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须知(必看) 1.此文慢热,是真的非常非常慢热,人物铺垫,情感铺垫,细节描写,年代感,埋伏笔等等都花时间,所以可能前期会让人觉得没有多少爽感。 2.主角是身穿,如果接受不了身穿的可以斟酌一下要不要看这本书。 前期埋下来的两个大问题,如果没有耐心看作者解决的话,可以先绕道了。 第一,主角身穿是没有户口的。 没有户口不代表一定会被抓起来,只是没有正式编制、没有办法领结婚证,不能正常购买粮票,只能高价买,其他的部分影响不大。 具体的大家可以搜一艘【段永基】四通公司的老总,当年也是8年时间没有户口,黑户的情况下是怎么过来的。 不是所有没户口的都会被当特务抓起来,也不是没户口就生活不下去。 在这里给大家打一针预防针。 户口问题解决大概在前60章左右。 第二,男主年龄比前世的母亲大一些,但是本文不搞血亲恋,如果有奇怪想法的,或者接受不了原生母亲和父亲是年轻人,容易产生联想的朋友们也可以先绕道了。 3.双胞胎女主,后宫文,接受不了多女主的,也可以先绕道。 其他的暂时没啥。 …… —————————————————— 说完雷区,顺便说一下这本书的卖点,喜欢的朋友们可以点进来。 1.双胞胎女主角,我看起点目前为止写双胞胎女主的比较少,我自己呢,是真真正正在中学时期有过一对双胞胎女同桌的,可以算得是亲身经历,所以写起来会更真实一些,现实当中是有原型的。只不过她们不是80年代。 2.年代文,读者们觉得我的笔力还可以,对80年代的描述氛围感和年代感都不差,如果喜欢年代文的可以一看。 3.半导体事业+互联网做游戏,发展自身当首富,顺带扶持国家整条半导体产业链,解决卡脖子问题,爽感还是有保障的。 作者大学时期计算机专业,工作以后鹅厂做游戏,专业性有保证,资料搜集算是比较全的,也有同学是学微电子,所以不会出现特别无脑的情况。 如果有专业人士觉得我写得有问题,可以在书里面提出来,我一定修改。 4.作者码字快,新书期保底一天两更,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另说,上架以后冲战力榜,每天2到5万字不等。 这一点如果看过作者上一本书《重生男神从做游戏开始》的朋友们应该有所了解,作者当时是战力榜第一名。 月更80万到100万字,所以不用担心更新问题。 …… 以上。 谢谢各位观看。 1.我真没想穿越啊 1986年,11月。 安南县。 南方的冬天来得比较晚,不过安南县是黔省东北角,地处云贵高原中段、毕水兴经济圈的中间联结带。 到冬天的时候,比西南地区的其他县市都要更冷一些。 86年的天空飘洒着细雪,不是那种鹅毛般的带着诗意的漫天飘零的雪花,而是一粒一粒夹杂着雨水,冰冷到骨子里面的细雪。 姚夏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现在的天空,他好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雪了。 自从大学毕业了以后去到深城,成为鹅厂的一名员工之后,姚夏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雪,众所周知,深城是一个不会下雪的城市。 天色擦黑,街道上面一些零星的路灯亮了起来,仰望天空可以看到许多在上面架设的高压线。 四周是一座座散落着的自建房,水泥外墙,头上青瓦,雪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打在青石板的马路上还能听见滴答的声音。 有几块烂砖砖面已经损坏,被泡的里面的泥土发黑,还能看到冒出一棵嫩芽来,就像是在冬天即将来临之前倔强不屈的想要生活下来挣扎着的生命。 道路狭窄,大概就能通行一辆汽车,可现在街道上一辆汽车都没有。 只有偶尔赶着回家,驾驶着马车,抬起手来甩着鞭子,喊一声得儿驾的农民。 马车也就是一匹看起来瘦弱,身体上毛色很杂的一匹老马,屁股上还装着一个粪兜子,姚夏瞥了一眼,里面装着几坨硬邦邦黑漆漆的圆疙瘩。 在马车跑过之后,还有几坨掉在了地上,散发着青草的味道。 不远处一些下班以后回家的工人男女,穿着蓝色的工服,有说有笑。 而一个骑着凤凰牌大杠自行车,穿着一身棉重厚实的中山装从姚夏的面前按着叮当响的车铃铛,呼啸而过。 车轮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姚夏抬起头来,看着现在的这一切,只觉得极其陌生却又熟悉,就像是来到了某个电影城当中,混杂在群演里面拍摄着有年代感的电视剧一样。 只不过姚夏回头观望了一会儿,还没有发现扛着摄影机的人,也没有导演喊cut,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而然,每个人的表情丰富,行为自然,比那些姚夏看到的真实群演们的表演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叔叔你好,请问今年是哪一年?”姚夏抓住了一个路过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问到。 中年人里面穿着一件的确良的衬衣,在衬衣外面套了一件V领的黑色毛衣,毛衣外面是将排扣系得一丝不苟的中山装。 对方听到姚夏标准的普通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用贵普话回应到: “哪一年?斧年嘛,还能是哪一年?” 姚夏也愣了一下,他本身是安南县人,只不过毕业了以后好长时间都没回来过了,现在听到这口声音,真的觉得异常的亲切。 于是姚夏又用本地话问了一遍,“我问滴不是生肖,今年是几几年?” 听到姚夏的本地话,男人的紧张情绪明显放松了不少。 “1986年,你要搞浪子?” 搞浪子,住啥子,都是方言,意思是【做什么】。 “没有没有,谢谢了。” …… 好嘛。 我是真的穿越了。 …… 姚夏穿着一件羽绒服,跟周围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从衣服兜里面将华为mate30手机掏出来,上面明显还显示着2023年1月20号,也就是他穿越的这一天的时间。 只可惜上面一格信号都没有。 如果不是经过了这么多次的询问,姚夏很难接受自己已经从2023年来到了1986年的这件事情。 他一个96年出生的人,怎么就到了86年了呢? 姚夏原本还在鹅厂写代码来着,因为从小姚夏就是很多人口中说的【别人家的孩子】,一直以来都是成绩年级第一,高考虽然发挥失常,只考了660多分,无缘清北,不过也算是进入了武大这样的名牌大学。 毕业以后进入鹅厂,很快就能独当一面,成为项目组享有名气的代码大神。 按理说人生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来着,今年深城的冬天还挺冷的,晚上11点下班之后,姚夏穿上羽绒服走到街上准备打车回家来着,上车以后他就睡着了。 怎么眼睛一睁一闭就跑这里来了呢? 要知道深城跟安南县隔着有上千公里的距离,更何况现在还是86年。 姚夏看着来往的行人,眨巴着眼睛,他怎么也没想通,自己怎么就穿越了呢? 你说如果是重生的话还稍微好一些,至少他能弥补人生的遗憾。 比如说姚夏小时候很喜欢的双胞胎美女同桌,还有上高中以后曾经跟他表白过但是被姚夏以学业为重拒绝了的校花…… 中学时代他当学习委员的时候,因为对方不好好写作业,骂哭过的美女同学。 当年他刚到深城的时候,还有一个大学女同学邀请一块合租来着,可惜都被姚夏以离公司上班太远为由拒绝。 想想都觉得真的很懊悔。 姚夏对曾经和后来的直男生涯感到万分的痛惜。 要是当年能稍微努力一点,不那么愚钝的话,搞不好孩子都有了。 姚夏对自己人生当中多个重大节点那都是记得相当的牢,印象非常深刻,而且凭着姚夏在2023年的积累,他完全可以重生以后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至少可以让自己的感情经历变得更丰富一些,而不是混到26岁了,居然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遗憾啊遗憾。 谁的青春不遗憾呢? 可是—— 好家伙,一下子给他干到1986年来了,姚夏现在都还没出生呢! 这个时代他完全不熟悉啊! …… 姚夏迅速对自身的状况做了一番调查和整理。 他是身体穿越过来的,跟小说里面所描述的魂穿还有很大的不同。 自身带着的装备有: 一件纯白羽绒服,板式还挺修身的。 一件长袖T恤,因为公司有暖气,所以姚夏里面都没穿多厚,出了公司以后把羽绒服一穿就完美。 然后裤子,内裤各一条,具体细节不好描述。 一双安踏运动鞋,268块钱买的。 一双七匹狼船型棉袜。 除此之外就是一副医用口罩和一张工卡,姚夏这种刚到鹅厂工作才只有5年时间的人是没有资格买车买房的。 华为mate30手机一台,可惜的是,姚夏只有一条充电线,没有带插头。 在公司里面有USB接口,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充电问题。 可现在是1986年,你去哪里找USB插头? 仔细看了一下,只有不79%的电量。 要死要死。 姚夏愁着个脸,这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 不过他一向都很乐观,除了手机电量让人感到焦虑之外,其他的好像也没啥好担心的。 搞不好过几天就能穿回去了呢? 就跟《你好·李焕英》电影当中似的,只要满足了愿望,就能回到现实也说不一定。 就在这时,姚夏的大脑当中闪过一道灵光。 对啊。 如果有谁对这个时代有遗憾的话,那也应该是姚夏的父母才对。 …… 2.不是你想的那样 姚夏记得他老爹是一个外地乡下穷小子,但是在恢复高考以后成功考上了大学,之后工作分配才到了安南县,认识了他妈,两个人喜结连理,这才有了姚夏。 现在他爹在不在安南县,姚夏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他妈肯定是在的。 姚夏母亲徐清华,是土生土长的安南县人,她父亲,也就是姚夏的外公徐云贵是山东人,以前的老革命,曾经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还在抗战的时候,活捉过几个小鬼子,立过二等功。 徐云贵,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早晚跟云贵有缘分。 后来南下支援,外公作为第一批支援的干部,来到了安南县,然后认识了姚夏的外婆,这才有了他妈。 徐清华名字当中有个清华两个字,一门心思希望自己儿子去清华大学,可惜最后姚夏并没有如其所愿,而是上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武大。 现在回想起来,老徐年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姚夏已经记不清了,从他有记忆开始,老徐就是一个大波浪头,很凶的一中年妇女,他只有在曾经的老照片当中看过他妈年轻的时候的样子。 说真的,老徐年轻时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小尖下巴,一头波浪卷的长发,在没有化妆品的年代,算漂亮的了。 姚夏决定先去找他妈。 因为暂时也想不到该做些什么。 今天晚上在哪儿睡觉都还没着落呢,姚夏心想,我总不能睡大街上吧? 可是见到老徐说些什么呢? 姚夏还没想到,难不成说我是你未来的儿子? 老徐能相信才真的是有鬼了。 先看看外公能不能收留自己吧。 姚夏外公一个山东人,直脾气,还是个老革命,内心善良,乐于助人,在当地口碑很好,姚夏觉得还是有戏的。 …… 这么一想,姚夏立刻付诸行动。 安南县县城很小,大部分人互相都认识,更何况姚夏外公本来就是当地的领导,所以稍微打听一下,姚夏就了解他现在所在的住处。 一边找一边问路,姚夏磕磕绊绊地终于来到了南街一段古城墙的底下。 这段古城墙,大概是在明清的时候修建的,全是大石头垒砌而成,在墙身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哪怕是现在下起了小雪,依然能看到那些野草从墙缝隙当中顽强地生长出来。 姚夏凑近看了一眼,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一排刻字。 【安南县古城墙,始建于1681年……】 在其中还有关于安南县名字的由来介绍。 这就对了。 姚夏用手轻轻摩挲过城墙大石头,回头扫视着四周。 当年老徐就是住在这附近。 这附近是一些小山坡,在贵州这种地方,不是山就是山,很难见到有非常宽阔的平原或者低谷地区,想要建设就必须得先把山给推平。 现在是1986年,四周青山环绕,基本上都是一些低矮的建筑,街道附近,山坡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电线杆和电线。 青石板街道两边,都是当地人自建的水泥房,上面盖一层青瓦。 …… 西南小城,透着古色古香的味道,在这样的夜晚当中,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完全遮不住漫天的星光。 姚夏抬起头来,只见漆黑的夜空,雪水一滴滴从上空落下来,混杂在星光当中,说不出来的感动。 那些只有在电视当中见到过的,未来许多人有钱以后返璞归真想要过上的幸福生活,好像大抵就是这个光景。 在2023年的时候,姚夏就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了。 时空的纽带,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姚夏一把从2023年拽了过来。 当人类仰视星空的时候,这种亘古不变的美丽才会抹去时间的痕迹,在你的灵魂深处产生错乱感。 就好像2023和1986被揉捏在了一起,只要抬头看星空,姚夏下一秒钟就能回去一样。 可当他回过神来,茫然四顾的时候,又一下子被拉回到了现在。 现在是1986. …… 姚夏走进一个小巷子当中,正好撞到几个小屁孩在路边上玩擦炮。 擦炮又名刮炮,是鞭炮的一种,外表看起来就跟火柴似的,只不过比普通火柴要更粗一些。 这玩意儿没有引线,头上面涂着一层含有氯酸钾药料。其可放在涂磷的纸上面摩擦点燃,丢与空旷处过一段时间就会爆炸。 姚夏心头一动,这玩意儿姚夏小时候也玩过,还经常跟别人一起去炸水池来着,没有想到现在就有了。 他正想询问徐云贵在住在哪里,但是看到几个小屁孩在玩擦炮,就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 这一群孩子,大概最大的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最小的还穿着开裆裤,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跑。 最大的那个孩子头手里面捏着一包黄色包装的擦炮,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根插进了路边的马屎坨坨里面。 姚夏只看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也太恶心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小时候好像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另外一个小朋友将一根点燃的香递给孩子头,然后一群人围在他的后面。 孩子头拿着香在擦炮的顶端点了一下,一段火花立刻燃了起来。 过了几秒,只听砰的一声。 天女散花似的,马屎坨坨被炸开了一个好大的缺口。 姚夏不由得走开了一些,被沾到身上也怪恶心的。 …… 几个小屁孩似乎觉得炸完马屎坨坨不是很满意效果,有人指了指一户人家门口放着的瓦缸,提议说丢里面看看。 瓦缸大概有半个人高,挺大的一个,里面装满了水。 孩子头点燃了两根擦炮,等燃起来以后全扔了进去。 只听砰的一声! 水花炸开。 声音很大,连姚夏都被吓了一跳。 紧跟着,他看到在水缸的边上出现了一圈裂纹。 姚夏看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走上前,一把将这个小朋友手中的擦炮盒子给抢了过来。 “你搞浪子?!” “还给我。”小朋友跳着想从姚夏的手中抢过来,姚夏将擦炮盒举得高高的,他连续跳了几次,都没够到。 四五个小朋友瞪着眼睛看着姚夏,似乎没有想到一个成年人居然还抢小朋友的东西。 “不许再炸别人东西了,听到没得?” 炸马屎坨坨就算了,毕竟除了马屎之外,也没有谁受到伤害,你炸别人水缸和玻璃什么的,那就没道德了。 姚夏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作势欲打。 对方乖乖地低着脑袋,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姚夏这才放开他。 “你这包擦炮我没收了。” 几个小朋友难以置信地看着姚夏,似乎没有想到他居然还真的抢小孩的玩具。 “你给我等到。” 一群小屁孩跑远了,觉得自己安全了以后,才对姚夏放出了狠话。 “快滚。”姚夏骂了一声,几个小朋友立刻跑远了。 …… 就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 之前就已经被炸开裂缝的水缸再也绷不住,直接破了一大块。 里面的水哗哗流淌下来。 姚夏回过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门口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明眸皓齿,至少168的身高,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嘴唇,小尖下巴,挺直的鼻梁,留着一条粗大的麻花辫,一直从右肩膀上搭到胸口。 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既温婉动人,又有着一股子的倔强。 不是姚夏他妈,姚夏不认知这个人。 不过这张脸倒是长到姚夏心坎儿里面去了。 她正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姚夏,柳眉微蹙,视线停留在姚夏手中的擦炮盒子上面。 姚夏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擦炮,又看了看她旁边破碎的水缸。 “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 ———————————————————————————————— 新人新书,求收藏、投资,谢谢各位 3.原来是双胞胎啊 86年的时候,安南县这种小县城还没有所谓的自来水管,大多数人家都是在门口放着一个大水缸,平时挑来的水就倒里面,主要是用来洗漱和生活用,也有的放在外面搜集雨水是用来浇菜什么的。 现在看到门口炸裂的大水缸,女孩子明显有些生气。 “我要是说刚才有一群小屁孩在这里放擦炮,把你家水缸炸了,我是见义勇为还把他们的擦炮给没收了,你信不?” 姚夏解释到。 女生只是歪着脑袋,一脸怒意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姚夏。 好吧,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可能相信。 不过女生也只是瞪了姚夏的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听到没得?”女生说到。 姚夏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变成了【罪魁祸首】,真的是一肚子的委屈,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我真滴不是……” “抓小偷!抓小偷!”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隔壁响起,与此同时,从旁边的小道上,蹿出来一个人影。 那个人穿着一件单薄的绿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棉帽,也称为“毡绒帽,帽子两边有两个长耳朵,天冷的时候就放下来护住耳朵,不怎么冷就可以扣到帽顶上面,看起来更精神。 这男的身材瘦弱,下巴缩在衣服领子里面,两边帽子耳朵放下来,几乎只露出了半张脸,咯吱窝下面夹着一只红黑相间长着花毛的母鸡,似乎没有想到出来还能撞见人。 眼神看着姚夏呆滞了一瞬间。 不过他只是跟姚夏对视了一眼,姚夏根本来不及看见他的长相,这人动作非常敏捷,直接从他的旁边闪身而过,然后一溜烟的往山上跑。 黑灯瞎火的年代,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背影。 姚夏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小偷,怎么一道86年就撞见这种事情呢? 姚夏这个愣神的功夫,后背被人拍了一巴掌。 背后白毛衣的少女柳眉倒竖,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你在搞浪子?站到起木处处滴,你倒是追撒?” “我……”姚夏板着个脸,“我不追,我要是追到了,哪个晓得会不会把我也当成偷鸡的?” 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有点回过味来。 难不成刚才真的冤枉了他? 不过贵州的女孩子素来凶悍,是一点儿都没带怕的,她给了姚夏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一个大男八汉的,一点儿出息都没得。” 说完,女生拔腿就往山上跑去追那个小偷,只留下姚夏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白色的背影,还有刚才的话,姚夏突然觉得心里面居然有点儿过意不去。 倒不是觉得自己应该去追小偷,只不过一个女孩子这样贸然孤身行动,姚夏还真的有待呢日放心不下。 …… 就在姚夏暗自思考的这两秒钟时间,从隔壁跑出来一个有着一头自然卷,扎着个马尾辫,看起来身材瘦弱又单薄,只穿了一件花衬衫就匆匆忙忙跑出来的女孩子。 女生大概15、6岁的样子,神情急切地问到,“你有没得看到偷鸡的,往哪个方向跑了?” 11月的夜晚,温度很低,话刚从嘴边出来,就变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 姚夏整个人都呆住了。 借着清亮的月光,姚夏只看了一眼,就已经认出来对方—— 这不是我妈,徐清华吗? 紧跟着在屋子里面又传来一个声音,更让姚夏笃定了这一点,“清华,不要追了,不安全。一只鸡,丢就丢了。” 此时的徐清华,才只有16岁,整个人又瘦小又透着一股子的倔强,她梗着脖子回应到,“我不,一只鸡也要3块多钱呢。” 姚夏这才回过味来,两只眼睛当中跟喷火似的。 然后发了狂一样往山坡上面跑。 “你等到,我去给你抓回来。” 草拟吗,偷我家的鸡! 徐清华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看着飞奔而去的大哥,不由得心头一暖。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姚夏的背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 姚夏一路狂奔,顺着山坡往上跑,过了一会儿就赶上了前面的白衣少女。 毕竟是男生,而且姚夏才26岁,正当年的时候,高中的时候跑步成绩也算是班级名列前茅,虽然有几年没有活动筋骨了,可真要跑起来还是速度挺快的。 他从女生的身边掠过,往前面黑影奋起直追。 女生跑得气喘吁吁的,看了姚夏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到最后这个家伙还是有点儿正义感的,也不知道是自己那番话刺激了他,还是这个家伙良心发现,不过看到他去追小偷,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用双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着前方白色的影子,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一双乌黑的眸子在黑夜当中闪闪发亮。 小偷身材比较瘦小,估计就一米六几的样子,那个年代的人没有后来那么好的物质条件,加上又是西南地区本身就长不高,所以跑得也没有姚夏快,加上还腋下还夹了一只十来斤重的大母鸡,所以花费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被姚夏从后面赶了上来。 姚夏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在黑漆漆的夜色当中尤为显眼,加上一米八的大个子,在80年代的时候特别的显眼。 那种从后方奔驰而来的压迫感真的直接让人的精神紧绷起来。 跑了大概有个几百米的距离,小偷估摸着自己也跑不过,只能忍痛将大母鸡往后一扔,直接砸到姚夏的身上。 姚夏赶紧用双手接住。 一个晃神的功夫,再回头来看,小偷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姚夏见他把母鸡扔到地上,也没有再继续追。 他曾经听老妈讲过,这个年代其实还挺乱的,能把【赃物】追回来就可以了,要是把人逼急了,跟自己拼命就犯不着。 搞不好对方还有刀子什么的。 “抓小偷!抓……” 后面的女生一边用手扶着腰,一边往姚夏这边走过来。 姚夏将大母鸡抱起来,笑了笑,示意对方已经抓到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条大狼狗,直接咬到了姚夏的袖子上面。 姚夏整个人一阵慌乱,这狼狗异常的凶悍,咬住了他就不撒嘴的那种。 而且土狼狗的力气贼大,直接将姚夏扑到地上,他赶紧扔掉母鸡,抬起手来防护住自己的脸。 只听撕拉一声,姚夏的袖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这个事情发生得太快,姚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抓到了。” 与此同时,姚夏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俏丽的声音,正是刚才白毛衣的女生。 “噫,没得想到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还学会别人偷东西哎?” “大黄,回来。”同一时间,后面又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咬着姚夏不撒嘴的大狼狗,立刻乖乖地摇着尾巴往后跑到了毛衣女生哪里,然后安静地坐了下来。 不过姚夏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是闹鬼了吗? 前面一个白毛衣的小姐姐,后面一个白毛衣小姐姐,两个女生长得一模一样。 穿着打扮也是一模一样,除了—— 前面这个女生穿着的是一条喇叭裤而另外一个穿着直筒黑色麻布长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姐,他不是小偷吗?”前面的这个女生疑惑地问到。 就在这时,姚夏才反应过来—— 卧槽,原来是双胞胎姐妹花。 …… 4.义不容辞 说实话,姚夏对她们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倒不是说现在没有,哪怕是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当中他都没有这个印象。 安南县其实还挺小的,在80年代的时候也不过百十来家人家,老徐是个喜欢打麻将凑热闹的人,身边的朋友很多,更何况双胞胎这么特殊,又长得好看。 如果说老妈的隔壁住着这么一对漂亮的年龄相仿的姐妹花,姚夏的记忆当中多少也会有一些印象才对。 哦不,姚夏尘封的记忆当中打开了一条微弱的记忆裂缝,他突然想了起来,好像在小的时候徐清华确实提过一嘴,说她小的时候隔壁住着一对双胞胎姐妹,但是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她们家烧煤炉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氧化碳中毒,就再没醒过来。 一家四口就这样没了。 这样一想,姚夏就突然明白了。 那一年是什么时候来着? 姚夏是记不太清了。 不过再抬头看看二位花容月貌,真的不免感叹红颜薄命。 …… 后面的女生一边用手扶着腰,一边往姚夏这边走过来。 “他是抓小偷的,不是小偷。” “哦哦。对不起哈。”前面这个女生给姚夏道歉,还伸出手去试图将姚夏给扶起来,听她刚才叫后面的人姐,那她应该就是妹妹了。 “你有事没得?” 好在羽绒服比较厚,这才没有被咬到皮肉。 不过对方好像也是注意到了姚夏破开的袖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这件衣服好多钱,我赔给你。” 话虽这么说,女生咬了咬牙,一看姚夏穿的这件衣服就不便宜。 羽绒服诞生的时间比姚夏想象中的更早,早在1936年美国冒险家为了追求最优秀的登山外部环境的结果,发明了世界第一件用羽绒填充的衣服,之后经过几十年时间的发展,到70年代的时候,中国其实已经陆续有了一些羽绒服,不过款式上面没有姚夏穿得这么新颖而已。 羽绒服大多数都是在中国的北方使用,南方的女孩子也许只在画报上面见过,加上这玩意儿的造价不菲,一般人也买不起,所以看到姚夏穿着羽绒服的时候,小姑娘明显觉得这家伙肯定非常有钱。 改革开放有一段时间了,也不是人人平等的时代了,可以允许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这个道理小姑娘还是懂的。 就是看着姚夏这身羽绒服心里面没个底,本能觉得肯定很贵的样子。 “算了算了。”姚夏拍拍屁股上面的泥土站了起来,“没有咬到肉,衣服破了点无所谓。” 听到姚夏这么说,小姑娘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然这样吧,你把衣服给我,我给你补一下。” 补? 姚夏看了看自己袖子那里被撕开的一小块,里面露出白花花的棉花,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这玩意儿要怎么补。 “我先把鸡给别人送回去。” …… 回去的路上,姚夏了解到,这对双胞胎呢,姐姐的名字叫做周语洁,妹妹的名字叫做周语冰。 姚夏一路跟她们并排走着,不时地拿眼睛去看她们,只觉得这两个人真的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就分辨不清楚,甚至连声音都差不多。 “咋个?没得见过双胞胎?”周语冰拉着姐姐的手臂,从周语洁的旁边露出半个脑袋来,笑着揶揄到。 姚夏没有搭话,只是把头转了过去。 看到姚夏脸上的表情,周语冰笑得异常的开心。 倒是周语洁相比妹妹的性格来说更腼腆大气,她拽了拽周语冰的袖子,示意她别拿人家开玩笑,大姑娘家的没有点儿矜持的样子。 也没有过多的介绍,差不多就已经从原路返回到了徐清华家的附近,也就是现在姚夏的外公家。 灯光逐渐在视野里面亮了起来。 大狼狗往前面跑了一段,蹲在大路中间吐着个长舌头看着他们,似乎在催促大家走快一点。 周语洁低头看了一眼妹妹的裤子,有些不安地问到,“你晚上就穿这个回去啊?” “怎么了?” “现在喇叭裤可流行了。”周语冰反驳到,“我今天才找人给改好的呢。” 姚夏看了看发现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儿。 所谓的喇叭裤,是那种裤口巨宽,一直拖到地上,像的倒着的大喇叭一样的裤子。 八十年代初,国家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一段时间,国门逐渐开放,国外各种从未见过的东西蜂拥而至,对年轻人影响最深的时尚装束有三种东西:蛤蟆镜、大鬓角、喇叭裤。 其中喇叭裤影响范围最深、最广,以至于城镇小青年对喇叭裤趋之若鹜,都为有一条喇叭裤为荣。 在中国大陆喇叭裤流行的缘由是有其特殊性和偶然性的,特殊性是指在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审美观受到冲击,那些与以前不一样的服饰不容易被人接受,脱离了人们普遍认可的服饰就认为是奇装异服。 偶然性是指当时被人们喜爱的电影中出现了大明星穿喇叭裤的影像,大明星的着装被年轻人追捧,如果这些明星穿别的什么款式,这些款式的衣服也会流行起来。 当时风靡中国的有两部RB电影。 一部是《望乡》,女主角栗原小卷面容清秀、气质高雅,一条白色的喇叭裤让她成为年轻人心目中的女神,让无数少女争先模仿。 另一部是《追捕》,片中警长矢村的墨镜、鬓角和一条上窄下宽的喇叭裤,成为无数男青年效仿的目标。当时这两部电影放映时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也不算夸张。 女孩子们对喇叭裤的要求有几点: 裤口越宽越好,而且还要能一直拖到地上,能扫地的才行,转起来嗖嗖的,跟电风扇似的,就觉得特别的时髦。 现在周语冰穿的喇叭裤看起来裤脚还没有那么长那么宽,也不算特别明显。 这些东西都是先在大城市当中流行起来,再慢慢传到其他的地方,相比起其他城市来说,现在的安南县小县城还保守的很。 好多家长都觉得喇叭裤跟不正经是挂钩的,几乎等同于伤风败俗,女流氓。 “你不怕妈骂你?”周语洁问到。 “不怕,我回家就换了。你不要跟妈说哈。”周语冰嘱咐到。 周语洁眨巴着眼睛,没有说话。 …… “谢谢了,非常感谢。” 姚夏将大母鸡送回去的时候,徐清华抱着他递过来的母鸡,感动得不行。 姚夏看着年轻时候的母亲,心里面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找回来了?” 就在这时,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起来,是标准的伟人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中山装,嗓门很大声音洪亮,加上一米八的身高和具有特点的山东口音。 姚夏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外公,也就是徐清华的父亲徐云贵。 “小伙砸,俺要感谢你呀,乃叫么名字?” 啧啧,这味道,姚夏听起来觉得可太亲切了。 姚夏的外公在很早以前就得了老年痴呆,他上大学的时候突发脑梗去世了,现在能见到一个活的而且还这么年轻的外公,心里面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 “外……”姚夏咳嗽一声,回应到,“叔叔,我叫姚夏。” 要是被老徐知道自己叫外公叔叔,屁股都给你打开花。 可现在是1986年。 “好银,留下来吃顿饭不嘛?”徐云贵客气到。 “好。”姚夏认真的点点头。 嗯? 几个人齐齐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本来一句客套话而已,居然遇到了一个这么实心眼儿的男人。 …… 5.做些什么呢? 现在时间晚上接近8点,其实徐云贵这边早就已经吃过饭了,不过看姚夏这么实诚,还是让自己老婆去把饭菜热了一遍。 姚夏的外婆易珍凤是个本地的农民,黔贵这种地方多是少数民族,她自己本身是苗族,头上包着一个苗帕,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衣服,听到徐云贵的话就赶紧站起来去生火热菜。 这年头没有什么燃气灶,电炉什么的,只有一个自己打的大灶台,跟姚夏在电视上面看的差不多,下面是一个半圆形的黑洞,只不过不同于北方烧柴火,这里是往里面加的焦煤而已。 因为附近有一个比较大的焦煤矿产,所以进煤炭更便宜一些。 南方热菜,是在大铁锅里面掺点儿水,然后往上面放上一个大蒸笼,把饭菜按照盘子放进去,过几分钟等到热气上浮把菜热好了端出来就行。 在这个空隙当中,姚夏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外公这个房子是自己盖的,有一层半高,下面三个房间,一间厨房,中间是一个大厅,水泥地板,大厅中间有一根圆柱子,抬头上看,能看到横梁,还有木质结构的天花板,其中开着一扇小门,需要搭梯子才能爬上去。 之所以有一层半,是因为上面半层是一个人字形的瓦房结构,只有半层高,平时没有什么用,偶尔可以拿来堆点东西当个小阁楼,或者在上面铺垫铺盖可以当床,过年过节如果家里面来的人多就可以安排在上面睡下来。 对于96年以后出生的姚夏来说,这样的房屋结构还挺新奇的。 家里面都是一些木头椅子,看起来也有不少年头了,有些扶手都磨出包浆来。 徐云贵总共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2岁多的时候被闪电劈中夭折了,现在就剩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大儿子。 大儿子徐清民现在在外面读书,二女儿徐清琼18岁,长相秀气,刚参加工作,暂时没有分家。 徐清华是老幺,现在16岁,高中在读。 …… 虽然周围的环境对于姚夏来说挺陌生的,不过这一屋子的人姚夏都觉得异常的亲切。 可不是吗,都是自己的至亲,有血缘关系的。 徐清琼是姚夏的大姨,这个年代特别流行麻花辫,只不过她是双麻花辫,从两边肩膀上耷拉下来,弯弯的空气刘海,显得脸小小的,又干净又俊俏。 跟姚夏记忆当中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姚夏的这个大姨妈,高中没毕业就开始工作了,后来嫁给了一个当地的府政机关的男人,给生了一个女孩子名叫姜惜,平时两家人之间走得挺近的,还在一起打电子游戏,姚夏整个人生之所以堕落完全都赖这个表姐,当年就是她带着自己一起在小霸王游戏机上打超级马里奥来着。 几个女孩子也拿眼睛打量着姚夏。 这个男生个子挺高,至少有一米八的样子,穿着上面根本不像本地人,本地人哪里有穿得这么【时髦】的,白羽绒服,厚厚的牛仔裤,这分明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保不齐还被教坏了,变成个街溜子。 徐清琼看过一些电影,觉得姚夏跟香江那边的大明星似的,模样也好看,身材也好,穿得洋气,心里面多了几分喜欢。 1980年的庐山恋,女主角穿着一条牛仔裤,将下半身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成为了无数年轻人们心目中的偶像,徐清琼一直都想要条牛仔裤,但是家里面不允许。 倒是姚夏她妈,见到姚夏这个样子心里面特别的不舒服。 “看我搞浪子嘞?”徐清华一瞪眼,从旁边捡起一个毛线团就扔到姚夏的脸上。 他赶紧一把抓过来,没有被毛线团打到眼睛。 老徐原来年轻的时候脾气就这么暴躁了? 想当年他小学时候跟徐清华在家里面抢电视遥控器,也是这样被她拎着书包砸了一腰子。 到现在姚夏还心有余悸。 搞了半天我后来没有女朋友,工作的时候腰子不行都怪老徐砸的。 “只准你看我,不准我看你吗?”姚夏说,“还不是因为你好看才看你?” 嚯!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徐云贵。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直白的男生。 徐清华被这么一吓,整张脸羞得通红,低着脑袋没敢看姚夏。 姚夏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述有问题。 不过儿子夸老妈,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 姚夏还没来得及解释,易珍凤就把饭菜都热好了,还多炒了一个肉菜。 做的都是家常菜,一荤两素,酸辣椒白菜炒肉,白煮豆腐,加上一盘酸辣土豆丝。 酸辣椒算是这边独有的一种调味料,吃起来特别的香。 西里呼噜 西里呼噜 姚夏抱着一个鸡公碗,埋头苦干。 说起来他穿越到86年也有大半天的时间了,现在早就饿得不行,加上吃到熟悉的家乡菜,真的特别的香。 徐清华和徐清琼看着姚夏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默默吞了口口水,连她们都看饿了。 80年代的时候已经过了饿饭的年代,基本上都能吃饱,可也不至于顿顿都有肉吃,今天好不容易弄点肉,都给了这个外来的小子。 倒是徐云贵在旁边看得开心,男人吃饭本来就要雷厉风行。 而且看着姚夏的模样,觉得还挺亲切的。 眉眼当中倒是有几分像当年他年轻的时候。 “没吃饱就再吃点。”徐云贵发话了,两个女孩子赶紧坐到桌子上来。 …… 干饭人在任何年代都差不多,只不过这个年代没有多少好吃的,肉也不是顿顿有,所以看到炒肉徐清华和徐清琼就跟饿狼似的,两个人端着大碗吃起来,比姚夏的吃相也好不到哪里去。 酒足饭饱之后,姚夏并没有半点儿要离开的样子,徐云贵也没催他走人,反而跟他聊了起来。 1986年县里面没有电视机,也缺乏娱乐活动,晚上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要么做自己的事情。 “小姚,你是做嘛的呢?” “我……”姚夏张了张口,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穿越到1986年之后,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徐叔叔,你给我介绍个工作呗。” 徐云贵:…… …… 6.谁要你看得起了? “顺山倒了!!!” “顺山倒了!!!” 随着伐木工人的声音喊起,姚夏赶紧躲到一边。 紧接着一颗大树被后面的工人用力踹了一脚,轰隆一声倒下。 “顺山倒”是指树木生长的地方是山坡,而且树的根部倾斜山下,这样的树木伐后一定会顺着向山下倒去。伐木得找好方向,等树一叫炸(倒前发出的咔咔声)先喊一遍,给人找方向,树一倒再喊一遍,告诉人已经消停了,这叫“喊山”。 “顺山倒了”是伐木中的术语,意为树向山下的方向倒下,主要是为了防止砸伤的别人。 云贵是全国比较有名的木材产地,主要是因为山多树多,加上自然环境比较适宜树木生长,所以木材厂也比较多。 安南县总共可以划分为几个区域,第一就是县城,然后是鸡场、马场、牛场、茶场、农场还有林场。 安南林场树木品种繁多,自然资源丰富,是国有林场当中比较有名的一个。 “好,大家休息一会儿。” 姚夏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一般,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随便找了一个断木桩就坐了下来。 哎呦喂,真特么累死我了。 托徐云贵的福,姚夏现在解决了工作和住宿问题,但是户口问题还没有落实下来,毕竟姚夏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只能用失忆来搪塞过去,可这个流程走起来很麻烦,上面不敢贸然给姚夏上户口,说是要再调查一段时间。 至于住的地方嘛,徐云贵让姚夏先住在县招待所里面,等过一段时间他如果真的要在安南县长期定居,能够拿到户口的话,就跟他所在的组织上面进行申请,看能不能领到一个临时住房。 所谓的组织,就是姚夏现在所在的安南林场。 姚夏被徐云贵托关系给送到了安南林场当中担任伐木工人,一方面是这里确实需要人手,另外一方面是他见姚夏长得一米八的大高个子,身板也挺强壮的,挺适合这个工作,就给安排过来。 顺带一说,姚夏的外公,徐云贵现在担任的职务是县里面两社一站的支书,所谓两社,分别是马车社和搬运社,一站是运输站。 这年头安南县穷的一批,连辆像样的大卡车都没有,主要的运输工具是马车,除此之外就是为数不多的拖拉机。 总体来说,两社一站承担着整个县城的搬运工作,几乎所有的运送任务都是他们来完成,那份工作比当伐木工人还要更苦一些。 伐木工人主要是伐木、支护、集材、还岭、装车、清林、还枝。黎明前上班,回家晚,自带午餐,这是肮脏、疲惫和危险的。 没有星期天或假日。春节期间请几天假作业主要是在冬天,因为冬天是伐木的黄金季节。 姚夏才干了两天,已经受不了了。 回去以后胳膊,腿,腰,全身酸痛,尤其是两只胳膊,因为每天砍树,这上面全都布满了青筋,晚上睡觉都疼得要死,第二天还要接着干,他现在都怀疑这双手还是不是自己的了。 不行不行。 姚夏摇摇头,他不能这样下去。 我穿越1986,不是为了当伐木工的,虽然伐木工人确实挺有意义,可姚夏真心觉得自己不适合。 再没多久,我六块腹肌都要练出来了。 虽然姚夏前世很想拥有六块腹肌,不过那都是主动的,现在是被动练成的,还真的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 “大家都辛苦了,来喝点儿茶,解解渴。” 与此同时一个俏丽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人群当中。 姚夏瞥了一眼,是双胞胎姐姐周语洁。 她手上拎着一个茶壶,然后另外一个小姑娘跟在她的身边给每个人发杯子,周语洁就跟着将茶壶当中的热水倒进他们的杯子里面。 如果茶水不够了,她就要返回到山脚去重新装一壶回来。 因为基本上都是体力活儿,加上对身体的素质要求很高,这里基本上看不到女同志的身影。 周语洁是极少数的女同志之一。 女同志在队伍当中,主要承担着后勤工作,比如说像周语洁这样在大家休息的时候给提供茶水,在春夏季节的时候,帮忙种种幼苗什么的。 不过也是凤毛麟角。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感觉啊,喝了小周倒的茶水以后,整个人都精神百倍。”一个穿着红背心,蓝工装的工人笑着说到。 旁边立刻发出了一片哄笑声。 跟着周语洁的女生,有着一头齐耳的短发,比她要大两岁,名字叫做杨小华,听到众人哄笑,假装生气,双手叉腰问到: “你光是夸小周,那么我嘞?” “你呀!你太凶了!根本就不算女的。” “哈哈哈……”周围又响起一片欢笑声。 杨小华立刻撸起袖子就要去揪别人的耳朵。 那个男同志吓得赶紧放下手里面的杯子就往山上跑。 两个人绕着树来回辗转腾挪,四周一片笑声,往往在这样的休息时候看到他们打打闹闹的,一整天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似的。 而更多的,年轻单身的伐木工人们,都在拿眼睛瞟周语洁。 不用眼睛看,姚夏就能知道,像她和周语洁这样长得又好看,又是双胞胎的,在这里肯定有大把的人追求。 过了一会儿,肩头上搭着一条大麻花辫,长相俊俏的周语洁来到了姚夏的面前。 她凝眉看了姚夏一眼,将托盘当中倒好了茶水的杯子递给姚夏。 “姚夏,你知道你是最不积极的吗?” 周语洁这话倒是一点儿也没说错,姚夏在这里的工作量是最少的,而且经常是做到一半就要上厕所,一去就半个小时,虽然是新手,可做起事情来一直磨洋工,就他这样偷奸耍滑的人,在十年前都要被关牛棚的。 姚夏喝了点水,然后从带来的铁制饭盒当中拿出来一个馒头,加了一点辣椒蘸着狼吞虎咽起来。 说起来也挺狼狈的,刚到林场的第一天,他根本就不知道要自带午餐这件事情,还好中途周语洁给他分了一半馒头。 这才能扛过一天。 “我觉得吧,”姚夏摇摇头,两只眼睛盯着周语洁的胶底鞋,喃喃说到,“这份工作不适合我。” 说真的,周语洁对姚夏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第一天就炸她家水缸,然后谎称自己是什么失忆人士,明明讲着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却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扯谎成精,加上干活一点儿也不积极,刚做了没两天就喊累,挑三拣四的,一点儿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明明模样也不差,还有一米八的大高个,怎么总想着偷懒呢? “那你想做什么工作?”周语洁柳眉微蹙。 “我?”姚夏这一次倒是没有多少犹豫。 如果说前几天是刚刚穿越,人生地不熟的,还没想明白未来要做什么的话—— 这两天他已经想的非常清楚了。 “当然是赚钱多,不累人,坐办公室,随便敲敲手指头,开开会就行的那种。” 周语洁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姚夏,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天到晚只会做梦吧你? 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舒服的工作? “你这样的人,吃不了苦,以后做什么事情能成功?” 周语洁凝眉微怒说,“我看不起你。” 嘁。 姚夏冷哼一声,谁要你看得起了? …… 7.梦开始的地方 姚夏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他穿越之前,大学的时候学的微电子,微电子算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专业,在这里你几乎能学到所有的关于现代软硬件方面的知识,不但要学习如何制作单片机,了解芯片设计,同时还要学习编程。 也就是说,微电子专业毕业的学生,不但拥有扎实的硬件基础,甚至是许多计算机系都不会学习的物理层知识,半导体原理,集成电路CAD,电子测量……以及芯片制造能力,还要兼顾所有的计算机和软件学院学习的编程,不论是C/C++,JAVA,VB,python…… 甚至是大家几乎不会用到的汇编语言,微电子专业的都要掌握,因为某些时候面向对象语言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面向机器设计的程序语言才是终极王道。 说真的,汇编语言算不错的了,至少比纯机器语言要好得多。 可以说微电子系是最苦逼的大学专业。 之后姚夏在鹅厂重点游戏项目当中担任主程序,虽然只有26岁,但是姚夏凭借着过硬的编程技术已经是当时非常厉害的程序猿大佬,好在他的头发还算保存得比较完整。 一般来说程序猿的黄金年龄是30岁左右,过了30岁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35岁的程序猿被辞,不是技术不行,是身体不行。 姚夏26岁正是巅峰时期,既有在学校里面学习的最前沿的理论和技术,又有在大厂的浮浮沉沉当中大浪淘沙积累的经验和过硬的本领,更有着强健的体魄和为了梦想熬夜奋战的拼搏精神,这也是为什么他才只有26岁就能担任项目主程序的原因。 鹅厂是一个养蛊场,如果你能杀出来,至少是只金蚕王。 姚夏前世做游戏,穿越了以后不继续简直对不起这么多年来在鹅厂的造化。 1986,是个一个梦开始的地方。 任天堂在1983年推出了第三代家用游戏机,因为外观上是红白相间,所以也被称为红白机。 欧美版名称为任天堂娱乐系统(英文版名:NintendoEntertainmentSystem,NES),俗称“灰机”,1985年10月18日在美国推出。 欧美版主机外型和使用的游戏盒带,与RB版的红白机完全不同。 红白机是当时最畅销的游戏机,全球累计销量超过了1200万台。 FC游戏机出现对电子游戏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让美国电子游戏界从1983年的崩溃中恢复过来,也奠定了任天堂在之后游戏界的地位。 1986年2月16日任天堂跟SHARP合作开发生产FC磁碟机系统。 当时FC卡带仅64K的容量所以任天堂才开发了这一系统,最高容量2Mb且可重复改写,在该系统上面第一款对应软件就是后来成为A-RPG王者的《塞尔达传说》。 仅去年一年,nes在美国的发售量就高达3300万台,比RB地区高出近一倍,也占据了其全球市场份额的一半。 FC(红白机)和NES(美版游戏机)的全球高速增长,其实已经为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当中的电子游戏发展奠定了基础和平台。 国内现在还没有任何一台游戏机,虽然看起来市场为0,但是潜在市场非常的庞大,要知道未来的小霸王游戏机,虽然是山寨的FC,但是一年的销量就能达到1.5亿台。 中国有着庞大的市场,等待着人们去探索去开发,零点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市面上最厉害的游戏是超级马里奥,和打鸭子,至于未来的智能卡游戏,比如说三国志系列,吞食天地系列,最终幻想…… 那些都还没有出现,更不要说后来大家耳熟能详的moba、吃鸡什么的。 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么现在就相当于姚夏回到了游戏界的宇宙大爆炸时期,这是一切的原点,也是游戏历史上最黄金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当中开创了无数个第一,以至于后来的许多游戏都是在80年代游戏的基础上进行的再创造而已。 姚夏已经决定好做游戏了,但是怎么做还有一个过程。 1986年,说的好听一些,是国内游戏发展甚至可以说是计算机时代的起点,说得不好听就是这尼玛啥都没有。 现在的中国游戏制造行业,受限的不仅仅是设计和开发,还受限于硬件。 硬件最大的限制是芯片。 啧啧。 芯片受限于设计和研发,以及制作工艺。 好消息是,根据姚夏当年在大学期间对中国芯片产业的发展历史了解,1986年的中国在这方面还不至于落后太多,在1989年的时候,清华微电子研究所还建成国内第一条1微米级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工艺研制线,在国内第一次正向设计和研制成功1Mb汉字ROM,集成度106万个晶体管,标志国内的微电子技术跨上了1微米级新台阶。 而在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英特尔公司制造的著名的80486芯片,也才集成了120万个晶体管。 听起来是不是很接近? 但是在这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导致国内许多人觉得造不如买,于是放弃了在芯片领域当中的自主研发工作。 本来只有不到7年的差距,一下子被拉开了几十年,哪怕到姚夏所在2023年,高端芯片领域依然被卡住了脖子。 软件和芯片,是一对双胞胎,互相成就对方,如果无法在国内推动硬件发展,姚夏就不可能完成自己的游戏帝国梦。 其实以姚夏穿越者的身份来看,最好的发展历程,就是姚夏直接凭着他强大的来自于40多年后的技术,去往岛国,在那里成就一番事业。 岛国在80到90年代,几乎拥有着着全世界最高水平的半导体行业,游戏产业链完整,并且远销全世界。 姚夏有着来自于未来的无数游戏设计理念,强大的软硬件能力,去往岛国肯定会成为一代枭雄,之后再辗转回国,以他个人的影响力从岛国挖人回来建设家乡,这条路径看起来是成就个人最快的。 但是—— 姚夏摇摇头,眼睛当中喷着火。 他不想。 因为一旦错过了80年代,那么中国半导体最好的时代就错过了。 …… …… 8.真是太讨厌了 反正伐木工人的工作,姚夏觉得是不能在继续下去了。 再继续下去,六块腹肌就要练出来了。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下定了决心,只是有些对不起给自己推荐的外公而已。 11月的深秋,安南林场显得异常的寒冷,由于是在大山当中,山顶上聚集起一圈云雾,跟天上的白云连在一起,林子当中也有了一些湿润的薄薄的雾气。 周语洁捧着一本线装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上的文字,时而皱眉,时而开心,时而将书本放下来,抬起眼睛看看天空,然后又发出一声叹息。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毛衣,麻花辫搭在右肩上面,上半身坐得笔直,露出好看的天鹅颈,从姚夏的角度看过去,倒是有些像未来的神仙姐姐。 不得不说,周语洁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质,好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样。 “在看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个工友凑了过来,走到周语洁的身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吓得周语洁赶紧合上了书,肩膀也抖动了一下。 她回过头来看一眼,是一个叫做吴朝阳的男同志。 姚夏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馒头,一看就知道这个家伙是对周语洁有意思。 吴朝阳姚夏还是认识的,今年24岁,没有穿越之前,姚夏要叫他一声朝阳叔,他的媳妇小绿妹经常跟老徐一起打麻将,所以姚夏对他们还算比较熟悉。 对了,吴朝阳生的女儿倒是挺漂亮的,小的时候姚夏是孩子头,她就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乱跑,有时候过家家她还总喜欢扮演姚夏的媳妇,跟他玩结婚的游戏。 搞了半天,原来朝阳叔当年还追求过周语洁来着? 姚夏皱着眉头,不禁想,如果双胞胎姐妹花没有死于那一次一氧化碳中毒的意外,会不会变成了朝阳叔的媳妇,跟老徐一起经常在家打麻将呢? 不过一想到周语洁那张臭脸,哪哪都看不惯自己的样子,又清高又自傲,真的是讨厌死了。 …… 周语洁合上书,将封面展示给吴朝阳,露出迷人的微笑,“我在看《翡冷翠的一夜》” 《翡冷翠的一夜》是诗人徐志摩在1927年的时候出版的诗集,收录的1925年-1927年作品。 在这个年代徐志摩算是无数文艺女青年心目当中的偶像。 主要是因为他长得又帅,又会写情诗,还跟著名的建筑学大师林徽因有过一段传奇的错综复杂的情史,加上死亡方式也富有传奇色彩,所以得到许多年轻女生们的喜欢。 80年代的时候,连电视机都没有,女孩子们所能接触到的最令人神往的偶像,就是诗人。 “哟,厉害,这些字我看到就脑壳痛,它们认得我,我认不得它们。”吴朝阳摇摇头,蹲下身来在周语洁的旁边。 周语洁愣了一下,然后侧着头,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徐志摩的诗写得很浪漫,你如果了解的话,也会喜欢上的。” 哎,姚夏摇摇头,这就是文青病。 姚夏的举动倒是没能逃过双胞胎锐利的眼睛。 她将书本一合,凝着眉,眼睛冷冷扫过姚夏的脸。 “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 姚夏愣了一下,心想姑奶奶我这是哪里得罪了你? 这女的怎么这么讨厌呢? 未来谁娶了她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指不定要在家里面受到怎样的冷暴力呢。 “我哪里敢有意见,我只是单纯不喜欢徐志摩而已。” 周语洁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是那么好看。 “你倒是说一哈,为哪样不喜欢他呢?人家徐志摩不比你有文化,有才情,还浪漫。” 这男的真的好讨厌,处处跟自己作对,长得是不错,可惜没有什么素质又不能吃苦,跟个纨绔子弟似的。 “这还要用我来评判?”姚夏冷声说到,“人家梁启超老先生都说了,徐志摩这个人是心情浮躁、学无所成,用情不专。 他抛弃发妻,追求林徽因不得,后来勾搭陆小曼,又想要白月光,又想要朱砂痣,所以他这个人放到今天来说的话,就是渣男一个。” 听完姚夏的话,周语洁整个人愣住了。 她原本还以为姚夏是个大老粗,又没有礼貌,可没有想到他居然懂这么多。 哪怕是批判者的角度,姚夏说出来的内容也肯定不是吴朝阳这种没有读过书的人能比的。 首先姚夏肯定对徐志摩有了解,其次他肯定也读过张爱玲。 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当中写到,“每个男人生命中都会有这样的俩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至于他说的【渣男】,虽然周语洁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却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 这个男的真的好讨厌,为什么总是跟别人吵嘴? 周语洁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恼了他,导致姚夏处处都看不惯自己。 “徐志摩如果不是被林徽因拒绝,这本来应该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的。”周语洁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难道不觉得其实是林徽因做得不地道吗,她明明那么喜欢徐志摩,却没有跟他在一起。” “那是后人猜测的。”姚夏反驳到,“人家跟梁思成门当户对,又都是同样建筑学的大师,为什么非要跟徐志摩这种花心大萝卜在一起? 梁思成一个老实人,学术成就也高,建筑学难道不比诗歌更有成就,更能造福大众吗?” “你……”周语洁直接被姚夏给气笑了。 这个男的真的是一点都不懂浪漫,精神理想高于一切,他怎么能说得这么庸俗? 而且,花心大萝卜,这是什么形容? 旁边蹲在地上的吴朝阳,左看看姚夏,右看看周语洁。 这两个人吵架的内容,他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更像是在为什么奸夫淫妇辩护似的。 …… “我其实最这些东西也感兴趣,不然你有时间就教哈我嘛。”吴朝阳对周语洁嘿嘿一笑,露出一片发黄的牙齿。 “你让姚夏教你。” 周语洁看起来很生气,直接站了起来,将书合到一起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回头又用冷眼瞪了姚夏一下,“他学问可厉害了,哪样事情都要争个输赢,我才没得他这么厉害。” “啊这……” 吴朝阳苦着个脸,看了看周语洁,又看了看姚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9.辞职? “辞职申请 尊敬的场领导: 由于个人原因,经慎重考虑,本人自愿辞去现有工作。自有关方面批准辞呈之日起,本人与场里无任何关系,此后自己的一切,皆由个人负责,概无反悔。切盼速批,不胜感激。 此致 申请人:姚夏 1986年11月24日” “辞职?” 念完辞职信,安南林场的场长兼党支部书记黄耀华摘下脸上的老花镜,放到胸前。 他抬起头来看着坐在皮沙发上的姚夏,有些不太理解。 “你才工作了几天啊,就想着要辞职?” 满打满算,姚夏到今天为止也就做了两天半的伐木工人而已,而且黄书记觉得,以姚夏这个身板来说不知道条件多好,多适合这个工作,怎么这么快就要放弃? 姚夏正襟危坐,认真地回应到,“黄书记,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适不适合自己,这个工作做一天就能知道。 我觉得我真的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姚夏举起双手说,“你看我这两只手心,都磨破皮了,现在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我是真心不喜欢也不适合做这个。” 嚯! 黄支书有点傻眼,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懒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这本来就是个体力活,靠的是辛苦劳动,你还想着舒服安逸,这怎么能行呢? “你要不再多考虑考虑?”黄支书端起桌子上的茶缸,喝了一口,然后呸了一下将茶叶沫吐回到杯子里面,盖上盖子,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又回过头来看着姚夏。 “这年头,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容易,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机关单位坐办公室的。”黄书记语重心长地说,“你离开了这里之后,你拿什么来养活自己?” 姚夏这个年纪的人,其实是场里面领导最关心的。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年轻人身体好,如果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又没有收入,搞不好容易冲动犯事,成为社会的负担。 而且,姚夏虽然说着一口地道的本地话,可根本就没有户口,是个没有身份背景的黑户人员,谁知道他以前有没有犯过事情,如果不是徐云贵徐支书推荐过来的话,他还真的不想接受姚夏。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黄支书觉得姚夏这个人呢,虽然是懒了点,吃不了苦,可是品行不坏,再继续做下去,起码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工人。 可没有想到他居然放弃得这么快。 “这个黄书记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姚夏胸有成竹地说,“现在都已经改革开放了,年轻人要响应国家号召,要有冲劲,好多厂子都已经发不出工资了,我觉得还不如到外面去闯一闯看看一看,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嚯!好嘛! 这个小同志真敢说。 现在距离“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的工人大下岗浪潮还有一段时间,工人还是铁饭碗,加上我们国家是以工人和农民为主体的,工人在这年代特别受人尊敬。 所以黄支书是真心替姚夏感到惋惜,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工作他都不珍惜,还成天想着到外面的去做梦,这样的年轻人真的太不踏实了。 年轻人就是有这个毛病,太浮躁,而且太自信,太盲目。 “好吧,”黄支书摇摇头,“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好再劝说你,但是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 其实这几天也不是没人跟他反映过姚夏工作不认真不积极还总是给工友们拖后腿的事情,黄支书都以年轻人新手不熟悉,需要老同志们多宽容多帮助为理由给压了下去,这下子可倒好,他自己提出来辞职,而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现在辞职我要请示一下领导,书面申请提交以后30天内会有结果。”黄支书将信纸叠起来,放到抽屉里面放好,“这段时间呢,你就回去多想一想,如果反悔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黄书记。” …… 姚夏回到安南县招待所,在二楼的门口见到一个穿着白毛衣,梳着麻花辫,长得非常好看的姑娘。 看了一眼,姚夏犹豫起来,要不要开门。 周语洁怎么会在家门口堵我? 难道是因为今天中午我气她的事情? “你吃饭没得?” 就在姚夏犹豫的功夫,对方已经发现了他。 女生双手拎着一个小白布袋子,笑吟吟地看着姚夏,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 这是周语冰。 姚夏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两姐妹长得也太像了。 但是对人的态度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周语洁的脸就很臭,但是周语冰就经常满面笑容,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 “咋个,你要请我吃饭乜?”姚夏见是周语冰,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走过来掏出钥匙开门。 “请你嘛。” 周语冰笑着说,“我给你带几个鸡蛋过来。” “这么好?” 姚夏打开房间门,将周语冰让了进去。 她双手拎着手上的小袋子,一双眼睛打量着姚夏住的地方。 80年代的招待所,相当于后来的宾馆和酒店,主要是用来接待一些外地的客人的,现在姚夏没有安排住处,所以徐云贵先让他在这里住几天,本来说工作落实下来,过一段时间等姚夏所在的林场领导就能给他安排职工宿舍什么的,可现在倒好,姚夏这才第三天就提出了离职。 招待所的设施虽然简单,但是一应俱全,有床铺,有桌椅板凳,开水瓶……地方虽然小,可是姚夏这种单身汉住着啥毛病没有。 “你住得比我还好。”周语冰发出一声感慨。 “那你也住招待所啊。”姚夏说。 “没得那个钱。”周语冰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将几个熟鸡蛋拿了出来。 86年县级招待所虽然不上档次,但住一晚也要六毛钱。 周语冰在供销社上班,月收入大概是36块钱的样子。 “徐叔叔让我给你带过来的,”周语冰说,“他说你年轻,而且又是大个子,需要补充营养,不然跟不上林场的体力劳动。” 听到这句话,姚夏愣了一下。 说实话心里面还是有点小感动的,毕竟徐云贵不知道自己是他外孙,相当于对一个陌生人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在2023年的时候这样的情况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 只可惜我要辞职了,对不起了外公。 …… 10.做我姐夫吧? 周语冰坐到姚夏的床上,用双手撑着两边试了试弹性,虽然是木板床,可觉得真的是舒服极了。 姚夏也没管她,自己坐到桌子旁边,拿起鸡蛋来敲了一颗。 “你要不要也吃一个?”姚夏招呼到。 “不用了。”周语冰摆摆手,“徐叔叔是带给你的,你好好吃吧。” 姚夏点点头,也没有管她,继续剥自己的鸡蛋。 说真的,来这里做了两天活,觉得每天都处于饥饿状态当中,80年代的饭菜真的是一点儿油水都没有,人太容易饿了。 “对了。” 周语冰坐在床上,抬着小下巴,笑着看着姚夏,“你今天是不是在林场得罪了我姐?” “噗,咳咳。” 姚夏一口鸡蛋没把自己给呛死,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缸来喝了一大口水。 看到姚夏的表情,周语冰笑得特别的开心。 “我就跟她讨论了一些关于诗人私生活的事情,哪个晓得她反应那么大。”姚夏不承认自己得罪了周语洁。 “你不要担心,我不是来骂你的。”周语冰笑着说,“你不晓得,她今天下午回来,气得要死,我看到她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周语冰脸上的开心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她说完以后还给姚夏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做得太好了。” 嗯? 姚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你姐难受你还这么开心?” 难道说双胞胎姐妹都是塑料情,姐姐被气个半死,妹妹还幸灾乐祸? “也不是,主要是你不知道,我姐从去年高考落榜之后,心情一直很坏,好不容易有一个男的能治治她,对她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对哦。 姚夏皱起眉头,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双胞胎到底都多大了啊? “而且我姐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清高,她自己喜欢的东西呢都挺文艺的,一般男的她看不上,更别说在安南这种小地方还能有人在她擅长的领域当中反驳她的,我今天听她说了,好多人连徐志摩和林徽因是谁都不知道,你居然能说得那么多,而且还把张爱玲给搬出来,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 “你姐啊,我觉得真的应该把眼光放低一点,要不然就努努力考个好大学,去帝都去魔都,不然她这个样子以后估计连男朋友都找不到。”姚夏说。 哎? 真是奇怪了,跟妹妹吐槽姐姐,这种感觉怎么莫名有点爽? “对不对?”周语冰也来劲了,直接一拍姚夏的床垫,“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 姚夏抬起头来看了看周语冰,你好像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别看两姐妹长得一个样子,但从姚夏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这两个人的性格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周语冰跟个野小子似的,喜欢新奇玩意儿,还经常跟别人骑自行车爬山下河什么的,据说前天晚上她的喇叭裤被她妈给发现了,直接几剪刀给绞了个稀巴烂。 她这个性格,想正儿八经追她的人姚夏好像还真的没见过。 姚夏摇摇头,一边吃着鸡蛋一边给自己的嘴巴里面喂水。 “我姐这个人真的,我都替她操心,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发现你是第一个能把她给驳倒的。” 说到这里,周语冰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着姚夏,“要不然你去追我姐,你来当我姐夫算了。” “噗……” 姚夏一口水呛了出来。 “乱讲。” 我能跟自己的长辈谈恋爱吗? 我妈都得管你姐叫姐,我叫她什么? “再说了,你姐多讨厌一个人啊,跟林黛玉似的,可惜我不是个贾宝玉,不喜欢这样的文艺女青年。” 周语冰愣了一下,似乎没太明白这个【再】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她已经听出来了姚夏的意思。 “啧啧,”周语冰皱着鼻子,“想追我的姐的人排成长队,你以为你想追就能追的上?” 双胞胎就是这样,我说我姐可以,你说我姐就不行。 “我没有想过追她。”姚夏说,“是你说的。” “算了,不跟你讲了,你们这些男生无聊的很。”周语冰将麻花辫轻轻一甩甩到后面,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姚夏这里,坐的时间长了,孤男寡女的还要被别人说闲话。 “你有钱没得?” 就在这时,姚夏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了她。 “你拿钱搞哪样?”周语冰显得异常的警惕。 “你不是喜欢我的牛仔裤吗,”姚夏直接说到,“我卖给你了。” “欸?” 周语冰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不对啊,你咋个晓得我喜欢你的牛仔裤呢?”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牛仔裤,”姚夏站起身来,“如果你不是喜欢我的牛仔裤的话,你就是个变态。” “你……你才是个变态。” 周语冰低头看着姚夏的牛仔裤,喉头耸了耸,“你准备好多钱卖给我嘛。” “现在市场上一条牛仔裤好多钱?”姚夏问到。 “10块……”话刚说出口,周语冰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改口到,“20块钱一条。” “好,20就20.”姚夏说,“现在就给你。” 来自2023年的牛仔裤,不管是材料还是做工,以及版型都比80年代的要好一些,质量上面到不见得。 周语冰一点儿也不嫌弃姚夏穿过而且还是条男士牛仔裤,大不了回去改一改,再加一条腰带。 “你那件棉袄卖不?”周语冰抬头看了看姚夏挂在墙上的白色羽绒服,虽然袖口破了一些,回去补一补也挺好看的。 而且这件羽绒服版型也好,材质也好,穿在身上肯定非常暖和。 “不卖。”姚夏斩钉截铁地说。 周语冰噎了一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小眉头皱起,觉得心头堵得慌。 …… 晚上周语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20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这个平均工资只有36块钱的时代,20块钱足够姚夏做许多事情了。 他先买了一条棉裤,然后将剩下的钱收好。 第二天一早,姚夏刚从招待所出来,就被周语洁给堵在了门口。 她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将自行车一横,挡住了姚夏的去路。 女式自行车跟男式自行车还不太一样,中间没有一个长杆子,前面多了一个大大的框子。 女孩们上车的姿势也比较文雅,跟男生不一样。 男生骑自行车,先滑两步,然后一记后撩腿坐上来,女生骑自行车,先用左脚踩两下,然后右脚从前面跨过去,显得既优雅又轻盈。 姚夏低头看了一眼,“搞浪子?” …… 11.这是写的啥? 这多晦气啊,一大早就被人堵在门口。 关键是周围还有不少人看着。 姚夏低头看了一眼,“搞浪子?” 周语洁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姚夏,眼中都是怒气,不免让人想起来昨天跟她妹妹还在这里的某个小房间当中一起说过她的坏话来着,姚夏就有点子心虚。 “姚夏,你为浪子要辞职?”周语洁问到。 “嗯?”姚夏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我辞职与你何干? “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昨天在山上跟我吵架,赌气才交的辞职申请?” “我……”姚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个女的怎么这么自大啊? 就因为拌了两句嘴,你就认为我在林场做不下去就要主动辞职?你哪里有那么重要? “你快点去跟黄书记认个错,把辞职信要回来。”周语洁一脸认真,看得出来还有几分焦急之色。 见姚夏无动于衷,周语洁继续说到,“我真的没有跟你置气,你有一份工作不容易,现在辞职你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你哪里来的钱养活自己? 说真的,你快点去找黄书记把辞职信要回来,还来得及。” 欸? 姚夏突然有点发懵。 等等。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在关心我? 但是为什么关心别人的时候,说话也这么讨厌呢? “我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了,”姚夏侧身从她的自行车旁边挤过身子,然后站到她的后面,周语洁的眼睛跟着姚夏绕了个小圈,身体也侧了过来。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姚夏说,“你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觉得所有人都绕着你转,我辞职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周语洁一时语塞,用姚夏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我没有……” “好男不跟女斗,我不会因为吵两句嘴就觉得在林场混不下去了。”姚夏笑了笑,“我就是单纯觉得林场的工作不适合我,我想做点其他的。” “那你能做浪子?”周语洁疑惑地问到。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姚夏笑着说,“谢谢关心。” 他说完,一溜烟地小跑起来,转瞬消失在了巷尾。 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周语洁。 她有些气恼地用鼻子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搓了搓双手,往嘴里面呵了一口热气,看着姚夏的背影,周语洁皱起眉头来。 啧啧。 这个男的。 咋个那么讨厌呢? …… “周校长,来办事啊?”县邮电局里面,柜台后面的大妈跟一个进门的中年男人打着招呼。 “对,有点事情,要寄一份材料。” 中年男人留着一圈络腮胡,双眼皮,皮肤黝黑,眼角细纹密布,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袄,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中山装,胸口有着两个口袋,其中一个口袋当中还别着一支钢笔。 男人的名字叫做周思文。 周思文今年46岁,是安南县第一中学的校长,这天他准备去邮电局寄点东西,到了邮局之后,就见到外面风尘仆仆来了一个小伙子。 男同志25、6岁的样子,长得眉目清秀,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手上一个老茧都没有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邮电局里面,除了投递信件的窗口之外,外面还有一小排玻璃柜,柜子里面有许多包装精美的邮票。 在这个年代,集邮也算是个小爱好,而且偶尔还能看到有发行的纪念币什么的也在这里陈列着。 “您好,我买点信纸,还有信封和邮票。”姚夏对站在柜台后面的大妈说到。 大妈将一沓信纸放到玻璃柜上面,然后按照姚夏的要求拿了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以及86年的老虎生肖邮票也放到上面来。 “一共是4毛6.” 姚夏结完账,走到旁边的一排专供寄信人员使用的小木架子旁边,铺好信纸,抬起眼来瞅了瞅,突然有些失策。 妈的,这个跟后来不一样啊,连支可以让你用的圆珠笔都没有。 桌子上倒是放着两瓶墨水,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人偷钢笔还是觉得放两支钢笔不太好,总之墨水是有了,看样子还得买支钢笔。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旁边那个穿着中山装,满脸皱纹的大叔走了过来,将胸口的钢笔拔下来递给姚夏,“你是要用这个吧?” “嗯……”姚夏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他手中将钢笔接了过来,“谢谢了,我很快,用完就还你。” “我不着急。你慢慢写。” 周思文笑了笑,然后站在旁边默默地点上一支烟。 姚夏也没管那么多,略微思索,提笔在纸上写到: “方晓霞同志: 你好。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是一个非常崇拜你的人,我非常热爱微电子专业,喜欢电子自动化设计,爱好编程……” 方晓霞是姚夏在武大大学时期《电子设计自动化》的老师,同时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个大学老师,最关键的是其他老师姚夏也记不起来现在在何方来着。 1986年的方晓霞,在清华大学无线电电子学系进修,还是一个大一的学生。 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源于1932年成立的清华大学电机系电讯组,1952年建系,始称“无线电工程系”,1958年更名为“无线电电子学系”,1989年才改名为“电子工程系” 在1986年这个年代,姚夏又不能上网,看报纸也不会报道这些,很多大学老师的名字和地址都是无从查起,他也只是凭借着当年对自己老师的了解这才终于从模糊的记忆当中找到了方晓霞这根救命稻草。 在姚夏的记忆当中,晓霞老师一直都是个和蔼可亲的中老年妇女形象。 谁能想到现在才19岁的方晓霞,40年后居然能成为武大微电子系专业的一名资深教授? …… 姚夏在信中写了一些基本的问好,然后希望方晓霞同学能将接下来的信件内容转交给她的懂编程的老师,不胜感激。 在接下来的半纸内容当中,姚夏先是谈了一些对于现在的芯片设计的认知,并且表达了芯片将是未来国家科技发展的重中之重,以及自己对于芯片事业的美好祝愿,之后在下面附上了一个伪随机算法——梅森旋转伪随机数生成算法。 此时已经过去有10多分钟的时间,周思文在门口抽完了一支香烟,点上第二根,然后回到邮电局里面来看看这个小伙子写得如何了。 他站到姚夏旁边,看了一眼,现在的年轻人肯用功夫写信的已经不多了。 嗯…… 字写得挺丑的。 不过内容看起来…… 嚯…… 周思文双眼圆睁,惊讶得手中烟头都掉了下来。 作为安南县高中的校长,他居然完全看不懂这个人在写些什么。 …… 12.微机是啥玩意儿? 只见姚夏在信纸上写到: uintmt_seed(uintseed,uint*mt,intn) { inti; memset(mt,0x00,n*sizeof(uint)); for(i=1;i { mt[i]=MT_199332_F*(mt[i-1]^mt[i-1]>>(MT_199332_W-2))+i; } returnmt[n-1]; } …… (前面一大堆宏和结构体定义我就不写了,大家看着是个意思就行。) 这是用C语言写的,当前部分是用来编写随机数种子函数。 时隔这么多年,姚夏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用手写代码的时候。 要知道从当年做完华为和鹅厂的笔试题之后,姚夏就没有这么干过了。 没有开发工具,手写代码真的很麻烦。 姚夏用了两页信纸,详细描述了梅森旋转随机数生成算法。 为什么选择梅森旋转,主要是基于几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现在是1986年,距离1999年的Intel在其i810芯片组上集成了芯片级的随机数生成器,从而使得新的服务器都自带热噪声的本地源随机数生成能力——真正的随机数生成器这一伟大的发明还有13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当中,如果程序猿想要实现比较【随机】的【随机数】基本上就是通过不断的优化算法来进行实现的。 随机数对于整个计算机历史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大家都知道计算机的本质是二进制,0101,这样产生的数字几乎不存在随机性,也就是缺少了【掷骰子】的过程,但是随着计算机的不断发展,人们对于随机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且不说游戏当中需要让AI来进行一定的随机行为,让玩家产生新鲜感,哪怕是正常的统计学当中,还有在各种通过计算机模拟的实验当中,都需要用到随机。 随机数对于未来的信息加密、统计和游戏领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梅森旋转是在1997年的时候,由松本真和西村拓士发明的。它完美地平衡了性能和随机数的质量,并且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姚夏直接用这个算法,可以引起清大教授的重视,从而能获得直接去清大进修的机会。 第二个,这个算法虽然是1997年发明的,可本质上用现有的计算机性能就能支持,同时姚夏采用的C语言是现在比较主流的面向对象语言之一。 一切都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 好多经典的算法都已经被前人给用过了,比如说非常有名的FFT算法,快速傅里叶变换,1965年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提出来。 不然姚夏肯定会优先写这个。 傅里叶的名字对于许多小伙伴们来说绝对不陌生,而且不管哪个领域,只要你学习跟数学、物理、计算机……理工科相关,就一定会为这个名字头疼不已。 啊…… 姚夏想到傅里叶变换,不由得感叹一声,它是多么美啊。 当然,姚夏写的这个梅森旋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家肯定都听说过【梅森素数】,之所以这个算法的名字要叫做梅森旋转,本身跟梅森没有多少关系,而是因为它的循环节是2^19937-1,这个叫做梅森素数。 其他的还有什么迪杰斯特拉算法,RSA非对称加密算法,哈希安全算法……都不如梅森旋转更适合。 第三,相比起其他的可以【适当】表现自己水准的程序来说,姚夏写这个感觉更容易一些,全部写完加起来也不过百多行的代码量。 姚夏也是思考了很久才确定下来要在信纸当中写梅森旋转的。 …… 别看代码量不大,但是姚夏写了差不多有20分钟左右。 终于写完,姚夏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包括注释也很详细和完美,这才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打完收工。 姚夏回过头来礼貌地将钢笔递还给周思文。 “谢谢叔叔。” “不用不用。” 周思文将钢笔接过来,别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张了张嘴,很想问姚夏一些问题,可话到嘴边才发现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关键是他根本看不懂姚夏在写些什么。 姚夏迅速地将信纸折叠好,放进信封当中。 “小同志,我刚才不是故意要看你的写的信的哈,就是匆匆瞥了一眼,”旁边的大叔凑过来,饶有兴趣地问到,“我看你写的英文也不完全是英文,数字也不全是数字,这写的是什么呀,别人能看懂吗? 我没得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 “哦,没得事,”姚夏倒是满不在乎,随口回应到,“就是一段代码,不是给普通人看的。” 啧啧。 不是给普通人看的。 周思文沉默了,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欲言又止。 “计算机你知道吗?”姚夏问到。 “计算器?” “不,不是计算器,是……嗯……微机,微型计算机,或者叫做电脑。”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姚夏在心里面叹了口气,放弃了解释。 “算了,叔叔,我解释了你可能也不懂。” 周思文确实不懂,听得一头雾水。 现在的计算机还不叫做计算机,国内更多的叫法叫做微机,不过在安南县这种连电视机都没有的地方,更别说见过微机的了。 姚夏本来已经准备好的饭粒用来粘信封的,可到了邮电局才发现,寄信窗口的外面放着一大瓶浆糊,浆糊当中还有一个像冰棍棒子一样的小木片。 他涂了点浆糊,把信封封口,然后在信封上写下地址和方晓霞的名字交给工作人员。 “哟,寄帝都的啊?”窗口的大姐看了一眼。 “对。”姚夏点点头。 “要加急不?”工作人员说,“加急2块,不加急1块2毛钱。” “加急吧。”姚夏说。 他还挺急的。 再不急就得回去砍树了。 工作人员给贴上邮票,然后对姚夏说,“可以了,我们会帮忙统一寄出去的,加急信的话,应该3天时间就到了。” “好的,谢谢了。” 姚夏迈着欢快的步伐,转瞬就出了邮电局的大门。 周思文看着姚夏离开的背影,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口中念叨着,“微机,微机……” 过了两秒,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 “哎呀。” 周思文一拍大腿,“忘记问他的名字和住处了。” …… 13.你喊我哪样?! 那一年顶着风,在夕阳下奔跑的是我们的青春。 姚夏漫无目的走在夕阳下,闻着周围飘来的泥土的芬芳以及大街上青草香的马粪味道,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总体来说,这个时代姚夏从来没有经历过,完全陌生。 1986年的安南县,人口稀少,贵州全是大山,全县只有一条主干道,四处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甚至有许多地方是只有山路。 远处的梯田一层一层的从山上落下来,里面的水光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一个戴着棉帽的小孩牵着水牛从山坡上走下来,还颇有一点山水画的意境。 姚夏看哪哪都有种奇怪的走进了电视机,老照片当中的感觉。 他手里面拎着一瓶北冰洋,晃晃悠悠的,一瓶汽水被姚夏喝出了惆怅的酒味。 1986年,连瓶娃哈哈矿泉水都买不到。 矿泉水卖不上钱,人家小便利店都不惜得进货。 姚夏穿着一件来着2023年的羽绒服,穿着一条黑色的麻布直筒长裤,就像是游离在画面之外的一个跟这个时代毫无关系的人一样。 事实上,姚夏也确实跟这个时代没有关系。 唯一能让他跟86年建立联系的,也就是他妈而已。 这不是骂人的话,是真的是他妈。 走了一会儿,姚夏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吵架。 定睛一看,巧了,这不是我妈吗? 姚夏赶紧顺着小山坡滑了下去。 …… 山坡底下是一个石板铺成的小开阔地,在靠山的位置有一汪清泉,在86年这个没有自来水供应的年代,许多人家都是要靠打泉里的水来生活。 这个地方距离徐清华的家大概有个2公里左右的距离。 挑一桶水来回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一群人现在就围在泉水旁边,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双手抱胸,站在泉水前面,旁边倒着两个大水桶,徐清华和姚夏的大姨妈徐清琼正跟这个男人理论。 “我说你这个人咋个能这样嘞?为哪样给别人就是2毛钱,到我们这点就要3毛呢,看我们小姑娘家家的好欺负是不是?” 姚夏他妈,现在16岁的徐清华,双手叉腰,怒发冲冠,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她虽然个子有点小,但是性格非常泼辣。 在姚夏的记忆当中,小时候徐清华还因为他爹在单位上被人欺负,拎着扫把去跟别人打架。 现在那个泼辣的20年后的徐清华跟现在16岁的徐清华重合到了一起。 徐清华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相反姚夏的大姨妈徐清琼比她还要大两岁,躲在徐清华的后面,轻轻扯着她的衣服,小声说到,“算了老三,不然3毛就3毛。不耽误别人打水。” “不行!” 徐清华甩开手,将两只袖子给撸起来,“我这辈子就是要讲一个公平,看到我们善良又是小姑娘就欺负我们,就不行!” 姚夏赶紧赶过来,就是怕他妈被人欺负了。 好在现场还没有产生什么冲突。 听了两耳朵,姚夏大概理清楚了事情的脉络。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是挑水工,专门在这里给别人挑水赚钱的,给其他人都是2毛钱,到了徐清华这里却要3毛钱一挑,一挑两大捅水,估计能把家里面的水缸给灌个三分之一的样子。 “哎哟,我讲咯好多遍,你们家住得太远咯,而且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带的塑料桶嘛,比别人家还要大一号,我多收你们一角钱,也就是挣点辛苦费,我也没得赚的。” “为浪子你给我们隔壁周家就是2毛钱嘞?”徐清华得理不饶人。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们,难道我要说你们隔壁家双胞胎姐妹态度比你们好,长得比你们好看?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扁担,怕不是一哈子要遭这个小姑娘拿扁担敲脑壳哦。 注意到他的目光,徐清华心有灵犀赶紧将水桶上的扁担一把抄了起来,作势就要打他。 中年男人赶紧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徐清华的扁担。 “我跟你说,就你这个臭脾气,你今天就是给我1块钱一挑我都不干了!” “不干就不干,让开!” 徐清华一把将扁担从他的手上抽出来,扁担刮得中年男人一阵手疼。 “哎哟,你不晓得轻点啊?” “滚!不要挡我的路,老子自己挑。” 徐清华用扁担赶了一下,中年男人赶紧让到一边。 徐清琼在后面皱着眉头直摇脑袋。 自家妹妹这个性格,怕是以后要得罪好多人。 徐清华打满了两桶水,跟徐清琼两个人一起挑,奈何两个大木桶加在一起估计有个70来斤的样子,根本不是两个小姑娘能承受的。 姚夏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来把扁担扛到肩膀上。 “我帮你们,不要钱。” “真的乜?”徐清华眨了眨大眼睛。 …… 那一年顶着风,在夕阳下奔跑的是我们的青春。 阳光将姚夏的影子拉长到地上,被前面一蹦一跳的徐清华踩在脚下。 她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姚夏的情况。 说真的,挑水这件事情真不是人干的,姚夏只觉得这两桶水死沉死沉的,压在肩膀上面,直接像两条鬣狗用牙齿紧紧咬着上面的皮肉,而且你还得走得稳当扎实,不然水就会从里面洒出来。 姚夏刚挑着走了没有两百米,额头上面就满是汗水了。 徐清琼看他累得不行,走到他身边,从衣服兜里面将一条手帕拿出来,给他细细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还一边关心的问到,“累不累?要不然放下来休息一哈?” 姚夏摇摇头,“不累,谢谢大姨。” “大……”徐清琼愣了一下,“你喊我哪样?” “你长得太像我大姨妈,一下子就喊错了。”姚夏随口说到。 我长得有那么老吗?叫我大姨妈? 徐清琼一颗心哇凉哇凉的,握着手帕的手都不太淡定了。 “你说你,妄自长了这么大个个子,咋个一点力气都没得嘞?”徐清华不但不懂得怜香惜玉,还在嘲讽自己的儿子,姚夏心里面在滴血。 这可真的是亲妈啊。 “以后我叫你姚夏哥好不嘞?”徐清华突然回过头来,巧笑倩兮,咬着下唇说到,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 自家老妈叫自己哥可还行? “不行不行,这不是乱了辈分吗?”姚夏说。 “嗯?” 徐清华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向姚夏。 …… 14.可惜她不喜欢我 “我想起来了,”姚夏笑笑说,“其实按照我们家家谱来看,我应该要喊你们姨妈。” 徐清华给了他一个白眼。 满嘴跑火车,这个男的一点儿真话都没有。 你前几天都还说自己失忆了,今天又是从哪里来的家谱? 而且徐清华她爹是一个从山东来的南下干部,只有老妈这边还有可能存在一点挂角亲戚关系,但这些都是姚夏空口说的,傻瓜才相信呢。 徐清华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信你嘞,你不喜欢我叫你哥,以后我就叫你名字,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那我也叫你们名字。”姚夏说。 徐清琼走在徐清华的旁边,笑而不语。 奇了怪了,感觉姚夏只要碰到跟她们有关的事情,就特别热心,上次抓偷鸡贼也是,今天又主动帮忙挑水。 这是为什么呢? 她侧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回头再看看姚夏那张眉目俊俏的脸庞,只觉得有些面善。 跟旁边徐清华一对比,才发现这两人眉目之间确实有点相似。 跟老三长得像,也就是说跟她自己也长得像。 徐清琼低着脑袋,默默看着自己脚下的小石头,一颗心扑通跳动着。 …… 徐清华心里面没有她姐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一个直来直去的女孩子,一边背着手在田埂上奔跑着,一边回过头来望着姚夏和徐清琼,催促他们快一点。 姚夏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里面也很开心。 无忧无虑的16岁花季,真的是又活泼又可爱,这样的老妈姚夏可太喜欢了。 姚夏想不明白,就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孩子,未来能磨成一个黄脸婆,天天为他的事情操心,只能说自己这个儿子给她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 叮铃铃,随着自行车铃铛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姚夏的旁边掠过,出现在了他们的前面。 阳光金灿灿的,给自行车上的女生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大麻花辫搭在后背上,一身白色的毛线衣还能看到一些被阳光晕染成金黄色的线条,像一根根向上生长的毛发。 姚夏迎着阳光觉得有些恍惚。 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这张臭脸是周语洁。 “语洁姐。”徐清琼和徐清华异口同声喊到。 姚夏梗着个脖子,装作没有看到她,只顾着往前走。 但是这家伙像附骨之疽一样,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跟他们并排走到一起。 “你们回家吗,正好顺路。” “好啊好。”两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显得异常的开心。 她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 “哟,我还以为是哪个。” 周语洁看了一眼姚夏狼狈的样子,笑着说到,“咋个你怕干体力活路辛苦就辞职,现在给人家挑水就不辛苦了?” 姚夏给了她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他不由得在心里面直摇头,虽然他妈的脾气不好,但是姚夏觉得像周语洁这种死傲娇才是真的脾气坏,这样的人身边还能有女生朋友真的是见了鬼了。 倒是旁边的徐清华突然一愣,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姚夏,“姚夏哥,你辞职了?” 姚夏不由得叹了口气,对着周语洁恶狠狠道,“就你话多!” …… “没有工作,你以后咋个办?”徐清华有些傻眼,但是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你工作还是我爹给你介绍的,你事先都不跟他通过气,就辞职了?” “你先不要告诉你爹,到时候我自己去跟他解释。”姚夏说。 “我……我才管不了你嘞,你一个成年人,嘴巴都长在你身上。”徐清华说。 “我们场领导给我30天的时间考虑,”姚夏嘱咐到,“30天里面我肯定能找到新的工作。” “我管你嘞。”徐清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反正你到时候看你咋个跟我老爹交代。” 旁边周语洁将徐清华的模样看在眼里,突然一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心好了。”姚夏死猪一样没脸没皮笑了起来,“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当伐木工人真的太屈才了。” 徐清华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他,“你说的都是些浪子哟,酸不溜秋的。” …… 晚上姚夏在徐云贵家里面吃的晚饭,看他热情招待自己的样子,估计是林场的黄支书还没有把他辞职的事情告诉老徐。 期间徐清华一言不发,闷头吃饭,倒是遵守跟他的约定,没有提姚夏辞职的事情。 只有徐清琼有些不安的拿眼睛不时看看姚夏。 …… 太气人了。 周语洁这个大喇叭,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辞职的事情似的。 吃完饭,姚夏走出徐云贵家的大门,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月光,心里面暗自思量着该怎么阳给周语洁一点苦头吃才好。 或者说,怎么能摆脱这个女的,这人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就像是天生的克星,天天像附骨之疽一样跟在自己身边,女人就是女人,心眼子也太小了。 就在这时,姚夏看到一个身影从隔壁周家走了出来。 吴朝阳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色的V领毛线衣,里面是的确良的白衬衫,一头乌黑的头发分成偏分,梳的油光铮亮的。 “哎不是,我就是……” 他张了张嘴,从门里面倒退出来,紧接着一只白净的手把一个布袋子塞回到他的手里。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有,你拿回去吧。”周语洁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来。 她跟姚夏对视了一眼,愣了愣神,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啧啧。 姚夏恨得牙痒痒,这个臭脸。 …… 吴朝阳跟姚夏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有想到他在这里。 倒是姚夏眼睛一亮,先开口说到,“朝阳兄,你喜欢周语洁哎?” “嗯?”吴朝阳脸颊涨得通红,有些难为情,想否认却没否认了。 “可惜她不喜欢我。她觉得我没得文化。” “要不要我帮你?”姚夏眨了眨眼睛,眸子闪闪发亮。 “嗯?”吴朝阳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姚夏,“真的假的?” …… 15.给我的? 为了避免一些容易想多的读者会产生误会,提前说一下: 梦三万这个作者一直以来只写甜文和大团圆结局,不发刀也没有牛头人,大家可以放心观看。 以下正文: —————————————————————————————————————————— “给我的?” 天还蒙蒙亮,远处只响了几声鸡鸣,人们依然在睡梦当中。 大早上周语洁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她的窗户。 披衣起身,打开窗户,却看到外面是吴朝阳朴实无华的黑黝黝的脸。 周语洁站在窗前,吴朝阳将一封信塞到她的手中,只是点了点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就直接调转脑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下一脸错愕的周语洁。 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她低头看了看,只见信纸上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到: “你好,周语洁同志: 我觉得你上次说得很对,现在这个世界变化实在是太快了,毛席主也教导我们,学习一定要学到底,学习的最大敌人是不到“底”。 所以我也在思考,积极地提升自身的文化素养,储备更多的文化知识。 粗略学了一点文字,吴某不才,班门弄斧写了一首新诗,请语洁同志批评指正:” 嚯! 周语洁一边看信,一边披着衣服回到房间当中坐下来。 看到这里,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吴朝阳是个天才吗? 就因为之前刺激了一下,现在就懂得发愤图强了? 可这进步的速度也太快了点,这人是个天才吗?前段时间字都不认识几个,这会儿居然能写诗了? 粗略扫了一眼,居然还是散文诗? 诗歌的名字叫做《还来不及勇敢》 “自行车向前转动着时光 在后座遗落了谁目光 不曾想你穿着白毛衣的模样 也从我生活离场 风吹过吹旧了那条小巷 到尽头追不到你余光 我的梦只有你懂得欣赏 那是最美的时光 只是我还来不及学会勇敢 让你一个人孤单 我害怕青春就此离散 让遗憾成遗憾 你我从此无关 遗憾是片青春的书签 夹在了最痛的那一页 那个夏天像秋天的落叶 假装灿烂不害怕离别 一场大雨湿透整个世界 流逝我们的一切 都是我还来不及学会勇敢 让你一个人走散 我多想能像昨天一样 任凭青春荒唐 你不要再悲伤 都是我还来不及学会勇敢 恨这一生太短暂 我愿意用所有去交换 换为时还不晚 换余生不孤单” 周语洁看完,整个人都沉默了。 她坐在椅子上,捏着信纸呆坐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见屋子里面静的出奇,倒在床上睡觉的双胞胎妹妹眼睛微睁,问到,“咋个了?一大早上的,不睡觉,跑到椅子上呆呆的坐起? 你是在思春吗?” “你才思春呢。”周语洁皓首微抬,给了她一个白眼。 “刚才哪个来了呀?”周语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你说这个人多烦人,一大清早的就来吵别人瞌睡。” “吴朝阳。” “咦?他来搞浪子嘞?” “给我写信来了。”周语洁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好像这件事情跟她无关似的。 倒是周语冰整个人兴奋起来。 “真的呀?他进步了嘛,这次居然晓得写信了哎?” 吴朝阳追她姐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基本上周围的邻居和玩得好的小伙伴们都知道。 周语冰跟她姐的想法差不多,认为吴朝阳配不上她姐。 不过最近周语冰心中倒是有一个更适合的人选,只可惜人家还看不上周语洁。 你说这气不气人? “你自己看嘛。” 周语洁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直接将吴朝阳的信纸递给周语冰。 周语冰显得热情高涨,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了。 她接过信纸来,从上倒下扫了一遍,越看越是触目惊心,表情从一开始的戏谑慢慢变成了震惊。 “天,这个是吴朝阳写的?” 周语冰低头读了两遍,仍然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可以的嘛,写得不错哎。” “是还可以。”周语洁认同地点点头。 “他进步愣个快哎?”周语冰啧啧称奇。 “你认为嘞?”周语洁翻了翻白眼,然后伸出白嫩的右手摊开,让妹妹把信纸还给她,“如果是他自己写的,这人也算是个天才了。” “所以呢?”周语冰犹豫了一下,将信纸还给姐姐,“你觉得是有人代笔吗?” “不然呢?”周语洁眼寒如冰,心里面多出一股子的怒气来。 “那能是哪个给他代笔哦?”周语冰完全摸不着头脑,在她的认知里面,整个安南县当中能懂得识字的年轻人本来就不多,更不用说到写散文诗这一步,不然周语洁也不可能一直单着了。 如果有这样一个跟她臭味相投的男同志的话…… 嗯? 就在这时,周语冰的大脑当中勾勒出了一个男生的形象来。 嗯,有可能。 太有可能了。 “那你怎么办?”周语冰回过头来,从后面搂住周语洁的脖子,趴在她的背上,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要回吴朝阳的信吗,还是直接跟他挑破?” “我……”周语洁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既然要用这种方式,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唯一让周语洁觉得不满的,这人明明有很好的才华,为什么之前要藏着掖着又不表露出来,还要借吴朝阳的手来恶心自己。 男生真的是一种令人反胃的生物。 “其实这个人写的东西还可以,”她低着头,又细细读了一遍,“只不过有些感情还是太放开了,根本没有收敛感,破坏了一些美好的朦胧意境。” “啧啧,你呀,要求这么高,谁能写出来你满意的东西?”周语冰说。 “既然是吴朝阳写的,”周语洁叹了口气,“那我就按照吴朝阳回。” 她坐到书桌前面,拉开抽屉,把几张信纸从里面抽出来铺平到桌子上,然后从旁边的笔筒当中拿出一支崭新的金豪钢笔,提笔写到: “吴朝阳同志: 你好。 谢谢你给我的来信。 批评指教说不上,我也没有这个本事,只是粗略读过几本书,喜欢散文诗而已。 大家共同进步…… 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不要介意。” …… …… 16.远方的来信 11月份的天气,哪怕是南方也冻得慌,这一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暖气,贵州这种穷地方就是挨一挨就过去了。 天刚麻麻亮,县里面有不少养鸡的,所以从第一声鸡叫开始,周围的大公鸡们一呼百应,跟开音乐会似的,一声接着一声唱了起来。 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诗人兴会更无前。 在山包包上,姚夏裹着一身羽绒服,猫着腰,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微凉的黎明当中,就像是藏青色的雾气下面探出来的一个小阴影,跟背景融合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姚夏看到远处城墙底下出现了一个影子,吴朝阳双手互相揣在衣袖里面,向他走了过来。 虽然这种双手揣袖子里面的方式叫做东北揣,或者叫农民揣,但是其实南方也是一样的。 “怎么样,送到了吗?”姚夏探出个脑袋来,紧张的问到。 一见到姚夏,吴朝阳立刻兴奋地笑了笑,同时吸溜了一下鼻子,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哥,你真牛。” 吴朝阳走过来,用手肘拐了拐姚夏,“你写的诗真是太好了,我读完都要感动得哭起来。” 不算啥。 姚夏笑了笑。 我只是懒得写而已,随便从未来的时空当中抓了一首歌的歌词写下来。 其实从内容上来看还挺符合这个时代的。 “我信是递给她了,”吴朝阳有些不太放心,“但是我听你的,直接掉头走人,但是具体周语洁是浪子反应,我也没得看到。” “不要紧。” 姚夏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到,“听我的,没得错的,她一个80年代的文艺女青年,你想哈子嘛,她还看徐志摩的《翡冷翠的一夜》 周语洁肯定喜欢诗歌,你就经常跟她整点诗词过去,投其所好,时间长了,必然能拿下。” 不过话说回来,姚夏虽然嘴巴上说的斩钉截铁,但也是个纸上谈兵的怂货。 他前世因为太过直男错过了不少投怀送抱的优秀的女孩子,这辈子呢…… 姚夏眨了眨眼睛,脑海当中出现了双胞胎的形象。 哎,都是一些老阿姨,你想她们干嘛? 总而言之,姚夏呢,实战没有,理论很多,基本上都是从影视和小说当中学来的。 不过他觉得80年代的女孩子应该更容易追一些,毕竟时代是在进步,人类也在发展和进化,用2020年的手段来撩一个86年的小垃圾,还不是手到擒来?! “厉害!我是真的佩服,而且想跟你学习。”吴朝阳说。 虽然他认识不了几个字,但是听姚夏念这首《还来不及勇敢》,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子内心的振动。 如果我能自己写出来这样好的东西就好了。 “慢慢来,你很有天赋。”姚夏拍拍他的肩膀,给予了很高的夸奖,“你看,你这次写的字很工整,已经有很大进步了,多认识一些字,以后我再叫你韵律什么的,写起诗歌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吴朝阳愣了一下,只要一想到姚夏说的未来,就开心得合不拢嘴。 两个人顺着青石板小路聊了一会儿,然后在岔路口分开。 …… 清华大学。 无线电电子学系。 半导体物理与器件专业,东区女生宿舍。 “方晓霞,你的信。” 寝室长郁群慧从一堆信封当中抽出一封,将其放到了方晓霞的桌子上。 “嗯?好的,谢谢。” 方晓霞拿起信封来,整个人愣了一下。 贵州安南县寄过来的。 可是她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在这个地方啊? 怎么会有一封来自贵州的信件? 方晓霞第一反应就是这封信肯定是寄错了,不过仔细核对了一下上面的人名,发现好像也没错。 因为整个无线电电子学系大学一年级只有她一个叫方晓霞的。 这个专业不比其他,招收的生源很少。 女生就更少了,一个年级120多人,只有不到20个女生,3个宿舍就装完了。 不过看信封上面的字迹。 寄信人:姚夏。 光看名字,其实并不能辨认出对方的性别。 因为方晓霞还有一个叫做马力的女同学,还有一个叫做卫晓红的男同学,更何况姚夏是一个可男可女的名字,可她从狂放不羁的笔迹上面,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个大器的男孩子。 方晓霞拆开信封,阅读起来。 “方晓霞同志: 你好。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是一个非常崇拜你的人,我非常热爱微电子专业,喜欢电子自动化设计,爱好编程……” 读到这里,方晓霞心头怦怦直跳。 因为在80年代,什么崇拜啊,仰慕啊,是比爱情要更高一层次的表白。 一般人用得到【喜欢】【欣赏】,但即便如此也不会直白的在信中托出。 更不用说用到【崇拜】这样令人眩晕的字眼儿。 可方晓霞对这个叫做姚夏的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更不用说在哪里见过他。 这莫名而来的热情,让她心生恐惧。 不过这可能是她人生当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方晓霞还是耐着性子读了下去。 她一边看着信中的内容,时而皱眉,时而要紧嘴唇。 然后翻开第二页。 眼中全是震惊。 方晓霞忍不住抬起手来,拍了拍隔壁郁群慧的桌子。 “慧姐,快来帮我看一下。” “什么?” 郁群慧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这人一脸焦急的模样,心里面不免犯嘀咕。 “你这看封信还能着急成这样,又不是在做数学题,至于吗?” 处于个人道德,其实郁群慧不方便看别人的信件,但现在是方晓霞主动给她看的,她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郁群慧接过来,默默阅读着。 “这不就是一个男孩子跟你表达爱慕之心吗?” “不是,你看看后面。”方晓霞急切的说。 “嗯……”郁群慧逐行阅读着,过了一会儿脑袋开始有些发疼,脸上露出了跟方晓霞同样的表情。 我是谁? 我在哪里? 这是什么? 说实在的,读这个专业的,大部分人都是被安排过来的,按照后来的说法叫做调剂。 开始学习时大家对于半导体也是一头雾水,不太懂半导体是什么,学习的内容又枯燥又难,很多时候上完课,你都不知道这节课讲了啥。 硬着头皮吭哧吭哧啃了小半年的时间,方晓霞这才觉得稍微摸到了一点儿门道。 这一年的课程主要还在讲硬件基础,也就是电子物理部分,还有一些大学的基础课,比如说概率论,复变函数什么的…… 编程到现在为止,方晓霞是真的一点儿也没学过。 看完信以后,两个人都有些发懵。 …… 17.这是个人才啊 郁群慧和方晓霞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呆立了有两秒钟左右。 “这都写的啥?” “我也不懂。”方晓霞摇摇头。 虽然嘴巴上面说着不懂,但是两个人毕竟是清大无线电电子学系的学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平时老师上课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说一些趣事见闻,顺便带一些专业知识点,预先给她们铺一点,所以两个人还是能从中看出来一点点端倪。 “既然他说让我们把这封信转给系里面的老师,那么就照着他说的试试看呗。” 80年代的大学生心态和三观相当的好,而且乐于助人。 说真的,方晓霞和郁群慧虽然在大学生活当中挺无聊的,却能够遇到这么一桩神奇的事情,她们现在都有点想知道这封寄件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了。 于是很快就将这封信上报给了大一教微电子技术基础的老师姚闵玉,姚闵玉看了看,又找来更年长有经验的教授王祚英。 姚夏的运气不错,80年代的老教授们,基本功还是非常扎实的,这一点跟未来的专业细分之后所形成的一些偏向性人才有所不同。 再过10年左右,学微电子的,很多人其实只需要学习HDL语言和C,汇编需要了解但不过多深入,那么在编程的专业性上要求就不如计算机学院的学生。 在分化上,虽然微电子和计算机都有一定的重叠部分,但微电子更专注于硬件,大规模的集成电路,也就是芯片领域,芯片可以用到的地方非常多,比如说80年代的收音机,自动洗衣机,电视机,自动化领域,探测领域……几乎所有跟电子沾边的,都有可能跟微电子相关。 可计算机主要专精计算机领域,主要是计算机制造以及利用计算机来进行编程,产生各种软件。 一个偏硬,一个偏软。 但是具体到后面的软件工程,那就是纯软,一点都不硬了。 可现在,1986年,清大的无线电专业的教授们,很多是通晓基础的物理原理,做得了收音机,焊得了单片机,同时还能写一些定制化的程序的基本功非常扎实的能人。 两个人研究了一下,尤其是王祚英教授对数学算法以及计算机知识比较有研究,所以很快就能判断出来—— “这篇文章不简单啊。我感觉他的这套理论是对的。”王祚英连连赞叹,“这个通过LFSR产生随机数的方式,真的是太新奇了。” 其实这玩意儿的原理非常简单,对于一个4级的LFSR来说,假设其反馈函数是f(x)=x4+x2+x+1f(x)=x4+x2+x+1。 则LFSR每次从最低位取出结果,将最高位(x4x4)和倒数第二低位(x2x2)取异或后,再与最低位(xx)取异或后,填入移位后的最高位。 这样就能构建了一个循环长度为5的LFSR。 如果看不懂没关系,你就想象成一个不断从低位置取东西放到高位置的4个高低不同的凹槽。 就像是在游乐场当中的旋转木马,王教授稍微脑补了一下,就会发现这篇文章当中【旋转】这个词取得真特娘的太好了。 飞速旋转的木马,几乎要飞起来。 之后再进行提取,提取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将每次旋转得到的输出右乘一个可逆矩阵TT即可。 梅森旋转就是这样一个不断旋转和提取的过程。 王祚英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一堆数字在大脑当中飞速旋转起来。 不,他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妙,太妙了。” “所以您觉得这封信中描述的东西是对的?”姚闵玉试探性的问到。 “这不简单,直接找台微机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花费了5分钟的时间,老王自己写了一个随机数测试工具,然后测试了几组数字。 “嗯……” 仔细看了一下结果,王教授可以肯定地说,“这个随机数生成方式已经比现在已知的随机数生成方式要先进太多了。” 随机的最重要的特性就是【随机化】,当实验样本足够丰富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当重复实验的次数到达一定数量级之后,如果随机产生的数字分布是趋近于平均化的,那么就表明这个随机生成的方式是比较科学的算法。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像我们掷骰子,1到6几个数字,可能会有连续投出3次都是6甚至10次都是6的情况,但是当你投个100万次,1亿次,那么最后的结果会发现1到6的数字应该出现的次数差不多。 计算机领域做不到真正的随机,只能无限逼近这个过程。 也就是将自我重复的循环区间的空间拉到足够大。 现在最主流的随机数生成器,重复区间可以2的31次方。 而姚夏写的这个生成器,循环周期能够达到2¹⁹⁹³⁷−1,已经可以满足现在乃至以后对于绝大多数的随机数要求了,这不得不说是一次质的飞跃,在随机数生成上。 “这是个人才啊。” 王祚英把整封信看完,最后一页纸上写到: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引荐一下,我希望能在清华大学进行学习,为祖国的建设做出贡献。” 看起来像是一个错过高考的学子,很想在这里进修从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可是…… 王祚英心里面涌动起一个念头,这水平已经高上天了啊,我们真的能教他吗? …… 总之,王祚英教授将这封信以及他们的实验结果原封不动汇报给了现在的系主任张克潜,张克潜立刻拍案而起,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 且不说这人怎么样,就算是信上的内容,就有着极高的价值。 张克潜跟领导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按照这封信上面的地址,联系到这个叫做姚夏的人,然后邀请他来帝都一趟,之后见面考察完以后再说剩下的事情。 这人的名字,之前在整个计算机或者无线电、集成电路、哪怕是数学领域当中都完全没有听过。 但是中国能出这样的人才,真的是一种幸运。 “对,先见一见,见一见才是好的。”张克潜认真地说。 众人也纷纷点头,达成共识。 …… 18.快乐我不懂 1986年11月30号。 星期天。 这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姚夏就被人拽了起来。 清晨苍苍,白露为霜。 路面上都因为露天寒冷,先是在夜里结了一层薄薄的碎冰,然后又在清晨的阳光里化开了一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上面撒了一层糖似的,又化不开,却又透着甜。 姚夏站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 说真的,姚夏得亏是穿越的时候带了一件羽绒服过来,不然那非得冻死在这里不可。 过了一会儿,远处开来一辆拖拉机。 上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小碎花棉袄的女孩子,隔着老远就抬起手来向姚夏招摇着。 “快快,上来你。” 周语冰这个家伙,昨天就叫姚夏跟她一起今天去鸡场赶场。 这个年代没有超市,而且大家手上都没啥东西,物资匮乏,怎么办呢? 大家就约定好一个时间,地点,然后有需要的商贩和想要购买物资淘一些新鲜货的居民们,就可以前往这个地方进行交易。 北方叫做赶集,南方叫做赶场。 安南县这边的赶场非常有规律,周一呢就赶安南县城,周二是马场,周三是林场,周四是农场,周五是牛场,周六是沙子,周日就是鸡场。 什么鸡场、马场,这些都是安南县的地名。 以前确实是有专门的作用在里面的,比如说马场真的就是用来养马的地方,但是后来随着解放了以后,这些地方原本的功能不一定会保留下来,会被替换成工厂啊,开垦成农田啊,发展成为更多功能化的一个小乡镇,然后就只有地名被保留下来。 比如说“**房”这个地方,位于帝都阳朝区的北部,元朝时期,蒙古贵族们在那里养马的地方。因为养马所以产马奶,就将这个地方称为“马**房”。 到了民国的时候,村名就正式的改成了“**房”,一直到如今都没有改变。 其实并非人们不愿意去改变这个地名,恰恰相反的是因为这个地名已经陆续有很多的学者向有关部门建议改名,但是也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实现。 因为一个星期当中难得有一天可以去赶场,所以就起了个大早。 这个时候工人上5天半,是单休,跟未来的双休还有点不太一样,所以周语冰平时在供销社里面工作,只有到周日的时候才有时间。 说起来也很奇怪,这个女的跟她姐真的完全是两个路数,她姐呢,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周语冰呢,虽然有一个冰字,却是天生的自来熟,朋友也多,对待别人也非常的热情,哪怕是姚夏这种刚来没有几天的,她都有本事物尽其用把姚夏拖出来帮忙。 姚夏叹了口气,拖拉机一停下来,他就从屁股后面一翻身,直接跨步到了拖拉机后面拉着的大斗当中。 周语冰拉了他一把,给他扶正,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哎?你咋个也在这点?”姚夏刚站立身形,就看见在旁边坐着一个跟周语冰一模一样的女生。 对方微抬起眼,冷冷地瞥了姚夏一眼,“我为哪样不在这里?” “行了行了,你们都是我喊过来帮忙的。”周语冰笑着一手挽着姚夏一手挽着周语洁,在拖拉机翻斗的一侧坐了下来。 在对面,坐着一条毛色颇杂的土狼狗,正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吐着舌头看着姚夏。 姚夏心里面有些发毛,主要是之前被它给咬过,赶紧转过头去,不敢看它。 …… 不过对方见到姚夏的样子,也把头转了过去,然后拿两条小前腿趴在翻斗的边沿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呵呵,没想到这条狗还挺灵性的。 姚夏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家伙懂得察言观色情商高得不像是一条狗,更像是久经世故的成年人。 实际上中华田园犬算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品种之一,只不过大家觉得它们的血统很杂,而且毛色不纯,不好看,也没有牛头梗或者短腿柯基一类的呆萌,所以并不想养它们。 但是姚夏其实还挺喜欢聪明的中华田园犬的。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被咬过的话。 拖拉机开动起来,一路上发出敦敦敦敦……的振动声。 姚夏叹了口气,虽然说坐拖拉机还挺新奇的,可这个屁股受不了,就跟上了电动马达似的。 开拖拉机的男的,是双胞胎的一个表哥,名字叫做张爱国,正好今天要去赶场,就顺带捎上他们一起。 这年头取名字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特别是男生,基本上都是叫什么爱国啊,国庆啊,光华啊……之类的,光是叫爱国的叔叔,姚夏自己就能数出一大把,也不多这一个。 但是说真的,张爱国姚夏是真认识,姚夏小的时候这人还没少抱过他,姚夏记忆最深的是张爱国家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做静怡,一个叫做静香,两姐妹长得都挺漂亮的,小的时候姚夏没少跟在她们的屁股后面跑。 还有一个晚上,他们玩累了睡一个被窝里面。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甜甜的回忆。 哦不,姚夏摇摇头,他现在再这么想的话,就有点犯罪了。 拖拉机开了一会儿,在县城当中的一家杂货铺门口停了下来。 路边早就有一个中年妇女在门口等着。 见周语冰来了,就赶紧抬手招呼着她。 …… 周语冰在这里进了点【货】 粉条,在云南地区叫做米线,晒干以后一根一根硬邦邦的捆成一大捆,下锅以后热水煮开特别美味。 这玩意儿周语冰进货是3毛钱一斤,她直接给弄了6个大麻袋,每一袋估计有个30来斤的样子,6袋快200斤,自己扛不动,所以找姚夏来帮一手,说是到时候卖了钱给姚夏分一点。 姚夏深深的觉得这些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些什么误会,别看我个子长得挺高的,但是我也不是一个完全靠体力吃饭的人啊,脑子才是我的终极武器好吗? 钱嘛,固然重要,不过姚夏还是很想去看一看赶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把粉条装到拖拉机上面,几个人落脚的空间其实已经不多了,加上原本就有表哥张爱国要拉去卖的一些零散的东西,姚夏只能歪着坐。 随着拖拉机的抖动,他的双腿跟旁边的周语冰摩擦在一起,姚夏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跟女孩子靠得这么近过。 虽然从辈分上来说,周语冰也算是自己的阿姨了,可这一路上却难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下雪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飘扬起一片绒绒的雪花。 周语洁抬起手来,将手心摊开,接着其中的一朵,开心地呵了一口气。 白白的雾气吐在上面,雪花刚落进手心就瞬间融化掉了。 “假若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虽然周语洁的声音很轻,可姚夏依然听清了。 这是徐志摩的诗—— 《雪花的快乐》 “阿嚏!” 姚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吸了吸鼻子。 果然是个文艺女青年。 反正我是不懂雪花的快乐。 …… 19.也没差多少啊 不得不说,今天鸡场赶场真的是热闹非凡。 在一个大概有10米宽的沙子场地上,沿着两边全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地摊,只留下一条不到三人并排走的小路。 整个一条长街,全是人。 基本上好的摊位都被来得早的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偏远的,或者是空间不那么大的地方。 姚夏和双胞胎姐妹花们虽然起了个大早,但这也算来的比较晚的了。 到了地方之后,姚夏眼疾手快找了个空位挤出来,把几袋粉条横着往地上一放,占住了位置。 姚夏相比其他人要高出一个脑袋,同时这两袋粉条分量也不轻,横在那里就跟躺了两个人似的。 后面没赶上趟的人,眼睁睁看着这个一米八的小伙子不讲武德,只能作罢,继续去找其他的位置了。 赶场为什么要突出这个【赶】字,就说明你得前先一步,否则手快有手慢无。 周语冰看了旁边自家姐姐一眼,抬了抬下巴,似乎在说,看,我找的这个帮手不错吧? 周语洁没有说话,只是抿嘴笑了笑。似乎在说,看你这个得意的样子。 不过下一刻,她侧头看着姚夏,头一回觉得这家伙居然也有靠谱的时候。 …… 有姚夏占着位置,双胞胎不急不慢将杆秤,桌椅板凳,以及手套,箩筐什么的搬出来一一放好。 在这其中,那条名字叫做【大黄】的土狼狗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只见它晃晃悠悠,摇着尾巴,用牙齿一咬,从拖拉机上面叼着一条四脚矮凳后腿用力,就跳了下来,然后将凳子在姚夏的身边码放整齐,接着又摇摇尾巴回到了拖拉机上面。 如此往复,大黄连续搬运着一些小的物件,几个人搬运大的,没几分钟一个小摊位就算是建设好了。 姚夏不由得啧啧称奇,觉得这条狗是真的乖巧。 他都有些想养一条这样的土狼狗了。 摊位搭建好以后,两姐妹就原地坐了下来,妹妹将几个麻袋解开,摊开里面的粉条,好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卖啥。 表哥张爱国呢,自己找了一个摊位,剩下姚夏帮忙两姐妹在这边守粉条摊。 姐姐跟个书呆子似的,也没想着做生意,更没半点儿想找姚夏聊天的意思,自己拿了一本书自顾自看了起来。 这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全身像是建造起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满脸写着—— 危险,勿动。 姚夏侧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人在看高级中学课本《物理》 封面上写着【(甲种本)第三册】几个字。 可惜被这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姚夏看不到书里面的内容,不知道86年的教材跟他们2014年的教材有什么区别。 不过姚夏低头一想,时代总是在不停进步的,后来的教材肯定也是越来越难,学生们学习的内容和知识量远非现在这些年轻人可比的。 嗯,一定是这样。 “看哪样?” 见姚夏在偷偷弯腰看周语洁手中的书本,这个姑娘直接将手贴到自己的胸口,歪着个脑袋不满地看着姚夏。 旁边的周语冰见这两个似乎又要吵起来,赶紧踢了踢姚夏的鞋子。 “我姐明年要高考了,所以现在书不离身的,” 不过这一次见到周语洁咄咄逼人的目光,姚夏倒是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笑着说到: “我好奇,你这个物理书可以借我看一眼吗?就一眼。” 嗯? 周语洁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想到这一次姚夏居然会这么客气。 这人之前不是一直喜欢跟她掰嘴巴劲儿的吗? 这一下态度好得出奇,直接把周语洁给搞不会了。 她白冷的脸颊冻得有些通红,周语洁将手里面的课本仔细合上,然后小心递给姚夏。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是个书呆子但确实爱书的。 姚夏看了看,书的四个角各有一个用纸壳折叠成的三角形保护着,整个书的封面异常的干净,但是随便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做满了笔记,书页虽然有一些折角但是都被平整过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折痕。 “哇哦,86年就要学电磁学了吗?”姚夏发出一声惊呼。 第一章磁场。 第二章电磁感应 第三章交流电…… 不但有电磁学的完整内容,在交流电这一块当中居然还讲得相当详细。 什么纯电阻电路,电容,交流电的功率,变压器……姚夏只觉得好像80年代的高中物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样子。 周语洁翻了翻白眼,“所以你们当年不学电磁学的吗?” 在她心目当中,姚夏要比她大五岁,本来以为这家伙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草包,但是从之前的交谈当中周语洁发现姚夏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文化。 这样算起来,姚夏很有可能是在78年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波参加高考的人,即使不是第一波,那也应该很早。 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里。 是没有考上吗? 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学啊。”姚夏认真的点点头,“我们当然要学电磁学。” 不但高中要学,大学还要学,姚夏这辈子基本上都是在跟着玩意儿打交道,能不熟悉吗? 高中的基础,只是为大学更深入研究电磁学在现代科学当中发挥的作用做准备而已,未来如果周语洁要去学微电子的话,那才叫一个难呢。 “那你学得怎么样?”周语洁一下子来兴趣了。 “我……”姚夏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恰好这个时候摊位上来了客人。 来的是个穿着花棉袄的大妈,手里面挎着个篮子,篮子上面盖着块花布,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姑娘,你这个粉条咋个卖?” 周语冰笑吟吟地招呼到,“粉条8角钱一斤,大姐,你要几斤嘛。” 对方年龄至少可以当她妈了,周语冰叫人家大姐,把大妈哄得心花怒放的。 而且她们的价格确实挺实在的,周语冰其实事先踩过点了,现在鸡场这边的粉条价格大概是一块钱左右的样子,她进货3毛,卖8毛钱,比均价还要便宜两毛,但实际上赚5毛钱的利差,已经非常可观了。 如果今天180斤都能卖掉的话,那就得有90块钱的赚头,已经是她两个月的工资了。 “给我来两斤,姑娘。”大妈笑着说。 …… 生意开张。 周语洁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向着姚夏伸出手。 姚夏心领神会,将物理书还给了她。 小姑娘家家的,好好学吧你,搞不好以后你还有请教我的时候。 …… …… 20.怎么两个人都不见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出来以后,整个集市暖和了许多,人也变得越来越多,最开始人流流通得还挺快的,到后来几乎是要挪着脚跟走了。 大家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吆喝的,招呼客人的,互相攀谈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整个集市好不热闹。 虽然看起来乱哄哄的,但乱中有序,大家都还是文明购物,理***。 周语洁这边生意做得相当顺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价格确实比较便宜,所以来买的人很多,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摊位上有不可多见的美丽双胞胎姐妹花。 “我跟你讲,我刚才去赶集的时候,看到有一家卖粉条的双胞胎姐妹,长得好漂亮哦。” “真的乜?你不要哄我哦。” “真的,不信你去看嘛。” …… 不知不觉间,摊位附近经常会有一些小年轻,过来也不买东西,就是偷偷看周语冰,再瞥一眼周语洁,内心得到极大满足以后就跑开了。 80年代的男人,一个个的都是怂。 这个年代有一个罪名叫做流氓罪,男同志们轻易不敢靠近女同志,尤其是单身漂亮的女同志,就是怕引起误会。 不过远远的看上一眼,满足好奇心和审美的双重需求,跟其他的同志们讨论一下,还挺有成就感的。 一开始这样的情况并不多,慢慢的姚夏也发现了,有不少男的,不管是年轻的还是有些年纪的,眼角余光都在有意无意看向这边,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双胞胎效应。 其实周语冰也发现了,但是她毫不在意这一点,反正也没有个有胆色敢上前来搭讪的,她就正儿八经做自己的生意。 倒是周语洁一门心思埋头苦读,根本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她见周围的客人好像是越来越多的样子,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不知道惊到了多少少年们那颗如同湖面卧水野鸭的心,立刻飞驰徜徉起来。 惊鸿一瞥,再难忘怀。 于是男同志们纷纷避开了周语洁的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其他的摊位走去。 周语洁有些纳闷,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姚夏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男人们,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一个样子。 永远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如果是双胞胎就更好了。 看到姚夏一脸坏笑,周语洁虽然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可总觉得不怀好意的样子,于是嫌弃地皱了皱眉,骂了一声,“变态。” “嘿。” 姚夏哭笑不得,“是他们一直盯着你们看,又不是我。” 周语洁别过头去,默默看书不说话。 “我觉得你们要是真的开一家店,生意肯定会非常好。”姚夏说,“简直就是粉条西施啊。” 这放在未来,可不得成为网红店? “粉条……” 周语洁皱着鼻子,脸色微红,既生气又觉得好笑,都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个名词。 完全闹不懂姚夏到底是在夸她们还是在损她们。 “管她三七二十一,粉条西施也是西施。” 倒是妹妹周语冰显得落落大方,甚至还有点儿喜欢姚夏给她的这个称呼。 …… 双胞胎粉条西施的生意异常的红火,没过多久,第一个麻袋30多斤就已经被清空。 而就在周围的很多人关注双胞胎姐妹花的时候,姚夏发现也有不少男同志在看着他。 姚夏这才意识到—— 他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无数人想做却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这个小摊位上,一对貌美如花的双胞胎,围绕着他一个大男人,得多招人嫉恨呀? 可不知道为什么…… 姚夏心里面还有那么一丝丝小享受。 …… “好,我先去逛一哈,你们帮忙看到点。” 周语冰吩咐完,将围裙接下来扔给姚夏,然后拍了拍手,从摊位缝隙当中跨了出去,然后背着个手,在集市上溜达起来。 姚夏看着面前的围裙,不由得皱眉叹了口气。 倒是旁边的周语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头也不抬,跟个石头人似的。 大黄趴在姚夏的脚边,眼睛目视前方张着大嘴哼哧哼哧吐着舌头,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女主人的安危,或者说它就是特别听周语冰的话,叫它好好看家就好好看家。 一点儿也不带含糊的。 …… 旁边周语洁有物理书看,姚夏也不好去打扰人家,她明年还要高考,万一到时候没考上全赖给自己就不好了。 不过说真的,这段时间也挺无聊的。 自从周语冰离开摊位去逛街了以后,这里的双胞胎BUFF就不存在了,更何况周语洁埋着脑袋,只有姚夏一个大男人在招呼生意,渐渐的也没有多少人往这边凑,生意也淡了下来。 姚夏百无聊赖地坐在凳子上,陪伴他的只有一条大狼狗。 每当姚夏转过头来注视着大狼狗的时候,大黄也会适时地回过脑袋对他进行回应。 不对啊。 姚夏突然想到,我特么今天来这里不就是帮忙搬东西的吗? 生意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这么老实在这里看摊子啊? 于是姚夏站起身来,低头对着周语洁说,“咳咳,那个,我出去方便一下,你看着点摊子哈。” 周语洁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看姚夏,点了点头。 人有三急,总不可能让姚夏尿在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摊子要多个人一起来的原因,就是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个轮换的。 …… 姚夏嘴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立刻从粉条摊跨步逃了出来。 他开始逛起集市,看看能不能淘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姚夏就遇到了正在一个卖衣服的小毯子上问价的周语冰。 不得不说,逛街从古至今就是女人的天性。 周语冰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笑靥如花,开心得像个孩子。 “你这个牛仔裤怎么卖?” 周语冰的声音清脆动听,隔得不远就能听得见。 牛仔裤这种东西,也就是现在一些思想比较前卫的年轻人们喜欢,但是回到家里面都要被老人指指点点当成街溜子的。 姚夏摇摇头,看不上这样的小买卖。 趁周语冰还没发现他,姚夏赶紧转身钻进了人群当中。 …… 过了一会儿,周语洁抬起脑袋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 怎么这两个人都不见了? …… 21.话匣子 钟德强是一个电器修理工,准确来说就是背着一袋子修理工具,然后经常来往于安南县城和所属的乡下之间,给别人修理电器,并且以此谋生的劳动者。 他今年50来岁,有着黑黝黝的皮肤,凹陷的脸颊,脸颊上布满了灰白的胡茬。 钟德强虽然是个修电器的,不过也只是懂个皮毛而已。 但哪怕是这样,其实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强了。 这十里八乡的地方,真正懂电器的人其实并不多。 但经常会有人家里面收音机坏了呀,或者是插座不行了,电风扇不转了呀,这种时候如果舍不得换新的,就需要人来维修,于是经常就能看到有人摆个小摊子,放着一个大纸牌,上面写着【修电器】几个字。 在未来电视机普及了之后,这样的人会更多一些。 今天是鸡场赶场的日子,钟德强也背上自己的工具包来到了这里,刚坐下没有多久,就有生意找上来。 最开始是一台70年代的晶体管收音机,老师傅先是用电笔检查了一下线路,然后发现有些接触不良,给滴了一滴润滑液,立刻就好了。 接着又陆续来了几个。 修了一会儿,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走了过来,然后蹲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修理。 钟德强也没有管他,毕竟修收音机在当地也算是个新奇的活路,但多数情况下是一些活泼的小孩子们会围着看一会儿,像年轻人这么大的还很少见到。 …… 钟德强现在在修理的这台收音机,已经有些年头了,是个德国的老牌子收音机,叫做根德牌1099收音机,本世纪50年代的产品。 姚夏之所以认得它是因为在大学的无线电通信课上,老师给展示过类似的收音机,只不过是国产的熊猫牌。 这玩意儿放到2020年,估计得管个几万块钱的样子。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没有多少投资价值,可对于微电子人来说,真的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师傅,我这台匣子用了好多年了,年纪比我还要大,我老爹一直都用它来听广播,听京剧,但是昨天突然就不行咯。” 正主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台收音机有多么多么的重要。 过去在这里的老年人,不管收音机叫收音机,而是叫匣子,因为就是一个木头盒子,但是能发声可以听广播听京剧,所以老人又叫它【戏匣子】【话匣子】 有一句俗语叫做【话匣子打开了,停不下来】用来形容人叨逼叨叨逼叨的,跟现在这个大哥差不多。 姚夏在旁边忍不住默默点头,非常赞同他的话。 能在50年代买的起这台收音机的家庭好像也是寥寥无几,至少说明这个大哥家里面还算富裕的,要不然就是有些背景,不然用不了这个收音机。 钟师傅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这人最多也就30来岁,这台收音机差不多是比他的年纪要大。 “你先等我看一哈。” 钟师傅老练沉稳,也不说能不能修好,跟个老中医似的,得先把把脉。 拆开以后,姚夏眼睛瞪得硕大,里面的电子元件一个个大得不像话,但都跟宝贝似的。 姚夏以前只在大学里面上课的时候,老师拿过一台样机来课堂上面展示过,但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而且是在生活当中见到这种老古董,真的是头一回。 “电子管的哎。”姚夏在旁边感叹到。 钟师傅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眼中有几分赞许之色。 “小伙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还晓得电子管哎?是不是家里面也有一台类似的?” 姚夏摇摇头,“我只是在书上看过一点。” 哦。 钟师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也对,现在的年轻人高中就要学习相关知识了,不然以他的年纪怎么可能知道这种老古董呢。 收音机发明的时间很早,1900年的时候就有了,最早是矿石收音机,不需要上电池也不需要接线,但是需要搭配耳机,而且收听的频率相对来说比较固定,同时噪声非常大,效果不好。 后来传入中国,《上海滩》描述的时代,用的就是类似的矿石收音机。 在之后是电子管收音机,一个个体积非常大,跟小指头差不多,再后来突破了锗提纯,硅晶体研制,就产生了后来的晶体管收音机。 也是现在80年代主流的收音机。 再往后就是集成电路收音机了,集成电路收音机,小日子那边很早就有了,我们差不多到90年代中期才开始生产和普及。 现在摆在钟师傅面前的,是一台有些老掉牙的电子管收音机。 …… 电子管俗称为胆机,它特有的非线性声染色,素以声音阴柔见长,美丽动听。 有不少发烧友玩胆机,由于电子管的缺点体积大,能耗高,功能单一,放大倍数小,生产成本高。已经被晶体管所取代。 现在维修电子管产品也很少了,还好钟德强是个有点年纪的老师傅,不然那还不见得能搞得定这个老古董。 大哥还在那边巴巴地说,“真的师傅,你一定要帮我修好,这台收音机对于我家老人来讲,比我还要重要。” 钟师傅从隔壁房子里面牵了一根电线过来,在地上放着一个排插,然后将收音机的电源给接上。 一阵发臭的烧焦味立刻从当中散发出来。 钟师傅赶紧停掉了电源,仔细检查了一下冒烟的部位,发现是输出变压器。 在他检查的时候,姚夏也将一张脸凑了过来,两个人差不多要贴到一起。 钟师傅有些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姚夏赶紧哂笑一下,乖乖站好。 这要是退慢一步,老师傅说不定就给他一耳屎。 “你这个是变压器烧了嘛。”钟师傅回过头来说。 “我也不晓得。”大哥一脸苦逼地说,“浪子喊变压器哦?” “就是……”钟师傅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才好,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算了,讲了你也不晓得。” 姚夏在旁边偷笑着没有说话。 老师傅把变压器拆出来,然后在自己搭建的一个测试电板上面用伏特表试了一下,发现这玩意儿居然是好的。 “咦?” 钟师傅倒吸一口冷气,这就不对了说。 “老师傅,你看是不是上面这个位置的大电阻有问题?”就在这时,站在旁边的小伙子用手指了指收音机里面。 …… 22.怎么动起手来了呢? 钟师傅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 “电阻是用来控制收音机当中的电流强度和变压分流的,有些时候烧起来是因为其中电流强度过大,也有可能导致电阻烧毁,换一个合适的电阻就行了。”姚夏说。 其实比起变压器来说,一些大电阻更容易烧毁,主要就是因为当电流和时间一定时,电阻越大,发热量越多。 这个道理初中生都知道。 钟师傅和旁边凳子上坐着的大哥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着姚夏跟看个怪物似的。 按照姚夏说的,钟师傅又检查一次,挨个排除故障,果然是他说的大电阻给烧了,其实烧得还挺明显的,只不过是被一些元器件给挡住了,之前没太看仔细。 他按照上面的电阻值给更换了一个差不多的,将线路重新接好,插入电源之后立刻就好了。 收音机里面传来明亮动听的声音: “现在为广大听众朋友们播放一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年轻的朋友们 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 暖风轻轻吹 ……” 妈耶,这首歌姚夏居然也会,只能说太洗脑。 老式收音机,虽然有一些小噪声,但是金属大喇叭非常的给力,有一种特殊的年代感,虽然没有姚夏那个时代的歌曲听起来清晰明了,但却有一种厚重感,让人觉得更真实。 钟师傅见修好了,就给装上盖子,收了对方3毛钱维修费。 等到人离开了以后,姚夏蹲在旁边跟钟德强攀谈起来。 “厉害啊,年轻人,你懂得啷个多?” 姚夏笑了笑,“我也是从书上学的。” “老师傅,你修了那么多年的收音机,你不知道原理啊?” “我哪里懂那么多,”钟师傅苦笑着摇摇脑袋,“我的师傅,教我的时候就是告诉我,哪里不亮点哪里,哪里断线就连哪里,其他多余的问题,就不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了。” 仔细想想也对,在那个年代当中,其实能教你怎么应对就可以了,很少有人能把整个知识点都讲通讲明白的,搞不好钟师傅的师父也是个半桶水,自己并不很清楚其中的原理。 在这样的年代当中,电器出问题,如果是简单的问题还好一些,稍微复杂一点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只能整个扔掉进行更换。 电工们可能会更精通一些,不过86年在贵州山区当中什么都挺落后的,尤其是安南县还曾经一度被评为全国最贫困县,知识匮乏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想到这里,姚夏不得不感谢我们国家的知识普及教育,不然知识贫困可不就是一直贫困吗? 只不过姚夏看了看周围这些充满年代感的建筑和远处的青山,至于有多少学子学成以后能回来建设家乡就是个问题了。 …… “哎,还是要学习啊,知识就是力量。”老师傅感叹到。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姚夏,“你教哈子我嘛,我一直都没得弄明白收音机的原理。” “好啊。” 姚夏高兴起来,开始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头,在沙子上画着电路图。 收音机原理说起来非常的简单,就是将广播当中特有的频率检波之后进行放大,然后通过扬声器播放出来,用的都是高中学习的电磁振荡,串联并联,振动原理…… “嗯……听不懂。”钟德强摆摆手,表示放弃。 从入门到放弃,也就短短5分钟左右的时间。 …… “对了师傅。”姚夏眼睛看着他的帆布包,跟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似的,里面各种东西都有,“你这些工具都是在哪里买的啊?” “咋个?” 老师傅有些慌乱地捂住袋子,抬起头来警惕地盯着姚夏,“你也想当维修电器的啊?” “我……”姚夏噎了一下,说真的,在钟师傅说这句话之前,他确实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现在有了。 “我有东西想维修,就是没有找到工具。”姚夏想起自己身上的那台华为mate30来了。 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USB接口的电插头,那不得自己弄一个? 起码有电以后,玩玩单机游戏也好。 听到姚夏并没有跟自己抢饭碗的打算,钟师傅稍微放下心来,不过其实就算姚夏真的想抢他的饭碗,钟师傅也觉得自己没有阻止他的能力。 “这些工具,在五金店都能买的,小地方的五金店没有的话,你就到大城市去,肯定有。”钟师傅说。 “哦,好的,谢谢师傅。” 姚夏认真记下,准备回去以后就开弄。 两个人摆谈了一会儿,摊位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抱着一台差不多有肩膀那么宽的有十来斤重的收音机放到了他面前的小凳子上面,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对这台收音机特别宝贝。 “师傅,我这台收音机出问题了,你能帮我修一下吗?” “好的。” 钟德强答应着,低头看了一眼。 这台收音机崭新崭新的,看了一下牌子,是京华电子的产品,去年生产的京华jw-700双卡组合收录机。 旁边的两个大喇叭特别得劲。 现在的年轻人很喜欢玩这个,主要是可以放磁带,也能录音,扛在肩膀上面,再穿上一条喇叭裤,在街上扭起来,你就是最靓的仔。 “新买的?不便宜啊,咋个那么快就坏了呢?” 老师傅一边用起子拆收音机,一边问到。 “嗯,今年年初的时候结婚才买的,但是遭我家儿子一jio从床上踢翻滚下来,现在就没得声音咯。”女生回应到。 emmm…… 姚夏眼睛微闭,只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吐槽起。 1985年甄子丹演过一个电影,叫做《情逢敌手》,里面这人就是扛着一台这样的双喇叭双卡收音机跳霹雳舞。 80年代结婚的时候,不需要彩礼,也不需要房车,讲究的是个四大件,又叫三转一响。 三转是指自行车、缝纫机及手表,而这个一响,指的就是收音机。 所以在这个年代,虽然电视机没有,收音机还挺普遍。 …… 拆开后盖,老师傅看了一眼,默默地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姚夏,甚至把工具包都给了他。 “这台机器太新了,你来嘛你来,我看你修。” 小媳妇有些傻眼,看了看钟师傅,又看了看面前的男同志,然后默默低着脑袋不说话。 姚夏也没有半点儿推辞的,从工具包里面翻出一支电笔来先测试电路。 经过一番排查,发现是有两根二极管坏了,于是更换完毕之后,收音机正常使用。 感觉跟她儿子踢那一脚关系不大,应该是在这之前就烧了的。 …… 姚夏的手艺不错,最关键是精通原理,很快这个摊位上面就排起了长龙。 基本上都是来修收音机的。 真的是奇了怪了。 修了差不多有个三四台收音机的样子,姚夏突然反应过来—— 我不是来围观的吗? 怎么变成动手的那个了呢? 就在这时,从人群当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姚夏!” “哎。” 他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女生垫着脚尖在人群当中向他招手。 只不过一时间辨认不出对方究竟是周语洁还是周语冰。 “你在干嘛?” …… 23.我好看不就是我姐好看? 周语冰找到姚夏的时候,这个家伙正在摊位上给人家修收音机。 “哎!” 姚夏答应一声,跟钟师傅和其他还等着排队修理的人说了一声对不起,就从人群当中钻出来。 后面钟师傅脸上露出一抹遗憾的表情。 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样,他们的目光在姚夏和周语冰之间来回,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有文化又懂得实操的知识份子给帮忙处理一些疑难杂症,可惜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逃不过好色这一关。 姚夏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周语冰的身边,刚准备开口,钟师傅就扒开人群过来将一块钱塞进姚夏的手里面。 “哎?这是搞哪样?”姚夏有些不解地问到。 “刚才这些收音机都是你修的,我提供设备,主要功劳在你,分你一半钱,应该的。”老师傅说完,也没管姚夏愿不愿意,自己走回摊位上,开始给后面的人维修电器。 只剩下一头雾水的周语冰愣愣地看着他。 “你还会修收音机呢?” 她直接整个人都看傻了眼。 “是啊。”姚夏笑了笑,将一块钱塞进衣服里面。 老师傅真是个讲究人,格局打开了。 别小看这一块钱,这年头一块钱还能吃顿饱饭呢。 猪肉3块4一斤,牛肉更便宜,只要2块4,羊肉一块八毛钱,可以够半斤牛肉的了。 “那不错。”周语冰赞叹到,同时用惊喜的目光将姚夏从上倒下都打量了一遍,“没有想到,你长得五大三粗的,居然还会修电器说。” 姚夏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可以不说。” “嘿嘿。我是赞美你的意思。”周语冰嘿嘿一笑,“那正好啊,我有一台随身听坏了,回去以后你帮我修一下。” “好啊。”姚夏点点头,“你买的什么牌子的,多少钱啊?” 姚夏虽然是个90后,可也赶上了随身听没落的小尾巴,他父母就有一台随身听,姚夏小时候什么都不懂,还把磁带盒里面的磁带拉出来玩,糟蹋了不少经典。 为此他也没少被老徐打。 80-90年代,是磁带盛行的年代,后来就变成了CD机,到姚夏对音乐有需求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用数码产品了。 “索尼的。”周语冰有些心痛地皱了皱眉,“我好不容易才从别人哪里淘的一个二手的,花了我15块钱呢。” 嚯! 姚夏心里一惊。 周语冰是个小富婆啊。 姚夏来了也有十来天的时间,对现在这个时代的物价也有了基本的了解,大部分人一个月公子就是30多块钱,能花15块钱买个随身听,真的很了不起。 但同时也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这个时代,很多电子产品还未普及,尤其是娱乐性的电子产品,具有广阔的市场前景。 在没有电视机的情况下,收音机,随身听就成为了年轻人甚至许多中年人打开世界,跟上国际潮流的很重要的窗口。 这对于姚夏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 …… “你刚才逛集市,都买了些浪子?”姚夏低头看着周语冰手里面提着的袋子问到。 “没得浪子。”周语冰笑了笑,不过还是在姚夏面前炫耀起自己的战利品,“一条牛仔裤,还有我给我姐买的小发卡,好看吗?” 周语冰说着将发卡别到了自己的头上,回过头来,波光潋滟地看着姚夏。 一双剪水秋瞳,眼波流转。 椭圆形的塑料发卡,像一只小船,静静地停泊在她的头发上,既别致又有点小俏皮,加上周语冰那张清纯可人的脸,在这个没有后世四大易容术的年代,素颜的周语冰是真的美。 哪怕是发卡这样微小的点缀,都能让她的美丽更增几分。 姚夏心头猛的跳了一下,赶紧镇定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戴着好看。” “我戴着好看,不就是我姐戴着好看?” “谁知道呢?”姚夏撇了撇嘴。 周语冰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姚夏欲言又止,眼神特别复杂和奇怪。 “买点瓜子吧。”姚夏说。 周语冰刚才的思路被他这么一打断,也没时间仔细琢磨这个双胞胎之间的差别,回头一看,姚夏正站在一个瓜子摊上磕着瓜子。 “过来看一哈嘛,我们家的瓜子,香得很!”摊主是个脸蛋红彤彤的朴实大姐。 在这样的寒冷天气当中,赶集的时候人挨着人,身上热气腾腾的,脸就被这股子热气熏得发红,不但大姐是这样,周语冰也是这样。 唯一不同的是周语冰皮肤白得跟冰雕似的。 大姐只瞅了一眼,准确认出来这对年轻的小情侣当中,女孩子虽然年轻但却是当家做主的那一位,所以招呼周语冰的时候格外的热情。 南方的瓜子儿主要是葵花瓜子,瓜子摊上架着一口大铁锅用来翻炒瓜子的,姚夏抓起一小把自己嗑了两颗,呸呸吐出瓜子壳,觉得这股子味道是真的香。 又热又香,还有一股子的要糊未糊的味道。 周语冰还没反应过来,姚夏直接将几颗瓜子塞进她的手里。 她自己吃了两颗,觉得还不错。 “你看,我们在那边摆摊,坐着也很无聊,不如买点瓜子回去一边吃一边做生意一边聊天,多好?”姚夏说。 “好。反正等着也无聊得很。”周语冰同意姚夏这个说法。 这男的两眼放光跟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 …… 周语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到这两个人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眼神极其复杂。 “你们人咋个去那么久都不回来?” 姚夏笑了笑,将手上拎着的小纸袋打开,露出里面黑黝黝的香瓜子,“我们刚才买了点瓜子,你吃点不?” 周语洁眉头紧皱,倒不完全是被姚夏给气的,主要是憋得不行。 “都怪你。” 她狠狠瞪了姚夏一眼,将手中书本一合,放到椅子上面,然后赶紧跨步走了出去。 “你姐是什么坏脾气?” 姚夏先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意会过来—— 对哦,长得漂亮的女生也是有需求的啊。 …… 24.美不胜收 赶场的时间也没多长,从早上7点多,差不多到中午1点左右就可以结束了。 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也足够让你购买到需要的东西了,至于没有购买到的,那你花多少时间在这里也没用,只能等待下一次赶场。 有价无市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多了去了,而且很多时候因为需求量少,即便知道当地人有着这方面的需求,也很少有做这些生意的人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钢笔这个东西,首先在这个时代这种地方能使用的人就不是很多。 鸡场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全国最贫困县当中的最贫困乡镇,虽然有义务教育,可真心认识字的人就没有几个,大部分的当地农民都在想着怎么种地养鸡赚钱,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更不要说买支钢笔来写字什么的。 但是有没有需求呢? 肯定还是有的,比如说当地小学的校长,姚夏刚才溜达的时候就有过一些交流和攀谈,校长就表示现在很多人,哪怕是他们自己的教师钢笔坏了以后最多就是找人修一修,真心想买一支好钢笔就得跑到县里面去,而且钢笔的价钱也不便宜,在这个年代要6块5一支,还是比较普通的那种。 有可能整个鸡场就只有这么一小撮人有购买钢笔的需求,你赶场的时候就没有人会做相应的生意。 所以姚夏逛了一圈,大概了解了这些人的需求和想法,自己问周语洁要了张纸记录下来。 周语洁也没拒绝,只是想看看这个人要写些什么。 低头一看,只见姚夏在纸上记录着: 【鸡场小学,钢笔:3到5支。 马阿姨,菜刀1把。 黄叔叔,磨刀石,剪刀。 小杨,梳子】 …… “你在写浪子?”旁边周语冰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市场调研。”姚夏说,“了解一下大家都有哪些需求,下次赶场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帮到他们。” “哟呵,你还有点厉害的嘛。”周语冰说。 听到姚夏的话,周语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姚夏微微一笑,将纸折进自己的衣服兜里,然后揣着周语洁的钢笔就出去了。 等到他人都没影了,周语洁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她看向旁边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惊恐地说,“姚夏该不会把我的钢笔卖了吧?” …… 过了大概有1个多小时的时间,差不多到赶场结束的时候,姚夏这才回来。 他将手中的钢笔拿起来,还给了周语洁。 看到心爱的钢笔原封不动回到自己手上,周语洁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慰感。 “你去搞浪子去了?”周语冰问到。 姚夏嘿嘿一笑,将刚才那张纸展示了一下,上面现在已经记了密密麻麻许多字,“ 乡头有一户人家,门口放着多余的两块磨刀石,我用2块钱买的,然后2块8卖给了有需要的黄叔叔,然后再从他那里花5块钱买的皮鞋,虽然有点旧,但是刚才那边有人5.5收。 我看两个人的脚尺码差不多就当了一次中间商……” 姚夏把大致的经过讲述了一下,大概就是从这个人的手中倒卖一些东西给到另外一个有需要的人,从中赚差价。 这个过程大概重复了有个十几趟的样子。 姚夏也是累得够呛,好在他年轻,体力充沛。 “其实这些东西,在村里面就能找到,关键看有没有人来统计和规划,然后进行协调,把货品给到有需要的人。” 姚夏笑着说。 “我晓得,这个就叫做按需分配。”周语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们姐妹两个比起许多人来说算幸运的,恢复高考以后就读了好几年书,所以连【按需分配】这个高端的词汇都认识。 “错!”姚夏翻了翻白眼,“这个叫做交换比。” 实际上,这叫挣差价,在80年代还有另外一个名词,叫做【投机倒把】 姚夏这种算小倒,能够养活自己就了不起了。 有一些大倒,倒爷,直接能赚个子孙富贵,满门忠烈。 姚夏就比不了。 既挣了钱,又为人民服务,姚夏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其实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未来的淘宝和京东有多么厉害了,能够精准地为个人服务,成功将每个人的需求转化成为大量的订单,从而压低成本,然后获取市场,这就非常不容易。 以前人少,没有办法获得自己想要的,因为定制化很麻烦成本高销量少,除非溢价多才会有人接单,但是放大到全国之后,再小的受众人群也能变成天文数字。 姚夏通过这种方式,相当于做了中间商和物流快递。 旁边周语洁眨了眨眼睛,看着姚夏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回来以后,姚夏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大把的零钱,坐在凳子上数了数。 他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是个小暴发户。 仔细算了一下,一共赚了11块6毛。 周语冰都不敢相信,“姚夏,你好厉害哦,居然一下子赚了11块钱?!” 实际上,加上之前钟师傅给他的1块钱,一共是12块6毛。 …… 大概到中午12点半左右,赶场也算是告一段落。 一行人开始坐上表哥的拖拉机,准备返回县城。 在颤抖的拖拉机上面,几个人互相盘算着今天的成果。 半天的时间,周语冰居然真的把几个大袋子里的粉条都卖出去了,除开成本以后还赚90多块钱。 周语冰也算大方的,直接从利润里面拨了三分之一给姚夏。 这样算下来,姚夏居然是今天挣钱最多的。 总共赚了42块6毛,加上这几天省吃俭用留下来的,姚夏大概还有57块钱的样子。 可以算得上一笔小巨款。 可惜这种生意不能一直做,因为小地方的小需求被满足以后就很难在短期内产生新的需求了,要不然这一天十几块,一个月也有个300来块钱,在80年代简直逆天。 周语冰挣得多,花的也不少,一条牛仔裤就20块钱,发卡又是3块……基本上买的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姚夏都不知道该感叹这人持家呢,还是败家才好。 寒风吹拂。 四周的景色倒退而回。 他们坐在拖拉机上,迎着正午的阳光,穿过一个羊群。 周语冰将一个蓝色的发卡戴到自己头上,然后凑近了周语洁给她姐别了一个红色的。 两个双胞胎坐在拖拉机上,脸颊冻得白皙,互相对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可是心情大好。 姚夏坐在对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真的是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只有大黄坐在面前,张着一张大嘴,流着哈喇子盯着姚夏。 哈哧哈哧哈哧…… …… 25.我……我盖被子 回到县城之后,姚夏揣着一笔50多块钱的巨款,直奔五金店。 “老板,我想买点电工用的工具。你这里有电源和安培表什么的吗?” “自己找。”门口一个胡子拉碴的老板正在整理箱子,头也不抬地回应到。 姚夏也没管那么多,直接一个跨步走了进去。 五金店当中堆着很多杂乱的东西,跟个垃圾堆似的,门口的大箱子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螺丝钉。 而且店铺里面散发着一股子的血腥味道。 实际上就是铁元素过多导致的。 两边架子上挂着一大排器具,底下是几张大而长的桌子,对面的墙根底下全是箱子,一个个的箱子里面装着不同的器件。 五金店已经不再单纯的拘泥于只卖五种金属了,品种繁多款式不一,是名副其实的杂货店。 除了工具类的:锯子、钻子、螺丝、改锥、水龙头、锁、管子、打气桶之外,还有电气类的电线,普通灯泡,节能灯泡,开关插座,电线,安全开关……甚至连卫生工具:扫帚,拖布,pvc管,塑料管都有得卖。 姚夏所需要的电工几件套: 电笔、电工刀、电烙铁、老虎钳、尖嘴钳、焊锡丝、安培表,伏特表,电线…… 这些都是比较容易获得的,他很快就找齐了,但是也有一些还没找到。 “你这里有PCB吗?” “浪子?”老板从箱子里面抬起头来,奇怪地看向姚夏。 “PCB……”姚夏犹豫了一下,仔细回想着这玩意儿的中文名,“印刷电路板,有没得?” 他心里面有点发虚,但是回忆了一下,确认在80年代肯定有PCB了,70年代就已经有的电路板,没有理由80年代反而没有。 多层PCB没有,至少单面PCB应该有才对啊。 “没得。”老板瓮声瓮气回应了一句,觉得姚夏这个人简直是个神经病,将脑袋埋进箱子里面,继续整理货物,“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来的浪子P浪子电路板?” “面包板有吗?”姚夏问。 “面包呢,你到拐角看哈,那边有个面包店,面包板呢,就没得。”老板回答得非常爽快,嘲讽度直接拉满,跟周语洁有得一拼。 姚夏皱了皱眉头,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挑了几个导电的铜板,然后再买了一个绝缘板,一个钻孔器。 这样回去以后可以自己做一个简易的面包板。 面包板跟面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是那种中间有许多小孔,用来方便模拟电路搭建时【热插拔】电器元件,快速组装电路使用的。 打包完毕,一共花了姚夏20多块钱。 他心里面那个疼啊。 好家伙,好不容易赚了50多块钱,这一下花了一半出去。 …… 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周语冰已经捧着她宝贝的随身听在等着他了。 看到姚夏出现的时候,这个丫头的眼中都是星星,开心笑了起来,“你好慢哦。” “找东西花了好多时间。” 姚夏提着满满当当的一大袋子,举起来给她展示了一下。 周语冰撇撇嘴,“我又不懂。” 姚夏掏出钥匙开门,两个人进了屋子里面。 招待所没有暖气没有铁炉,跟个冰窖似的。 周语冰不由得抱着自己的双臂瑟瑟发抖。 “你这个地方好冷哦,不然去我家算了。” “算了吧,”姚夏摇摇头,“你姐又不喜欢我,去了跟她吵架吗?” 周语冰愣了一下,“你咋个晓得她不喜欢你呢?” 姚夏懒得跟她争辩,你姐还能喜欢我不成? 他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伸出来,从周语冰那里接过随身听来仔细查看了一下。 这个年头的随身听,也就是传统的卡带机,跟个大砖头似的,背后有一排放电池的卡槽,不用插电源也没法充电,只能靠电池来供电。 插上耳塞,按下播放键就能听到声音。 周语冰这个是索尼D6C,在1984左右发售的一款随身听,这个年代随身听简直就是岛国的天下,你想买一个好一点的国产都不见得能买到。 而且这玩意儿的售价还不便宜,周语冰这台估摸着也要60到80块钱的样子,所以姚夏觉得她真的是个小富婆。 既能赚钱,又能花钱。 磁带机比收音机复杂,这玩意儿主要是靠着机器里面的磁头读取记录在磁带上面的数据,然后转化成为电信号,通过电路来进行放大…… 光是刻录存储和读取这个部分,就不是普通国产厂家能够轻易山寨的。 但具体也并不难,再过几年山寨机应该就遍天下了。 周语冰这个随身听连声音都没有。 “怎么样,”周语冰紧张兮兮地看着姚夏。 姚夏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到书桌前面,“我要拆开看一下才知道。” “哦。” 周语冰点点头,有些手足无措。 看的出来她对这台随身听还是很宝贝的,价格昂贵是一方面,主要是用它来听自己喜欢的歌。 在姚夏拆机器的空挡,周语冰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过了两秒,她的目光落在姚夏的身上似乎想起来些什么事情,于是对姚夏说,“你把衣服给我。” “嗯?” 姚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帮你补一补。” “哦。” 姚夏将衣服脱下来,放到周语冰的手中。 周语冰今天也带了针线过来,之前姚夏的羽绒服袖子被大黄给撕了个大口子,正好过来帮他补一补也算是报答姚夏。 看到姚夏里面穿着一件薄T恤,周语冰整个人都笑了起来。 “你这是浪子穿法?里面就穿一个空壳壳?” “我……我火力旺。” 姚夏本来想说在深圳那种地方,冬天就是这么穿的,但是没法解释这件事情。 “好嘛,火力旺。” 周语冰笑了笑,她回过头来,眼睛来回转动着,思考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姚夏披到肩上,怕他冻着。 姚夏感觉背上一沉,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再看着只穿着一件薄毛衣的周语冰,“你不冷啊?” “我……我盖被子。” 周语冰狡黠一笑,掀开姚夏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姚夏看了她一眼,也没管她,一心一意地修随身听。 周语冰抱着羽绒服,顺势坐在床上,将被子披在背上搭了个窝,然后轻轻整理了一下,把衣服铺在自己的双膝上面,捡起一条袖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大脑当中差不多已经有了方案。 周语冰低垂着头,手指用针线缝着衣服,心里面反而安定不少。 两个人都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没有说话,于是屋子里面一时变得安静无比。 玻璃窗上,阳光透进来,洒在年轻人的身上。 颇有点儿岁月静好,闲来无事的味道。 …… 26.终于能用了 姚夏拆解以后排查了一会儿,发现只是其中的一个电阻元件烧坏了,给更换了一个新的,重新焊接了一遍就好了。 如果是磁头坏了,姚夏根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就只能返厂修理。 姚夏这边刚修完,周语冰那边的衣服也缝好了。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外套,各自穿上,这种时候要是突然外面来个人什么的,不知道得误会成什么样子。 80年代的时候,男女观念还是很纯洁的。 …… 周语冰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磁带立刻转动起来。 随身听当中传来齐秦的《狼》: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 她听着里面传来的歌声,嘴角微微上扬。 “你要听一下吗?” 周语冰笑着将一只耳塞摘下来,递给姚夏。 姚夏犹豫了一下,也没推辞,接过来放进自己的耳朵里。 这首歌是去年齐秦刚发的《狼的专辑》当中的主打歌,在80年代的时候简直火得一塌糊涂,可惜姚夏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是谁。 姚夏那个年代,火的是周杰伦,再往后呢…… 再往后的话,应该是邓紫棋和周深吧,其他的人的歌姚夏听得不是很多,但是像周杰伦这样具有统治力的歌手确实没有几个了。 “怎么样,好听吗?”周语冰挑了挑眉。 “还行。”姚夏点点头,“我对音乐不是特别感冒。” “感冒?”周语冰疑惑地皱起眉头,伸出手来将温软的手背搭在姚夏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没有发烧,是身体不舒服吗?” “嗯……感冒不是这个意思,”姚夏思考了一下,“感冒的意思是特别感兴趣的意思。” “啧啧,”周语冰将手缩了回来,“你这叫乱用词语。亏我姐还说你是个文化人。” “嗯?”姚夏捕捉到她语言当中的关键词,“你姐还这么说过我?” “咳咳。” 周语冰咳嗽两声,“好了,不说了,谢谢你了,我要走了,再见。” “你等一会儿,我给你听听我听的歌。”姚夏说。 “嗯?” 周语冰正准备离开,听到姚夏这么一说就来了兴趣。 …… “不过我得先给我的设备充电才行。”姚夏说。 “你还有设备呢?” 周语冰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他从自己的那件羽绒服内侧的衣兜里面摸出来一个砖块样子的东西,不禁有些讶然。 她本来还以为姚夏的随身听跟她差不多,可没有想到拿出来却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那当然,我这个设备可先进了。” 姚夏将手机递给周语冰,让她把玩了一会儿,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据为己有或者说用未来的高科技给周语冰展示之后会给自己招来什么可怕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姚夏一个人懂得如何使用,其他人呢拿到了也只能当块砖头。 周语冰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有可以放磁带的入口。 “你这个随身听怎么放磁带啊?”她抬起眼来,疑惑地问到。 “我这个随身听不用放磁带呢。”姚夏笑了笑。 “那怎么听歌?” “等哈你就晓得了。” …… 姚夏先把今天在五金店买的东西给拿出来,现在等于是要给手机做一个充电装置。 于是他先在板子上面搭好一个变压器,来让输入的220v电压转变成为5V的电压,这样才能给手机进行充电。 这个小装置做起来非常简单,初三的学生只要学过电磁感应的就能知道。 但众所周知,我们国家的家用电产生的电流是220v的交流电,要给手机充电需要转化成为直流电,于是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二极管来进行整流工作。 原理也很简单,高中生学过电学的都知道。 姚夏用四个二极管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组合成“桥式整流”电路,也称为桥式整流器。 这个方法简单易用,而且在电器元件有限的情况下,能帮助姚夏完成整流作用,让交流电转变成为直流电,而且波动范围不会很大,如果只使用一个二极管来整流的话,那么就会产生一个负载周期当中的奇怪驼峰波形,也就是说因为二极管的过滤作用,交流电当中有一半的周期是没有办法使用的,而且当电容进行放电的时候就会形成剧烈的电流抖动。 桥式整流器完成之后,效果明显好多了。 用伏特表调试一下,然后微调电阻,使得最后的输出直流电压稳定在4V左右,那么这个电插头就已经完成,可以用来给华为手机进行充电了。 姚夏全部组装在一块板子上面,用电烙铁焊接好,看起来差不多有一个巴掌那么大。 在这种情况下,能满足基本功能就不用要求外观上的完美了。 别看未来手机充电器那么小一个,其实里面已经包含了变压器和整流器的作用,你要是直接连到220v的插座上,这台手机非得报废不可。 周语冰在旁边惊讶地看着姚夏,全程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厉害的样子。 电路组装完毕,总共花费了不到5分钟的时间。 这里面最贵的就是4颗二极管,一颗需要2块钱。 在86年的时候二极管两块钱一个你敢相信? 哪怕是在2023年的时候,一颗二极管也只要3毛钱,而且那个时候的收入起码是现在几十倍,也就是说我们国家的二极管价格从生产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不断的下降的。 做完这些之后,姚夏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他先是将数据线用来连接的USB这一头给剪掉,露出里面的红、白、绿、黑4根线。 红黑线是用来连接正负极充电的,绿白是数据线,现在姚夏用不到,而且估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用不到,所以不用管这些。 他将红黑线连接到刚才做好的充电装置当中,红色连接正极,黑色连接负极,过了十几秒钟手机的屏幕上面就开始出现了充电图案。 周语冰整个人都看傻了,没有想到这玩意儿像块砖头一样,上面居然还能出现图案? 姚夏欣慰地叹了口气,终于能用了。 …… 27.欢快的小鸟 华为手机智能屏上面显示出一圈进度条,现在是红色的一点点,显示1%,充电动画是从底下冒出一堆小泡泡,不断地往上涌,然后汇聚在其中,还挺形象的一个画面。 对于周语冰来说,她人生当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玩意儿。 毕竟这人连电视机都没有见过,一下子跨越时代看到了来自于几十年后最先进的数码产品,未免有些太过震撼。 但也不是没法接受,毕竟在几年前,周语冰连随身听都没见过。 “你这个随身听很有意思啊。”她看着姚夏手中的mate30,“看起来比我的好看多了,价格肯定不便宜吧?” 姚夏正想回答,但是大脑当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反问到: “你猜多少钱?” “这我咋个能猜到?”周语冰凝眉思考了片刻,猜到,“起码得要个500块吧?” 周语冰之所以这么猜,完全是根据电视机的价格来估算的。 虽然现在安南县还没有电视机,不过据说年后百货商店就要进货电视机了,外地回来的人说,熊猫牌的黑白电视机大概是500多块钱的样子,如果要买彩电的话,价格要翻两倍。 周语冰看姚夏的这个随身听上面冒着光,看起来还是彩色的,可能是用了一些电视机的技术在里面,不过这玩意儿只有砖头那么大小,肯定比不上14寸的大彩电,所以了不起就是500块钱的样子。 “怎么样,我猜得合不合?” 合不合,就是对不对,准不准的意思。 姚夏拼命点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太厉害了,一发式就猜对咯。” 一发式,贵州话,形容时间非常的快,就跟打一发子弹那么短,一下子的意思。 周语冰听到姚夏这么一夸,整个人得意的笑了笑,“我这个人呢,别的本事没得,但是估价做生意上面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是是。”姚夏赞同到。 他这台mate30,是19年华为刚出的时候就买的,当时的5G概念炒得火热,华为是第一个生产5G手机的厂家。 当时的售价是多少姚夏记忆非常深刻,5G版4999,8G内存,在当时来说是第一个能够使用5G信号的国产手机,比国外还要领先一些。 如果姚夏告诉周语冰这手机要五千块钱,不知道她会不会吓死。 不过仔细换算一下通胀,说不定2019年的5000块钱真的连86年的500块都赶不上呢? 这样一想,周语冰给的价格也挺合理的。 可现在这台穿越过来的手机,已经拥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不管是对姚夏还是对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这玩意儿的出现,就相当于《变形金刚》当中人类获得了外星人的科技样本一样。 这台手机已经不仅仅是一台手机了,里面储备着N多来自于2019年的技术,不论是制作工艺,芯片设计,电路结构,操作系统设计…… 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宝藏,比姚夏通过自己所学的记录在大脑当中的知识从零开始要方便得多得多。 “在哪儿买的呀?”周语冰说,“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去买一台。”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是时代的问题。 姚夏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也没说去哪儿买,只说,“到时候你把钱给我,我帮你买。” “嘁,还保密?”周语冰不屑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么高科技的产品,肯定是来自小鬼子的。” 80、90年代,最牛批的半导体技术还不是漂亮国,而是小日子。 在最鼎盛的1988年,小日子半导体产品占据世界总产量的近一半,是名副其实的生产大国。1990年,全球十大半导体厂商榜单中,小日子企业高达6席。 彼时,长达十余年的黄金时代,造就了小日子半导体产业不可一世的辉煌,只可惜后来被漂亮爸爸看到它太猖狂了,于是一只手给摁死在地上。 …… 过了几分钟的时间,mate30电量足够支撑开机,于是姚夏将手机重新启动,轻车熟路打开了网抑云。 旁边周语冰凑过来看着姚夏的操作,越发的觉得神奇。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你根本没法从网络上面下载歌曲,这台手机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只能当单机来玩,幸好姚夏之前下载了一些歌曲到本地当中。 姚夏用手指划拉了一下,找到了一首邓紫棋的歌曲,通过手机音道播放出来: “想听你听过的音乐 想看你看过的小说 我想收集每一刻 我想看到你眼里的世界 想到你到过的地方 和你曾渡过的时光 不想错过每一刻 多希望我一直在你身旁 未来何从何去 你快乐我也就没关系 对你我最熟悉 你爱自由我却更爱你 我能习惯远距离 爱总是身不由己 宁愿换个方式至少还能 遥远爱着你……” …… 熟悉的旋律响起,邓紫棋充满了金属感和高级感的声线,一下子将姚夏拉回到了2023年。 过了一会儿,这首《多远都要在一起》播放完毕。 “好听。” 周语冰拍着巴掌,由衷赞美。 姚夏关掉音乐,笑嘻嘻地看着她,“好听吧?” 所以说音乐是不分国界,跨越时空的,有些东西哪怕是隔着时代差,还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的魅力。 “嗯。” 周语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等以后有时间我再来找你玩。” 姚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红色的夕阳就要落山了,只有余晖打在窗上留下绝美的颜色,连周语冰一侧的头发都被染得有些微微发红。 她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被阳光渲染得跟油画似的。 姚夏低着头,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 “对了。” 在周语冰即将离开的时候,姚夏又叫住了她。 “嗯?” 女孩子回过身来,手抓着门把手还未松开,只是怔怔地看着姚夏。 “那个……” “你们现在在室内烧的煤炉,不是特别安全,记得保持室内通风,不然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一氧化碳中毒?”周语冰疑惑地问到。 她跟周语洁不太一样,周语冰初中刚毕业就没读了,加上之前有过一段特殊时期,在她人生的头十年当中是没有书读的。 而且周语冰也不爱读书,如果不是她爹要求的话,这人估计连小学都坚持不下来。 所以对于一个学渣来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氧化碳中毒。 “就是煤气中毒。”姚夏说,“室内封闭,你们烧煤炉产生的气体散不出去,或者管道堵塞就有可能导致中毒死亡,所以要小心一点。” 周语冰愣了一下,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 她拉开门,又回过头来,看向姚夏,“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嗯?” “没,没了。” “好。”周语冰这才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她一路上低头莞尔,脚步轻快,下楼梯都是几步并做一步,像只欢快的小鸟似的。 这个男的看起来人高马大的,但是做事情还挺细致。 周语冰自言自语到。 …… 28.金鳞岂是池中物 过了几天,姚夏接到了帝都的来信。 估计对方也很纳闷,这寄信人连个家庭住址和工作单位都没有,填写的是XX招待所的名字,而且这个安南县他们找了好半天才在中国地图的犄角旮旯里面找到了这个地方。 唯一猜测的结果就是,这个叫做姚夏的人应该就在这个安南县委招待所里面工作,要不然就是姚夏的父母在其中工作,于是只能按照原寄件地址回复信件。 好在最后顺利送达,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姚夏接到来信,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之前盼星星盼月亮,内心期待得不行,还有几个晚上睡不着觉辗转反侧,担心信件会不会没有送到,或者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要不然就是前世的方晓霞老师现在并不在清大学习,而是填了个假的学历?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也不能保证没有啊,毕竟当年唐骏博士也是花钱买了个假学历。 不过这一切的担心,随着白色的信封递到姚夏的手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姚夏拆开信封,只见其中简短的写到: “姚夏同志: 您的来信我们已经收到。 诚邀您到清华大学无线电学系系主任办公室进行洽谈。 食宿自理,路费可以报销,请务必留好票证。 来之前可打无线电系办公室电话进行联系:6****” 看得出来写信的人还是很严谨,同时也对姚夏挺重视的,在没有办法确认双方时间的情况下,害怕姚夏跑清大的时候找不到人,所以让他提前打电话进行联系。 姚夏咬咬牙,觉得跟当年黄盖降曹似的,降书里面不能约定好时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错过了机会,送信的阚泽因为抓住了要害,这才没被曹操给杀掉。 86年的时候,全国只有一些部门和单位装有座机电话,家庭固定电话安装的台数都比较少,全国加起来还不到300万台。 而现在根本用不到那么多位数的电话号码,所以清大无线电系这个办公电话的号码只有5位数。 不过86年打电话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如果你要打长途电话的话,就得先去往邮电局也叫做电话局当中进行拨打,这年头基本上都是手摇式电话机,连个拨号电话都没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姚夏这种90后根本无法想象这个时代该怎么打电话,一个光麻麻连个数字都没有的手摇电话机,还必须得经过长途台,通过繁琐的人工进行转接。 1986,还是只有少量的纵横式交换机,没有计时功能,只能记次,少数市大城市市中心街头有无人公话亭,只能打市话,4分钱一次,常有人花4分钱打一两个小时。 比如浓情蜜意的小情侣这种,后来就诞生了【煲电话粥】一词,再后来就变成了计时电话,按照通话时长来收费,情侣们煲电话粥的时间就得克制一点了。 不过也会有一些女孩子用男生给你打电话的市场来衡量男朋友是不是爱她的,还会在大学寝室当中进行比较,看谁煲电话粥的时间更长。 现在姚夏要打电话回帝都约定时间的话,就必须得层层上报,找人工台进行转接,而且在这个时间段当中,人还不能离开,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到你。 等个一两个小时才接通也是常有的事情。 …… 姚夏放下信件,喜忧参半。 电话嘛,肯定还是要打的,现在清大那边已经将主动权送回到姚夏的手上,关键在于两个重要的英语单词: When? How? 什么时候去?这个是个问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这也是个问题。 之后怎么去帝都,也是个问题。 最最关键的是姚夏现在确实没钱。 …… “哟,去清大?好事情嘛。” 徐云贵在看完姚夏给的信件之后,整个人喜上眉梢,倒不是觉得能甩掉姚夏这个惹事精,是真的由衷为姚夏感到高兴。 徐云贵不愧是老革命,毛爷爷带出来的兵,有着高尚的道德情操,一切都为人民服务。 姚夏对自己这个外公还是知根知底的,这人热心到什么程度呢? 当年有一个女大学生毕业到安南县中学任教,但是没有房子住,徐云贵直接把房子腾出来,让人家在家里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后来帮助她解决了分房问题之后,女教师这才离开了徐云贵家。 为了这件事情,他没少担一些风言风语。 87年还是什么时候,安南县百货商店进了一批电视机,因为在这个时代电视机是一个罕见物,所以购买的时候是需要凭百货商店经理写的购买条子才能进行购买的,当年人家就送过他一张,可这人硬是不要,说什么干部要以民为先。 后来分房子啊,买地啊……这些都是步步谦让于人。 你要是有个什么难处,跟他说,徐云贵肯定是能帮就帮。 外公也没少被姚夏外婆骂,骂他是个死脑筋,而且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现在对人好,别人也不见得能回报你。 姚夏是能深刻感受到外公的这种朴素的对人好的热情的,你想想看,他一个穿越者,来这里跟徐云贵非亲非故的,他都能给姚夏介绍到林场当中工作。 这样的好人,80年代一数一片,后世真的不多见了。 …… 姚夏之前是不好意思来找他,主要是觉得受了人家的人情到林场谋了个临时工的差事,结果自己就给辞了,也没跟他商量一下。 现在有了清大给的免死金牌,他底气也足了许多。 “所以说,清华大学要你了?”旁边的徐清琼瞪着双大眼睛看着姚夏,难掩羡慕和震惊之情。 “我还不太清楚呢。”姚夏说,“上面不是写了吗,要先邀请到清大去一趟,面试完以后才能做决定。” 不过姚夏觉得凭借自己的本事,没有理由不能进清大学习才对。 “嗯,对的对的,”徐云贵摸索着这封信,就像摩挲着什么宝贝一样,甚至还有点儿烫手,“能去清大,比在安南县这种小地方强多了。” “这叫啥子来着?” 徐云贵思考了两秒,一击掌,笑道,“对,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妈耶! 姚夏心中纳闷不已,这个年代哪里来的《风云·雄霸天下》? …… 29.户口问题 事实上这句话出自清代小说,说岳全传当中,是用来说余化龙这个人的。 这人与岳飞大战三日,被岳飞金镖反打降服,助岳飞夺下康郎山。文治武功,多次斩将、用计成功。岳飞被害后,与众将回师报仇,被岳飞魂魄阻拦,自刎而亡。 后来在1989年香江连载的漫画《风云》当中,创作者马荣成将其改编成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姚夏一个90后,不认得也很正常,他外公喜欢听京剧,听说书,所以对这些古代的话本人物特别的熟悉,听得多了自然也会将一些有名的句子给记下来。 徐云贵认识的字不多,可经历丰富,在部队上面接受过简单的教育,为人谦和厚道,与人为善,战友们和部下都很喜欢他,不然也当不了安南县两社一站的支书。 …… 姚夏要去清大的消息不胫而走,几天时间内,居然在安南县这样的小城当中激起了千层浪。 这年头的大学生可金贵了,78年回复高考之后,大学生们一个个都是跟宝贝似的,更何况是清大这样的名牌大学。 在普通人的认知当中,中国只有三所学校: 清华、北大,以及其他。 安南县要是能出一个清大学子,简直是整个县城人民的骄傲。 一时间,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包围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甚至原本连姚夏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的县高官,县长都来关心了一下,表示对姚夏上京这件事情的全力支持,要票大家给凑一凑,要钱嘛……数量不多的话,可以考虑资助一点。 甚至表示上京之前如果想用电话的话,可以使用县委办公室的电话进行拨打。 可最关键的是姚夏这八字才只有一撇,具体能不能进入清大还是个未知数。 要是最后没能兑现,岂不是打了众人的脸? …… 晚上,姚夏买了只鸡,请徐云贵帮忙处理,顺便请人吃饭,毕竟这段时间徐云贵对他照顾挺多的,还帮他解决住宿和工作问题,只可惜自己没有好好回报他。 除了徐云贵一家之外,姚夏还拜托徐云贵把派出所的所长薛爱国给捎带上。 姚夏现在最担心的问题有几个。 首先第一个,去帝都的路费怎么办,好在人家书记表态了,说可以给姚夏一定程度的资助,如果安南县真的有人去了清华,那么就等于是山窝窝里面飞出金凤凰了,这是值得高兴和鼓励的事情。 说不定以后姚夏还能成为安南的风云人物呢。 不过哪怕没有赞助,姚夏自己凭借修收音机的手艺,赚个几十块钱能去帝都应该没啥大问题。 剩下的一个问题就是—— 户口怎么解决。 其实只要解决了户口,身份证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毕竟中国第一代身份证是84年才开始实施的,可老百姓们的情况复杂多变,加上配合的积极度也不是很高,人口又多,差不多经历了十年左右的时间才让99.99%的人拥有了第一代身份证,就这还有漏网之鱼,哪怕到2022年的时候居然还有新闻报道过黑户和没有身份证却在外打工了几十年的人。 姚夏仔细问过了,现在这个年代,户口问题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86年的时候,全国户口都没有联网,甚至还出现有多地户口同时存在的情况。 户口最主要有几个方面的影响: 第一,如果没有户口的话,你购买米面粮油的票,就得高价从别人手上收。 第二个,就是未来有孩子的话,孩子们没法上户口,未来读书要花高价,不能享受义务教育。 第三,有编制的用人单位不好录用,也就是说只能打临时工,没有办法转成正式编制,就跟姚夏之前在安南林场当中当伐木工人一样,虽然是老徐介绍的,可也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很多相关的福利没法得到保障。 可有一个好处就是—— 潜台词当中,你只要有足够的钱,没有户口对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至少在二代身份证出来之前没啥影响。 这年头的户口也不是那么难解决,因为黑户的情况也挺普遍的,尤其是在实行计划生育之后,不少人偷偷躲着生孩子,那么这些孩子为了上户口就会送给没有孩子的亲戚来领养,到了长大以后再认回来,至于一些没有办法上户口的,就成为了黑户。 那些黑户后来都能办理成功,姚夏觉得自己应该也没啥大毛病。 他也没想当一辈子的黑户,总是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的。 今天请派出所所长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将这桩心事给了了,以后上京也没啥好顾虑的。 …… 今天徐云贵家给弄了道当地名菜,安南辣子鸡, 徐霞客先生曾旅经安南县,对辣子鸡赞不绝口。 安南辣子鸡,最早是沙子岭舒家以本地公鸡为食材,辅以辣椒、蒜头、生姜、花椒等秘制的“糍粑辣椒”烹炒。 麻、辣、香、糯的味道总能勾起人们的食欲,聚而大快朵颐。 尤其是这个糯香麻辣的味道,是绝无仅有的,在其他地方根本吃不到这么好的鸡肉。 连徐云贵这个来贵州之前从来不吃辣也吃不了辣的山东大汉都被其征服,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美味。 姚夏外婆将辣子鸡端上桌,立刻满室飘香,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吃了一会儿,在冬季当中,几个人大汗淋漓的,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徐云贵把姚夏户口的问题托盘说出。 薛爱国早就知道这次宴席的来意,就等着他们发问呢。 幸好姚夏没有把书记和县长请过来,给薛爱国也算留了一条退路,不至于太难堪,同时也是给领导们有一个缓和的空间,不然到时候领导说给办却办不了,总有一个人比较尴尬。 “你讲你们这个闹得,我都不好意思过来吃这顿饭。” 薛爱国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姚夏严肃认真地说到,“姚夏这种情况,说特殊也特殊,说普遍也普遍,现在黑户口也不是没得,可以补办,只要符合条件,按照正规流程走就行。” 说真的,如果不是徐云贵做担保,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姚夏表现还不错,甚至还拿到了清华大学的邀请信的话,就凭着姚夏这种黑人,按照正规流程,薛爱国是有必要拘留姚夏并且将其遣返回原籍所在地的。 不过就他们对姚夏的情况来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把他遣返回哪里。 这人一口地道的本地话,过去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周围也没人证明之前见过他,从哪儿来,乘坐什么交通工具,遇到过什么人呢,一概不知道,调查无结果,就跟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 难不成姚夏还能是林妹妹吗? …… 30.天上掉下来 昨天29那一章作者仔细琢磨,觉得不是很满意,于是重新写了一遍,看过章节的朋友们可以重新刷新下载一下。 以下正文: ———————————————————————— …… 中年人穿着一身橄榄色的警服,头戴着大檐帽,警帽一摘,捧在手里,露出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这人是安南县派出所的所长,名字叫做薛爱国。 薛爱国年轻的时候长得算是英俊潇洒,而且还爱美,留着一头漂亮的中分,年轻时不懂为什么老警察都要剃个板寸,后来在一次抓捕行动当中跟人打架被抓了头发,从那以后他就把头发给剃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到中年的薛爱国身材发福,长得壮实了许多,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个子不高压迫感非常强。 “薛叔叔。” 他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头来,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身材高大的男生从对街走了过来。 “我是姚夏。” “晓得了。”薛爱国瞪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姚夏没少往派出所跑,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想弄明白这户口咋整。 姚夏将一封信递过来,薛爱国愣了一下接过来看了一眼,看到上面是清华大学写的邀请信,他这才松了口气。 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好事啊。”薛爱国将信纸折叠起来,归还给姚夏,“恭喜你。” 现在姚夏也算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很多人虽然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不过都知道姚夏接到了清大的邀请,甚至还有传闻说姚夏已经被清大录取了,还是破格录取的,就等着明年7月份去上学呢。 眼见为真,薛爱国也对姚夏表示了祝贺,安南县这种穷地方,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清大的。 “我请你吃饭吧,薛叔叔。”姚夏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哟,这是确定了要去清大,以后都不回来了?”薛爱国笑着问到。 再说了,我照顾你个啥? 就照顾没因为你是个黑户把你给拘留了? 姚夏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好。”薛爱国点点头,用手摸了一把脑袋,也没有半点含糊就答应了。 …… 姚夏请薛爱国下馆子,点了道当地名菜,安南辣子鸡,再点了一盘花生米,两瓶珠江啤酒。 正菜还没上桌,姚夏跟薛爱国闲聊着,他从衣服兜里面摸出一包黄果树,拍在桌子上推给薛爱国。 薛爱国也没客气,从里面抽出一支点上,然后将香烟又推了回来。 见姚夏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奇怪地问到,“你不抽吗?” 姚夏咳嗽一声说,“我不会。” 得。 薛爱国立刻明白过来,这人也真够有意思的。 他将手中刚点燃的香烟猛吸了一口,扔到脚下,用鞋底子碾了碾。 姚夏低头看了一眼,这人只抽了一口就给扔了,怪可惜的。 薛爱国把剩下的整包香烟揣进了衣兜里面,“不抽烟就最好别学,学会了还麻烦。以后别买了。” 姚夏点点头,不说话。 80年代的人做事情是死脑筋,现在随便送点东西就有可能跟行贿受贿沾上边,送包烟不算贵又能把心意表明了,刚刚好。 …… 过了一会儿,辣子鸡上桌。 徐霞客先生曾旅经安南县,对辣子鸡赞不绝口。 安南辣子鸡,最早是沙子岭舒家以本地公鸡为食材,辅以辣椒、蒜头、生姜、花椒等秘制的“糍粑辣椒”烹炒。 麻、辣、香、糯的味道总能勾起人们的食欲,聚而大快朵颐。 尤其是这个糯香麻辣的味道,是绝无仅有的,在其他地方根本吃不到这么好的鸡肉。 老板将辣子鸡端上桌,立刻满室飘香,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在冬季当中,两个人吃得大汗淋漓的。 一个是年轻小伙子,在80年代扛不住饿,另外一个是正当壮年每天要出勤的中年警察,两个大男人都是标准的肉食动物,狼吞虎咽一番,风卷残云之后,现场一片狼藉。 鸡肉很快就见了底。 看到薛爱国烟也收了,饭也吃了,姚夏这才将户口的问题托盘说出。 薛爱国早就知道这次请客的来意,就等着年轻人发问呢。 幸好姚夏没有把书记和县长请过来,给薛爱国也算留了一条退路,不至于太难堪,同时也是给领导们有一个缓和的空间,不然到时候领导说给办却办不了,总有一个人比较尴尬。 “你讲你这个闹得,主要是觉得你能收到清华大学的来信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过来吃这顿饭。” …… 薛爱国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姚夏严肃认真地说到,“你这种情况,说特殊也特殊,说普遍也普遍,现在黑户口也不是没得,可以补办,只要符合条件,按照正规流程走就行。” 说真的,如果不是徐云贵做担保,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姚夏表现还不错,甚至还拿到了清华大学的邀请信的话,就凭着姚夏这种黑人,按照正规流程,薛爱国是有必要拘留姚夏并且将其遣返回原籍所在地的。 不过就他们对姚夏的情况来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把他遣返回哪里。 这人一口地道的本地话,过去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周围也没人证明之前见过他,从哪儿来,乘坐什么交通工具,遇到过什么人呢,一概不知道,调查无结果,就跟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 难不成姚夏还能是林妹妹吗? …… 83年以前,对户口管理非常严格,户籍警上门问话都非常的仔细,要把你家里有多少口人,分别都在哪里,做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后来才会有【查户口】这一词,用来形容别人问的问题太多太仔细。 因为在这个年代当中,没有互联网,也没有计算机,全国人口的户口统计,完全都是户籍警们两条腿给跑出来的。 但是在83年以后,户籍制度管理就没有那么严格了,主要是因为改革开放之后对于经济发展和流动人口工作的需要,户籍逐渐被放宽,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买卖户口的情况发生。 薛爱国开口道,“现在想要办理户口呢,有几个方式……” 姚夏立刻支棱起来,聚精会神地洗耳恭听,生怕漏掉了一丁半点儿。 …… …… 31.找谁好呢? 这年头,别说户口本了,就是身份证都用手写的。 手写的你敢信?! 特别容易伪造,所以户籍警们都会以真实的人物关系为主要依据,比如说你是这个地方的人,有没有人证明,谁认识你,周围的邻居是谁,家人都有哪些…… 又累又麻烦。 是人就会犯错,所以在这个年代,身份证,户口本弄错了,信息填错了都很正常的。 有些人的第一代身份证信息有可能直接填大了好几岁,连性别写错了都是有的。 “没有户口,通常有几种情况,”薛爱国捡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咯嘣脆,“第一种呢,就是父母违反生育政策,没有缴纳社会抚养费,导致无法办理户籍,这种是最常见的黑户原因。 那么怎么上户口呢,就是缴纳罚款,然后补上亲人关系证明,基本上就能拿到户口。” 尤其是在71年实行计划生育之后,导致很多婴儿出生没有办法办理户口,就成为了黑户,在这几年这种情况越来越多起来。 “第二种呢,就是没有参加全国人口普查,也没有去当地的派出所进行登记,于是就导致个人信息缺失,没有户口。” 姚夏听到这里,认真地点点头。 感觉自己可以往这个方向靠靠。 新中国成立之后,到现在为止,全国总共进行过几次人口普查,分别是1953年、1964年、1982年,平均8到10年一次,可惜姚夏穿越的时间点不太凑巧,没能赶上82年这次人口大普查。 下一次人口普查要到1990年,也就是4年以后。 “还有一种呢,就是天灾人祸,比如说地震啊,火灾啊,导致户口被烧毁,那么就需要当地的相关存活亲属、邻居以及朋友和同事,通过社会关系证明你确实是这个地方的人,从而补办户口。” 按照姚夏的年龄来估算,他差不多相当于60年代生人,国内6、70年代的时候很多孩子不是在医院出生的,也没个出生证明一说,要到80年代以后才有规范化的出生证明。 “第四种呢,就是户口迁出的过程当中,丢失了户口迁移证,那么需要到迁出地重新开具遗失证明,随后再到迁入地办理户口迁入登记就可以。” …… 薛所长讲述得清晰明白,把自己知道的专业知识以及经历过的一些真实案例都给姚夏仔细说明了一遍。 薛爱国毕竟拿了姚夏一包烟,而且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很好,所以能帮就帮,至于违法乱纪,弄虚作假这种事情不符合他的性格,也做不来。 “到户籍地第一时间去找还再世的亲属,或者能证明你曾经是这里的居民。 这一步很重要,如果找不到能证明的那就到派出所说明情况,如果找到了证明人也要去派出所,这时候派出所会做笔录,做完笔录这个时候你需要等待他们通知你录身份信息。” 姚夏眼睛一亮,“所以我说明情况也是可以拿到户口的对吧?” “你这个情况确实复杂。”薛爱国皱着眉头,用大拇指的手指甲刮着眉心,这一看就是个老习惯了,在眉心的位置都能看出来一道浅痕,明显是日积月累被他刮白的。 “如果说你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得咯,长到这么大,连个街坊邻居,朋友同事都没得,那么确实可以给你办理户口,只要你能证明就行。” 但是…… 薛爱国抬起头来看了看姚夏,但是这个人一口咬定是失忆,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都有什么朋友亲戚,这就很麻烦了。 “关键哪个晓得你之前是浪子身份,有没得亲人朋友,万一给你整成双重户口还麻烦。现在完全是凭你一张嘴,你说是浪子就是浪子,没得点证据咋个给你办户口嘛。” 他用手敲敲桌子,“你要是能想起一些东西,找到个把亲戚朋友能证实你的身份,那么这个户口就好办。” 薛所长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了,以他老警察的经验来看,他根本就不相信姚夏是真的失忆,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 一个失忆的人,还会修收音机,还能得到清华大学的邀请信,鬼二哥才会信哦。 姚夏表示,难道我说我是穿越的,你就会相信吗? 薛爱国眼角余光打量着姚夏,真的很想从这人的口中听听他说一些实话出来,可惜姚夏犹豫了片刻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失忆,没有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 “好嘛。”薛爱国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我们可以先把你的头像贴出去,看一哈有没得人认得你的,我听你口音应该是本地人,说不定能有些好消息呢,只要有人证明,我们第一时间帮你把户口办下来。” 姚夏眼观鼻,鼻观心,心想,你能找到得才是真的有鬼。 还有一句话,薛爱国没有给姚夏说—— 只要时间足够长,长到可以认定姚夏就是个失忆的孤家寡人,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那也是可以上户口的,只不过这个时间就要以年计了。少则三五年,长则八九年,上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好了,就这样,”薛爱国从旁边的椅子上把大檐帽给拿起来,重新戴正到头上,“谢谢你的烟,以后有事情随时来找我。” 他伸手拍了拍姚夏的肩膀,离开了这个小餐馆。 随着薛爱国走出去,门口一阵冷风刮了进来,吹得姚夏瑟瑟发抖。 …… 姚夏坐在原地,抱着双手思考着今天薛爱国给自己的信息。 其实这人挺好的,差不多都已经把办法放在明面上了—— 只要有人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户口就办下来了。 关键还在于姚夏得找人跟自己一起编一套完美的故事才行。 比如说,姚夏是谁的孩子,在哪里出生的,跟谁一起长大,之前住哪里……为什么后来没有人能认出来姚夏是谁,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人证明他的身份? 这些都需要有完整的理由,也就是逻辑链,经得起推敲,至少是可以被写入档案里面的那种,不要太离谱了那么薛所长多少能帮忙弄下来。 可是,找谁好呢? …… 姚夏双眸凝结。 暂时还想不太清楚。 他准备回去以后再说,于是穿上外套,站起身来,喊到,“老板,结账。” 这年头说【买单】,那都是粤语片流行以后才有的词儿,说结账当地人才听得懂。 老板在厨房里面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薛所长已经结过了。” “欸?!” …… 32.我来会她 薛所长真的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让姚夏去所里面拍了照片。 “哎哎,对对,你往后坐一点,靠着墙,下巴再低一点,对,对,笑一笑。” 拍照片的民警同志有些过分的热情了。 大概是经手了这么多拍照业务,难得拍几个无罪之人。 姚夏坐在一大片白色的石灰墙前面,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感觉跟个通缉犯似的。 这一刻他想起了曾经的卡卡罗特·东子。 拍好照片之后,薛所长特地将姚夏从派出所里面送了出来。 “行了,回去等消息吧,有人联系我们就通知你。” 这…… 姚夏点点头表示,“晓得了。咳咳,我是说,谢谢了。” …… 姚夏离开派出所之后,无所事事地闲逛了一会儿,然后蹲在路边默默思考着问题。 现在户口问题倒不是很难解决,至少有一条明路摆在面前,差的是找个靠谱的人帮忙自己作证。 以前前路漫漫,一片未知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的,这会儿了解情况以后,姚夏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先去帝都,把事情落实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姚夏查询过了,现在86年的时候,全国各地的大学生们都非常的金贵,尤其是清华北大这种顶尖学府,只要进入其中,就有相关的政策福利给到你,一是可以稳定转户口,另外一个是毕业了包分配。 而且清大的分配,那基本上都是黄金岗位,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落到地方至少也能混个村官当当。 随便镀个金,直接就能往上提拔飞升了。 包不包分配的姚夏其实倒不是很在意,毕竟现在都改革开放了,虽然大部分的人思想还停留在大锅饭时代,脱离不了公家体系,觉得包分配的铁饭碗远远比自己下海捞钱要赚得多,可姚夏是个未来人,拥有着更为广阔的视野。 甚至可以这么说,哪怕以后能分配到一个好的单位,姚夏也是要出来单干办公司的,之所以要去清大,主要是得用这个平台作为跳板,有相应的人脉和技术人员以及丰富的优质资源更容易成事。 但是目前姚夏更看中的是清大能落户这一点。 要知道,这可是帝都户口啊,86年的时候帝都户口也是非常的金贵,甚至比后世还要难办。 …… “姚哥,回信了!回信了!” 姚夏正自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大事,却见街道对面出现了一个皮肤黝黑壮实的男青年,似乎找了姚夏很久,才刚看见就大声喊了起来。 姚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倒不是自己视力不好,主要是对方逆光。 等这个男的跑到面前,姚夏这才回过身来。 “哦,是朝阳兄弟。” 姚夏真的是哭笑不得,以前他叫人家朝阳叔叔,现在叫朝阳兄弟,对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自从上次姚夏帮这人写信之后,他跟在自己面前总是姚哥长姚哥短的。 原本还以为吴朝阳的因为得知姚夏收到了回信,所以前来祝贺,谁知道他说的是另外一个回信。 “周语洁回信了。” 吴朝阳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笑得异常的灿烂,跟个孩子似的。 哟? 姚夏全身一怔,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周语洁回信了?” 他之前跟双胞胎姐妹去赶场,有过短暂的交集,在姚夏的认知当中,周语洁是不可能回吴朝阳的信的,可现在事情好像峰回路转了? “快帮我参谋参谋。” 吴朝阳将信封递给姚夏。 这人小学文化水平,字都认不全,只能粗略看懂上面的一点内容,最后还是得找姚夏来斟酌。 “好事情啊。” 姚夏拆开信看了看,周语洁的字体娟秀却透着一股子的倔强,工工整整的,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 对比之下,姚夏深刻觉得自己那手字简直见不得人。 “吴朝阳同志: 你好。 非常感谢您的来信,也能感受到你对知识的渴望以及个人的进步,可喜可贺。 喜欢诗歌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因为诗歌能陶冶情操,能放飞梦想,能让我们获得思想上的解放。 朝阳同志,您的诗歌我不敢妄加点评,只能说我的一些个人看法,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包涵。 首先,整首诗的结构还是挺不错的,有回环往复,几小节之间互相呼应,读起来有意境也朗朗上口,画面感十足。 但是我认为,美中不足有几点。 第一诗中韵脚用字有几处重复,时光、目光、余光……若是能改换一下或许会更好。 但是古人有云,不因词害意,诗歌的意境和内中包含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你也不必太过介怀这一点。 我以为,这首诗抒发的对象和感情,有些过于热烈直白,反而落了下成,我与你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多,我们也没有同乘自行车的经历,相处时间这么短暂,很难想象有如此热烈的感情。 我们的文化讲究含蓄而美好,你这首诗更适合给与你两情相悦,热恋之中的对象,而不是我。 若是相互探讨诗歌,以文会友,我却是十分乐意的。 我也写了一首小诗,请朝阳同志品鉴。 《我愿做一棵苍松》 我愿做一棵苍松。 就站在山顶之上,悬崖峭壁里。 任它风吹雨打,都不改变我挺拔的姿态。 始终仰望着白云。 我愿做一棵苍松。 没有榕树的厚实与高大。 也不像梨树开花时的绚丽。 我有我的骄傲,扎根在土里。 手在风中招摇。 我愿做一棵苍松。 不为人喜欢,也不做谁的附庸。 只为了遨游天际的雄鹰。 让他们栖息,展翅高飞。 如果你了解我,那么你一定会看到—— 我那瘦骨嶙峋,是因为有着坚定的决心。 我就是我,一棵苍松。 不来,不去。 …… 写得不好,见笑。 窃认为,知识是自己的,不是为别人。 与君共勉。我们一起进步。 感谢。” 啧啧。 姚夏看了两遍。 这人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的骄傲。 还把我的东西给批评一顿。 姚夏恨得抓耳挠腮。 心里面有火,一直痒到牙根儿。 “咋个样?哥。”吴朝阳问到,“我咋个回她?” “嗯……”姚夏捏着信纸,冷笑两声,“不要着急,我来回她。” …… 33.口是心非的家伙 “咝,外面冻得要死。” 周语冰抖抖索索地进门来,赶紧将门给关上。 见没人回应,她进屋看了一眼,发现周语洁正坐在铁炉旁边,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人手中捏着一张信纸,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盖着一条薄毯子,离火炉还有一小短距离,手中握着一支钢笔放在银牙间轻轻咬着,一看就是有什么烦心事。 80年代南方跟北方不一样,北方烧炕,直接整个大炕都是暖和的,人往上面一躺跟屋子里面开了暖气似的,只要放一张小几就能在床上工作。 南方呢,烧的大铁炉子,四四方方的,上面是一个像围棋盘一样的桌面,中间是一个圆柱形的铁打的空腔,平时就把煤炭添加到里面,将火炉烧起来,下面呢有一个可以打开的抽屉,烧剩下的煤灰就会落到这个屉子里面,然后到早上再把它抽出来倒掉。 铁炉子的温度不好控制,主要就是靠人自己的感觉,跟你晚上睡着盖被子一样,热了会踢,冷了会裹,铁炉子也是这样,你觉得温度低了,就往里面加些煤炭,温度高了呢,就少添一些,还能摇底下的一根杆子,把炉火给松一松。 有些时候烤的发烫,就坐得离炉子远一些,觉得冷了,就靠近一点,这就体现出了人的灵活性。 铁炉子当中接着一根大铁管子,从屋子里面打一个圆形的洞延伸出去,跟个小烟囱似的,但是带来的坏处就是随着时间的不断积累,燃烧的废气堆积会堵塞管道,慢慢的就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虽然之前姚夏跟周语冰讲过,可她一进屋子,瞬间就只剩下取暖这个唯一的意识了。 “看浪子哦?这么认真?” 周语冰脱下手套和围巾,把围巾挂在衣帽架上,手套放到桌子上面,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周语洁的旁边。 她伸出两只冻得通红的手,放在铁炉上面,跟两个烙饼似的来回翻着面。 炉子中间烧着一壶热水,滋滋的往外冒气。 被这么一暖,周语冰不由得感叹,还是家的感觉好。 …… 周语洁默默叹了口气,周语冰注意到她手中的笔杆子都被咬了两个浅浅的牙印,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又是那个同志给她来信了。 周语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自家老姐给气得不行的男人。 像之前这匆匆20载的时光当中,多少人想要巴结讨好她都来不及。 周语洁也没打算瞒着自己妹妹,把信纸递给周语冰,让她自己看。 只见吴朝阳(姚夏)回信中写到: “周语洁同志: 你好。 通过信件的往来,我们能对彼此有更进一步的认识,我认为这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 人的偏见是因为不了解。 有了认识之后,或许你也会对我有更多的改观? 很赞同您的说法,知识是为自己而学,但如果可以的话,知识也该造福于人。 我昨天晚上做梦了。 梦见高山上的一棵苍松。 奇怪的是,我不是仰视它,而是从天边,从云端当中探出眼来,俯视着山巅之上的苍松,就好像看见了你。 我是雄鹰吗? 不知道。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整个人漂浮在空中,更像是用一个上帝视角俯瞰众生。 梦中的结尾,天边像是被孙悟空用金箍棒戳破了一个窟窿,火焰像是被踢翻的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将里面的大火倾泻而下。 山野燃烧起来。 梦醒十分,那股灼烧感依然强烈。 仔细一想,也许是因为最近看西游记,又或是跟你有了一些交流,以至于会产生这样的梦。 我看着窗外的曙光,觉得就跟梦中的天火似的。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更想成为孙悟空那样的人。 棒打世间不平事,哪怕是天我也要捅破一个窟窿出来。 认真琢磨几分,我的身体,跟天火,跟孙大圣都融为了一体,于是有感而发,写下这首小诗,望点评: 《心之焰》 野风吹乱月光 生如逐放心有焰藏 谁人笑我卑伧 被命运折断了翅膀 坠落深渊万丈 记忆被封藏这风雪多嚣张 就算再被践踏也不仰望 我会越挫越强 这呼吸是热这心跳是光 一点一滴酝酿一生一世的较量 我眼中滚烫点燃这希望 无论多少伤 我愿燃尽心焰照四方 融化人世间冰霜 只要明月知道我所想 长路永夜又怎样 我要漫天心焰再滚烫 烧出天边一道光 浴火重生天地尽芬芳 彼岸再盛放 烧出天边一道光 彼岸再盛放。 …… 博君一笑,期待来信。” …… 嚯! 周语冰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吴朝阳写的?”她疑惑地问到。 “你觉得呢?”周语洁的语气冰冷,很明显是觉得气得不行。 好家伙,我把自己比作孤松。 你倒好,一把天火燃烧天地,这是要做什么? 把我当成燃烧的燃料是吗? 最可气的是这人在写之前还要假借梦境来糟蹋你一番,我孤松够高了吧?他不仰视你,要钻到云端当中俯视,而且要把天也捅个窟窿。 看起来挺符合孙悟空的形象和遭遇的,可周语洁能够品出来,这人暗戳戳里面就是在糟蹋自己。 “嘿,你说这个代笔也好有意思哈,”周语冰捏着信纸读了几遍,自己个儿先笑了起来,“他这到底是在帮吴朝阳呢,还是在害他? 他就不怕把你惹毛了吗? 跟个刺儿头一样的。” 周语洁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没得没得,”周语冰赶紧扑上来,搂着她的腰说,“你可好了,是这个男的不开眼。” “哼。” 周语洁冷哼一声。 说真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姚夏这么可恶可恨的男的。 最让人嫉妒的是,这人还要去清华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姚夏去了她心中的圣地,可她还在为明年的高考做准备。 …… “我觉得吧,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不然不要回他了,”周语冰站起身来,手捏着信纸就去挪水壶,“烧了算了,免得看着烦。” “哎?!” 周语洁心中一紧,赶紧站起来抢她手中的信,“别烧呀。” “多可惜,抛开人不说,诗写得还可以的。” 周语冰偷笑了一下,不由得摇摇头。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 34.就这么放心我吗? 12月8号,安南县久违的出了太阳。 86年的时候温室效应还没有那么明显,哪怕是贵州这种靠南方的地方也是几乎年年下雪,只不过雪都积不起来,往往是夜里下一阵,早上起来就化了大半,只有屋檐和台阶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白色。 这一天,姚夏站在双胞胎家的门口,等着她们跟家人告别。 人生的际遇说起来就是这么的奇妙。 姚夏前脚刚写信怼完人,结果过了没几天他居然要跟双胞胎姐妹花一起出发去帝都。 他去帝都的原因安南县几乎是众人皆知,知道他要去清大。 姐妹花去帝都呢,主要是因为帝都有亲戚,难得有机会去走一走顺便带点礼物过去。 姚夏在门口看见两个人的父亲,倒是吃了一惊。 这人他可有印象了,穿着一身老旧的中山装,上衣口袋当中别着一支钢笔,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之前在邮电局寄信的时候,正是他把钢笔借给姚夏的,不然这趟清华之旅还走不成。 姚夏这才了解到,姐妹花的父亲,名字叫做周思文,现在是安南县的民族中学校长。 贵州很多少数民族,而且这里也是布依族和苗族自治县,县里面只有唯一一所中学,以及唯一一所小学。 周思文这个人呢,是个北方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到了贵州这里。 在6、70年代来贵州的北方知识份子,尤其是年轻人,基本上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种就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和上山,从55年开始,国家就鼓励和号召年轻人们到乡下去,而到68年以后才形成了大规模的组织,“知识年轻人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于是“老三届”,全部前往农村。 这些知识年轻人总人数达到1600多万人,十分之一的城市人口来到了乡村。 这是人类现代历史上罕见的从城市到乡村的人口大迁移。全国城市居民家庭中,几乎没有一家不和“知识年轻人”下乡联系在一起。 知识年轻人们跟当地人融合在一起,互相传授知识和经验,促进了乡村的再兴,同时也让知识年轻人们了解到真实而广袤的世界是怎样的。 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动运,相当于给全国上下都进行了一次再教育的工作,不少农民的观念真正得到解放和转变也都是源自于这个时期。 后来有些知识年轻人就返乡了,有些跟当地人结婚以后就留了下来。 第二种呢,名义上就没那么好听了,叫做【发放到这里】。 当年的一些资修封,老右,在这个特殊时期被发放到了一些贫困落后的山区当中进行改造工作,80年代有一部由朱世茂主演的影片《牧马人》讲述的就是这样的故事,只不过背景放在了西北。 贵州这个地方,说起来也很有意思,自古就是所谓的【发配之地】,像是李白啊、王阳明啊……这些都来过这个地方,当时叫做蛮荒之地。 但是你反过来想,就等于贵州地广人稀,山请水秀,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 周思文来贵州呢,就属于第一种。 他不是老三届,来贵州完全是自愿自发的,只因祖国有需要,而且向往着山野丛林的自在浪漫,60年的时候就过来了。 周思文也算是典型的文人,喜欢写诗,有知识有文化,来到这里以后就成为了当地的一名优秀教师。 来贵州之后日子也算过得不错,不但娶了一个贤惠漂亮温柔体贴的老婆,还生了一对水灵灵的双胞胎。 姚夏看周思文就觉得像看电视剧《人世间》里面的冯化成似的。 虽然说冯化成后期有出轨的抛弃妻女的污点,但是年轻的时候人家不还是一个追梦少年呢? 在6、70年代的时候,年轻人是多么朝气蓬勃有冲劲,不但不觉得下乡苦,还乐哉优哉的。 是梦想,是信念让他们与众不同。 你要再往几十年以后看,谁还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你们这次出门呢,就全程多听姚夏的话,他比你们年纪大,有个男生在外照顾着不会出事情,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就不要太任性胡闹了。”周思文嘱咐到。 “我们哪有?”周语洁翻了个白眼。 “交给你了,姚夏。” 周思文对姚夏的印象很深刻,当时在邮局看到他写的信就觉得这人不一般,没有想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去清大的人就是姚夏,这样一想,估计就是那封信起了作用。 不过话说回来,交给姚夏是个无奈之举,这年头去帝都一趟得花费不少钱,而且还不太容易,县城里面一年也找不到几个去帝都的。 如果不是姚夏要去帝都,周思文根本不会同意两个宝贝女儿出行。 当然,跟着姚夏似乎也不太放心的样子。 好在两个女儿可以互相作伴,要是单独一个女生跟着姚夏去帝都的话,周思文那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受人一笔之恩,姚夏还是得报。 而且…… 姚夏看了看周语冰,心想有周语冰这个小富婆在,起码这一路上的吃喝是不用发愁了,搞不好以后在帝都还能问她借点钱。 至于周语洁嘛…… 姚夏皱了皱眉头,正好对方也看过来。 周语洁眼睛一横,眉毛高高挑起,似乎也不太待见自己。 姚夏不由得在心里叫一声苦。 别人都以为跟双胞胎姐妹花同行是一种享受,他只觉得痛苦。 只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女孩子出门,尤其是双胞胎这种第一次要去帝都这么远的地方,那是一万个墨迹。 倒不是她们墨迹,是父母墨迹,总是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的。 怕带的钱少了不够花,又怕带的钱多了万一路上被贼惦记…… 出门一天吃穿住行怎么办都说了好半天。 姐妹花脸上充满了不耐烦和兴奋,虽然身体还站在这里,但是心早就飞到了紫禁城去了。 年轻人骨子里面就跟刚学会飞行的鸟儿似的,天空海阔的闯,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根本不想回窝。 想想也对,姚夏觉得要是自己也有这样一对宝贝双胞胎女儿,那肯定不可能让她们出行的。 但是…… 周叔叔也太放心我了吧? 我长得就那么正直可靠吗? …… ———————————————— 还有一章 35.冰火两重天 一番告别之后,姚夏和两个女孩子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军绿色书包,去往车站。 周语冰显得极其欢快,而周语洁整个人特别拧巴,似乎是觉得能去帝都看一眼自己心目中的清华是一件异常开心的事情,但是跟姚夏一同出行有有些拧巴。 如果不是她父母不同意的话,周语洁甚至觉得就姐妹两个人刚刚好,去往帝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 三个人先是在车站坐长途车到贵阳,然后去往火车站。 两姐妹上了车以后,周语洁看着穿着一件绿棉袄的姚夏,有些疑惑地问到,“姚夏,你衣服呢?” “我这不是穿着的吗?” “哎,对呀,你衣服呢?”周语冰也发现了这一点,“你咋个不穿你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了?” “你们懂个浪子,这叫财不外露,火车上面人多手杂的,我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跟鹤立鸡群似的,到时候被坏人盯上了咋个办?” “嘁。” 周语冰嗤之以鼻,这人嘴巴里面没一句正经的。 倒是旁边坐着的周语冰低着额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大巴发车以后,慢悠悠晃荡了一会儿。 姚夏用手支着下巴,这才淡然道,“卖了。” “卖了?”周语冰眼睛瞪得硕大,“你那么好的衣服都舍得卖的吗?” “反正都是用来保暖,好不好看不重要。现在这件棉衣也不错的。”姚夏看着窗外,头也没回。 实际上是因为确实穷。 姚夏也没真好意思向领导们要赞助,见吴朝阳挺喜欢他那件羽绒服的,就以200块钱的价格卖了。 买车票,以后在帝都的吃喝玩乐开销,都需要钱,200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够姚夏折腾一段时间的了。 周语冰啧啧嘴唇,半是心疼的看着姚夏,倒不是替他可怜,主要是觉得—— “你咋个不卖给我呢?” “你个子不够,穿不上的。”姚夏说。 周语冰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我赚个差价不行吗?” “懒得理你。” …… 火车票是几天前周思文托省里面的一个铁路部门的朋友统一帮忙买的,80年代的时候虽然流动人口没有后来那么多,但是奈不住车次少,铁路建设还不够发达,所以依然是一票难求。 这年头购买火车票,倒没有多少麻烦,不需要身份证也不需要户口什么的,只要有钱跟售票员说清楚到哪里,要坐票还是卧铺,付完钱以后等着出票就行。 实打实的绿皮车,姚夏只在电视上和资料片当中见过,他上大学那会儿已经都换电力机车了。 从贵阳出发到帝都,全程需要50多个小时,晚上6点多出发,要到第三天的早上才能到,这还不算中途出现什么事情导致列车晚点什么的,有时候在路上多堵上个七八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 三张座票,一张36块4,姚夏心疼得要死。 为了这趟旅程,姚夏把自己那件羽绒服都给卖了。 卧铺票对于之前乘坐绿皮车的人来说,就像现在演唱会的前排票,是真正的一票难求,拿到卧铺票以后,上火车的姿势都不一样了,在人群中不跑不抢; 而如果你能在上火车买到卧铺票的,简直就像是一群泥沼中开出的白莲花,从混浊的硬座车厢里,接受别人的仰视,起身拿起行李架上的行李,如果有硬座,会大方地和旁边站着的人说,你坐吧! 如果也是站票,便会等旁边迷糊得要死的小人来问,比如“爸,咱去哪?” 那个高大的大人,必然会大声说一句,去卧铺! …… 这年头的火车票是那种硬板票。 很小巧,创可贴般大小,比创可贴稍微宽一点,握在手里很有质感,拿着舒服。 就跟你去开房的时候,拿的房卡差不多,只不过比那个略小。 姚夏全程捏得紧紧的,还时不时地嘱咐双胞胎两句,告诉她们千万要把票拿好。 30多块钱呢。 两姐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周语洁全程默不作声,只是跟在姚夏的后面,手里面将妹妹和她的车票都给攥紧。 三个人当中姚夏说没经验也算没经验,说有经验也算有经验,只不过他的经验大多数不是来自于自己的亲身经历,而是听父辈们的讲述,还有就是看电视和小说。 不过哪怕是这样,对比起第一次新手上路的双胞胎姐妹花们来说也算好很多的了。 周语洁挽着周语冰的手,两个人表面上显得淡定无比,装得跟见过世面一样,实则内心慌得一批,从进站开始一直到上车之前,眼睛默默打量着四周,跟两只小耗子似的。 …… 进站之前,检票员拿着小剪子“卡帕”一声,手起剪落,在硬质的车票上开出一个不规则的小口。 几个人找到自己所在的座位,姚夏帮忙把行李放到架子上面。 绿皮车车厢当中是对座的两排硬座,这年头的硬座那是真的硬,姚夏刚坐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而且在车厢里面满满当当装得全是人。 这人跟动物差不多,群体聚在一起,空间又狭小,就会形成一股子体味交缠的味道。 但其实这些还都能忍受,时间一长当你习惯并且混入其中之后就没多大感觉,但是那个烟味实在太大了,过道两边抽烟,也就是个摆设,车窗一开,都没往外走的,全灌进到车厢里。 如果说之前周语冰和周语洁是内心慌乱不敢说话,那么这会儿就是被熏得不想说话了。 每一口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两姐妹互相用手给对方扇着风,也没管姚夏。 姚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两人现在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还处于刚起步的阶段畅想着美好的帝都几日游,但是姚夏也算个过来人,深刻知道春运期间那种长途列车的苦,不由得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列车发动起来。 姚夏将车窗推上去,一股凛冽的寒风铺面而来,涤荡着整个车厢,几个人瞬间好受了一些。 不过这种感觉很奇妙。 靠近窗户一侧呢,冷空气冻得胳膊发疼,另外一侧因为有着拥挤的人群互相摩擦取暖,变得闷热,左边脸颊发冷,右边脸颊燥热。 要说些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冰火两重天吧? …… 36.把鞋脱了吧 姚夏印象中坐火车倒是没有站过,但也不舒服,都是15年到18年春节前后,从武大放寒假回家,那个时候凭着学生票可以提前买车票,大概从武汉到贵阳要坐17个小时。 买的硬座,抱着膀子睡,时睡时醒的,醒的时候腿手都不能动,因为每一寸空间里全是人,座位底下是人,小桌板上是人,座位本来是6个人的,对面各3个,但是总有人要挤一下,给半个屁股就行,困到极致人坐一下就行,然后一个座位会能坐上10个人,两个对着的座位中间也是人,行李架上也有人躺着。 那个时候觉得行李架好结实。 还有在椅背上的躺着的,难度比躺在绳子上轻一点,这个时候的硬座车厢呢,大家的忍耐力都是超强的,宽容度也是从未有过的高,你的脚搭到我腿边,我的脚伸过去搭到你腿边,踩到人的,有人从椅背上掉下来的,大家都不会争吵,有吵架的,只在开车的前几个小时,等火车进入深夜,车上的人就像一筐石头仔,晃晃着各安其所,达到了种平衡。 只有列车当中推着餐车的售货员在人群当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用大体重用力一推餐车,车轱辘就从大家的脚面上碾过去了。 如果有点闲钱的,不想太累的(孩子还行,可以抱着,或者躺在后背与椅子中间挤着,也能睡着),或者实在忍受不了的,尤其是连座位都没有的,便会想办法。 火车上有3个地方比硬座舒服,一是车厢连接处,只是这里经常被坐绿皮车的人占上了;二是座位底下,有人一上车就钻进去了; 再就是餐车,那时餐车里的厨房都是现炒的,做饭还挺好吃的,晚饭后,餐车可以卖座位了,大概一个人20吧,也不让抽烟,也不会多卖座位,所以特别宽敞,人可以趴着睡,趴着睡总比站着睡舒服多了,但是如果餐车也没有了怎么办? 那就等票,过去叫补票,后来要“升舱”。 由于手脚不能活动,抱着膀子挨一晚上到天明,会觉得脚跟泡了热水似的肿得发胀,要缓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就跟双腿不是自己的一样。 姚夏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印象深刻。 人生当中总得有一些这样的乐趣,方便以后做谈资。 从大学毕业以后,姚夏就再没坐过火车回家了,去企鹅工作以后有了钱,每年都是飞机来回。 反正说起来有意思,可再想经历却又觉得心里面憋屈得很,就跟眼前这个场景差不多。 …… 80年代的绿皮车硬座车厢当中,有一个黄金位置堪比卧铺,那就是每排椅子的座位底下,有一个大概小臂那么宽的空间。 刚上车的时候,一堆没买到票只有站票的大老爷们儿就乌泱泱直奔座位底下而去,钻进去以后,躺平躺好,直接双手将棉衣一合,也甭管其他人怎么看,自己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等着列车开动。 有一部电视剧叫做《鸡毛飞上天》,里面男主角一开始就是钻在列车座位底下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游历赚钱的。 双胞胎座位底下就塞了一个大男人,这两姐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周语洁吓得整个人放到椅子上抱着膝盖蹲坐着,幸好现在是冬天,大家都穿得比较严实,要是在夏天,这不得叫一个耍流氓? 不过看周围大部分的人也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周语洁这才慢悠悠地把腿放了下来。 列车开动以后,随着窗外的风透进来,周语洁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觉得出门在外真的太不容易了。 不过—— 她用眼角余光瞥着姚夏,对面这个男的倒是显得极其淡定。 周语洁见状自己从绿色军用包里面将一本书拿了起来,用一只手握在手里默默看着。 有书作伴,瞬间又恢复到了平时那股子的清冷姿态当中。 倒有些跟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姚夏看了一眼,是川端康成写的《千只鹤》 这作者是新意识流的创始人之一,很多人对《千只鹤》这本书不熟悉,不过一说他的另外一部作品《伊豆的舞女》基本上都知道,主要是因为女主角山口百惠是这个年代当中许多年轻人的偶像。 和与他同年生的老畲、海明威一样,川端康成最后选择了老年的时候开煤气自杀。 死的时候如他生前所说,皮肤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呈现出了美丽的粉红色。 姚夏想到这里,再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姐妹,不由得感叹一声命运真是奇妙的东西。 周语洁和周语冰也跟川端康成一样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只不过不知道皮肤有没有变成美丽的粉红色。 姚夏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就要被和谐了。 …… 周语洁全程沉浸在小说的世界当中,倒是妹妹周语冰发现了姚夏有些不对抬起头来看了姚夏一眼,不知道这人刚才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在想些什么。 坐了一会儿,姚夏双脚有些发胀,于是把鞋子脱了下来,穿着双袜子直接抱着双手,稍微活动了一下脚腕。 对面周语洁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你们也可以把鞋脱了,这样舒服一点,我们要坐50多个小时的,时间还长得很。”姚夏劝到。 周语洁皱着小眉头,心里面一万个不情愿。 倒是周语冰个性比较爽快,说的不好听就是一点儿淑女样儿都没有,跟她姐姐完全不同,这姑娘一听姚夏这么说,还真的觉得双脚有些难受,于是把鞋子也脱了下来,笑嘻嘻地活动着脚趾头。 姚夏见她的俏皮模样,笑着打趣到,“你晓得不,女生的脚底汗腺比男生发达,所以一般姑娘比小伙子的脚更臭。” 周语冰大大咧咧道,“反正这个车厢已经是这样了,也不差我一个。” 姚夏表示,你都自黑了,那我能说啥? 周语冰之前钻过他的被窝,姚夏知道她的脚不臭才故意这么说的。 “哎,你这个包里面装的浪子哦,看得这么紧?” 姚夏看着她面前抱着的军绿色背包问到。 这人从上车开始,就把这个包抱得紧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有宝贝似的。 …… …… —————————————————— 还有一章,求追读,求推荐票 37.扑鼻香 “我爹让我们给大伯带的礼物。” 周语冰的大伯在帝都工作,她们这次就是去走亲戚的,带点贵州的土特产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姚夏眼睛一亮,“你们带的啥?” 周语冰笑了笑说,“我爹给装的两瓶茅台酒。” 果然如此,虽然姚夏之前也想到了,不过在周语冰把答案说出来的时候姚夏还是不由得心头一动。 贵州的宝贝挺多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吃的,路上不好带,一般拿出去送礼要么是烟要么是酒。 可贵州的茅台酒那可是天下驰名,到2023年的时候一瓶茅台得卖到2、3000块钱。 周语冰轻轻松松说出来茅台两个字,还真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怕被人中途劫财,打我们主意吗? 一问价格,好嘛,才8块钱。 “啊?这么便宜?”姚夏直接傻眼了。 实际上姚夏穿越过来还不了解这个时候的运作体系,虽然是改革开放了,要搞自由经济,不过真正要到全国大范围兴起自由贸易由市场来定价还有一个过渡期。 86年的时候,全国的酒价是统一制定的,86年的茅台酒哪怕再如何中外驰名,飘香万里,那也是8块钱一瓶。 等到真正放开,茅台酒价才会蹭蹭的往上涨,到87年底就达到了126块钱的市场价。 姚夏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86年的茅台,放到23年,起码得有十来万一瓶,现在囤它个几百瓶,几十年后直接就是大几千万啊。 得,搞到钱以后就这么办。 哪怕囤着以后不升值,几十年以后姚夏办公司要是做起来了,庆功宴上面开一瓶86年的茅台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 “大哥,8块钱也不便宜了。”周语冰抱怨到,“我爹平时都是喝的散装酒,几毛钱一斤的那种,8块钱的酒他自己才舍不得喝,如果不是第一次去大伯家,我们才不会买茅台。” 姚夏啧啧嘴吧,“是有点可惜哈。” 送人了确实可惜,未来这都是宝贝呢。 本来几人无话,这一下话匣子就打开了,姚夏虚心好学,跟周语冰讨论着现在的物价和生意经。 周语冰说起自己以前私底下做过的一些小买卖,显得异常的兴奋。 “其实呢,这些生意能有个小富即安没有问题,”姚夏一边活动着脚趾,一边夸夸其谈地说,“但是要做大的话,还是要往其他方向走。” “什么方向?”周语冰疑惑地看着姚夏,“你该不会是要说收音机吧?修收音机能挣几个钱啊?” 县里面钟师傅到现在还混得个一穷二白的呢。 “现在挣不到钱是因为有收音机的人不多,”姚夏笑着说,“这个东西往大了说,叫做半导体,未来的市场都是半导体的天下。” “你想想看,收音机多了以后,修收音机的收入还会少吗?” “我觉得吧,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大的,我们为哪样要修收音机,为浪子不直接卖收音机呢?” “半导体涵盖的范围太广了,像收音机、电冰箱、电视机……这些都是跟半导体相关的,我跟你说,别看现在国内的电视机很少,但是未来这东西会变成家家都有的玩意儿。” “不但要卖收音机,还要卖电视机……” 未来还要卖游戏机。 周语冰笑着不说话,静静地看姚夏吹牛批。 周围其他的乘客一开始听姚夏侃侃而谈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后来听到电视机那一块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在满嘴跑火车,一点儿都不靠谱了。 于是乐子人就当听个乐子,笑了笑也没继续听下去,自顾自聊起自己的家长里短。 半导体再大,也比不过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半导体挣得再多,也比不上一日三餐。 更何况,电视机这么稀罕,怎么可能变成家家都有? 周语洁虽然眼睛在书上,可就没挪动过,小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心里面直犯嘀咕。 说起来也很奇怪,姚夏这个人吧,有时候也很文艺,但你看他跟一些市井小贩也谈得来,跟周语冰这种平时就喜欢钻研投机倒把的姑娘家更是能聊出许多内容,有时候你说他俗气吧,他又能拿到清大的邀请信,写出来的诗歌呢,字虽然丑了点,才情还是在的,平时说话做事什么的又透着几分的书卷味道。 算了算了。 周语洁是个典型的文艺女青年,旁边两个小年轻在讨论烟酒,根本就插不进嘴,于是只好安心看书。 …… “查票了查票了!” 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同志粗犷的声音从车厢尽头响了起来。 “有没有要补票的,有需要补票的乘客请到5号车厢进行办理。” 姚夏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曾经跟随父母坐过几次火车。 一般来说,列车的5号车厢有个车长席,他是负责办理补票手续的,开车2个小时以后,拿着水壶,推着小车的列车员会说,有需要补票的旅客到5号车厢! 会反复说很多遍! 这个时候意志薄弱的,薄弱到不计算兜里钞票的,便会让同伴看着行李,然后去办理,那个时候很难买到卧铺,卧铺属于稀缺资源。 补票,硬座是不用想的了,但卧铺有时可能会有,列车员会登记下来,然后有半夜下车的,会让你去交钱办理,他有个小本本,上面有记录。 但这种等待总是漫长而无奈的,有时迷糊着睡着了,家人把你摇醒,拉着你,走过好几趟车厢,走进卧铺车厢,那里已经关灯了,特别安静,相对于热闹的,喝酒的,打牌的,聊天的,烟雾缭绕,到处都是人的硬座车厢,那么,卧铺车厢就是这趟列车的天堂,甚至空气中都有香味。 爬到卧铺上,伸展开四肢,啊,比冬天泡温泉都舒服,坐过硬座然后再去换卧铺的人,尤其是半夜换的,相信大家都有这种体会,有时大人会只买一张,乘着列车员不检查,搂着姚夏继续睡。 人在困顿的时候,有一张可以伸展开躺平的床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 这个列车员没有推车,一边扒开人群一边喊,然后一边往下一节车厢走。 列车员的普通话说得挺好的,声音洪亮清楚,大家都听得明明白白,只不过碍于身上没钱,还没人行动。 刚走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疑惑地嗅了嗅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香? 姚夏心想你怕不是鼻子出了问题,这体味浓郁的车厢里面还能闻出来香? 等等。 什么味道? 姚夏也闻到了。 不止姚夏闻到,周围的乘客们都闻到了。 “好香啊。”大家都感叹起来。 卧槽! 姚夏赶紧踢了对面的周语冰一脚,“你酒洒了。” “哈?”周语冰大惊失色。 …… 38.花容失色,憔悴不堪 果不其然,打开背包一看,里面两瓶茅台,其中一瓶的瓶子上碰了一个小缺口,白酒从里面像渗水似的流出来,把背包的一个小角都给打湿了。 估计是因为周语冰第一次背这种东西上路,也没给在两个玻璃瓶子的外面套上点缓冲什么的,走路加上坐火车抱在怀中来回一摇晃,两个瓶子互相碰来碰去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姚夏最近买了一套电工装备,于是掏出一卷黑胶布来给她绕了一圈。 “呵,怪不得人都说贵州的茅台酒好,”列车员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整个车厢里面都是茅台香。” 喝过酒,懂酒的人都知道,茅台酒的味道跟其他白酒有很大的差别,散发在空气当中带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不完全是酒精的味道,闻起来有些醉人。 姚夏以前听家里的老人们讲过不少关于茅台酒的故事,其中一个就是【一摔成名】 据说在1915年的时候,茅台酒还没有什么名气,北洋府政以【茅台公司】的名义,将土瓦罐包装的茅台酒送到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参展。 这是20世纪初世界范围内的一次博览会,参展单位超过20万家,当时,身着长袍、梳着长辫的人被视为“东亚病夫”用土陶罐盛装的茅台酒无人问津,虽然茅台酒质量上乘,但由于首次参展且装潢简朴,因此在参展会上遭到冷遇。 西方评酒专家对美酒不屑一顾。 展会即将结束,代表眼看茅台酒在评奖方面无望,心中很不服气,一位代表(陈琪)心生一计,佯装失手摔坏了一瓶茅台酒。 将酒瓶摔破在地,顿时浓香四溢,招来不少看客。 代表乘机让人们品尝美酒,不一会儿便成为一大新闻而传遍了整个会场。 人人都争着到茅台酒陈列处,认为酒比起“白兰地”、“香槟”来更具特色。 评委们一下子被吸引住,经反复品尝后一致认定“茅台酒”是世界的白酒,于是向茅台酒补发了金奖。 现在的周语冰也有点当年陈琪一摔成名的意思,只不过她自己并不是那么开心。 周围的乘客也不全是贵州人,有不少来自于广西、湖南和河南以及部分北方却在贵州工作年前返乡的外来人,所以他们也是头一回被这么香味浓郁的酒给吸引住了。 不少人之前是听过没喝过,一些人是从来就不知道茅台,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香,真的好香。” “你这个酒多少钱一瓶哎?” “8块,这么便宜?” “等明年过年我也买几瓶带回去尝一尝。” …… 这一番小闹剧,让列车员在车厢当中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复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上来。 “有需要补票的乘客请到5号车厢补票了,有需要补票的乘客请到5号车厢补票了……” 他一连声重复了好几遍。 检票的时候,周语冰大大方方将她和姐姐的车票拿出来,对比起那些只有站票甚至连站票都没有直接上车的人来说,有一个座位简直就跟天堂似的。 检完票,列车员又继续一边喊着补票一边前往下一节车厢。 周语冰怡然自得地翘着脚趾,“幸好我们已经买了票了,不用补票。” 姚夏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以为是补什么票?” “就是没买票的补一个呗。还能是补什么?”周语冰说。 你真的是够天真的。 “你跟我来。”姚夏说着就站起身来。 周语冰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人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姚夏带着她穿过一节节的车厢来到了最近的一节卧铺车厢当中。 周语冰只看了一眼,差点惊呼起来,“我的妈呀,这里也太好吧?” 不但一人有一张床,而且人不多,空气清新,跟硬座车厢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天堂。 姚夏把周语冰领回去以后,又带着周语洁参观了一遍。 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想给这两个第一次坐火车的土包子开开眼,在大脑当中对卧铺形成一个比较鲜明的具象化的认知。 三个人重新回到座位上,再看看硬座车厢里面,仍然坐满了人,一车厢的烟气腾腾,还有白酒的味道,有猪蹄的味道,有桔子的味道,有小孩,有妇女,有大人,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对比起来,这里就跟坐牢似的。 这才出发了不到两个小时,你就能闻出来一股子煎熬的味道。 “不然我们一起凑点钱,补个卧铺吧?”姚夏建议到,“到时候晚上我跟你们两个换着睡。” 周语洁在旁边听着直皱眉头,你一个大男人想些什么呢? 周语冰倒没那么多传统想法,眼睛一亮,用手肘捅了捅姐姐,“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哎。” …… 经不住姚夏的蛊惑,主要还是因为周语冰硬座阶层的窥见了卧铺阶层的美好生活,于是心生向往,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5号餐车车厢当中。 其实不只他们,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乘客在这里等候了。 有一个列车员在办理补票手续,手里面夹着一个大本子,里面插着各种小牌子,就跟门房登记似的。 一问价格,周语冰惊得瞠目结舌。 姚夏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好家伙,一张卧铺票居然要74块8. 硬座票的差价,收取5元补票费,差不多一张卧铺票要多补44块钱的样子。 “74块8.” 啧啧,这也太贵了。 周语冰表示舍不得,就算她跟姚夏平摊,一个人也要出22块钱。 可这一迟疑的功夫,其他人眼疾手快,蹭蹭蹭,几张仅有的卧铺票就卖没了。 “好了吧?”姚夏叹了口气,“想买卧铺就只能等到中途看有没有人下车了。” 这趟列车,开往BJ的过程当中会途经几个大站。 一个是柳州,一个是郑州。 尤其是人口密集的郑州大市,中途会有不少人下车,到时候会空出一部分的卧铺票出来。 …… “嘁,有浪子大不了的。”周语冰和周语洁不屑一顾,反正他们还年轻,这几天的路程都熬不住还谈什么革命,谈什么理想和奋斗? 抱着膀子睡了一晚,第二天醒过来,两姐妹就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全身酸痛,花容失色,显得异常的憔悴。 “买!” 周语冰一拍桌子,“今天晚上必须买卧铺票。” …… 39.哪里来的柔软?! 中途到广西柳州的时候,车上下去不少人,又上来不少人,原来还以为硬座车厢可以松活一些,可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人而已。 好在确实空出了几张卧铺出来。 这一次周语冰汲取了经验教训,跟姚夏共同拿了22块钱出来,早早就补上了一张卧铺票。 本来按道理应该是姚夏加上双胞胎一共三个人,每个人只需要出15块钱左右,不过看她们都是两个女孩子,姚夏也没计较这么些。 到晚上10点过后,周语洁和周语冰轮流上床睡了一会儿,后来发现只要侧着睡就能挤下来两个人,于是双胞胎就这样背对背眯了一会儿。 姚夏看着她们,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这两个姑娘得有多瘦啊? 以前大冬天的穿得厚实看不出来,这会儿躺到床上,姚夏倒是能察觉到她们细胳膊细腿儿的,一般来说身体比较瘦的女孩子,某些部分也不会发育得太好。 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两个排骨精。 姚夏摇摇头,自己回硬座车厢当中看守行李,百无聊赖之际拿起周语洁的《千只鹤》来打发时间。 大概挨到1点左右,姚夏抱着膀子坐在座位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有人轻轻地晃动着他的身体。 睁开眼睛一看,面前立着一个水灵灵的姑娘,云鬓半偏,还来不及梳妆打扮,只不过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姚夏,你去睡吧,辛苦了。” “哦。” 听声音好像是周语洁。 但是他不太敢确定,这姑娘平时看起来透着一股子的小骄傲和小刻薄,难到会有温柔的时候? 姚夏点点头,再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是乌漆嘛黑一片,也不知道是几点。 在过道上,又看见一位,依然是云鬓半偏,麻花辫散乱,那姑娘看见姚夏,立刻花开灿烂,笑得眼睛跟两弯月牙儿似的。 得,姚夏认出来了,这肯定是周语冰。 过道很窄,两个人擦身而过。 姚夏摸着爬到了床上,终于能舒舒服服躺下来。 而且被子还被别人暖过了,这是何等的幸福。 姚夏闭着眼睛,仿佛到了天堂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双眼。 等等。 这不对啊,那么瘦的女生哪里来的柔软?! …… 这么换着睡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早上8点半,姚夏他们总算抵达了帝都。 这一年还没有帝都西站,只有一个统一的站名叫做帝都站。 “啊!帝都!” 还没出站,姚夏兴奋得大喊一声。 两姐妹看着他神经病的样子先是一愣,继而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感慨。 是啊,帝都,我们来了。 多少人做梦都想来帝都看看,看看故宫,看看颐和园,长城…… 还有清华。 周语洁眨巴着眼睛,满眼都是欢喜。 拎着大小背包从火车站里面走出来,感觉跟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刚出火车站,就有一个长得高高大大国字脸的男生,穿着毛线衣和学生装,举起一块大大的字牌,上面写着【姚夏】两个大字。 姚夏之前通过电话,所以学校方面虽然不知道姚夏的长相,可也知道他乘坐的火车班次,所以安排了一个年轻人过来接他。 这人跟姚夏一样,今年都是26岁,只不过一个是60年生人,另外一个是96年生人。 接到姚夏之后,对方跟姚夏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名字叫做王智华,是83届的无线电系毕业生,毕业以后就留在无线电电子学系任助教一直到现在。 估计过两年要升讲师了。 年轻人有活力,跟姚夏更容易沟通,所以主任让他过来接姚夏。 “你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一开始没通电话之前我还以为来的是个姑娘呢。”王智华开玩笑说。 姚夏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是谁给你我这个名字女性化的错觉的? 倒是旁边两位佳人,捂着嘴偷笑着不说话。 看到这对双胞胎,王智华第一感觉是—— 真她娘的好看。 第二感觉是,心里面发慌。 都不敢看得太过分,只能扫一两眼,赶紧回到姚夏身上。 姚夏介绍到,“她们是我的老乡,来帝都走亲戚的,你不用管她们。” 周语洁皱着眉头,周语冰挽着姐姐的手直翻白眼,“怎么,一到地方就不想带着我们,觉得我们累赘了?” 别看王智华跟男生打成一片,但面对大姑娘是一点胆子都没有。 他愣愣地看着姚夏,心里面一阵诧异。 这位姚夏同学,真他娘的厉害,整得跟金庸小说里面的段誉似的。 顺带一说,王智华是个山东银。 “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姚夏同学你去住的地方。” 说完话,王智华一把抄起两个女孩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车站门。 姚夏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 你接的是我,又不是双胞胎,你拿别人行李干哈呢? …… 12月的帝都,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地面上,树上,屋檐上,人行道上都是一片白。 几个人乘坐着公交车,一路前行。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姚夏的奇妙是时空交错感,双胞胎的奇妙是人生又开启了新的地图。 别说,满大街跑着两厢掀背轿车,波洛乃兹,姚夏连牌子都没听过,两个姑娘就跟见了外星人似的。 至于大奔,BBA系列的,现在国内还没多少人买得起。 红旗牌老式轿车都比大奔要多一些。 王智华先是带着姚夏,安排他在清大附近的招待所住下,然后告诉姚夏今天在招待所里面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过来带他去系里面。 临走之前他还对姚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姚夏心里面一咯噔,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暗示些什么,仿佛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的样子。 …… 放下行李,姚夏回过头看着二美。 两个女生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再看看姚夏,周语洁欲言又止,想要离开,却不知从何告别。 周语冰眨巴着眼睛,突然有点失去方向感。 倒是姚夏见两个姑娘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笑着提议到,“我看时间还早,不然你们先把东西放这里,我们出去溜一圈? 晚上我把你们送到大伯那里,不然周叔叔不放心。” “好。” 二女异口同声回应到。 …… …… 40.笼着轻纱的梦 趁着这个热乎劲儿,姚夏决定带着双胞胎先去清华园里面转一转,主要是看周语洁也挺感兴趣的,另外一方面是自己先探探路,摸摸这所名校的地理环境。 只是几个人刚下火车,姚夏这边安顿好,早上只匆匆洗了把脸,都没来得及吃东西,不免有些肚内空空的。 帝都的景观,故宫也好,长城也罢,哪怕是清华园这些都不长腿跑了,但是人不吃饭心里面发慌。 所以姚夏提议先去解决温饱问题。 “好不容易来一趟帝都,不然我们去吃全聚德烤鸭吧?” 周语冰说到。 哟呵。 你还知道全聚德烤鸭呢? 在这个网络不通,信息发达的年代当中,很多地方其实挺封闭落后的,比如安南县当中,姚夏跟很多人交流过,大部分的人都只知道安南县当中的事情,对外面的世界一问三不知,基本上大家的信息来源都是道听途说。 仔细一想,人家双胞胎的父亲也是个北方人,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大伯还在帝都工作,知道全聚德烤鸭也不奇怪。 不过姚夏并不赞同这个建议。 他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大三在帝都实习过几个月,对这里的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 比如说帝都有几样本地小吃,全聚德烤鸭、卤煮和豆汁儿,反正姚夏是一个也吃不惯。 “不要吧,全聚德烤鸭就是名气大,又贵又不好吃,最起码不符合我们贵州人的口味,不如去一个川菜馆,哪怕是个饺子馆也可以啊。” 其实卤煮还好一点,更符合贵州人的饮食习惯,以咸香为主,可姚夏吃完以后拉了一天,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周语冰紧巴着眉头,没有说话。 小姑娘家家的,对于传说中的事物都比较好奇,本来大好的心情被姚夏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有些不太高兴起来。 “那只要你请客,我都可以。”姚夏退了一步。 “请就请,”周语冰笑着说,“吃顿饭而已,能贵到哪里去啊?” …… “哟,8块钱,这么贵啊?” 几个人到了和平门全聚德烤鸭店一问价格,周语冰直接人都傻了。 姚夏心里面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呢,从现在到几十年以后,全聚德的鸭子都这么贵。 周语洁在旁边看着她,捏着周语冰的衣角摇摇头,表示太贵了算了。 “不行,来都来了,总是要尝一尝的嘛,至少回去了我们没有遗憾啊。” 周语冰的立场非常坚定。 两姐妹当中,虽然周语洁是姐姐,但是很明显妹妹才是管钱的那一个。 这也没啥不好的,姐姐这么傲骄也跟妹妹宠她脱不开关系,吃穿用度,周语冰都给张罗完毕,姐姐只需要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行。 不过出门就看出问题来了,别看周语洁平时在安南县里面跟个螃蟹似的横着走,但是到帝都以后心里面六神无主,没有姚夏和周语冰那么坚定。 …… 于是见周语冰死鸭子嘴硬,姚夏也没跟她客气,几个人点了半片烤鸭,也就4块钱。 周语冰是金主,姚夏直接把一只独鸭腿让给她。 这货啃了一嘴油,抬起头来,表情有些茫然。 “好像确实没有想象中的好吃哈。” “而且……” 周语洁左右看了看,“连辣椒酱都没得。” 贵州人的饮食习惯当中,辣是首位,这跟蜀川差不多,不过贵州以香辣为主,吃的辣椒种类更丰富一些,一顿不吃辣,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 几个人吃完烤鸭,走在路上,周语冰肠子都悔青了。 “感觉吃了,又没吃饱。” 但是再吃一顿有些对不起刚才花的8块钱。 得,姚夏直接在路上一个包子铺里面买了5两包子,“我们打包几个包子路上吃,等一哈要是累了饿了,吃个包子也不耽误我们逛帝都。” 这个说法既照顾了周语冰的面子,又能让众人可以填饱肚子,周语冰点点头,头一回觉得姚夏人真好。 …… 还没等到清华园,几个包子就已经被三人吃到了肚子里面。 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 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中途两姐妹还小憩了一会儿,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成府路,也就是清华大学南门的位置。 这一下,周语洁感觉自己活了。 从南校门一直延伸进来的那条笔直的白杨树林荫道让年轻的心快乐地在蓝天放飞。 天空中的鹅毛大雪下得纷纷扬扬。 树上落了一片白色。 清华学子们骑着自行车,在雪白的道路上面碾出一条条的车痕,向着远方延伸着,仿佛延伸着周语洁的梦想。 这里就是她做梦都想来的地方,看到那些学生们,心里面别提有多羡慕了。 沿着学堂路走了一段,就到了清华路,也是学校当中横穿东西的一条主干道。 说起来也很可惜,清华大学最著名的二校门,在之前被红孩儿们给推倒破坏掉了,所以现在去了也只能看到一些残垣断壁,真正要重新修复还得等几年。 刚才的南门并不算主门,只有一个小小的岗哨,外面挂着清华大学的牌子,跟周语洁想象中的大气磅礴的白石牌坊完全不同。 后来绕到西门,这货才眉开眼笑起来。 86年的时候充满现代感的学校东边主门还没有开始设计和修建,西门就是主门,在高大的牌坊上面,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清华大学。 这几个大字很不简单,是出自伟人手笔,姚夏看着都觉得有些心血沸腾。 要是再早穿越几年就好了,还能见上一见。 可惜了。 几个人来的时间也不太巧,现在正值冬季,自清亭外面的荷塘一朵荷花都没有。 不过荷塘没花,周语洁心中有花,只见她倚在栏杆上,看着一池冻水,轻轻吟诵着朱自清先生所写的《荷塘月色》: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 大雪纷纷扬扬,整个清华园银装素裹,两个女孩子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双手戴着毛线手套,笑着哈出一口热气,眼睛也是水灵灵的,在周围的景色当中,她们像极了朱自清先生描写的那片荷花。 这雪。 这人。 好美。 可惜没有相机,姚夏只能匆匆一瞥,然后将此情此景镌刻进记忆之中。 …… 41.面试 第二天一早王智华果然如约来招待所接姚夏,还问他吃了没,姚夏点点头表示自己早上吃了个油条豆浆。 帝都的豆腐脑儿是咸的,贵州人表示吃不来。 其实到现在姚夏心里面都有一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客套一下,还是真的关心姚夏要带他去吃点好的。 这个时代的人打招呼跟姚夏所处的年代不太一样,2023年的时候一般见人呢就说【早】,而80年代的人逢人就问,“吃了吗?” 只能说每个时代的群体诉求不太一样,80年代的人都饿怕了,即使在粮食充足以后还是保留着这个问吃了吗的习惯,到以后会逐渐变成【你好】【早上好】,再逐渐简化到只有一个【早】字。 王智华骑上自行车,将姚夏载到后座上面,迎着风雪在大马路上畅快骑行。 这个年代,大部分的人都还是骑自行车,要么就是坐公交车,毕竟能买得起私家车的还是少数,即使在帝都这样的地方,也有着很大一部分道路面积是用来供给自行车行驶的。 可别小看这自行车,在86年的时候可是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而且你还得先考一个【自行车驾驶证】才准上路的。 姚夏裂着双腿,跨坐在后面,一米八的大高个,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举一会儿就酸得不行,在看看周围—— 年轻的男生后座上载着貌美娇羞的女同志,那叫一个甜美。 “我感觉有点别扭啊,智华兄。”姚夏皱眉说。 “咋子了?”王智华头也不回。 “没事,就是有点硌屁股。”姚夏用标准的普通话回应到。 王智华回头瞅了他一眼,“难道你想坐前面?” 姚夏歪头看了一眼其他自行车的前面,凤凰牌自行车前面横着一条大杠子。 “呵呵,智华兄你可真会开玩笑。” …… 这个时候清华大学的无线电系,或者按照他们自己更顺口的说法叫做电机系,还没有搬到东校区当中,而是在大礼堂的西侧的几栋三层楼高的红砖矮房子当中。 别小看这几栋小房子,这里面可塞了清大目前三大科技系:无线电系、自动化系和计算机系。 这几个专业是未来国家芯片和计算机以及自动化领域的大半人才孕育的摇篮。 在系馆门口挂着一条非常有时代感的红色条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统一祖国,振兴中华。 好家伙,跟广州站的标语一样一样的。 姚夏看到这几个字,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 …… 王智华领着姚夏上楼,到系主任办公室门口。 大门敞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 这人穿着一件翻领的黑色呢子大衣,围巾扎在领子里面,露出喉结来,长着一双山羊眼睛,慈眉善目的,头发还很茂盛,梳得整齐,只是两鬓斑白。 姚夏对这个年代的人物其实都没啥印象,只不过看他坐在办公桌前,知道这人是系领导。 王智华敲了敲门,“张主任,姚夏同学带来了。” “哦,好,好的。”张主任抬起头来,笑容可掬地看了他们一眼,赶紧站起身来招呼姚夏。 “你就是姚夏?” 张主任亲切地说到,“坐吧坐。” 王智华任务完成,于是离开了办公室。 …… 张主任给姚夏泡上茶,让他放松放松,顺便暖暖身体,然后说,“你稍等一下,我去叫几个同事过来,我们一起聊聊。” 姚夏倒是一点儿也不怯场,点点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喝了几分钟的茶,顺便看看窗外的雪景,过了一会儿张主任领着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给姚夏简单介绍了一下,其中一个是王祚英教授,另外一个是隔壁计算机系的主任邹远清教授。 加上无线电系主任张科潜自己一共三个教授坐在姚夏的面前。 这搞得像是他当年参加网易的面试一样,同样也是三个面试官坐在房间里面,外加一个HR。 可惜当时姚夏生瓜蛋子一个,没有见过世面,心态一时紧张没有发挥好,所以后来才去了企鹅。 企鹅虽然是一站式要面4轮,不过好在每次姚夏只需要应付一个人。 一对一是姚夏的强项,群批有点扛不住。 好在现在的姚夏有实力,心态够好,所以没觉得有问题。 …… “小姚,你不用太紧张。”张科潜笑着问候到,“你是第一次来帝都吧?” “嗯。” 姚夏表示我30多年以后来过。 现在确实是第一次。 “那你对帝都印象如何?清华园怎么样?” “挺好的,我还没怎么逛过,第一次来清华,学习的氛围感很浓郁,走在里面都能感受到艺术的气息。” 姚夏一番话把几个人都逗笑了。 张主任想了想说,“要不然你多在帝都留几天,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我们买了后天的返程票,只能留一天。”姚夏说。 他还得回去弄户口呢。 “这样啊,”张科潜的脸上不无遗憾,“那我们好好聊一聊,增进一些彼此的了解。” 姚夏知道,面试已经开始了,于是捧着茶杯端正坐好,力求给未来的老师和学校领导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小姚,”张科潜也不叫他同学,倒是用小姚这样的称呼显得有些亲切,仿佛一个关心人的长者徐徐问到,“你的信我们看到了,上面写的新随机数生成算法,很不错!” 他给了一个【很不错】的高度评价,然后问到,“你是怎么想出这个算法来的呢?而且这个梅森旋转,你觉得以后可以应用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姚夏其实早就已经考虑过了。 所以说比起锦上添花来说,雪中送炭更容易让人感受到善意。 现在的随机数运用的范围还比较小,尤其是在全世界的互联网产业都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 随机数最大的应用其实是在加密上。 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CPU是没有内置随机数生成指令的,这使得那时候好的随机种子特别难得。 本来这问题也不大,不过当飞利浦的Hallam-Baker发现Netscape(当时市场上的巨头)的SSLweb服务器使用了“当前时间+一组特殊ID”组合作为种子的时候,这个问题变成了一个切身体会到的安全问题了。 Hallam-Baker展示了一个攻击者很容易猜到种子值,并且对他们所拿到的服务器流量进行解密的过程。猜种子值是一个非常常规的攻击手段,大家都是写代码的,你我心知肚明随机种子翻来覆去就这些算法,当时最常使用还是比较老旧的线性同余法,这就明摆着自己按了一个防盗门,结果对方却有钥匙。 于是就爆发了安全问题,导致产生新的随机数算法迫在眉睫。 而在后来经过一系列的演化和发展,就跟病毒和疫苗的关系一样,彼此战斗过一段时间,终于进化出了梅森旋转算法,这个算法即使在后来英特尔在芯片上集成了随机数生成器之后依然被频繁使用,因为梅森旋转更快。 姚夏等于直接将屠龙刀放在众人面前,可现在世界上还没有诞生龙呢。 杀只小鸡,用现在的线性同余法就已经足够了。 根本用不到梅森旋转算法。 …… 42.人类最朴实的公平 姚夏思考了一下,回答到:“对随机数的追求,是人类最朴实的公平。” “嗯?” 几个教授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对随机数的追求,是人类最朴实的公平。 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有点语病,不太通顺,但是仔细一琢磨觉得—— 有意思。 姚夏接着说到,“人类和万物的诞生,是在宇宙大爆炸之后,经过无数次随机筛选之后得到的结果,而我们对于公平的追求,自古以来就没有停止过。 什么叫公平,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机遇平等,这不就是随机吗?” “4000年前的东方大陆,占卜者缓慢的从篝火的灰烬中扒出龟甲,龟甲上随机的裂纹会决定部落下一次狩猎的时机; 用来预测天命。 3000年前的地中海,尊贵的雅典神官主持着抽签仪式,他们要随机选出五百位优秀公民,来参与城邦政务的讨论; 2000年前的中东,行商围坐在一张赌桌旁,紧张的注视着桌面上转动的四面骰子,它的最终结果会决定一大笔财富的归属。 在上千年的人类历史里,我们一直不断地探寻着可靠的随机数,并将随机数用在生活的各个方面,民主与共和的抽签制度,战争时期的军情传递、生产上的模型计算,以及赌博娱乐时的可信参照。 对可靠随机数的追求,更是人类对公平的追求,对随机数的承认,可以说是人类最早的关于公正的共识。而在2000多年后的现代,人类发明了计算机,开始了崭新的数字纪元,随机数成为了整个虚拟世界的基础。” 嚯! 几个教授面面相觑,互相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惊讶。 好家伙,我让你回答一个为什么会产生梅森旋转的想法,你直接给我拔到这样的高度。 “上帝掷骰子吗?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或者“不是”代表了两种世界观。 爱因斯坦不相信世界是随机产生的,它应当是一个具有深刻内在规律、简单而统一的规则世界。 而量子物理的群星们给出了另一个结论:上帝的确掷骰子,宇宙中的确存在真正的随机性。或者不如说,宇宙中到处都是真正的随机性。” “前者是我们现在计算机的现状,后者则是我们追寻的目标。” 姚夏的语速不快不慢,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楚,尤其在这样的场合当中,一点儿也不怯场,甚至就像是一个激情澎湃的演说家,带领着大家一览整个宇宙的发展史。 “现在主流的线性同余法随机数生成方式,可以让伪随机数的循环区间扩展到2的31次方,看起来好像已经够用了,但是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这个方法迟早就要被淘汰掉。 马克思教育我们,生产力的车轮会碾碎一切,提前设想好更适应时代发展的算法,我认为并不是什么坏事。” “计算机是一个很好的工具,它可以用来进行数学计算,建立数学模型,对人类的生产生活进行统计和模拟,这其中也需要用到大量的随机数。 而且我个人觉得随机数产生的加密系统,比现有的各种密码学都要先进,能做到最大限度的随机可以产生最好的保密方式。” 这一点姚夏虽然没有展开说,也不好展开说,但是在座的大佬们个个心知肚明,立刻就联想到了军工航天导弹领域当中。 “很多时候,人类的思考方式,不是只有是和否,0和1,还有许多的模糊的中间地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同样需要随机数。 将计算机的伪随机算法无限逼近真随机,这不就是我们的追求吗? 之所以产生梅森旋转这个算法,我也是研究了很久以后,从扩大循环区间的角度入手,觉得矩阵线性递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算法模式,如果能应用到二进制上面就太完美了,越是能逼近无限的,就越是能达到更随机的效果。” …… 姚夏一番话说完,整个房间都沉默了。 张科潜低着脑袋,仔细回味着刚才姚夏所说的话。 对随机数的追求,是人类最朴实的公平。 啧啧。 说得太好了。 既有马克思唯物主义辩证观的高度,有哲学的思想深度,又带着一种大无畏的浪漫。 后面的回答,完全是一个理工科学生,或者说理工科的学者应该具备的基础思维和素养,数学是最好的大自然的语言,是宇宙最底层的语言,是上帝的语言,所有能被数学解答的,都应该能通过计算机来进行模拟实验。 如果不能,只能说明现在的计算机还没有发展到足够先进。 因为计算机就是用来模拟真实世界的,而真实世界的基础构成就是数学。 姚夏的回答,不但兼备哲人的思辨,文人的浪漫,又有着科学家的情怀,让在座的几个人内心深深颤动。 …… 可不知道为什么,王祚英在听姚夏阐述的时候,心里面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答案,然后回头来找寻其中的逻辑关系。 有一点物理上的先发现后证明的感觉。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张主任和邹主任不由得再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 高高大大的个子,白净的皮肤,面容清秀,眼神纯真无暇,最关键的是—— 这人身上有一股难以言说奇妙气质,既新鲜又陌生,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 姚夏的眼中闪耀着光芒,对于几位教授来说,这无疑是睿智的,闪耀着聪慧的光芒。 …… 有些东西是有迹可循的,科技之所以能进步,是因为后人站在前面巨人的肩膀上,通过学习和了解过去的知识,从而迸发出新的灵感,然后推动世界的发展。 张科潜和邹远清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姚夏,在这一刻既能感受到年轻人的冲劲和大无畏精神,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祖国的未来和希望,可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他们好像还正当年,不遗余力的将自己的所知所学传授给后人,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 老了。 …… —————————————————— 求追读!!!追读很重要。 如果这周追读能上来的话,说不定我下周推荐位能续上。 拜托大家了! 我会更加努力的 今天晚上保底有3更! 43.天赋异禀 计算机系的邹远清邹主任听得很兴奋,抚掌而笑,觉得姚夏简直就是为计算机量身打造的。 可旁边张科潜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 领导让邹远清过来进行考核,主要是因为姚夏在信件里面只展现了自己的编码技术,这是一个更适合计算机专业的能力,可张科潜这边是搞无线电的,又分为强电和弱点,强电是搞电机发电相关,以后主要是去国家电网工作,弱点呢主要是无线电通信啊,集成电路啊这些。 从目前对姚夏的一点点来看,确实更应该让他去计算机系,而不是来自己这里。 可张主任不甘心啊,于是他又试探性地问到:“你除了对编程方面之外,你对集成电路有了解吗?” 姚夏猛点头,我就是学这个的。 虽然是三十多年以后的武大的微电子。 张科潜眼睛突然一亮,有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那你说说芯片功耗的问题,功耗是怎么产生的,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 姚夏微微一愣。 咦?86年的清大教授,系主任就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芯片功耗,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大类,”姚夏老老实实回答到,“动态功耗和静态功耗,其中动态功耗又分为内部功耗,也就是寄生参数充放电时产生的功耗,还有就是翻转功耗,当晶体管负载充放电带来的功耗。” “静态功耗呢,主要就是漏电功耗,又包括3个部分,一是亚阈值电流,CMOS的G级为0时,管子处于截至状态,S和D之间存在微量漏电流。 第二,反偏PN节电流:扩散层与衬底之间的漏电电流。 第三是,栅极隧穿电流:CMOS的工艺越来越小后,G极的二氧化硅会变得越来越薄,当薄至和电子,空穴的德布罗意波的波长近似时,电子会击穿栅极,产生栅漏电流。” 姚夏接着说到,“芯片封装都较小,如果功耗过大,则能量密度太大,功耗还会影响到芯片内部甚至外部的电源网络架构设计。高功率带来温度提升,会使性能受影响,时序跑不高,所以我们都希望能够让芯片所产生的功耗尽可能的小,最好是无限趋近于零,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缓解的方法嘛……” 姚夏仔细思考着,他其实知道很多未来的方法,但是说出来就有点太超纲了,比如说三星公司研发的20nm‘绿色记忆体’芯片,可以将工作电压从1.5V降低至1.35V,直接节省67%的功耗。 还有英特尔公司提出来但是一直没有实现的3D芯片架构…… 这些都是没法说的东西。 “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几个方面吧,最主要的呢就是在源头设计上,就尽可能的考虑到功耗问题,另外呢,就是考虑研发新型的材料,还有就是设计用来实时监控电压的调节功能系统。” 一般来说,供电电压和时脉速度越低,功耗就越低。然而性能也受到影响。可以采用新的微控制器。 “还有就是想办法研究出功耗更低,但是却能满足需求的新型材料。” 比如说未来的碳纳米管,在这方面就有很高的优势,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制作大型集成电路的方法,无法进行批量生产和商业化。 …… 听到这里,张科潜和王祚英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不得不说姚夏给了他们很好的启发。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还真的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最后这个采用新的微控制器来自动调节的想法真的如同神来之笔一样。 可是再继续问,姚夏却说自己也只是从原理上入手提出来的想法,具体的他也不知道。 是哈。 张科潜点点头,半站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冲动了冲动了。 几个老教授一时听得兴起,确实期望过高了。 一个年轻人,能从原理分析出这么多东西已经相当不错了,你还想什么呢,要求别人给解决方案? 这些老家伙们都在为之努力,姚夏年纪轻轻的,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随后几个教授轮番问了一些关于芯片制造和设计,以及编程相关的问题,姚夏都一一回答。 …… 王祚英教授现场还给姚夏出了一道题目: 设计一个CMOS反相器,要求在驱动10fF外部负载电容的情况下,输出上升时间和下降时间都不能大于40ps,并要求最大噪声容限不小于0.55V……并且给了姚夏一些必要参数。 姚夏满头黑线。 怎么有一种回到大学时候参加期末考试的错觉? 姚夏那个年代的电路图,基本上可以在电脑上面使用软件完成,也有对应的EDA工具来进行设计,可在86年的时候,绘图那可都是硬功夫。 他特别佩服这些大佬们,凭借着一把丁字尺就能完成芯片设计和绘制工作,真心了不起。 好在王祚英教授给的题目并不算难,不用绘制太多,估计是教授也考虑到时间因素,只需要几个元器件和简单线路连接就能完成,其中的难点在于中间的计算过程。 姚夏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面苦算了一会儿,头发都掉了好几根,终于完成了这道题目。 这都多少年没有做过了呀?大学毕业以后即使遇到类似的问题,也都能通过电脑快速计算和解决,这就非常体现出了工具的重要性了。 …… 做完题目之后,姚夏拍拍身上的粉笔灰,回过头来,看到几个大佬的脸色似乎都比较满意。 “对了,”张主任抬起头来看着姚夏,问到,“你是怎么了解这么多跟芯片相关的知识的?你之前有学过编程吗?在哪里学的啊?” 搞技术的思想往往比较单纯,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姚夏的身份背景或者其他的东西,而是一上来先问自己感兴趣的技术相关的问题。 直到现在,张科潜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姚夏的经历。 “我自学的。”姚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到,“我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有一个亲戚在国外担任集成电路工程师,了解一些芯片和编程相关的知识,我自己也比较感兴趣,所以就在他的熏陶和自学下,慢慢摸索着研究起来。 编程方面也懂一点,但是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所以希望能在清华深造一下。” 姚夏这个身份不好编,如果在国内的话,各种组织关系上面查询起来容易暴露,编一个在国外的亲戚,更能合理解释自己的【知识】来源,更有说服力,同时也避免了大家对于这个源头的追查。 以后他要是进入清大的话,你总不能跑到美国去查我吧? 但是呢,姚夏又不是一个典型的海归,因为你得塑造在国外留学的经历,这还挺麻烦的,所以只能把锅甩给这个不知名的亲戚头上。 好家伙! 几个教授更加惊讶了,这叫懂一点? 自学能达到这样的高度,简直是天赋异禀。 …… ———————————————————— 追读就是把这本书翻到最后一页,会在右上角有一个提示,告诉你是第几个追到最新的人。 44.怎么还抢起来了? 几个人又围着姚夏聊了很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张科潜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太可惜了,时间有限,而你又要急着回去,不然那你可以多留几天,我们一起多交流交流。”张科潜对姚夏说,“对了,你的车票什么的,一定要留好,等会儿你给王智华,他会代为报销的。” 他站起身来,热情地握着姚夏的手,眼神当中充满了关切,“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等通知。” “好的,谢谢几位老师。老师们再见。” 姚夏起身告辞,只留下三个老教授坐在办公室里面。 知识和能力是欺骗不了人的,稍微试探一下就知道你有没有真才实学。 到目前为止,他们对姚夏都很满意。 …… 见姚夏的脚步声消失,几个人这才回过头来,大家彼此看着对方的脸色,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外面红色的夕阳照射进来,将墙壁涂上了血色的浪漫。 房间里面很安静,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外面大雪落下的声音。 路人踩在雪地上面的咯吱咯吱。 “老张,你刚才听到了吧?”计算机系的邹远清主任抢先开口到,“这个小伙子的代码能力不错,而且我看他应该对计算机方面很感兴趣,不管是从能力还是兴趣上来说,他都更适合来我们计算机系。” “邹远清同志,”张科潜站了起来,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靠在桌子前面笑着说,“大错特错。 他的第一志愿可是我们无线电系,你要看看他的寄信对象以及诉求。” “而且我非常不认同你说的姚夏更适合计算机系这一点,他明明在电路设计上面有着很深厚的基础,未来好好培养和深造一下,可以成为我们国家的优秀的芯片人才。你不要忘记了,计算机也是在半导体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计算机系是电机系的一个分支,你得让姚夏接受最基本的训练,把基础打扎实,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不不,”邹远清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张科潜同志,这就是你的认知狭隘了,量子力学也是物理学的一个分支,基础是物理学,而不是相对论,集成电路算是跟计算机同样级别的一个分支。 计算机不一定要从芯片开始。 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为什么不把时间放在重要的地方,姚夏来计算机系,可以更有针对性的学习和研究跟计算机相关的硬件知识,也可以更好更有深度的在计算机软件领域当中新进深造,这难道不更适合他吗?” “不不不,远清同志,你听我说……” “科潜同志,你听我说……” 王祚英教授坐在旁边,用手摸了摸头发,默默地看着两个人抢的你死我活,觉得真是有意思。 姚夏这个人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居然能同时得到两个主任的青睐。 …… 姚夏将来时的火车票交给王智华代为报销,考虑再三,他这一次填写了徐云贵的地址,毕竟住招待所也不是长久之计,指不定哪天被赶出来呢,至少外公家的地址是比较固定的。 从清华园出来,姚夏的脚步一阵畅快。 按照孟郊的话来说,这叫“春风得意马蹄疾。” 由于面试比较顺利,姚夏就空出了一段时间,要到后天才跟着双胞胎她们一起乘坐回车返程,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给他去买点东西。 姚夏的目的单纯而明确,先去友谊商城转了转,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带回去的,比如电视机啊,手表啊,这些在县城当中很难买到的,可以以后还能赚点差价,顺便记录一下当下的产品的物价,好为之后卖东西做一个参考。 大商场里面确实货品繁多,琳琅满目,别小看友谊商城,这家伙一直开到2023年还依然红火,有不少人来这里购买和订制西服什么的。 电视机、收音机、手表、西装、皮鞋、包包……应有尽有。 只可惜这些玩意儿居然要票。 姚夏不由得内心一阵难受。 好东西买不着,差价赚不到。 不过看了看价格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一台松下14寸的彩电,要卖到1000多块钱,熊猫牌的黑白电视机最少也要300块钱。 逛了一圈,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了大概的价格范围。 …… 于是姚夏马不停蹄地赶往五金店当中。 帝都的五金店确实要比小地方的好很多,许多新品元器件在这里都能买得到,唯一的问题就是有一点小贵。 二极管2块钱,三极管8块钱,更别说是mos管了…… 姚夏兜里面就揣着百来块钱,实在有些发愁,其实只要能有足够的零件,姚夏就能手动焊接一台收音机出来,他自己稍微计算了一下,做一台7管收音机,需要的材料也不算多,而且价格大概能控制在十几块钱的样子,如果能卖到30块钱以上就算赚的。 问题在于壳子可能自己造出来不是那么美观。 要是能淘到别人剩下的壳子就好了。 对呀! 姚夏大脑当中闪过一道灵光,抬起头来问老板,“老板,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废品站吗?” …… 姚夏先去了HD区的废品站当中,问了一下老板有没有什么废弃的收音机电视机什么的,老板略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指着角落当中堆放的一大堆袋子,“自己找。” 姚夏心里面一个纳闷,怎么五金店和废品站的人都一个德行。 80年代的废品站,既收废弃物,也向单位和个人出售这些东西,不过到这里以后都是论斤卖。 像是废弃的收音机啊,电视机啊,这些都是当做一般金属进行回收的。 价格大概在3毛钱左右,售卖的话可以到5毛钱一斤。 如果是家电修一修还能用的话,那么价格就会更高,但是这种情况不多见,即使有也会被废品站的老板提前先找出来放好,想检漏是不太容易的。 姚夏蹲在地上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打开,淘了一会儿,眼睛闪闪发亮。 不愧是帝都,破收音机和家电都挺多的。 发财了发财了! …… 45.就地解决 废品站跟个垃圾堆似的,金属废弃物,包括报废的家电搁在一边,姚夏在里面飞速挑选着。 不到十来分钟的功夫,姚夏就挑了几台半导体收音机出来。 这里不但有收音机,电视机,甚至姚夏看到在柜台桌子上,还有两台老旧的照相机。 海鸥双反照相机,拴着一条系带挂脖子上那种,大木盒子中间有着竖着的两个镜头,看起来就跟胸口挂了一个小音箱似的。 可惜姚夏不会修这玩意儿,不然他也很想弄一个回去玩玩儿。 80年代造的东西,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不管是国产还是德国造日子造,都想着怎么能把这玩意儿做得时间越长越好,越耐用越好。 所以你看德国的50、60时年代的收音机,到80年代了还是一样修修就能用,最起码外壳是比较保真的,摔一摔也没太大的事情。 姚夏先捡了一堆个头比较小的可以手持的半导体收音机,主要是春蕾和红旗牌的,大概就只有小臂那么长,跟个女式手提包似的。 主要是个头大的收音机,姚夏不好带回去。 称重完以后,20台收音机,加在一起还不到20斤。大概也就10块钱。 姚夏直呼太便宜了。 如果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他完全可以把身上带着的150多块钱全花光。 …… 也没急着离开,姚夏直接从背包里面掏出吃饭的家伙,一个个就地拆开。 这玩意儿跟开盲盒似的。 结果刚打开第一个,就发现里面的二极管和三极管什么值钱的元器件全没了。 再开第二个,里面一片焦黑,板子都烧了。 特么的…… 姚夏皱起眉头。 旁边老板都看笑了,“兄弟,你是搁这儿检漏来的吗?我都捡过一遍了。” 噢~ 姚夏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除非是特别难修的,废品站的老板早就找人应修尽修,哪怕是二手的,只要能用也能卖上不少价格。 剩下的基本上都真的是一堆破铜烂铁了,哪怕是这样老板也是个精明人,知道里面哪些东西值钱,比如说二极管,市场价一颗2块钱,三极管8块钱,他哪怕卖得便宜一些,也能卖不少钱。 见过噶腰子的,没见过老板这么噶收音机下水的。 姚夏不得不服。 不过也无所谓,壳子最重要。 里面的东西到时候姚夏自己买来手动做就行。 还好老板虽然是一个精细之人,一些值钱的元器件是拆走了,剩下的也并不是完全没用,比如说喇叭,放大器,一些板子还能用…… …… 姚夏再选了一遍,把这20个半导体收音机打包好,用麻袋装起来,虽然体积看起来挺大一包,实际上却没有多重。 顺带着从这里再收一堆便宜的元器件,今天收获颇丰,回去重新组装以后,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离开之前,姚夏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放在地面上的几台电视机。 “老板,这几台电视机你也都捡过了?” 废品站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这倒没有。怎么,你也想要?” 电视机的元件不好拆,拆下来以后在这个年代当中,你还真的找不到能手动重组的人。 毕竟对于当前的中国来说,电视机还是个新鲜玩意儿。 之所以废品站能收到电视机,也有一定程度是因为不好修理导致无法使用,最后就当废品卖了。 一听这几个盲盒还没被开过,姚夏瞬间来了兴趣。 满打满算,整个废品站当中也就只有三台废弃的电视机,其中有一台很明显看到电视屏幕上破开一个大洞,另外两台虽然屏幕完好,但都有自己的问题,完全无法使用,连打开都不行了。 一般要么就是里面的集成块烧了,要么就是出现了严重的故障。 总之在这个年代当中,但凡有一丝能使用的情况,哪怕是颜色有些奇怪平常老百姓都会留下来不至于扔到废品站。 姚夏直接把三台电视机都包下来,开始一个个拆。 这一台大概有20来斤的样子,3台加一起花了姚夏差不多15块钱。 姚夏拆完以后,评估了一下这几台电视机的情况,长出了一口气。 开盲盒是要承担不少风险的,万一开完之后几台电视机都是纯纯的一点儿价值都没有的东西,姚夏可就太亏了。 这年头的电视机,跟后来我们看到的液晶电视还特别不一样,是CRT电视机,特别大一坨,彩色电视机主要是运用的三原色原理,通过激发电子打到屏幕上面来成像。 有些时候接触不良可能会导致颜色发生异变,然后你在旁边拍一拍,或者稍微踢一脚就好了。 外壳很结实。 只要里面的电子枪、集成块和屏幕没有太大问题就还好。 因为这些地方坏了,那就是精密加工,还得有原材料才行,不是手动能解决的。 三台电视机都是日立牌的彩色电视机,虽然损坏的地方不太一样,不过大概可以用里面的元件给拼出一台完整的。 姚夏的大脑里面勾画出一个基本的雏形出来。 “老板,借一下你们的插座可以吗?” “没问题。” 只见姚夏陆续从自己背来的绿色军用包里面拿出一堆的家伙事儿,万用表、尖嘴钳、各种起子、电烙铁……老板整个人都看呆了。 “你还会修电视机?” “懂点皮毛。” 八十年代的彩电就是把黑白电视机的电路基础上加上彩色解码电路、亮度通道电路、消磁电路和枕校电路。彩电需要的工作电压高,电流大,一般使用开关电源。 串联式开关电源一般是热机芯,维修时要注意安全,因为电流大,直接接通电源一不小心就会触电,触电以后那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并联式开关电源一般是冷机芯,这种机芯相对比较安全。 姚夏跟个做手术的外科医生似的,将这台电视机的内脏拆出来,再把那台的也拆开,一些线路先拆解掉,然后全都塞进那台电视屏幕完好的身体里面。 过了半个小时以后,姚夏大汗淋漓地抬起头来。 接通电源,电视上面出现了一片雪花。 姚夏把电视机后面的天线给支棱起来,调了几个台,终于能看到一个比较正常的画面,里面也传出来了声音: “今天的新闻联播播送完了,感谢收看,再见。” 从开播电视以来就是无线模拟信号传播。家里用衣架掰出一个天线就能用。 就是信号不是特别好,上面还有不少雪花。 姚夏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表示手术很成功。 老板看得目瞪口呆,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牛掰,这都能盘活咯。” …… 只是这些电视机个头都比较大,带回安南县不太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解决。 “老板你这里收收音机和电视机吗?” 旁边老板眼睛都看直了,好家伙,你丫搁这儿明目张胆搞投机呢? 我特么自己收回来的东西,被你鼓捣两下,还是我自己的,但是莫名其妙少了好几百块钱,我是有病吗? “那当破铜烂铁卖给你要吗?”姚夏继续问。 …… …… ———————————————————————————————— 这两天追读涨得不错! 下周推荐位很有希望能续上! 感谢各位,晚上还有两更!! 求追读!追读很重要!再接再厉!!加油!! 46.摆地摊 最终这台修好的电视机,以500块钱成交卖回给了废品站的老板。 主要是彩色电视机,哪怕是个二手的,500块钱给他他都有赚头。 另外两台报废的,也就以10多块钱一台重新给老板收回去,至少他把里面的器件拆下来还能赚一些。 总体来说废品站的老板没吃亏,却总有一种当了冤大头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姚夏再想淘一些剩下的,人家就不让了。 …… 这一次收获颇丰,姚夏扛着满满一麻袋的半导体收音机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住的地方。 晚上没事去溜达溜达,顺便踩了个点。 第二天一早这人就跑到外面去各种购买元器件,回到住的招待所里面就开始鼓捣着昨天收来的收音机。 到晚上6、7点钟的样子,收音机也修的七七八八,哪怕里面没有内脏的,姚夏也都安好了内脏。 只能说前世在学校里面的手艺活儿还没有落下。 想当年姚夏焊接单片机的时候,那技术可以比的上一个八级焊工的。 当然,这也是姚夏自我感觉良好而已,真实情况如何还不好说。 …… 晚上8点多,姚夏扛着一袋子的收音机,去往安门天广场。 做什么? 摆地摊! 安门天广场在80年代的时候居然能让你摆地摊你敢相信? 而且帝都的夜市比起其他的地方来说,要热闹的多得多。 晚上的安门天是少有的灯火通明的地方。 周围人来人往的。 很多是外地来的观光客,也有少数的本地人。 主要是因为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升以后,对于消费观念也有了一些变化,这一点在帝都,在沿海地区体现得尤为明显。 改革开放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钱是真的值钱。 你只要有钱,几乎能办所有的事情。 这时候刚刚放开计划管制,国家对民营经济开始放宽,人们需求大增,但是供给不足,是个现在人不太能理解的短缺经济年代。 几乎什么都缺,家用的锅碗瓢盆,女人的丝袜内衣都是紧俏货。 一些胆大的人就开始做起了小商贩,他们要不就是无业或待业青年,要不就是“两劳”(劳教和劳改)释放人员,没有活路,只能碰碰运气。 先坐火车去南方进货,然后回北方在街头一边摆摊叫卖一边和城管打游击。 看过姜文早期电影《本命年》的都知道,刑满释放的青年李慧泉找不到合适工作只好去摆摊卖鞋子丝袜。 …… 帝都最有名的秀水街,从最早买服装百货,外国人多了就卖南方丝绸,再后来开始卖A货。 当然,摆摊不只是卖服装百货,还有卖打口碟、卖有色读物、卖盗版VCD……总之什么都短缺的那几年,摆摊的人真是一夜暴富。 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摊位,20世纪末很多人在这里完成原始积累,成了改革开放第一批暴发户。 姚夏去的时间点刚刚好,工人们刚下班,吃完晚饭,闲暇时间除了造人之外也没啥事情可以做,就会出门溜达。 小商贩们都张罗起来,安门天广场当中跟赶场似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子,主要以服装首饰为主,其次就是皮鞋、包包、小吃和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古玩,也没人知道真假。 而收音机、手表这种东西,虽然也有卖的,但不算多。 姚夏铺开一张方格子布,开始从绿色军包里面将一些收音机给拿出来,在上面摆放整齐,这就算正式营业了。 得亏之前跟双胞胎她们去赶过场,姚夏现在也是一个有经验的地摊摊主。 “哟,卖收音机呢,小伙砸?” 在他的旁边,是一个卖烧烤的大妈,大妈白衣白帽白鞋,戴着两个袖套。 “对,阿姨,您要买一台吗?” “多少钱呀?” “您诚心要的话,我给你80块钱一台吧?”姚夏说。 这价格是真不贵,在现在这个年代当中,姚夏这几台半导体收音机,成本都花了小十几块钱,而且好多都要卖到100到150块钱的,尤其是这种个头不大白天还能拿到公园里面一边听收音机一边晨练的可紧俏了。 如果是附带录音和磁带播放功能的收录两用机话,那么价格会更高。 “哟,那你这一晚上得挣不少啊。”大妈没有丝毫要买的意思,只是用目光看向姚夏摆着的地摊,心里面估算着价格。 稍微算了一下,我的老天爷,这20台得有个1600块呢。 “还行吧,关键要卖得出去。”姚夏将双手揣进衣兜里面,冷的不停地抖脚。 “小伙砸,你肯定能卖出去,现在收音机紧俏的很,”她笑着对姚夏说,“你这收音机我肯定是买不起,要不然这样,你在我这里买几串烤蝎子,暖和暖和? 我钱赚够了,搞不好能从你这里买一台收音机呢?” 姚夏呵呵一笑,这帝都大妈也真是懂得做生意的,你不买的东西就算了,结果还反向推销一波? “大妈您说错了吧,是羊蝎子还是真蝎子呀?” 回头大妈直接捏着一根肉串,姚夏看了一眼,吓得一身鸡皮疙瘩,还真的是蝎子。 见姚夏一脸拒绝的意味,大妈挑了挑眉,“你可别看它长得吓人,这可是大补啊,多少外国人特地来我这里吃烤蝎子呢,你就不想尝一尝?” “不用,不用,谢谢阿姨。”姚夏直摇头。 ……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头戴着毡帽,穿着一身厚棉袄,将双手紧抱着揣进大棉袄里面的男人在姚夏的面前来回的走,见到游客就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两句。 姚夏心里一紧,怕不是有特务吧? 只听旁边的大妈安慰到,“小伙砸,你第一次来吧,别担心,他就是个卖蓝书的。” “哈?” 这男的还是个顺风耳,尤其是对关键词异常的敏感,听到蓝书这两个字就本能转过头来。 目光只在姚夏身上打量了一眼,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兄弟,好书要不要?” 20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整两本书对不起自己啊。 姚夏有些难为情,不过也很在意,这尼玛80年代能有什么蓝书? 还能比20年后的网文蓝吗? 那人见姚夏没有拒绝,直接拉开衣服的一角,将手从里面拿出来在姚夏面前晃了一眼。 好家伙! 姚夏只匆匆一瞥,封面上写着奇谭クラブ几个字。 下面配图是几个女生在开车。 …… 47.怪难为情的 果然还是城里面的人会玩。 这哥们儿不但有岛国货,还有大洋马杂志。 本来想拒绝来着,不过这人死皮赖脸的,缠着很烦,姚夏又不能像其他游客一样一走了之,他还得做生意,姚夏拗不过他,随便买了两本。 然后赶紧揣进了背包里面。 姚夏动作一气呵成,站起身来满面通红。 倒是旁边的大妈显得异常的大器,“小伙砸,你别放不开,正常人做正常事儿,这事儿挺正常的。” 行吧…… 姚夏也不想多跟她说些啥。 只能说帝都的大妈口舌是真的好,这搭讪能力和说话节奏不去唱RAP真的可惜了。 …… 今天晚上姚夏的生意异常的好,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5台收音机就卖出去了。 旁边的大妈一顿眼馋,“哎,我这一晚上挣的钱都还没你一台收音机的多,你也忒厉害了。” “没有没有,”姚夏哂笑着,“我这也是偶尔,您这才是长久之计。” “小伙砸,我跟你说,你今天来安门天算来对了,”大妈想起一件事情,对姚夏说到,“换做别的地方,只怕你这些收音机被人抢劫一空,你一分钱都收不到你信不信?” “这还有说法的吗?”姚夏奇怪地问到。 “可不?”大妈说,“起码皇城根儿下,对面就有警察看着,也没什么人敢惹是生非,但你要跑到城郊地区摆摊,那边有不少地头蛇,乱的很,其实像我这样做小本生意的,有些时候想着照顾一些郊区的朋友们在那边摆摊卖点东西什么的,可当地的地头蛇,街溜子就喜欢白拿你的东西还不给钱,横行霸道的。 你这种倒卖收音机的,更是被他们盯上的重点对象。” “嗯嗯。”姚夏认真地点点头,将这件事情牢牢记在心底,“谢谢阿姨提醒。” 谁能想到80年代的帝都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啊? …… 1984年的时候,王府井大街还因为店铺关门太早被批评过—— 《经济日报》刊登文章批评王府井大部分商店关门太早,建议在一些繁华地区开夜市。 报道中说,记者在王府井大街进行了实地调查,结果发现:从王府井南口至灯市口西口约1公里长的大街上,共有130家商店。 其中26家从下午5点到6点太阳还没落山时就纷纷关上店门;78家从6点30分到7点30分先后关门停业;有21家营业到8点或9点;只有5家营业到10点,仅占总数的4%。 还有一些商店不到规定的停业时间就提前关门。不少商店虽然开着门,但下班前该上的货却不上了。 报道引用一位广州来京的经济工作者的话说,大城市的许多消费活动发生在晚上,像帝都这样的大城市商品比较丰富,群众收入有了增加,很有必要开办夜市。职工一般是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后才逛商店买东西。 帝都活动人口数量大,特别是一些会议常常在帝都举行,很多人白天开会,只有晚上才有时间上街买东西。 帝都还有许多外宾、归国华侨和港澳同胞以及各国旅游者,他们喜欢晚上上街买东西,应该为他们提供方便。 所以现在夜市异常的热闹,普遍都要经营到凌晨一两点钟的样子,一方面是更加便民,适应民众们对于生活物质的要求,另外一方面也是有助于小摊贩们创收。 …… 差不到卖到晚上11点多,姚夏卖出去了18台收音机,剩下两台他准备留着回去给安南县的父老乡亲们。 来的时候满满当当,回的时候一身轻松,姚夏活动活动筋骨,打包收拾准备回家。 今天真的很不错,收获满满,姚夏自己小算了一下,加上卖电视机的钱和自己带来的本在一起,现在身上有2500多块钱的样子。 妈耶,简直是一笔巨款,这生意哪怕放在30多年以后也算收入高的了。 80、90年代的摆一摊一夜暴富真的不是神话。 “小伙砸,明儿见。”大妈跟他打招呼。 “哎,明儿见。”姚夏点点头。 说起来颇有点小失落。 倒不是因为跟大妈一见如故。 主要是因为姚夏明天就要坐火车回去了,不然这一天卖个1000多块钱,一个月下来也是个万元户了呀。 姚夏刚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 “大妈,给你来三串儿烤蝎子。” “好勒!” …… “妈呀,这是浪子东西哦?” 第二天一早,姚夏在车站门口跟双胞胎们碰头,将昨天在大妈这里买的几串儿蝎子拿出来给她们品尝品尝。 两个女孩子虽然是贵州人,可也见不得这种毒物。 “这可是本地特产,烤蝎子,特别补,而且咬在嘴里咯嘣脆。”姚夏说的倒是实话,他昨天晚上自己就尝了一串儿了,味道和口感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毕竟都是高蛋白,烤熟了以后其实没啥味道,撒点盐巴放点辣椒更香。 “看起来就觉得吓人得很,我才不要吃这种东西。” 周语洁嫌弃地瞪着姚夏,这个男的真是恶趣味,好讨人厌。 倒是周语冰胆子大,好奇心驱使下从姚夏手中拿了一串儿过来,咬了一口,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 虽然已经冷掉了,可是口感还是在的。 “嗯,比我想象中的好。” 周语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姐姐,“你要不要尝一口吗?” “恩恩~~恩恩~~”周语洁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姚夏和周语冰一人分了一串儿,吃完以后拎着背包走进火车站当中。 …… 两个小女生上车以后,就在座位上分享着这两天的见闻心得。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间,不过大伯家的女儿带着两姐妹去了故宫,也去了长城,还去了恭王府。 “我觉得还是恭王府有意思。”周语洁笑着说,“长城真的太难爬了,恭王府虽然不大,但是听人讲解怪好玩儿的。” “都有些什么好玩的啊?”姚夏没去过恭王府,故宫倒是去过的。 被姚夏这么一问,两姐妹突然都底下头去不言语,脸颊有些绯红。 姚夏不明所以,这恭王府里面是有妖怪吗? 主要是恭王府里面有一块福字碑,号称“天下第一福源”,这个碑上的福字是康熙御笔,寓意“多子、多田、多才、多寿、多福”。 两姐妹都摸了一遍。 其他都还好说,主要是这个【多子】说出来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那你呢,这次来帝都有什么收获?”周语冰反问到。 姚夏噎了一下,没好意思说这次来帝都就光顾着赚钱了。 对了。 他突然心头一跳。 昨天晚上买的两本蓝书还在背包里面来着。 于是这人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 —————————————————————————— 今天更新了三章! 要追读不过分吧? 求追读、投资、打赏、月票! 感谢各位 明天见 48.是因为不喜欢吗? 去的时候,硬座火车上面就塞得不行,回来的时候还是塞得满满当当的。 只能说明现在随着改革开放,许多地方的农民都进城打工了,一方面是农民们都有着对城市的向往和工作的需求,在城市里面挣得更多,另外一方面大城市当中也确实缺乏劳动力,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所以现在上面从原来的严防死守,放宽到了可以提供农转非户口,同时也放宽了农民工进城打工的条件。 这经济嘛,主要就是靠流通,一流通起来什么东西都被带起来了。 “所以你清大面试怎么样了?”周语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姚夏。 “马马虎虎吧?”姚夏笑了笑,“我觉得问题不大,清大的无线电系主任让我回去等通知呢,估计要走个程序什么的。” 周语洁心情复杂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恭喜你了。” 这种感觉是非常复杂的,既有为自己无缘清华的遗憾和嫉妒在里面,同时又觉得安南县出了这么一个高材生,其实应该感到高兴。 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感觉在里面。 “嗐,这有浪子了不起的嘛。清华嘛,还阔以吧。”姚夏撇了撇嘴,心里面不知道有多得意。 前世他妈就指望着他能上清华,可惜最后去了武大,从毕业以后的工作上来说倒没差,可总觉得人生当中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 这一下可好,直接将遗憾给补全了。 看姚夏这个嘚瑟样儿,周语洁恨不得用脚给他小腿上狠狠踢两下。 如果不是被那风雨十年给耽误了时间,两姐妹读书晚的话,现在周语洁…… 哎,周语洁心里面那个堵啊。 去年也没考上,虽然她的成绩异常优异,学校的老师们也觉得她很有希望,最终还是差了几分没能上清华,于是今年只能先去林场那边做点工作,可周语洁心里面这个清高啊,一口无名火憋在心里,不甘心就这样在安南县呆一辈子,所以还是在积极备考当中,准备明年7月份再试一次。 如果真的考不上的话…… 周语洁皱着眉头,到时候上个贵大也行。 但肯定是意难平的。 尤其是在姚夏的面前,周语洁根本抬不起头来。 姚夏看着她怔怔的模样,道,“你以后也可以来清华啊。” “我……”周语洁欲言又止。 我倒是想去呢? 但那是想就可以的吗? 这不得去考吗? 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姚夏运气好,都不用考试就能被清大录取,多少人想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姚夏突然想起个梗,笑着问到,“你为哪样不去清华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我……” 周语洁气得不行,拿一双愤恨的眼睛瞪着他,恨不得站起来撕烂他的嘴。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开个玩笑。” 旁边的双胞胎妹妹一边嗑瓜子一边摇头。 这男的没救了,怪不得26、7岁了,连个对象都没得。 …… 发车以后,差不多2个小时左右。 “查票了查票了!” 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同志粗犷的声音从车厢尽头响了起来。 “有没有要补票的,有需要补票的乘客请到5号车厢进行办理。” 列车员同志走到周语冰的跟前,一抬头。 “巧了吗不是,这不是茅台酒小姑娘吗?” 哟? 姚夏闻言也看了对方一眼,还真的是来时的那个列车员。 80年代的铁路部门工作人员并没有多少,许多人都是三班半倒班,如果到目的地以后,可以休息个24小时,或者48小时,接着又跑同一躺列车线。 算一算时间,还刚刚好。 所以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这人。 主要是当时茅台酒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满车厢都是酒香,加上这么水灵一对儿双胞胎,列车员同志想不记住这几个人都难。 就是这个大小伙子没啥太深刻的印象,当时就记得个子高来着了。 这会儿看到姚夏,才重新被加深了一遍。 周语冰皱着眉头,翻着白眼,“叔叔,你不要随便给人家乱起外号。” ……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几个人也算跟列车员认识了,而且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姚夏跟周语冰就来到5号车厢当中准备补卧铺票。 谁知道还是慢了一拍,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车厢比较靠后,到达5号车厢的时间比别人略长,这会儿卧铺票已经卖完了。 于是两个人又沮丧地回到了座位上。 虽然卧铺票卖完了,但车上其实还有些空地方,你要找。 过了一会儿,刚溜达了一圈的列车员回来看到几个人,见他们没有补到卧铺票,于是就像当年菩提老祖敲打悟空一样,对着姚夏使了个神色。 姚夏会意,于是踢了踢两姐妹,打包起行李跟着他走。 车上有一节列车员车厢。 列车员是占整个一个车厢的,但睡不满,即使是满的,有人要值班,也会放几张出来; 另外就是每节车厢列车员的值班室,那里其实是座位,但是能并排坐三个人,而且是单独的空间,虽然像监狱,但从来没觉得监狱这样的舒服; 还有个地方,车厢后部,货车箱有3、4个铺位,这里极少有人会知道。 双胞胎们带着行李,跟在姚夏的后面,姚夏跟在列车员的后面。 几个人穿行而过。 第一次去列车员的车厢觉得好神奇,晚上也是关了灯的,黑黑的,人家让你不要出声,把铺位一指,你爬上去就行了,其他人看到你也不会问; 后面的车厢更加安静,只有火车隆隆的声音。 …… 两姐妹分别睡在同一侧的中铺和上铺,另外一边就剩下最顶上有个位置,姚夏脱鞋爬了上去。 今天真的是遇到贵人了,同时也获得了非常宝贵的乘坐绿皮车的经验。 这都得亏了之前周语冰洒的茅台。 姚夏脱下外面的棉衣,钻进被子里面,只觉得全身暖和。 黑夜静谧无声,只有火车隆隆作响。 铺位上能看到夜里的月光。 这种环境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浪漫,如果能有个心爱的女孩在一起的话,那该…… 姚夏眨了眨眼睛,正对着对面女孩子的目光。 对方刚才一阵出神,在撞到了姚夏的视线之后赶紧闭上了眼睛。 姚夏往下看了一格,在那个位置也有着同样一张清丽的面容。 中铺的女孩子对着姚夏眨了眨眼睛,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姚夏心头一阵烦乱,赶紧闭上了双眼。 妈耶。 这是个什么情况? …… 49.不是可以娶多个? 第二天一早起来。 几个列车员捧着个搪瓷杯去打水刷牙。 见到姚夏他们,只是笑着点点头,当做没看到一样。 看来这样让乘客留宿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家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左边这个杯子上写着【劳动最光荣】,右边那个写着【为人民服务】 满满的时代感。 两姐妹也已经起来,正站在下面梳头。 姚夏看了一眼,联想起昨天晚上的月光,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哪个,是上面的是姐姐还是下面的是姐姐来着? …… 整列列车到达贵阳站的时候,车上已经剩不了几个人了。 下车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 路上还因为火车故障,耽误了不少时间。 几个人还得拎着东西去赶长途汽车。 坐了差不多5、6个小时的长途车,这才安全返回了安南县。 整个过程真的是一言难尽,幸好还遇到热心的列车员能在火车上舒舒服服的睡上几天,不然这一趟得折腾个够呛。 远远地就看到周思文两口子在车站门口等他们,双胞胎姐妹花见人心喜,直接扑到二人的怀里,一个搂着一个。 “等你们好半天了。”周思文摸着大女儿的头说。 看着他们腻歪的样子,姚夏心里面别提有多羡慕了。 “想死你们了。”两个姑娘撒着娇,将父母的双手给挽着,跟火烧连环似的。 姚夏微微一愣,这句台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一路聊着去帝都的见闻,被问到的时候,姚夏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面试过程。 周思文听着那些什么CMOS啊,什么功耗啊,击穿电流啊,云里雾里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心里面还是有底,那就是这一次姚夏的面试不错,看样子县城里面是真的要出个清大学生了。 “对了,我们当时还准备给家里面买台电视机,但是一到友谊商场,人家要票我们拿不出来。” “对啊,最关键的是,电视机死贵死贵的,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一台彩电居然要1000多块钱,便宜的黑白电视机最少也要400块。” “那肯定的啊,”周思文安慰到,“毕竟是高科技嘛。” 这也算高科技? 姚夏心里琢磨着,要不然以后先做电视?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国内电视机的厂家众多,尤其是在引进了岛国的生产线之后国内的电视机就崛起了,自主研发和制作的能力并不差,而且竞争对手很多,毕竟大家都知道在这个年代电视机既是奢侈品,又是每家每户的刚需,人们的娱乐方式太简单太枯燥,特别需要像电视机这样的东西出现。 而且国家电视节目也和相应的影视剧产业也有发展的需要,姚夏再做电视机的话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姚夏皱眉思考着,突然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信息。 等等,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去的友谊商场? 我怎么没有遇到她们? …… 几个人到家,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 虽然没有电视机,不过两个姑娘一个人给父亲买了块手表,另外一个给母亲买了双高跟鞋。 周思文和他的爱人王思颖都很开心。 姚夏卖剩下的两台收音机,一台送给了周思文,主要感谢他帮忙买了车票,同时也感谢他当时借给自己钢笔。 另外一台则是送给了外公徐云贵。 在周思文家吃过晚饭,姚夏就把收音机给徐云贵送了过去。 “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徐云贵捧着这台半导体收音机,先是微微吃惊,继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就这一次哈,以后不准再送了。” 姚夏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姨妈徐清琼在旁边偷笑着,“我爹这个人嘴硬得很,你送得刚刚好,他那台老式收音机早就坏了。” 徐云贵这个人喜欢听京剧,这几天收音机坏了心里面焦躁得很,正准备去买一台新的,刚好姚夏就送了一台上门。 徐云贵装上电池,在旁边调着频道。 收音机里面发出擦擦的电流声。 …… 就在这时,双胞胎拎着一袋子东西走了进来。 “徐叔叔,我们从帝都回来,给你们带点当地的特产。” 姚夏一挑眉毛,除了BJ烤鸭之外,帝都还能有特产? “这叫驴打滚,有点像我们这边的糖糍粑粑,你们尝一哈嘛。” 驴打滚是一种豆面糕,用黄米粘面蒸熟,裹上红糖水为馅,在炒豆面当中滚一圈变成球形。 驴打滚这个词还挺形象的。 几个女孩子当场拆封,吃了一圈都觉得味道不错。 姚夏也想伸手去拿,被周语洁一把掌拍到手上,“人家又不是给你吃的。” 哟呵。 这丫头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 “我偏要拿。” 姚夏说着就挡开她的手,拿了一块驴打滚扔进嘴里,嗯,还别说甜食姚夏挺喜欢的。 拿了周语洁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冷眼看着姚夏。 这两个人,直接把旁边的徐清琼都给看笑了。 真是一对冤家。 …… 调了一圈频道,徐云贵这才满意地放开手,在收音机里面传来声音唱到: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 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 状告当朝驸马郎。” 徐云贵也没有多少爱好,京剧就是其中之一,他一边听一边跟着摇头晃脑唱了起来,显得异常的陶醉。 “欺君王、藐皇上, 悔婚男儿招东床。 杀妻灭嗣良心丧, 逼死韩琪在庙堂。 将状纸押至在了某的大堂上-- 咬定了牙关为哪桩!” “好!!” 一段唱罢,姚夏起立鼓掌。 其他四美挑眉看着姚夏,周语洁问到,“你知道这唱的浪子吗?” 姚夏一脸疑惑,“管他是浪子,捧场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京剧名段《斩美案》当中的一段,说的是陈世美当上驸马,抛妻弃子,然后被包公审理最后一刀咔嚓的故事。 听完徐云贵的讲解,姚夏深有所得的哦了一声。 “当年不是可以娶很多个的吗?”姚夏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到。 “你们这些男的,是不是都想娶很多个老婆啊?”徐清琼笑着打趣到。 “这你就诬陷我了啊,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姚夏挑了挑眉,“娶多个老婆不得犯重婚罪啊?” 咦? 姚夏那边好像还没啥。 不知道为什么,徐清琼在看到双胞胎脸上神色的时候,心头突然猛的一跳。 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 ——————————————————————今天先更两章。 后面的章节很重要,不好写,是本书当中最大的前期难点,所以需要仔细琢磨一下。 感谢各位。 现在追读不够,求追读! 下周能不能有推荐位就看各位的了! 明天肯定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