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穿了?还特么成了大明瓦罐鸡? 永乐十一年,八月。 暮秋后的清晨,已经略微有了些许凉意。 金陵帝都斑驳的城墙上,并未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反倒散发出鬼魅般的神秘光泽。 古朴厚重的帝都城墙,也因此带上了几分迷人的魅力。 此刻帝都城门口处,密密麻麻的京师百姓聚集于此,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因为,就在前不久,当今天子御驾亲征北伐鞑靼,打得蒙古本部的鞑靼大汗向大明称臣纳贡,皇上敕封鞑靼大汗阿鲁台为和宁王。 随后皇帝又率军一直进军到擒狐山,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风尘,永清沙漠。” 这是自汉唐以来,完全不亚于封狼居胥的一次伟大壮举。 今日是皇帝凯旋回朝,举国同庆的国家之喜。 所以,整个京师都沸腾了,百姓自发地汇聚于此,盛赞大明这位神武雄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此刻天街城内却是一片哀鸿遍野,天子车辇被劲弩射得破烂不堪,就连骁勇善战的汉王朱高煦也中箭栽落下马。 那些箭尖泛着诡异寒光,显然事先已经淬过毒药,只要被擦破一点皮,都是命悬一线的下场。 “汉王遇刺,快传御医!” …… 乾清宫。 太子与赵王一边吵着,一边匆匆忙忙地入内,随即跪地请安。 “父皇,孩儿听说天街刺杀一事,过……过来问安。” 太子爷顶着满头汗水,气喘吁吁地开口道。 不料朱棣听了这话,缓缓起身上前,自顾自地笑道:“我这次御驾亲征,血战一年之久,打得阿鲁台抱头鼠窜。” “想不到大捷还朝,走到自己家门口,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大胖胖身子一颤,急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自己亲爹。 赵王朱高燧见老头子发怒,也是乖乖垂下了头。 顿了顿,朱棣看着这两个儿子,轻声问道:“老二伤势如何?” “爹,那些刺客在箭上淬了毒,好在太医救治得及时,老二休息几日就没有大碍了。” 听了这话,朱棣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他又满脸铁青地看向太子朱高炽。 “要不是老二侦查得及时,提前侦查到了反贼的动向,你今天来,就不是问安了吧?”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吓得大胖胖手足无措。 “我……爹啊……我这……” 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外有强敌,内有叛党,你这个国,是怎么监的?!” 铁憨憨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只能跪倒在地上不发一言。 朱棣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赵王,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你麾下的锦衣卫,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去查清楚!” “这些反贼是何时到的京城,何人安排,有何用意,经何人接应,都给朕全查出来!” 赵王一怔,随即欣喜领命:“儿臣遵旨!” …… 汉王府。 一片愁云惨淡。 府内一片莺莺燕燕,此刻都望着那道魁梧身影,满脸忧色。 汉王妃韦氏试探性地走上前,“王爷,您刚苏醒,饮酒伤身呐。” 朱高煦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温婉貌美的丰腴女子,强颜笑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众人听了这话,不敢违背自家王爷的命令,识趣地自行退走。 朱高煦望着这高墙宫闱,心中只觉拔凉拔凉的。 他的确叫朱高旭,却不是朱高煦。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他意外地带到了大明王朝。 穿了也就穿了吧,毕竟来到了大明帝国,还可以亲眼目睹这汉家男儿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是如何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可是为什么特么的偏偏穿成了汉王朱高煦? 那个鼎鼎有名、遗臭万年的造反王爷,烤肉王爷,瓦罐鸡…… 朱高煦啊! 提及这位仁兄,造反专业户都得甘拜下风。 永乐大帝的嫡次子,靖难战役中的骁勇猛将,洪熙皇帝的夺嫡对手,宣德皇帝的政绩刷子…… 被朱元璋厌恶,被朱棣哄骗,被朱瞻基做成了烤肉…… 我尼玛啊! 朱高煦,男,初被封为高阳郡王,后随父朱棣起兵靖难,累立战功,骁勇善战。 朱棣即位后,封为汉王,藩国云南,他却一直留居南京,不肯就藩,多次谋取太子之位,纵使私兵劫掠,僣用乘舆器物,阴谋夺嫡争位。 宣宗朱瞻基继位后,朱高煦起兵造反,却在宣德皇帝亲征后投降,被废为庶人,后被活活炙死在铜缸内,成了一摊烤肉,诸子也相继被杀。 只是因为朱棣那句经典名言,“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朱高煦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野心如杂草般疯狂蔓延,最后被那位好大侄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堂堂一位大明亲王,最后被活生生做成烤肉,这般下场,未免太过凄惨了些。 奈何木已成舟,朱高旭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他,成了大明汉王,朱高煦。 起苏醒之后,朱高煦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凭借自己的先知先觉努力一把,倚仗着朱棣对自己的偏爱,窥伺一下那张龙椅。 然而等到脑袋恢复了清明,朱高煦就将这丝念头给掐灭了。 现在是永乐十一年,太子朱高炽已立,甚至朱棣还立了太孙朱瞻基。 那个表面上宽厚仁慈的太子大哥,实际上是个大智若愚的狠角色,在朝廷上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更是受到一众朝臣拥戴支持。 更何况太祖以武立国,大明尚未从元末乱世的战火中恢复过来,一场靖难之役就将大明打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大明天下饱受战乱之苦,永乐帝为证明自己又常年兴兵北伐,整个大明上下都对战事充满了痛恨厌恶。 现在的大明,需要的是一位与民更始的圣贤仁君,而不是锐意进取的开拓之君。 而太子朱高炽,那个大腹便便的铁憨憨,就是这样一位完美储君。 反观朱高煦自己,看看世人对他的评价:凶狠、乖戾、淫荒、狡黠、险狼……反正没有一个好听的。 包括朱棣在内,世人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有勇无谋、嚣张跋扈的武夫丘八。 就算是朱棣对他偏爱有加,甚至当真动过立他为储的心思。 但只能马上取天下,焉能马上治天下? 朱高煦性格上的缺陷,加上他现在的臭名声,就注定他坐不到那张龙椅上! 再次叹了口气,朱高煦不由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如果继续盯着那张龙椅不放,只怕他最后难逃被做成瓦罐鸡烤肉的宿命。 正在此时,一个神情木讷的少年郎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父王,母妃有孕在身,您就别再折腾了。” 朱高煦打量了这孩子一眼,心中愈发觉得凄苦。 这是汉王世子朱瞻壑,朱高煦现在的便宜儿子。 “儿呐,爹心里苦啊!” 过了半晌,朱瞻壑这应声道:“唔……” 朱高煦:“???” 第2章监国?你疯了吧? 金陵帝都,紫禁城。 大明皇宫,恢宏壮丽,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汉王朱高煦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是宫宇大殿,到处都是巡逻禁军,整个皇宫充满了恢宏森严的气度。 看着眼前这座巍然的壮丽宫廷,朱高煦神情有些恍惚。 虽然那日遇刺时中了毒箭,但好在御医救治及时,加上原主这孔武有力的身体,没过几日便恢复如初了。 这几日里,整个金陵帝都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赵王朱高燧带着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人马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全城搜捕,势要揪出此次刺王杀驾的幕后黑手。 一时之间,上至朝堂重臣,下到黎民百姓,都是人心惶惶,如履薄冰,唯恐牵扯进这惊天大案之中。 倒是朱高煦悠闲地养了几天伤后,还是下定决心入宫面圣。 他这几天深思熟虑认清现实后,就已经打定主意,前去云南就藩。 继续待在京师,未来势必逃不过被做成瓦罐鸡的命运。 既然如此……那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舍弃那不该有的夺嫡野心,去云南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依红偎翠的逍遥王爷,他不香吗? 那张龙椅有什么好坐的?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 脑子有问题才去争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眉头舒展,迈着老爷步走向了乾清宫。 迎面宫人见了,纷纷点头哈腰地行礼,给足了他这位汉王爷脸面。 毕竟谁都知道,汉王在前几日的刺杀案中为了保护陛下,险些命丧黄泉,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不但怒斥了太子爷,还收走了他监国理政时期批阅的奏章。 换句话来说,皇上这是对太子殿下感到不满了啊! 朱高煦和煦地同众人打着招呼,很快便来到了御书房外。 走进御书房,只见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永乐大帝,正斜斜地倚在软榻上,手中还握着奏疏,似乎正在假寐。 “老二啊,你来了?身子骨怎么样了?都好全了吗?” 听得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朱高煦顿时心中一动。 永乐大帝,朱老四。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有些违礼地抬头看了过去。 永乐大帝啊! 还是有血有肉的那种! 只见这位大帝面容英武硬朗,不过带着一丝疲惫,双鬓微微的斑白,虽然倚靠在床榻上面,却自有一股掌握天下的气度。 这,就是缔造了永乐盛世的千古一帝,永乐大帝朱老四。 朱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家老二,下意识地扯了扯胡须。 朱高煦见状立马准备跪地行礼,朱棣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你这小子,几日不见倒是拘起礼来了,爹问你伤好了没?。” “爹,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朱棣听了后欣慰地笑了笑,对这个勇武过人的儿子,他一向都很偏爱。 一方面是因为太子温文尔雅,根本不像他这个马上征战的老子。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将老大立为太子,朱棣一直对朱高煦有些愧疚。 毕竟,当年在战场上浴血搏杀、拿命去拼的,不是老大,而是老二。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这才休息几天就闲不住了?” 迎着永乐帝的目光,朱高煦赢着头皮开口道:“爹,现在四海承平,国富民安,儿子想……想去云南就藩。” 朱棣听着前半句话,顿时露出了诧异目光。 老二什么德行,他还是很清楚的,怎么这次受过伤后,还会说这些酸词儿了? 但等他听到后半句话,却是瞬间勃然大怒,豁然坐直了身子。 “老二,你告诉爹,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棣眼睛一瞪,硬着脸冷冷开口道。 老二竟然主动请求前去云南就藩?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永乐二年,就封他为汉王,藩国云南。 他却说:“我有何罪,要被赶到万里之外。”不肯前往藩国。 朱棣考虑到北伐蒙元,还需要他征战沙场,索性也就听之任之。 这一滞留就留到了现在,老二还时常做出狂妄悖逆的举动。 朱棣对他这些小心思,自然是门儿清。 怎地今日突然转了性子,主动请求前去就藩? 这是你汉王朱高煦该说的话吗? 朱高煦叹了口气,满脸疲惫地道:“爹啊,儿子自幼追随您征战沙场,当时人还没马镫子高呢,就跟着您上阵杀敌!” “这些年出生入死,三十七处刀疤,十六处箭伤,大小战事百余次……前几日经历了一次生死,儿子险些丧命……真的觉得累了。” 累了? 真的累了? 朱棣神情有些动容,却还是冷脸喝道:“你说你累了?皇上的儿子不受罪,那谁帮我老朱家拼命打仗?” “这大明是我老朱家的,现在战事未定,你就说你累了,想撂挑子不干了,好啊!” 不出意料的,朱高煦被老爷子怒骂了一顿,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朱高煦只能受着。 只是他心中对永乐帝腹诽不已,留着自己不就是让自己替他打仗罢了,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腹黑啊! 朱棣痛骂了自家老二一阵,又有些不太忍心,起身走到了朱高煦身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二啊,爹老了,你大哥身体又不好,这大好河山,还要靠你继续努力啊!” 朱高煦:“???” 我尼玛…… 不要脸了是吧? 朱高煦只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顿时后背一凉。 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顿了顿,朱棣又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爹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以退为进,对吧?” 朱高煦一愣,满面懵逼地看着朱棣。 “现在爹收了老大的监国大权,你又护驾有功,立马就请辞来了,这招用的妙啊老二……” “爹,不是啊,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爹……”朱高煦急了,正欲争辩。 “爹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你不就是想发发牢骚吗?” “这样吧,朕把五城兵马司交给你,再让你监国三日,那些官员该查的查,该抓得的抓,顺着你的心意,怎么样?”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朱高煦闻言呆立当场,随即暴怒道:“让我监国?老头子你疯了吧?” 第3章骗,接着骗! “混账!你怎么跟朕说话呢?” 朱棣老脸一黑,顿时喝道。 这老二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抽了什么疯? 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去闹腾,还让他监国,他还一副死了亲爹……亲娘的模样? 朱高煦咽了咽口水口水,有些脊背发凉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便宜老子,心中憋屈到了极点。 难怪历史上的汉王爷,胆大包天地敢夺嫡争位,原来都是被这个亲爹给坑的! 时不时在你耳边来上一句:“哎呀,你大哥身子骨差,眼瞅着活不了几年了,你要继续努力啊!” 这谁顶得住啊?!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啊! 历史上的汉王朱高煦,算是被永乐帝给坑惨了! 好在朱高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朱高煦了,他现在是优秀的进步青年。 朱棣让自己监国,这差事能接吗? 我监你姥姥! 监国那是储君的特权! 大明现在有储君吗? 不但有,还有两个! 太子朱高炽! 太孙朱瞻基! 你让我监国,太子与太孙会怎么想? 这简直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往绝路上逼啊! 朱高煦一旦监国,那朝野皆知他有夺嫡之心,将来势必会遭到新帝的清算。 太子大哥宽厚仁慈,不会对他下手,但那位好大侄儿可是与朱棣一样心狠手辣的主儿啊! 事实上,朱高煦也正是被好圣孙朱瞻基活活做成了瓦罐鸡烤肉! 一想到那般凄惨的死法,朱高煦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爹啊,一直以来都是大哥监国,儿子从未接手过政务,没有经验啊……”朱高煦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朱棣见状似笑非笑地道:“没有经验可以学嘛,老大他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处理政务。” 我学你姥姥! 你个坑儿子的狗贼! “不是啊爹,大哥监国期间,朝政处理得当,一直没有任何纰漏,您这样做对大哥不公平啊!” 万般无奈之下,朱高煦只能转换思路,试图用温情感化这坑儿贼。 然,并,卵。 不提太子倒好,一提太子,朱棣心中这火气就上来了。 “没有纰漏?朕亲征阿鲁台大胜还朝,血战一年之久都没出事,没想到在自个儿家门口被人刺杀!” “外有强敌,内有叛党,还差点连累了你,你说太子这国是怎么监的?” 朱棣大言不惭地贬低着太子朱高炽,朱高煦在一旁听得都快笑了。 啊对对对! 最后你还不是把皇位传给了老大? 这副嘴脸,令人发指! 不着痕迹地偷偷朝他竖了个中指,朱高煦这才想明白,为何朱棣要让自己监国。 内有叛党只是小事,那些个靖难遗孤,除了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一下朱棣,根本就翻不起大浪来。 外有强敌,才是朱棣收走太子监国大权的真正原因。 朱高煦险些都快忘记了,朱棣是个战争狂热份子!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朱棣得位不正。 无论他怎么篡改史书,无论他如何文过饰非,后世子孙也会知道,他朱棣是靠靖难之役,抢了侄子朱允炆的皇位登基! 朱棣现在就好比李唐王朝的李世民,一个抢了大哥的皇位,一个抢了侄子的龙椅,一样得位不正。 所以他们都迫切地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归,通过卓越的政绩,为自己即位取得合法性,让世人认可。 那么,对于一个帝王的评价,最看重的标准,便是文治武功! 文治方面,朱棣疏浚大运河,掏空国库修永乐大典;至于武功,五征漠北,郡县安南,七下西洋…… 明成祖朱棣,东掌女真,西握吐番,南统交趾,北御蒙古,幅员辽阔,在位二十二年,开创了永乐盛世,奠定明朝基业,公认为明朝开创于太祖朱元璋,成就于朱棣,历史评价,远迈汉唐,百王所莫并也。 他与唐太宗李世民一样,都是得位不正,却又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千古一帝! 现在是永乐十一年,距离朱棣第二次御驾亲征,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然而战争狂人朱棣是个打仗好手,理政能力却远逊于他的太子朱高炽。 这些年来若非朱高炽一直监国,替他打理后勤,朱棣哪能打得蒙元抱头鼠窜。 所以这就造成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皇帝朱棣要打仗,太子朱高炽就哭穷。 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搞得朱棣烦不胜烦。 前线传来军报,大明此次重创了鞑靼部,瓦剌部趁机崛起,窥伺中原。 朱棣肯定准备明年开春北伐瓦剌,又担心太子带着一众文臣反对,所以借着刺杀一案的由头,敲打一下太子。 朱高煦心中叹气,朱棣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其实在朱棣心中,他更偏爱骁勇善战的老二朱高煦,对走路都喘气的大胖子朱高炽不是很喜欢。 奈何老二是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老大又生了一个好圣孙,所以朱棣当年才会忍痛立老大为太子,并且立好圣孙朱瞻基为太孙。 只是这样一来,朱棣心中难免对老二有些愧疚。 所以,他才给了朱高煦一次监国的机会,就算是让他体验一下太子的地位,这样至少能减少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老二,还能闹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朱高煦故作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咬牙拒绝道:“爹啊,这差事儿子不能接。” “为什么不能接?”朱棣怒了。 朱高煦看着他,沉声道:“若是儿子监国,那让大哥如何自处,让大侄儿如何自处?” 两个储君摆在那里,你让一个王爷监国,那些朝臣会怎么想? 玩呢? 闹呢? 过家家啊? 其实朱高煦心中清楚,大明财政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接手都要想方设法地筹钱,解决朱棣北伐的粮饷辎重问题。 但大明已经进入了小冰河时期,各地州府连年天灾不断,导致粮食减产,税收减少,朝廷又不得不拨出款项前去赈灾济民,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加上朱棣这战争狂人又一心想要做出丰功伟绩,每年朝廷税收,都要拨出一半用以修缮永乐大典,他自个儿又连年挥师北伐,丝毫不在意国库是否空虚…… 如此一来,朝廷财政不紧张才奇了怪了。 太子朱高炽能苦苦支撑,任由朱棣瞎折腾这么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如果换做别人监这个国,只怕早就被朱棣砍了脑袋。 这个烂摊子,傻子才会接手。 朱高煦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那张络腮胡子脸,写满了愁苦。 “不是,爹啊,你就放过儿子吧!” “儿子真想去云南休养……” 朱棣听到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答道:“唔……你是想去云南招兵买马,再学一学你老子我,起兵造你老子的反?” 朱高煦:“!!!” 麻了! 彻底麻了! 直接威胁上了! 这老逼灯就是想榨干自己! “这个国你监也得监,不监也得监,由不得你不同意,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如果你监国有成效,追查到了建文的下落,爹自然会给你应有的嘉赏!” 骗,你接着骗! 朱高煦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望着竖起的中指怔怔出神。 坑儿贼,朱老四! 第4章太子?三百斤的大胖子! 朱高煦神情恍惚地走出乾清宫,一直到了宫门口都还没回过神来。 今日入宫面圣,不是为了去云南就藩,远离这些是非漩涡吗? 怎地就被朱棣那坑儿贼给忽悠瘸了,还接了监国这个烂摊子? 朱高煦很是不爽,却又不敢发作。 毕竟那坑儿贼是永乐大帝,大明江山的真正主人! 眼见宫门在前,为他领路的宦官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脸殷切期待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见状有些不解,满脸狐疑地环顾四周,随即一拍脑门想了起来,从衣袖中抓了几颗金豆子递了过去。 “谢二爷赏!” 宦官动作熟练无比,一看以往朱高煦就没少干这事儿。 宫人都知道,太子府出了名的抠门,汉王府却是出了名的富裕。 毕竟汉王藩国在云南,云南这地方虽然是穷山恶水,却一向多出金矿。 虽然汉王没有前去就藩,但云南的地方官员又不愚蠢,每年大箱小箱的东西送到汉王府中,尤以金子为多。 所以这汉王爷的金豆子,在宫人里都是出了名的多。 瞧见宦官这谄媚笑容,朱高煦也有些慨叹。 都是可怜的人啊。 若是生活过得去,谁愿头上带点绿……谁愿挨那一刀,做个阉人呢? 不过大明王朝一直饱受诟病的地方,便是宦官乱政,真要论及出处,还真是朱棣所为。 太祖朱元璋一向不喜欢宦官,在位期间将宦官边缘化,甚至立有铁律防范宦官干政,建文帝也瞧不上这些腌臜之人。 但靖难之役的成功,宦官发挥了令人侧目的巨大作用,如燕王府宦官王彦王狗儿,靖难大战中屡立战功,现如今成了首任辽东镇守太监,深得朱棣器重。 这就导致朱棣认为,宦官作为皇帝的私人仆役,直接听命于皇帝,对皇帝绝对忠诚,可以皇帝做任何事。 所以,他给宦官们的信任,远大于朝臣士大夫。 加上朱棣即位之初,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导致朱棣亦对朝廷大臣多不信任,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这些宦官。 于是朱棣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甚至后面还成立了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东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罢了。 小宦官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朱高煦,顿时低声提醒道:“二爷,到了。” 朱高煦这才被惊醒,但他转念思索片刻,突然道:“带我去东宫。” …… 东宫太子府。 朱高煦还没进门,就看到一群太子府属官被锦衣卫押了出来。 好在这些属官品级都不大,都是些绿袍官员。 按大明制度,官员公服一至四品绯袍,五至七品青袍,八、九品绿袍。 朱高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清楚这不过是朱棣那个坑儿贼对太子的敲打罢了,所以并不太关注。 然而一众太子府属官见到汉王朱高煦,顿时就如同见到了仇人一样,分外眼红。 原本安静的众人,立马就高声喧哗了起来。 “冤枉,冤枉啊!” “佞臣当道,蛊惑圣听,我等冤枉啊!” “皇上,我等冤枉啊!” 朱高煦听见这些哀嚎,顿时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佞臣? 这是在说自己吗? 他看着眼前这些恨不得咬死自己的太子府属官,慢悠悠地向带头锦衣卫招手。 “那个谁,这是什么情况?” 带头锦衣卫小跑着过来,谄媚笑道:“汉王爷,我等是奉陛下旨意,缉拿太子府属官,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哦,果真是敲打。 朱高煦点了点头,随手抓了一把金豆豆,扔给了他。 带头锦衣卫熟练接住,而后不着痕迹地揣进袖口。 这些都是太子府属官,汉王爷给了自己这么多金豆豆,是不是…… 带头锦衣卫立马反应了过来,上前压低声音道:“爷,您说吧,怎么整治他们?” “只要不死,缺胳膊还是少腿,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朱高煦傻眼,愣愣地看着他。 老子是这个意思吗? “咳咳,看赏动作习惯了,你不要多想。” 小旗官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不要多想? 那意思是……不能太严重了,缺胳膊断腿是底线。 带头锦衣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向朱高煦投去了一个隐晦眼神。 王爷我懂得,您就瞧好吧! 朱高煦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怀疑这大明的风气是怎么了? 太子府属官将他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顿时喊冤的声音愈发高亢,夹杂着难以述说的悲愤冤屈。 恰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 朱高煦听了一愣,快步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体型臃肿的大胖胖,约摸有两三百斤,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哭诉,手里还抱着一只白毛狗。 太孙朱瞻基同样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亲爹痛哭流涕。 啊这…… 太子朱高炽? 还有白毛阁大学士? 朱高煦有些无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儿呐,我都累成这样了,你爷爷还是对我有意见……他不相信啊……我这太子也不当了……让老二来!” “为了这监国的烂摊子,我又胖了十几斤,我容易吗我……呜呜,儿呐,咱们回顺天……这烂摊子就交给老二吧!” “我可怜的儿呐,这应天容不下咱们,容不下咱们啊……” 朱高煦在旁静静看着,险些乐出了声儿来。 他不确定老大口中的儿,是好圣孙朱瞻基,还是他抱在怀里的白毛阁大学士。 “咳咳……大侄儿,还不快去把你爹扶起来,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惊觉,汉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朱瞻基羞得满脸涨红,急忙上前搀扶,却不料铁憨憨那恐怖体重,他根本就搀扶不动。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 朱瞻基大怒,对着宫女太监喝道,众人这才急忙上前,一起使劲总算是将太子爷架了起来。 太子瞧见了汉王,心中悲愤涌上心头,顿时呜咽道:“老二啊,既然你也看见了,那你就去告诉老爷子,这太子我干不下去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仗,灾民怎么办?漕运怎么办?永乐大典怎么办?顺天和帝陵还修不修了?他倒是痛快了,难处全让我一个人担着……” “不干了,干不下去了,他不是宠你嘛,以后这摊子事就交给你了……” 朱高煦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冷不丁插了一句:“老大啊,爹方才说让我监国来着……” 此话一出,东宫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汉王,又看了看太子。 朱高炽一愣,久久没反应过来。 朱瞻基面色大变,满脸惊慌失措。 东宫下人纷纷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即便再没有常识的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汉王,监国? 皇上这是对太子不满? 大明,要变天了吗? 第5章大哥,跳起来 汉王,监国? 东宫太子府,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凝重,随即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又呜咽了起来。 “好啊,这可是真是太好了……儿呐,咱们这就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请道恩旨回顺天去……给人家腾地方……” “应天容不下咱们了……腾地方……腾地方啊……” 朱瞻基见状无语地以手抚额,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宫人赶紧把他架走,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铁憨憨就这般一边呜咽着,一边被好几个宫人架了进去。 等到他们走后,朱瞻基这才走上前来,故作镇定地笑问道:“二叔,老爷子真让您监国?” 朱高煦打量了一下这英武俊朗的好大侄儿,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你不是老头儿的心肝儿吗?自己去问他啊!” 碰了个软钉子,朱瞻基只能讪讪陪笑。 毕竟他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还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全无日后宣德大帝的气度与城府。 朱高煦慨叹了一句,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大侄儿,你喜欢吃烤肉吗?” 朱瞻基一愣,“二叔说的是‘炙肉’吧?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别具风味。” 朱高煦:“!!!” 你娘咧! 这小兔崽子! 懒得与他废话,朱高煦拔腿就进了里屋。 与朱瞻基单独站在一起,他总感到一股凉气袭来。 太子朱高炽正坐在床榻上,一般的椅子还真承受不住他这吨位。 瞧见朱高煦跟了进来,铁憨憨又开始呜咽了起来,还不忘抹了几把眼泪。 见到他这副模样,朱高煦叹了口气,随即将宫人们都赶了出去。 “行了老大,你装模作样地哭给谁看呢?我这正心烦着呢!” 朱高炽有些尴尬地止住了呜咽,伸出小胖手撸着白毛阁大学士。 “老二啊,你都监上国了,还烦什么?” 铁憨憨不太明白,自己这个二弟,今日登门是来故意炫耀的吗? 但是看他这满面愁容的模样,倒还真是不像。 朱高煦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太子爷对面。 “监国?我一个王爷,监哪门子的国?” “老头子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他又想打仗,又不愿受你掣肘,这才借着由头把你的监国之权给收了!” “不过你们两个置气,把我卷进来算怎么回事?反正这烂摊子我不接,爱咋办咋办!” 朱高炽脸色一变,重新打量了几眼朱高煦。 这个老二,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换作以往,老头子让他监国,只怕他会高兴得连蹦带跳。 但是现在这表现,倒真不似作伪! 想到这儿,朱高炽忍不住宽慰道:“皇上都下令了,那你就先干着呗,难不成你还敢抗旨不尊?” “正好我这身子骨弱,总算是得空休息几天了。” 瞧见他这副惫懒模样,朱高煦更是气得不行。 “反正我不管,这烂摊子我不接,明儿一早我就去云南就藩!” “你们爷俩爱咋闹咋闹,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铁憨憨彻底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还是自家老二吗? 去云南就藩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你搁这儿骗鬼呢? “老二啊,你到底想问什么?别打马虎眼了,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 朱高煦听了这话,眼中顿时划过了一道亮光。 太子朱高炽仁政爱民,对自己这个二弟也是维护有加,只可惜他天生肥胖,体弱多病,导致在位时间极短,只有可怜的八个月。 若是把他这身肥膘给减了下来,让洪熙皇帝多活几年,宣德大帝晚点出现,那自己日后的逍遥生活指日可待啊!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兴奋地看着大胖胖,眼中露出了炽热目光。 朱高炽被他那眼神给吓到了,急忙用白毛阁大学士挡在了胸前,略显慌乱地喝道:“老二,你想干嘛?你不要乱来啊!” 这家伙抽什么疯,那眼神怎么就跟地痞流氓见到了俏丽姑娘一样? “大哥,我最近学了一套‘畊宏体操’,对燃脂很有帮助,来跟我一起跳起来!” “啥畊宏?啥体操?啥燃脂?老二你疯了吧?你别上手……你不要过来啊!” 半个时辰后,一个三十来岁的华贵妇人,带着几名宫女快步走来,正是太子妃张氏。 因为永乐帝与徐皇后感情笃深,加上某些特殊原因,故而在徐皇后病逝之后,朱棣也效仿老爹朱元璋,下旨永不立后。 宫中无皇后,太子妃就是这皇宫内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张氏每日都要处理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处理完了后宫琐事,从宫人口中得知了“汉王即将监国”这个惊人消息,顿时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远远地望见宝贝儿子在门外发呆,张氏急忙快步走了上去。 “你这孩子,在这儿发什么呆啊?你爹呢?” 朱瞻基面容僵硬地回过头来,抬手指向了屋内。 张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同样僵在了原地。 这是在……弄啥咧? “大哥,这第一套名《本草纲目》……” “老二啊……你放过你大哥吧……” “五、六、七……走……诶对……腿抬起来……来把脚踢高……” “老二……我出汗了……好像……还真有效果……” 朱瞻基母子静静地看着兄弟二人手舞足蹈,跟着汉王口中的拍子跳个不停,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汉王朱高煦,这是咋滴了? …… 乾清宫。 朱棣正惊诧于朱高煦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老二主动请求去云南就藩,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心,那他为何直到今日才幡然醒悟? 如果是假意,那为何朕让他监国,任由他闹腾,他又那样百般推脱? 一时间朱棣心乱如麻,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太子府属官已经缉拿,请皇上下旨发落。” 此人面容阴鸷,鹰嘴鹞目,神情阴冷,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朱棣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什么反应?” 纪纲心中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描述了当时场景,甚至将太子爷的原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 朱棣听后并未动怒,只是觉得有趣极了。 老大每次都是这样,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嘛。 只是老二去了东宫太子府,去做什么? 去炫耀吗? 还是去请教? “去看看,汉王去太子府所为何事。” 第6章脑补狂魔朱高燧 东宫太子府。 汉王朱高煦与太子朱高炽正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不到片刻大胖胖便已经大汗淋漓,脚下都出现了一摊水。 反观朱高煦只是额头上出现了些许汗珠,依旧没有感到疲累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陡然传来了一声高喝:“老大老二,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一袭飞鱼服,邀佩绣春刀,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赵王朱高燧。 锦衣卫下设两个机构:“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本卫的法纪、军纪,而“北镇抚司”是朱棣登基后特意添加的,专门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即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所有的事情,“北镇抚司”只需向皇帝一个人负责,甚至可以越过锦衣卫指挥使。 原本锦衣卫指挥使就是统领整个锦衣卫的最大官职,正三品官衔。 而掌管“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是从四品,但是镇抚使却可以越级直接向天子汇报工作。 所以谁掌管着“北镇抚司”,掌管着诏狱,谁才是整个锦衣卫的实际领导人! 赵王朱高燧执掌北镇抚司,又是大明亲王身份,指挥使纪纲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朱高燧一得知老二即将监国,并且还来了太子府,就立马就赶了过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门口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 “两个三十几岁的大老爷们,搁这儿跳舞呢?成何体统!” 铁憨憨顺势一屁股地坐在了地上,连连摆手道:“老二,不行了,真不行了……” 常年坐着处理政务,朱高炽这身肥膘与日俱增,突然锻炼这么一下子,身体瞬间就吃不消了。 朱高煦见状顿时朗声大笑了起来,“老三,快来,二哥今日教你一套‘畊宏体操’,燃脂有奇效……” 众人听得有些牙疼,面容顿时僵硬了起来。 朱高燧看着老二,怀疑他是不是被伤到了脑袋,脑子出问题了。 现在为了追查靖难遗孤,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跳舞? “咳咳……老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多少注意点形象。” 朱高煦闻言一愣,却见太子妃等人正神情诡异地看着自己。 那表情,跟看二傻子一样…… “你们这就不懂了,我这是为老大身体考虑,你看他才跳了这么一会儿,出了多少汗,燃了多少脂?” “只要坚持下去,本王保证一个月内,老大至少能瘦二十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太子妃眼睛顿时就亮了,快步上前确认道:“汉王说的可是真的?太子爷真能瘦下来?” 张氏孝谨温顺,侍奉朱棣夫妇尽心周到,所以很得朱棣与徐皇后的欢心。 徐皇后病逝之后,张氏又将后宫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加上她生了一个好圣孙朱瞻基,所以朱棣也很喜爱张氏这个儿媳。 但张氏嫁进来这么多年,早就知道皇帝偏爱汉王,对天生肥胖的太子十分不喜。 若不是因为儿子的原因,加上大臣们一直阻拦,只怕皇帝早就废太子立汉王了。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太子的肥胖,否则哪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 只是太子这病病因太多,御医也不是没看过,却是不见什么效果。 如果太子能够瘦下来,那他这太子的位置,算是彻底稳固了。 再者说来,做妻子的,也不愿整日面对一个三百斤的大胖胖。 朱高煦清楚太子妃的崇高地位,很认真地点头道:“太子妃放心,只要老大坚持跳一个月,再搭配上本王的减脂套餐,若是老大瘦不下来,你拿我治罪!” 燃脂体操。 减脂套餐。 太子妃有些傻眼,但她还是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按赵王的意思办。” 没听过就不一定代表没效果。 太医院那些御医那个不是杏林圣手,可他们有效果吗? 太子妃行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马上唤来了一批贴心宫人。 学拍子的学拍子,记动作的记动作,做套餐的做套餐…… 大胖胖顿时傻眼了,在旁呜咽道:“爱妃,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好商量啊爱妃……你们折腾死我得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呜呜……” 然而张氏只是扫了他一眼,铁憨憨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朱高煦见状嘴角有些抽搐,与朱高燧识趣地离去。 果然啊,整个东宫地位最高的人,还是得看这位太子妃。 走出了东宫太子府,朱高燧立马向朱高煦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高啊,你这招我真是没想到。” 朱高煦:“???” 啥? 啥高? 我哪儿招啊? 朱高燧见他还在装傻充愣,顿时得意洋洋地笑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借着这燃脂体操的由头,可劲儿折腾老大,让他没时间关注朝政,对吧?” “老头子又准备让你监国,那你这不是随着心意炮制那些太子党?” 朱高煦傻眼,觉得自己现在血压有点高。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二,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还得看你啊!” 朱高煦:“……” 你娘咧! 不会夸人就不要夸! 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朱高煦转身就走,朱高燧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老二你这招可是挺折腾人啊,指不定就将老大给送走了……” “你丫神经病吧!”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越走越远,只是他们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朱瞻基听了他们的对话,已经是气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 汉王朱高煦,你好毒啊! …… 乾清宫。 朱瞻基匆匆冲了进来,倒地哭诉道:“爷爷,您可得给我爹做主啊!” 朱棣一愣,还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汉王监国一事。 毕竟他才收了太子的监国之权,又命人搬来了太子监国期间处理的奏章,还让锦衣卫拿了太子府属官,太子若是没有一点反应,那倒是显得不正常了。 “是你爹让你来的吧?探探口风?试探爷爷的态度?” 朱瞻基连连摇头,直接描述了一下朱高煦的所作所为。 朱棣一愣,不小心扯断了一根胡子。 燃脂体操与减脂套餐?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老二去太子府,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老二不会真被伤到脑袋了吧? 怎地这些天净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见他不吭声,朱瞻基又将汉王与赵王的“密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他并没有添油加醋,因为老爷子一向英明,轻易间便可识破谎言。 朱棣听了朱高燧的脑补计划,一张老脸顿时黑了下来。 嘿,果然啊! 老二还真是贼心不死! 亏得朕还以为他转了性子,幡然醒悟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自己的好圣孙。 “爷爷交给你一个差事,办好了重重有赏……” 第7章刺杀?原来我是主谋! 朱高煦回到汉王府,将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捋了捋。 朱棣现在最大的心病,一是儿子争权夺利,有骨肉相残的征兆;二是建文下落不没,那些靖难遗孤密谋刺王杀驾。 不解决掉朱棣这心病,朱高煦想要去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基本上没有可能。 儿子争权夺利,这事儿倒好解决,但是建文帝的下落,朱高煦却是两眼一抹黑。 靖难之役后,一把大火焚烧了整个紫禁城,谁也不知道朱允炆他到底是死是活。 有的人说朱允炆被火烧死了,自焚而亡。 有的人说他侥幸逃生,并且出海了,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有的人说,他隐逸民间,当了和尚,参禅修佛。 也有人说,他出家当了道士,感悟大道。 …… 众说纷纭,争议不休,朱允炆的下落之谜由此成为大明王朝第一悬案! 当年朱允炆眼见大势已去,放火自焚后,朱棣赶紧派人进宫寻找朱允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结果发现了几具无法辨认的烧焦残骸,据太监说这就是朱允炆、和他老婆马皇后还有的太子朱文奎的尸体。 几具面目全非的焦尸,根本就无法辨别身份,也就没办法确认这就是朱允炆的尸体。 当然,朱高煦也不怀恶意地猜测过,朱允炆早就死在了朱棣手中,只是这朱棣不愿背上弑侄夺位的骂名罢了,这才伪装出建文潜逃的局面。 总而言之,建文的下落,还真是一个谜。 朱高煦即便两世为人,对此也有些束手无策。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王爷,你身子刚好,不要太操劳了。” 来人正是韦妃,此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面容姣好,身体丰腴。 汉王出身行伍,性情暴躁,却对韦妃宠爱有加,夫妻之间感情一向很好。 “爱妃,是我不好,让你挂念了。” 韦妃放下手里的羹肴,嗔怪道:“王爷,您这一天天的,都在瞎操什么心。” “你看看瞻基那孩子,成天在老爷子面前晃悠,现在都成了太孙了,我们瞻壑这仗也打了,书也念了,哪里比不过他?” 朱高煦听了这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便宜儿子朱瞻壑,能与传世之孙朱瞻基相比吗? 朱瞻基出生于建文元年,新帝朱允炆已经开始削藩,并派遣大军围困北平,燕王朱棣的处境岌岌可危。 当年朱瞻基出生的那天晚上,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曾经作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的父亲洪武帝朱元璋将一个大圭赐给了他。 在古代,大圭象征着权力,朱元璋将大圭赐给他,并对他说:“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朱棣醒来以后正在回忆梦中的情景,觉得十分吉祥。 忽然有人报告说孙子朱瞻基降生了,朱棣马上意识到难道梦中的情景正映证在孙子的身上。 他马上跑去看孙子,只见小瞻基长得非常像自己,而且脸上一团英气,朱棣看后非常高兴,忙乎:“此乃大明朝之福也!” 正是朱瞻基这传世之孙的降世,彻底坚定了朱棣起兵靖难的信念。 所以朱棣对这个好圣孙很是宠爱,无论是巡幸北京还是征讨蒙古,他都带着朱瞻基在身旁言传身教,将他作为储君培养。 至于朱瞻壑这些孙子,朱老四根本没功夫多看一眼。 韦妃见他不说话,顿时就抱怨道:“王爷奉皇命忙前忙后,为这大明尽心尽力,也没见老爷子让你做太子。” “现在我们瞻壑就像你一样,才多大点年纪就跟着你上阵杀敌,结果连句像样的夸奖都没有,这孩子本就羞赧,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可怜天下父母心。 韦妃瞧见朱瞻基受封太孙,春风得意,也难免给自己儿子打抱不平。 朱高煦听到这些话,只有咧了咧嘴,根本不敢反驳。 只是韦妃却不依不饶,嘴碎毒舌的属性暴露无遗。 喋喋不休的碎碎念,听得朱高煦烦不胜烦,只能投降道:“行了行了,爱妃你不要说了,我去看看那小兔崽子,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韦妃满意地笑了。 来到王府书房,只见便宜儿子朱瞻壑正端坐在案前,津津有味地捧着古籍翻阅。 “咳咳,儿呐,最近心情不好?” 朱高煦轻咳了两声,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足足过了一刻钟,朱瞻壑这才如梦初醒,扭头看了过来。 “爹,您怎么来了?” 朱高煦:“???” 你娘咧! 这便宜儿子……不对劲啊? 他脑子里的反射弧,未免太长了些吧? “闲来没事做,过来看看你,听你母妃说,你有些失落?” 朱高煦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细细打量了这孩子一番。 老朱家的基因还是很优秀的,朱瞻基生得俊逸清秀,朱瞻壑也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与轻浮狡黠的朱瞻基相比,这个便宜儿子却是多出了几分稳重。 许是因为他这超长反射弧,给人一种沉稳老成的错觉。 可惜,偏偏这闷葫芦性子,有传世之孙在前,就更没有出头的机会。 朱瞻壑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失落倒谈不上,只是孩儿有些忧心。” 顿了顿,只见他面色凝重,看向朱高煦,问出了一个惊人秘密。 “爹啊,刺杀这事儿,是不是你的手笔?” 朱高煦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你爹我怎么可能勾结靖难遗孤,刺杀老爷子……” 嗯? 不对啊! 这事儿好像还真特么是我干的! 话音未落,朱高煦面色大变,瞬间想到了这个事实。 这回刺王杀驾,好像真是他朱高煦的手笔。 为了给太子爷泼脏水,引起朱棣对朱高炽的忌惮,原主勾结靖难遗孤,策划了此次刺杀。 我尼玛啊! 难怪老爷子不相信自己,原来根源出在这事儿上面! 你前脚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后脚就主动请辞前去就藩,别说是英明神武的朱棣,换个傻子都不会相信! 朱瞻壑瞧见他的异样,面色瞬间惨白。 “爹,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这是不忠不孝的杀头大罪啊!” “万一到时候老爷子查出来了,我们汉王府可就会迎来灭顶之灾啊!” 勾结反贼,刺王杀驾。 这是妥妥的杀头大罪,而且还会受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朱瞻壑能不怕吗? 但现在朱高煦已经麻了,人都麻了。 朱棣能不知道吗? 他可是永乐大帝啊! 而且还有一个告密者,赵王朱高燧! 这事儿闹得,在被人误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好儿子,你明日去找你三叔,入锦衣卫当差,跟他一起追查靖难遗孤。” 朱瞻壑一愣,本就反应不过来,现在更是满脸茫然。 朱高煦嘿嘿一笑,扯了扯自己的络腮胡子,眼中不断有精芒闪烁。 “让你我父子俩,帮你爷爷解决一下心病。” 第8章摊牌了,我就是刺杀案主谋! 便宜儿子朱瞻壑走了。 带着朱高煦对他的鼓励,忐忑不安地去了北镇抚司。 不过等他走后,朱高煦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原主留下的这个致命隐患,不太好处理啊! 毕竟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而且,那个看似汉王党的老三朱高燧,实则一直都是皇帝党。 锦衣卫这个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从成立伊始,便是作为天子耳目。 如果不是朱瞻壑这个便宜儿子提醒了一句,只怕朱高煦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装下去,同朱老四演戏? 还是现在入宫面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无论如何,朱高煦都逃不掉,背上给太子朱高炽泼脏水的骂名。 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哪里看不穿他这些小动作的深意? 刺王杀驾是假,给太子泼脏水,趁机夺权是真。 摸着下巴沉吟了良久,朱高煦还是决定即刻入宫面圣,坦白一切。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事儿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他越不利。 继续推延下去,任由朱高燧暗中调查汇报,只怕到了最后,朱棣真以为他要造反谋逆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斜倚在软榻上面,手中时不时翻阅着奏章。 此刻案上的奏章堆积如山,都是太子朱高炽监国时批阅处理的。 对于老大朱高炽的治国能力,朱棣还是比较认可的。 他象征性地审查了一些,对这个儿子的能力感到十分欣慰。 审查太子监国时的奏章,并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朱棣亲自演了这出好戏,台下自然要有观众。 一想到这儿,朱棣脸上就露出了诡异笑容。 恰在此时,一小宦官入内禀报道:“皇上,汉王殿下求见。” 朱棣扬了扬眉毛,感到有些诧异。 “不是赵王?” “回皇上的话,是汉王殿下。” 锦衣卫这几日在追查靖难遗孤,老三每晚都会前来汇报最新进展。 只是今夜这人,怎地变成了老二? 深夜入宫面圣,这老二想做什么? 朱棣放下奏章,顿时来了兴趣,“让他进来吧。” 过了片刻,朱高煦孤身走入大殿,直接跪倒在地。 永乐帝见状温和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小子,怎么受伤之后,就变得这么拘礼了?” 然而朱高煦并没有起身,还直接以额触地,朗声道:“爹,儿子自感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你,还请爹恩准我前去云南就藩。” 朱棣:“???” 你娘咧! 没完没了了是吧? 难道真伤了脑子,一门心思想着去就藩? 朱棣忍着心头火气,缓缓开口道:“老二,你北征战功赫赫,回京后又护驾有功,何错之有啊?” 北征有功,那战功可是实打实的。 但护驾有功,这功劳可是催命符啊! 朱高煦也不装了,直接摊牌道:“爹啊,此次大捷还朝,那些刺王杀驾的靖难遗孤,其实是儿子指使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所有宫人全部吓得跪倒在地。 整个乾清宫空气陡然转冷,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静得令人惊惧惶恐。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看向小鼻涕等宫人冷喝道:“滚出去侯着!” 一众宫人如蒙大赦,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仓皇离去,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等到宫人全部退走,朱棣这才看向朱高煦,冷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的确,朱棣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老二的小动作。 至于目的嘛,无非就是给监国太子爷泼脏水罢了,老二才好趁机争权。 因为对老二的小动作了如指掌,所以朱棣丝毫不慌,甚至还故意装作不知道,在老二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朱棣想要看看,自己这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为了争这皇位,会做到什么地步! 骨肉相残,同室操戈? 还是丧心病狂,起兵谋逆? 朱棣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戏台子都给他搭建好了,就等着这些跳梁小丑粉墨登场了,结果他这个主角却……主动坦白了? 永乐帝现在有些气闷,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朱高煦主动坦白之后,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抬头直视着永乐帝的目光,一本正经地瞎编道:“爹,几年前这些靖难遗孤主动找到儿子,想跟儿子合作,儿子心想可以顺着他们寻到建文的下落,所以也就与他们虚与委蛇。” “前几日的刺杀,儿子的确参与了,鬼迷心窍地想给老大泼脏水,所以儿子纵容他们行刺,又提前做好了部署,不让您遇到危险。” “只是儿子没有料到,这些靖难遗孤如此丧心病狂,儿子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是儿子愚笨了,请爹责罚,将我逐出京师前去就藩……” 朱棣顿时呼吸一窒,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混账就是故意来挑事儿的。 三句不离前去就藩! 原本朱棣听到他前面的解释,心中虽然有气,但同样也感到了温暖。 刺杀案件始末,朱棣都是清楚的,他十分确认,老二对自己没有杀心。 加上现在这混账主动坦白,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给老大泼脏水,朱棣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老二,真是有勇无谋,愚蠢至极! 拿靖难遗孤做手中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结果到头来反倒被那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给坑了,还险些丧命!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这臭丘八……真是……” “爹,儿子知道勾结靖难遗孤是死罪,刺杀杀驾更是造成了恶劣影响,不管爹如何惩处儿子绝无怨言。” 朱高煦说完这些,再次以头触地,等待着天子裁决。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是迟迟没有听到朱棣的回答。 整个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永乐帝剧烈起伏的喘气声,显然被气得不轻。 越是这样,朱高煦心中就越是害怕。 毕竟,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永乐大帝啊! 那个靠着靖难之役夺了亲侄儿皇位,又几乎杀了侄儿全家的燕王朱棣! 在这样一位心狠手辣的成熟帝王面前,希冀着用亲情感化他,似乎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原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还给监国太子爷泼脏水,朱棣真的会饶了自己吗? “爹啊,要不你让我去就藩得了,省的成天惹您不痛快……” “混账东西!” 下一刻,朱高煦被一脚踹翻在地,脸上多了一排鞋印。 第9章砍了他!你就是太子! 朱高煦被踹翻在地,索性就这样瘫坐在地上。 不装了! 我摊牌了! 爱咋咋地吧! 老子就是要去云南就藩! 朱棣看着眼前这混账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提剑砍了他。 父子二人,一个瘫软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一个怒气冲冲地插着腰,气得胡须倒立,就这样诡异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忽然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冷意。 “混账东西,抬起头来。” 朱高煦闻言豁然抬头,当他看清朱棣手握天子剑时,立马吓得怪叫连连。 “不是啊……爹啊,多大点事,真不至于……杀人了啊……” 眼见朱棣提着天子剑步步逼近,朱高煦吓得连连一边怪叫一边后退。 恰在此时,太子朱高炽却急忙冲了进来,死死抱着朱棣的腿,哭诉道:“爹你息怒啊爹,老二你快跪下认错啊!” 原来是小鼻涕预感到不妙,急忙命人去东宫给太子通风报信。 皇上暴怒之下,如果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那大明可真就乱了。 朱高煦听了大胖胖的话,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小跑着躲到了一边。 跪下? 傻子现在才跪下! 他一剑剁了我,老子上哪儿说理去。 朱高煦就躲在远处,根本不敢靠近。 朱棣被三百斤的大胖子牢牢抱住,根本就不能挪动脚步分毫。 见朱高煦这副下贱模样,朱棣顿时气极反笑道:“你这畜生,给朕滚过来,朕不杀你!” 太子爷也在一旁帮腔道:“老二,还不滚过来!” 朱高煦见状,知晓大胖胖在场,朱棣应该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一剑剁了自己,当即老老实实地上前跪倒在地。 不料下一秒他又被一脚踹翻在地,脸上已经布满了鞋印。 太子爷见状忍不住呜咽道:“爹啊……您难道非要打死老二才消气吗?” 朱棣闻言一怔,扭过头看着大胖胖,满是怒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饶了他?你知道这混账干了什么事儿吗?前几日的刺杀,就是这畜生的手笔!”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监国太子爷泼脏水。” “他这次都敢这样做了,如果还有下次,那你太子爷的这颗脑袋,就会挂在城门上!”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 太子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急声问道:“老二,真是你做的?你糊涂啊你!” 朱高煦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面对这位重视亲情的好大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朱高炽重视兄弟情义,即便两蟒多次诬蔑构陷于他,他也多次出面维护,这是后世广为流传的佳话。 所以看着太子爷的目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虽然,这事儿好像不是他这个朱高煦干的。 朱棣直接将天子剑扔到朱高煦身前,“哐当”一声,惊得朱高煦身子一颤。 “你不是想要当太子吗?那你把剑拿起来,一剑砍了你眼前的太子爷,朕就让你当太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朱高炽吓得也跪在了地上,小胖脸上写满了惊惧。 朱高煦听了他这话一愣,随即明白了朱棣的深意。 他这是在试探啊! 朱棣最大的心病,除了建文外,便是同室操戈了。 如果自己现在敢去碰这天子剑,别说挥剑杀太子了,朱老四只怕立马就会下令禁军将士砍了自己。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一动不动。 朱棣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老二,刚才敢伸手的话,朱棣会毫不犹豫地废了他。 他绝不能容忍,留着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畜生儿子,待自己百年之后祸乱朝纲,毁掉自己亲手缔造的永乐盛世。 好在,他没有动作。 朱高炽见状同样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老二,心里终究还是顾念着亲情,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然而下一刻,朱棣却又扭头看向太子,面无表情地喝道:“太子爷,把剑拿起来。” 大胖胖对这个亲爹,那是又惧又怕,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剑柄。 谁知一声暴喝传来,吓得朱高炽身子一颤。 “砍!” “砍了他!” 朱高煦傻眼,朱高炽懵逼。 “哎哎……爹……” “一剑砍下去,老二脑袋就掉了,它再也接不上了。” 朱棣瞪着眼睛,笑眯眯地开口道:“这样就没人跟你争了,我也不用天天听你们聒噪了。” “砍吧!砍!” 太子爷吓得直哆嗦,手中天子剑都快拿不稳了。 朱棣插着腰自嘲苦笑道:“好,好啊!有了谋逆的爹,就有谋逆的儿子,将来那些个史官们,肯定在我朱棣身上大书特书……” “砍!砍!砍!” 一连三个砍字,吓得太子爷直接扔了天子剑,根本不敢吭声。 眼见这幅场景,朱高煦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即在二人震惊目光中,缓缓握住了天子剑身,粗糙的手掌瞬间就被划破,鲜血顺着胳膊染红了衣袖。 “老二!” 大胖胖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准备传唤太医。 朱棣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个儿子,没有丝毫反应。 “爹,儿子真的知错了。” 朱棣怒骂道:“你错在哪儿了?” 朱高煦咬了咬牙,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强笑道:“儿子不该觊觎大位,立嫡立长,自古皆然,更何况大哥监国有功,理应如此。” “儿子更不该与勾结靖难遗孤,这些靖难遗孤就是一柄利剑,儿子还蠢到试图掌控他们,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听了这些话,朱棣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只是脸上依旧怒容不减。 这个蠢儿子意识到了他的良苦用心,当真不容易啊! 然而正当他有些感怀的时候,只见朱高煦又开始作妖了。 “爹,儿子自感罪孽深重,不配再侍孝圣前,请爹恩准儿子明日离京,前往云南就藩。” “政务有大哥帮着爹处理,打仗也有老三从旁护佑,儿子也就放心了,希望爹能够恩准。” 朱棣气得浑身发颤,眼睛死死地盯着朱高煦。 这个混账东西,现在怎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去就藩? 难道说他真的幡然悔悟了? 呵,怎么可能? 苦肉计是吧? 以退为进是吧? 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滚去宫门口跪着!” 朱高煦一愣,老子还流着血呢! 大胖胖见状于心不忍,硬着头皮道:“爹啊,老二还在流血……” “你也滚去跪着!” “哎哎……” 第10章机会?又是坑儿贼的陷阱! 朱高煦兄弟二人刚走,朱棣脸上的怒气便瞬间消散,反而露出了一丝满意笑容。 虽然老二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依旧搞出这些小动作觊觎太子的位置。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愚蠢,知道主动找自己坦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方才朱棣又趁机试探了这两个儿子一番,结果还是让他十分满意的。 至少在老二朱高煦的心中,还有亲情尚在,他还是看重父子兄弟之间的亲情。 一想到这儿,朱棣顿时心情好上了一点。 只是老二始终贼心不死,还懂得以退为进前去就藩,这令朱棣又有些不满。 象征性令二人跪了小半时辰,朱棣这才抬了抬眉头,喝道:“小鼻涕,让他们滚进来。” “是!” 很快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又灰溜溜地走了进来,跪倒在了地上。 朱棣坐在软榻上,斜睨着兄弟二人,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良久,他才对大胖胖吩咐道:“老大,你回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太子爷一愣,“可是爹啊……老二他……” 眼见朱棣瞪大了眼睛,朱高炽当场认怂,老老实实地起身就走。 这个大胖胖,是从小就被自己亲爹吓破了胆啊! 瞧见他这副模样,朱高煦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谁料朱棣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只是这一脚明显比之前轻了许多。 朱高煦也不躲,任由朱棣发泄着怒火。 踹呗。 只要这事儿翻篇儿就成。 不然将这个隐患留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坑死自己。 朱老四见他这副滚刀肉的样子,顿时就气极反笑,也没了收拾他的兴致。 “老二,别说爹不给你机会。” “爹把五城兵马司交给你,从明日追查建文行踪。” “如果成功找到建文,什么事儿爹都可以忘了,如若不然,你就等着发配凤阳高墙吧!” 朱高煦一愣,整个人当场傻眼。 你娘咧! 发配凤阳高墙? 这未免也太狠了吧? 凤阳是朱明皇室的龙兴之地,太祖朱元璋不忍子孙为争夺皇位打的你死我活,于是建造凤阳高墙,为的是皇子皇孙们犯了大忌,也能留条活命。 所以这发配凤阳高墙的废人庶人,大多都是因犯过重罪而发配高墙的庶人、论死者,他们的子孙或多或少也受到播连,而论死者和朝廷所忌惮的对象及其子孙会被处死或被永远禁锢,如建文后人。 发配高墙之庶人及子孙会被支给一定粮薪以度日,这只是保证你不会被饿死,更别提什么依红偎绿、风花雪月了。 这样的终生圈禁生活,朱高煦只怕去了,分分钟就撞墙而亡。 朱棣见了嘿嘿冷笑几声,随即让朱高煦滚蛋。 小样儿,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还想去云南就藩享福,老子这个皇帝都没享几天清福! 朱高煦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接过了五城兵马司的提督腰牌,忧心忡忡地走出皇宫。 看着手中这提督腰牌,朱高煦觉得十分烫手。 五城兵马司并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的合称,它们分为中城兵马司、东城兵马司、西城兵马司、南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它们将京城分为五个片区分别管理。 五城兵马司只设置一个“提督”官职,而这里的“提督”是一个动词,不是一个名词,比如朱高煦现在“提督五城兵马司”,汉王朱高煦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临时上级。 这个职小官微的武职部门,却手握四千余名巡逻士兵。 而且最令人胆寒的是,这些巡逻士兵不是大明中后期那些市井杂役,反倒是由京师三大营军中精锐战兵充任。 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能开大弓,也能拿刀剑肉搏,战斗力极为惊人。 朱高煦手握提督腰牌,回头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紫禁城,心中觉得沉甸甸的。 朱老四啊朱老四,你这又是一次试探? 把这支精锐战兵交给我,等着老子与赵王朱高燧一同起兵谋逆? 汉王朱高煦提督五城兵马司,军中还有着不少嫡系部队;赵王朱高燧执掌锦衣卫,随时可以切断皇帝耳目,将他困在深宫里面。 若是朱高煦还是以前那个朱高煦,得了这提督腰牌,只怕当真会头脑发热,落入朱老四的陷阱之中。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帝王的心思,还真是琢磨不透啊! …… 锦衣卫,北镇抚司。 朱高燧有些头疼地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当年刺杀案件中抓捕的靖难遗孤,一个比一个骨头硬,严刑拷打了这么多天,竟然都没有撬开他们的嘴巴。 这些个刺客,说他们是靖难遗孤,其实有些不合适。 建文旧臣,才更符合他们的身份。 他们之中,甚至不少人都是建文朝的文吏,而不是武夫丘八。 但偏偏就是这些文吏,骨头最硬,嘴巴最严。 “呵,文人气节?老子今天算是见识了。” 正当这个时候,一人前来禀报道:“大人,有人求见,自称是您的故旧。” 老子的故旧? 朱高燧皱了皱眉头,命他将来人带了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俊逸清秀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三叔,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的火气啊?” 朱高燧扫了一眼这个举止轻浮的大侄儿,露出了一个古怪笑容。 “有什么事儿快说,你三叔我正烦着呢!” 对于这头心思重的小狼崽子,朱高燧一向不喜,看他很不顺眼。 朱瞻基见状也不恼怒,拱手笑道:“侄儿听闻靖难遗孤猖獗,所以特意来锦衣卫讨个差事,为三叔分忧。” 为我分忧? 免了吧! 朱高燧不傻,直接了当地拒绝道:“大侄儿,三叔这锦衣卫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老爷子知道了,他还不扒了你三叔的皮。” 堂堂太孙殿下,与锦衣卫这些刽子手厮混,传扬出去他将来还怎么继承大统? 不料朱瞻基从怀中取出那块王命金牌,只是轻轻晃了晃,朱高燧便立马明白了。 这是老头子的意思! 他为何让这头小狼崽子来锦衣卫? 即便朱高燧不解,他也不得不给朱瞻基一个职位。 毕竟这是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 只是,这职位高低,可就有些说法了。 “大侄儿,既然老爷子心里有数,那三叔我就放心了。” “这样吧,给你个百户的职位,如何?” 朱瞻基一愣,随即暴怒。 百户? 我这太孙就值个百户? 老子手里还有王命金牌呢? 第11章朱瞻基: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朱高燧笑眯眯地看着朱瞻基,心中却是觉得好笑无比。 他毕竟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还执掌锦衣卫这么多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大侄子得了老头子的金腰牌,京师内有着大把官职任他挑选,以此在老头子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能力。 但是朱瞻基偏偏选择来这锦衣卫,为了什么? 靖难遗孤! 建文! 这是老头子靖难成功后的一块心病! 朱瞻基这头狼崽子倒是看得很透彻,直接把目标放在了这上面。 如果他真能替老头子解决这心病,那他这个太孙算是彻底做稳了,连带着他爹也能坐稳太子大位。 朱瞻基啊朱瞻基,果真不愧是聪明伶俐的好圣孙! 不过此刻这位好圣孙脸色有些微沉,认真思索了半晌,然而笑道:“三叔,百户职权也太少了些,千户如何?” 然而朱高燧听了这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道:“千户?你想都不要想!” “我锦衣卫发展至今,也不过十四个千户所,每个千户领着一千一百多人,各自分管着自己辖区事务,势力盘根错节。” “你这一来开口便要挤走一个千户,不但难以服众,而且你还得对辖区事务负责,对百姓负责,你有那个时间精力吗?” 朱瞻基一愣,这点他当真没有想过。 毕竟他来这锦衣卫,只是为了借助锦衣卫的力量解决靖难遗孤,而不是常驻锦衣卫。 好歹他朱瞻基也是太孙殿下,岂能整日与这些酷吏刽子手混在一起? “好了大侄子,一个百户手底下也管着一百号人,约有二十名锦衣卫好手供你差遣。” “这样吧,除了不得插手千户所事务外,你可随时提审诏狱内的嫌犯,告诉三叔一声就成,满意了吧?” 朱高燧见他面色不愉,索性给了他这个特权。 这大侄子毕竟有着金腰牌在身,得了老头子授意,朱高燧也不想做得太过难看。 朱瞻基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了笑容,拱手谢道:“既然如此,那侄儿就多谢三叔了。” 他来这之前,就担心朱高燧会捏着鼻子同意,然后暗中给自己使绊子。 要知道赵王朱高燧,可是朝野皆知的汉王党。 好在金腰牌在手,成功震慑住了这位赵王爷。 正当朱瞻基松了一口气时,门外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大人,又来了一人求见。” 朱高燧一愣,随即怒道:“直接带进来!”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地什么人都赶着往锦衣卫挤? 很快,一道声音响起,“三叔,侄儿看你来了。” 朱瞻壑拎着一只烧鸡,走进房门后却是愣在了原地。 朱高燧顿时眼睛一亮,上前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心啊,知道三叔我最爱烧鸡。” 说罢,顺手接过烧鸡,就自顾自地坐在案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朱瞻基此刻脸色微红,因为他分明听出了赵王的话外之音。 只是他目光触及朱瞻壑,顿时心中一紧,眼神有些戒备。 他来锦衣卫做什么? 难道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可能啊! 这个汉王世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他和爷爷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怎会知晓爷爷的心意? 唔……应该只是来这儿和三叔叙叙旧罢了。 心思电转间,朱瞻基脸上笑容不减,和煦开口道:“堂弟也来了,许久不见了。” 他本以为,自己主动示好,朱瞻壑至少会礼貌回应。 然而这小子却是盯着那只烧鸡,过了半晌,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自己。 “啊?堂兄,真是巧了。” 朱瞻基:“???” 什么意思? 他这是算是看不起我? 刹那间,朱瞻基的脸就黑了下来。 朱瞻壑有些不解,直接道明了来意。 “三叔,我爹看我整日憋在府中无事可做,所以让我来锦衣卫,向您讨个差事。” 听了这话,朱高燧一愣,扫了一旁的朱瞻基一眼,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俩小子,今天都是什么情况? 平日里都见不到人影,今天倒是奇了,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求职。 不过朱高燧转念一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老二这家伙,这是准备推出自己儿子,给自己加分啊! 皇帝偏爱汉王朱高煦,不喜太子朱高炽,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但偏偏老大生了一个好儿子,传世之孙朱瞻基,在老头子心目中的分量远远超过其他孙子,加上老大治国有方,所以老头子当年决意册立老大为太子。 现在朱瞻基这狼崽子锋芒日益显露,愈发赢得老头子欢心。 老二这是坐不住了,所以推出自家世子,准备同朱瞻基争锋啊! 一想到这儿,朱高燧就明白了,打心眼里欢迎朱瞻壑。 与城府深沉的狼崽子相比,朱高燧更加喜欢憨厚老实的朱瞻壑。 只是这孩子太憨厚实诚了,不懂得在老头子面前多表现表现,以致于在老头子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现在朱瞻壑要与朱瞻基竞争,他朱高燧说什么都要帮上一把! 不为别的,老子就是看你朱瞻基不爽! 这个好圣孙早已把皇位视为囊中之物,整日在老头子跟前蹦跶表现,谁看了一眼那张龙椅,他就会向你龇牙! 这天下好歹是老子与老二拼死打下来的,关你这个好圣孙屁事? “瞻壑啊,想要什么职位,除了镇抚使和指挥使,其他职位任你挑。” 镇抚使是他汉王朱高燧,指挥使则是天子宠臣纪纲。 朱瞻基听了这话,顿时气得面色涨红! 你大爷的! 你刚刚不是说对百姓负责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可以随便挑了? 一时间,二人都看向了朱瞻壑,好奇他会挑什么职位。 然而朱瞻壑没有回应,似乎正在认真思索。 朱高燧见状忍不住满意了点了点头,这个侄儿老成稳重,遇事不骄不躁,比朱瞻基这轻浮的狼崽子,不知好出了多少。 只是……可惜啊! 过了片刻,朱瞻壑这才连连摆手道:“三叔,不行的,锦衣卫有自己的制度,不能让你麻烦。” “我爹让我过来为你分忧,三叔你看着安排个职务就是了。” 听了这话,朱瞻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堂弟不是为了靖难遗孤而来,否则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谁知朱高燧突然拍案而起,感动得神情动容。 “你这孩子,有能力就要表现出来,你不去争不去斗,别人怎么知道你有能力?” 赵王爷是真的有些感动了,“为你分忧”这四个字,从朱瞻壑嘴巴里说出来,他真的信了。 一个先来,什么东西不带,假惺惺地为你分忧,给了他一个百户他还觉得不满意。 一个后来,拎着自己最爱的烧鸡,让他自己随意挑选他却拒绝,唯恐给自己招惹麻烦,只想给自己分忧。 这两个侄子前后表现一对比,高下立判! “这样吧,刚好手下有一个卫镇抚的缺额,三叔做主给你了!” 朱瞻基:“!!!” 你大爷! 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第12章截胡!儿子你要媳妇不要? 麻了! 朱瞻基人麻了! 他堂堂太孙殿下,手里还握着圣命金牌,结果赵王朱高燧只给了他一个百户职位,而且还显得很是不乐意。 结果这朱瞻壑一来,这狗三叔就让他自己随便挑选,甚至直接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缺额! 那可是卫镇抚啊! 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对内,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挥同知两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两人,正四品。 不过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乃是纪纲,头号天子鹰犬,只听永乐帝一人的命令。 北镇抚司对外,镇抚使一人,正四品,卫镇抚两人,从四品。 十四所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 这也就是说,自己这个太孙手握圣命金牌,还只是要到了一个正六品的小百户。 朱瞻壑这个汉王世子,仅仅只是拎来了一只烧鹅,就他娘的成了从四品的卫镇抚? 朱瞻基懵了,下意识地问道:“三叔,你这太欺负人了吧?” 欺负人? 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朱高燧一拍大腿,冷喝道:“你懂什么?啊?” “你是堂堂太孙殿下,来我锦衣卫也不过是为了那靖难遗孤,事情办完了你仍旧还是太孙殿下,未来有大好江山等着你继承!” 此话一出,朱瞻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料到,这个三叔,不但看穿了他的目的,还直接当着朱瞻壑的面儿说了出来。 然而朱高燧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神情变化,继续自顾自地教育道:“可是壑侄儿可不一样,他又没有江山等着他继承,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自然应该给我老朱家的江山尽一份力。” 言下之意,就是你朱瞻基来这锦衣卫,不过是为了完成老爷子交代的差事,而朱瞻壑却是真心实意来为我分忧。 老子欺负你,怎么了? 听得这尖酸刻薄的嘲讽话语,朱瞻基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郎,哪里忍受得了。 好在他城府深沉,强行忍住心中火气,强颜笑道:“三叔教训的是,侄儿受教了,那就不叨扰三叔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接过已经备好的飞鱼服,直接转身就走。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朱高燧却是冷笑道:“壑侄儿,看见没有?这还没坐上龙椅呢,就敢对老子龇牙咧嘴的,将来等他真个上位了,我和你爹可有苦头吃了。” 朱瞻壑还沉浸在他先前那番话里,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过了片刻才苦笑道:“三叔,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啊?” “呵,一家人?这大侄儿,文采武功都好,就是心思重了点,唯恐我和你爹染指大位,成天在你爷爷面前蹦跶表现,老子看着就觉得恶心。” 顿了顿,朱高燧又叹气道:“你这孩子好是好,就是太憨厚实诚了,要是你把这朱瞻基给比下去了,太子这位置哪里还有老大的份儿?” 听了这话,朱瞻壑唯有报以苦笑,他哪里有这些心思。 “刚才我也提醒你了,这小子入锦衣卫,是为靖难遗孤而来,想必你爹让你来锦衣卫,也是想在这事儿上面,做出些成绩给老爷子看。” 朱高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侄儿,努力吧,三叔肯定支持你,但那小子手中握着金腰牌,三叔也不好为难他,只有看你自己了。” 朱瞻壑面无表情,片刻之后才苦笑着点头。 只是他心中,多少有些苦涩。 自己这个堂兄,生下来就受到爷爷重视,亲自带在身边培养,被誉为“传世之孙”。 自己,真能争得过他吗? …… 汉王府。 韦妃看着一袭飞鱼服的儿子,忍不住上前细细打量。 “啧啧,我儿子就是英武俊朗,穿上这身飞鱼服,更是显得威武不凡!” 朱高煦在旁含笑点头,对这个便宜儿子的颜值,还是十分认可的。 太祖朱重八因为早年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所以形象有些不佳。 但经历了四五代王权滋养,与基因改良,老朱家的崽子们,天生就带有帝胄威仪。 朱瞻壑本就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搭配上这身色泽明丽的飞鱼服,看上去的确英武俊朗,称得上是翩翩美少年。 “爱妃,你先下去吧。” 韦妃无奈,清楚这父子二人有要事商谈,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待他走后,朱瞻壑这才开口道:“爹,我今日撞见堂兄了。” 堂兄? 朱瞻基? 朱高煦了然,嘴角泛起了一丝古怪笑容。 随即朱瞻壑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诉了一遍。 “爹,三叔说,堂兄手里有爷爷的金腰牌,去锦衣卫是为了查靖难遗孤。” “嗯,你爹我心里清楚,你爷爷最大的心病,就是建文下落不明。” 朱高煦微微颔首,道出了朱瞻基的真正目的。 追查靖难遗孤,也是为了寻到建文的下落。 只要朱瞻基办好了这个差事,那他们父子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原本朱高煦一门心思想着去云南就藩,结果偷鸡不成,反被坑儿贼强迫寻到建文下落,否则就把他发配高墙。 所以,朱高煦不得不插手这件事了。 解决靖难遗孤这个隐患,揪出藏匿的建文,朱高煦也可以去逍遥快活了。 “爹啊,三叔鼓励我去跟堂兄争,你说我争得过吗?” 朱瞻壑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便宜儿子还有这般勇气。 毕竟,朱瞻基那小子,可是传世之孙,未来的宣德大帝! 血脉相连的亲切感,让朱高煦不忍打击这个便宜儿子的积极性。 “儿呐,你告诉爹一句话,你想不想同你堂兄争?” 朱瞻壑闻言低下了头,恍惚了片刻,这才神情平和地答道:“爹,我想让爷爷多看我一眼。” 出生时就不公平的起点,将朱瞻壑与朱瞻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但是现在,情况却反了过来,朱瞻壑在锦衣卫的起点是卫镇抚,而朱瞻基只是个小百户。 所以,朱瞻壑想争一次,不为其他,就为了向朱棣证明,他这个孙儿同样优秀! 听了这话,朱高煦一怔,随即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都说爷孙亲,但朱老四把全部宠爱,都给了朱瞻基那小子,朱瞻壑这些孙儿,他都没精力多看一眼。 想想也是,这么多的孙子,永乐帝哪里看得过来?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干吧,爹全力支持你!” 顿了顿,朱高煦嘴角泛起坏笑,“儿呐,你要媳妇儿不要?” 朱瞻壑:“???” 啥? 媳妇儿? 第13章硬闯?我现在官职比你大! 翌日,朱瞻壑身穿飞鱼服,在朱高煦提点下,直奔孙氏古玩铺而去。 朱高煦望着这便宜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慨叹。 朱瞻基啊朱瞻基,不是二叔要截你胡,二叔也是被老爷子逼的啊! 永乐帝态度强硬地让他提督五城兵马司,追查到建文帝的下落,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把他发配高墙。 朱高煦为了不拿脑袋哐哐撞大墙,只能选择插手靖难遗孤一事。 只是这些靖难遗孤,也不是轻易间就能解决的。 当年朱棣靖难成功,攻破金陵帝都后,大肆杀戮曾为朱允炆出谋划策及不肯降附的文臣武将。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练子宁、陈迪、铁铉等人先后被抄家灭族,他们的家属和亲人也被牵连,死者甚众,流放、被逼作妓女及被其它方式惩罚的人也不少。 御史大夫景清本来和朱棣有旧交,但他一心为建文帝报仇,先假意投降,想寻机刺杀朱棣,结果被发现后,除诛灭九族外,连家乡居民也一同被屠杀,凡是与景清有任何辗转关系者,都受到株连,称为“瓜蔓抄”,死者和被流放者不计其数。 而这些被流放的建文旧臣及其家眷妻小,大多都被扔到了奴儿干都司那片不毛之地中自生自灭,至今合计约有三万靖难遗孤。 所以这些靖难遗孤与朱棣之间,有着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缓和的可能。 而主导此次刺杀案件的主谋,正是建文旧臣徐滨! 知晓建文帝下落之人,也只有这个徐滨。 原主虽然与靖难遗孤勾结,那也不过只是彼此利用彼此牵制罢了。 比如说朱高煦为他们提供钱粮与身份,这些刺客则组织一起起刺王杀驾的惊天大案,搅得京师乌烟瘴气,朱高煦再趁机给太子泼脏水,攫取更多的权力。 结果可想而知,这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 想要妥善解决,恐怕还真要费不少功夫。 朱高煦叹了口气,随即去了一趟五城兵马司,而后展开了挨家挨户的全城搜捕工作。 …… 孙氏古玩铺。 一女子正与一老人大吵,正是孙若薇与其养父孙愚。 徐滨接到原主授意,当即在朱棣大捷还朝时安排了这次刺杀。 孙若薇与孙愚亦在其中,只是还未等他们出手,刺客就落入了陷阱之中。 孙愚强行拖走了准备救人的孙若薇,躲在这个临时落脚点。 随即京师全城封锁,任何人都出入不得,他们也就被困在了此地。 孙若薇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临阵脱逃,即便那是一个陷阱,他们也不能抛下自己的兄弟不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锦衣卫抓捕。 这几日来,孙若薇一直想要去营救同班,却是遭到了父亲孙愚的严厉呵斥。 孙愚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丝毫用处,反倒让孙若薇怀疑起了他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 苟延残喘地蛰伏了十年,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场刺杀行动,结果反倒是个陷阱! 那天子车辇中空空如也,皇帝早就洞悉了自己这些人的举动! 可笑自己这些人,还悍不畏死地杀向那天子车辇! “这是他们的命!” “命?这不是命!这是蠢!” 孙若薇精致面容上,闪过了一丝悲戚。 “人家挖了一个坑,我们还忙不迭地往里跳,你说这不是蠢是什么?” 孙愚何尝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 但是,他们只要有一丝刺杀朱棣的机会,都不能放弃。 一口美酒下肚,孙愚苦涩地笑了笑。 “我们在跟朝廷作对,你去问问他们当刺客的时候……” 话音一落,一阵粗暴地捶门声响起。 “开门!” “快开门!” 孙愚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将女儿护在身后。 孙若薇却直接推开了他的手,径直上前打开了房门。 下一刻一群披坚执锐的锦衣卫一拥而入,眼神凶狠地环顾店内。 只见这群锦衣卫正簇拥着一人,相貌青秀俊郎,在飞鱼服的衬托下更显英武不凡。 孙若薇注意到,这人眼中,没有一丝杀气,反倒带着些许困惑。 来人正是汉王世子朱瞻壑,作为锦衣卫镇抚,他有临时调动十四千户所所有人马的特权。 只是他没有这般大张旗鼓,随意点了一个小队后,便直接赶来了这家古玩店。 朱瞻壑有些不解,父王命他直接来这孙氏古玩店,有什么深意? 他细细打量着店内众人,只见到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哥与一老丈。 嗯? 不对! 这不是小哥! 朱瞻壑注意到孙若薇胸前的鼓起,又观察到她并没有喉结,顿时意识到这是个女子。 他虽然与人交往时反应慢了点,眼光却是十分毒辣。 呵,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孙若薇被他这火热眼神吓得面色苍白,急忙后退了几步。 “几位大人,不知你们有何贵干?” 朱瞻壑语气平和地解释道:“莫怕,我等奉命全城搜捕刺客,叨扰了。” 一声令下,身后锦衣卫则开始了翻箱倒柜,确认无旁人藏匿。 此刻孙愚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伪装出一副重病在床的模样。 朱瞻壑缓缓走上前去,却是注意到老者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又闻到了些许酒气。 暮秋微凉,此人又体弱多病,就算是盖着被子,也不至于出这么多汗水。 而且病重之人饮酒,这不是主动找死吗? 呵,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朱瞻壑不置可否,正准备点破他们的伪装。 然而正当此时,门外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堂弟,真是巧了啊。” 朱瞻壑回首一看,却见朱瞻基正含笑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地,他下意识地上前挡在了门口,不想让朱瞻发现这小店的猫腻。 “堂兄,这家小店我的人已经搜查过了,不见异样。” 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看向了店内,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无妨,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没有携手游应天了……” 一边说着,朱瞻基一边挪动着脚步,想要进店观察一番。 朱瞻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父王告诉过自己,若是碰到了这小子,绝不能让他进店。 一想到这儿,朱瞻壑索性拿出了卫镇抚腰牌。 “你们,去搜查其他地方。”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令朱瞻基面色微变。 “堂弟这是什么意思?” “堂兄,我现在,比你大!” 朱瞻壑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呵,我们走着瞧!” 朱瞻基冷哼一声,当即拂袖离去。 待他走后,朱瞻壑看向孙若薇父女,又有些犯难。 这女扮男装的小丫头,不会就是父王给我找的媳妇儿吧? 第14章密谋?从暴打徐滨开始! 店门外不远处,朱瞻基脸色有些阴沉。 因为这家古玩小店,分明就是刺客同党。 刺杀事件发生过后,赵王朱高燧严刑拷打了那群被擒的靖难遗孤。 这其中也有少数贪生怕死之徒,经受不住锦衣卫的凶残酷刑,交代出了很多靖难遗孤的临时落脚点。 这孙氏古玩店,便是其中之一。 锦衣卫之所以没有直接挖出这些暗桩,就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如今刺杀行动失败,京师全城封锁,摆在这些靖难遗孤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集结人手,杀入诏狱,救出被逮捕的同伴。 二是联系主谋,想办法逃出京师,日后再做打算。 显然,只要这些靖难遗孤不蠢,他们都会选择第二条路。 朱瞻基查看了朱高燧的提审结果,所以准备亲自走一趟这些暗桩,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然而他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在此碰见了朱瞻壑,而且被他捷足先登了! 其实区区一个暗桩,朱瞻基丝毫不放在眼里,也不至于动怒。 狗三叔剜出的暗桩不止眼前这一个,他大可以去其他地方搜查,并不影响自己搜查靖难遗孤的线索。 但是刚刚这朱瞻壑却是祭出了卫镇抚腰牌,强行落了他的面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啊! 锦衣卫最忌讳的便是以下犯上,不遵调遣。 朱瞻基虽然贵为太孙,但他现在是锦衣卫百户,就得遵从锦衣卫的规矩。 如果坏了规矩,那个狗三叔肯定会借着由头,将他赶出锦衣卫!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心里就是不爽。 因为他已经确定,这个堂弟突然进入锦衣卫,竟然与自己目的相同,同样是奔着靖难遗孤来的。 呵,看来他是想跟自己争上一争啊! 朱瞻壑啊朱瞻壑,就凭你,也配? “黄大人,我们……” 一总旗见他神色不悦,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瞻基冷冷地扫了一眼这古玩店,随即转身离去。 “去其他暗桩。” …… 汉王府,地下密室。 一个黑袍人缓缓走了过来,朱高煦见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徐滨,这里没有外人,打扮成这样作甚?” 来人正是此次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建文旧臣徐滨。 徐滨此刻有些惊讶,缓缓褪去了黑袍,看着眼前的汉王。 虽然汉王与他们暗中来往,但都是通过联络人皇甫云和,从不亲自与他们接触。 甚至靖难遗孤中,唯有徐滨一人清楚,他们口中的“皇爷”,就是大明汉王朱高煦。 今日倒是奇了,这朱高煦不但主动约见,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皇爷,不知今日约见,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朱高煦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走上前去,狠狠一脚将徐滨踹翻在地。 随即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朱高煦抡起砂锅般大的铁拳,狠狠暴打了徐滨一顿。 徐滨文人出身,这些年逃亡中虽然习了些武艺,但他哪里是大猩猩朱高煦的对手,直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断开口怒喝。 “皇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杀人灭口?” “什么意思?狗娘养的东西,还敢在箭上淬毒,老子差点死在了你们手中!” 听了这话,徐滨唯有紧紧抱着脑袋,任由这莽夫殴打自己出气。 刺王杀驾不成,反倒险些杀了汉王,他心中有气也能理解。 只是这他娘的出了这等纰漏,徐滨上哪儿说理去? 一旁皇甫云和见了,急忙冲上前抱住了朱高煦。 “爷快停手,大局为重啊爷!” 眼见徐滨不断哀嚎,朱高煦也没了兴致,悻悻地收回了手。 接过锦帕擦拭掉血迹,朱高煦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滨。 “这些日子风头正紧,立刻停止所有刺杀行动,暂且修生养息,本王会给你们安排钱粮身份。” 徐滨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沫,随即忍着痛楚地反问道:“皇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现在停止刺杀,那我们先前做的可全都白费了!” “你懂什么?”朱高煦睥睨了他一眼,“郑和船队已经到了太仓刘家港,不日便会率万国使臣回京,届时皇帝受万国来朝,大喜下会举行万国宴礼谢万国使臣!” 徐滨听了这话一愣,随即陡然反应了过来,兴奋开口道:“皇爷的意思是……在万国宴上动手?” 朱高煦嘴角泛起笑意,“你还不算太蠢,所以这段时间就给本王安分点,让他们放松警惕,不然坏了大事,本王诛了你们这些废物。” “皇爷放心,为了大计,我会吩咐下去,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徐滨表面上对朱高煦恭敬无比,但他心中却是正痛骂此人畜生不如。 为了皇位,竟然安排刺客杀自己亲爹! 朱棣啊朱棣,这就是你造反谋逆的报应! 朱高煦同样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滨,神情古怪地点了点头。 这个徐滨是靖难遗孤的首脑人物,反贼里面也只有他一人才知道建文帝的行踪。 不过此人身为建文旧臣,又是文人出身,最重文人气节。 想要通过严刑拷打这种方式,从他口中逼问出建文下落,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与他虚与委蛇,动用些小手段而已。 两只狐狸就这般敲定了下一次刺杀行动,而后各怀心思地结束了这次密会。 朱高煦回到房中,却见便宜儿子正在屋里等着自己。 “儿呐,今日收获如何?” 朱瞻壑急忙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有些狐疑地道:“父王,你说给我找的媳妇儿,不是就是那个女反贼吧?” 听了这话,朱高煦倒是有些惊讶,这便宜儿子竟然还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孙若薇男扮女装,以及他的反贼身份。 “不错嘛,反贼不反贼的,都不打紧,洗白就是了。” “爹就问你一句话,那女反贼生得如何?心动吗?” 朱瞻壑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等心灵拷问,瞬间就羞红了脸。 “爹啊,这不行的……绝对不行……” 他虽然连连摆手,但脑海中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那张精致面孔。 不得不承认,那女反贼,当真有着别样风采,令人心旌动摇。 朱高煦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顿时了然。 “人约了吧?” “按照爹的吩咐,强迫加威胁,已经约了。” “那就好,明日你就带着她携手游应天去吧。” 朱瞻壑傻眼,不太明白亲爹的意思。 这不是在查案吗? 怎么查着查着,就变成找媳妇儿了? “放心,这女娃可不简单,能不能解决你爷爷的心病,就看她了。” 第15章赦免反贼?你想趁机收为己用? 东宫太子府。 心里怀着些许火气,朱瞻基这几日连挖了几个反贼暗桩,将反贼们都投入了诏狱,由他亲自提审。 辛苦忙碌了几日,总算是有了些许收获。 因为,他发现了几处猫腻,似乎这些靖难遗孤,与汉王朱高煦有关! 诏狱内狱禁森严,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其次,锦衣卫那群刽子手创造的酷刑种类齐全,名目繁多,让人闻之色变。 如拶指、上夹棍、剥皮、断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 最为关键的是,锦衣卫还在不断地研发更新刑具和刑法,比如弹琵琶、抽肠、梳洗等酷刑。 那些反贼们,不乏忠于建文的气节之士,但同样也有贪生怕死的卑劣小人。 朱瞻基已经从他们嘴里得知,京师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人,是那个神秘的“皇爷”! 呵,皇爷? 出身朱明皇室,又与反贼勾结,除了那位二叔外,还有谁会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只要回想一下,刺杀案件的细节,朱高煦必然就是那神秘的皇爷。 如若不然,他怎会提前知道有人刺王杀驾,还顺势布下了陷阱? 这是一箭双雕的毒计啊! 既给太子爷泼了脏水,又在皇爷爷面前立下了大功!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朱瞻基冷笑一声,他相信只要自己深挖下去,一定能寻到汉王与反贼勾结的证据。 到时候只要把证据呈到御前,证明汉王有谋逆夺嫡之心,就算皇爷爷再偏爱二叔,也定然会痛下决心,将他赶去就藩。 这般想着,朱瞻基快步走入太子府,却见自己那个三百斤的亲爹,正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儿呐,终于舍得回来了?快看看你爹我是不是瘦了?” 朱瞻基连审了反贼好几日,早已是筋疲力尽。 听到这话,顿时嗤笑一声,随意应付道:“是是是,瘦了瘦了!” 太子爷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停下了动作,从宫人手中取来锦帕,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最近有点飘啊,闹不好要出事!” 朱瞻基闻言脚步一顿,随即扭头看着自己亲爹,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 “算了这事儿跟您没法细讲,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转身就走,留下太子爷望着他的背影发愁。 …… 乾清宫。 朱棣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手中翻阅着奏章。 在他身旁,赵王朱高燧一板一眼地立着,等待老爷子问话。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放下奏章,突然道:“老三,你方才说瞻壑也去了锦衣卫,你还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差事?” 朱高燧心中一凛,老老实实地禀报道:“瞻壑与瞻基不同,瞻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可是瞻壑这孩子也不能就让他闲着啊,不然就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听了这话,朱棣不置可否。 朱瞻壑这个孙儿,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前不久还随大军出塞北伐,作战也颇有几分勇将风采,与老二一个模样。 只是这孩子性子憨厚老实,所以朱棣关注不多。 “瞻壑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儿臣寻思着培养培养他,就给了他这个卫镇抚的职位,这孩子倒是干得也不错,一出手就挖出了景清之女……” 朱棣豁然起身,瞪眼道:“你说谁?景清之女?” 景清这个建文旧臣,朱棣不但记得,还对他印象深刻。 当年他靖难成功即皇帝位,景清这贼子假意臣服,却藏着凶器入朝,想刺杀自己,为明惠帝朱允炆报仇,最终事情败露。 朱棣大怒,下令将景清磔死,并将他的家族全部株连,后来还不解恨,把与他相关的乡亲与邻居全部处死,于是整个村子变为废墟,又给他增添了一笔血债。 朱高燧点了点头,他本力挺朱瞻壑,此刻帮着这孩子说话,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当年我们攻入应天后,景清早有死意,就将女儿托付给了故交孙愚!” 朱棣又怒了,因为这个孙愚,可是他的旧部! “好,真是好的很,朕还纳闷攻入应天后这孙愚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舍了荣华富贵不要,甘愿做那反贼!” 永乐帝一脸阴沉,气得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恰在此时,朱高煦腆着脸走了进来,没想到正撞到了枪口上。 “畜生,给老子跪下!” 朱高煦一愣,眼见永乐帝发飙,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朕问你,孙愚一事你是否知情?” “不!你汉王爷肯定知情!你可是汉王啊,反贼口中的皇爷!” 朱高煦:“???” 你娘咧!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还是刚才进门时迈错了脚? 面对朱棣的厉声质问,朱高煦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爹,孙愚不是反贼,他只是受人之托,本想带着景清之女浪迹天涯,结果那小丫头片子不懂事,非要找您报仇,这才被迫加入了反贼。” 朱棣脸色阴沉,抓起奏章狠狠摔在了朱高煦身上。 “你的意思是,朕杀了那么多人,就该自裁谢罪对吧?” 此话一出,吓得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 朱高燧气急败坏地给朱高煦使着眼色,求他赶紧闭上自己的狗嘴。 不料朱高煦却是火了,腾地一下起身。 “我们一家人造的反,你就算把他们全杀光了,那些个史官也不会写你是顺位继承的!” “与其如此,您为何不能放下仇恨,与靖难遗孤和解,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呢?” 朱高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立马以头触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疯了! 老二绝对疯了! 朱棣气得浑身颤抖,拍案喝道:“和解?朕为什么要跟一群反贼和解?” 他就算得位不正,那又如何? 现在他是皇帝,一群刺王杀驾的反贼,全都该杀! 朱高煦见他气到了极致,也不该继续硬刚,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爹啊,那些前朝旧臣,几乎都被你杀光了,现在这些都是他们的遗孤!” “建文旧臣着实可恨,但靖难遗孤却是下一代人,他们又何罪之有?” “那些人,同样都是你的子民,只要爹你下旨赦免他们,恩准他们返回家乡生活,这些反贼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儿子向你保证,可以借助这个契机,寻到建文下落!” 朱棣一怔,怒气却不减。 “朕知道了,你现在替他们求情,是想朕赦免了他们,然后你再趁机收为己用,对吧?” 朱高煦傻眼,这坑儿贼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你爱杀不杀,老子还不伺候了,什么德行!”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留下朱棣愣在原地无能狂怒。 第16章安排刺杀?这事儿我熟练啊! 良久,朱棣看向朱高燧,目光凶狠地问道:“这畜生刚才说什么?” 朱高燧一愣,又立马低下了脑袋。 老二疯了,他可没疯。 在老头子面前自称“老子”,还骂他“什么德行”! 这铁定是疯了啊! 朱高燧死死低着脑袋,心中对朱高煦大骂不止。 “去,去把那畜生抓回来!” 朱棣一声怒喝,赵王爷这才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此刻朱高煦并未走远,他清楚朱棣肯定会命人来找自己。 靖难遗孤,对朱棣而言,就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哪里值得翱翔天空的巨龙多看一眼? 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建文帝。 建文在外下落不明,靖难遗孤多次行刺,这已经成了朱棣最大的心病。 只要顺利解决了建文帝,剩下的靖难遗孤,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果不其然,老三朱高燧很快便追了出来。 瞧见朱高煦脸上还挂着笑容,朱高燧顿时就怒了,劈头盖脸地怒骂道:“老二,你疯了,敢跟老头子那么讲话?” 朱高煦也不回答,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三,你告的密?” 朱高燧一愣,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前者的目光。 “我……我那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 朱高煦冷笑一声,转身向大殿走去。 这个朱高燧,才是野心勃勃、藏得最深的那个。 表面上看似是汉王党,实则暗地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还时常搞些小动作。 朱高煦再次走进大殿,却见朱棣坐回了软榻上面,正满脸铁青地看着自己。 “成啊,翅膀硬了现在,敢跟你爹叫板了,还去就什么藩啊,去凤阳养老去吧!” 朱棣瞪眼骂道,朱高煦却没反驳。 父子二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良久,最终还是朱棣败下阵来,冷声开口道:“说说吧,有什么计划?” “景清之女名孙若薇,爹你只要下旨赦免了她,算是透露出了一个信号,那些靖难遗孤自然就会看到希望。” 眼见朱棣又瞪起了眼睛,朱高煦急忙道:“爹啊,儿子知道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准备在万国宴会上安排一场假刺杀,儿子敢保证这姑娘绝对会舍身救驾!” 朱棣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万国宴会? 假刺杀? 反贼还舍身救驾? 你搁这儿骗鬼呢? 扯着胡须思索片刻,朱棣冷声道:“你怎么能够保证,那孙若薇会舍身救驾?” “这事儿儿子不敢打包票,但至少九成九把握,再者说来,我和老三也在,不会真让爹你受了伤。” 听了他这解释,朱棣还是心生不满。 “一个女反贼,值得信任吗?” 朱高煦却是突然坏笑道:“爹啊,那可不是女反贼,而是你未来孙媳妇儿。” 朱棣一愣,“你是说瞻壑与这女反贼……荒谬!” “老二,你就不担心瞻壑的安危?” 朱棣眯着眼审视着朱高煦,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没错,他是让老二去追查建文下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老二为了追查建文下落,不惜用自己儿子当诱饵。 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儿子,朱棣是绝不能容忍的。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瞻壑跟佳人携手游应天呢,能出什么事儿?” “而且暗中不但有锦衣卫跟随保护,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好手跟着,爹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朱棣才点了点头,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万国宴后,爹就可以借着护驾有功的名头,赦免了孙若薇,这只是给那些靖难遗孤做做样子,让他们看到被赦免的希望,然后以孙若薇做联络人,告诉他们我们给出的筹码。” 话到此处,朱棣也明白了。 “筹码就是赦免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对吧?” 朱高煦点了点头,“建文自诩仁厚,大概率是会来的,他如果不来,那么这些靖难遗孤也会感到心寒,不再给他卖命,反贼也就不攻自破了。” “无论建文做出什么抉择,对我们而言,都没有坏处。” 倒也不错! 朱棣暗暗点了点头,对自家老二的计划颇为满意。 只是他一想到老二这个滚刀肉,能想出这等计划,顿时又觉得有些诧异。 难道这儿子那日真被伤了脑袋,突然间就开窍了? “此计不错,但是万国大会遭遇刺杀,让那些来使看了笑话,我大明威严何在?” 朱高煦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国之威严,从来不是靠他国给的,而是自己打出来的。” “爹当真觉得,那些海外来使是真心臣服于我大明,所以屁颠屁颠地前来朝贡?” 朱棣一怔,这个问题他倒真没有想过。 “他们之所以前来朝贡,是因为有利可图,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特产,都是海外紧俏的硬通货,来我大明朝贡一次,他们出海后转手一卖,获得的暴利就堪比那些海外小国一年赋税。” “这些个海外小国,不过是为利而来,对我大明毫无忠心可言,甚至都没有敬畏之心。” 朱棣闻言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老二,此话当真?海上当真有此暴利?” 见状朱高煦唯有苦笑道:“爹啊,等郑和回来了你亲自问他吧,海上财富数不胜数,仅是靠海外贸易,就足以让国库充盈了,哪里还会穷成这个比样。” 朱棣闻言豁然起身,激动得来回踱步不止。 很显然,永乐帝心动了。 要是国库充盈,钱粮足够,他何苦整日看内阁那群文官的脸色? 老子想打仗就打仗,想迁都就迁都,想修运河就修运河,哪里还会受到文官百般掣肘? 如果钱粮管够,朱棣有信心缔造出一个千古治世! 朱高煦见状会心一笑,却是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至于那些万国来使会不会看笑话,大不了动用雷霆手段挑出一两个典型打压便是,这样反倒会令他们对我大明产生敬畏之心。” “靠利益笼络藩国,是长久不了的,唯有靠绝对实力碾压,靠绝对武力镇压,才能让他们老实,对大明生出敬畏之心!” 朱棣微微颔首,对这话十分认同,也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一箭三雕的上好计策,如果进行得顺利,不但可以顺利解决靖难遗孤与建文帝,还可威慑大明周边的藩国邻国,朱棣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万国宴就交给你负责准备。” “老二,你大哥身子骨不好,不要让爹失望啊!” 朱高煦:“???” 你大爷…… “放心吧爹,安排刺杀,这事儿我熟练啊!” 朱棣:“???” 兔崽子,恶心人是吧? 第17章女反贼?那是朕的孙媳妇儿! 朱高煦走后,朱棣却始终静不下心。 很快他便唤来了朱高燧,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朱高煦此刻有些不安,他不明白老头子又找自己是什么事儿。 毕竟这个亲爹刚刚与老二大吵了一架,朱高煦真怕他将邪火发到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开口问道:“老三,瞻壑最近在忙什么?” 瞻壑? 老头子对这孩子起兴趣了? 朱高煦立马动了心思,开始吹起了彩虹屁。 “爹,瞻壑这孩子憨厚老实,儿子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职位,他这几日却是一直在陪景清那女娃游玩散心。” 朱棣点了点头,这与老二说得对上了。 “都去了些什么地方?那女娃什么反应?”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让他舍身犯险,朱棣心里还真有几分担忧。 朱高燧便把两人的行程汇报了一遍,恨铁不成钢地笑道:“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带着人家姑娘去面馆吃面,去茶楼喝茶,还去桥底下听书,尽去些寒酸的地方。” 朱棣听了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笑。 这样看来,瞻壑这孩子,当真是毫不知情,本色出演啊! “瞻基这孩子呢?又在忙什么?” 朱瞻壑都这么出色了,朱棣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寄以厚望的好圣孙,又做出了什么成绩。 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只见朱高燧沉吟了片刻,这才凝重出言道:“大侄儿这几日连挖了不少暗桩,把人全部抓入诏狱提审。” “这孩子审讯能力极强,似乎已经发现了,老二与此次刺杀有关,正连夜拷问那些反贼,想要深挖下去找到证据。” 听了这话,朱棣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这孩子,路走歪了啊! 自己让他拿着金腰牌,去查靖难遗孤,目的是寻到建文下落。 但是他现在倒好,一门心思地深挖老二与反贼勾结的罪证! 这个孩子,心比他爹要狠得多啊! “景清那女娃如何?相貌学识可还行?” 朱高燧一愣,有些狐疑地看了亲爹一眼。 “爹啊,那女娃相貌没得说,学识儿子哪里知道?” “不过她是个女反贼,爹你可不能动歪心思啊……” 朱棣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笑骂道:“女反贼?那是朕的孙媳妇儿!” “滚滚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朕看见你就心烦。” 朱高燧傻眼,带着满腹疑惑灰溜溜地走了。 女反贼? 孙媳妇儿? 这什么跟什么啊? …… 汉王府。 朱高煦走进书房,却见便宜儿子正在画画。 走近一看,那画中之人,赫然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不用怀疑,这画中人定然就是孙若薇了。 “哟,儿呐,你这是情窦初开了?” 朱瞻壑大囧,急忙将画用手挡住。 “爹啊,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啊!” “那是你心神都在这女娃身上,哪里还有余力关心你爹?”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骂道,随即坐在了他对面。 “儿呐,喜欢这女娃吗?” 朱瞻壑羞红了脸,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孙若薇天生丽质,相貌身段都是上佳,最令人着迷的,却是她行走江湖多年,言谈举止间都散发着一丝丝英气。 这与朱瞻壑见过的那些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自然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朱高煦见他这般害羞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这个便宜儿子的心意。 “红什么脸?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你是我朱高煦的儿子,怎么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朱瞻壑沉默了半晌,这才笑着摇了摇头:“爹啊,喜欢归喜欢,但她是反贼,儿子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与她……” “傻儿子,怕什么?这事儿爹已经告诉你爷爷了,你爷爷想要见她一面替你把把关,明日你先带她来府上吧。” 此话一出,朱瞻壑欣喜若狂,以他慢半拍的脑回路,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 “爹?此话当真?爷爷真的同意了吗?” “嗯,你爷爷又不是量小之君。” 朱瞻壑露出了诚挚笑容,望着画像中的俏丽女子,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朱高煦有些爱怜地看着这个傻儿子,心里倒是没有丝毫惭愧。 解决了靖难遗孤,揪出了藏匿在外的建文,这傻小子还白赚了一个媳妇儿,现在骗一骗他,问题不大。 只是可怜朱瞻基那大侄儿了,被人截胡了都不知道。 “儿呐,朱瞻基那小子这些天在忙什么?” 听到这话,朱瞻壑面色一变,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堂兄这几日都在提审他从暗桩挖出来的反贼,据三叔说他怀疑到了爹你头上。” “爹啊,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满脸焦急的便宜儿子,朱高煦却是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担心什么?这可是好事儿啊!继续让他查下去吧,他这路子算是走窄了!” 朱棣两大心病,一是建文下落,一是骨肉相残。 现在朱瞻基忘了朱棣让他入职锦衣卫的目的,是追查建文下落,反倒是一门心思地追查自己的罪证,想要借此机会把自己扳倒。 这种行为落到朱棣眼中,那就是骨肉相残的铁证啊! 放着正道不走,非要一股脑地走上歪路,这小子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 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门。 他虽然满脸疲惫,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接连拷问了这么久,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有利的证据。 只是这些证据,还不足以扳倒汉王朱高煦。 但是朱瞻基相信,只要他继续深挖下去,迟早会找到汉王勾结反贼的确凿罪证! 太子爷正在躺椅上晃晃悠悠,撸着爱子白毛阁大学士。 瞧见朱瞻基这行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儿呐,郑和马上回来了,届时万国来朝普天同庆,你身为太孙彰显着国之威严,近些日子就不要去锦衣卫了,收收心吧。” 对于亲爹的善意提醒,朱瞻基只是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爹,您性子宽仁不争不抢,但是儿子做不到。” “您现在禁足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叔已经手握兵权搅弄风云,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将来这东宫就要易主了!” 话音一落,没等太子爷开口,朱瞻基直接转身离去,回屋睡大觉。 朱高炽看着爱子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愁得像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乖儿子,还是你听话啊!” 第18章郑和,你会满载而归吗?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手中拿着奏章,却是丝毫看不进去。 他时不时地起身踱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小鼻涕,郑和回来了没?” “回皇上的话,太子爷已经亲率文武百官前去迎接了,估摸着快进宫了。” 小鼻涕躬身回答道,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这位皇上文治武功,堪比太祖高皇帝,什么时候露出过这般着急的模样。 朱棣听了这话,随即连连点头,脑海中却是思绪翻飞。 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日,郑和第一次受命下西洋,永乐五年九月十三日便仓促回国。 这第一次出海,只是朱棣的一次尝试,以破除高皇帝“片板不得下海”的祖训。 当年朱棣即位为帝,迫不及待地想要推行新政。 得位不正的他,迫切地想要使大明复兴,重振雄风。 他也发誓决不做温饱即安的井底之蛙,永乐新政就是要从国策的根本入手,奠定一代盛世之基石。 奈何朝堂之上矛盾重重,即位初期时局动荡,朝臣各怀诡异心思。 在这种情况之下,朱棣明白要想天下归心,道路还很漫长。 他想要大治天下,必须另谋新路。 万事开头难,永乐新政,关键是如何迈出第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郑和提出了扬威海外,朱棣认为这是当时最合适的突破口,完全冲开片板不得下海这块坚冰,如此才能振聋发聩,势如破竹! 他朱棣就是要借下西洋,拉永乐中兴的这驾新车,作强国富民的大文章! 所以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去得仓促,回来得也仓促,效果也十分喜人。 郑和等人途径了麻喏八歇国、三佛齐旧港等海外小国,还顺手宰了海上最大的盗匪头子陈祖义,成功宣扬了大明天威。 只是出海靡费甚众,却没有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引得朝臣极其不满。 不过第一次尝试,不出错已经算是很好了。 郑和回国后,立即就进行了第二次远航准备,同年再次出海远洋。 然而这次远航的主要目的,主要是送外国使节回国,规模较小,带去施恩的物资却不在少数,带来的海外物资更少,朝臣们更是暴跳如雷。 当时国库空虚,朱棣不得不暂缓郑和出海之行,一直到永乐七年九月,郑和才得以第三次出海远洋。 只是这一次,可就奔着海上财富去得啊! 朱棣顶着群臣反对的莫大压力,硬生生地力挺郑和出海,就是为了此刻,等待着郑和从海上带回大量财富,填补那几近空虚的国库! 如果这次郑和又是出海靡费甚众,在海上漂泊两年空手而归,别说夏元吉等朝臣会暴跳如雷,朱棣都会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没银子,拿什么修顺天帝都,拿什么北伐蒙元,拿什么编《永乐大典》,拿什么疏浚大运河…… 郑和如果空手而归,那永乐新政大部分都不得不暂停了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有些心急如焚。 “小鼻涕,你说郑和这次能满载而归吗?” 大太监一愣,“皇上,郑大人已经递了消息,此次合计共有三十多个藩国使臣向大明称臣纳贡,算上那些小部落土酋,那可当真称得上是万国来朝的盛世之场面啊,不是满载而归吗?” 朱棣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老子说的“满载而归”,是这个意思吗? 那些海外藩国上贡的域外方物,要是不值钱该怎么办? 小鼻涕瞧见朱棣脸色不愉,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轻飘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哎哎……是奴才愚笨,但是奴才记得,汉王爷曾说过,海上财富数不胜数。” “郑大人此次出海,可比前两次规模更大,远行时间更久,定然收获颇丰啊!” 不提朱高煦还好,一提到这个兔崽子,朱棣心里就来气。 “去,把他畜生唤来,朕都不知道,他知道个屁!” 小鼻涕笑着应声离去,他明白皇上这是心急如焚,想从汉王那些得到些安慰罢了。 半个时辰后,朱高煦满脸狐疑地走进御书房。 瞧见朱棣老神在在地坐在床榻上面,主动开口道:“爹啊,啥事儿这么急啊,不能等明天万国宴结束了再谈?” 他受命安排今晚上的万国宴,要与礼部、太常寺等部门接洽,忙得可谓是不可开交。 朱棣瞧见他满头大汗,心中不由一软,罕见地没有骂他。 “老二,明晚的万国宴安排好了吗?” 朱高煦清楚他这问的不是宴会,而是假刺杀计划。 “放心吧爹,我办事你放心,刺杀这方面儿子有经验啊!” 朱棣无语。 听听这畜生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爹没事儿我先走了,礼部那边还等着我敲定宴会名单呢……” 朱高煦眼尖地注意到朱棣皱眉,立马撒丫子就准备开溜。 然而朱棣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朱某人就吓得脚下一顿,不敢挪动分毫。 “上次你说,海上财富数不胜数,真有此事?” “爹啊,你等会儿见了郑和,不就知道了吗?” 朱棣瞪眼,“老子就要听你解释,你怎么证明海上财富无穷无尽?不然发配凤阳高墙!” 朱高煦:“???” 我尼玛啊! 神经病吧你! 发配高墙的威胁下,朱高煦只能无奈地上前抓起笔墨纸砚,笔走龙蛇地画了起来。 朱棣见状很是好奇,就连小鼻涕都向前探出了脑袋,他们想要看看汉王究竟在画什么东西。 短短片刻时间,朱高煦就把笔一扔,朱棣这才惊觉,这赫然是一副堪舆图。 “老二,你这是不是画错了,怎地我大明才这么点?” 朱棣看着那一个小圈圈,忍不住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 朱高煦无奈,开始普及起了地理常识。 “爹,你看这是我大明,黄河长江顺天应天,北边是鞑靼与瓦剌,西边是西域诸藩小国,东边就是朝鲜与倭国,南边是暹罗等山区小国。” 朱高煦指着堪舆图,直截了当地点出了大明周边夷国。 朱棣听后虽然点了点头,因为这堪舆图画得很准确,只是大明有点小罢了。 “其他暂且不提,爹你知道东边的倭国吧?在大明印象中这就是块化外蛮夷之地,极其贫瘠贫苦,但是倭国的资源,却是极其丰富!” 朱高煦提笔在倭国圈内点了一个黑点,“这里是石见银山,含银超上亿两,这里是佐渡金山,含金超千万两,含银越百万吨……” 话音未落,朱棣便豁然起身,怒喝道:“这不可能,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银子?上亿两白银,千万两黄金,我大明一年赋税才不过三千万两银子!” 上亿两白银,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第19章缺钱?容我给你画几个圈! 上亿两白银啊! 朱棣彻底震惊了,根本就不敢相信! 别看大明现在一年税收三千万两银子 但那是加上粮食丝绸等在内折算出来的数字。 大明现在一年的税银,都不超过三百万两! 上亿两白银,千万两黄金,那是什么概念? 下意识地,朱棣觉得这个老二在胡乱吹牛,瞎几把扯淡。 “对啊汉王爷,倭国贫瘠大家都知道,不然那些倭寇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劫掠我大明沿海?” 就连小鼻涕都跟着附和道,压根儿就不相信。 朱高煦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倭寇劫掠大明,原因有很多。” “其一,倭国洪武年间处于南北朝分裂时期,诸侯割据,互相攻战,争权夺利。在战争中失败的一些南朝地主,就组织武士、商人和浪人到我大明沿海地区进行武装走私和抢劫烧杀的海盗活动。” “其二,倭国的许多生活必需品如丝、布、锅、针及药材等都靠我大明供给,并且在倭国甚至很多海外小国都是紧俏货,这就刺激了倭国领主、贵族、武士、商人等纷纷竞向来我大明贸易。” “但是太祖推行了严厉的海禁国策,致使倭国不能靠贸易获得我大明物资,加上洪武二十五年北朝统一倭国,南朝的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扰大明沿海,越来越多的倭人见状效仿,靠劫掠获取大明物资,这才造成了洪武末年日渐炽盛的倭患。” 朱棣听了,眼睛瞪得很大,满脸难以置信。 大明自立国以来,倭患就比较严重,所以太祖才执行了严厉的海禁国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反倒促使了倭患日渐炽盛! 如果朱高煦这番言论属实,那朱棣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是否暂停与倭国两国间的勘合贸易,以此消除倭寇对大明沿海地区的侵扰。 朱高煦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借此机会提出了一个居心不良的政策。 “爹,倭国动手能力差,所以必需仰仗我大明供给生活物资,与蒙元那群野蛮人一样。” “您大可趁此次倭国使臣来朝,以倭寇肆掠的名义,下旨取消与倭国之间的勘合贸易,除非倭国自行解决了那些倭寇。” 朱棣扯了扯胡须,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国政方面,意见与老二不谋而合。 这个老二,似乎当真开窍了啊! “接着说银矿的事儿。” 朱棣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对银子感兴趣。 “银矿你就别想了,除非你乐意出兵,灭了这个弹丸小国。” 朱高煦蠢蠢欲动地蛊惑道,巴不得朱棣现在出兵,灭了这令人憎恶的倭国。 然而朱棣只是白了他一眼,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倭国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何况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理应通好他国,怀柔远人,怎可恃强凌弱?如此行事,置天朝威严于何地?” 朱高煦一愣,随即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准备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不打就不打呗,等你嗝屁了,老子亲自带兵灭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人! 顿了顿,朱高煦接着提笔画圈,一边画一边暗自叨咕。 “爹啊,你看,这里是德里苏丹国,也就是古籍中所说的‘身毒’、‘天竺’,盛产手工织布、纱丽布料。” “这里是吕宋国,盛产黄金;这里是摩鹿加岛国,尤其盛产檀香、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被誉为‘香料之国’;此外还有苏门答腊的黄金与胡椒,婆罗州的樟脑,帝汶的檀香……” 朱棣懵了,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看了看一旁的小鼻涕,对方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但朱高煦话都说到这儿,有些东西自然是不吐不快。 “爹啊,其实香料黄金这些,虽然值钱,却不是海上最宝贵的东西。” 朱棣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还有什么比香料黄金更加珍贵?” 中原自古以来香料产量就十分稀少,偏偏文人士大夫们视香料为或作为修身养性的雅物,所以导致香料价比黄金,是达官显贵争相追捧的昂贵东西。 朱棣还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香料更加珍贵? 没文化,真可怕! 朱高煦白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爹,我大明的粮食庄稼,南方是以稻米为主,北方是以小麦粟米为主,没错吧?” 听了这话,朱棣愈发感到茫然,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爹你知道小麦、水稻、粟米的产量平均多少一亩?” “除开其他因素不谈,水稻一年可以种两季,平均四石左右亩产;小麦也分为冬小麦和春小麦,平均下来差不多也是四石,粟米就差多了,只有两石亩产。” 这毕竟是常识问题,朱棣早些年甚至还在凤阳种过地,他自然清楚。 朱高煦听了连连点头,甚至向朱棣竖起了大拇指,紧接着他便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爹啊,如果我告诉你,就在那些海外小国中,藏着三种粮食作物,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亩产二十石、三十石、甚至四十石,你会怎么做?” 朱棣豁然起身,激动得身子颤抖。 亩产二十石! 亩产三十石! 甚至亩产四十石! 而且还有三种这样的粮食! 这是什么概念? 大明现在登记在册的人口,已有五千万人左右,远超汉唐那些盛世。 然而正是因为人口众多,加上大明连年天灾不断,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百姓饿死冻死! 比如眼下河南大旱,山东旱蝗,百姓都饿得易子而食了,就是因为没有粮食! 若是有足够的粮食,人口非但不会下降,反而会飙升! 什么才叫盛世? 盛世如何评定? 人口! 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朱棣一心渴望证明自己,所以他想要也必须缔造出一个永乐盛世,如同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那般!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所以,朱棣推行新政,营建顺天帝都,编《永乐大典》,派郑和下西洋,疏浚大运河,御驾亲征北伐蒙元…… 可是他心中的宏图霸业,要靠谁来完成? 人! 源源不断的人!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朱棣就有信心完成这一项项壮举,成为与李世民一样的千古一帝! 得到它! 一定要得到它! 朱棣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坐回床榻上,只是嘴里面仍在念叨着。 “老二,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若是真有这种粮食,就算是远渡重洋劳师远征,朕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朱高煦见状笑了,“爹若是不信,可拿着这堪舆图找郑和证实,他现在的眼界与见识,可比爹您宽广多了。” 朱棣一怔,随即怒道:“滚出去!” “哎。” 朱高煦立马开溜,徒留下朱棣盯着那张堪舆图怔怔出神。 “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神奇的粮食?” 第20章郑和!名垂千古的航海家! 奉天殿,大朝会! 在京的文武百官,公卿贵族尽皆汇聚于此。 文武百官依次排班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虽然现场庄严肃穆,但百官难免窃窃私语。 今日,是郑和下西洋还朝的日子。 百官都知道,这郑和前两次下西洋,不但靡费甚众,而且收获几乎没有。 这就好比皇帝花费了大明大量的钱粮资源,力挺郑和出海远航,却差不多都是打了水漂。 即便那些个海外夷国也会上贡贡品,但这些贡品都是域外方物,有价值的也就香料这几样东西,其他贡品更是只能放在国库皇宫里当吉祥物。 并且本着太祖制定的“厚往薄来”朝贡体系,大明还要回赠这些使臣十倍的赏赐。 这一来一去之间,花的可都是国库的钱粮。 户部尚书夏原吉出于民生考虑,本就极力反对郑和下西洋。 奈何皇帝态度坚决,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艰难筹措,希冀着这郑和能带回些值钱的货物。 现在,到了检验收获的时候了。 如果郑和还是如前两次那样,收获几乎没有,那就只能证明,这下西洋就是一个无底洞! 夏原吉今日就算是撞死在朝堂之上,他也要反对郑和再下西洋! 下一刻鸣鞭声响起,百官顿时肃立,在礼乐声中鱼贯而入,进入了奉天正殿。 待礼毕谢恩,朱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龙椅上面。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朱棣给了小鼻涕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尖着嗓子高喝道:“宣正使总兵官郑和,副使王景弘,吴宣,入朝觐见————” 来了! 百官顺着视线望去,就连朱高煦也不例外。 毕竟那可是郑和啊! 大明王朝第一个流芳百世的太监,擒王摧敌,数建奇勋,七下西洋,三擒贼魁,威震海外,堪称一代航海伟人! 众人只见迎面走来三人,为首之人身材魁伟,面容硬朗坚毅,正是千古太监郑和。 身后两人,一个面白无须,皮肤黝黑,正是副使王景弘,这也是一个颇有贤名的太监。 另外一人身材高达魁梧,容貌略显老成,此人是副使吴宣,长江水师将军。 不过这吴宣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而且他还是汉王朱高煦的心腹,正是得汉王举荐他才顺利进入郑和船队,出任副使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臣郑和(王景弘、吴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见状急忙起身,从陛阶上走了下来。 “平身吧!” “谢皇上天恩!” 朱棣走到近前,打量着眼前三人,瞧见他们那黝黑干燥的皮肤,也是有些唏嘘动容。 “朕见到你们回来,真是高兴,真是高兴啊!” 郑和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朗声开口道:“启禀皇上,臣等此次出海,顺着海图一路远行,巡使占城、爪哇、古里等海外邦国三十七个,通好列国君王、首领、酋长共计一百余位,浩荡皇恩泽被天下,海外诸国无不感怀陛下恩德!” “并有合计五十六国在回程之时派出了使臣,带上各具特色的奇珍异宝,甚至国主亲身随船入我大明,特来朝贡觐见陛下,愿与我大明国永结同好,共享万世太平!” 满朝文武听了这话,都瞬间动容了。 不少养气功夫差的朝臣甚至都有些慌了手脚,脸上依稀可见惊惶之色。 这可是八方来贡,万国来朝啊! 朱棣脸上止不住地露出笑意,“好啊,郑和你们辛苦了。” 郑和有些哽咽地道:“皇上过誉了,臣等此次出使西洋,还与海外各国开通了贸易,交流了物产,所携中土之物更是深受欢迎,藩国百姓踊跃易物换货……” 听到此处,朱棣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而夏元吉苍老的面庞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天可怜见,这位郑大人总算是开了窍了啊! 大明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要是再不带银子回来,这我这个户部尚书只有以死明志了! 郑和又道:“臣此次共带回珍珠、珊瑚、金箔、乳香、胡椒、龙涎香等海外产物,共计八百二十一种,装运一百二十五船……” 他一边说着,便有宫人捧着这些奇珍异宝入朝,将其呈现给皇帝与百官。 无数的宝贝映入众人眼帘,有鹅卵大的明珠,有巨大的象牙,有半人高的珊瑚,简直令人看得应接不暇。 这一件件,一桩桩宝物,哪一样在大明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就连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此刻也是看得瞠目结舌。 他朱棣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在如此奇珍异宝面前,还是带有几分震撼。 夏元吉此刻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而是欣喜若狂。 这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在他眼中,就是一堆堆金山银山! 空虚寂寞的国库,总算是即将得到补充了。 “除此之外,臣等还带回奇禽异兽多种,巨象五头、雄狮十只、奇鸟百只、花木无数……” 听了这话,朱棣笑得合不拢嘴,夏元吉却是一点不高兴,与其带回来这些奇禽异兽,不如多带回来点香料。 毕竟香料能卖了换钱,这些奇禽异兽只能拿去充盈宫廷。 “这些宝物都是臣带回来献给陛下的,愿陛下万寿永康!” “好,好,好!”朱棣连声叫好,细细打量着这些奇珍异宝,心中却是暗自泛起了嘀咕。 如此奇珍异宝,郑和在海上居然唾手而得,看来这西洋果真如老二所说,海上财富无穷无尽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又笑呵呵地看着郑和。 郑和一愣,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这般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郑和啊,还有吗?”朱棣笑着问道。 郑和:“???” 啥意思? 这还不满足? 群臣闻言也有些傻眼,觉得皇帝未免太贪心了。 这些奇珍异宝,足以堪比大明一年税收了! 夏元吉轻咳了两声,提醒朱棣注意一下形象。 他哪里知道,朱老四是惦记着朱高煦口中那三样亩产惊人的神种! 眼见郑和有些尴尬,朱棣心中也明白不可急于一时。 虽然心有不甘,但今日是他朱棣扬眉吐气的大喜之日,所以朱棣也不计较此事。 他缓缓走上陛阶,大笑道:“可见乾坤浩瀚,四海无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以朕看来,比起眼前这些奇珍异宝更加宝贵的,是海外诸国的通好之情,是天下万民的友善之心,你们为朕友睦万邦,开了个好头啊!” 郑和见状,趁机提醒道:“皇上,万国来使还在殿外等候觐见!” 朱棣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随即坐回了龙椅之上。 小鼻涕会意,尖声喝道:“宣各国使臣觐见————” “满剌加国苏丹拜里米苏拉见过陛下,愿陛下之光辉……” “满者伯夷国王子维卡拉玛瓦哈纳见过陛下……” “苏门答腊国苏丹罕难必镇见过陛下……” “那孤儿国……” “苏禄国……” “印加国……” 国主,王子,亲王,大臣,酋长…… 一名名使臣走入大殿,带着本国光耀夺目的奇珍异宝作为贡品,向大明永乐帝献出了最诚挚的敬畏。 今日,注定要名垂千古! 第21章我摊牌了!我就是皇爷! 孙氏古玩店,朱瞻壑身着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更显英武不凡。 孙若薇见状,一时之间不由看得呆了。 连续几日的游山玩水,加上朱瞻壑憨厚坦率的真情,孙若薇很难做到不心动。 此刻看着眼前这鲜衣怒马的俊美少年郎,一颗芳心更是砰砰直跳个不停。 马蹄声接近,朱瞻壑眼见孙若薇正在发呆,不由笑道:“在想什么呢?” 蜜糖般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照在他白净的脸上,更是令人心动不已。 孙若薇强装镇定,“黄公子今日鲜衣怒马,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样子。” 朱瞻壑只是笑了笑,随即向他伸出了手。 “上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孙若薇回首望了孙愚一眼,后者正在用眼神示意他拒绝。 然而朱瞻壑见状淡笑道:“怎么,孙女侠这是怕了?不敢去?” 听了这话,孙若薇挑了挑眉毛,随即拨开了朱瞻壑修长白皙的手臂,一个纵身便越到了马背上。 “本女侠给你一点薄面。” 朱瞻壑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哪有让女子坐在背后的道理? 一想到这儿,他顿时有了主意,突然一挥马鞭,大马如同离弦的箭矢一样冲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孙若薇惊叫了一声,随即下意识地抱住了朱瞻壑的腰。 感受着那充满阳刚之气的躯体,孙若薇瞬间霞飞双颊。 而朱瞻壑在前会心一笑,说不得开怀肆意。 孙愚望着二人疾驰而去的背影,满脸忧虑愁苦。 这个女儿,真是不听话啊! 朱瞻壑二人不知狂奔了多久,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孙若薇急忙放开了朱瞻壑的腰,此刻已是俏脸通红,明艳动人。 她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不知这家伙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终于,马蹄停了。 孙若薇这才抬头好奇地看去,然而下一刻她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因为,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汉王府! 汉王朱高煦的府邸! 孙若薇有些茫然,随即回想起父亲的告诫。 “那少年郎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穿的飞鱼服,是从四品卫镇抚使,小小年纪就在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只怕来历很是惊人,你与他不要走得太近……” 锦衣卫卫镇抚使! 来历惊人! 孙若薇手脚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瞻壑。 但她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苦笑着问道:“黄公子,我们来此地作甚?” 朱瞻壑翻身下马,直接霸气无比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随即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 “若薇,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我的身份。” “我不姓黄,而姓朱,汉王世子,朱瞻壑!” 他是汉王朱高煦的世子?! 刹那之间,孙若薇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发颤!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天与自己携手游应天的英武少年郎,竟然是汉王朱高煦的儿子,逆贼朱棣的亲孙子! 可笑自己还对他心生…… 孙若薇怒了,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神情淡漠地看着朱瞻壑。 她眼中荡漾的春光,也在此刻尽数化作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你一直骗我,我杀了你!” 这些年来,眼前之人,陪着自己逛遍了应天,阅览了人生百态。 从一开始,他就劝自己放下仇恨,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得不承认,孙若薇动心了,尤其是她得知因为上次刺杀行动,间接破坏了很多平民百姓的生活后,原本强烈的复仇欲望,也被打消了不少。 天下百姓要的是安宁和平,这样他们才能过安稳日子。 就算自己等人杀了朱棣,那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恭迎建文帝复位吗? 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内乱兵祸,最终受苦之人还是底层百姓。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眼前之人却告诉自己,他是朱棣的亲孙子! 多么可笑啊! 孙若薇现在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被这个混蛋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瞻壑见她发怒,顿时就急了,“若薇,我从未骗过你……”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狡辩,滚回去做你的世子爷吧!” “日后若再让我见到你,我肯定会亲手杀了你!” 可就在此时,汉王府大门轰然打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突然走了出来。 在朱瞻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韦妃直接上前拉住了孙若薇的手。 “多好看的姑娘,可把你盼来了,这臭小子一直藏着掖着……” “不,我不是……” 孙若薇急忙开口想要解释,韦妃却是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只见她一只手拉着孙若薇,一直手还不忘对朱瞻壑后脑勺来了几巴掌。 “臭小子,你刚刚凶巴巴的做什么?人都到了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让人进去,真欠揍!” 朱瞻壑被打得抱头鼠窜,直截了当地撒丫子开溜。 孙若薇见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很快她就被硬生生地拉着进了汉王府,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很想逃离脱身,奈何韦妃拉得很紧,半推半就之下,最终无奈走进了汉王府。 王府大厅内,韦妃与孙若薇聊着家常,朱瞻壑则老老实实地立在门口,根本不敢进去。 孙若薇时不时地投来求助目光,朱瞻壑对此也无奈地耸了耸肩,气得佳人委屈得都快哭了。 恰在此时,一个巴掌拍在了朱瞻壑脑门儿上。 “儿呐,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朱高煦好奇地探头望去,却见韦妃正与一个俏丽佳人拉着家常。 几乎没有多想,朱高煦就明白这女子是孙若薇。 韦妃也注意到了来人,急忙起身介绍道:“若薇,这是王爷。” 孙若薇同样起身行礼,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恨意。 汉王朱高煦,逆贼朱棣靖难时的得意大将。 朱高煦摆了摆手,随后示意韦妃退下。 韦妃见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遵从了王爷的命令。 待韦妃走后,朱高煦细细打量了孙若薇一眼,看得后者浑身都不自在。 孙若薇现在只想逃离这个“贼窝”,根本不愿与他们过多交流。 “汉王若是无事的话,民女先行告退了。” 朱瞻壑一听这话又急了,只能求助地看向自己亲爹。 朱高煦神情古怪地笑了笑,“如果你想救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本王会安排你明晚入万国宴,这是让父皇赦免靖难遗孤的唯一机会,至于具体怎么做,本王到时候会告诉你。” 赦免靖难遗孤? 皇帝真的愿意赦免那些兄弟姐妹? 孙若薇虽然心动,但她并不愚蠢,冷声反问道:“你是朱棣的儿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问,朱高煦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看来徐滨没有告诉你,汉王朱高煦,就是一直供养你们的皇爷!” 孙若薇:“???” 汉王是皇爷? 这怎么可能? 第22章变现?对不起有一半是番商的! 汉王朱高煦,是一直与组织合作的皇爷? 这个惊天消息,彻底惊呆了孙若薇。 她以前只是知道,京师里有位皇爷,一直暗中支持他们这些建文旧臣。 钱粮物资,衣食住行,都是这位皇爷一手安排。 而皇爷从不轻易露面,只怕派出了一个联络人,皇甫云和。 这位皇爷的真正身份,也唯有徐滨一人知晓。 孙若薇先前还曾怀疑过,这所谓的皇爷,是不是宁王朱权这等心有不甘之人。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皇爷竟然会是汉王朱高煦,逆贼朱棣最宠爱的儿子! 一想到这儿,孙若薇脸色迅速转冷,抬头直视着朱高煦。 “汉王此话何意?朱棣恨不得将我们扒皮抽筋,这个逆贼岂会这么轻易就赦免了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 朱瞻壑见她张口就是“逆贼”,脸色有些难看。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答道:“此去万国宴,对你而言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本王说过了,这是令父皇回心转意,赦免靖难遗孤的唯一机会。” “本王不会勉强你,选择权在你手中,如果你想去,今夜就暂住王府,让王妃教导你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如果你不去,现在就可以走了。” 眼见汉王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孙若薇心中更加恼怒。 “即便我去了又能如何?难道要我当着万国使臣的面儿,给逆贼朱棣下跪,求他赦免三万靖难遗孤?” “够了!若薇,你一口一个‘逆贼’,置天家威严于何地?” 朱瞻壑忍不了了,还未等朱高煦开口,便出言怒喝道。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孙若薇本就对朱瞻壑心怀怨念,现在突然被他一阵呵斥,内心更是觉得心酸凄苦,转身就准备直接离去。 “你个倒霉孩子,给老子滚出去!” 朱高煦见状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便宜儿子踹懵了。 朱瞻壑注意到了孙若薇眼眶通红,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抓耳挠腮地想要解释,然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垂头丧气地退到门外。 “这孩子太实诚,你不要放在心上。” 朱高煦这才和颜悦色地开口道,“本王之所以让你去明晚万国宴,是因为你身份特殊,既是建文旧臣景清之女,又是靖难功臣孙愚养女,父皇若是赦免了你,那就是一个好的信号,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听了这话,孙若薇沉思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应声道:“皇爷,我去。” 孙若薇现在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个计划。 因为朱棣是杀了她全家的仇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原谅朱棣。 但是,她又何尝不希望靖难遗孤们脱罪,那些兄弟姐妹们,都能从奴儿干都司那蛮荒之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安宁生活。 或许齐泰、黄子澄这些建文旧臣有罪,但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下一代。 建文旧臣,与靖难遗孤,这是不一样的两代人。 孙若薇一向雷厉风行,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改变。 “皇爷,那我该以什么身份,参加万国宴?” 朱高煦闻言有些错愕,随即向门外努了努嘴。 “这不很明显了吗?” 孙若薇神情一滞,随即霞飞双颊,啐了一口。 “我这傻儿子不会说话,但他对你的心意想必你也看在眼里,不要因为怄气后悔一辈子啊!” 话音一落,朱高煦起身来到门外,见朱瞻壑还傻傻地站着,气得又给了他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道歉啊!老子聪明一世,怎么有你这样的傻儿子!” 朱瞻壑讪讪笑了笑,这才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 看着这对冤家,朱高煦露出了姨母笑。 朱瞻基啊朱瞻基,别怪二叔截胡,主要郎有情妾有意啊! …… 乾清宫。 朱棣眉飞色舞地坐在软榻上面,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兼詹事金忠、吏部尚书兼詹事蹇义、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黄淮、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等重臣尽在此地,还有刚刚满载而归的郑和。 御案上面,放着珊瑚玛瑙等奇珍异宝,闪烁着耀人光彩。 “现在叫你们来议事,就是让你们拟定出个章程,如何把郑和带回来的番货变成银子。” 虽然这回郑和下西洋,可谓是满载而归。 但是郑和带回来的这些番货该如何变现,却是成了一个难题。 因为太祖高皇帝曾下过禁令,朝廷不许使用番货,唯恐带来奢靡之风。 正是因为这禁令存在,想要将这一船船的番货变现成银子,却是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毕竟朱棣得位不正,他对祖训看得极其重要,不愿见再有臣子指责自己违背祖训。 夏元吉及时提醒道:“皇上,眼下郑和船队自海外带回来的香料、苏木、胡椒、药材等番货,因数量太多自卸船后至今还堆放在码头上,如遇大雨,损失只怕难以计数,还要整日派遣专人看管护理。” 郑和亦是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却不料夏元吉却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 “皇上,郑和出海之前筹措物资,共计耗费国库二百多万两纹银,至今尚未弥补,老臣敢问郑和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郑和愣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二百万两纹银了? 这不都是为了大明吗? 夏元吉又道:“臣记得当年皇上第一次让郑和大人出海时曾说,郑和大人能带回来一大批银子,可是现在呢?淫巧之物带回一大堆,就是没有银子,相反还得耗费人力与钱财去管理……” “够了!又是老调重弹,当年你就这么说的,现在又来了!”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朕让你来,是让你想出办法,怎么将番货变现,填补国库,不是让你来抱怨的!” 夏元吉也怒了,给这位皇上管钱袋子,真是一个要命的差事! “皇上,既然番货是郑和大人运回来的,那该怎么办,不如问问郑和大人吧!” 这番话语有理有据,朱棣也无法反驳,只能看向了一旁的郑和。 郑和此刻很是无奈,试探性地开口道:“皇上,各位大人,臣带回来的番货,无非就是三种。” “一是海外的贡物,数量很少,由贡使代表其国王进献给皇上,正是眼前这堆奇珍异宝与那些奇珍异兽;二则是各国国王和使节随船携带的附进物,其实也就是私物,往往超过贡物的数十倍,却被番商在大明口岸自行卖掉了,以赚取私利。” “第三种才是臣与海外诸国商贾百姓商贸所得,我们可以自行处理,或是变现或是赏赐官员。” 朱棣一听,顿时皱了皱眉头。 他还以为那数百条船的番货,都是自己的东西,哪里想到其中一大半都是那些海外使臣的! 如此一来,变现可就麻烦了啊。 朱棣心中的喜悦瞬间消散了大半,现在不但番货有一半是别人的,还他娘的不好卖出去,这该如何是好?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计策?” 话音一落,无人应声,大殿内静得有些可怕。 第23章番货折俸?纯纯馊主意啊! 御书房中,寂静无声。 朱棣现在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来由地感到疲惫。 好不容易等着盼着,总算是把郑和给盼回来了。 而郑和也不负众望,的确是满载而归。 只是他带回来的却不是一船船的银子,而是难以处理的番货。 而且这一船船的番货,还他娘的有一大半是那些海外番商的! 咋滴,你帮人帮到底呗,顺便帮他们运货来大明谋利?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有些愠怒,恨不得给郑和一脚。 然而眼见郑和那又黑又瘦的沧桑模样,朱棣终究还是忍住了,甚至都没说出些苛责话语。 正当此时,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联袂而来,顿时给了朱棣一丝希望。 在朱棣眼神提示下,夏元吉飞快地将眼下困境道出,以便太子与汉王了解此事。 片刻之后,朱棣便看向了大胖胖。 “太子,你怎么看?” 朱高炽斟酌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父皇,这个,儿臣想去码头看一看那些番话,再做决定。” 这个答案,朱棣并不觉得奇怪。 太子朱高炽监国理政一向老成,求稳是他的第一原则。 只是这个答案,朱棣并不满意。 眼下丢快火烧眉毛了,还等着你去一趟码头,看了之后再做打算。 无奈之下,朱棣只好将目光投给了汉王朱高煦。 “汉王,你觉得呢?” 朱高煦迎着众人的目光,先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爹啊,据儿臣所知,郑和率大明宝船,巡阅到西洋各国直到古里,一路上都看到了各国收银获利,那是因为他们多采用征税之法。” 他口中的征税之法,其实就是商税。 而大明王朝现在,却是根本没有商税这个概念。 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后,他大力发展农业,不断鼓励人们开垦荒地,扩大种植面积,增加粮食产量,帮助更多人脱离食不果腹的困境,成功使得大明的耕地面积扩大了上亿亩,养活了更多百姓。 但是,正因为对农业的高度重视,太祖朱元璋又制定了严厉的重农抑商政策,限制大明商业发展,将商人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避免商人流动性过强,为基层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 甚至朱元璋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禁止民间进行海外贸易,也就切段了大明与世界各地的联系,限制了工商业发展,限制商品流通,也是为了重农抑商。 在这种大背景下,大明朝的税收主要是由农业支撑,根本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商税体系。 或者说,没有人重视商税背后隐藏的巨大利益。 朱高煦做出这次试探,就是想让朱棣重视起商税,以便充盈国库。 但他话音刚落,郑和却立马跳出来反驳。 “皇上,绝对不可!” “我朝自洪武七年开始禁海,来朝贡使越来越少,眼下正是广加招徕、友睦邻邦的大好时机,臣以为眼下朝廷还是以暂不征税为好。” 朱棣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面,还根本就没有商税的概念。 “怀柔远仁,才能万邦来朝啊!” “郑和此意,深谋远虑,老二你这办法欠妥!” 朱高煦闻言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倒也真不能怪他们,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也会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 “既然如此,郑和你可有什么办法?” 朱高煦将皮球踢了回去,毕竟是郑和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如今大明朝目光见识第二远的人物,会给出什么良策。 郑和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皇上,臣奏请对各国国王和使团带来的私物,可以清点之后留下一半,允许他们在七天之内自行贸易。” “那另一半呢?”夏元吉道。 郑和微微一笑,“另一半朝廷可用官价收购,再拿到市场上卖出,两相差价,利润定然不菲啊!” 朱棣听罢,连连点头。 “好!是个好主意!” “既拿到了银子,又不失我大明礼仪,可谓是两全其美啊!” 只是有人高兴有人愁,太子爷朱高炽一张小胖脸就写满了忧虑。 “父皇,这主意虽然不错,可这一买一卖,由谁来经营呢?” 朱棣听了这话,也有些犹豫。 太祖禁令,朝廷不得使用番货。 那就只能把番货给变卖出去换成银子。 但是这买卖经营,该交给谁呢? 郑和突然灵光一闪,找死般给出了提议:“皇上,臣以为可交由户部派员代为管理经营……” 话音未落,一道讥讽声响起:“郑大人说什么?让我户部臣工都去做买卖?” “一买一卖,如同商贾小人一样?郑大人可是在羞辱我户部臣工?” 夏元吉本就因为下西洋靡费甚众还不见收获,一直看郑和不爽,现在听到郑和这个提议,更是勃然大怒,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 兵部尚书金忠也在此刻开口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自古君子喻于义,小人趋于利,这户部官员出去做买卖,成何体统啊?” 朱棣闻言面色一沉,心里有些不悦。 这些个文臣,整日口口声声嚷嚷着为君父分忧,结果现在让他们拉下身份做个买卖,他们都顾忌自己的名声清誉百般抵制! 国库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情关注那些名声清誉! 这就是为君父分忧吗? 群臣这副嘴脸,令人作呕。 奈何金忠是靖难最大功臣之一,现在年迈体弱,朱棣也说不出一句苛责话语。 只见他缓缓起身,毋庸置疑地下令道:“七天交易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夏元吉等重臣错愕,却又感到无可奈何。 然而朱棣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令他们面色大变。 “允许番人做买卖,也可以让大明的子民,认识这些海外番货啊,从而体会朕下西洋带来的好处嘛。” “你们不是全都口口声声地替君父分忧吗?那好,从这个月起,全国所有的官员都不用去国库领取俸禄,朕用郑和带回来的番货,折合你们的俸银!” “这就叫番货折俸,为君分忧嘛!” 番货折俸? 夏元吉人傻了,金忠懵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朱棣会玩这么一手。 夏元吉张了张口正准备争论,朱棣却是冷笑道:“你们认为做买卖有辱君子之名,有悖为官之道,那好,这个买卖朕来做!” 怒了,朱棣怒了。 夏元吉还准备开口争论,却是被金忠以严厉眼神制止。 金忠作为靖难元老功臣,他很清楚皇帝现在到了暴怒边缘。 夏元吉继续劝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牵连己身。 然而正当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爹啊,番货折俸,这种馊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第24章军令状?朱棣有些懵了! 御书房内,静得可怕。 杨士奇、夏元吉等重臣,甚至连太子朱高炽,此刻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汉王朱高煦,竟然当众指责,皇上提出的番货折俸是馊主意? 疯了吧你?! 一众巨头傻眼,下一刻尽皆垂下了头。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架不住他是大明皇帝啊! 夏元吉等重臣不傻,他们心中早就清楚,皇上定下番货折俸,真正目的不在于银钱,而是暗含大谋。 他所谓的番货折俸,不过只是能摆上桌面的上半句话。 皇帝断了朝廷的俸禄,只发给满朝官员番货。 官员也是要吃饭的,尤其是家家户户至少都有几十张嘴,为了填饱肚子,官员们不得不拿出番货售卖换取银两。 如此一来,上到朝臣下至百姓,都能感受到朝廷出海巡洋的好处。 物以稀为贵,番货在大明市场能赚取到不菲的利润。 满朝大臣都沾了郑和下西洋的福气,也就不会再有朝臣反对郑和下西洋。 毕竟,郑和下西洋,是永乐新政的三大主要项目之一。 所以皇帝此举,也存着推动永乐新政的深意。 只是眼前这位汉王爷,似乎愚笨得并未领悟到皇帝的深意。 一时间,杨士奇等人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静静等待皇帝暴怒,而后惩处汉王。 朱棣脸色阴沉,冷眼看着朱高煦,“汉王,你方才说什么?” 朱高煦心中有底,所以浑然不惧,大大咧咧地回答道:“番货折俸,只会使得满朝文武大臣都变成逐利之徒,清心寡欲的大明天下也会变成物欲横流的交易市场!” 听了这话,朱棣顿时怒极,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老二竟敢当众反对自己。 连太子、杨士奇等人都默不作声,你朱高煦怎么敢的? 朱棣拍案而起,怒喝道:“朱高煦,你再危言耸听,休怪朕不念骨肉亲情!” 他是真的怒了,还夹杂着失望。 老二这个蠢货,竟然丝毫领悟不到自己的深意,还在此大言不惭! 不料朱高煦只是微微一笑,淡然答道:“爹不就是想将番货变现,弥补国库的空虚,再趁机让朝野都感受到下西洋的好处吗?” 朱棣一怔,众人傻眼。 他竟然知道? 太子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深深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 杨士奇等人却是面面相觑,难掩眼中的惊骇。 似乎,他们都小瞧这位汉王爷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啊! 朱高煦心中一动,向着朱棣伸出了三根手指,在后者满脸茫然的目光之中,笑道:“爹你给我三天时间,全权处理番货变现一事,儿子承诺至少可以处理一半,三日后若儿子做不到,甘愿受罚。” “不过只是三天时间,也没有什么影响,到时候若是还有盈余,爹大可施行番货折俸的法子。”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三天时间,处理掉一半番货? 这位汉王爷,怎么敢夸下如此海口啊? 而且他还当着皇帝的面儿,立下了军令状! 别说他了,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自问都完不成这项壮举! 基于当年并肩作战的同袍情谊,郑和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汉王爷,此次我共带回了一百二十五船的货物,光是香料就已在码头上堆积如山……” 感受到郑和的善意,朱高煦也对他点了点头。 “郑大人放心吧,本王保守估计可卖个七八十船,剩下那些就交给番商自己卖吧。” 听了这话,群臣更是议论纷纷,就连朱棣都觉得好奇。 这朱高煦看着不像无的放矢,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三天内卖出去那么多番货? 这个家伙,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一时之间,朱棣好奇不已,“老二,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现在说不得,说出来就不灵了。”朱高煦笑着摇头。 朱棣见状有些气闷,眼见自家老二如此胸有成竹,他也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让老二折腾一回吧! 正如他所说,不过三天时间罢了,朝廷还是耗得起的。 “那你需要什么?人手?职权?现在提出来,朕通通给你!” 朱高煦闻言大喜,“儿子提督武城兵马司,人手倒是充足,不过还要一个人。” “什么人?说吧,只要不是六部尚书……” “刑部员外郎,周忱周恂如!” 朱棣话还没讲完,朱高煦直接报出了人名,却是更令朱棣傻眼了。 刑部员外郎? 正五品的青袍小官? 还他娘的是刑部官员? 朱棣本以为老二会从户部要个财政好手,助他在三日内售卖番货。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朱高煦竟然要了一个刑部员外郎! 大哥你是做买卖的啊,不是去查案的啊! 朱棣很是无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现在对朱高煦的三日之约,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随他折腾去吧,就算是给他这些天追查建文的补偿。 然而太子爷却是与夏元吉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这个周忱周恂如,是永乐二年的进士,虽然现在任职刑部员外郎,但他当年考中进士的文章,却是一篇对朝廷财税有独到见解的锦绣篇章,因此高中进士。 夏元吉还准备让周恂如历练几年后,再将他调来户部全力培养,怎就被汉王朱高煦给盯上了? 难道说朱高煦准备插手大明财政? 朱棣常年忙着打仗,自然不会关注一个青袍官员。 “汉王,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三日之后再议!” “对了,今晚万国宴会可曾准备妥当?” 朱高煦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点了点头。 “放心吧爹,一切都安排好了。” 朱棣微微颔首,他知道这个“一切”,不只是宴会那么简单。 “嗯,到此为止吧,朕乏了,诸位爱卿今夜不要忘了赴宴。” 一众大佬连连点头,随后识趣地退下。 大胖胖也准备开溜,却被朱棣喊住了。 此刻屋内再无旁人,仅剩几个宫人立在远处。 朱棣这才和蔼笑道:“老大啊,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爹这说的什么话,儿子不委屈……” “行了,朕把你留下来,是想问一句,你觉得老二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朱高炽一愣,捋了捋颌下短须,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爹啊,你还真别说,老二最近变化还真有点大。” 朱棣脸色微变,“朕也觉得老二有些不太正常……” “爹啊,你看儿臣坚持跳老二教的畊宏体操,吃老二配的燃脂套餐,还真瘦了不少……” 朱棣:“???” 娘的! 朕是问你这个吗? “滚出去!” “哎哎……” 第25章万国宴!徐滨心态崩了! 是夜,奉天殿灯火通明,礼乐大作,往来官员络绎不绝,一派煌煌盛世之象。 宴会地点设在奉天正殿,彩龙飞檐,琉璃为瓦,金砖铺地,乃是皇上赐宴外藩使臣、彰显国之威严之地。 此刻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往来侍女彩衣飘飘,尽皆忙碌地准备着珍馐佳酿,可谓是给足了一众海外来使的面子。 似乎也正因如此,这些海外各国的国王使臣,无一不是笑逐颜开,满面春风。 朱高煦早早地身着亮丽蟒服,与太子朱高炽、赵王朱高燧站在一起闲聊,大胖胖身边还跟着朱瞻基这个好圣孙。 万国宴的所有章程事宜,朱高煦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所以到了即将举行的时候,他反倒是得了空闲。 朱高燧眉飞色舞地同一众官员含笑点头,满脸骄傲自得。 “老二,听说你在老头子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将番货变现?” “你怎么想得?这可是个苦差事啊!连夏元吉这些人都没有主意,你却自己冒出头去接过这烂摊子!” 听到这话,大胖胖与朱瞻基都看向了朱高煦,目光之中带着审视与狐疑。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以为我想啊?老头子提出番货折俸的馊主意,真让他这么干了,指不定被那些朝臣背地里戳脊梁骨,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倒是老大,你也在场,为何就不阻止老头子一下?” 铁憨憨小胖脸顿时写满了愁苦,“我敢吗我?老头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儿的时候都要骂我几句出出气,哎……” 朱高煦和朱高燧被他这委屈巴巴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诚然,朱棣这个坑儿贼,真不是个东西! 太子朱高炽因为天生肥胖行动不便,可以说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 以致于朱老四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吓唬吓唬太子爷,导致大胖胖在朱棣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底气,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朱瞻基却是深深看了朱高煦一眼,不合时宜地插嘴道:“二叔,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番货,教教侄儿呗?” 问计是假,试探是真。 基于对朱高煦有勇无谋的丘八印象,朱瞻基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真能做到三天时间处理那批番货。 别说他了,只怕整个大明都找不出这样的人! 朱高煦云淡风轻地扫了这小子一眼,随后直接不搭理他,起身迎了上去。 朱高炽几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眼睛陡然一亮。 来人正是汉王世子朱瞻壑,一袭锦衣华服,尽显英俊潇洒。 但是在他身旁,却多出了一位绝色佳人。 这女子头结云髻,素衣轻纱,五官精致而绝美,体态修长优美,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得她宛如谪落人间的仙子一般,有种超乎众生、难以攀折的仙姿美态。 朱瞻基只是看了一眼,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心中同时也升起了一丝酸意和怒气。 为什么,这等绝色佳人,被朱瞻壑这个蠢货捷足先登了? 而且朱瞻基认真打量了几眼那女子面容,他觉得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短时间内想不起来。 朱高煦领着这对璧人来到众人身前,主动解释道:“老大老三,快来看看你们的侄媳妇儿。” 朱高燧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想到,朱高煦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将女反贼堂而皇之地带入宫中! “壑侄儿眼光就是好啊,这点比我们强多了,三叔佩服。”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令朱瞻壑面色微变,强颜笑了笑。 朱瞻壑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毕竟若薇现在还是反贼身份,万一被他们看破,那若薇可就真危险了。 大胖胖对此事毫不知情,所以真心实意地调侃道:“瞻壑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下手比瞻基还快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孙若薇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局促不安地应付着。 好在朱瞻壑紧了紧她的小手,佳人这才感到了一丝温暖,显得不那么紧张了。 恰在此时,小鼻涕走了过来。 “几位殿下,宴会即将开始,可以入座了。” 听了这话,孙若薇没来由地心中一紧,手心都沁出了丝丝汗水。 朱瞻壑欺身上前,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旁人见了,还以为这对璧人在打情骂俏,更是调侃不停。 唯独朱瞻基心中很是不爽,却又不能发作,只能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奉天殿。 众人谈笑风生地联袂走进奉天殿,自然引发了一阵喧哗。 “咦?太子殿下怎地与汉王爷谈笑风生?” “不是有传闻他们兄弟不睦吗?怎么反倒是看起来兄友弟恭的样子?” “大明有英明神武的圣皇,下面又有兄友弟恭的接班人,真是天佑大明啊!” 一时之间,各种夸赞纷至沓来,就差赞叹他们兄弟三人感情好了。 只不过有那么几双眼睛,见到美若天仙的孙若薇时,却是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反贼聂兴身穿倭国服饰,头发都梳成了倭寇模样,甚至还耻辱性地贴上了经典板刷胡。 他那日刺杀失败后,就被锦衣卫抓入了诏狱,因为小头目的身份,遭受了锦衣卫严刑拷打。 正当聂兴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诏狱内时,锦衣卫却莫名其妙地将他与兄弟们放了,直接丢出了诏狱,似乎让他们自生自灭。 聂兴甩掉锦衣卫眼线后,带着兄弟们回到孙氏古玩店,却只见到了孙愚一人。 他追问之下,这才得知孙若薇与一锦衣卫镇抚纠缠不清,似乎他们侥幸出狱正是那卫镇抚的手笔。 下一刻徐滨便亲自赶到孙氏古玩店,安排了此次万国宴刺杀行动。 聂兴本想前去“救出”若薇,然而行动迫在眉睫,他也只能暂缓救人。 随即在皇爷的安排之下,他们成了倭国来使,共计五人全部混入了宴会现场。 只待宴会进入到高潮阶段,酒过三巡戒备松严时,就出手刺杀逆贼朱棣,替那些冤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 只不过,他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光彩夺目的孙若薇! “徐大哥,我好像看到若薇了!” 徐滨一愣,随即压低声音斥责道:“别瞎说,若薇根本就没来,还等着我们去营救。” 聂兴满脸不服,向殿门口努了努嘴。 “徐滨大哥,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是眼睛瞎了。” 徐滨懵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赫然见到了那美若天仙的孙若薇! “八嘎!说好一起当反贼,你却入宫做了妃!” 第26章儿媳妇?这不太合适吧! 奉天殿,歌舞升平,煌煌盛世。 诸国使臣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于大明的繁荣昌盛。 “皇帝到——” 正在此时,小鼻涕一声尖锐高呼,朱棣伴随着宫廷韶乐,施施然地走进了大殿。 “皇上圣躬安!” 舞乐戛然而止,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臣子都跪倒在地,海外诸国国王来使同样跪了下去,只是他们有些违礼地微微抬头,想要瞻仰一下大明皇帝的风采。 朱棣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高喝道:“都起身吧,不必拘礼。” “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一向主张强不凌弱,众不欺寡,愿天下共享太平之福啊!” 在场之人听了,尽是激动莫名,诚心实意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永乐盛世已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朱棣俯瞰万国来朝的盛世局面,一时间不禁眼眶湿润。 他励精图治了这么久,永乐盛世终于见到雏形了啊! 好在他及时稳定住了情绪,随后下令众人各自落座。 下一刻韶乐再起,舞姬也继续翩翩起舞。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朱高炽身为当朝太子,此刻肩负起了太子的职责,带着好圣孙游走于各国使臣之间,不断与他们推杯换盏。 别看大胖胖身宽体胖,其实他也是个好酒之人。 朱高煦见状哑然失笑,带着朱瞻壑与孙若薇来到朱棣跟前。 “爹啊,这是瞻壑给你挑的孙媳妇儿,满意吗?” 朱棣清楚,眼前这俏丽丫头,就是景清之女,孙愚养女,不由多看了一眼。 随即只见他瞪大了眼睛,对朱瞻壑呵斥道:“你这小子,好歹也是汉王世子,竟敢自作主张挑选世子妃!” 朱瞻壑没有反应,脸上还挂着笑容。 见此情形,朱棣觉得奇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孙辈在自己面前,如此镇定自若。 即便是朱瞻基,面对自己的呵斥怒骂,也唯有跪地认错的份儿。 这孩子,似乎有些不一般啊! 朱高煦见状很是无语,他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反射弧有多长,尤其是与不熟的人交谈,基本上得等个几分钟。 看看,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爹啊,这孩子憨厚老实,你就别吓他了,这不是带来让你把把关吗?” “爷爷,孙儿知错,但是孙儿是真心喜欢若薇……” 一旁孙若薇猝不及防被表白,霎时间羞得满脸通红! 这个家伙,真是的,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朱棣闻言朗声大笑了起来,随即看向孙若薇,点头认可道:“不错,这女娃容貌上佳,气度不凡,配得上我朱棣的孙儿。” “女娃,你觉得朕这个孙儿怎么样?” 孙若薇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明明眼前这逆贼朱棣,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但是当真正面对他时,孙若薇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对他没有一丝杀意。 或许,大明真的需要一位盛世明君。 孙若薇深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世子殿下宽厚仁善,韬光韫玉,诚可谓无双佳公子。” 这倒不是客套话,而是孙若薇内心的真实感受。 只是她这话落到朱棣耳中,却是惹得他哈哈大笑。 “我明白了,这是瞻壑教你的吧?” 朱瞻壑虽然满脸羞红,但他心中却很是满意。 不管如何,至少若薇心中有我。 朱棣瞧见这傻孙子偷着乐的憨厚模样,也是不免一叹。 “老二,你去跟他们喝酒吧,让他们俩陪着朕。” 话音一落,朱棣还给朱高煦使了一个眼色。 朱高煦心中了然,不顾朱瞻壑的求助目光,大大咧咧地跟上了大胖胖的脚步。 朱老四让瞻壑与若薇随侍左右,就是为了等会假刺杀时,看看孙若薇的反应罢了。 很快朱高煦趁没人注意,来到大殿外面,见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假刺客。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父皇接下来就是召见各国使臣,等到兀良哈或是倭国上场时,你们就可以动手了。” 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了一丝坏笑。 敌视倭国的原因世人皆知,将刺杀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再借此机会暂停两国勘合贸易,强行逼迫足利幕府清剿海上倭寇,还沿海百姓一个太平。 至于这兀良哈三卫,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了。 元朝亡国后,蒙古帝国却是没有灭亡。 盘踞在漠北的蒙古部落,可分为三大部。 居于兴安岭以东、洮儿河、绰儿河一带者,为兀良哈三卫部;居于鄂嫩河、克鲁伦河一带及贝加尔湖以南地区者,为鞑靼部;居于科布多河、额尔齐斯河流域及准噶尔盆地者,为瓦剌部。 岭东地方水草比较丰美,是蒙古的谷仓,太祖朱元璋在这里设置了泰宁、福余、朵颜三个外卫,即所谓兀良哈三卫,作为唯一赖以刺探虏情的重要"大虏"耳目。 朱棣即位后,亦视兀良哈三卫为外藩,以拱卫京师,各种赏赐不曾间断,如牛具、粮种、布帛、酒食等。 但是这些蛮子,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叛大明,甚至劫掠扰境。 朱高煦心中清楚,兀良哈是为了获得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那是一块比岭东还要肥美的天然牧场。 但大宁北控辽河上游,东控大凌河流域,西与宣府相连,南靠燕山长城,战略地位相当重要。 即便永乐元年,朱棣舍弃了这块肥美牧场,那也不代表着可以任由外夷驻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待朱高煦回到殿内时,朱棣已经开始会见各国使臣。 瞧见徐滨等人顶着个板刷胡,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朱高煦心中就觉得有些好笑。 他装作无意地来到倭国使臣案前,同几人心照不宣地推杯换盏。 “皇爷,我们几时动手?” 徐滨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这可是刺杀逆贼朱棣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那真会悔恨终生! 朱高煦没好气地怒斥道:“八嘎!你滴良心大大滴坏了!” 徐滨:“???” 你娘咧! 你才是倭人吧? 这倭话说得一遛一遛的。 调侃了徐滨一下,朱高煦意味深长地笑道:“等你们面圣的时候啊,那是最好的机会。” 徐滨一怔,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冲上去捅,也要宰了朱棣! 聂兴却突然硬着头皮问道:“皇爷,朱棣身旁的女子,是不是若薇?” “若薇?什么若薇?那是本王的儿媳妇儿!” 聂兴:“???” 啊这……这……不合适吧? 第27章徐滨:这真不是我安排的啊! 觥筹交错间,朱棣开始会见各国使臣。 他先是在郑和的陪同下,召见了远渡重洋而来的海外藩国。 因为朱棣心中一直有着期待,自家老二说的那些,是否都是真的。 “这里是吕宋国,盛产黄金;这里是摩鹿加岛国,尤其盛产檀香、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被誉为‘香料之国’;此外还有苏门答腊的黄金与胡椒,婆罗州的樟脑,帝汶的檀香……” 当这些各具特色的海外特产,都在两国会见时,被朱棣亲自证实。 永乐帝那颗小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难道,老二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比起黄金香料这些东西,朱棣此刻更加关注,自家老二那后面那句话。 “爹啊,如果我告诉你,就在那些海外小国中,藏着三种粮食作物,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亩产二十石、三十石、甚至四十石,你会怎么做?” 虽然黄金香料珍贵,但最珍贵的是粮食。 百姓可以没有黄金,也可以不用香料,却不能不吃饭。 亩产二三十石的神奇作物,足以铸就永乐盛世的神种! 所以朱棣迫不及待地询问此事,甚至不厌其烦地会见海外诸国使臣。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些来使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等神种,甚至他们倒是惊为天人,还以为这是大明特产,激动得请求圣皇降下恩赐。 朱棣见状大为失望,就连始终陪伴在一旁的郑和都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神奇的作物?臣游历海外诸国,增长了不少见识与眼界,却是从未听说过这等神种啊!” 听了这话,朱棣忍不住喟然长叹。 但他还是不死心,瞧见朱高煦正同太子爷饮酒作乐,顿时命人把他唤了过来。 朱高煦刚刚上前,就瞧见朱棣面色不愉,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好在郑和心思剔透,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听了这话,朱高煦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朱棣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寻到神种的下落。 那所谓“神种”,其实就是土豆、番薯与玉米等后世常见作物。 但是现在是永乐年间,这些作物还在美洲,等着哥伦布去发现新大陆呢! 朱高煦温笑着看向了郑和,大明虽然没有哥伦布,但是有眼前这个航海家啊! “爹啊,我说的那些神种,不在西洋,也不在南洋,所以郑和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不提这个,万国宴正事要紧,等回头我绘制一副堪舆图,让郑和顺着海图去找,定然能够成功!” 朱棣揣摩片刻,也只能无奈点头。 经过这么一验证,他对朱高煦的那番话,已经深信不疑。 毕竟各国特产全都对应得上,甚至还有郑和都没去过的地方。 永乐帝已经懒得去想这个老二怎么会知道,他更加看重结果。 “这事儿你要放在心上,尽快把堪舆图绘制出来。” 朱棣又叮嘱了一声,这才继续接见藩国使臣。 下一位朱棣点名见的,赫然正是天生反骨的兀良哈使臣。 朱高煦只见一个毙发秃头的壮汉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随即跪倒在地。 “朵颜卫都指挥同知哈儿歹参见陛下!” 靖难成功后,朱棣延续前朝对朵颜三卫的羁縻控制,赐予三卫贵族世袭职位。 不过永乐帝这次重建的兀良哈三卫,以朵颜卫为首,泰宁卫降至最末,甚至在朝廷的支持下,朵颜卫已经逐渐吞并了两卫。 哈儿歹虽然礼数周全,但是那桀骜不驯的凶横模样,却是让朱棣十分不喜。 蛮夷就是蛮夷,即便授予了他们大明官职,始终还是改变不了茹毛饮血的卑劣秉性。 朱棣自嘲地笑了笑,淡然开口道:“此次北伐鞑靼阿鲁台部,你们兀良哈部从征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哈儿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狮子大开口。 “皇上,臣恳请皇上允许兀良哈部驻牧大宁,兀良哈部愿永为大明藩篱,永为大明皇帝耳目。” 朱棣听了这话,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呵,大宁!” “你们想要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大宁在喜峰关外,古会州之地,东连辽东,西接宣府,实为幽燕巨镇,自太祖高皇帝起便是我大明疆土!” “我大明经营了大宁这么久,朕若是将大宁给了你们,那还有何脸面下去见太祖高皇帝?” 哈儿歹有些愤怒,因为当年靖难之役中,他们助这位皇帝冲锋在前,就是因为朱棣承诺事成之后会将大宁送给兀良哈部作为牧地。 然而靖难成功后,皇帝却对此事绝口不提! “皇上,这是您当年亲口答应我们……” “够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朱棣大怒,不容置疑地呵斥道:“此事休要再提!” 眼见皇帝发怒,哈儿歹只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怨毒。 见他俯首,朱棣这才神色稍霁,安抚道:“念你们从征有功,下去找太子多要些赏赐吧。” “多谢皇上!” 哈儿歹强忍着心头火气,正准备起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在嘈杂喧闹中显得毫不起眼。 唯有知情的朱棣与朱高煦心知肚明,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利箭向皇帝激射而来! 孙若薇毕竟是刺客出身,在听到破空声那一刻时,她就反应过来有刺客刺杀皇帝。 几乎没有怀疑,孙若薇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徐滨等人混在了万国宴之中,借此行刺朱棣! 心思电转间,孙若薇做出了一个震惊众人的决定: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朱棣身前! 皇帝不能死! 他若是死了,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们,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他若是死了,天下再次大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看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朱棣见状有些动容,他的确没想到,孙若薇当真会抛却仇恨,舍命救自己! 看来,果真是老二对了啊! 朱高煦一直在旁静静注视着,并未感到惊讶。 因为这一幕,本就是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汉王爷却是惊叫了起来:“混账,快躲开!” 朱棣定睛一看,也是瞬间面色大变,再也不复从容模样。 众人只见,一枚利箭突然破空袭来,狠狠刺入了朱瞻壑体内。 原来就在那一瞬间,朱瞻壑竟然挡在了孙若薇身前,硬生生挨了这一箭! 朱棣傻眼,朱高煦愣神,他们都懵了。 本来好好的计划,怎么就变成这样儿了呢? 发蒙的不止他们二人,还有徐滨等蠢蠢欲动的“倭国刺客”。 聂兴:“徐大哥,你还安排了其他人?” 徐滨:“???” 聂兴:“徐大哥,若薇怎么给朱棣挡箭?” 徐滨:“……” 聂兴:“徐大哥,若薇还抱着朱棣的孙子哭……” 徐滨:“!!!” 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第28章刺杀?又特么的是个陷阱! “有刺客!快护驾!” 朱高煦一声暴喝,一直等待的禁军甲士瞬间便冲入了会场。 “封锁会场,任何人不得出入,擅动者斩!” 朱棣故作震怒地大喝道,吓得所有人都跪倒在了地上。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在万国宴上,刺杀大明皇帝! 禁军骁勇披坚执锐,明晃晃的刀剑闪烁着锐利寒芒,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唯恐被无辜殃及。 倭国刺客团此刻全体懵逼,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聂兴满脸茫然地看着徐滨,“徐大哥,我们跪吗?” “废你娘的话,都跪下,快!” 眼见那些禁军骁勇注意到了自己等人,徐滨脸都快绿了,急忙带头跪了下去。 朱高煦上前查看便宜儿子的伤势,却发现他只是肩膀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孙若薇却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因为她知道徐滨等人刺杀皇帝,绝对会在箭上淬毒! 那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朱瞻壑了! “你这个呆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 孙若薇泪如雨下,轻抚着朱瞻壑俊朗的面庞。 “若薇,放心,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朱瞻壑正在开口安抚,却是被朱高煦不着痕迹地狠掐了一把。 这个蠢儿子,怎就没点眼力见儿呢? 吃痛之下,朱瞻壑忍不住痛呼出声,更是惹得佳人芳心大乱。 见此情形,便宜儿子朱瞻壑这才回过神来,脑袋一歪,直接嘎了过去。 朱高煦趁机大喝道:“儿呐!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壑儿?” 话音一落,他又对朱棣“哭诉”道:“爹啊,您要给儿臣做主啊爹!” 众人见状惊恐到了极点,连大气都不敢出。 汉王的世子,为了护驾,死了? 这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朱棣满脸铁青,脸色冷得吓人。 “今日是万国来朝的盛世之日,竟然有人趁机行刺,想要刺杀朕!” “哈儿歹,是你做的吗?” 这位朵颜卫都指挥同知吓得以头触地,连声解释道:“皇上,此事当真与我兀良哈无关啊皇上,还请皇上明查!” “哼!” 朱棣冷笑了一声,“不是你兀良哈部,那会是谁?” 一边说着,朱棣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环顾会场。 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根本就不敢直视这位暴怒的帝王! 眼见震慑效果达到,朱棣也不再继续装了,冷声道:“各国使臣稍安勿躁,暂且返回安排的驿馆休息,若是你们清白那此案定然与你们无关!” 话音一落,朱棣挥了挥手,各国使臣被禁军甲士强行带走,根本不敢反抗。 倭国刺客团全体懵逼,只能老老实实地向前走去,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太子朱高炽迈着小短腿上前,准备查看侄儿的伤势,却被朱高煦一把拉住。 “大哥,先把壑儿送去太医院!” 大胖胖一愣,随即这才反应了过来,气呼呼地瞪着朱高煦。 合着这是你们演的一出戏啊! 不过朱棣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太子爷就立马老实了。 很快禁军甲士上前,扶着朱瞻壑前去太医院,孙若薇紧紧跟随,寸步不愿离开。 朱棣见状长叹了口气,久久沉默不语。 “老二啊,看来还真是你赢了。” “景清这女娃,方才真的挡在了朕身前!” 就在刚刚,朱棣亲眼看到,孙若薇没有犹豫地挡在自己身上,想要舍弃性命救下自己! 那一刻,他的内心,真的触动了。 朱高煦心中一动,清楚朱棣心里的仇恨开始动摇了。 “爹,儿子曾经说过,建文旧臣是建文旧臣,靖难遗孤是靖难遗孤。” “当年那些建文旧臣,杀的杀,逃的逃,现在还能剩下几个?” “如孙若薇这等靖难遗孤,被人唆使怂恿,却能在大是大非面前及时悔悟,说到底他们这些靖难遗孤,想要的不过是安稳过日子罢了。” 朱棣微微颔首,神情有些动容。 但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啥?那丫头是靖难遗孤?是个女反贼?” “老二啊老二,你怎么把一个女反贼……” 太子爷难以置信地问道,惹来了朱棣的瞪眼。 “什么女反贼?这是朕的孙媳妇儿!” “等瞻壑醒了,朕就会赦免了她,还有那些靖难遗孤。” 听了这话,朱高煦心中大定。 这一支箭,虽然射穿了朱瞻壑的肩膀,却也打消了朱棣心中的仇恨。 接下来,就是寻找建文了! 朱高煦笑了笑,“爹,儿子去追查刺客了。” 朱棣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 但此刻,已经有人比朱高煦提前一步! 朱瞻基眼见有刺客刺杀,便冷眼观察着现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倭国使团的异常表现,引起了他的主意。 为什么,这群人脸上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而且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偏偏他们是看到禁军甲士后,这才乖乖跪了下去! 种种迹象说明,这倭国使团有大问题! 朱瞻基来不及上前关心皇帝伤势,直接就跟着倭国使团来到了行馆。 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调来了自己的人,准备守株待兔,将幕后主使一举拿下! 刺杀失败,这些刺客自然会想办法脱身。 而此刻第一个来见他们的人,就是反贼的内应,他们口中的皇爷!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朱瞻基已然断定,汉王朱高煦就是那个皇爷! 因为万国宴一事由他全权负责操办,想让这些反贼混进来趁机刺杀皇帝,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而且万国宴上,朱高煦与这倭国使团商谈良久 ,紧接着就发生了刺杀。 朱瞻基打死都不相信,此事与汉王没有关系! 行馆内,徐滨面容铁青,焦急不已地在屋内踱步。 聂兴焦急问道:“徐大哥,现在该如何是好?那刺客是来搞笑的吧?隔这么远放冷箭!” “闭嘴!你就不怕将禁军招来吗?” 徐滨怒喝了一声,他同样满腹狐疑。 除了自己这些反贼以外,还有谁想杀了逆贼朱棣? 陡然间,徐滨想到了一种可能。 皇爷,朱高煦! 上一次天街刺杀,乃是朱高煦授意,结果成了一个坑人的陷阱! 此次万国宴刺杀,也是朱高煦授意,现在又他娘的坑得自己等人无路可走! 这难道又是朱高煦故意设下的陷阱? 第29章抓住了!朱高煦你勾结刺客! 行馆。 徐滨等人焦躁不已,迫切想要逃离此地。 奈何整个行馆都被朝廷禁军与锦衣卫看管了起来,挨个仔细搜查,根本就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无奈之下,徐滨只能命令众人将袖箭藏在房梁上面,希冀着能够躲过禁军与锦衣卫的搜查。 这些袖箭上面都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徐滨原本打算等逆贼朱棣召见倭国使臣时,再趁机用袖箭刺杀朱棣。 那么近的距离之下,朱棣必死无疑。 然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蠢刺客,隔着老远就放冷箭,不但成功地打草惊蛇,还破坏了徐滨的完美计划,使得他们现在无比被动。 一想到这儿,徐滨就气得不行,心中不断对那个蠢刺客破口大骂。 正当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粗暴的砸门声。 “倭国使臣何在?快开门!” 众人如临大敌,时刻准备战斗! 徐滨却是心中一动,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他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清楚来人正是汉王朱高煦,他们的皇爷! 深吸了一口气,徐滨打开房门,只见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堆锦衣卫的衣服。 聂兴见到朱高煦一人,顿时动了心思,想上前挟持朱高煦,带着众人逃出去。 然而他刚刚暴起准备发难,就被朱高煦一脚踹飞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大猩猩朱高煦! 这一身腱子肉,暴打十个聂兴都不是问题。 其余三人见了,顿时大惊,正准备动手,却只听得徐滨怒喝道:“都住手!” 聂兴被那一脚踹得不轻,痛苦喝道:“徐大哥,拿下他我们就可以……” 徐滨无语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向朱高煦躬身行礼道:“徐滨见过皇爷!” 众人:“???” 皇爷? 汉王就是皇爷? 我尼玛人傻了啊! 与此同时,在屋外偷听的朱瞻基脸上露出了狂喜笑容。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果真就是皇爷! 不但勾结靖难遗孤,还胆大包天地安排反贼伪装成倭国使臣,进入万国宴会场,大逆不道地刺王杀驾! 现在人赃俱获,看你还如何狡辩抵赖! 朱高煦扫了徐滨等人一眼,没好气地笑骂道:“八嘎!” “一群没用的东西,别人刺杀,你们被查,本王都感到丢脸!” 听了这话,徐滨等人面面相觑,只觉脸庞有些燥热。 这事儿办的,当真是丢脸啊! 徐滨讪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皇爷,现在我们该如何脱身,还请皇爷示下?”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扬了扬手里的锦衣卫衣服。 “这里有五套锦衣卫的行头,换上跟本王走,本王带你们出去!” 徐滨眼睛一亮,急忙点了点头。 聂兴却怒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绝佳的刺杀机会……” 徐滨人傻了,急忙捂住了他的狗嘴。 朱高煦冷眼看着聂兴,指着他对徐滨问道:“这傻缺是谁?没有脑子吗?” “现在整个宫廷都戒严,禁军马上就会查到你们了,现在不走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傻缺二字落到耳中,显得无比刺耳。 徐滨讪笑了一声,“皇爷勿怪,聂兴刚从锦衣卫出来,伤了脑子!” 聂兴怒视着徐滨,一口咬在他手上,趁徐滨缩回了手,继续叫道:“我不走,我要去救若薇……” 徐滨怒了,一巴掌扇了上去。 “蠢货!你再犯浑,兄弟们都得给你陪葬!” “换衣服,快!” 这一巴掌,成功打醒了聂兴。 他只能咬着牙,开始换锦衣卫的衣服。 然而正当五人忙着更换行头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下一刻一群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冲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长刀,闪烁着刺眼寒芒,吓得徐滨等人根本不敢动弹。 聂兴懵了,随即看向朱高煦,怒骂道:“狗贼,你出卖我们!” 朱高煦无奈,没看到老子也被围住了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傻缺! 一阵掌声响起,朱瞻基带着古怪笑意,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二叔啊二叔,放着好好的汉王爷不做,非要勾结反贼,侄儿真是不能理解,你何苦如此?” 原来是这奸滑的小子! 见到朱瞻基这得意模样,朱高煦反倒是松了口气。 “大侄儿啊,二叔教你个乖,不然你等会儿绝对会后悔!” 朱瞻基听了这话,只是嗤笑了一声。 很快锦衣卫好手发现了藏在房梁上的袖箭,朱瞻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朱高煦,现在人赃俱获,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带去见皇上!” 双手被绑,朱高煦一脸无奈地朱瞻基。 此次万国宴假刺杀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就等着朱高煦将徐滨等人送出宫去,然后将朱棣那封亲笔信交给徐滨,让他去联系建文,大事就成了。 他们顶着倭国刺客的名头,突然在行馆失踪,大明也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暂停与倭国间的勘合贸易,勒令足利幕府清剿肆虐沿海地区的凶残倭寇! 孙若薇舍身挡箭,成功触动了朱棣的心弦,靖难遗孤也可以得到赦免。 这一箭三雕的计划,堪称完美。 只是朱高煦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朱瞻基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跳了出来,将所有人都给绑了,还要绑着自己去见朱棣! 这个计划,朱棣可是知情者啊! 一想到等会儿那尴尬局面,朱高煦只能叹了口气,“大侄儿,你误会了!” “我怀里有封信,你看见就明白了。” “呵,你还敢狡辩?你有什么话,留着跟皇上去讲吧!” “统统带走!” 朱瞻基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押着众人,前往乾清宫。 不枉他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成功抓了个现行! 汉王勾结反贼,刺王杀驾! 现在证据确凿,就算皇爷爷再偏爱他,也不得不下雨令严惩。 轻者赶去云南就藩,重者发配凤阳高墙! 无论如何,汉王朱高煦,算是败了。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心情大好。 “二叔,勾结反贼刺王杀驾,你猜老爷子会怎么罚你?” 朱高煦:“呵呵。” 这傻小子!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瞻基啊瞻基,你信不信老爷子等会儿惩处的人,不会是我,而是你。” “大侄儿,听二叔一句劝,赶紧把我们放了,还有弥补的机会……” 朱瞻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二叔,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真是可笑啊!” 朱高煦:“……” 麻了! 真麻了! 还解释不清了! 朱瞻基,等死吧你! 第30章汉王是反贼?朱棣人傻了! 乾清宫。 本应震怒的天子朱棣,此刻却是笑容满面。 靖难遗孤的事情解决了。 顺带还能找到建文这个小王八蛋的下落。 等处理好了这些内忧,朱棣就可全心全意地挥师北伐,彻底横扫整个漠北,给后世子孙留下一片安宁沃土! 太子爷气喘吁吁地赶了进来,纳头拜道:“哎哎……爹啊,您没伤着吧?” 朱棣瞧了一眼自家太子爷,心中也是忍不住一暖。 这个儿子,最是仁孝。 “放心吧,爹没事儿。” “倒是伤了瞻壑这孩子,不知道伤势如何。” 确认朱棣没事,大胖胖这才松了口气。 “瞻壑这孩子跟您一同从征阿鲁台部,曾单枪匹马连斩十几个鞑子,颇有几分老二的骁勇。” “那箭只是射中瞻壑的肩膀,太医医治及时,应该只是些皮外伤。” 朱棣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太子爷却是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父皇,儿臣敢问,这刺杀是不是你们演的一出戏?” 朱棣脸色微变,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看出来了?” 瞧见他这神情,大胖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爹啊,老二瞎折腾,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在万国宴上安排假刺杀,丢尽我大明脸面不说,还让那些海外来使看尽了笑话,您怎么这么糊涂啊……哎!” 听了这话,朱棣眼睛一瞪,吓得朱高炽立马闭上了嘴巴。 “行啊,都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朕看你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了是吧?” 太子爷一向很是害怕朱棣,但此刻他却难得硬气了一回。 只见大胖胖跪倒在地上,梗着脖子叫道:“爹,什么事情儿子都可以顺着您,但是这种事情,儿子真要批评您几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现在是大明天子,肩负着大明万里河山与亿兆子民,若是您出了什么闪失,那……” 朱棣连连摆手,打住了太子爷继续叨咕。 他虽然脸上有些不太高兴,心中却是感到十分温暖。 “行了行了,爹知道你是为爹好,下次不会再瞒着你了……” “什么?还有下次?!” 大胖胖瞪眼,朱棣沉默败退。 正在这个时候,小鼻涕却神情古怪地走了进来。 “皇上,太孙殿下来了。” 太孙? 瞻基这小子? “来了就来了呗,让他直接进来。” “这孩子以往都是直接进来,今日倒是奇了。” 小鼻涕神色古怪,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硬着头皮道:“皇上,太孙殿下是绑着汉王爷来的!” 朱高炽:“???” 你说啥? 儿子绑了老二? 他突然抽什么风? 朱棣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了下来,脸色冷得吓人。 过了好半天,被气得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他们滚进来!” 很快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只是朱高煦双手被反绑,满脸无可奈何,朱瞻基却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皇爷爷,二叔勾结反贼,将他们伪装成倭国使臣,在万国宴上刺王杀驾。” “刺杀失败后,二叔又准备了锦衣卫服饰,准备助刺客躲避搜查,逃出宫去,被孙臣当场人赃俱获,请皇爷爷下旨发落!” 听了这话,太子爷一愣,随即满脸铁青,朱棣脸色变得精彩无比,险些被气得嘎了过去! “你在锦衣卫忙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 大胖胖一听到亲爹这话,顿时心中暗道不妙,正准备出言提醒儿子。 不料朱瞻基正值人生巅峰,智商降到了负数,老老实实地讲清楚了一切。 他将自己入职锦衣卫后,如何发现“皇爷”端倪,如何对反贼刑讯逼供,今夜又是如何当场抓住汉王准备送刺客出宫等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 眼见朱棣满脸铁青,朱瞻基还以为他是因为朱高煦的罪行暴怒到了极点,继续滔滔不绝地控诉道:“皇爷爷,如此看来,天街刺杀也是二叔所为,此次若不是孙臣机智过人,当场将他们抓住,只怕二叔还会狡辩!” “事实就在眼前,汉王勾结反贼,多次刺王杀驾,心性之毒辣令人发指,孙臣恳请皇爷爷严惩汉王……” “够了!住口!” 突如其来的怒喝,整懵了朱瞻基。 这……这不对吧? 您吼我做什么? 您不是该对朱高煦发火吗? 朱棣怒视着这个好圣孙,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 他随即扭头看向朱高煦,没好气地呵斥道:“信呢?你没给他看?” 朱高煦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爹啊,我让大侄儿看,他不看啊!” “再说我双手被反绑,也没办法拿信给他啊!” 信? 什么信? 朱瞻基懵了。 好像方才真有信,二叔让自己看,自己还以为是他的谎言。 而且看老爷子这反应,似乎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朱棣瞪大了眼,随即看向朱瞻基,冷声道:“你把他怀里的信看了再说。” 真有信? 朱瞻基慌了,硬着头皮取出信,轻声念道:“允炆吾侄,见字如晤:侄年少德薄,为奸臣所误,幸有朕兴兵讨贼,救万民于倒悬,不然,社稷危矣……” 这竟然是朱棣送给朱允炆的亲笔信! 而且这信上的内容,赫然正是朱棣提出两帝会面,彻底解决靖难遗孤的事情! 皇爷爷,要与靖难遗孤和解? 所以说,二叔与反贼“勾结”,老爷子不但知情,还极有可能是他一手安排的? 那么,自己这些天干了什么? 揪着汉王朱高煦不放,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跳出来把所有人都给绑了,破坏了老爷子的大计? 朱瞻基慌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嗫嚅道:“爷爷,我……” 朱棣冷眼看着他,愤怒至极地咆哮道:“朕赐你王命金牌,让你入职锦衣卫,是让你去追查靖难遗孤,搜寻建文下落的!” “可你倒好,一门心思放在追查汉王勾结反贼的实证上面,你就这么想扳倒你二叔?” 此话一出,朱瞻基吓得跪倒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清楚老爷子最忌讳骨肉相残,自己这回不但坏了他的大计,还成功触犯了他心中的忌讳! “爹,孩子还小,请爹恕罪!” 太子爷慌了,跪倒在朱瞻基前面,想要替儿子抗下罪过。 朱棣见状更加生气,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跟你爹一起,交还金牌,禁足三月!” “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你踏出东宫半步!” 第31章建文?这都是你徐滨策划的吧! 本是一场一箭三雕的完美计划,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被朱瞻基跳出来搅乱。 朱棣勃然大怒,第一次严厉怒斥了自己的好圣孙。 朱瞻基嘴唇发白,脸色灰败,张了张口还想解释,却被太子爷强行带走。 大胖胖深知自己亲爹的脾气,继续待下去,只会触怒龙颜。 朱高炽父子二人走后,朱棣这才兀自冷哼了一声。 他有些想不明白,先前一直窝里斗的人,是老二朱高煦。 怎地现在局势变了,老二一门心思地想要就藩,窝里斗的人也成了好圣孙朱瞻基? 朱高煦见状无辜地笑了笑,随即提醒道:“爹啊,我这儿还绑着呢!徐滨等人还在殿外跪着呢!” 听了这话,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直接拔出了天子剑,提剑走了过来。 朱高煦一愣,吓得脸都快白了。 “爹啊……不是……我绑着也挺好……” 他是真怕暴怒的朱棣,会一剑砍了自己。 好在朱棣毕竟是英武神武的永乐大帝,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顺手一剑砍断了绳索。 “那孩子这么一闹腾,会不会影响计划?” 朱棣长叹了一声,语气中都难掩失望。 朱高煦倒是笑了笑,自信答道:“问题不大,大不了他们告诉他们,等你们叔侄见面的时候,让人过去给他们做人质就行了。” “人质?你去?” 朱棣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心中莫名一紧。 这个人质,必须够分量,否则徐滨等反贼也不会接受。 汉王朱高煦一直与他们往来,又是他们口中的皇爷,似乎是人质的最佳人选。 朱高煦愣了,这可是弄不好掉脑袋的事情。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愿意去做这个人质? “咳咳,爹啊,我这分量太足,还是让瞻壑去吧!” “瞻壑身上有伤,而且他一个汉王世子,只怕分量不够。” 朱棣怒了,哪有这么坑自己儿子的人? 不料朱高煦淡然地笑了笑,“瞻壑不够,那就加上瞻基这孩子,两个好圣孙做人质,怎么算我们提供的诚意也够了。” 朱棣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这块金牌带着!” 朱高煦接过圣命金牌,当即领命而去, 来到乾清宫门口,只见徐滨五人被五花大绑,正跪在地上。 四周还有禁军甲士看管,五人只能愤怒憋屈地等待处置结果。 眼见朱高煦到来,徐滨等人更是愤怒,嘴里不断发出声音,似乎正在痛骂他设计陷害。 朱高煦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亮出了金牌,为首禁军见了,不得不当场放人。 徐滨五人见状,感到惊诧莫名,却也不敢多嘴。 “跟着本王,送你们出宫!” 有圣命金牌在手,一行人的出宫之路顺畅无比,城内的戒严更是没有一点影响。 来到孙氏古玩店,孙愚见到汉王朱高煦,顿时眉头一皱。 他本是靖难功臣,自然认识汉王朱高煦。 “徐滨,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滨没有接话,而是带着众人进了古玩店后,这才看向了朱高煦。 “皇爷,朱棣有什么企图,现在可以说了。” 徐滨不蠢,明明他们都被当场抓住,结果还能大摇大摆地出宫,这只能证明是朱棣有意放了他们。 但是朱棣这个谋朝篡位的逆贼,为什么要放了自己? 他定然有什么企图! 朱高煦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道:“老头子放你们出来,是想让你约见建文!” “呵,难怪,绝无可能!” 徐滨断然拒绝,没有丝毫犹豫。 “卖主求荣之事,徐滨是不会做的,哪怕狗皇帝现在就杀了我们。” 听了这话,朱高煦没有动怒,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滨。 “徐滨,你一个建文旧臣,还代表不了靖难遗孤。” “本王倒是想要问问你,刺王杀驾这些事情,建文可曾知晓,还是说这是你徐滨自己的举动?” 此话一出,聂兴等人顿时变了脸色。 他们一直听命徐滨,就是因为只有徐滨一人,能与建文联系。 怎么现在听起来,建文似乎根本都不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事情,那还有什么意义? 徐滨面色微变,没有出言回答。 朱高煦紧接着质问道:“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还在冰天雪地里面挣扎求生。” “本王先前就觉得奇怪,你们一再刺王杀驾,一再惹怒大明天子,就不怕我那老头子直接诛了他们吗?” “而且建文皇帝一向宽仁,永乐朝又立了太子太孙,即便你们刺杀成功,那皇位也轮不到建文来做,那他授意你们刺王杀驾,有什么意义?” “现在看来,建文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做的这些蠢事,这一切都是你徐滨的手笔!” 聂兴等人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滨。 “徐大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对啊徐大哥……” 良久,徐滨长叹了口气。 “没错,是我,皇帝并不知情。”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了逆贼朱棣,这是我们做臣子的该做的事情。” 孙愚听了面色大变,痛心疾首地怒斥道:“徐滨,你糊涂啊你!” “建文帝一向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你却打着他的旗号刺杀永乐帝,导致天怒人怨,生灵涂炭!” “你这哪里是向他尽忠,全臣子之义,你这分明就是陷建文帝于不仁不义啊!” 徐滨叹了口气,并未反驳孙愚的说法。 只是不刺杀逆贼朱棣,他们这些建文旧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建文帝可以舍弃一切,去做个云游天下的参禅高僧。 可是他们这些建文旧臣呢? 难道也能放下当年那血海深仇吗?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朱高煦适时出言道:“徐滨,你是建文旧臣,但聂兴他们不是,他们是靖难遗孤。” “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延续到他们这一代人身上。” “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驱使着这些靖难遗孤,继续刺王杀驾,只会白白浪费他们的性命,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而且我家那位老头子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继续坚持下去,最终只会彻底惹怒皇帝,下令屠了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了这一步,那你徐滨就是个不忠不义的蠢货,害了旧主,害了同袍,还牵连了遗孤,落得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徐滨一怔,怅然若失。 两次刺杀失败,死了不少兄弟,徐滨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让他就这样放弃,选择与逆贼朱棣和解,他做不到!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替朱棣约见建文,让建文帝身陷险境!” 闻听此言,朱高煦却是笑了,取出了那封亲笔信。 “本王说过,你代表不了建文,这封永乐帝的亲笔信,你必须送给建文,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至于两皇会面的安全保证,可以后面议定。” 朱棣的亲笔信? 这个狗皇帝真愿意和解? 众人都惊了,神情错愕激动。 就连徐滨都有些动容,哆嗦着身子接过了书信。 “好,这信我一定带到!” 第32章班底!周忱与裘广德! 朱高煦刚刚回府,便得知皇甫云和已经将人请了过来,正在府中等候。 而韦妃得知了儿子受伤,哭哭啼啼地嘛不断埋怨,听得朱高煦很是头疼。 好言安抚了半天,朱高煦这才将她打发走,大步来到会客大堂。 只见大堂内坐着两人,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青袍官员,一个是大腹便便的麻衣富商。 青袍官员正是刑部员外郎,周忱周恂如。 这位大明朝初年的名臣干吏,罕见的财税学家,此刻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连平日里上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每月的大朝会时才能去刷刷脸。 此刻见到朱高煦走了进来,周忱急忙起身行礼,有些忐忑不安。 相比于他,富商裘广德就更是不堪了,抖动着身上肥肉,就要跪地给汉王爷行礼。 他不过是个薄有几分家财的商人,突然受到汉王府宴请,激动之余也是充满了惶恐。 毕竟这位汉王爷,名声可实在不咋滴,而且据闻他有夺嫡之心! 裘广德不明白汉王朱高煦为何会知道自己,甚至宴请自己。 奈何他是大明亲王,即便心怀惴惴,裘广德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应邀前来。 朱高煦见状摆了摆手,“不用多礼,找你们来有要事相商,坐下吧。” 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朱高煦看着二人和煦地笑了笑。 这两个人,一个是未来的财税学家,一个是颇有经商头脑的富商巨贾。 光看看看他们二人的身份,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定然会财税有关。 二人忐忑不安地坐下后,朱高煦也没有废话,直接取出两份清单,让皇甫云和递了过去。 “这是此次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海外番货,父皇交给了本王一个差事,将这些番货变现售卖出去,本王还离校了军令状,三日时间至少卖掉一半。” “二位都是这方面的好手,本王已经得父皇同意,征用你二人负责此事。” 此话一出,周忱懵了,裘广德傻了。 郑和下西洋带回的番货? 三日内卖出去一半? 这可能吗? 周忱顿时起身拱手道:“王爷,下官是刑部官员,不是户部官员啊!”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所以萌生出了退意。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周忱周恂如,永乐二年,进士出身,候补庶吉士,授文渊阁学士,擢刑部员外郎,浮沉官署九年,未得升迁,对吧?” 周忱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灰败黯然。 永乐二年进士榜,状元曾棨现在已出任《永乐大典》副总裁,以侍讲学士之职随侍天子。 而他周忱同样是永乐二年的进士出身,现在却还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吏。 这两相对比之下,周忱差了十万八千里。 朱高煦注意到了他那黯然神情,顿时笑道:“你当年那篇考中进士的财税文章,本王有幸拜读过,所以对你印象深刻。” “在本王眼中,你有经世之才,足以就任六部宰执,不比那曾棨差上半分,只是机遇未到罢了。” 周忱讪讪一笑,心思被汉王看穿,令他有些尴尬。 朱高煦却是接着道:“此刻朝廷国库空虚,急需银钱填补,父皇将希望全部放在了这批番货上面。” “只要我们成功将番货变现,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你周忱也有了晋升之资。” 听了这话,周忱有些意动。 诚然,这对于他而言,是个极好的立功机会。 只是这番货数量,未免太多了些。 裘广德一直在细细查看清单,随即开口道:“王爷,这批番货中,香料、珠宝等货物在我大明可谓是供不应求,转手就可以盈利十几倍。” “但是脑香、硫磺等西洋药材却是冷门,中土地大物博,一向不缺药材,只怕是难以出售啊!” 周忱沉思过后,也皱着眉头开口道:“而且这批番货数量太多,市场很容易就会饱和,就算是香料珠宝等紧俏货,想要在短时间内售卖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朱高煦听了不怒反喜,因为这两人很快就说到了问题关键。 一个是专业型的技术人才,一个是经验丰富的实战人才,得了他们二人相助,朱高煦完成三日承诺更加充满了自信。 “你们说的,本王心中都清楚,所以按照寻常售卖方式,是肯定行不通的。” “本王有意举办大明第一场品鉴会,位置就近暂定码头。” 品鉴会? 这是什么操作? “周忱,你带人去清查番货,然后挑出其中上品作为样板,五城兵马司会全力配合你。” “裘广德,你常年经商,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就由你负责邀请京畿地区的富商巨贾参加品鉴会,人越多越好。” 二人听了朱高煦的安排,都有些发蒙。 似乎,这位汉王,要有大动作啊! 裘广德有些迟疑,“王爷,这会不会太急切了,那些富商巨贾就算是赶路,也要时间啊!” 朱高煦瞪眼,没好气地笑骂道:“要什么时间?放出风去,这些番货,只会在品鉴会成批售卖,想要赚钱就赶紧,本王没时间等他们!” “另外,告诉他们,这品鉴会不止一次,日后郑和下西洋的番货都会通过这种方式售卖,参加第一次品鉴会的商家,可获得优先购买权,如果有不参加的,以后就等着吃土去吧。” “本王这个人虽然心胸宽广,但是对于那些不听号令的人,一向喜欢秋后算账!” 二人:“???” 你娘咧! 你这叫“心胸宽广”?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裘广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话要是放了出去,那些富商巨贾也只能捏着鼻子老老实实地前来赴会。 汉王朱高煦的秋后算账,他们这些富商巨贾,是承担不起的。 大明朝廷本就打压商贾,士农工商,商贾地位低下,连农户都不如。 若是汉王有意针对某个富商,就算直接杀了他全家,也不好有人跳出来指责。 这就是商贾的悲哀啊! 在世人眼中,商贾商贾,一群卑贱的逐利之徒罢了。 朱高煦安排好了,也不忘给二人画大饼。 “这第一次品鉴会如果做得出彩,那本王定会让父皇举荐你们二位,周忱升个官没什么问题,老裘你就委屈一下,拿点赏赐吧。” 委屈? 裘广德急眼了,连忙摆手道:“王爷说的哪里话,一点不委屈!” “为皇上分忧,为王爷办事,是草民的荣幸啊!” 这差事若是做好了,自己有了汉王这个靠山,还在皇上面前刷了脸,这可是同行羡慕眼红的大好事啊! 经过朱高煦的洗脑,二人此刻都鼓足了干劲,下定决心办好这次品鉴会。 尤其是裘广德,回家之后连夜写信,翌日大清早便命人送至京城各大富商手中。 “海外番货品鉴会?” “汉王朱高煦!” 一场别开生面的品鉴会,即将在大明拉开帷幕。 第33章品鉴会!我朱高煦从不按常理出牌! 太仓,刘家港。 此地是郑和七下西洋的起锚地,也因此成了一个繁华热闹的贸易集市。 刘家港是名扬海外的古港良港,容“海洋之襟喉,江湖之门户”,此前已有“六国码头”和“天下第一码头”之称。 这块富地,水陆交通方便,自然资源丰富,是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 东南沿海一带有着众多丰富航船经验的驾船民工,和一大批优秀“船老大”可供挑选。 这里商贾云集,商品充足,船队补给容易。 太仓又是离金陵最近的临海港口,近在咫尺,便于朝廷与船队联系。 不到半个时辰,朱高煦便赶到了此地,望着那密密麻麻的郑和船队,头皮有些发麻。 此刻刘家港内停满了南京、太仓等地制造的各种海船,两百余艘船自然排列成燕形,郑和那艘震撼人心的宝船居中,百余艘坐船紧紧围绕在其四周。 而在码头上面,堆满了各种海外番货,密密麻麻,堆积如山。 在码头上走动的,除了驻扎在此地的官兵、军运漕粮的士兵、本地居民外,最活跃的还属那些满怀淘金梦想的人士——做贸易的商贾、随郑和来华的使节随员等。 这些人的目光,大多都聚焦在香料、珠宝等番货上面。 尤其是那些负责看守的官兵,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唯恐贪婪的商人突然暴动,趁机抢夺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朱高煦见状忍不住哑然失笑,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很快周忱与裘广德二人顶着黑眼圈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笔记。 昨夜他们二人被朱高煦洗脑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唯恐出现任何纰漏。 裘广德一见到朱高煦,立马兴奋地汇报道:“王爷,那些个富商巨贾能来的都来了,现在按照您的吩咐,暂住在娄江西馆里面,等着品鉴会开幕。” “就算有的人实在赶不及,也派了得力臂助前来赴会,给足了您面子。” 听了这话,朱高煦蛮夷地点了点头。 “嗯,算他们识相。” 裘广德闻言一愣,唯有无奈苦笑。 这是他们识相吗? 得罪了你这位汉王爷,别说继续经商了,只怕立马就会招徕灭顶之灾! 周忱会心一笑,将忙碌了一夜的结果递了过来。 “王爷,海外使节多是拿宝物、香料、药材、珍奇动物等,准备换取我大明民间的瓷器、丝绸、茶叶、漆器等物品。” “这是下官与老裘询问海外番商后,统计整理出的市场差价,比如一百斤胡椒,在海外本地只值个一两银子,在我大明市场却可卖出二十两,利润很是惊人啊!” 话说到这儿,周忱眼里还闪过了一抹激动。 “而我大明的瓷器,更是被这些海外番商追捧,差价甚至高达数十上百倍!” “这一来一去间,就是丰厚得令人恐惧的暴利!” 朱高煦听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中间商本就是赚差价,更何况是两国贸易,自然充满了暴利。 “你们辛苦了,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时候差不多了,老裘准备召开品鉴会吧,由你做主持人,主持竞标拍卖。” 裘广德闻言激动得身上肥肉都抖了几下,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王爷放心,小人明白。” 品鉴会事宜一切准备完毕,裘广德也得了朱高煦真传,所以心里底气十足。 朱高煦又看向周忱,笑道:“你就辛苦一下,去跟那些海外来使,商讨一下佣金的事情。” “父皇为了以柔怀人,友睦邻邦,恩准海外使者带私货来我大明贸易,还不准备收取商税,那我们就换个法子,既然货物帮他们卖了,抽取佣金也是应得的。” 周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很想建言皇上抽取商税以补国库,奈何人微言轻,只能一步一步地改变。 “王爷,就是不知这佣金……” “唔,佣金百分之十,保管费百分之五。” 二人傻眼,瞠目结舌。 抽取佣金也就罢了,你还收保管费,这吃相有些难看了啊! 朱高煦却是不以为然,没好气地笑骂道:“你看看这些士卒兄弟,吹着海风替他们看守货物,收他点保管费怎么了?” “他们蹭着大明船队,来到大明做生意,不但赚了大明的银子,最后还要大明送船队送他们回家,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听了这话,周忱与裘广德也有些明白了。 似乎,过分的人,真是这些海外藩国! 为接待海外宾客,朝廷在太仓开设了娄江西馆与娄江南馆。 此刻这些海外来使都在金陵吃喝玩乐,他们的随员则负责买卖货物,现在都被朱高煦赶去了娄江南馆。 娄江西馆,富商云集,巨贾齐至。 在座之人,都是京师周边的富商巨贾。 他们收到裘广德密信后,当即就动身赶了过来,只因为汉王的名头。 不管汉王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他都是大明亲王,还是权势滔天的大明亲王! 当朝三位皇子,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 太子爷是仁厚君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自己奉公守法,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汉王朱高煦,却是一头狠厉狡黠的豺狼,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赵王朱高燧,那就是一条毒蛇了,如果招惹了他,等着全家进诏狱喝茶吧! 所以当他们得知,这品鉴会是汉王搞的,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朱高煦坐在二楼雅间,并未当众露面。 毕竟他是堂堂大明亲王,若是与这些商贾混在一起,只怕那些文臣又要叫嚣着弹劾他了。 裘广德施施然地走到众人身前,在众人诧异目光中,手拿木锤敲了敲。 “咳咳,诸位都是熟人,那客套话也就不多说了,此次品鉴会将会成批拍卖海外番货。” 拍卖? 这种方式,倒是新奇。 “老裘,怎么个拍卖法?” 人群中,一名富商提出了疑问。 裘广德早有准备,朗声回答道:“郑和大人带回来的所有货物,已经被我们全部清查统计,共有胡椒、沉香、珍珠、珊瑚、金箔、乳香、龙涎香等海外产物,共计八百二十一种,装运一百二十五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人将部分宝物捧了上来,都是周忱挑选出的上品。 一众富商看了顿时颇为意动,他们一生经商逐利,自然清楚这些番货背后代表着的惊天利益。 “行了老裘,赶紧说怎么拍卖吧!” “方法很简单,这些区域都标明了代号,裘某会随机抽选一个代号,然后开始拍卖这区域内的番货!” 此话一出,众人都懵了。 盲拍卖一个区域? 这太离谱了吧! 第34章盲拍!大明最有钱的是商人! 品鉴会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懵了,面面相觑。 盲拍一整块区域! 他们是富商巨贾不假,但他们可不是傻子啊! 谁知道这块区域内的番货,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如果是香料、珠宝等紧俏货,那毫无疑问可以大赚一笔! 但如果这块区域内,是硫磺、犀角、海红等冷门的西洋药材,那就是妥妥的赔本血亏啊! 这种竞拍方式,在座的富商巨贾根本就不能接受。 诚然,他们家财万贯,但他们归根结底,还是个商人。 商人一向精明算计,以逐利为生,赔本的买卖自然不干! 裘广德见有些冷场,再次解释道:“诸位担心的地方,我们已经想到,无非就是那些冷门药材罢了。” “但是,汉王承诺到,无论哪位拍到了这些药材,如果十日内的确销售不出去的话,汉王府会以官价收购,避免诸位血亏!” 听了这话,一众商贾脸色才好看了些。 汉王这种处理方式,算是给了他们一份保险,不至于最终落得个赔光老本的下场。 “其次,为避免市场饱和,此次竞拍价前三名者,享在京优先销售权;竞拍价前五名者,享下一次品鉴会同价优先购买权;竞拍价前九名者,获得秘制大礼包一份……” 为了第一次品鉴会大获成功,朱高煦也是卯足了心思,想尽了办法。 这第一次品鉴会,贩卖番货只是小事,观察这些富商巨贾的财力,才是重中之重。 品鉴会大获成功,番货变现成一笔巨款,让朱棣清楚地认识到,大明商贾那恐怖的赚钱能力! 在巨额利益的诱惑下,劝说朱棣对大明商税进行改革,填补日益空虚的国库,这才是朱高煦的真正目标。 自太祖朱元璋起,大明天子都忽略了商税,还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大的利润,尤其是三省市舶司等地,那简直就是暴利! 一众商贾听到这些福利,顿时就有些意动。 只见一人高声询问道:“老裘,什么秘制大礼包?” 裘广德和煦一笑,直接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也就是说,竞拍价前九名者,可以获得捐监的资格!” 捐监? 这是什么意思? 裘广德大有深意地提醒道:“这‘捐’嘛,就是捐钱,而这‘监’,指的是国子监!” “诸位都知道,国子监乃是我大明最高学府,也就是说,只要取得了前九竞拍成功的资格,这九位就可以举荐族中优秀的杰出子弟,进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裘广德! 这位汉王爷,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惊人的气魄! 大明朝初定的科举制度,完全剥夺或严格限制了商人、娼妓、优伶、皂役、胥吏及其他“贱民”及其子弟的应试权。 也就是说,商贾的孩子想要参加科举大考,改变商人这卑贱的身份,几乎没有办法。 而且那些办法,花银子都不一定能得到,太过困难了些。 朱高煦在幕后冷眼旁观,瞧见这些富商巨贾欣喜激动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士农工商,这是亘古不变的阶级啊! 现在是大明初期的永乐年间,因为太祖爷对商贾得无比痛恨,所以他们的处境很是可悲。 别说参加科举大考了,商贾们遭到了朝廷严厉打压,平日里连锦衣华服都不能穿。 明明家财万贯,在外面也只能穿粗布麻衣,根本不敢嘚瑟。 不过到了大明中后期,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以及朝廷的纵容默许,商贾也迎来了一个黄金时代。 如张四维、王崇古、马自强等六部宰执,都是出身商人家庭,还坐到了位极人臣的高位。 与他们相比,裘广德这些出生在大明初期的商贾,日子可就悲催得多了。 现在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捐监的资格,就激动兴奋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到底,大明初期的商贾,有钱没势,悲催得不像人;大明后期的商贾,有权有势,猖狂得不是人! 很快周忱便走了进来,显然他同那些来使随员已经洽谈好了。 “王爷,幸不辱命,抽成十五点。” “那些番商几乎全部同意,相比于自己辛辛苦苦的售卖,他们更乐意让我们全盘操作,最后给他们银子就成,还夸我们大明服务周到。” 服务周到? 老子成“三陪”了? 朱高煦脸一下子黑了,没好气地嘱咐道:“看来十五个点少了啊,得再涨涨。” 听了这话,周忱傻眼,露出了为难神色。 “王爷,这不太好吧,下官才刚刚跟他们谈拢……” 朱高煦无语地看着他,耐心解释道:“你以为本王将他们安排在娄江南馆,品鉴会却安排在娄江西馆,是为了什么?” 周忱一怔,随即面露骇然之色。 “王爷,你的意思是……” “真正的交易额有多少,只有我们与这些商贾清楚,到时候给那些番商多少银子,也不过是看心情罢了。” “你尽快按基本市场价,算出一个数额,如数给他们就成,他们哪儿知道我们抽了多少个点?” 周忱:“???” 你娘咧! 还能这么玩?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番货是人家番商的,银子是这些富商巨贾的,你就举办了一场品鉴会,就白白赚了这么多银子? 朱高煦见他傻眼的模样,顿时无奈地笑了笑。 “周忱啊,你身怀经世之才,不过缺乏实战经验,本王有意向朝廷举荐你,日后管辖三省市舶司,希望你多跟着本王学一学,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周忱听了这话,顿时激动得面红耳赤。 “承蒙王爷厚爱,周忱定不辱命!” 此刻品鉴会现场,裘广德已经取出了第一个号码,正式开始了拍卖。 “所有区域,起拍价五万两纹银,价高者得!” “现在,开始竞拍七号区域,疑似来自木都古束……” 五万两,这只是一个保底价。 众商心中都很清楚,以一个区域内的番货数量,只要能够售卖出去,价值五万两绰绰有余。 裘广德话音一落,众商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火热,纷纷开始竞价。 “五万一千两!” “五万七千两!” “六万两!” 一时之间,竞价声不绝于耳。 在捐监资格的诱惑下,一众富商巨贾开始了疯狂竞拍。 钱不钱的不重要,我主要是想给自家孩子一个锦绣前程! 第35章麻了!大明这些盐商狗大户! “某出七万两!” 一道霸气的声音响起,直接提价一万两,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就连朱高煦都有些惊讶,这么大手笔,这人谁啊,土豪吗? 那可是七万两雪花纹银啊! 在永乐初期,一两银子就够一户平民人家一年的开销! 而一个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四十五两纹银! 也就是说,这七万两银子,足够一户平民人家,开销七万年,也够一个七品知县一千五百多年的俸禄…… 麻了! 我人麻了! 朱高煦搓了搓脸庞,恨恨咒骂道:“这些狗大户,真他娘的有钱!” 周忱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待到众人看去,只见出言的人,是个身材消瘦的黑矮个,双眼却是闪烁着精明。 周忱掏出一本名册,细心解释道:“王爷,据裘广德所说,此人乃是蒲商王文显,家财万贯,以盐商起家,为商善心计,识重轻,能时低昂,以故致饶;与人交,信义秋霜,能析利于毫毛,故人乐取其资斧,又善势伸缩……” 闻听此言,朱高煦露出了了然之色。 原来是山西晋商的狗大户啊! 提及晋商,就不得不提及一项大明朝的国政——开中法。 太祖朱元璋虽然把蒙元赶出了中原,建立了大明王朝,但是退居漠北的元朝残余势力仍实力不俗,一直伺机南下光复大元,成为大明朝的严重边患。 随即为抵御蒙元南侵,朝廷又在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的北部边防线上相继设立了辽东、宣府、蓟州、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九个边防重镇,史称“九边重镇”。 但是为了解决长城沿线驻军的军粮运输问题,太祖朱元璋借鉴宋代的“钞引法”实施“开中法”,军队守边,商人供饷,以盐为中介,故曰“开中”。 简单来说,就是把食盐的专卖权授给商人,条件是由商人承担运粮任务,让商人们运粮到边疆,由封疆大吏发给盐引,然后再回到指定的盐场凭票买盐,之后再卖到指定的地方去,由此就产生了不少粮商、盐商。 山西是传统的产盐地,又靠近顺天府,紧邻蒙古草原,其北边驻守的军队较多,所以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和地理优势。 这些晋商牢牢抓住机会,充分发挥了运城的食盐、粮食和上党的丝绸、铁器的商业价值,最出名的就是蒲州的王家和张家。 大明名臣张四维和王崇古,正是出身于蒲州的盐商世家。 现在是永乐年间,晋商只是初见雏形。 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比如眼前这个王文显。 张口就是七万两,平民百姓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王文显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和善开口道:“诸位,这第一个名额,不如就让给王某吧……” “呵,七万一千两!” 王文显话音未落,只见又有一人霸气开口。 虽然这人只是小小提价一千两,却是差点把王文显给气炸了。 谁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王文显脸色黑如锅底,扭头看去,只见出言的人,一身儒士打扮,在一众富商巨贾里面,显得那是格格不入。 朱高煦也看向此人,不由得有些愕然。 “恂如,这狗大户又是谁?” 周忱在快速翻看着名册,思索片刻后道:“此人应该是徽商汪福光,业鹾东海,贾盐于江淮间,艘至干只,率子弟贸易往来,如履平地,为商择人任时,筹得先机,遂累资巨万……” 得,又他娘的是个盐商狗大户,不过属于徽商那一帮。 徽商皆处于贫困山区,山地依原麓,田瘠确,所产至薄,种地无以生存,所以徽州子民大多外出经商,宋代开始活跃,到了大明更是各地乱窜。 歙砚、徽墨、澄心堂纸、汪伯立笔等徽州四宝的问世,更是彻底打响了徽商的名气。 但徽州商人都有一个特点,商而兼士,贾而好儒,以儒家文化来指导经商,成了独具特色的儒商。 汪福光同样含笑起身,看着脸色铁青的王文显,笑道:“鄙人汪福光,恰巧在京,今日难道赶巧碰上本次品鉴会,还请王兄高抬贵手,把这第一个名额……” “八万两!” 王文显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提价九千两,势要夺下这第一个名额。 汪福光见状收起了笑容,不急不缓地喝道:“八万一千两!” 众人见状,彻底傻眼。 这两位盐商巨头,今日是杠上了吗? 周忱很是不解,下意识地问道:“王爷,不是还有八个名额吗?” “他们二人为什么要因为这一个名额,就非要花重金争抢,还不惜撕破脸皮?”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解释道:“恂如啊,你只看到了表象,这第一个名额,不只是捐监的资格,更代表着一份人情。” “此次品鉴会,是以我这个汉王的名义举办的,他们二人一上来就重金争抢,给此次品鉴会开了一个好头,这份人情就算他们不提,我这个汉王也得承认。” 周忱闻言一愣,随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日后你少不了与这些商贾打交道,要始终牢记一句话,商人以逐利为生,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利益!” “看似多花了些钱财,但却是得了汉王一个人情,更何况这点钱财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这笔账对于眼前这两个狗大户来说,自然是算得明白的。” 听了这话,周忱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王爷高见,恂如明白了。” 此刻王文显与汪福光还在不断竞价,只是当价格接近二十万两时,两人加价的幅度都小了许多。 “王爷,为何会这样?难道您的一个人情,只值二十万两吗?” “非也,低价五万两起拍,如今已经加到了二十万两,整整翻了四倍!” 朱高煦耐心解释道:“继续加价下去,后面的人还怎么拍?那样只会得不偿失,这二人非但没有替我挣个开门红,反倒是坏了此次品鉴会,汉王的人情没了,反倒是会惹来汉王的怒火!” “二十万两是个底线,汪福光两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很快就有结果了。” 果不其然,朱高煦话音刚落,王文显便直接加价到二十万两,而汪福光犹豫片刻后,果断选择了放弃。 自此,品鉴会七号区域,落入王文显手中。 周忱见状却是彻底呆滞了,因为他们整整划分了一百零八个区域! 就算刨除他们那些小心思,那保守估计也至少上千万两白银! 麻了! 彻底麻了! 第36章巨款!朱棣彻底服了! 因为王文显与汪福光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番货拍卖进行得十分顺利。 有着王文显珠玉在前,一众富商巨贾也不沉默,纷纷选择出手,拿下了自己中意的区域。 虽然全程都是盲拍,但裘广德却在朱高煦授意下,故意提及这些区域内的番货,是出自哪个海外小国。 如此一来,更是加剧了竞拍的激烈程度。 尤其是来自摩鹿加岛国的一号区域,更是受到这些商贾的激烈争抢。 王文显与汪福光再次出手,为了这一号区域二人再次对上,甚至不服气的汪福光开出了三十万两白银的天价,彻底震懵了朱高煦等人。 原因无他,摩鹿加岛国以盛产丁香、豆蔻、胡椒闻名于世,被誉为“香料之国”。 而汪福光自己就是两淮盐商巨头,他的船队偶尔也会偷偷出海,赚取海上暴利,所以他知道这个商业机密。 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在大明那可都是价比黄金的紧俏货,根本不愁没有市场。 原本汪福光还打算捡漏一波,谁成想好死不死地成了一号区域。 在场之人都是一方富商巨贾,有着精明的经商头脑,与敏锐的商业嗅觉,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所以当他们见到汪福光一直出价时,顿时就动了心思,王文显更是直接出手再次对战汪福光。 两大盐商巨头再次争锋,最终以汪福光开出三十万两纹银的天价,成功夺下了这一号区域。 今日品鉴会,也因此完美落下了帷幕。 裘广德敲了敲木锤,按捺住内心的悸动惶恐,沙哑着声音道:“诸位,今日品鉴会到此结束。” “余下区域,将会于明日准时开拍,本次品鉴会一共举行三日,三日期满立即结束。” 顿了顿,裘广德收起了笑容,冷声提醒道:“裘某在此必须善意提醒诸位一句,凡是成功竞拍者,必须在这三日内交割现银货款,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现银交割? 听了这话,王文显与汪福光顿时面色一变。 他们家财万贯不假,但他们的真正产业,都不在京师。 试问哪个商贾出门经商,会随身带着这么多的现银?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裘广德,你现在才讲,让我等短时间内去何处筹措现银?” “对啊,你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一时间,台下众人怨声载道,纷纷指责裘广德事先不讲清楚。 面对众人的指责,裘广德只是淡淡地回答道:“这是汉王定下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 “不过王爷也说了,考虑到时间太短,诸位可能筹措不足银两,可以用丝绸、茶叶等大明特产折算,按照官价收购。” 听到汉王这个名头,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众富商巨贾即便再头铁,也根本不敢质疑汉王朱高煦。 得罪了这位汉王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这样一来,该如何是好? 裘广德见目的达成,再次笑道:“诸位这是当局者迷了,即便自己身上没有现银,不可以联系附近好友挪动吗?” “再者说来,即便自己一个人吃不下一片区域,那也可以与好友合作嘛,而现银不够,还可以货物折算呀!” “汉王爷说了,这笔买卖,保准你们稳赚不赔,将来还有的是合作的机会,所以诸位完全不用有所顾虑,即刻行动起来吧!” 话音一落,裘广德径直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商。 筹措现银! 货物折算! 与好友合作,多吃下几片区域! 裘广德最后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彻底点醒了众人。 他们这些富商巨贾,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谁还不认识几个家财万贯的合作伙伴? 远的不提,江南等地的富商巨贾,简直不要太多! 而且距离京师不算太远,即便押运银子前来,也不过一两日脚程! 汉王给出了三日交割期限,时间上而言完全足够! 而且就算最后银子不足,也可以用货物折算,京师里最不缺的就是茶叶丝绸这些高等货! 一想到这儿,众商顿时就动了,匆匆离开了拍卖会场。 一出娄江西馆,富商们顿时急切地催促马车前行,前去好友伙伴府上筹措银两。 赚不赚钱的不重要,那捐监资格必须拿到。 虽然有人开出了三十万两的天价,但名额足足有九个,花落谁家,现在还没有定论! 大不了多家合作,先吃下一个名额,再内部调解便是! 一时间,因为这场品鉴会,整个京畿地区的富商巨贾们都动员了起来。 朱高煦施施然地从幕后走出,望着这些富商们匆匆离去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裘广德虽然是个京城富商,但他只有一个人,圈子仍然小了些。 现在这几十位富商巨贾齐齐出动,将会引来更多的狗大户! 如此一来,品鉴会算是彻底办成了,朱高煦的后续计划,也能顺利推行。 正在此时,周忱满脸麻木地走了过来,哆嗦着身子道:“王爷,今日总共拍卖出去了三十二个区域,合计三百四十一万两,平均一个区域十万两左右。”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瞧见他这副激动模样,忍不住调侃道:“恂如啊,瞧你这点出息,不过区区三百万两银子,怎么就哆嗦成了这般模样?” 周忱:“???” 你娘咧! 区区三百万两? 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两税银! 当然,这只是银钱,不包括粮食丝绸等物。 但即便将粮食丝绸折算成银钱计算,大明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千万两! 这位汉王爷,只是举办了一场品鉴会,转手就弄到了三百四十万两现银!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天,后面两天的品鉴会,想都不用想,肯定比今日更加激烈,交易额也只会更多! 那……我的老天爷啊! 一场品鉴会,折腾出了大明一年的税收? 这位汉王爷,究竟是什么奇才? 朱高煦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好气地提醒道:“第一,这交易额里面,有一半是番商的。” “第二,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过丢人,本王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挑选你作为副手了。” 周忱羞赧,讪讪地笑了笑。 “不过是些银子,就把你吓成这样,那等会带着你面圣,本王真怕你丢脸啊!” 周忱:“!!!” 面圣! 我也可以吗? …… 乾清宫,御书房。 朱高煦前脚刚刚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御书房内就传来了朱棣的惊呼。 “多少?三百四十万两?” “不是。” “唔……朕就说嘛,怎么可能……” “是三百四十一万两!” 朱棣:“???” 第37章捐监?臣弹劾汉王危害社稷!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大明天子朱棣久久都回不过神来,望着周忱的小本本怔怔出神。 整整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两税银,总共税收也不过三千万两! 这个老二,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品鉴会,不但将番货卖出去了,还卖了整整三百万两! 而且,这还只是品鉴会的第一天! 朱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儿子,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鼻涕,去将夏原吉、杨士奇等人唤来。” 夏元吉是老朱同志的钱袋子,永乐朝的户部尚书。 朱棣花钱大手大脚,是出了名的。 别的不提,光是永乐新政三大项目,郑和下西洋,迁都顺天,编纂永乐大典,那一项换个朝代,都是耗费无数钱财的大工程。 偏偏终永乐一朝,这些大项目还全都干成了!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的艰难筹措钱粮,硬生生地苦苦支撑了下来。 否则,朱棣就不会成为流芳百世的永乐大帝,而是成了好大喜功的杨广第二了。 现在朱高煦转手折腾出了这笔巨款,朱棣下意识地就想唤来自己的钱袋子,商议一下这种方式的利弊。 很快夏元吉等重臣联袂而来,各自习惯性地落座。 朱棣这才眉飞色舞地道出了品鉴会一事,惊得杨士奇等人面面相觑。 夏元吉抹了抹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朱高煦道:“敢问汉王殿下,当真是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小本本都在这儿呢,那些富商巨贾已经去筹措银两了,三日内交割完毕。” 朱高煦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御书房。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惊诧于这些商贾的赚钱能力。 “爹,商人以逐利为生,所以商贾有钱,自古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儿子这次不过是为了将番货变现,填补空虚的国库,割他们一波韭菜罢了。” 割韭菜? 朱棣眉头微挑,随即展颜笑道:“这个词语不错,朕很是喜欢!” “这些商贾不事生产,却又家财万贯,是该割他们一波。” 杨士奇等重臣听了,也是含笑点头。 他们这些文臣士大夫,一向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卑贱商贾。 不事生产,只为逐利,这些各地流窜的商人,对朝廷没有半点贡献,还会成为最不安稳的因素。 然而正当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 “敢问汉王殿下,这些商人为何甘心让您割韭菜?强行逼迫,恐非君子所为啊!” 朱高煦一愣,看向出言之人,却是翰林侍读兼左春坊大学士,黄淮。 这家伙也是大明名臣,与三杨一同辅佐了五朝天子,只不过怎么总感觉他对自己意见很大啊? “唔,一是这些番货本来就可以中间商赚差价,挣得大量利润。” “商人一生经商,为逐利而生,他们有的是办法从这这批番货中谋利,所以将番货变现的任务交给他们,算是给对了人。” 朱棣微微颔首,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 抛开其他不谈,老二现在知道知人善任,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然而还未等他高兴片刻,朱高煦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令他眉头一皱。 “其二嘛,爹我正准备向您汇报,儿子自作主张,给了他们九个捐监的名额。” 捐监? 何为捐监? 朱棣心中生出了一丝茫然,一丝不安。 “就是出价最高的前九名商贾,可以举荐一个自家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话音未落,黄淮便怒喝道:“荒谬!” “国子监乃是我大明人才荟萃之地,学风淳朴,人才辈出,源源不断地为我大明提供贤才。” “汉王殿下开此先河,允许那些不学无术的商贾子弟入国子监,不但会坏了国子监的风气,还会给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合理借口,如此国子监危矣!” “皇上,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巧立名目中饱私囊,危险国家社稷!” 朱高煦:“???” 我尼玛啊! 你脑子有问题吧? 老子不过是给了九个捐监名额,你还能弹劾我巧立名目中饱私囊? “黄淮,那本王倒想问一问,你幼子黄采如今是不是靠着荫生身份,在国子监内进学修德?” 大明朝的监生一般分为四类:会试不第的举人,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深造,称为“举监”;由府州县学推荐学行俱佳者,到京师国子监读书的人,称为“贡生”,以贡生身份入监者称为“贡监”;有功官员子弟,被朝廷特批入监者称为“荫监”,这些学子称为“荫生”。 最后一类,则是现在尚未出现的捐监生,捐钱的叫做“例监”。 也就是说,国子监监生里面,唯有贡生与举子才是具备真才实学,通过科举考试入监学习的人。 靠爹的叫荫生,靠钱的叫捐监生。 两者都是靠走后门,你有什么脸在这儿弹劾老子? 黄淮被朱高煦问得面色涨红,讷讷不知所言。 他幼子黄采虽有几分才学,但是在国子监里面,的确算是拖后腿的存在。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无话可说。 杨士奇见状幽幽开口道:“汉王殿下,荫生乃是太祖定制,而且这些荫生本身才学不差,这才是问题关键。” “一则我大明从未开过捐监的先河,二则那些商贾子弟满身铜臭,不通文墨,任由他们进入国子监,只会败坏国子监的风气,动摇我大明社稷根本。”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这些狗东西,还真是能上纲上线啊! 不过是让几个商贾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就是危险国家社稷,就是动摇社稷根本? 朱棣眉头微挑,陷入思考,始终不发一言。 朱高煦见状索性笑道:“爹啊,既然如此,那儿子这品鉴会办不下去了,等会儿就让人去通知那些商贾,不用准备银子,都回家玩泥巴去吧。” “儿子办事不力,且恣意妄为,危害大明社稷,还请爹恩准我这个不孝子前去云南就藩。” 众人一听,顿时傻眼了。 朱棣无语地以手扶额,知道这个混账又开始犯浑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朱高煦又轻嘲道:“儿子一心为君分忧,却被人弹劾恣意妄为,中饱私囊,儿子真的厌倦了。” “既然如此,那儿子不如躲得远远的,图个清净!”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朱棣见状脸色一变,冷得有些吓人。 黄淮等人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过就弹劾了你两句,你至于撂挑子不干了吗? 第38章有内鬼!中止交易! 朱高煦潇洒离去,留下发蒙的众人。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朱棣面沉入水,心中对黄淮等人十分不满。 整日口口声声地喊着为君分忧,自己不作为也就罢了,老二好不容易折腾出了点成绩,这些混账东西还群起而攻之! 在朱棣眼中,用几个监生资格,就能换得一笔巨款,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吃亏啊! 夏元吉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皇上,郑和从海外带回这么多的藩国贡使,吃住全由朝廷供着,三日一个小宴,五日一大宴,长此以往,得花多少钱啊?” 朱棣闻言无奈苦笑,“瞎算盘啊瞎算盘,你呀,就是算了小账没算大账。”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这可是举世瞩目的壮举啊!” “这些番人归国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朕的使者,将大明的文明强盛传播海外……” 夏元吉听了这话,紧锁的眉头却是并未舒展。 “皇上,微臣不敢苟同,传扬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不还是要自己过日子吗?” “河南旱灾,山东旱灾,福建倭患,营建顺天,北伐南征,疏浚大运河,编《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这哪一项不耗费海量银钱?” “国家一年就只有三千多万两的税收,算上盐铁矿产等也只有七千多万两,仅是《永乐大典》一项就要拨款一千五百万,顺天又要走一千多万,大运河也拿了一千多万……” “六部百司都朝着户部伸手要钱,臣这个户部尚书恨不得将一枚铜钱掰两半花,皇上您让臣怎么办?难道……”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又是老调重弹,你又开始抱怨了。” “朕这不是在想办法填补国库空虚吗?结果汉王刚做出了成绩,他们一个个地又跳出来驳斥,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问题还是原来那个问题。 但夏元吉等人前几天没有办法,现在同样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 万般无奈之下,郑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方法。 朝廷官价收购一半番货,拿到市场上去交易谋利;另外一半番货,则允许番商自行售卖。 朱棣本就心中有气,听了这话,索性继续执行番货折俸这个法子。 “从这个月起,全国所有的官员都不用去国库领取俸禄,朕用郑和带回来的番货,折合你们的俸银!” “番货折俸,为君分忧,就这么定了!” 杨士奇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夏元吉张了张口准备劝阻,却是被朱棣摆手打断。 “朕意已决,都退下吧!” …… 汉王府。 朱高煦一进门,便唤来了周忱与裘广德二人。 “事情出现了变故,品鉴会可能要延迟几天。” 周忱听了这话一愣,不太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方才他同样在御书房内,亲眼目睹黄淮等大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 而后汉王负气离去,他也识趣地退走。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汉王哪来的底气,继续举行品鉴会? 裘广德不明所以,顿时就急眼了。 “王爷,那些商贾可是在全力筹措银两啊,现在暂停品鉴会,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地忙碌了一日一夜,眼瞅着即将大功告成,结果出现了变故,裘广德这心里很是难受。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安排道:“不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老裘,你去告诉那些富商巨贾,继续准备银两,继续调运丝绸茶叶等货物,品鉴会延期几日后会照常举行。”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不得买卖任何番货,否则失去品鉴会参会资格,本王日后也会找他们清算!” 此话一出,周忱顿时惊了。 “王爷,您这是要……” “那些大臣不让我们搞品鉴会,朝廷还有什么办法将番货变现?无非就是番货折俸与官价买卖这两条路可以走。” 朱高煦冷笑道:“黄淮这些蠢货,弹劾本王恣意妄为,那本王还就恣意妄为了,让他们吃些苦头,才知道谁对谁错!” “老裘,告诉他们事情,朝中有重臣因为捐监资格,迫使本王中止了品鉴会,只要他们联合抵制,不出三日品鉴会就可照常举行,他们可继续筹措银两。” “恂如,你赶去娄江南馆,告诉那些番商有内鬼交易中止,番货由他们自行售卖。” “另外,可以适当透露部分交易额,让他们知道品鉴会的好处!” 二人听了连连点头,随即领命而去。 他们二人忙活了这么久,都指望着这场品鉴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结果因为黄淮一句话,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打了水漂,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一众富商巨贾们闻言勃然大怒。 他们为了那捐监资格,正在呼朋唤友全力筹措银两,可现在结果倒好,因为那黄淮一句话,全都泡汤了。 番货那笔利润没了,儿子的锦绣前程也没了! 你黄淮清高,你黄淮了不起,你儿子黄采还不是走后门进的国子监?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你在猖狂个什么? 富商巨贾心中怒火滔天,当即同意了汉王的抵制计划。 虽然买卖番货有十分可观的利润,但他们这些家财万贯的主儿,就是不缺银子。 不蒸馒头争口气啊! 你黄淮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卑贱商贾吗? 那这些番货你自己买卖去! …… 娄江南馆。 周忱先是按照区域名单,告诉这些小国番商,那些番货拍出了多高的天价。 然而正当他们欣喜若狂时,这周恂如却是满脸惋惜地开口,宣布交易中止。 因朝中有人弹劾,汉王不得不取消了品鉴会,先前一切全部作废,由他们自行售卖番货。 闻听此言,一众番商们顿时就怒了。 明明品鉴会可以赚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还不用插手,何乐而不为? 结果现在品鉴会突然取消,让他们自己老老实实地前去售卖,这不是坑人吗? 朝廷官价远低于市场价,更低于拍卖价,番商自然不愿意接受,纷纷汇报本国来使,拒绝将番货卖给大明朝廷。 但比他们更加愤怒的人,却是黄淮、杨士奇等朝廷命官。 番货买卖他们是不关心的,但是皇上将番货折俸,这却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哪个不上不是几十张嘴张着,等着那俸禄吃饭? 现在倒好,俸禄没了,成了番货。 他们这些文臣一向自诩为清流雅士,爱惜羽毛,又不能拿着这些番货去市场公开叫卖,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怨愤四起,全都因为郑和带回来的西洋番货,将大明朝搅得一地鸡毛! 第39章一地鸡毛!朱棣勃然大怒! 乾清宫,朝会。 朱棣关心了一下大项目的进度,便准备退朝。 然而正当此时,夏元吉却突然出列。 “皇上,七天贸易已过两日,番商们货物没有售卖出几成,却已经是引得天怒人怨。” “郑和带回来的那些淫巧之物,引得官民竞相追逐,奢靡之风四起,世风日下,沉渣泛起,再不警醒世人,悔之晚矣啊!”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并未接话。 然而黄淮同样出列奏道:“皇上,秦淮河上的花船,虽说尚有历史渊源,但数日之内有增无减,也是不争的事实。” “有的官员伙同海外来使,公然出入青楼狎妓,他们不止损了自身清德,更是致国体于不顾,丢尽我大明朝的颜面!” “世风日下,泥沙俱起,清朗的秦淮河上,昏天黑地,狎妓之声不绝于耳,良家妇女不敢上街,闺阁之女关窗闭户,良善小民受此诱惑,竟也自甘堕落举债买欢,闹得是妻离子散、鸡飞狗跳……这难道就是皇上所谓的盛世吗?” 话音一落,大殿内鸦雀无声。 夏元吉叹气道:“皇上,会同馆的海外贡使不下千人,每日耗费的银子不下前两,他们乐不思蜀,归程不定,长此以往下去朝廷不堪重负!” “再者一些海外使臣及番商,不守国礼,不知自重,日夜酗酒,败我善俗,小洞不堵必酿大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皇上!” “臣斗胆禀奏皇上,赶紧打发他们回国吧!” “省去靡费,清理民风!” 朱棣一直静静地听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然而杨士奇却紧跟着走了出来,硬着头皮爆了一个猛料。 “皇上,昨日大理寺缉拿了一名国子监贡生。” 朱棣一愣,冷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国子监祭酒胡俨出列,叹气道:“有一个叫柳如明的贡生,不思进学修德,反倒去了番货贸易市场做起了买卖。” “他私购珍珠、珊瑚等番货,被礼部官员发现当场拿下,交到了大理寺问罪!”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一些文臣气得面红耳赤,议论纷纷。 杨士奇再次叹道:“皇上惜才如命,国子监的贡生日常吃穿话费均由朝廷所出,他不愁吃不愁穿,竟然自甘堕落,做出这样无耻的勾当,足见大明船队带回来的歪风邪气,已经动摇我大明国本了啊皇上!” “混账!” 朱棣怒了,将奏章狠狠摔在了地上。 原本他推行番货折俸的政策,就是为了让官员百姓感受到郑和下西洋的好处,从而无人再敢对这项国策加以置喙。 然而这政策推行了不到两日,现在竟暴露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打开窗户,蚊蝇扑面,踏入水里,泥沙泛起! 大明朝野现在可谓是一地鸡毛! 但朱棣最愤怒的地方,却是番货根本就没售卖出去几成! “夏元吉,你方才说番货没有卖出去几成,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据礼部官员统计,郑和带回来的一百二十五船番货,卖了两日拢共不过卖出去了十船货物。” “而且还都是珠宝珊瑚等紧俏的装饰品,以及少部分的香料,至于药材等冷门货物竟是无人购买,现在还堆放在码头上面!” “此外,那些番商拒绝郑和的官价收购,表明要自己进行售卖!” 听了这话,朱棣顿时懵了。 这怎么可能? 大明那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呢? 他们放着钱不赚,还在等什么? 没有这些富商巨贾插手,单凭那些小商贩子,根本就吃不下这么多的番货! 而且那些番商怎么敢拒绝的? 他们货物卖不出去,难道就不着急吗? 朱棣豁然转头,看向了老神在在的朱高煦,眼神中充满了质疑意味。 朱高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表面上稳如老狗,心中却是慌得一批。 跟永乐大帝对着干,真他娘的刺激啊! 不过朱老四这目光,委实吓人了些。 朱棣深深地看了汉王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 “你等除了横加指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哼,打发番商回国?说得好听,那这些番货怎么办?再让郑和出海一次,给他们运回去吗?” 眼见天子发怒,百官都低下了头。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想要打发走海外各国使臣,就必须先解决了那堆积如山的番货! 不然难不成真让户部勒紧裤腰带,支撑郑和再下一次西洋? 那不是妥妥的冤大头吗? “谁还有话说?” 朱棣冷眼扫视着群臣,见无人吭声,随即径直起身离去。 小鼻涕见状急忙尖声高喝道:“退朝————” 皇帝怒而退朝,百官面面相觑。 朱高煦却是心情甚好,迈着老爷步走到黄淮身前。 “哟,黄大人,国子监生不都是才子俊彦吗?不都是国之栋梁吗?怎会出了柳如明这号人物?” “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黄淮被他这话噎了个半死,气得胡须都快竖起来了。 胡俨、杨士奇等人见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腹诽。 这个汉王朱高煦,还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恰在此时,小鼻涕走了过来,“汉王爷,皇上唤您去御书房。” 哦豁! 完犊子了! 朱高煦一怔,随即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 御书房中,朱高煦刚刚迈进左脚,一堆奏章就砸到了自己脸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非要跟朕对着干是不是?” “那些富商,是不是得了你授意,才不购买番货?” 朱棣插着腰,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 朱高煦见状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奏章一一捡起,不急不缓地放在了御卓上。 “爹,我早就说过,番货折俸与官价收购的法子行不通,可您偏偏就是不信,朝臣不满,百姓不满,就连番商也不满,非要闹得现在大明一地鸡毛……” “你这个逆子,你还有脸提,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 “如果你不听信谗言,阻止我继续搞品鉴会,那些番货我今天都卖完了!”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先退一步。 小鼻涕见了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吭声。 这位汉王爷的脾气跟胆量,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冷笑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将那些富商握在手里,你想做什么?造你老子的反吗?” 听了这话,朱高煦满脸戏谑嘲讽。 “儿子不过看您穷怕了,所以想给您捞点银子。” “品鉴会拍卖番货只是第一步,如果进行得顺利,日后儿子向您保证,国库不会再空虚,您再也不缺银子,想做什么都要看夏元吉的冷脸了。” 朱棣闻言一怔,怒火瞬间消散。 “你说的可是真的?到底什么计划?” “先让我把番货变现再说,另外柳如明这小子我要了。” 朱棣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罢,爹就信你这一回。” “做成了,重重有赏;做不成,你就等着发配高墙吧!” 朱高煦:“???” 第40章雏形!即将问世的大明商帮! 娄江西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相比于第一次参会的富商巨贾,今日竟然多出了一辈有余! 不得已之下,裘广德只好将座位换成了小板凳,如此才容纳下了这么多人。 “诸位久等了,虽然品鉴会耽搁了几日,但今日如期举行,是我们各方的共同努力啊!” 与第一次局促不安相比,此刻裘广德已然进步了不少,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凡是上场品鉴会的交易结果,一切不变,我们会补偿各位的损失。” 皇帝搞了个三天贸易,虽然富商巨贾没有参与,导致番商几乎没怎么卖出去番货。 但是一些小商贩却从中谋利,专挑珠宝、珊瑚等紧俏货下手,导致上场品鉴会的区域出现了些许变化。 不过这点小利润对于在场之人而言,都不是什么问题。 汪福光率先高声问道:“裘主事,抛开其他的不谈,我等就想知道,那捐监资格是否不变?” 钱财对他们而言,都是小事。 他们此刻最关心的问题,还是可以改变家族命运的捐监资格! 朝廷虽然重视科举的作用,但并没有让它成为唯一的入仕途径。 在这条通天之路之外,传统的征辟制、以及从前代太学演变而来的国子监体系,也是为朝廷输送人才的重要途径。 尤其是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对国子监这最高学府,有着异乎寻常的高度重视。 国子监的监生们不仅能得到当时最严格高效的教育,还能够得到进入朝廷各机构实习的机会,优秀者可以直接得官,选拨不合格者也可以去充任有实权的吏员。 这对于一众富商巨贾而言,简直就是改变家族命运的最佳选择。 裘广德暗道一声“果然”,这些富商最看中的,还是那九个捐监资格! “诸位放心,此事已得皇上首肯,绝无任何意外!” “出价最高的前九名,可举荐族内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听到这个消息,众商们顿时就兴奋了。 皇上都首肯了,那就意味着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开始拍卖吧!” “对啊裘主事,快开始吧!” 一众富商不断出言催促,卯足了劲儿准备争斗厮杀一番。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但是这让子弟为官的机会,可是并不一定会有! 今儿就算是砸出这万贯家财,也要夺得一个名额。 此刻王文显身旁坐着两人,同为山西盐商巨头。 朱高煦坐在幕后,因为上一次王文显与汪福光出手阔绰,所以他对这两人格外关注。 见到王文显身旁二人,朱高煦顿时问道:“恂如,王文显身旁之人是谁?” 周忱摊开与会者名单,很快便确认了这二人身份。 “一人名张四教,识量益宏达,尤精九章算术;一人名展玉泉,服贾四方,乐施好义,因开中法谋得巨利!” 呵,都是“开中法”催生出来的一批盐商巨头啊! 朱高煦慨叹了一声,摸着下巴思绪翻飞。 开中法,简单来说就是让商人们运粮到边疆,由封疆大吏发给盐引,然后再回到指定的盐场凭盐引买盐,之后再卖到指定的地方区域去。 从流程不难看出,这个办法操作起来极为困难,并且运费奇高。 商贾们又不蠢,所以很快出现了分工,分“边商、内商、水商”三类。 边商直接在边境地区开垦屯田,缴纳盐课,领取盐引,并照官定引价将引售与内商,这一步叫“报中”。 内商则专买盐引,在盐产区收盐上堆,并照官定盐价将盐售与水商,这一步名“守支”。 水商多是销岸商贩,专收内商食盐在指定引岸行销,这一步就是“市易”了。 很显然,这其中内商是绝对的龙头,中间商自然要赚差价嘛。 如王文显等人正是靠着这“开中法”起家,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 “恂如啊,你觉得朝廷这开中法如何?” 周忱一愣,随即沉思了片刻,这才回答道:“盐既开中,又兴商屯,既给军又垦荒,孔圣所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费。’真谋国之至计也……” “说人话!” “那些商贾为节约成本,所以在边雇佣劳动力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形成颇为兴盛的商屯,极大增加了边军粮食储备,满足了我大明边军的粮饷供给,堪称国之大计啊!” 毫无疑问,周忱对开中法,是极其推崇的。 其实这制度本身也不错,奈何其中蕴含的利润太过巨大,以致于皇室﹑宦官﹑贵族﹑官僚们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 而盐商巨头也想要垄断食盐买卖,勾结朝廷官员,官商勾结,腐败丛生。 朱高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是不是顺手替朱棣解决掉这个隐患? 此刻场内的竞拍,已经到了无比激烈的程度。 经过了三天时间准备,这些富商巨贾们早已筹措好了银两,所以喊起价来丝毫都不含糊。 之前汪光福为了拍下一号区域,开出了三十万两的天价。 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最高的出价。 所以富商们很默契地靠近这个数字,始终没有越过。 然而随着二十九万两越来越多,一众富商脸色都变得绿了。 王文显见状急不可耐,他虽然已经拍下了七号区域,但出价只有二十万两! 今日二十九万两的出价都有七八个,他这出价根本没有获得捐监资格的机会。 但是继续出价,他又囊中羞涩。 他虽然是盐商巨头不假,但手中现银也就二十万两,还是这两天筹措而来。 交割了七号区域的二十万款项,他这个盐商巨头也就“身无分文”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看向身旁的张四教与展玉泉。 “张兄,展兄,还请二位助小弟一臂之力。” 张四教手中有现银十五万,展玉泉则有二十万,合在一起便是三十五万,绝对可以拿下一个名额! 展玉泉面白如玉,淡淡笑道:“张兄觉得呢?展某觉得,王兄先前的提议不错。” 张四教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垄断才能谋利,以后山西的盐商,有我们三人就够了。” 王文显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 得了这二人的支持,他底气十足,高声喊出了“三十一万两”的天价。 汪福光见状一愣,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王秃子怎么还有现银? 而且他还破了自己出价最高的记录? 当他注意到王文显身旁二人时,顿时反应了过来。 你有人相助,那我就没人吗? “宋兄,李兄,可以出手了!” “好,让这些山西老醯儿,见识一下我淮商的实力!” 第41章心动!朱棣吃相太难看了! 伴随着王文显一声高喝,整个品鉴会现场气氛瞬间推到了高潮。 从一人单独竞价,逐渐演变成了几人合作发力。 而这一幕,正是朱高煦想要看到的。 后世赫赫有名的三大商帮,晋商和徽商已见雏形,潮商还在忙着海上贸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品鉴会戛然而止。 朱高煦划分出的番货区域全都竞拍而出,最高出价高达三十五万两雪花纹银! 裘广德与周忱二人早就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第二场品鉴会的交易额,远远超出了第一场,高达七百四十二万两! 也就是说,汉王朱高煦通过两场拍卖会,就硬生生地折腾出了一千余万两银子! 周忱满脸骇然地看着他,目光之中尽是狂热。 朱高煦淡淡嘱咐道:“严守交易额,任何人不得透露!” 听了这话,周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点了点头。 见裘广德愣在台上,久久不发一言,朱高煦无奈叹了口气,亲自走出幕后,登上了高台。 一众富商见到汉王亲临,瞬间起身跪倒在地。 “叩见汉王殿下!” “都平身吧,不必拘礼。” 朱高煦虽然知道与商贾接触,会落人口实,但品鉴会即将结束,他有些话要亲自嘱托这些商贾。 裘广德这才反应了过来,高声宣布出价最高的前九人,汪福光与王文显赫然在列。 这就意味着,他们获得了一个,举荐族内弟子进入国子监,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品鉴会到此,也就完美结束了,不过本王有几句嘱托,诸位务必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一肃,老老实实地等待汉王训话。 “其一,现银交割,今日之内完成,不得以任何理由拖欠。” 众人听了这话,倒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他们已经筹措够了银两。 “其二,品鉴会的具体交易额,本王不希望流传出去,这对于你们这些富商巨贾而言,反倒是一件坏事。”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随即反应了过来。 两场品鉴会,交易额只怕不下千万,而且大部分还都是现银! 此事如果宣扬出去,那他们这些富商巨贾,绝对会招徕他人的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地位卑贱的商贾,如何守得住自己的财富? 众人连连点头,暗叹汉王思虑周全。 “其三,日后品鉴会还会不定期举行,或是奇珍异宝,或是海外番货,本王与诸位的合作,自今日起。” “当然,既然是合作,如果诸位遇到朝廷刁难,大可告知本王,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了。” 闻听此言,众人傻眼。 周忱面色微变,心中有些不安。 这位汉王爷,是想纠集这些富商,收为己用吗? 他堂堂一个大明亲王,不愁吃不愁穿的,交好这些富商巨贾,还能是什么心思? 汪福光等人也是神情古怪,既不好直言拒绝,又不愿就此应答。 这位汉王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日后事发,只怕会牵连到自己啊! 朱高煦见众人这般模样,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一群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他给了裘广德一个眼神,后者当即宣布品鉴会结束。 众商接连告辞离去,他们还要交割银子,以及查看自己拍下的番货。 待他们走后,周忱这才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煦。 “王爷,您贵为天潢贵胄,何必自贱身份,交好这些商贾……” “放心吧,本王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日后你就明白了。” 顿了顿,朱高煦继续安排道:“周忱,马上将番商应得的具体数额统计出来,老裘你现在就去娄江南馆,准备第二次拍卖!” 二人顿时傻眼,不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第二次拍卖? 拍卖什么? 番货都拍卖完了啊? 周忱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哆嗦着身子颤声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针对那些番商,搞一次拍卖?” 裘广德听了这话,也是回过神来,心悦诚服地看着朱高煦。 “王爷,这招真高啊!” “难怪您先前让我告知那些富商,如果现银不足,可用丝绸、茶叶等货物折算,原来是做着这个打算!” 将海外番货,拍卖给大明的富商巨贾,转手又将大明特产,拍卖给海外番商! 这一来一去间,汉王朱高煦可谓是把中间商赚差价给玩明白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道:“那五百万银子,可都是我大明的银子,岂能这么轻易就让番商带走?” 二人闻言满脸钦佩,再也说不出话来。 …… 乾清宫。 朱棣正与大明重臣夏原吉议事,朱高煦却是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见到他直接闯了进来,朱棣顿时怒斥道:“出去,没个规矩!” 朱高煦也不恼怒,笑呵呵地拱手道:“爹,这不是番货卖完了,儿子特意前来报喜吗?” 此话一出,朱棣人都惊了,夏元吉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那码头上堆积涂山的番货,全都卖完了? 你搁这儿骗鬼呢? 前几日自由贸易,还没有卖出去两成,现在让你搞个品鉴会,你全都卖完了? 朱棣满脸狐疑,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老二啊,真卖完了?” “卖完了,交易额总计高达一千零八十三万两,那些商贾会自己运输番货,至天下各地售卖,他们有着自己的渠道……” 话音未落,朱棣已经惊得豁然起身,颤抖着身子追问道:“等会儿!你说卖了多少银子?” “第一场品鉴会交易额三百四十一万两,第二场品鉴会交易额七百四十二万两,合计一千零八十三万两!” 二人:“!!!” 你娘咧! 一千零八十万两! 那可是大明一年财政收入的七分之一啊! 再补上点,都够支撑今年永乐大典的款项了! 麻了! 彻底麻了! 朱棣接过交易记录,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夏元吉一不小心扯断了胡须,第一次从汉王身上,感受到了挫败感! 这位汉王,以前一直都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丘八,对朝堂政务一窍不通。 结果受了一次伤后,这脑子反倒变得好使了,转眼就做出了这等成就! 突然,朱棣插着腰,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很想告诉整个天下,老子终于有钱了! 然而正当此刻,朱高煦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爹啊,这可不全是你的钱,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番商的,毕竟番货是人家的啊!” 朱棣:“???” 啥? 到手的钱,还不是朕的? 天底下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想个办法,不分给那些番商吧?” 朱高煦:“???” 你好歹也是永乐大帝,吃相这么难看的吗? 第42章可笑!胳膊肘往外拐的永乐帝! 御书房内。 气氛陷入了诡异。 面对这一千万两巨款,永乐大帝竟然想要不当人。 夏元吉无奈苦笑着提醒道:“皇上,番货毕竟都是番商的,不给钱怕是说不过去吧?” “何况皇上不是一直宣扬,友睦邻邦,怀柔远仁吗?” 朱棣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眼道:“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还上纲上线……” 朱高煦却是突然笑道:“爹啊,不分给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朱棣与夏元吉都是一愣,不明白这汉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二啊,爹只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胡来啊!” “汉王殿下,事关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容不得你恣意妄为。” 得,又开始“恣意妄为”了。 朱高煦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反问道:“番商那些番货,价值不过四百万两银子,儿子还溢价多给了他们一百万两,夏大人觉得这些番商拿了这笔钱,接下来会做什么?” 夏元吉一怔,试探性地道:“番商也是商人,按照商人逐利的本性,他们定然会购买大量我大明特产,带回本国售卖以赚取暴利。” “那既然如此,为何我就不能再举办一场品鉴会,针对番商的品鉴会?” 针对番商的品鉴会? 拍卖大明特产? 夏元吉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过来。 “汉王殿下,此计虽然可行,但是那些番商有其他途径购买,为何非要参加你这品鉴会?” 诚然,品鉴会采取的是拍卖方式,价格自然会比市价高出不少。 既然如此,那些番商本就是为了谋利,为什么非得花更多的价钱,买到一样的货物? 更何况朝廷还会回赠海外来使丝绸、茶叶等货物,他们对这些货物的需求量也不是很大。 朱高煦闻言笑了笑,扯着络腮胡道:“若是他们在京师买不到呢?而且朝廷也不予赏赐这些货物呢?” 朱棣闻言一愣,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老二,你的意思是……” “爹,儿子了解过,我大明特产中,尤以瓷器、茶叶、丝绸这三样为最,深受海外诸国贵族王室追捧喜爱。” 朱高煦列举出了大明三宝,谆谆诱惑道:“既然如此,那朝廷赠与的回礼,可大幅度减少这三样东西,加上其他特产补足价值,或者说直接减去其中的一两样!” “如此一来,海外来使只能选择高价购买,以弥补本国王室贵族的需求。” “京畿地区内大部分的丝绸茶叶,现在都在娄江南馆,他们除了参加品鉴会,还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这大明三宝,一旦出海之后,价格都会暴增百倍千倍,他们同样有着巨大的利益空间!” “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多花一些成本罢了,还是可以接受的。” 朱棣静静地听着,眉头渐渐舒展。 不得不承认,老二这个法子,还真是个办法! 丝绸、茶叶、瓷器这大明三宝,在大明的价格,虽然也有些昂贵,但是一旦出海,那就成了比黄金还贵的奇珍异宝!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回赠中,减少一下这大明三宝的数量? “爹啊,物以稀为贵,您完全可以将这三样定义为大明国品,严格限制其数量,如此一来才会有巨大的利润。” 夏元吉呼吸一滞,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他这个户部尚书,一向反对皇帝大手大脚,赏赐那些海外来使的回礼也是丰厚得令人发指。 奈何皇帝一心交好海外诸国,根本听不进去。 他倒是真没有想过,还可以采取这样的法子,不但可以减少开支,还能赚取利润! 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拱手道:“汉王殿下的意思是……让那些番商留下银子,带着我大明特产走?” “我大明银子产量本就少,若是任由这些海外番商带走,只会得不偿失。” 朱高煦微微一笑,然后淡淡道:“只有榨干了他们,并让他们替我大明宣传丝绸、茶叶等特产,这才是两国互惠互利友好往来的好事。” 朱棣翻了翻眼皮,显得有些犹豫。 这办法虽然是极好的,但真这样做的话,只怕会引得海外诸国不满。 朱高煦见状清楚这坑儿贼的顾虑,故意叹气道:“爹如果不乐意,为了面子问题,不采取这法子,那大不了给他们五百万两银子就是。”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我大明,吃我大明的,住我大明的,还睡我大明的姑娘,完事儿了还赚个盆满钵满,最后腰缠万贯地回家……啧啧,我大明真是怀柔远仁啊,只怕如此一来谁都知道这里有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混账,你骂谁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朱棣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 朱高煦却是撇了撇嘴,只敢哼哼唧唧地小声哔哔。 “话糙理不糙嘛,本来就是……” “逆子,你说什么?!” 夏元吉见这父子又开始大眼瞪小眼,顿时就气笑了。 “皇上,河南大旱,山东大旱,户部已经拿不出钱了。” “如果您还一意孤行的话,那老臣唯有告老还乡,恳请皇上恩准!” 国库都揭不开锅了,灾区子民都吃不上饭了,你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赔本赚吆喝? 咋滴海外来使是人,你自己国内的子民就不是人了?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夏元吉说得毕竟委婉。 朱棣闻言一怔,插着腰来回踱步,最终还是长叹了口气。 “罢了,就按汉王的意思办吧,这回先减少丝绸与茶叶的数量,让那些番商去娄江西馆参加品鉴会。” “就这样吧,汉王留下!” 夏元吉点了点头,识趣地起身离去。 朱高煦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坑儿贼又想说什么。 朱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朱高煦,看得朱高煦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这才幽幽道:“你也觉得,朕礼遇那些海外来使,是错的?” 朱高煦迟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爹,您的心思,儿子都懂,无非就是想要证明自己。” 朱棣一怔,有些动容。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的理解。 “不过现在问题在于,朝廷已经揭不开锅了,您对外人再好,满足了您个人文治武功,但是那些灾区的灾民,只会骂您是个昏君……”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高煦下意识地捂着嘴巴,满脸惊恐不安。 你娘咧! 我说了什么? 但,朱棣并未动怒,只是嘴角抽了抽。 “建文那边,可有回复?” 距离那封信送去,已经过了七日。 “嗯,三日后,灵山寺佛塔。” “去准备吧!” 第43章落幕!并不理想的品鉴会! 得了朝廷的配合,针对番商的品鉴会也如期举行。 大明朝廷回赠赏赐里面,丝绸与茶叶大量减少,诸国使臣对此敢怒不敢言。 毕竟大明朝廷想要怎么赏赐,全看大明天子的心意。 难不成他们还敢强要丝绸茶叶? 恰在此时,娄江南馆的拍卖会开始。 基于本国皇室贵族的需要,加上丝绸茶叶有暴利可图,各国使臣都下达了指令,务必全力竞拍,购买一些丝绸茶叶,否则他们回国后根本无法交差。 如此一来,竞拍第一日便火爆无比,朱高煦从富商手中收的丝绸茶叶,很快便销售一空。 得知消息后,不当人的永乐帝索性下令户部筹措,将国库甚至内帑的丝绸茶叶全交由品鉴会拍卖。 品鉴会一连举办了三日,可怜的番商不但连五百万货款没有拿到,甚至还自己倒贴出了不少银子。 ……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儿子,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忧容。 朱瞻基自从那日被朱棣怒斥一番,下令禁足后,惊惧之下感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 太子爷也尝试着开导这个儿子,但不见什么起色。 “儿呐,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不让你往中间挤,你偏要去挤!” “好好在御前伺候你爷爷不完了吗?哎,你非得接手那些个事儿,现在好了吧?” 朱瞻基面色灰败,精神恹恹,苦涩自嘲道:“爹,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了。” 大胖胖抬了抬眼皮,笑了笑:“我这个太子爷,憨厚呆板,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还时常遭受皇上责骂,被世人笑话也是应该的。” “不过你要记住,你爷爷是皇帝,还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你以为自己耍些小聪明,动些小手段,你爷爷会看不出来?” 朱瞻壑别过了脸,没有出声反驳。 他这回可真是被那位皇帝爷爷给吓破了胆! 大胖胖见状摇了摇头,叹息道:“儿呐,我们家本就是造反得了天下,所以你爷爷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家庭和睦,不会出现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惨剧,这也是你爹我的希望。” “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老老实实地顺从你爷爷的心意,那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错,明白了吗?” 朱瞻基转过头来,眼眶有些湿润。 “爹,儿子明白了。” 正当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太子爷!” 回头一看,却见来人正是御前太监小鼻涕。 大胖胖急忙起身,笑眯眯地问道:“公公这是来宣旨的吗?” “嗯,皇上给太孙殿下的口谕。” 给我的? 朱瞻基一愣,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倒在地上。 小鼻涕见状急忙将他扶了起来,“不用跪,听着就行。” “传皇上口谕:明日太孙朱瞻基随朕同往灵山寺,不得有误!” 随圣驾去灵山寺? 大胖胖愣在了原地,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朱瞻基却是有些窃喜,待小鼻涕走后,急忙道:“爹,爷爷这是解除我的禁足令了?还让我陪他去灵山寺……” “傻儿子,你懂什么!” 太子爷罕见发怒,吓得朱瞻基缩了缩脖子。 “你爷爷明日与建文会面,你以为他带着你去做什么?” 朱高炽虽然闭门不出,但朝堂之上耳目众多,没有什么消息,能瞒过他。 朱瞻基听了这话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胖胖见状叹了口气,沉思片刻下令道:“现在跟我进宫面圣!” ……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眼巴巴地看着朱高煦,静静地等他开口。 夏元吉在一旁老神在在地坐着,不过他那紧绷的神情,却是出卖了内心想法。 朱高煦摊开交易记录,在二人注视下,缓缓开口道:“爹,这次品鉴会的交易额,并不理想。” 不理想? 听到这话,二人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为了支持你搞品鉴会,朕连内帑里的丝绸茶叶都给你,结果你现在说不理想?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发飙,却听到了一个令他瞬间转怒为喜的数字。 “这次品鉴会的交易额,不过五百三十二万两,毕竟那些番商远渡重洋来我大明,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 “停停停,你是说,那些丝绸茶叶,卖了五百三十二万两?” 朱棣连忙止住他出言,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五百三十二万两! 非但超过了那五百万两的支出,还多出了整整三十二万两! 夏元吉惊了,一不小心又扯断了几根胡须。 这也就是说,那一千多万两银子,全是朝廷的了? “汉王殿下,银子现在何处?” 夏元吉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银子收缴国库。 河南大旱,山东大旱,顺天新都,大运河……朝廷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他这个户部尚书日子过得尤其艰难。 朱高煦含笑解释道:“之前商贾有用丝绸茶叶折现,所以总共交易额算下来,勉强超过九百万两,银子都暂时交割在娄江西馆,周忱在那里看着。” “辛辛苦苦忙碌了这么几日,连一千万这个小目标都没达成,这品鉴会搞得真不理想……” 听了这话,朱棣与夏元吉面面相觑,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这个混账汉王,这是故意说这话打他们的脸啊! 不过几日就解决了番货变现的难题,还成功卖出了近一千万两的天价,你个混账还觉得不满意? 咋滴非得把海外使臣的底裤都给扒光了,你才满意呗? 朱棣神情古怪地咳嗽了两声,捏着鼻子夸赞道:“老二啊,这差事办的不错。” “夏元吉,别坐着了,去收银子吧,你这次可是沾了老二的光啊!” 这话说得没毛病! 夏大尚书含笑点头,笑呵呵地称赞道:“汉王殿下堪称经商奇才,老臣代灾区受苦受难的百姓,谢过汉王殿下活命之恩。” “夏大人严重了,都是为君分忧罢了。” 虚伪地客气了几句,夏元吉当即起身离去,心急火燎地赶去娄江西馆。 待他走后,朱棣笑眯眯地看着朱高煦,显然心情大好。 “老二,这差事办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爹,儿子想去云南就藩……” 朱棣:“???” 你娘咧! 你就这么喜欢恶心朕? 第44章人质?大胖胖怒怼朱棣! 财政问题得到缓解,朱棣原本心情大好,正准备赏赐一下这个老二。 谁知道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再次请求就藩,导致永乐帝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只见朱棣脸色一板,僵着老脸道:“老二,你到底想干什么?怎地一言不合就闹着要去就藩?” “爹知道亏欠了你,但是你大哥治国有方,又是嫡长子……” 朱高煦一愣,清楚这坑儿贼又开始忽悠自己了,急忙插嘴道:“行了爹,你就别忽悠了,这几日忙着品鉴会的事儿,也没去看看瞻壑,儿子先告退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想开溜。 朱棣被他一顿抢白噎得半死,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什么叫“忽悠”? 这混账难道当真开窍了?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哎哎,太子爷,您可不能硬闯啊!” “皇上正在与汉王商议国事……太子爷……” 朱高煦父子二人一愣,随即只见大胖胖带着朱瞻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一向胆小怯懦的老实太子爷,怎地今日火气这么大? 朱高炽虽然发怒,但终归没有忘了本分,老老实实地跪地行礼。 “太子爷,你这是想做什么?” 朱棣扯了扯胡须,笑呵呵地问道。 擅自闯入御书房,这种事情,老二老三虽然没少干,但他们二人都是有勇无谋的臭丘八。 老大朱高炽却不一样,这个太子爷,城府不见得比自己浅。 朱高炽直接抬头看着皇帝,一脸严肃地开口道:“爹,您让我当太子,我知道是出于无奈,因为我是您的嫡长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朱高煦有些发蒙,不知道大胖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朱棣脸色瞬间阴沉,冷得有些吓人。 “我一没有您的雄才伟略,二没有老二老三带兵打仗的本事,您当初立我这个太子,心底里是百般不乐意。” “爹,您在说什么!” 朱瞻基吓傻了,急忙扯了扯太子爷的衣袖,又抬头看了看朱棣的脸色,更是吓得以头触地。 大胖胖却无动于衷,继续道:“儿子这个太子,做不做没关系,只要做您的儿子就行了。” 顿了顿,朱高炽指着身旁的朱瞻基,喝道:“您对我不满意,这没关系,但是这个孩子,您得信!” “他出生,您才决定造反,这些年来,您又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他也一直跟您学,他这个太孙就是咱们朱家的希望!” “可是儿子听说,您明日去灵山寺见建文,准备用这孩子当人质,儿子我……绝不答应!” 人质? 爷爷准备拿我做人质? 朱瞻基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棣,后者正一脸铁青,满脸怒容。 大胖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皇帝,沉声道:“爹,您要造反,儿子给您守着北平;您要南征北伐,修新都编大典,儿子费尽心力给您筹措银子……” “您任性了一辈子,儿子都没有过半句怨言,但这件事情上面,您如果一意孤行地拿这孩子的命去赌,儿子……可就要造您的反了!”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朱瞻基吓得爬到亲爹身旁,“爹啊,你在说什么啊爹!” “爷爷,我爹他不是这个意思,爷爷……”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朱棣轻笑了几声,吓得身子不断颤抖,死死低下了头。 御前陪伴了这么多年,朱瞻基清楚,自己爷爷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好啊,真是好啊!我们朱家人造反出身,现在一个个都学到了啊!” “老大,我们父子之间,已经相疑到这种程度了吗?” 父子相疑,上下乖离,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大胖胖垂下了头,没有予以回应。 别人笑他看不起他,这都没关系,他这个太子爷,本就因身体受人诟病,更是因此被皇帝不喜。 但是皇帝为了见建文,拿自己儿子的脑袋当押物,他绝不答应! 朱高煦见状,叹气道:“爹,老大不是这个意思……” “跪下!” 他正准备替太子爷解释,却不料引来了永乐帝的怒斥。 朱高煦有些傻眼,但见到朱老四暴怒,他也只能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朱棣插着腰,看着眼前这两儿一孙,不停发出凄凉的轻笑。 “好啊,我朱家人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你们这群不肖子孙!” “父子相疑,兄弟阋墙,骨肉相残……这都是上天给我朱家人的报应啊!” 话到此处,朱棣已经红了眼眶,默然坐在软榻上面,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精气神。 朱高煦见状,慢慢挪动到大胖胖身前,低声解释道:“我说老大你至于吗?虽然此行有危险,但是我们手中还握着三万靖难遗孤,给那些反贼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伤害大侄儿啊!” 朱高炽闻言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老二你怎么不让你儿子去,非拿我儿子的命去赌?” 朱瞻基听了这话,也是满腔悲愤,恨恨地盯了朱高煦一眼。 爷爷一向宠爱自己,他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命去赌? 定然是这个心狠手辣的二叔,在爷爷面前进献了谗言,他绝对是想借此机会坑杀自己!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贼心不死,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嗯?我儿子也要去啊!他们俩一起去,正好做个伴!” 朱高炽:“???” 朱瞻基:“???” 啥? 你儿子也要去? 这……情况不对吧? 父子二人顿时傻眼,气氛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 朱高煦有些纳闷开口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儿子肯定要去啊,毕竟他和若薇姑娘走得很近,安全也算是有了保证,不过这孩子分量不够,所以才算上了大侄儿这个添头。” 朱瞻基:“!!!” 添头? 你才是添头! 你全家都是添头! 我堂堂太孙殿下,咋就成添头了? 大胖胖却是傻眼了,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尴尬。 这事儿闹得,好像是他错怪了父皇啊! 朱高煦见他这呆滞模样,心中觉得好笑无比。 不过朱棣一直默然坐着,显然被大胖胖伤透了心。 见此情形,朱高煦只得出言调侃道:“爹啊,我突然觉得老大分量更足一些,要不让他与壑儿去吧,这样显得我们诚意很足嘛!” 朱高炽傻眼,连连摆手,“哎哎……不行啊……爹……我这到时候跑都来不及……” 朱棣见他这副可爱模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还是故意板着老脸,故意吓唬道:“也对,太子爷,你不是担心儿子安危吗?那就你代他去吧,如何?” “爹啊,我这……你们这……故意坑儿子啊!” “滚吧!朕看见你就来气!” “哎哎……” 第45章二龙见面!传国玉玺安帝心! 灵山寺。 寺中有塔,塔在山巅,高达九层。 按照徐滨等人的安排,建文先到灵山塔九层,朱棣后至灵山塔一层,由景清孙愚之女孙若薇传话。 为防朱棣趁机图谋不轨,徐滨提出以朱瞻基、朱瞻壑二人为质。 一旦朱棣敢作出对建文不利的事情,建文不能平安归来,那朱瞻基两兄弟就会丧命。 在一众锦衣卫的簇拥之下,朱棣在灵山塔前下了轿,左右分别是朱高煦与朱高燧。 “老二,人到了吗?” “到了,塔内九层,共有三人,应该是建文与两个护卫。” 朱棣听了微微颔首,叹气道:“呵,他还是不愿与朕见面啊!” 朱高煦笑了笑:“爹,你这不是废话吗?换做是你自己,你会见他吗?” 一旁的赵王爷闻言都快惊掉了下巴,这个老二说话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朱棣倒是不以为意,自嘲的笑了笑,随即调侃道:“那两个小崽子已经去了,你就不怕朕趁机杀了建文,壑儿回不来了?” 朱高煦一愣,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爹如果真这么狠心,那只怪壑儿命不好,反正儿子还有好几个儿子,问题倒是不大。” “你这混账东西,就会说些胡话。” 孙若薇听了倒是柳眉倒竖,她这个传话人,自然得跟着朱棣。 只是此刻她有些担忧朱瞻壑的安危,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朱棣会不会趁机发难。 那可是他苦苦搜寻的建文帝啊! 一位靠篡位夺得天下的帝王,怎会容忍前朝帝王还留存人世? 君王,是气量最小的人,也是气度最大的人。 朱棣到底会不会杀建文,谁都不能保证。 父子二人互相调侃了几句,朱棣紧张的心弦也放松了不少,抬脚向塔内走去。 走到塔门前,朱棣却突然下令道:“老三你就不用进去了,在外面戒严,老二和这丫头随朕入内。” 朱高燧会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朱高煦见状心中顿时一惊,似乎这朱老四当真想要做些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进入塔内,只见几盏青荧的油灯,与一座年代久远的佛像。 青灯古佛相伴,朱棣心中也安宁了不少。 他扭头看向孙若薇,笑着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丫头,我当年啊,还只是个燕王,一心只想替大明镇守边疆。” “可是建文这个小王八蛋,刚刚即位称帝,就举刀对准了他的亲叔叔。” “周王、代王、齐王、湘王等先后或被废为庶人,或直接被杀,他们都是建文的亲叔叔,都是我的亲兄弟!” 孙若薇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这个势力最大的燕王,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先是派遣心腹来北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又削了我所有兵权,还在开平囤积重兵!” “我没有办法,只能装疯卖傻,在街上疯跑,对着路人大喊大叫,到处去抢别人的食物,狼吞虎咽,还整天睡在大马路上……” 这些话从朱棣这位帝王口中说出,充满了浓浓的悲苦与凄凉!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我靖难成功,做了皇帝,但是我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见我爹呵斥我谋逆,拿着剑要砍我的头,我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丫头,你上去问一问他,这些年来,难道他就没做过噩梦吗?” 孙若薇点了点头,一口气爬上了九层高塔。 即将见到他们这些靖难遗孤,一直效忠的建文皇帝,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然而正当此时,一柄明晃晃的长刀突然架到了她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 “我是景清之女,奉命前来传话。”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既然是景清的孩子,就让她过来吧。” 护卫这才收刀,任由孙若薇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神秘人,正盘坐在蒲团上。 孙若薇急忙跪地行礼,“见过陛下!” “不必下跪,我不是什么皇帝,只是一个僧人罢了。” 建文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取下了斗笠,露出一个大光头。 孙若薇见了目光一凝,脸上写满了愕然。 “陛下怎么打扮成了和尚模样?” “打扮成和尚模样,有什么稀奇的?过去,我还打扮过皇帝模样呢。” 听了这话,孙若薇只能尴尬一笑,随即将朱棣的话传达给了建文。 片刻之后,孙若薇气喘吁吁地回到楼下,将楼上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全部讲了出来。 朱棣闻言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做了和尚!” 随即孙若薇呈出一物,朱棣借着青灯一看,赫然正是传国玉玺的印章! 见到此物,朱棣有些激动,有些释然。 “丫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个皇帝唯有手握传国玉玺,才算是真正的帝王!” “当年我攻破金陵后,皇宫燃起了熊熊烈火,建文也不知所踪,我命人掘地三尺,都没找到这传国玉玺,果真是被他拿走了。” 顿了顿,朱棣急忙问道:“丫头你上去问问他,传国玉玺带来了没有。” 孙若薇当即起身离去,却听朱棣又道:“算了,这放在最后问,你告诉建文,我有意上表尊崇他为太上皇,他肯不肯?” “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你当我肯轻易回去吗?” 建文转过身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孙若薇,笑道:“我已出家,就无家可归,是个方外之人,不在乎世俗百态了,你去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死后的事情,只要为苍生造福,那就行了。” 灵山塔一层,朱棣听了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呵,说得好听,可……” 话音未落,孙若薇手捧一物,赫然是传国玉玺。 朱棣瞬间一怔,随即颤抖着手上前接过,紧紧将玉玺握在手中。 “他真愿将玉玺给我,自己去做个云游天下的僧人?” 到了此刻,就连朱棣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说,他已是方外之人,此次若非因为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是不会来的。” “他还说,请皇上安心造福天下子民,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朱棣对着青灯,细细端详着这传国玉玺。 “让我安心做皇帝,怕是不成,他如果不做这太上皇,我是没办法安心的,你上去告诉他!” 此话一出,朱高煦惊了,这朱老四果真不当人啊! 孙若薇前脚刚走,朱棣便收好玉玺,动身跟了上去。 朱高煦见状也只有紧紧跟在身后,思索着如何破局。 二龙相见,一个不好,必有死伤! 第46章云游天下?建文你还是擦屁股去吧! 灵山寺东面山头。 朱瞻基与朱瞻壑正在此地,各自脖子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尖刀。 徐滨则在一旁严阵以待,紧锁的眉头证明他此刻心情不算太好。 朱瞻壑突然伸手弹了弹脖颈上的尖刀,笑道:“我爷爷恐怕会跟你们主子聊上许久,你们一直这样举着刀,不累吗?” 朱瞻基见状虽然吓得不行,但同样摆出一副从容模样。 徐滨冷哼了一声,思忖片刻后,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命人把刀都收了起来。 “陛下出来后,我自会放你们走,但是在这之前,你们最好不要搞什么花样,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朱瞻壑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来到悬崖前,望着对面山上的灵山寺佛塔,思绪有些翻飞。 回想起父王交代的话,朱瞻壑陡然问道:“徐滨,此间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徐滨听了这话,顿时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皇爷这是打算留下我,继续为他办事?” 朱瞻基面色一变,怒视着朱瞻壑。 汉王果真就是皇爷! 而且他还想趁机收服这些建文反贼! 朱瞻壑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笑道:“徐滨你有些自作多情了,我们汉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养不起闲人,更不养无用的废物。” 朱瞻基:“???” 你娘咧! 你可真敢说啊! 当着人的面儿,骂人是废物! 徐滨气得身子发颤,紧了紧手中尖刀,恨不得一刀砍了这厮。 “朱瞻壑,你说谁是废物?” “咳咳……徐滨,不要冲动,堂弟不是这个意思。” 朱瞻基轻咳了两声,讪笑着解释道,同时不断用眼神示意朱瞻壑认怂。 这小命都攥在人家手里面,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着,非要挑衅人家作甚? 不料朱瞻壑沉默半晌,突然接了一句:“你是废物啊!这很难接受吗?” “你徐滨本是建文旧臣,不思解救奴儿干都司那些靖难遗孤,反倒一门心思地刺王杀驾,导致不少靖难遗孤无辜丧命,奴儿干都司那些人处境也更加艰险,随时可能被皇帝屠戮一空。” “这些都是你徐滨一手策划,建文皇帝甚至都不知情,不忠不义,你说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听了这话,徐滨脸色微变,出奇地并没有反驳。 先前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杀了逆贼朱棣报仇雪恨。 但几次刺杀均以失败告终后,徐滨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杀了朱棣,建文也坐不回那张龙椅,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依旧得不到赦免。 他之前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不过都是些无用功罢了。 朱瞻壑见他神情黯然,按照朱高煦的嘱咐提醒道:“如果今天顺利的话,那你们这些反贼兄弟,都可以回乡安居了,徐兄也可以早做打算了。” 徐滨一时间有些惆怅,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便和聂兴、若薇他们游历江湖,云游天下吧!” “聂兴跟不跟你携手游江湖我不知道,但是若薇肯定不会跟你走!” 朱瞻壑没好气地回答道,那他娘的是我媳妇儿,还跟你携手游江湖? 徐滨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了解若薇?” “拭目以待吧!” …… 灵山塔九层。 建文不出意外,再次拒绝了太上皇的提议。 其实他心中明白,朱棣奉自己为太上皇,一是为了化解叔侄仇恨,二是为了平息世间对朱明皇室的流言蜚语。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这是在给儿孙做榜样,重拾天家血脉亲情。 “我既已出家,就是方外之人,你告诉皇帝,让他不要继续挂念,只要他能福泽天下百姓,那就可以了。” 孙若薇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准备下去传话。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大步流星地闯入了九层。 建文护卫见状顿时面色大变,抽刀冷喝道:“朱棣,你不要胡来,否则你那两个好圣孙必死无疑!” 建文似乎早就预料到,朱棣会趁着机上来,所以依旧从容淡定地道:“四叔,好久不见。” 朱棣闻言轻笑道:“刚才还说已经出家,怎么现在又叫我四叔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是用大话欺我,那我肯定会杀了你!” 孙若薇大惊,娇喝道:“皇帝!你怎可……” 建文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随即笑问道:“四叔,请问吧!” 朱棣插着腰,老脸一板,冷声问出了心中最担心的事情。 “如果我死了,你召集旧部祸乱天下,我会不会后悔今日没有杀你?” 建文听了这话,只是笑道:“我听闻我这条命,值皇帝两个好圣孙的脑袋?” 朱棣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他们都很年轻,都还没成婚,都是我的好孙儿……但是,我还有别的孙子!” 听到这句话,孙若薇顿时心头一紧。 这朱棣竟然当真起了杀心! 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无形的杀气弥漫现场。 正当此时,朱高煦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爹啊,你要杀我儿子?还要杀老大儿子?你信不信我们俩造你的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朱棣一张老脸瞬间铁青,心中暗道这混账怎么跟了上来。 朱允炆见状笑而不语,似乎见到了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化身大明第一喷子,张口喷道:“你笑什么笑?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哪里见过开始犯浑的汉王爷。 好歹也是天潢贵胄,你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 朱棣嘴角抽了抽,板着脸呵斥道:“混账东西,不得无礼!” 人家也是做过皇帝的人,地位与自己同等,你个莽夫…… “我骂你有错吗?你这十一年过得爽了,云游天下参禅礼佛,可是因为你朱允炆,一部分建文旧臣替你抛头颅撒热血地谋反,还有大部分在奴儿干都司那冰天雪地里面挣扎求生!” “你倒是自己美滋滋地修佛,你考虑过这些人的感受吗?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愧疚吗?就你这样连慈悲怜悯之心都没有,还想遁入空门参禅礼佛?佛祖都恨不得亲自显灵踹你两脚……” “数万人因你受罪,你就算想遁入空门,佛祖也不会收你这等自私自利的孽障,还是个背负滔天冤孽的孽障……” 面对汉王爷的怒喷,朱允炆再难保持从容姿态,第一次眉头紧锁。 沉默了良久,他叹气道:“敢问施主,贫僧该怎么做?” “简单啊,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我爹会下旨赦免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但是他们迁移返乡、住宅田地这些都是一项大工程,你建文好歹是他们效忠的主子,总不能躲在庙里睡大觉吧?” 朱允炆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朱棣见状终于露出了笑容,对自家老二投去了赞许目光。 这个老二,当真开窍了啊! 第47章心病解决!朱高煦心态崩了啊! 朱高煦一顿怒喷,总算是使得建文回心转意。 实则朱高煦根本就站不住脚,他这话不过是道德绑架罢了。 徐滨指挥着聂兴等靖难遗孤多次刺王杀驾,却并非是朱允炆授意,甚至他对此毫不知情。 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的确是受建文帝所累,苟活在不毛之地,挣扎求生。 但是,真要说起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只是建文帝朱允炆,还有永乐帝朱棣。 奈何朱棣成功了,朱允炆败了,失了江山,失了人心。 朱高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强行将靖难遗孤所受的苦难,全都扣在了建文头上。 朱允炆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 难道听了这些话后,他还能无动于衷,躲在庙里参禅礼佛? 除了回京之外,他别无选择。 朱高煦笑了笑,同朱棣对视了一眼。 朱棣乃是名传千古的永乐大帝,气魄远非常人。 但涉及到皇权问题,他的心眼却比谁都小! 毕竟当年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殊死搏杀,那些恩怨岂会就这么简单的放下? 朱棣想要同建文和解,但必须按照他的方式。 建文必须回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永远处在他的监视当中。 被永乐大帝忌惮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 一个是眼前的朱允炆,因为他身份特殊,毕竟做过皇帝。 还有一个,则是现在躲在鸡鸣寺里不问世事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这位朱棣发动靖难的总策划师,智计若妖的乱世妖僧,同样为君所忌。 所以姚广孝很明智地拒绝高官厚禄,只是顶着些许虚衔,老老实实地活在朱棣眼皮子底下,这才是朱允炆应该做的。 朱允炆只要回京,无论是参禅礼佛,还是主持靖难遗孤的善后工作,只有这样朱棣才会彻底安心。 所以朱高煦需要做的,就是说服朱允炆,老老实实地回京待着。 好在朱允炆毕竟是朱允炆,性子仁厚倒真不是假的,最终还是同意回京,以僧人的身份,而非太上皇。 建文帝朱允炆,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他只是将狠辣无情,都留给了自己的亲叔叔。 眼见他点头同意,朱棣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随即他看向了孙若薇,戏谑调侃道:“丫头,那你呢?” 孙若薇闻言一怔,双眼中充满了茫然。 她从小就被人教导,一定要杀了狗皇帝为父母报仇雪恨,一定要设法让靖难遗孤平安返乡。 她为复仇而生,为靖难遗孤而活。 但经历了前面一系列的事情,孙若薇早就明白,如果复仇,靖难遗孤就必死无疑。 所以她选择了放弃下仇恨,为两位皇帝传话,希冀着他们能够和解,从而赦免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 然而,两位皇帝真的和解了,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也被赦免了,可她应该怎么办? 走出这座灵山佛塔,她该何去何从? 朱允炆见她满脸茫然的模样,笑着问道:“孩子,你出去之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孙若薇迷茫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大师,我想协助您,主持靖难遗孤的南迁返乡一事。” 朱允炆笑着点了点头,朱高煦却是顿时急眼了。 “丫头,他一个和尚,你跟着他做什么?难不成做尼姑去?” “那我可怜的壑儿,岂不是要伴着青灯古佛,孤独终老一生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一阵,孙若薇臊得满脸羞红。 此间事了,朱棣与朱允炆一同走出佛塔。 来到塔外,却见徐滨等人正反绑双手,跪在地上。 而朱瞻基与朱瞻壑两兄弟则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气得徐滨等人牙根痒痒。 原来就在朱高煦劝说建文的时候,赵王朱高燧已经带着锦衣卫好手,直接袭击了徐滨等人所在据点。 面对数十倍于己的锦衣卫高手,徐滨悲愤欲绝地想要死战,却被朱瞻壑及时劝阻,并向他保证建文绝对不会出任何闪失,这才免去了一场厮杀。 不过还有一人,被硬生生裹成了粽子,正是准备悄悄行刺朱棣的聂兴。 朱允炆见到这一幕,当即扭头看向朱棣。 朱棣心情大好之下,也懒得跟这些臭鱼烂虾计较,挥了挥手示意朱高燧将他们放了。 朱允炆看向徐滨等人,双手合十叹道:“诸位施主,皇帝已经答应赦免所有靖难遗孤,贫僧也决意回京遁入空门,希望诸位施主能够放下仇恨,去过新的生活。” 话音一落,朱允炆与朱棣随即上了马车,留下徐滨等人愣在原地,满脸茫然地面面相觑。 所有靖难遗孤全被赦免,他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徐滨、聂兴等人却是没有感到丝毫喜悦,反而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是好。 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他们现在该何去何从? 朱高煦见状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些廉价劳动力。 “啧啧,看这一身膀大腰圆的腱子肉,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 “徐滨,聂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本王干一票大的?” 众人一愣,有些讶然。 这汉王朱高煦,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皇帝前脚赦免了他们的反贼身份,你后脚就跳出来招揽? 咋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朱高煦心怀不诡是不是? 赵王朱高燧也有些惊了,不明白自家老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心,本王是与你们有旧,不忍心你们就这样蹉跎岁月。” “再者说来,就算本王要造反,也不敢靠你们啊!一群失败的造反废物……” 徐滨:“???” 你大爷! 你骂谁是废物? “成不成一句话,赶紧的,别墨迹。” 朱高煦没了耐心,不耐烦地催促道。 徐滨这个人吧,倒也算是个人才,平生所学都是治世经国之道,就这样放了还是有些可惜。 至于聂兴这些二五仔,就算是些添头了,留着当马仔也不错。 徐滨本想开口拒绝,但聂兴突然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顺着视线看去,徐滨只见朱瞻壑正与孙若薇打情骂俏,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好,我们跟着你,干一票大的!” 朱瞻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立马就去跟朱棣打了小报告。 朱棣觉得有些纳闷,唤来了自家老二。 朱高煦骑马来到近前,朱棣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把徐滨等人收了?是不是显得太心急了?” “爹,这些人学的都是刺杀,就这样放了他们,对大明也是个隐患,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朱棣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笑着试探道:“你这回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朱高煦一喜,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爹啊,要不恩准儿子前去云南就藩?” “唔,怪不得你现在就收了这些刺客,原来是打算去云南招兵买马,造老子的反啊!” 朱高煦:“???” 我尼玛啊! 我心态崩了啊! 第48章北伐?我朱高煦坚决反对! 乾清宫,奉天殿! 从奉天门到殿前广场,文武百官依次排班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虽然现场庄严肃穆,但百官难免窃窃私语。 因为今日早朝只是日朝,不是大朝或朔望朝。 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皇帝每天都要举行早朝,称之为日朝,大多在乾清宫正殿举行。 而大朝则是礼节性的朝会,在每年的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这三个日子举行,因为有藩属国使节参加,所以大朝最为重要,地点选在奉天殿举行。 朔望则指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百官公服行礼,也是在奉天殿。 大朝与朔望朝这两种朝会均在奉天殿举行,更多是一种礼仪,目的在于行朝贺之礼,反倒不会不议论政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次日常早朝,皇上为什么要在奉天殿举行? 难道说皇帝又有什么大事情要宣布? 今日皇上一反常态,在奉天殿上朝,不少朝臣都感到了些许不安。 文官居左,武官在右。 左侧靠前的位置上,两位绛袍大臣正在低声交谈,脸色都有些凝重。 一人名杨寓,字士奇,翰林侍讲兼左谕德;一人名黄淮,字宗豫,翰林侍读兼左春坊大学士。 詹事府掌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而左右春坊隶属于詹事府。 杨士奇与黄宗豫正是太子朱高炽的坚定拥趸,二人共直文渊阁。 皇上最近才敲打了太子爷,今日又破天荒地在奉天殿举行早朝,身为太子党的二人,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士奇,皇上今日这般大张旗鼓,不会是想让汉王……”黄淮压低了声音道,脸上尽是忧容。 杨士奇捋着胡须,淡淡摇头道:“应该不会,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受奸人蒙蔽?” 汉王监国? 置太子于何地? 置太孙于何地? 皇上岂会做出这般昏庸的决定? “但愿吧!”黄淮叹了口气,结束了谈话。 下一刻鸣鞭声响起,百官顿时肃立,在礼乐声中鱼贯而入,进入了奉天正殿。 待礼毕谢恩,朱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龙椅上面。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站在太子爷身后,在他后边是老三朱高燧,与大侄儿朱瞻基。 只不过太子与太孙都站在了文臣左侧,汉王与赵王却立在了武官右侧,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却恰恰代表着如今的朝堂局势。 朱棣在靖难之役后成功登基称帝,永乐朝堂也因此出现了多个政治派系对垒,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政局。 最敌对的派系,莫过于支持太子朱高炽的北方文官集团,与支持汉王朱高煦的靖难功臣集团,两大集团间产生了极大的对立。 靖难之役中,燕王长子朱高炽留守北平,将后勤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解决了朱棣的后顾之忧,成功赢得文官集团的认可支持,如黑衣宰相姚广孝,兵部尚书金忠等人。 而燕王次子朱高煦随父征战,不但立下了显赫军功,还同靖难将领结下了深厚情谊,如淇国公丘福、驸马永春侯王宁等靖难大将。 男人四大铁,莫过于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 朱高煦与丘福等靖难将领一同在战场上浴血搏杀,结下了深厚的同袍情谊,他们自然希望朱高煦能够被立为太子,如此军事勋贵集团可能获利更多。 同样的道理,文官集团自然拥立长子朱高炽,所以双方势同水火。 永乐二年,朱棣在朝廷中讨论立储君问题,正是丘福等武官大将纷纷上书请求立老二朱高煦为太子。 甚至在这批武将的簇拥之下,朱棣对于立朱高炽为太子的决心有所动摇。 若非金忠、解缙、黄淮等朝臣极力劝说,只怕太子这个位置,还真没大胖胖什么事儿了。 可惜,永乐七年,武班第一人丘福率军北伐鞑靼,帅千余人先行,因轻敌冒进,兵败被俘后遇害,连带着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等一批靖难名将尽皆战死。 经过此事,靖难勋贵集团元气大伤,朱棣也不得不开始了亲征北伐之路。 脑海中浮现出这些杂乱思绪,朱高煦更加坚定了前去云南就藩的决心。 他已经没了与太子爷争锋的资本,继续滞留京师夺嫡,最后定然逃不过被做成瓦罐鸡烤肉的宿命。 至少不管怎么着,监国这个烂摊子可不能接! 龙椅上面,朱棣环顾满朝文武,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建文二年,自己在东昌之战时被围困,张玉与朱能杀入重围营救,最终朱能与自己突破重围,而张玉却因力竭而战死,时年五十八岁。 永乐四年,朱能奉命征讨安南时,病逝于途中,时年仅仅三十七岁。 永乐七年,丘福北征鞑靼却贪功冒进,致使一公四侯战死塞外,十万精骑全军覆没,时年六十七岁。 自己麾下可独当一面的三位大将,不知不觉间就接连离开了人世。 剩下的这些武官里面,也就只有张玉之子张辅有大将风范,可以独挡一面挂帅出征,奈何他困于交趾反叛,现在还在征伐交趾叛贼。 结果现在自己无帅可用,不得不御驾亲征,北伐鞑靼,真是可悲!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朱高煦,眼中充满了欣慰,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这个老二,最像朕啊! 而且近些日子还开窍了,做出了不少成绩。 只是,他是老二! 可惜,他是老二啊! 朱高煦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顿时身子一颤,立马低下了脑袋。 这个坑儿贼,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 朱棣见状觉得有趣极了,不过一想到等会儿宣布北伐的消息,那些文官又会跳出来反对,那丝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前线传来紧急军情,瓦剌军进驻胪朐河,意图窥视中原!” “朕决心再次亲征瓦剌,绝瓦剌根基,亡其种灭其族。” 此话一出,百官顿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得,这位皇上,这才刚刚回京,又决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了。 这是打上瘾了吗?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了,文官定会反对北伐。 果不其然,只见身着二品绯袍的夏元吉缓缓走了出来。 朱棣见状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因为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现在一跳出来,他要说什么话,傻子都知道。 你要打仗? 没钱! 然而下一刻,朱高煦抢先一步走了出来,一句话震懵了整个朝堂。 “爹,儿臣以为北伐瓦剌一事……极为不妥!” 第49章陷阱?真特么让我监国! 奉天殿内,气氛诡异。 就在刚刚,天子朱棣决心第二次御驾亲征,北伐瓦剌。 然而还未等一众文官跳出来反对,汉王朱高煦竟然抢先一步,旗帜鲜明地反对北伐。 他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朱棣愣神。 太子朱高炽傻眼。 赵王朱高燧震惊。 满朝文武都面露茫然,难以置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高煦身上。 或是愤怒,或是质疑,或是不解。 这位汉王爷,今日吃错药了吧? 他可是妥妥的主战派啊! 皇上最放心的肱骨大将,战争狂人。 以往整日里都叫嚣着北伐蒙元,要把鞑靼大汗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现在,他竟然反对北伐? 一时之间,奉天殿内寂静得可怕。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有些头疼地扯了扯胡须,不明白这混账又在作什么妖。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第一个反对自己北伐的人,竟然会是老二! 那个一向热衷战事的汉王爷! 连老大都因为最近被敲打后,在朝堂上不敢吭声。 这小子莫不是那次遇刺,伤了脑袋? 朱棣怒了,气极反笑道:“不妥?汉王,你说说,有什么不妥?” 赵王朱高燧听出了这语气里的怒火,急忙在背后低喝道:“老二你疯了?还不乖乖认错!” 老头子怒了,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朱高煦没有理会朱高燧的提醒,更没有在意旁人的诧异目光,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朱棣这个坑儿贼,自己帮他解决了心病,还给他挣了一大笔银子,这货还不放自己去云南就藩。 既然如此,朱高煦索性跟他对着干。 你干啥我都反对! 成天恶心这个坑儿贼! 恶心到让他心生厌恶,把自己赶去云南就藩! 触怒了龙颜,以后这烂摊子自然落不到自己头上。 只见朱高煦大大咧咧地开口道:“爹啊,河南大旱,山东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都开始易子而食了,户部刚刚有了余钱,您又打什么仗啊?” 朱棣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因此反对北伐。 这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什么时候关心起民生了? 户部尚书夏原吉急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户部财政紧张,正在全力筹措银两,会尽快运往灾区赈灾济民。” 怒了,朱棣怒了。 不是刚刚才有一千万两进账吗? 户部怎么又没钱了? 还是说这夏元吉是故意这般说辞,只是为了反对北伐? 朱高煦听了这话,故意冷笑道:“等户部筹措?山东百姓都开始易子而食了,你们这些绛紫重臣,怕是不知易子相食的惨状吧?” “百姓无粮可食,为了活命,只能啃树皮、吃草根,等到树皮草根都没了,吃什么?舍不得吃自己的孩子,就跟邻里交换一下换着吃……” 轻飘飘一席话,却描述出了灾民水深火热的悲苦惨状。 不少朝堂重臣都是神情动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大胖胖朱高炽满脸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老二这些天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以前的汉王朱高煦,一门心思地争权夺利,哪里会关心他口中那些“黔首愚民”的死活? 这个老二,难不成他真被伤了脑袋,开了窍了? 朱棣却是有些动怒,他眯着眼,重新打量了一下朱高煦,嘴角泛起冷笑。 户部进账了一千万两,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比如夏元吉,比如这个汉王爷。 现在倒是好了,这两个狗东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拿财政紧张反对自己北伐! 朱高煦却迎着朱棣的质疑目光,继续开口道:“儿子还听到灾民盛传的一首诗词,你们这些绛紫重臣都是饱学之士,不如评鉴一番。”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汉王爷,还会作诗了? 你常年久居京师,哪里见过什么灾民? 朱棣也来了兴致,笑眯眯地看着汉王,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冷意。 说实话,自家老二什么水平,朱棣还是了解的。 就他那满脸横肉的凶恶模样,能写出什么诗词佳作?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 “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 “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朱高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百官耳中。 刹那之间,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朱高煦却是冷眼扫视着群臣,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杨士奇,你不是以学行见长吗?点评一下这首诗作的如何?” 于谦于大爷的经典诗词,朱高煦自然充满了信心。 眼见汉王在这个时候,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杨士奇只能硬着头皮出列点评。 “这首诗语言通俗易懂,明白如话,不用典故,不事雕琢,却完美描绘了灾民艰难困苦的凄惨生活,更是揭露了地方官吏……” 话到此处,杨士奇机敏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有些话摆到台面上来讲,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 汉王口中的这诗,直白粗浅,太容易懂了。 村落荒凉又贫困,年年干旱闹蝗虫。 卖掉儿子交租税,老人还债当佣工。 房塌屋漏月照床,四壁残破不挡风。 哪知名为父母官,不向朝廷报灾情。 一方面,因为旱蝗天灾,百姓已经到了无钱、无粮、无完屋的苦寒地步。 另一方面,地方官员却因为担心影响到自己的政绩,不肯报灾荒,还继续向百姓征收赋税,将他们往绝路上逼。 百姓无奈只有卖儿卖女纳粮,官员这才得以掩盖住了灾情。 这诗看似是在描绘灾民水深火热,实则是在讽刺揭露地方官员的自私与冷漠。 然而若是再继续深究,真正的根源,出在哪里? 出在当今天子,坐在龙椅上面的朱棣! 皇上即位后,营建顺天,修建帝陵,疏浚大运河,编纂永乐大典,挥师北伐蒙元…… 这哪一项,不得耗费海量银钱? 汉王这诗,是在当众讽刺皇上啊! 杨士奇不蠢,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个“陷阱”。 若是自己继续说下去,只怕立马就会被冠以“离间骨肉”的罪名,下狱论罪! 所以,他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位汉王爷,真是狡诈阴险啊! 朱棣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老脸顿时一黑,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朝臣,陡然厉喝道:“太子,你听到了吗?叛党作乱行刺,灾民无粮可食,你监的什么国?!” 铁憨憨一惊,急忙跪地请罪。 朱高煦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 朱棣冷哼一声后,当即下令道:“太子监国不力,罚闭门思过一月。” “至于北伐瓦剌一事,朕意已决,户部筹集粮饷,兵部调集兵力,以待明年开春北伐。” “在此期间,汉王暂代监国,处理朝中一切大小事务,吏部尚书兼詹事蹇义、兵部尚书兼詹事金忠、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黄淮、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辅助监国。” 圣命下达,百官伏首听命。 朱高煦却呆在了原地,急忙摆手道:“爹啊,不是啊,爹……” 然而朱棣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仅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直接起身离去。 杨士奇等人如丧考妣,冷冷扫了一眼朱高煦,也随即拂袖离去。 赵王朱高燧却在此刻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高啊,老二,你真是高啊!这脑子越来越好使了。” “这一手将太子党那些文官玩得明明白白,他们连争辩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朱高煦:“???” 你娘咧! 我又干啥了? 第50章汉王监国!朱瞻基急眼了! 出了奉天殿,安远侯柳升、武安侯郑亨、成安侯郭亮等靖难武将纷纷上前道贺,簇拥着满脸懵逼的朱高煦,颇有几分弹冠相庆的味道。 在他们看来,这是汉王党自丘福兵败以来,迄今为止取得的最大胜利! 就连这些武夫丘八心里都清楚,监国乃是储君的特权! 现在皇上收走了太子的监国特权,转而让汉王爷监国,这不是明确地传达出了信号吗? 皇上对太子不满,有意更换储君! 如果汉王当真上位,那么他们这些老兄弟将来还少得了荣华富贵吗? 原本他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位汉王爷有时候那脑子,真是块榆木疙瘩,加上在朝野风评太差了些,根本就没有上位的可能。 然而今日汉王朱高煦当庭驳斥杨士奇,还转手设下陷阱让一众太子党文官哑口无言,成功夺得了监国大权。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又让众将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汉王爷,手段真是高明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朱高煦此刻心中一团火气,但他还是一一礼貌性的回复。 虽然,他的确想不明白,自己哪儿“高明”了。 正当此时,朱瞻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众将见状识趣地退走,不敢掺和他们兄弟间的谈话。 “二叔,您这给人挖坑的本事见长啊,不知不觉间就让人着了道了。” 朱高煦听得这阴阳怪气的嘲讽,正准备开口解释,然而铁憨憨却是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二叔说的那也是实话,灾区百姓日子过得苦啊……要怪只能怪我这个太子没用……” “老二啊,既然皇上让你监国,那你可得把赈灾这事儿放在心上……” 听得太子爷这些嘱咐,朱高煦只觉得头疼。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不但去不了云南,还真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老大,这差事我干不了,还是你来吧!” 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然而落到他人耳中,倒是充满了炫耀意味。 “呵,我爹都被禁足了,二叔莫要说些玩笑话。”朱瞻基再次轻嘲。 大胖胖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朱瞻基便拱了拱手直接离去。 “哎哎,你们看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朱高炽张了张嘴,随即挪动着三百斤肥膘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嘱托道:“老二啊,你监国,要以天下百姓为重!” 说完了这句话,太子爷这才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待他们走远,赵王朱高燧这才低声道:“老二,老大这是真把自己当圣人了啊?”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历史上,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二人一精一憨,狼狈为奸,合谋夺嫡时常搞些小动作,污蔑构陷太子朱高炽。 后来朱棣得知了朱高燧干的那些勾当,大怒,立刻诛杀他的长史顾晟,同时褫夺朱高燧的冠服,还是靠太子朱高炽求情才得免。 结果最后这家伙后来还趁朱棣病重,命护卫指挥孟贤等人勾结钦天监王射成及内侍杨庆的养子伪造遗诏,打算毒死亲爹朱棣,废掉太子朱高炽,自己即位称帝。 当然,阴谋被告发,还是太子极力为他辩解,又救了他一命。 与心高气傲的朱高煦相比,朱高燧这厮心肠更为歹毒,就好比一条毒蛇,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给你来上致命的一口。 朱高煦突然诡异地笑了笑,拍着老三的肩膀,道:“老三啊,听说琼州那地方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朱高燧一怔,面容瞬间僵硬。 琼州? 不错你姥姥的不错! 那他娘的自古以来就是是流放之地! 朱高煦却自顾自地喃喃道:“你若是去了琼州,远离朝堂是非,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没事儿还可以写写书,这日子不好吗?” 听了这话,赵王爷表示心里有些慌。 “到时候再像那些文人一样,取个笔名,就叫‘南派三叔’吧。” 朱高燧:“???” 有病! 绝对有病! 老二脑子绝对出问题了! 朱高燧再也不敢跟他叽叽歪歪,灰溜溜地识相跑路了。 朱高煦见状这才冷哼了一声,直奔乾清宫而去。 监国这烂摊子,他绝不能接手。 太子是什么?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明天子! 而监国是太子的特权,也唯有太子拥有这特权! 但是现在,你让我朱高煦一个汉王监国? 我一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泥腿子,我监个锤子国啊我! 然而等他抵达乾清宫时,却是顿时傻眼了。 因为朱棣不在宫内,而是去了鸡鸣寺。 鸡鸣寺? 黑衣宰相姚广孝! 朱棣每次遇事不决,都会前去鸡鸣寺小住,听从姚广孝的看法建议。 姚广孝啊! 朱高煦一想到此人,便有些心惊肉跳。 靖难之役的策划者,黑衣宰相,乱世妖僧,他不仅熟读兵法、用兵如神,而且还通晓风水堪舆之学,可谓是朱棣绝对信任的心腹。 朱棣此刻前去鸡鸣寺,为了什么? …… 东宫太子府。 太孙一回到府内,便怒气冲冲地呵斥了几名宫人。 朱高炽见状叹了口气,将他唤到了里屋坐下。 朱瞻基刚一进屋,便急切道:“爹,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坐得住啊!” “汉王监国,一个王爷监国,那些朝臣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不会揣摩圣意……” 太子不监国,反倒成了汉王监国! 他一个有勇无谋的泥腿子,监哪门子的国? 铁憨憨始终不发一言,伸出小胖手撸着怀里的白毛阁大学士。 一直等到朱瞻基没了声音,他这才笑眯眯地问道:“牢骚发完了?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爹以前教导过你那么多次,遇事要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毛阁大学士似乎很不满意,哼哼唧唧地吠了两句。 大胖胖顿时抱着哄道:“乖儿子,爹不是说你,乖。” 面对太子爷的斥责,朱瞻基倒是没有吭声。 顿了顿,太子爷这才一边撸着狗,一边幽幽道:“你真以为,老头子让老二现在监国,是件好事?” “难道不是吗?”朱瞻基反问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子爷直接打断。 大胖胖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现在户部财政已经到了极限,以你二叔那滚刀肉的性子,监国后定会惹出一堆乱子,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 从留守北平开始,到了如今,他这个太子爷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监国理政。 但是每年的税收就那么点儿,老头子又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儿,这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足与外人道也。 汉王监国理政,看似大获全胜。 然而老头子给他设下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这一点,朱高炽心中很清楚。 朱瞻基眼睛一亮,正准备开口,却见太子妃缓缓走了进来。 “殿下,今儿还没跳操吧?” 铁憨憨听了这话,顿时就成了苦瓜脸。 “爱妃……我这刚下朝回来……” “那你这午膳别吃了。” “你就折腾死我吧……呜呜……我容易吗我……”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仁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