑，早上粥熬多了，要不你先喝一碗再走？”
“不了，我这早上起来就吃过了。”最近陆老爷子不在家，陆长青又住院，陆凤霞其实闲得很，看到瑶瑶坐在小马扎上捧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吸溜得起劲儿，笑吟吟的蹲了下来，“妈妈做的饭，这么好吃啊？”
“嗯，妈妈做的饭，天下第一好吃！”瑶瑶点头，鸡窝似的头发也跟着晃，陆凤霞赶紧伸手帮她把头发撩了起来。
“今天不是周末，姑奶奶带你出去玩吧？你妈妈今天上午忙，估计顾不上你，你陪我去医院给陆大夫送个饭，咱俩一起去公园，医院外头有个公园，里头的人工湖里头，鱼都是五颜六色的呢！”
“真的么？”
瑶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猛地吸溜一口，差点呛住，陆凤霞赶紧接过碗替她拍了起来，“当然是真的。”
“妈妈，我可以去么？”
周慧兰正端着锅往饭盒里倒粥，看到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陆凤霞，“姑姑，这样好么，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有啥不好的，除非你不放心我！你替我照顾长青，我帮你照顾孩子，瑶瑶这么可爱，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呢！”
看女儿这么期待，周慧兰也就答应下来。
早上的皮蛋瘦肉粥做得多，周慧兰索性装了两饭盒，“姑姑，你帮着把这壶带给陆大夫隔壁床那位大叔吧，剩了也是浪费，还得多谢谢他帮我出这个主意呢！”
陆凤霞爽快的答应下来，被瑶瑶拽着进屋换衣服去了。
周慧兰洗了锅子先把米饭蒸上，她今天没打算做太多，算了算那冬瓜的量，也就蒸了八人份的米，刨掉陆长青和隔壁床大叔的两份，还有六份能卖。
只是临出门前，陆凤霞却神秘兮兮的进了厨房来。
“慧兰，你知道长青同屋隔壁床那对夫妻，是干什么的么？”
周慧兰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还当你知道，以为你心眼转的快呢！”见周慧兰还是一脸茫然，越发得意起来，“那家男的，是市检察院的领导，职位可不低，我瞧着去探望他的，都是什么处长科长的，那家女的，我听人家喊她唐红，在财政局工作，看着也不是普通人！”
第一次见面，看那气度处事，周慧兰就猜到这夫妻俩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都在机要部门工作。
怪不得，随便一想，就是好主意。
但周慧兰感觉，这跟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陆凤霞见周慧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顿时有些急，“哎呀！你多问问他们，这样的身份那都是有文化的人，随便动动脑子给咱们出个主意，那都是机会！”
这点周慧兰绝对认同，赶紧点了点头，陆凤霞这才拉着瑶瑶高高兴兴的走了。
周慧兰瞥了一眼，看见瑶瑶光着小腿穿了条绿色的蓬蓬裙，隔壁也露了大半截，刚想说不能这么穿，一边喊一边跑出去，可那俩人已经没影了。
段婆婆安慰她，“没事儿，小孩子火力壮，再说这日头已经出来了。”
虽然才七点，但暖融融的日光已经洒满了院子。
今天，确实是个大晴天。
吕进载着豆浆回到饭店，可后厨门口，却站了一堆人在吵嚷。
“凭啥她的就能收，我们的就不能收！”牛广生挡着后厨的门，他儿子牛刚站在旁边，“就是，一样都是豆浆，凭啥这么区别对待！”
负责早餐李师傅无奈的跟他解释，“这是上头安排的，牛老二，你别胡搅蛮缠行不行！把门让开！”
吕进认识这父子俩，豆浆这事儿一直是他主要负责，旁边牛小花看见他来，立刻嗓音一软，“吕大哥，你看看他俩，在这儿胡搅蛮缠欺负人！”
“谁胡搅蛮缠了！”牛刚一下子起了腔，“是你们仗势欺人！当初让我爸下岗的时候说了有遣散费！一千块都不到，还说支持下岗职工再就业，你们收别人的豆浆能收，干嘛不收我们的，这就是你们对本单位下岗职工的支持？”
李师傅也为难，“牛老二，你也在咱们饭店工作过，这都是上头定的，收人家的豆浆，我说了也不算啊！”
“那凭啥她的能收，我们的就不收？有啥不一样？别以为我好糊弄！”
“因为我的豆浆就是比你们的好！质量不一样，所以你们的不能要！”牛小花仗着牛广德，在国营饭店也是处处高人一等，横惯了的。
但牛刚是个混不吝，他这回下了血本弄的豆浆，真送不出去一家子就都别活了，抬起胳膊就要打牛小花，“你再胡说八道，看老子替你爸教训你个死丫头片子！”
牛小花直接躲到了吕进后头，“吕大哥，你看他，一个大老爷们欺负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