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厌弃的长子
二月末的河湾地，骄阳似火，连空气都因灼热而扭曲。
这个漫长的夏季已经持续了七年之久，久到所有关于寒冬的记忆和警惕都渐渐从人们心中消弭殆尽。
沿着风景秀丽的玫瑰大道一路往南直至与滨海大道的相交处，便能在曼德河畔的一座山丘上见到维斯特洛大陆最美丽的城市——
高庭。
白色大理石筑成的城堡内，随处可见精美的雕塑、别致的喷泉以及盛开的鲜花，当然，其中肯定少不了金色玫瑰——
它们是这座城堡的主人，提利尔家族的象征。
“当，当，当……”
伴随着悠扬的钟声，三个身影穿过蜿蜒的长廊，走进骑士大厅。
三人胸前的纹章却不是金色玫瑰，而是一个拉弓的健步猎人——
这是塔利家族的纹章。
为首的那人看起来四十来岁，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留着短硬胡须，穿着镶有白色毛皮边的深绿色丝绸礼服，腰间佩着一把厚重的双手巨剑。
此人正是角陵领主，蓝道·塔利伯爵。
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长子山姆威尔·塔利，次子狄肯·塔利。
两人都继承了父亲的深色头发、灰色瞳孔、高大身材等外貌特征，只是山姆威尔太胖了，塔利家族端正硬朗的五官，在他的胖脸上没有丝毫威严可言。
由于天气炎热，身上的贵族礼服勒得山姆威尔差点喘不过气来。
但他却不敢解开领口的扣子，只能苦熬着。
三人在骑士大厅中央站定，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狄肯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看了看身旁怔怔出神的哥哥，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在看什么？”
山姆威尔随口答道：“石柱。”
“石柱有什么好看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石柱。”
狄肯顺着哥哥的目光望过去，却没看出什么不一样来，问道：
“怎么不一般？”
山姆威尔本想说说石柱上的雕饰有多精巧，但话到嘴边，却忽地玩笑心起，道：
“这可是王维诗里的石柱。”
“韦恩维？这是高庭哪家酒馆的吟游诗人么？好哇哥哥，你昨晚是不是偷跑出去喝酒了……”
“安静！”蓝道伯爵回头瞪了两兄弟一眼。
狄肯这才闭上了嘴。
山姆威尔也低下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和怅然。
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他的孤独感与日俱增。
但在了解到这里是维斯特洛大陆，而自己居然成了塔利家族长子后，他就没心情顾影自怜了。
因为山姆威尔·塔利虽然是伯爵长子，但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厌恶。
作为维斯特洛大陆最优秀的将军之一，蓝道伯爵的辉煌战绩数不胜数，其中最出名的一场，便是在簒夺者战争期间，他曾于岑树滩击败了拜拉席恩王朝的开创者，劳勃一世，让这位骁勇善战的国王品尝到征战生涯中唯一一场败绩的滋味。
这样一位骄傲而尚武的领主，自然无法容忍自己的继承人是一个胆小懦弱的胖子。
虽然山姆威尔并非一无是处，他其实很聪明，博学多识，富有同情心……但是，在蓝道伯爵看来，家族的继承人必须是一个英勇的战士，而不是睿智的学士。
山姆威尔也很清楚，按照原剧剧情，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蓝道伯爵逼着前往绝境长城成为一名“不娶妻，不生子，不封地”的守夜人，从而将家族继承权让给更受父亲青睐的弟弟。
他当然不想去那个鬼地方。
刚穿越过来时，山姆威尔曾试图改变这一切。
他开始节制进食，努力锻炼，认真学习剑术马术，想要以此来挽回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形象。
当然，正如他那身肥肉不是短时间内能减掉的一样，要扭转蓝道伯爵心中根深蒂固的形象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而在山姆威尔取得进展之前，他的努力就被一次坠马事故打断了。
幸好山姆威尔当时的骑速不快，而且又有一身肥肉做缓冲，这次事故并没有要了他的小命，只是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家族的马术老师说这是一次意外。
山姆威尔却认为，恐怕是有人在自己的马鞍上做了手脚。
显然，有人并不希望看到塔利家族的废物长子重新振作起来。
山姆威尔不知道这次是谁对自己下的手，但也有个大概的猜测。
蓝道伯爵不屑于玩这种阴私手段，他就算要逼儿子放弃继承权，也会直接讲。
弟弟狄肯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若他在这个年纪就能有这种阴沉心机、狠辣手段和精湛演技，恐怕将来都有机会去角逐铁王座了，而不是如剧中那般默默无闻。
不过，虽然不太可能是弟弟做的，但却应该是弟弟身边的人。
山姆威尔当了太久的废物，不光是蓝道伯爵早已将其放弃，家族里的很多人也早就将狄肯视为未来的领主。
所以，与无人问津、孤立无援的山姆威尔不同，狄肯牵扯到太多的利益，身边也早就聚集了一批效忠手下。
山姆威尔若是继续当个废物，还能活到被父亲逼去当守夜人的那天，可若是想要重新振作起来，去争夺角陵的继承权，便会立刻迎来接连不断的打击，乃至暗杀！
经历此事后，山姆威尔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场继承权的争夺战中已经彻底失去了先机，现在想要扭转局势为时已晚，而且还会面临极大的风险。
这样的情况下，放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凭着对于剧情的熟悉，他在即将拉开序幕的权力的游戏中已经掌握了最大的筹码，何必将自己困在角陵这个已经完全落於下风的战场上，打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呢。
当然，即便是放弃，他也要掌握主动权，并趁机攫取合理的利益，而不是继续装回原先懦弱的模样，傻等着被父亲逼着前往绝境长城的那一天。
于是伤愈之后，山姆威尔便主动找到父亲，请他为自己向河湾总督，梅斯公爵讨要一份开拓令。
蓝道伯爵初次听到长子的请求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从未想到，自己那个胆小懦弱的肥猪儿子竟然有这种胆量和勇气。
不过，蓝道伯爵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
因为山姆威尔如果去开拓新的领地，那便是主动放弃了角陵的继承权，这是蓝道伯爵一直以来都希望看到的。
当然，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废物长子真有能力开拓出一片新领地。
但这并不重要。
即便这个儿子死在开拓途中，他也不会感到心痛，反而会因此欣慰——这才是一个塔利家族的男人应有的归宿。
于是，便有了父子三人的这次高庭之行。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山姆威尔回过头，就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正迈步走入骑士大厅。
那是一位有着犹如林间小鹿一般棕色眼眸的可爱少女。
一件红色的丝质束腰长裙，将她匀称高挑的身形曲线凸显无遗，柔软的棕色卷发披散在光洁的肩头，衬得本就白皙如雪的肌肤更加晶莹，配合着精致而妩媚的五官，有着让人一见难忘的独特魅力。
她便是梅斯公爵的女儿，“高庭玫瑰”，玛格丽·提利尔。
2 册封
“抱歉，塔利大人，山姆，狄肯，让你们久等了。”
玛格丽提起裙摆，微微施礼，脸上泛起的明媚笑容让整个骑士大厅仿佛都亮了几分。
山姆威尔只看了一眼，就又重新低下头。
眼前的美人可不是他能觊觎的。
至少现在的他不行。
而弟弟狄肯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朵娇艳玫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失礼。
蓝道伯爵轻咳一声，唤醒失魂落魄的次子，随后向玛格丽问道：
“不知公爵大人何时会来？”
玛格丽面露愧色：“父亲今天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实在抱歉。”
蓝道伯爵微微皱眉：“既然如此，那就改期吧。”
玛格丽却摇摇头，从身后拿出一卷手札，笑道：
“倒不用改期，父亲已经签好了开拓令，委托我代为转交。”
“可是册封呢？”
“也由我代替父亲进行册封。”
此言一处，骑士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狄肯还傻乎乎地没反应过来，但蓝道伯爵和山姆威尔都已经明白，梅斯公爵这是故意找借口不来。
其实这也不算太意外。
河湾地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拓和经营，已经没有多少无主之地了，真要开拓，那就只能去临近边疆的贫瘠之地，比如赤红山脉。
但那里可是真正的穷山恶水，加之山贼盗匪横行，先不提有没有开拓价值，光是在那里建立领地的难度，就不是一般人敢挑战的。
而塔利家族废物长子的名声在河湾贵族圈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没人会觉得山姆威尔有资格、有能力去开拓新领地。
梅斯公爵显然也不愿意给这样一个废物授予开拓令。
这次要不是提利尔家族最重要的封臣之一——蓝道伯爵亲自上门来求，梅斯公爵根本不会松这个口。
但授予开拓令还意味着山姆威尔将成为梅斯公爵的封臣，所以，按理说应该由梅斯公爵来亲自册封山姆威尔·塔利为开拓骑士。
然而，公爵大人显然并不希望让这个河湾地有名的废物成为自己麾下的骑士。
所以，他才故意装病不亲自出面，而是派了自己女儿来给山姆威尔册封，并授予开拓令。
其实，蓝道伯爵也能明白梅斯公爵的为难，要是梅斯公爵派的是自己的长子，高庭的继承人，维拉斯·提利尔来代替他做这件事，蓝道伯爵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但玛格丽……
她有什么资格册封一位骑士？
这样的羞辱，哪怕蓝道伯爵厌恶自己的长子，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冷冷的盯着玛格丽，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玛格丽精致的脸上却依然挂着柔美而无辜笑容，仿佛根本没理解蓝道伯爵的愤怒从何而来。
就在气氛渐渐变得凝滞之际，当事人山姆威尔却忽然开口打破了僵局：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玛格丽小姐了。”
面对羞辱，山姆威尔当然愤怒，但他也明白，弱者的愤怒不值一提。
而且，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最大的目的——拿到开拓令。
他可不想为了可笑的尊严，而丢掉真正重要的东西。
前世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让他早就学会了在必要的时候隐忍，当然，隐忍并不意味着遗忘，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爆发时机。
玛格丽闻言，看向山姆威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
“好，那就开始吧。”
蓝道伯爵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在说“你竟然愿意接受一个女人的册封”？
但山姆威尔自己都同意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玛格丽走上大厅前排的阶梯，而山姆威尔则在台阶前单膝跪下。
一道光束从琉璃天窗直射而下，刚好将两人笼罩其中，给即将开始的仪式增添了些许神圣的气息。
山姆威尔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用双手举过头顶。
玛格丽刚想去拿，却听蓝道伯爵突然开口道：
“册封塔利家族的血脉，应该用这把【碎心】。”
锵——
蓝道伯爵说着便拔出自己腰间的双手巨剑，却没有上前递给玛格丽，而是径直抛了过去。
这把由瓦雷利亚钢打造的巨剑【碎心】已经在塔利家族传承了五百多年，重达三十多磅，正常人拿着都费力，更别提用之挥砍战斗了。
而现在，这把巨剑被蓝道伯爵抛出之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带着令人侧目的威势，向着玛格丽呼啸而去。
幸好是剑柄在前，否则旁人还以为蓝道伯爵要刺杀玛格丽小姐呢。
显然，蓝道伯爵此举是想让这位高庭玫瑰出个丑，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
然而，玛格丽面对迎面而来的巨剑却没有后退半步，她看准时机，果断伸出白皙小巧的双手握住巨剑剑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顺势旋转。
哧——
在少女的引导下，巨剑在大理石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圆，火星四溅。
那件红色丝质长裙倏然绽放，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一圈后，玛格丽才卸掉蓝道伯爵的抛掷之力，她喘了口气，骄傲地扬起光洁的下巴，还了伯爵一个调皮的眼神。
蓝道伯爵轻哼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玛格丽也收敛了笑容，将【碎心】放置在山姆威尔的肩头，清脆悦耳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骑士大厅：
“我，玛格丽·提利尔，梅斯·提利尔之女，以河湾总督，南境守护，高庭公爵的名义，册封山姆威尔……哦对了。”
说到一半，玛格丽忽然又停了下来：
“抱歉山姆，忘了问你了，你想好自己的新家族名了吗？”
成为开拓领主后，山姆威尔确实可以更换一个新的家族名，以示与角陵的塔利家族分家，但现在他连领地都没有，改姓还言之过早。
按理说，作为公爵之女，玛格丽不应该连这个都不懂。
更不该在如此正式而庄重的骑士册封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中断。
不过，看她眼中闪烁的狡黠之色，这位少女显然是想小小戏弄一下山姆威尔，以报复刚才蓝道伯爵的抛剑之举。
山姆威尔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然低着头，身体竟开始微微颤抖。
玛格丽见状，以为对方是因愤怒所致，忽然有些愧疚，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事实上，山姆威尔根本不是在生气，而是因激动而颤抖。
因为，他竟然见到了阔别三个月的方块字！
这些不属于这个异世界的文字在册封仪式开始之后便出现在他视野的右下角，必须很努力才能看清楚：
山姆威尔·塔利
爵位：开拓骑士
领地：无
封臣：无
力量：0.78
敏捷：0.52
精神：1.12
这是什么？
难道是属性面板？
山姆威尔心中狂喜。
这股喜悦犹如巨石般轰然砸落，击碎了他自穿越以来勉力维持的隐忍。
这一刻，长久以来所压抑的愤怒、惊惧、屈辱、担忧……在他胸膛中翻滚汹涌，酝酿成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要喷薄而出。
如果说之前，他还仅仅想凭着对剧情的熟悉，在各大势力之间游刃有余，或者抱一个粗大腿坐等带飞，那么现在，他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野望——
对那个扭曲丑陋，满布尖刺利角，由上千把利剑熔造而成的铁王座的野望！
“新的家族名我想好了。”山姆威尔重新抬起头，目光顺着冰冷的巨剑直视玛格丽小鹿般的棕色双眸，朗声道，
“凯撒！
从今往后，我便是山姆威尔·凯撒！”
玛格丽愣住了。
刚才的某个瞬间，她仿佛从身前的男人眼中看到了跳跃的火焰。
但很快，她就重新收拾心情，朝山姆威尔微微一笑，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我，玛格丽·提利尔，梅斯·提利尔之女，以河湾总督，南境守护，高庭公爵的名义，册封山姆威尔·凯撒为开拓骑士。
河湾所有无主之地皆可由你开拓，所有无领之民皆可由你庇护。愿天父赐予你正直，愿圣母赐予你仁慈，愿战士赐予你勇气，愿老妪赐予你智慧，愿陌客赐予你战胜一切敌人的力量！”
“我，山姆威尔·凯撒，在七神的见证下，以神圣祖先‘青手’加尔斯的英灵起誓，将忠诚献给伟大的梅斯公爵！从今往后，您的意志便是我秉持的信念，您的剑之所指便是我前进的方向！
我将以生命守护这一份荣耀！”
3 属性面板
册封仪式结束后，玛格丽飘然离去。
狄肯也被父亲赶走了。
空旷的骑士大厅中，只剩下蓝道伯爵与山姆威尔·凯撒两人。
这对父子沉默相对，气氛有些凝滞。
山姆威尔急着回去研究自己的属性面板，便率先开口道：
“父亲，您把我留下来，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你恨我。”蓝道伯爵看着自己的长子，忽然开口道。
不等山姆威尔回答，他又继续说道：
“你不必辩解，因为我不在乎。”
山姆威尔嘴角一抽，索性不说话了。
蓝道伯爵看着面前这个忽然有些陌生的儿子，心中泛起莫名的情绪，语调却依然冰冷如故：
“如果一个猎人空手而归，他的家人就会挨饿；如果一个领主遭遇败仗，他的城堡就会被付之一炬。千百年来，维斯特洛大陆多少家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仅仅是因为一个懦弱而无能的继承人。
位于边疆地的塔利家族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挥舞【碎心】杀敌的领主，而你，连碰它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不论你如何恨我，我都不会将家族的命运交到你手上。”
山姆威尔默默听着，心中倒真没有多少怨恨。
因为原主确实不符合蓝道伯爵对于继承人的要求，他穿越之后虽然也曾试图改变，但为时已晚。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册封仪式后，他已经改姓凯撒，从此塔利家族的一切也都与他无关了。
这时，蓝道伯爵忽然向儿子抛出了一个东西。
山姆威尔连忙接住，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竟是满满一大袋的金龙币！
“既然你主动放弃继承权，这便是你应得的那一份。”蓝道伯爵面色淡然地解释道。
“谢谢父亲！”山姆威尔当然不会拒绝，他此时正需要资金去开拓。
“另外，这次出发之前，你的马术老师詹姆斯已经被我亲手宰了。”
山姆威尔闻言一惊，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
这个詹姆斯应该就是自己上次坠马事故的幕后黑手！
他居然被父亲发现，而且杀了！
“你再怎么废物，也是塔利家族的长子！便是要对你进行裁决，也该由我亲自动手！”蓝道伯爵霸气十足地说道。
山姆威尔心中五味杂陈，低头沉默。
不管如何，父亲这也算是替他报了仇了。
沉默片刻后，蓝道伯爵再次开口道：
“山姆，还记得我们的族语么？”
山姆威尔点点头：
“吾为先锋（First in Battle）。”
话刚出口，他就醒悟到为什么蓝道伯爵如此坚定地要更换继承人了，原主那个样子显然不可能去践行塔利家族的族语。
蓝道伯爵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虽然你不再以塔利为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阴谋和谎言或许能赢得政治上的胜利，但要论如何在战场上称雄，还是我们塔利家族更有发言权。
你这次既然有勇气接受开拓令，说明你身体终究还是流着我们塔利家族的血，记住这句箴言，在艰难的领地开拓中，它远比金钱有用。”
山姆威尔郑重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但随即，蓝道伯爵的下一句话就犹如冰水浇下：
“但若你开拓失败，可千万别回角陵。否则，我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说完这句话，蓝道伯爵就转身离去。
留下山姆威尔面色复杂地望着父亲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时失语。
……
种满鲜花的庭院里，山姆威尔正手持一把银色长剑，对着一个铁橡木制成的靶子，努力练习突刺。
只可惜，他臃肿的身形一点也不美观，而且还严重影响了行动的速度，没多久脚下步伐便混乱得惨不忍睹。
可山姆威尔依然没有放弃，笨拙地坚持着。
直到夕阳渐渐西落，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才终于停了下来。
艰难地挪动着疲惫的身体，山姆威尔来到台阶上坐下，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等缓过气来，他才凝神看向自己的属性面板。
就见上面的数据都没有多少的变化，只有敏捷从0.52变成了0.53.
看来自己猜测得没错，训练能够改变属性的数值。
可这变化也太小了吧。
练了一下午的突刺，居然只有敏捷增加了0.01，而力量和精神毫无变化。
或许并非毫无变化，只是这个变化太小，无法从数值上体现出来。
毕竟属性面板上的数值都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而敏捷之所以变化最大，应该是因为原数值太低，所以比较容易提升。
山姆威尔猜测，一个普通成年人的三项数值应该为1，他因为太过肥胖，敏捷数值确实与正常人相差最大。
他现在唯一比正常人高的数据，便是精神了，为1.12。
山姆威尔觉得，这可能跟原主天生聪慧，喜欢读书有关。
属性面板上的三个数值，力量和敏捷都很好理解，倒是最后的这个精神，山姆威尔有些拿不准。
他有些怀疑，精神这项数据可能会跟传说中已经消失的魔法有关。
毕竟这可是个魔幻的世界，有龙、异鬼、森林之子、巫师，还有新旧诸神……
虽然现在这些魔法生物要么已经灭绝，要么成为传说，就连神迹也许久没有在维斯特洛大陆显现，但随着长夏将尽，凛冬将至，权力的游戏再次拉开序幕，这些神秘侧的事物也会渐渐复苏。
或许等自己的精神数值提高到一定的程度，也能够开启神秘侧的大门，一探究竟了。
但问题也在这里，山姆威尔还没找到加点的方法。
光靠骑士训练之法，他确实可以提高力量和敏捷的数值，但速度太慢。
而且，随着两项数值的提高，速度还会进一步降低，难度却会增大。
至于精神的提高方法……不会要去看书吧？
不过，山姆威尔却没有感到沮丧，这个属性面板即便没法直接加点，但光是数值化他的三项属性就已经极为有用了。
因为他可以通过尝试各种手段，来观察属性数值的变化，从而研究出一套最适合他自己的提升之道。
就比如他现在所练习的传承自塔利家族的剑术，山姆威尔可以通过属性数值的反馈，来对其进行精简，乃至完善。
而且，虽然现在没法直接加点，将来未必不行。
山姆威尔猜测，等自己开拓出一片领地，册封一些封臣，这个属性面板就很有可能会发生新的变化，到时候，或许就能加点了呢。
就在他浮想联翩，踌躇满志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山姆威尔回头，就见一位侍女走了过来，恭声道：
“凯撒爵士，管家派我来提醒您，晚宴将于六点整开始，地点在主堡的宴会大厅。”
“好。”山姆威尔起身吩咐道，“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4 晚宴
当山姆威尔走进宴会大厅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黯淡下来。
上千根熏香蜡烛将大厅内照耀得恍如白昼，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绵软舒适仿佛漫步在云端。
宽敞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张长条木桌，桌上统一铺着藏青色的围绒，上面装饰着各色新鲜的玫瑰花。
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衣着考究的侍者带着山姆威尔来到桌边坐下，并为他倒上了一杯产自青亭岛的金葡萄酒。
此时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宾客却已经来了不少，正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
蓝道伯爵和弟弟狄肯也已经到了，只是他们的位置并没有安排在山姆威尔旁边。
蓝道伯爵似乎没有注意到长子的到来，低头抿着酒，而身边的狄肯倒是朝哥哥挥了挥手，似乎还想过来说说话，但看了眼身边一脸严肃的父亲，又没敢起身乱跑。
没一会儿，城堡主人终于出现了。
这位高庭公爵看起来五十多岁，一头提利尔家族标志性的卷曲棕发上，已经有了点点斑白，他身形魁梧，大腹便便，也因此被很多人私下称为“充气鱼大人”。
不过，“充气鱼大人”面色红润，声音洪亮，步伐坚定有力，完全看不出来哪里“身体不适”。
这家伙都懒得伪装一下么？
山姆威尔暗自嘀咕，却还是起身跟着大家一起向公爵行礼。
随着梅斯公爵在主位坐下，宴会正式开始。
年轻美貌的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行走在长桌间，将一份份美味佳肴奉上。
鲑鱼沙拉、炭烤鹿腿、香煎七鳃鳗、奶油栗子浓汤、蜂蜜松子蛋糕、刚采摘的新鲜草莓，还有一份哪怕在贵族餐桌上也颇为少见的金尾虾，看得山姆威尔食指大动。
这次晚宴其实是为了庆祝山姆威尔成为开拓骑士，但梅斯公爵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塔利家废物长子的不喜，草草介绍了一下山姆后，就立刻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而众人自然也都知道山姆威尔能成为开拓骑士，其实不过是蓝道伯爵想换一个继承人而已，没人觉得这位河湾地有名的废物真能开拓出一片新领地。
甚至有些人还在窃窃私语，偷笑着传播“被女人册封的骑士”之类的话。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山姆威尔果断选择了无视，闷头开吃。
而当他拨开那只金尾虾的壳，将其中鲜嫩多汁的虾肉塞入肚中时，山姆威尔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属性居然增长了0.01！
吃东西就能加属性？
有这种好事？
山姆威尔兴奋之下，迅速将其余的食物也一扫而光。
然而，属性却并没有继续增长。
喝了口酒，沉思片刻，山姆威尔有了一个猜测。
他叫来身后的侍女，道：
“麻烦能给我再来一份金尾虾吗？”
侍女看着眼前这位胖子骑士，憋着笑点点头：
“好的，您请稍等。”
等第二份金尾虾呈到面前时，山姆威尔迫不及待地将其送入口中。
果然！
力量再次增加了0.01！
看来真是这个金尾虾，它居然能够增加力量属性。
山姆威尔狂喜之下，再次转头叫来侍女，不顾周围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又要了一份。
因为他知道，这种金尾虾可是极其珍贵的食材，出了公爵府，他再想吃可就要花费大价钱去买了，而且还不一定买得到。
所以，这时候就不必顾忌什么宴会礼节，什么贵族颜面了。
更何况，他在河湾地的贵族圈子里，早就没什么颜面可言了。
不过，当山姆威尔干掉第三只金尾虾，而且似乎还想再吃时，就连梅斯公爵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
“山姆，金尾虾就这么好吃么？”
山姆威尔面不改色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行礼道：“是的，公爵大人，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美味的佳肴，一时失态，还请您见谅。”
面对山姆威尔的厚脸皮以及赞誉之词，梅斯公爵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否则会显得他这个主人太过吝啬。
“那你吃吧，但也别吃太撑，否则我担心你明天爬不上马背。哈哈哈……”
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调侃之言，梅斯公爵笑得像个丰收宴会上的南瓜。
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宴会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山姆威尔对这些嘲笑声恍若未闻，大声感谢了一番公爵的慷慨，随后又转向侍女，道：
“再来一份金尾虾，谢谢！”
反正都已经被你们笑过了，马的，老子不吃岂不是亏了！
但这时，管家却走了过来，面色为难地开口道：
“实在抱歉，爵士，金尾虾的食材已经用完了。”
山姆威尔怀疑这家伙就是舍不得给自己吃才这样说，但也只得无奈地耸耸肩，就此作罢。
梅斯公爵忽然又笑了起来：
“山姆，厨房里应该还有不少鹿肉，你要不要来点？”
谁稀罕鹿肉。
山姆威尔正准备婉拒，却听梅斯公爵的母亲，“荆棘女王”，奥莲娜·雷德温突然开口道：
“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壳类海鲜，山姆，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吃我这份。”
山姆威尔诧异地看了这位满头银发，个子矮小的老太太一眼，有些疑惑这位传言中一向尖酸刻薄的“荆棘女王”，为何今日会对自己这般和善。
他自问可不是什么青年俊杰，也没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当然，表面上山姆威尔还是做出一副荣幸的样子，笑着行礼道：
“奥莲娜夫人的赐予，我怎么会嫌弃。”
“好，好。”奥莲娜满面笑意，“一个好的骑士首先要有好的胃口，拿去吧。”
侍女正准备上前，奥莲娜却对身边的孙女玛格丽使了个眼色。
玛格丽立刻会意，居然亲自端起奥莲娜面前的金尾虾，向山姆威尔走了过去。
她其实也有些纳闷祖母为何要如此礼遇山姆威尔，但这位聪慧的少女却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默契地配合祖母完成这次拉拢。
山姆威尔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谢。
“你是我亲手册封的骑士，不必如此客气。”玛格丽将银质餐盘放在山姆威尔面前，温婉一笑，仪态万千。
这位公爵之女今晚换了一身纯白色的缎面礼服长裙，她的身材比例极好，贴身的长裙凸显出她身体的每一处起伏，编织成令人沉迷的曲线。繁复的镂金头饰、胸前的蓝宝石项链、层层叠叠的真丝雪纺堆叠出的飘逸裙摆，无不透露着顶级贵族独有的奢靡气息。
只是看一眼，便能感受到一种遥远的阶层感，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但现在，这位高庭最美丽的玫瑰，竟然亲自给山姆威尔这样的小丑端盘送餐。
这一幕，让厅中众人都看傻了眼。
尤其那些年轻的男宾客们，目光中喷出的无形火焰，几乎要把山姆威尔烤熟。
然而，面对这样一位美少女的亲近，山姆威尔心中却升起了万分的警惕。
当然，表面上山姆威尔还是表现出一个懦弱少年面对公爵之女时该有的紧张惶恐以及竭力掩饰的惊喜。
奥莲娜看着山姆威尔在自己孙女的魅力下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微微上翘，道：
“山姆，你准备去哪里开拓？可有个目标了？”
“尊敬的奥莲娜夫人，我……我还没想好。”
“既然你还没定下目标，我倒是有个建议。”
山姆威尔闻言，立刻警觉起来。
都说命运的馈赠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显然，这位“荆棘女王”的馈赠，自然不会是免费的。
不过，金尾虾都已经接受了，而且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山姆威尔当然不敢拒绝，便道：
“您请说。”
奥莲娜却摇摇头，吊起了胃口：“宴会上我们不谈正事，这样吧，明日你来找我，我们再细谈。”
“好的，夫人。”
5 资助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第二天一早，高庭城门口，蓝道伯爵拦下了长子。
山姆威尔停下脚步，笑道：
“父亲，弟弟，一路保重。”
狄肯上前给了山姆威尔一个熊抱，道：
“哥哥，你记得要常来角陵看我啊！”
山姆威尔想起父亲警告他不要回去的话，嘴角一抽，只得敷衍地朝弟弟点了点头。
蓝道伯爵让狄肯和侍卫们先走，自己则留了下来。
山姆威尔见状，便知道父亲还有话要说。
果然，沉默片刻，就听蓝道伯爵道：
“当心提利尔家族的女人。”
山姆威尔闻言一愣。
没等他开口，蓝道伯爵就继续道：
“她们很聪明，但却常常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说完这话，蓝道伯爵也不再多解释，转身就走。
山姆威尔望着父亲一行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当初看电视剧时，他其实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位蓝道伯爵，只记得对方打仗很厉害罢了。
但这番接触下来，山姆威尔才发现，这位角陵领主颇有些深藏不漏。
此人不喜欢玩弄阴谋诡计，也从不参与对铁王座的角逐，貌似只是提利尔家族麾下一个忠诚而强力的打手。
然而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山姆威尔才发现，剧中这位低调的蓝道伯爵，后来居然不声不响地进了内阁，成为了王国的法务大臣。
这样一个人，肯定不是简简单单地只会打仗而已。
而刚才他对自己的提醒，肯定是因为昨晚宴会上“荆棘女王”奥莲娜所说的那番话。
蓝道伯爵虽然已经放弃了这个长子，却还是不希望他被提利尔家族的女人利用了。
其实不用蓝道伯爵提醒，山姆威尔也会有所警惕。
毕竟他可是很清楚，提利尔家族的男人们在政治上都相对平庸，但那几个女人，尤其是“荆棘女王”奥莲娜和“高庭玫瑰”玛格丽这对祖母女，却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高阶玩家。
她们这次找上自己，肯定有所图谋。
不过，山姆威尔却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他可是熟知剧情走向，对提利尔家族女人的性情和野心也一清二楚，而相反，对方却还以为山姆威尔只是一个被亲生父亲厌弃的懦弱废物。
这样的信息差，便是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收拾心情，返回城堡。
在侍女的带领下，他来到一处庭院，“荆棘女王”奥莲娜就在那里等他。
刚进门，山姆威尔就发现玛格丽也在。
这位“高庭玫瑰”此时正站在玫瑰花丛中，白皙修长的纤手握着一支刚剪下的金色玫瑰，将其插入早已完成大半的花篮里。
此时的玛格丽神情专注，挺拔秀美的鼻梁和微微紧抿的红唇让她透露出一股娴静秀美的气质，哪怕她此时正站在庭院的一角，也让人觉得她才是庭院的中心。
听到山姆威尔的脚步声，玛格丽回头嫣然一笑，随即提起花篮迎了上来：
“山姆，你觉得我做的这个花篮怎么样？”
山姆威尔抚胸行礼：“与您一样美丽！”
“那就送给你了，我的骑士。”
山姆威尔连忙接过，低头道谢，仿佛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跟在玛格丽身后，山姆威尔走进了院中的凉亭。
奥莲娜正在亭中喝着蜂蜜花茶，此刻笑吟吟地望着山姆威尔，伸手道：
“坐吧，年轻的骑士。”
山姆威尔上前行礼，随后才在奥莲娜对面坐下。
“尊敬的奥莲娜夫人，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关于开拓的方向。如果你还没有目标的话，倒是可以听听我的建议。”
“您请说。”
奥莲娜摊开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地图，铺在桌上，随即在上面画了一个圈，道：
“我建议你可以试试去开拓这里。”
山姆威尔凝神望去，就见奥莲娜所指的地方，赫然位于河湾地南部，赤红山脉西麓，夏日之海北岸，靠近湍流河入海口的位置。
“这里……”山姆威尔摩挲着下巴，虚心请教道，“夫人，您为何建议我去这里开拓？”
奥莲娜轻啜了一口花茶，笑道：
“河湾地境内尚未开拓的地方主要也就在赤红山脉中了，而我给你指的这个地方临近湍流河入海口，也方便你将来开展航海贸易。”
山姆威尔点了点头，却似乎还有点迟疑：
“可是夫人，赤红山脉那里多是高山峻岭，恐怕不方便建立城堡吧……”
奥莲娜微微一笑：
“你忘了凯岩城和鹰巢城建在什么地方了么？山地建城虽然艰难，可一旦建成却也方便防守，而且，赤红山脉中居住着大量自由民，他们敌视河湾贵族，不肯成为我们的领民。可如果你能得到他们的拥戴，便不用为领地的人口问题发愁了。”
山姆威尔知道，奥莲娜夫人口中的“自由民”，其实就是对生活在赤红山脉中的野人的称呼，他们是安达尔人和先民的后裔，肤色偏黑，身型矮小，不愿接受领主的管束，便藏身在绵延广袤的赤红山脉中，组成一个个原始部落，以采集狩猎为生，还常常下山劫掠附近的村庄城镇。
赤红山脉附近的河湾领主们多次试图清剿这些野人，但都无功而返。
毕竟赤红山脉太大了，野人往里面一躲，根本找不到人。等领主大军一走，他们又出来大肆劫掠，烦不胜烦。
这些敌视河湾人的野人，也是山姆威尔这次开拓的最大障碍之一。
当然，按照奥莲娜夫人的说法，如果山姆威尔能够降服这些野人，他们也将成为新领地最大的人口来源。
山姆威尔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摆出一副怯懦的样子：
“可是夫人……我担心去了那里，还没站稳脚跟就被赤红山脉中那些凶恶的野人给活撕了啊……”
“塔利家族可是一向盛产优秀的战士，我相信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不等山姆威尔开口，奥莲娜立刻又道，“放心吧，提利尔家族其实也一直想管管那些野人了，所以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我会从家族卫队中挑选一百名士兵随你去开拓。”
山姆威尔顿时眼睛一亮，将准备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在看到奥莲娜给他指的地方后，山姆威尔就对这位“荆棘女王”的打算有了初步的猜测。
她想利用自己，控制自己，但山姆威尔，又何尝不希望借助提利尔家族的力量来开拓领地。
这一百名士兵对此时的他来说太重要了，当然，如果再多一点就更好了……
于是，山姆威尔继续缩着脑袋，吞吞吐吐道：“夫人，一百名士兵……是不是有点少啊……”
“这还嫌少？”奥莲娜有些不耐烦了，“在遥远的英雄纪元，‘青手’加尔斯来到高庭开拓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一百人！”
玛格丽见状，也笑着开口道：
“山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在这里开拓出一片领地！这样吧，我个人还有些积蓄，都拿出来资助你好了。”
说着，玛格丽就真的拿出一个深绿色的钱袋，塞到山姆威尔怀里。
山姆威尔摸着沉甸甸的钱袋，立刻换上了一副大受鼓舞的模样，直拍着胸膛说一定不会辜负奥莲娜夫人和玛格丽小姐的期望。
奥莲娜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欣喜之下，还吩咐管家准备了五只金尾虾，给山姆威尔打包带走。
山姆威尔自然是来者不拒，果断收下。
等到山姆威尔离开后，玛格丽在祖母身边坐下，亲昵地搂住她的手臂，问道：
“祖母，您为何要让山姆去那里开拓呀？”
“你既然都不知道我的用意，怎么也搭上自己的积蓄了？”
玛格丽摇晃着祖母的手臂，撒娇道：
“配合祖母完成布局，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嘛，至于这个布局究竟是为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听您的肯定没错啦。”
“小滑头！”奥莲娜笑着点了点孙女的鼻尖，“那你试着可以猜猜我的用意。”
玛格丽目光在地图上扫过：“应该是为了多恩吧？”
“聪明。”奥莲娜满意地点点头。
“那您为何不派一位英勇的骑士前去开拓？而是让山姆威尔这样的人……”
“那是个重要的位置不错，但却也是贫瘠之地，难有产出，加上有野人袭扰，又临近多恩，常规的开拓之法很难建立领地。所以，我需要借用这位塔利家弃子的名头，来采取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奥莲娜略有些含糊地解释了一句。
玛格丽却皱起了秀眉：“可是祖母，您这样利用塔利家族的人，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这么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若没有我们的支持，你真以为能凭他自己完成开拓？当然，我们的支持也不是免费的，但这本就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罢了。”
奥莲娜望向亭子外郁郁葱葱的庭院，半晌之后又叹息道：
“越美的玫瑰越是需要锋利的尖刺，有些事情，我不去做，难道还指望你那愚蠢的父亲去做吗？”
6 招兵
“尊敬的凯撒大人，托德·佛花奉奥莲娜夫人之命，为您效劳！”
山姆威尔看着眼前向自己俯身行礼的骑士，以及他身后一百名提利尔家族士兵，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
他原本以为，奥莲娜所说的一百名士兵都会是征召兵——一群刚放下锄头拿起刀剑的农夫。
但看眼前这些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彪悍嗜血的气质，分明就是提利尔家族的正规军！
而且皮甲、长剑、盾牌、长枪、弓箭……一应俱全！
就这样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步兵，去贫瘠之地扫荡一个小领主都完全不成问题，奥莲娜就这样交给自己了？
山姆威尔忽然觉得，自己恐怕低估了那位“荆棘女王”的决心和手笔。
当然，对方显然也低估了他。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傀儡。
看着眼前这些提利尔家族的精锐士兵，山姆威尔眼中的热切之意难以掩饰。
他要让提利尔家族的女人知道，什么叫肉包子打——呸呸呸，怎么骂自己呢。
回过神来，山姆威尔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群士兵的首领——托德·佛花骑士。
此人看起来三十来岁，身型高大，满面风霜，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道从左耳延伸到嘴角的恐怖伤疤。
不过，山姆威尔更在意的是对方的姓氏——佛花。
维斯特洛大陆七大王国都有各自惯用的私生子姓氏，比如北境的雪诺（Snow），河间地的河文（Rivers），多恩的沙德（Sand）……而在河湾地，拥有高贵血脉的私生子一般都以佛花（Flowers）为姓。
在维斯特洛大陆，私生子可并不一定就永远低人一等，因为只需国王的一道诏令，他们就成了合法化的私生子，拥有仅次于嫡系子女的继承权。
甚至能够影响整个大陆局势的私生子也不在少数，比如曾经的“血鸦公爵”布林登·河文，又比如即将成为剧情主角之一的琼恩·雪诺。
所以山姆威尔很好奇，眼前这位托德·佛花，究竟是哪位河湾贵族的私生子。
托德见山姆威尔半天没反应，便抬头来，问道：
“凯撒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请问是即刻出发吗？”
山姆威尔笑了笑，道：
“别急，我还要再招点人手。”
托德皱起了眉头：“您还要再招人？”
“是呀。”山姆威尔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赤红山脉一带野兽众多，还有那些不服管教的野人，我当然要多带些人去啊。”
托德心里暗骂着塔利家的废物长子果然名不虚传，但也只能无奈跟着对方往城中走去。
走了一阵，托德才察觉到不对，便开口问道：
“大人，我们不是去雇佣兵营地吗？”
“不是。”
山姆威尔也没有多解释，闷头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一行人便来到曼德河畔的码头上。
此时正值晌午，天气酷热，大部分码头劳工都在庇荫处休息。
山姆威尔对身旁的托德吩咐道：
“派些人去告诉这些劳工，我，山姆威尔·凯撒，奉梅斯公爵之命前往赤红山脉开拓，若是愿意跟随我的人，可以来此报名。我管他们吃喝，每天都有一顿肉，另外，每个月还会发放三个银鹿的军饷。若是不幸战死，家人可以获得一个金龙的抚恤。”
托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
“大人，您对这些人是不是有些过于慷慨了？”
山姆威尔摆摆手，一副“我不差钱”的模样：“慷慨的领主才能征召到善战的士兵，照我说的去办吧。”
“是，大人。”
很快，山姆威尔要征兵去赤红山脉开拓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码头。
“每天都有一顿肉？每月三个银鹿，死了还有一个金龙的抚恤？有这种好事？你确定没听错？”
“当然没有，现在整个码头都传遍了。”
“会不会是骗子？”加文皱起了眉头，“凯撒是哪个家族的姓氏？我怎么从没听过？”
“你难道认得全河湾地的老爷们？”同伴嗤笑道，“而且怎么可能是骗子，上百名威风凛凛的士兵就站在那里，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啊。”
加文顿时不再犹豫，立刻跟着众人跑了过去。
没多久，几乎整个码头的劳工都闻讯而来。
显然，这样优越的待遇，已经足以让这些底层民众为之疯狂了。
别说是赤红山脉，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闯一闯。
山姆威尔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扯开嗓子高声道：
“我就是梅斯公爵刚刚册封的开拓骑士，山姆威尔·凯撒！今日要征召一批士兵随我一同前往赤红山脉开拓新领地。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我还有以下几个要求。首先，我只要年龄在18岁到35岁之间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露失望之色，就此离开。
人群稀疏了一些，但还是有上千人。
山姆威尔又指了指远方的灯塔，道：
“现在，以你们最快的速度跑向那座灯塔，再跑回来！”
不少人听后楞在原地，但更多聪明人已经明白这是一种选拔手段，立刻撒丫子跑了起来。
山姆威尔静静地看着，等第一批最快的人返回后，便让托德派人拦住后面剩下的人，告诉他们已经被淘汰了。
随后，山姆威尔大概数了一下面前的人数，发现还是有点多。
他现在可养不起太多的士兵，更何况，这些人毕竟是提利尔家族的领民，按理说，他应该先征得梅斯公爵的允许再征兵的。
但他可不想去见那位明显不喜欢自己的充气鱼大人，万一对方拒绝呢。
所以他准备直接征召走一百人左右的青壮，这么点人就算梅斯公爵知道了，应该也懒得跟他计较。
于是，山姆威尔又走到众人跟前的一处高地上，将佩剑平举在身前，命令剩下的劳工排队从剑下走过。
看到低头弯腰通过的人，山姆威尔便会对他说：
“你被征召了。”
对于那些站直了也够不着剑的人，他则摇摇头：
“抱歉，你被淘汰了。”
加文在一边看着，很快便明白这一次那位老爷是打算用身高来筛选士兵，心里顿时有些打鼓。
等到前面的人全都走过了，他才一咬牙准备上前。
看着越来越近的长剑，加文心中渐渐开始绝望，因为他发现，自己果然不够高。
但当他走到剑下时，加文却猛地踮起了脚尖，同时闭上了眼睛——
即便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可能会被无情揭穿，加文也顾不上了。
他不甘心。
出身贫民窟的他，自小就渴望成为一名骑士的侍从，但贵族老爷怎么会看上他这个连姓氏都没有的贱民？
这次听到有位骑士要去开拓，加文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知道，开拓领地虽然艰苦，但一旦成功，便会诞生一批新贵族。
他自然不敢奢望成为贵族老爷，只希望能被哪位新晋骑士看中，成为其侍从。
但现在，这个梦想似乎又要破灭了。
加文屏住呼吸，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但奇怪的是，那位骑士老爷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响起。
加文不敢转头去看，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便一直踮着脚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加文的双腿开始颤抖，脸色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不断滴下，但他就是倔强地不肯放弃。
山姆威尔当然看出了这个小子在试图作弊，却一直没有将其淘汰，似乎准备看看他究竟能踮着脚站多久。
午后的骄阳格外毒辣，刚刚滴落的汗水还没浸透地面就蒸发干净。
山姆威尔光是正常站着都开始觉得两腿发酸，可眼前的年轻人却还在坚持。
他浑身颤抖，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但却始终没有倒下。
就在加文开始意识模糊之际，一个恍如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响起：
“可以，你被征召了。”
噗通一声，加文跪倒在地，像只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然后，他就看到那位骑士老爷半蹲在自己跟前，圆圆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老爷，我叫加文！”
“好，加文，从今天起，你给我牵马。”
加文瞬间泪流满面：
“是，老爷！”
7 老爷我不差钱
尊敬的玛格丽·提利尔小姐：
我本不该用这些琐事来打扰您，但考虑到您毕竟是这次开拓行动的资助人，我觉得还是有义务写信让您知晓最新的进展。
那日分别之后，我便见到了托德·佛花骑士以及一百名提利尔家族士兵，他们都是非常出色的战士，这里请帮我转达对奥莲娜夫人的感激！除此之外，我自己还征召了一百零八名码头劳工，相信他们也将成为这次开拓的重要助力。
在高庭停留了一天准备好食物和装备后，我们便启程了。沿着玫瑰大道一路往南，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便赶到了蜂巢城附近，我们准备在此休整一番，然后离开玫瑰大道南下。
不过，我们遇到了一些难题。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但这确实是我的失误。我实在没有预料到两百多人的行军会消耗如此之大，尤其那些新征召的士兵，我当初承诺了他们每天一顿肉食……所以，我发现自己恐怕还没走到赤红山脉就要破产了……
几经挣扎，我还是决定向您坦白，并祈求您的帮助。
当然，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所以即便您拒绝，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担心这次开拓恐怕要无疾而终了。
您最忠诚的骑士
山姆威尔·凯撒
种满玫瑰花的庭院中，玛格丽正坐在吊椅上，荡着秋千，棕色的卷发随风拂动，精致的小脸却因手中的书信而微微皱起，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怎么啦？是哪位骑士的来信，让我们的小公主这般牵挂？”
说话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一位年轻男子，他留着络腮胡子，脸型瘦削，气质平和。
此人正是提利尔家族长子，高庭的继承人，维拉斯·提利尔。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哥哥。”玛格丽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将信件递给了维拉斯，嘟着红润的小嘴道，“是塔利家的那个山姆威尔，这家伙居然写信来跟我要钱。而且这么久了才走到蜂巢城，他这是一路游山玩水么？”
“山姆威尔？哦，我记得那小子。”维拉斯看着信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那个爱吃金尾虾的开拓骑士，嗯？你居然还资助了他？”
“还不是为了配合祖母。”
维拉斯微微皱起了眉头：“之前我一直没问，祖母这次派了托德骑士还有一百名家族卫队的士兵去帮这小子开拓领地，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玛格丽耸耸肩：“其实我也不清楚祖母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只知道，她应该是为了对付多恩。”
“多恩……”维拉斯不自觉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瘸腿。
多恩领位于维斯特洛大陆的最南部，与河湾地隔着赤红山脉。
自古邻居是非多，多恩与河湾之间争斗也延续了上千年，传说赤红山脉原本是绿色的，却在两地长年的战争中，被死去战士的鲜血所染红。
而维拉斯的腿，正是在一次比武大会中，被多恩的奥伯伦·马泰尔亲王弄断的，这显然也加剧了提利尔家族和马泰尔家族之间的仇恨。
玛格丽见哥哥心情低落，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
“放心吧，哥哥，我们一定会让马泰尔家族付出代价的！”
维拉斯却释然一笑，摇摇头道：
“其实我并不恨他。真的。他是在比武大会上堂堂正正将我击败的，我当然不会有怨言。说来你们恐怕不会相信，我们还一直保持着通信，奥伯伦那家伙前几天还告诉了我一个烹饪马肉的好方法，嗯，对了，我这就去通知厨房，今晚可以尝试一下新的马肉做法，哈哈。”
维拉斯将信件还给妹妹，又道：
“至于这位开拓骑士的请求，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资助，如果钱不够，直接跟我说。”
玛格丽不知道哥哥的释然究竟是不是伪装，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接过信笺后，她无奈地叹息一声：
“哎，肯定得继续资助呀，总不能真让他这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吧。”
“行，要多少钱？”
“五百……不，三百金龙。哼，这次我要写信给那个胖子，让他省着点花！”
——————————
“省什么省！你觉得我缺钱吗？”
面对豪气十足的山姆威尔，加文却愁眉苦脸道：
“可是老爷，您之前给我的采购资金都快用完了……”
“这么快？”山姆威尔闻言也有些惊讶，不过脸上却没有什么慌张之色。
加文见状，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但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老爷，其实您真的没必要对我们这么好，虽说当初承诺了每天一顿肉，但我们其实只要有肉汤喝就行了，像现在这样每天给我们二十磅肉，实在是太奢侈了……”
“不让大家吃饱肉怎么有力气训练？”山姆威尔振振有词，“至于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老爷我不差钱！”
加文无奈之余，却也觉得心中温暖：“老爷，您真是我见过的最慷慨的骑士！”
慷他人之慨的山姆威尔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加文的赞美，又给了他一些金龙，笑道：
“好了，去集镇采购吧，记得看看有没有之前没买过的食材，不管多贵，都给我买一份回来。”
“是，老爷。”
其实山姆威尔的豪爽真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他现在的开拓资金确实快用完了，但他相信，提利尔家族不会坐视他无功而返的。
毕竟一百名精锐士兵都派了，还会舍不得加点钱吗？
山姆威尔当然知道奥莲娜夫人对自己有所图谋，但利用与被利用从来都是相互的。
而在对方达到目的之前，他其实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
打发走加文，山姆威尔来到营地前，下令道：
“好，今日的军训，开始！”
随即，他便吹响了集结号角。
眨眼间，那一百多名新征召的士兵就冲出了营帐，来到空地上排好整齐的队列。
说实话，对于如何练兵，山姆威尔心里根本没底。
唯一的相关经验，居然来自于前世上大学时的军训。
原主倒是被自己父亲逼着接受了不少军事教育，但这些记忆毕竟不是他自身的，虽然穿越后也继承了下来，但却无法完美融合，就像是一个个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需要他费心思去收集整理。
所以自打决定开拓以来，山姆威尔就开始整理原主记忆中相关的军事知识，结合从各种影视剧小说中学到的一鳞片爪的现代军事理论，加上自己前世经商时管理几十号员工的经验，再在实践中不断优化调整，渐渐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练兵方法。
至于效果嘛……
山姆威尔也不知道，毕竟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
但至少现在这些新兵都能听懂号令了，而且列队、走步，还有一些基本的战斗动作都能做的整齐，完全没有了原先散漫无序的状态，看起来很像回事了。
实际上，山姆威尔不知道的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练兵方法，却将在一旁偷偷观察的托德·佛花都吓得不轻。
其实，刚开始见到山姆威尔要征召新兵时，托德是准备看对方笑话的。
本来他以为，让山姆威尔这种河湾地著名废物来练兵，估计还没等走到开拓地，这一百多名新兵就要全跑光了。
然而事实却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光新兵一个没跑，反而变得越来越有秩序，短短一个月后，居然已经看起来像模像样了，说是正规军，估计也不会有人不信。
托德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渐渐转变到如今的郑重对待，甚至每次山姆威尔训练新兵时，他都会在一旁偷偷观察。
那种古怪的训练方法，让他既感到震惊，也感到一丝……恐惧。
这还是那个塔利家的废物长子？
如果蓝道伯爵连这样的儿子都看不上，他真正看中的继承人究竟得有多厉害？
托德其实也能看出，山姆威尔一开始是有些生疏的，但一路走来，他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群新兵的气质面貌真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托德也清楚，眼前这群新兵其实还只是个花架子，战斗力根本没法跟正规军相比，但即便如此，也是山姆威尔在短短一个月内搭起来的架子，托德自问自己都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是靠着天天吃肉，才这么有精神。”
托德转头，就见自己的侍从卡特在一边酸溜溜地说道。
8 幽魂草
“给你充足的肉食和一个月的时间，你能把一百名码头劳工训练成这样？”
面对托德的问话，卡特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敢给出个肯定的答案。
他也训练过临时征召的新兵，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度。
但片刻后，卡特还是梗着脖子道：
“那又如何，还不是不堪一击！给我六七个兄弟，只要一个冲锋，我就能冲溃这群新兵！”
对于这样的话，托德也懒得反驳了。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初山姆威尔刚征召来这群新兵的时候，卡特就曾面露不屑，说自己持剑披甲，一个人就能冲散这一百人。
可短短一个月之后，他就需要六七个兄弟帮忙了。
不知道等到了赤红山脉，卡特又需要率领多少正规军，才能有把握击败这群新兵。
说实话，托德很想向山姆威尔好好请教一下练兵方法，但又担心这是塔利家族的不传之秘，便只能在一边偷偷观察着。
而在偷学的同时，托德还注意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山姆威尔本人的身体素质，似乎也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在提升着。
刚离开高庭时，山姆威尔还是一个连上马都费劲的大胖子，但一个月过去了，虽然依然很胖，却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臃肿了。
刚开始“军训”时，山姆威尔基本都是在指挥，偶尔也跟练，但没多久就虚脱了，可现在，他却居然能坚持跟着这些新兵们一同完成整个训练，这样的进步速度堪称惊人。
这也让托德越发坚信，山姆威尔的废物之名是装出来的，那身肥肉也是故意吃出来的，现在只是在做恢复训练，所以才有这样的进步速度。
想到这里，托德的脸色越发阴沉。
新兵的训练直至中午才结束。
这也是一路行来山姆威尔定下的“行军惯例”了，上午半天训练，中午吃完饭休息两个小时，然后才优哉游哉地出发，天黑之后就安营扎寨，吃饱喝足稍作休息后继续夜训。
也正是因此，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才仅仅走了总路程的一半还不到。
托德几次提议加快行军速度，但都被山姆威尔拒绝了。
这位“胆小”的开拓骑士坚称要将这些新兵训练成合格的战士，否则便不会进赤红山脉。
“我看他就是不敢去开拓，所以才这样一路磨蹭！”卡特再次开口在托德耳边抱怨道，“等他没钱了，也就有理由放弃这次行动，哼！果然是塔利家的懦弱废物！”
托德却没有说话。
卡特见状，忍不住又道：“托德大人，您真的就这样看着？”
托德没好气地回道：“我还能怎么做？用剑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走吗？”
卡特压低了声音：“也不是不行啊……”
托德回过头，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侍从。
卡特轻咳一声，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可以吓一吓那个胖子，让他听话。”
托德收回目光，低头沉默。
对于侍从的建议，既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
营地里升起了一缕缕炊烟，同时还有浓郁的肉香飘散在空气中。
刚结束训练的新兵们盘坐在地，虽然疲惫，脸上却挂满了笑意。
有肉吃，当然开心啦。
事实上，这一多月来的经历，让这些新兵们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本以为会艰苦无比的开拓之行，却成了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旅程。
当然，每天的训练也是很辛苦的，但他们本就是码头劳工，早就习惯了艰苦的劳作，更何况，这里每天都有肉吃，再辛苦也值得了。
他们越发觉得，跟随这位凯撒老爷去开拓，真是自己人生中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凯撒老爷现在却有些发愁。
当然，山姆威尔发愁并不是因为钱的事情，虽然他的开拓资金确实已经所剩不多，但他相信，提利尔家族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这次开拓无疾而终。
一百名精锐士兵都派出来了，还会舍不得那么点金龙？
真正让山姆威尔发愁的，其实是他的属性面板。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的属性面板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山姆威尔·凯撒
爵位：开拓骑士
领地：无
封臣：无
力量：1.02
敏捷：0.73
精神：1.12
力量和敏捷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尤其是力量，在金尾虾的帮助下，提升速度极快。
当然，也花了不少钱。
他这么快就遭遇资金问题，一半是因为让新兵每天吃肉，但另一半，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嘴也没闲着。
金尾虾就不说了，只要有，不管多贵都买下来。
而且，每到一处城镇，山姆便让加文去搜罗各种食物，以期能找到类似金尾虾这种，可以提升属性的食物。
然而，却一无所获。
山姆威尔一路以来尝遍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甚至连蜗牛、蜥蜴、蚕蛹等等这些黑暗料理他都强忍着恶心吃下去了，但却没有任何作用。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在力量属性超过1.00后，金尾虾的效果居然减半了！
是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力量属性达到1.00后吃下第一只金尾虾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吃下第二只，才变成了1.01。
后来又多出来的0.01的力量，是他三天艰苦军训的成果。
这个变化让山姆威尔很难受，而且可以预料，等力量属性继续增长，金尾虾的提升效果恐怕还会继续降低。
倒是敏捷数值，虽然没有找到作弊食物，却增加得颇为迅速。
这应该是起点低容易提升的缘故，另外，估计还有力量增加的附带影响。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力气大了，速度自然会随之提升一些。
再加上他现在减肥颇有成效，行动肯定会自如一些。
不过，随着敏捷属性逼近1.00，将来肯定也会变得和力量一样提升艰难。
至于精神这个属性，一个多月来，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过，山姆威尔暂时还不急着去提升精神，毕竟现在丹妮莉丝的那三条龙还没有孵化，这个世界的神秘侧还在沉睡，他提升了精神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目前还是力量和敏捷这两个属性的提升，对他的实力增加有更大的帮助。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一边默念“我是个无情的进食机器”，一边麻木地将加文采购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塞进嘴里。
随着各种古怪的味道在他嘴里翻滚汹涌，山姆威尔的表情也变得越发生无可恋。
但没多久，他的眼睛就忽然一亮！
“加文！”
“老爷，您找我？”
“这个草叫什么？”山姆威尔手中拿着一株通体银白的野草，语气急切地问道。
因为，他刚才赫然发现，吃下这种野草后，他的精神属性居然增加了0.01！
虽然不是他最期待的力量和敏捷属性，但找到能提升精神属性的食物，山姆威尔当然也不会放过。
“老爷，这个叫幽魂草。”
9 威胁
“大人，我们还不出发吗？”
“等等，我派加文去镇上买东西了。”
“可他上午不是刚去了一趟吗？”
“上午钱没带够，所以才要再跑一趟。”
山姆威尔随口应付了一句，然后便继续望着加文离开的方向，满心期待。
托德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背对着山姆威尔后，这位私生子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阴冷。
快到傍晚时分，加文才再次返回。
“老爷，我跑遍了整个市集，只买到最后两株幽魂草。还被那个该死的小贩狠狠敲诈了一笔，居然花了二十枚银鹿！”
“买到就好。”山姆威尔连忙接过幽魂草，倒是没在意花费，而是问道，“这种草产自哪里你问了吗？”
“问了，那小贩说幽魂草只有赤红山脉中有，而且颇为稀少，很难找到。他是从一个冒险者手中买来的。我还特地找到了那位冒险者，据他所说，他是杀死了一位来自游鸦部落的野人，才得到的这几株幽魂草。”
“赤红山脉……游鸦部落……”山姆威尔念叨着这两个名词，将心中翻腾的渴望强压下去，随后，他翻身上马，下令道，
“出发！”
……
夜色深沉，开拓队伍的营地中寂静无声。
熟睡中的山姆威尔感受到脸上一阵冰凉，猛然惊醒。
睁开眼，就见黑暗中一个身影竟然就在自己的营帐中！
“嘘——凯撒大人，如果您不想这把剑不小心割断您的咽喉，那就不要叫嚷。”
山姆威尔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
竟是托德骑士的侍从，卡特！
“卡特，你想干什么？”
卡特嘿嘿一笑，道：
“凯撒大人，我只是想跟您说个事。”
“你说。”
“我们行进的速度太慢啦！按这个速度，啥时候才能到赤红山脉啊。所以，从明天起，我希望您不要再浪费时间去训练那些狗屁新兵了，快速进军赤红山脉，到了那里，您也不用担心什么野人、野兽，我们一百多号兄弟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
山姆威尔脸色阴沉，问道：
“是托德·佛花让你来的？”
卡特没有回答，而是用剑身拍了拍山姆威尔的脸，道：
“凯撒大人，我的提议您究竟同不同意？”
山姆威尔冷冷道：
“你知道作为一个平民，持剑威胁一位贵族是什么罪吗？”
“贵族？呵呵，我只知道，您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
“但我依然有高贵的血脉，还是梅斯公爵册封的开拓骑士，你敢杀我？”
“骑士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城堡中，而是在荒郊野外。我就是真杀了你，然后对外宣称你是被赤红山脉中的野人袭杀，难道塔利家族还会派人来调查？”
山姆威尔顿时不说话了。
片刻后，他似乎终于是怕了，闷声道：
“好，从明天开始不会再有训练了，我们全速前进。”
“这才对嘛。”卡特笑着收回长剑，“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你其实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愚蠢，所以更应该明白，在这里我们才是你安全的保障。至于那些新兵，呵呵，真要闹翻了，他们挡不住我们一轮冲锋的。所以，你最好听话些，这样以后我们才能相处的更融洽。”
山姆威尔低着头不说话，黑暗中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卡特也不在意，躬身一礼，道：
“那么，晚安，尊敬的骑士大人。”
说完就转身走出了营帐。
留下山姆威尔定定地坐在原地，再也无法入睡。
……
第二天，山姆威尔果然没有进行军训，而是一大早就下令全速向南前进。
新兵们虽然很疑惑，但也不敢质疑他的命令。
第三天，依然如此。
这样一连三天，开拓队伍的行进速度猛然加快，已经来到了蜜酒河上游。
第四天深夜，营地中众人都已经睡下。
只有卡特带领着手下三名士兵在值夜。
“大人，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能抵达目的地了吧？”
“嗯，差不多再有两三周的时间吧。”卡特坐在营地外围的一块大石头上，叼着一根野草，“要不是那个胆小的胖子一直浪费时间，我们早该在夏日之海岸边抓鱼吃了。”
“那位胖子骑士怎么突然不训练那些新兵了？还是他觉得一个多月的训练已经够了？”手下疑惑地问道，似乎并不清楚队伍中的这番转变到底是什么原因。
卡特撇撇嘴，并没有将实情说出来。
他又不傻，当然不敢将自己持剑威胁一名贵族的事情公开。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能早点到……”卡特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随即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听到什么没有？”
“好像树林里有动静。”
“对，我也听到了。”
“去看看。”
卡特站起身，带着手下走了过去。
四人进了树林，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一阵。
卡特却突然停了下来，对其中一名手下道：
“杰米，你一个人先回去，若是十分钟后我们没有回来，你就立刻叫醒托德大人。”
“是。”
随后，卡特带着另外两名手下继续往前。
又追了一阵，卡特再次停下脚步，警惕道：
“别追了，我怀疑对方是故意在引诱我们。”
“大人，那我们要回去叫醒托德大人吗？”
“不用，可能只是路过的盗匪，看到我们营地人多就不敢出来了。我们先回去守着，看看对方会不会再……”
话没说完，不远处的草木就一阵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窜过。
卡特眼疾手快，将长剑掷了过去。
嗖！
“中了！”卡特自信地拍拍手，身体也放松下来，“看样子是只兔子。”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准备捡起自己的长剑，还有战利品。
可没走几步，卡特却猛然感受到自己的右脚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唰——
两名手下还没反应过来，转头就见自己的长官居然已经被倒吊在了树上。
他们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拔出刚收起来的长剑，然后就见黑暗中出现了十来个身影，向他们围了过来。
卡特挣扎着吼道：“你们两个蠢货，快来帮我砍断绳索！”
还没等两人有所行动，却听到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放下武器，否则，死！”
“山姆威尔·凯撒！”卡特立刻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你想干什么？”
山姆威尔走到卡特跟前，笑道：
“就是想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问题我四天前就问过了。”山姆威尔抓住卡特的头发，将长剑搁在其咽喉，“一个平民持剑威胁一位贵族，该判什么罪？”
感受着长剑的冰冷，卡特终于收敛了气焰，准备先认怂：
“大人……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
“玩笑？王国律法可不是玩笑！”
卡特看着山姆威尔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终于慌了神。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一个声音：
“凯撒大人！还请手下留情！”
“托德大人！”卡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狂喜，“快救我！”
“托德·佛花。”山姆威尔笑呵呵地看向黑暗中奔跑而来的身影，像是在跟好友热情地打招呼。
但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却猛然向斜下方一拉——
哧！
冰冷的剑锋无情地割断了卡特的咽喉！
10 震慑
林中突然安静下来。
卡特痛苦的喘息声变得无比清晰——就像是有人试图用一根细小的吸管喝干大海。
很快，卡特徒劳的挣扎就在绝望中停止。
只剩下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下一刻，托德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凯撒大人，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加文等人见状，连忙上前，准备阻拦托德。
看着气势汹汹的托德，山姆威尔知道，此时尤其不能露怯。
所以他不退反进，怒斥道：
“托德·佛花！你想干什么？你敢朝我拔剑！”
托德刚拔出一半的长剑立刻顿住了。
山姆威尔见状，再次前进一步，道：
“卡特做过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托德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对面的山姆威尔又往前一步，道：
“我为何要杀卡特，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你敢向七神起誓，卡特的所作所为你毫不知情？”
“奥莲娜夫人让你为我效命，你就是这样做的？”
“来呀，拔剑啊！拔出剑，今晚咱们就是不死不休！”
面对山姆威尔的步步紧逼，托德反而没了一开始的气势，手中的长剑像是卡在了鞘中，始终没有拔出来。
山姆威尔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今晚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托德的剑刚才没有拔出来，之后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放松下来后，山姆威尔才感觉到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和腹中的翻滚，他将因第一次杀人而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竭力保持着冷静。
虽然风险很大，但卡特这个人必须死！
否则，他就会失去开拓队伍的主导权，甚至丧失对自己性命的掌控。
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托德也冷静了下来，但看着倒吊着死去的卡特，他心中还是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以及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惊惧！
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托德当然已经知道，这位传言中塔利家族的废物长子，其实根本不是废物。
但他也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如此狠辣和果决。
托德深吸一口气，松开剑柄，沉声道：
“凯撒大人，即便卡特有错在先，您也不该杀他的。这会激怒我的士兵，而愤怒的他们恐怕很难再愿意真心协助您开拓领地，一些不理智的家伙甚至可能会来找您的麻烦，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在荒郊野外，而不是城堡中。”
山姆威尔却语气轻松：
“这有什么难的？你就说卡特是中了盗匪的圈套不幸遇害，不就行了？”
托德轻哼一声，道：
“大人，作为一名骑士，您应该懂得，诚实是美德！”
“是吗？”山姆威尔嘴角上翘，“那么，诚实的托德骑士，请告诉我，奥莲娜夫人派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托德顿时一窒，不说话了。
山姆威尔笑呵呵地继续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托德瞥了山姆威尔一眼，目光中写满了不信。
山姆威尔来到托德跟前，在他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单词——
“海盗。”
看着托德猛然瞪大的双眼和突然加快的呼吸，山姆威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猜到的？”
托德紧紧盯着山姆威尔的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透露了自己的好奇。
“你应该是雷德温家族的私生子吧？”
“没错。”托德终于开口了，“我的父亲是戴斯蒙爵士。”
这个不算什么秘密，而且也不难猜到。
毕竟“荆棘女王”奥莲娜夫人就出身青亭岛的雷德温家族，派出一个家族私生子跟着山姆威尔来开拓，也是情理之中。
山姆威尔笑着道：“当初奥莲娜夫人让我来此地开拓时，我就有一个很大的疑惑——那就是这个新领地，将以何为生？”
托德闻言，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山姆威尔继续道：
“赤红山脉这一带土地贫瘠，肯定没法以种植畜牧为生，又不像凯岩城那样屁股底下有金矿，那么，这个新领地的人们到底该以什么谋生呢？
当日奥莲娜夫人说这里靠海，可以做贸易，呵呵，这话真是把我当傻子骗呢。
我拿什么做贸易？卖石头么？
随即我就注意到，奥莲娜夫人给我划的这个新领地，刚好位于湍流河的入海口附近。
湍流河上游的三个领地——星坠城、高隐城、布莱蒙城，全都是多恩人的地盘！
而且，那里还靠近雷德温海峡的南端，通往多恩领最繁忙的一条海洋贸易航线就经过这里。
这样一来，开拓地附近，无论是海洋还是河流，随处可见多恩人的商船，你觉得我会猜不出奥莲娜夫人想干什么？”
听到这里，托德已经难掩眼中的惊慌。
山姆威尔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更何况，我早就猜到了你出身青亭岛的雷德温家族，而这个家族最不缺的，就是战舰和水手。我想，这也是奥莲娜夫人派你来跟随我开拓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更妙的是，万一此事暴露，也是我这个开拓领主承担罪名，不会损伤到提利尔家族和雷德温家族的声誉，真是打的好算盘呐！”
托德低下头，像是不敢去面对山姆威尔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
山姆威尔叹息一声，拍了拍托德的肩膀，再次压低了声音：
“但你想过没有？这种事情若真是暴露了，你作为跟随我一同前来开拓的骑士，就算不是主犯，可免死罪，但难道就能落下个好名声？”
托德还是不说话。
山姆威尔再次开口，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是被家族抛弃的废物，你是不受重视的私生子，我们才是同病相怜的人呐！奥莲娜夫人的计划，赌上的，是我们两人的名誉和前途。告诉我，你真的甘心成为她手中的牵线木偶吗？”
托德终于抬起头，冷冷一笑道：
“我们有的选么？不拼一把，我怎么出头？而你，呵呵，真以为可以不靠提利尔家族的帮助，独自完成开拓？”
“所以我们更应该精诚合作啊！”山姆威尔试图揽住托德的肩膀，却被对方闪开。
托德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在合作，合作开拓新领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们没得选。”托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就像你之前分析的一样，来这种贫瘠之地开拓，除了按照奥莲娜夫人所要求的去做，我们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当然有。”
托德霍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山姆威尔：“什么出路？”
“一条正当且合法的出路。”山姆威尔神秘一笑，“想知道的话，你得先向我宣誓效忠。”
托德轻哼一声，站着没动。
山姆威尔耸耸肩，并没有感到意外。
若是托德真的纳头就拜，他反而要怀疑对方的忠诚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连领地都没有的开拓骑士，指望用几句话就让青亭岛的私生子效忠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他说的这些话，包括之前杀死卡特的举动，看似是为了震慑拉拢托德，但其实，都是做给托德身后的那位老夫人看的。
所以，见托德不为所动，山姆威尔也不觉得尴尬，依旧微笑道：
“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是赌上名誉和前途去干些违法的勾当，还是正正经经地跟着我一起开拓赚钱。”
说完这话，山姆威尔便带着手下返回了营地。
留下托德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11 装备
卡特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托德果然按照山姆威尔所建议的那样，宣称卡特是被路过的盗匪谋害。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提利尔家族的士兵们纷纷嚷着要给卡特报仇，托德无奈之下，便带了些人去周围扫荡了一圈。
结果还真被他们抓住了几个游荡在附近的盗匪。
于是群情激奋之下，这些盗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替山姆威尔背了锅，全都被割了脑袋祭奠卡特。
嗯，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山姆威尔则继续开始了对新兵的军训。
开拓队伍也恢复了之前那种慢腾腾的行进速度。
这天中午，山姆威尔结束了训练，正坐在篝火边烤着一根鹿腿，就见到一人一骑出现在远处的大路上。
那人看到开拓队伍后，居然调转马头，向这边驶来。
加文立刻带着几人迎了上去。
盘问之下才知，此人原来是高庭的信使，这次给山姆威尔带来了玛格丽的回信，以及一大袋金龙。
山姆威尔欣喜之下，吩咐加文好好招待信使，自己则打开了玛格丽的回信。
羊皮纸上的特制墨水散发着淡淡的芬芳，不过，里面的内容却不怎么客气。
玛格丽严词表达了对山姆威尔挥霍无度的不满，并要求他立刻加快行军速度。
对于这样的要求，山姆威尔直接无视。
当然，在拿到那袋金龙币的时候，他还是诚心诚意地感谢了一下那位远在高庭的公爵之女。
然后，他就开始琢磨起下次再跟对方要钱时，该换一个什么理由……
就在这时，营地附近的大路上忽然再次有了动静。
而且这次动静颇大，来的是个足有上百人，数十辆马车的队伍。
加文又带着几个人前去查看，随后返回汇报道：
“老爷，是从旧镇来的商队，正要前往高地城。”
山姆威尔点点头，他此时已经看清了那支商队的旗帜——
烟灰底色上顶端燃烧着烽火的阶梯状白塔。
这是旧镇领主海塔尔家族的纹章。
山姆威尔原本没打算搭理这支商队，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对加文道：
“亮出我的身份，请商队的管事过来一下。”
“是，老爷。”
没多久，就见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跟着加文后面小跑着过来。
“尊敬的凯撒爵士，我是旧镇之主海塔尔家族的商队管事杰斯，请允许我代表雷顿伯爵大人向您表示问候。”
“杰斯先生，你们运送的是什么？”
“是运往高地城贩卖的一批武器装备。”
“武器装备？我能看看么？”
“当然可以。”
杰斯带着山姆威尔来到商队中，向其展示着各种武器装备：
长剑、钢刀、弓箭、长枪、甲具……
看到一车皮甲的时候，山姆威尔眼睛一亮，忍不住拿起一件，仔细观看。
杰斯见状，笑着讲解道：
“大人，这是用灰蜥蜴皮制作的皮甲，坚固耐用，穿在身上也非常舒适，您要不要试试？”
山姆威尔自己没穿，倒是叫来加文，让他穿上试了试。
杰斯看出了山姆威尔的意动，连忙开始了推销：
“大人，您如果对此满意，我可以立刻派人返回旧镇，让皮匠们赶制一批皮甲出来给您，价格绝对公道！”
山姆威尔摸摸下巴不置可否，又问道：
“还有别的铠甲吗？”
“有，还有几副链甲，您要不要看看？”
“板甲呢？”
杰斯苦笑着摇头：“抱歉大人，板甲的制造周期长，成本大，我们旧镇的铁匠铺在河湾地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但每年也顶多能做个三四副板甲，而且都是还没做好就被各大家族提前预定了的。”
山姆威尔闻言也并不意外。
板甲作为冷兵器时代防护水平最高的甲具，制作难度和价格也是极高，一副做工精良的板甲都能被很多小贵族当作传家宝代代相传了。
就算杰斯这支商队里有，他怀疑自己也未必买得起。
作为早就被放弃的长子，蓝道伯爵自然不会为山姆威尔准备铠甲，之前离开高庭时，他考虑到征兵需要花费不菲，而且自己减肥也会瘦一大圈，便没有购买甲具。
这次刚刚又从“高庭玫瑰”手里忽悠来一大笔钱，山姆威尔就忍不住想给自己，还有那些征召来的新兵提升一下装备了。
要知道，有没有甲具，对战斗力的影响是极大的。
“那就给我看看你们的链甲吧。”
“好的，您这边请。”杰斯带着山姆威尔来到另一辆马车前，从中取出一件链甲，“这件大小比较适合，您要试试吗？”
“行。”
杰斯笑呵呵地帮助山姆威尔穿上链甲，口中介绍道：
“大人，这是旧镇最好的铁匠花费三个月的时间，用上千个铁环链接而成，重约三十五磅，能有效防护刀剑枪矛的攻击，您看看喜欢吗？”
山姆威尔穿着链甲，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还不错，便问道：
“如果我要这件链甲，再加刚才那种皮甲一百零八套，需要多少钱？”
杰斯眼睛一亮，露出碰上大客户的欣喜目光，连忙道：
“大人，一起需要七百三十五枚金龙。如果您确定要的话，我这就派人回旧镇……”
山姆威尔抬手打断了对方：“价格没问题，但我要现货，立刻就要。”
“这……”杰斯一脸为难，“可是大人，这些都是穆伦道尔家族预订的呀。”
山姆威尔耸耸肩，道：“我理解你的难处，不过，我们这支队伍是要去赤红山脉开拓的，急需这批装备，所以，如果不能尽快拿到的话，我宁愿去别处买。”
杰斯犹豫了一下，但想到高地城的穆伦道尔家族是自家领主的封臣，自己人嘛，交货时间完全可以商量，便一咬牙道：
“好！大人，我就将这批货先给您了。至于穆伦道尔家族，我再派人回去让他们重新再做一批。”
“这才对嘛！”山姆威尔喜笑颜开，便掏出刚刚收到的还没焐热金龙，再加上部分便宜老爹给的资金，凑足数目交给了杰斯。
随后，他便让加文带人来取皮甲，并分发给新兵们穿上。
加文捧着皮甲激动万分，但还是忍不住一脸肉疼地说道：
“老爷，您对我们真是太好了！但是……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山姆威尔大大咧咧地挥挥手，“不是跟你说了嘛，老爷我不差钱。”
12 隐秘
尊敬的玛格丽小姐：
很抱歉又要打扰到您，但是，必须向您坦白，我又没钱了……
这次真不是我胡乱花钱，而是事出有因。
想必您也清楚，我并不是父亲所喜爱的儿子，所以他只留给了我一把长剑和一匹战马，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现在赤红山脉就在眼前，我觉得有必要完善一下自己的装备，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更何况，身为一名骑士，怎么可以连副铠甲都没有，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提利尔家族苛待封臣。
好在我们在高地城附近遇上了海塔尔家族的商队，他们正好有我需要的东西。所以，我才慷慨解囊。当然，我时刻牢记着您之前的叮嘱，特意舍弃了昂贵的板甲，而选择了便宜的链甲。
此外，我还给新兵们每人购买了一副皮甲。
我知道，这个举动可能会让您生气。但是，这群勇敢而无畏的河湾人，不远千里跟随我去赤红山脉开拓，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衣不蔽体地上战场。
我相信，美丽而善良的玛格丽小姐您，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
“哼！”美丽而善良的玛格丽小姐将信纸揉成一团，气得直咬牙。
但下一刻，她忽然又失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怎么了？”一旁的奥莲娜夫人看着又气又笑的孙女，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那个山姆威尔，他居然又写信来跟我要钱了！”
“给他呗。”
面对奥莲娜夫人如此轻飘飘的回答，玛格丽瞪大了眼睛：“可是祖母，这家伙已经第二次写信要钱了！我看他是故意挥霍，若是这次再给他，恐怕没多久他就又用光了……”
“我们缺钱吗？”奥莲娜夫人笑着打断道。
玛格丽摇摇头，却依然忿忿不平：“虽然我们不缺钱，但也不能任由他这样肆意索取，不，他这是敲诈！”
“那就不给了，再让托德把我们的士兵也都带回来。”
“啊？”刚才还气冲冲的玛格丽闻言却又迟疑起来，“可……可是祖母，这样的话，山姆威尔还能顺利开拓吗……而且，您不是还打算利用他来对付多恩的吗？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奥莲娜夫人笑呵呵道：
“明白了吧，这就是他敢肆无忌惮敲诈你的原因。”
玛格丽叹息一声，上前抱住奥莲娜夫人的手臂，撒娇道：
“祖母，您教教我，这样情况我该怎么办？”
奥莲娜夫人亲昵地拍了拍孙女的小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山姆威尔·凯撒是个怎样的人？”
“我觉得他跟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嗯——除了确实很胖之外。都说他胆小懦弱，但我却觉得他胆子挺大，居然敢敲诈提利尔家族。”
“他可不光是有敲诈的胆子，还杀了托德·佛花的侍从卡特。”
“什么？”玛格丽吃了一惊。
“你没听错。”奥莲娜夫人解释道，“我也刚刚收到了托德·佛花的来信，说山姆威尔以‘持剑威胁贵族’为由，杀死了卡特。”
“他……他怎么敢杀卡特？托德没有阻拦？还有，他不担心那些士兵因此怀恨在心吗？”
奥莲娜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玛格丽：
“这是托德的信，自己看吧。”
玛格丽接过信件，扫视一遍后，惊奇道：
“这个胖子还挺有心机的嘛，而且如此决绝果断……看来传言真的不可信。”
奥莲娜夫人目光幽深地补充道：
“其实最让我惊讶的，是山姆威尔的练兵能力。”
“对哦。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居然能将一群码头劳工调教成训练有素的士兵，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蓝道·塔利教子有方啊。”奥莲娜夫人感慨一句，随即便面露疑色，“胆大、果决、有心机有手段，还有出色的军事能力，山姆威尔已经完全具备了一个领主继承人应有的品质。但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蓝道怎么还会如此不满意？居然要剥夺他的继承权？”
“可能是嫌山姆太胖了吧。”
“你父亲不也是个大腹便便的‘充气鱼’，但这影响他成为高庭公爵了吗？”
“这个不一样吧。”虽然早就习惯了祖母的毒舌，但听到她讽刺自己的父亲，玛格丽还是有些尴尬，“塔利家族族语是‘吾为先锋’，所以蓝道伯爵才一心想要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继承人吧。”
“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蓝道·塔利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当然不是。蓝道伯爵是河湾地最出色的将军之一，他怎么会没有脑子。我只是觉得，蓝道伯爵更喜欢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而不是在背后搞一些阴谋诡计。”
“你还是觉得蓝道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奥莲娜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玛格丽的粉饰之言，随后也不等她辩解，继续道，“蓝道不会搞阴谋诡计？呵呵。当年簒夺者战争中，劳勃·拜拉席恩起兵反叛坦格利安家族，在盛夏厅一日三捷，势不可挡，结果却在岑树滩遇上了蓝道·塔利，惨败北逃。之后河湾大军挺进风暴地，包围了风息堡，那场围城战持续了多久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有一年多吧。”
“是啊。一年多！最终却还是没能攻下来。”奥莲娜夫人看着孙女棕色的眼眸，嘴角微微翘起，“那你可还记得，这场围城战最后功亏一篑的原因是什么？”
玛格丽点点头：“是戴佛斯·席渥斯成功将他那艘装满洋葱的走私船开进了风息堡的港口，解了城中断粮的危机，让风息堡坚持到了艾德公爵前来支援的那一刻。因为这件事，戴佛斯还被史坦尼斯册封为骑士。”
奥莲娜夫人脸上泛起嘲讽的笑意，又问道：“你可曾仔细想过，当时青亭岛舰队的两百多艘战舰将风息堡港围得水泄不通，那位‘洋葱骑士’又是怎么将他的走私船开进去的？他会飞吗？”
玛格丽皱起了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奥莲娜夫人目光幽深，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围城期间，蓝道·塔利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说风息堡中的粮食已经耗尽了。”
玛格丽闻言一愣，随即疑惑起来——
自己祖母当时可没有前往战场，那么，蓝道伯爵为何要多此一举地写信给远在高庭的祖母，汇报这件事呢？
但联想到“洋葱骑士”，她忽然心有所悟。
奥莲娜夫人看到孙女的反应，欣慰地笑了笑，道：
“没错，我在接到蓝道的信后，便给派克斯特也写了一封信。”
13 改变策略
玛格丽当然知道祖母口中的“派克斯特”，就是青亭岛领主，派克斯特·雷德温伯爵。
此人当时正率领着青亭岛舰队从海上封锁风息堡。
这下她再无怀疑，恍然道：“难怪‘洋葱骑士’戴佛斯能将他的走私船开进风息堡港。原来是派克斯特伯爵故意的……”
“不错。”奥莲娜夫人肯定了孙女的猜测，又道，“当初风息堡久攻不下，蓝道·塔利就曾劝你父亲留下一小部分军队继续围城，率领河湾军主力北上与王军汇合，共同对抗叛军。
但愚蠢的‘充气鱼大人’不知道是真的那么对王军有信心，还是不舍得让自己的军队直面叛军的兵锋，居然始终不肯率军北上，一直跟那个该死的风息堡较劲。
之后没多久，就传来雷加王子在三叉戟河畔被劳勃一锤击杀的消息，整场战争的形势也由此逆转。
这个时候，你父亲居然还不醒悟，依然围着风息堡不停攻打。蓝道迫不得已，才给我写了那封看似莫名其妙的信。
如果不是这封信，恐怕劳勃的两个弟弟都要被饿死在风息堡中。
呵呵，真要这样，你觉得劳勃·拜拉席恩成功推翻坦格利安王朝后，还会如此轻易地接受当初身为保王党的河湾贵族们的投降？”
玛格丽满腹心思地点点头：“所以，当初蓝道·塔利是不想将事情做绝，好留下谈判的余地。”
“是的。所有河湾贵族都应该感谢蓝道·塔利，他才是那场战争中始终保持清醒的人。而且，你应该能想明白，为什么蓝道自己不去找派克斯特，而是给我写信吧？”
玛格丽点点头。
明白蓝道这是出于谨慎，不想留下任何“私通叛军”的把柄。
他写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就是相信奥莲娜夫人能够明白自己的用意，也相信老夫人能够看清局势。
而且，奥莲娜夫人是青亭岛舰队指挥官派克斯特伯爵的姑姑加岳母，有这两层关系在，由她来劝派克斯特伯爵给叛军放水，也会更安全，更有效。
“你现在还觉得蓝道·塔利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吗？”
玛格丽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没想到当年的风息堡之围，居然还有这样的隐秘。这样看来，蓝道·塔利确实很有政治头脑。”
奥莲娜夫人感慨道：“你应该庆幸，角陵并不算个富庶的领地，塔利家族在河湾地也没有足够的影响力，所以蓝道才一直没有表现出野心。
要是他出生在海塔尔，或者佛罗伦之类的家族，呵呵，那我绝对会劝你父亲早点将此人除掉！”
玛格丽被祖母眼中闪过的冷光吓了一跳。
但很快，奥莲娜夫人就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个玩笑。
玛格丽定了定神，问道：
“祖母，既然如此，那蓝道伯爵怎么会看不到山姆威尔身上的闪光点？非要剥夺他的继承权？”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也可能是这次被家族抛弃后，山姆威尔才幡然醒悟，性情大变。”
玛格丽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祖母如此困惑，忍不住心中偷笑。
笑完之后，她又指了指手中的信，问道：
“祖母，您还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应对山姆威尔这家伙？真要继续给他钱吗？”
“为什么不给？提利尔家族除了玫瑰之外，最不缺的就是金钱了。”奥莲娜夫人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么好的一个儿子，蓝道自己不珍惜，我们为什么不拉拢过来？”
玛格丽想到卡特之死，有些迟疑道：“可是祖母，您不担心山姆威尔会脱离掌控吗？”
奥莲娜夫人闻言笑了起来：
“一个连领地都没有的开拓骑士，就算再怎么蹦跶，难道还能跳出我们的掌控？而且，如何驾驭封臣，让他们甘心为我们冲锋陷阵也是一门学问。既然山姆威尔是你亲手册封的骑士，那就交给你来练练手好了。”
“我哪有资格册封骑士，只是代父亲……”玛格丽有些心虚地嗫嚅两句，随即又摇晃起奥莲娜夫人的手臂，撒娇道，“祖母，那您教教我，如果山姆威尔这次敲诈成功，后面变本加厉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给他送钱吧？”
“所以你必须定下规矩，而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怎么定规矩？”
“简单点的，就是不管他要多少，你每个月只给一定数额的钱。复杂点的，你还可以定下奖惩规矩，比如领地开拓进展达到一定的程度，就给他金钱奖励，可若是进展不利，那就扣钱。总之，主动权必须掌握在你自己手中，而不是每次他写信来要钱你就给。”
“我明白了。”玛格丽连连点头，“祖母，您之前是打算怎么安排山姆威尔的？”
“原先我以为山姆威尔是个懦弱之人，可以用强硬手段掌控。但现在看来，这个方法已经不可行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正如花草会向着阳光生长一样，人嘛，总会向着利益靠拢。掌握好利益这根线，你就能操控任何人，尤其是山姆威尔这样有野心的聪明人。”
玛格丽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但兴奋之余又有些忐忑：
“祖母，您之前为何让山姆威尔去那里开拓？我只猜到您是为了对付多恩，但想不明白具体的方法。所以……我有些担心会坏了您的计划。”
“怎么对付多恩，你没有想明白吗？”
玛格丽摇摇头。
奥莲娜夫人循循善诱道：“那你想想，铁王座是如何让多恩臣服的？”
“是通过联姻。”
“联姻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如果娶个女人就能征服一国，那还要军队干什么？没有戴伦一世攻克阳戟城，击碎了多恩人独立的美梦，马泰尔家族又怎么会甘心将弥丽亚公主嫁到君临？
你仔细想想，当年‘征服者’伊耿一世骑着三条巨龙都没能征服多恩，为何在巨龙灭绝后，戴伦一世反而完成了这项壮举？”
玛格丽闻言陷入了深思，半晌之后才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道：
“河流？”
“不错！有着赤红山脉这道天堑阻隔，从陆地上征服多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河流，才是打开多恩大门的钥匙。”
玛格丽似乎还有些疑惑：“难怪您给山姆威尔建议的开拓地是在湍流河河口附近，可是祖母，具体要怎么做？”
“不要心急。一名优秀的园丁最重要的品质是耐心。在合适的位置埋下种子后，只管浇水施肥就行了，时间自然会给你答案。”奥莲娜夫人悠然道，“而且托德告诉我，山姆威尔居然说他能在赤红山脉那种贫瘠之地开展正经的生意，我很期待他能给我一个惊喜。”
14 高地城
越过蜜酒河的支流，山姆威尔一行人便见到了一座高大的灰岩城堡。
斑驳的城墙上满布着苔藓和爬山虎，无声诉说着这座古老城堡曾经经历的风霜。上百英尺的城堡塔顶上，飘扬着一面白色旗帜，上面画着飞舞着的成群黑橙蝴蝶。
这是高地城领主，穆伦道尔家族的徽章。
过了这座城市再往西南方向走不远，便是赤红山脉。
可以想见，若是山姆威尔将来成功在赤红山脉建立领地，穆伦道尔家族便是自己的邻居了。
所以，为了提前跟邻居处好关系，山姆威尔并没有选择绕城而过，而是派遣加文去高地城送了一封正式的拜见函。
“山姆威尔·凯撒。”
城堡中，马丁·穆伦道尔子爵捏着加文递过来的拜见函，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就是那个由女人册封的开拓骑士？”
加文微微俯身，语气不卑不亢道：
“尊敬的子爵大人，凯撒大人是由梅斯公爵之女玛格丽小姐代其父册封的开拓骑士，是提利尔家族麾下正式的封臣。”
马丁子爵不屑地撇撇嘴：“所以，他确实是由女人册封的骑士。”
加文低着头，没有接话。
马丁子爵轻哼一声，随即懒洋洋道：
“行吧，请他进来吧。”
加文俯身一礼，默默转身离开。
马丁子爵对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让厨房准备晚宴，也不用太丰盛，不失体面就行了。”
“好的，老爷。”
“父亲，这位就是塔利家族的那个废物长子？”说话的是马丁子爵的长子，马克·穆伦道尔。
此人身形高大，留着一脸络腮胡子，肩膀上还坐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猴子，正专心致志地掰着手中的坚果。
“没错。蓝道·塔利是个人物，可惜却生了这么个废物儿子，现在他终于下决心废掉山姆威尔的继承权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去赤红山脉开拓……呵呵，还真不如送他去绝境长城呢。”
马克耸耸肩道：“要我选的话，我肯定也宁愿选择去开拓，而不是去绝境长城那个鬼地方。”
马丁子爵瞥了儿子一眼，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开拓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开拓的艰难，但绝境长城不是明显更糟嘛，天寒地冻的，而且听说还有杀不死的异鬼。”
“异鬼？”马丁子爵嗤笑出声，“不过是骗小孩的传说罢了。几千年了，还有人见过异鬼吗？至于寒冷，现在可是夏天，绝境长城也没多冷。”
“但冬天早晚要来啊。”
“谁知道呢。这个夏天已经这么久了还不见结束，或许还会持续更久。也就只有那些崇拜木头的北方蛮子才会一直神经质地喊着‘凛冬将至’。”
马克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道：
“父亲，您说这会不会就是七神所许诺给世人的永夏，从此不再有冬天了？”
“七神说，当世人罪孽终结之时，永夏便会到来。那么，你觉得现在世人的罪孽终结了吗？”
马克摇摇头，拖着腮帮子陷入沉思。他肩头的那只猴子也学着主人的样子，开始思考猴生。
这时，城堡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马克好奇地走到阳台上，往外望去，只见一个约有两百多人的队伍正通过吊桥走入城堡。
“父亲！您快来看！”
听到儿子的呼喊，马丁子爵慢悠悠地走出来：“怎么了？”
马克一脸震惊地指着下面的开拓队伍，问道：“您确定这个山姆威尔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
马丁子爵也愣住了。
因为眼前这两百多名队列整齐、装备精良的士兵着实把他给惊到了。
不得不说，山姆威尔这两个多月的军训还是颇有成效的，新征召的那一百多名士兵，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已经与精锐老兵没有多少区别了。
当然，真刀真枪地干起来，这群新兵肯定要露馅。
毕竟他们还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
但由于山姆威尔一直不计成本地给他们堆装备，喂肉吃，这些新兵已经足以唬住绝大多数人了。
所以在马丁子爵看来，这个河湾地有名的废物，竟然率领了一支足有两百多人的精锐部队！
这已经是一股无法忽视的武装力量了。
要知道，高地城的常备军也仅有三百多人。
当然，穆伦道尔家族还有十几位附庸骑士，再征召一批农民，马丁子爵最多甚至能凑足一支三千人的大军。
肯定不会怕了眼前这支两百人的开拓队。
但是，他可是堂堂高地城领主，而对面，却只是一个连领地都没有的开拓骑士！
这样的比较，哪怕是赢了，也让马丁子爵脸上无光。
“他哪来的这么多精锐士兵！”马丁子爵咬牙切齿道。
原先对山姆威尔的不屑和鄙夷很快转化成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嫉妒和厌恨。
马克定了定心神，猜测道：“会不会是蓝道伯爵给他的？”
“角陵总共才多少正规军？能分出这么多给一个被家族除名的废物去开拓？”
马克挠挠脑袋，他虽然没去过角陵，但也知道塔利家族虽然比穆伦道尔家族强，但也不可能奢侈到分出这么多精锐士兵给一个废物去开拓。
真要让这些士兵葬送在了赤红山脉，塔利家族绝对会实力大减。
思索了片刻，马克又道：“会不会是提利尔家族给他的军队？”
在他看来，也就只有财大气粗的高庭公爵能舍得将这样一支精锐军队交给一个废物去挥霍了。
马丁子爵却翻了个白眼：“梅斯公爵都不愿亲自给这个家伙册封，会舍得送这样一支军队给他去开拓？”
马克闻言，也觉得有道理，顿时又开始抓耳挠腮。
他肩头的那只猴子仿佛能感知到主人的烦恼，也开始上蹿下跳。
马丁子爵盯着开拓队伍看了半晌，终于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马克也连忙跟了上去。
父子两人来到城堡大门，此时管家也带着侍从送来了面包和食盐。
这是维斯特洛大陆传承了千年的一项神圣契约——宾客权利。
当宾客来到主人的屋檐下做客，接受了主人提供的面包和食盐，宾客权利即刻生效，双方不得加害对方，违者会被新旧诸神所不容。
山姆威尔捏起一小块面包，蘸了点食盐，送入口中，随即单手抚胸向马丁子爵微微躬身，道：
“尊敬的穆伦道尔大人，感谢您的热情招待！”
马丁子爵脸上洋溢着无比真诚的笑容：
“凯撒阁下，欢迎来到高地城！”
15 蛊惑（上）
与富丽堂皇的高庭相比，穆伦道尔家族城堡就显得寒碜得多了。
厚重的墙体，狭小的窗户，昏暗的烛光，无不让宴会大厅显得格外逼仄，甚至有种阴森的感觉。
晚宴的食物很并不算丰盛，烤肉、红薯、土豆泥还有一份蔬菜沙拉。
山姆威尔当然不会有什么抱怨，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跟马克谈论着他那只乖巧的猴子。
听说猴子居然是来自盛夏群岛，山姆威尔顿时兴致盎然，连着问了许多有关的问题。
比如，盛夏群岛位于何处，可有来往商船，岛上的文化、人种、特产等等。
马克难得遇到一位同样对盛夏群岛感兴趣的骑士，顿时大有知己之感，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所知道的东西。
马丁子爵在一旁看着自己儿子居然这么快就跟山姆威尔打得火热，忍不住暗自皱了皱眉。
他瞥了一眼埋头吃喝不言不语的托德·佛花，开口问道：
“托德阁下，您是提利尔家族的骑士么？”
托德放下手中刀叉，道：“是的，子爵大人。”
马丁子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想再问，却听山姆威尔突然接口道：
“是啊，子爵大人，托德骑士可是青亭岛的‘高贵私生子’，这次是受奥莲娜夫人之命，亲自带队随我前去赤红山脉开拓的。”
还真是提利尔家族的军队。
马丁子爵心中暗惊。
他并不知道山姆威尔刚才的话中故意模糊了提利尔家族士兵和新兵的区别，便以为开拓队伍中的这两百多人全是提利尔家族的精锐士兵。
“没想到公爵大人如此看重你，居然派出了这样一支精锐军队随你前去开拓。”
山姆威尔嘿嘿一笑，摇头道：“子爵大人，您这可就错了。”
“哦？哪里错了？”
“我又有什么值得公爵大人看重的，他派兵的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对赤红山脉的新领地志在必得。”
“原来如此。”马丁子爵显然是信了。
因为他自己也不觉得眼前这个废物真的值得梅斯公爵派这么多兵跟随。
不过，随之而来又有一个新的问题——
既然梅斯公爵如此看重新领地，为何要派这样一个废物去开拓？
提利尔家族麾下难道还缺骑士？
当然，这样的问题，哪怕马丁子爵从心底里瞧不起山姆威尔也不好当面问，否则就太失礼了。
谁知，马丁子爵不问，山姆威尔竟然自己说出了这位高地城领主心中的疑惑：
“子爵大人，您是不是很奇怪，公爵大人为何要派我前去开拓？”
马丁子爵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吹捧道：
“塔利家族向来盛产出色的将军，公爵大人想必是看重了你的领兵之才。”
这话听得在座的众人都有些脸红。
连那只黑白相间的猴子都吱吱呀呀地挥舞着手臂，仿佛都受不了马丁子爵睁眼说的瞎话。
山姆威尔摇摇头，苦笑道：
“子爵大人，我哪有什么领兵之才啊，否则也不会被父亲赶出家门，剥夺继承权了。公爵大人之所以派我前去开拓，是因为我敢做别人不敢的事情。”
“什么事情？”马丁子爵连忙问道。
然而，山姆威尔微微一笑，环顾四周，却闭口不言了。
马丁子爵顿时会意，知道对方是不想当众讲。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便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对山姆威尔发出邀请：
“我收藏了一些青亭岛的葡萄酒，山姆，你有兴趣来品鉴一下吗？”
“这是我的荣幸。”
山姆威尔起身，跟在马丁子爵后面离开宴会大厅，来到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马丁子爵从酒架上取下一瓶葡萄酒，倒了两杯。
清冽的酒香很快就弥漫了整间小屋。
山姆威尔接过酒杯，道了声谢，随即轻抿一口。
甘冽清爽，确实是上好的美酒。
不过，他们两人来到这里可不是真的为了品酒。
“子爵大人，您一定很想知道，为何梅斯公爵会派我前往赤红山脉开拓吧？”
马丁子爵摇晃着手中的银质酒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山姆威尔，等待着他的下文。
“高地城就在赤红山脉脚下，所以想必子爵大人您也清楚，再往西南方向深入的话，不仅土地贫瘠，野兽密布，更有凶恶的野人部落劫掠成风，即便强行占据了一片土地，也很难发展壮大。
这便是河湾骑士们都不愿来此开拓的原因。
不过，我不一样。
我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已经没有了退路，自然愿意来此搏一搏，而且，我有个能让领地快速发展壮大的妙招——
劫掠！”
马丁子爵鼻息凝神听了半天，却听到这样一个答案，顿时失笑道：
“山姆，你不会是想去劫掠那些野人吧？但我可要提醒你，他们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粗制滥造的兽皮衣服了。”
山姆威尔摇摇头，开始忽悠道：
“子爵大人您误会了，我的新领地会建在夏日之海北岸，靠近湍流河的入海口处，您说，我会放着来来往往那么多富得流油的商船不劫，反而去找穷得叮当响的野人？”
马丁子爵闻言立刻眯起了眼睛。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年轻的开拓骑士后，他才重新开口道：
“凯撒阁下，应该不用我提醒你，河湾地对于海盗的刑罚吧？”
“我当然清楚。”山姆威尔耸耸肩，一脸轻松，“子爵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提利尔家族可是派了两百多名精锐士兵随我开拓，而且，为首的那人，还是出身青亭岛。”
马丁子爵脸色慎重起来，眼中却还有些不敢置信。
山姆威尔继续道：
“当然，奥莲娜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劫掠那些多恩商船，并不会肆意攻击其他商船。”
“即便如此，一旦此事暴露，你也会名声尽丧，甚至被送上绞刑架！”
山姆威尔哈哈一笑，道：
“我现在还有什么好名声吗？况且，如果不这样做，我又怎么能在赤红山脉那种地方开拓出一片新领地？”
马丁子爵深深看了山姆威尔一眼：“凯撒骑士，您跟传言一点也不一样。”
山姆威尔摇晃着手中酒杯，笑道：
“传言不可信，子爵大人。”
马丁子爵也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祝您开拓顺利了。”
山姆威尔却忽然凑近了几步，道：
“子爵大人，您想不想也发点财？”
马丁子爵闻言，顿时警惕起来。
16 蛊惑（下）
“你不会以为我会冒着家族荣誉被玷污的风险，跟你一起去做海盗吧？”
“当然不是。”
山姆威尔笑呵呵地摇头，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这种风险，自然只有我这种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冒，您只需要投资就行了。哪怕将来事情败露，也不会牵扯到您身上。”
“投资？”
“不错。”山姆威尔喝了口酒，悠悠道，“提利尔家族已经投资了两百名精锐士兵，青亭岛的雷德温家族也即将投资一批战舰和水手，他们都会在未来获得丰厚的回报。那么，尊敬的子爵大人，您想不想参与这项投资中来呢？要知道，河湾地最强大的两大家族都已经下注了喽，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常有。”
马丁子爵若有所思，但还是谨慎地问道：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工匠。”山姆威尔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已经有了军队和战舰，现在急需一批工匠来帮助我修建领地和码头，所以，我希望您能派遣高地城的工匠随我去开拓。我可以承诺您，将来您必定会得到十倍乃至百倍的回报！”
马丁子爵沉思片刻，随即点头道：
“好，我会派十名工匠随你……”
“十名？”山姆威尔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子爵大人，我冒着名誉受损的风险将此事如实相告，没想到您居然把我当成乞丐了。”
马丁子爵忍着怒火：“你要多少人？”
“全部。”
“全部？”
“对，我要高地城全部的工匠！”山姆威尔豪气地一挥手，“这些工匠租借给我一年，一年之后，我会付给您十倍的租金。”
“这不可能！”马丁子爵立刻拒绝，“万一你开拓失败呢？到时候我去跟谁要钱？甚至还可能会赔进去所有的工匠，你觉得我疯了会答应你这样的要求？”
“失败？子爵大人，您真的觉得这次开拓行动会失败？”
“任何行动都可能失败，更别提还是去赤红山脉开拓了。”
山姆威尔哈哈大笑道：
“子爵大人，看来您还没明白这次开拓的真正意义。您觉得提利尔家族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劫掠几艘多恩商船吗？”
马丁子爵耐着性子问道：
“哦？难道提利尔家族还另有打算？”
“当然。河湾与多恩千年世仇，再加上公爵长子维拉斯·提利尔又刚被奥伯伦亲王弄断了腿，提利尔家族怎么会不去寻找报复多恩的机会？”
“报复多恩？”马丁子爵一脸怀疑，“多恩可不是那么好入侵的。”
“您说的没错，多恩确实易守难攻。但戴伦一世不也曾征服了多恩，而且还是在没有巨龙的帮助下。虽然他将那场征服战争的所有功劳都归于自己，但明眼人都知道，胜利的真正关键在于埃林·瓦列利安伯爵率领舰队攻占了板条镇，控制了绿血河，切断了多恩各大领地间的联系。
您应该知道，这次我的开拓地是奥莲娜夫人亲自选定的，就在湍流河的入海口附近，这个位置与绿血河上的板条镇何其相似！
只要控制了湍流河的入海口，多恩西部的三个重要领地就成了河湾的囊中之物！
您说，如此重要的开拓之行，提利尔家族会轻易让它失败？”
马丁子爵闻言陷入了沉思。
山姆威尔见状，立刻加把劲道：
“只要提利尔家族下定了决心，我实在想不出这次开拓会如何失败。赤红山脉中的那些野人难道会是提利尔家族精锐士兵的对手？还是说您觉得多恩人会看出河湾的野心，主动出击，破坏这次开拓？”
马丁子爵摇摇头。
一盘散沙的野人自然不足为惧，至于多恩人，他们若是主动出击，挑起战争，或许梅斯公爵睡觉都会笑醒。
因为多恩无论是人口、资源、还是军队，都是完全比不上河湾的，之所以能相互争斗这么多年，主要还是靠着赤红山脉这道天堑以及沙漠的特殊气候环境的保护，如果多恩人真的蠢到放弃地利主动出击，那肯定会被河湾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再加上在赤红山脉建立新领地的最大障碍——财政来源，已经被眼前这位胆大包天的开拓骑士豁出去自己的名誉和前途解决了，马丁子爵思来想去，也觉得还真没有失败的可能。
但真要投入家族全部的工匠助其开拓，马丁子爵还是有些犹豫。
山姆威尔见状，也不再多劝，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道：
“子爵大人，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会在高地城休整几天，购买大量的物资粮食为进山做准备。如果您愿意投资，可以随时派人来找我。”
说完这句，山姆威尔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
在高地城停留的第三天，山姆威尔还是没有等来马丁子爵的回复。
看来这位领主确实极为谨慎，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轻易迷惑。
不过，山姆威尔倒是等来了玛格丽小姐的回信。
信中玛格丽照例批评了山姆威尔的挥霍行为，同时又一次督促他加快行军速度，并且，这位大小姐这次学乖了，在信中跟山姆威尔定下了规矩，从今往后，她每个月只会给一百金龙作为开拓资金，想要更多的话，山姆威尔就必须拿出业绩——
比如新领地的建设进展，人口的增加等等。
不得不说，这次玛格丽是学聪明了，绝了山姆威尔肆意敲诈的路子。
对此，山姆威尔也没有太过意外，提利尔家族又不是真傻，会甘心当自己的“提款机”。
不过，这种娴熟的“驭下之术”应该不是那位稚嫩少女自己想出来的，估计是受了“荆棘女王”的提点。
山姆威尔也没有就此失望，反正他已经在提利尔家族身上赚足了便宜，更是借此撑起了一杆大旗，足以去忽悠别的投资人了。
开拓嘛，其实就跟创业没什么区别，当然要用投资人的钱了。
就是这位高地城领主似乎不太好忽悠。
山姆威尔决定再等最后一天，若是明天马丁子爵还没回应，他就启程去寻找新的大冤种，哦不，投资人。
……
另一边，“不好忽悠的”马丁子爵私下里找到了高庭来的信使，问道：
“你给山姆威尔带的那封信是谁写的？”
信使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抱歉，子爵大人，这个我恐怕不方便向您透露。”
不过，当马丁子爵将一枚金龙塞进信使手里时，他的脸上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是公爵之女，玛格丽小姐写的信，同时还附带了三百金龙。”
“是吗？”马丁子爵若有所思，“还有呢？我还见你找到了托德·佛花。”
“那是奥莲娜夫人给托德骑士的一个口信……”说到这里，信使再次犹豫起来。
但随着马丁子爵再次掏出一枚金龙，这位刚正不阿的信使立刻补充道：
“奥莲娜夫人让托德骑士一切听从凯撒大人的安排。”
马丁子爵闻言，脸色微变，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17 一切的起点
“子爵大人，您终于想好了吗？”
就在山姆威尔准备离开高地城之际，马丁子爵终于派人来将他请回了城堡。
客厅内，马丁子爵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拿出一支红酒，笑道：
“这是产自多恩的葡萄酒，尝尝？”
“好。”山姆威尔欣然接过酒杯，浅尝一口。
粗犷厚重，单宁强烈，带有浓郁的辣味。
马丁子爵也品尝了一口，感叹道：
“这是用神恩城的色拉子葡萄酿造而成，与多恩人的性格一样，粗粝狂放，若是第一次喝，可得小心别被呛到。”
山姆威尔笑呵呵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
“我这人就是有副好胃口，不管多烈的酒都能入喉。”
马丁子爵也笑了：“我现在是越来越怀疑，你之前怎么会有个废物的名声？”
“年少不懂事嘛。”山姆威尔随口应付了一句，然后又将话题重新拉回，“子爵大人，关于我之前的提议，您应该想好了吧？”
马丁子爵收敛了笑容，脸色严肃起来，道：
“我想好了。此事事关河湾与多恩的千年世仇，穆伦道尔家族当然不该袖手旁观。所以，我决定将领地内的所有工匠，包括学徒，总计两百七十五人，租借给你一年时间。”
山姆威尔脸上露出无可抑制的惊喜，连忙道谢：
“子爵大人，您真是一位慷慨的领主，也是一位英明的投资人！相信我，这份投资一定会给您带来丰厚的回报！”
“先别急。”马丁子爵抬起右手，道，“为了以防万一，我需要一个抵押物。”
“抵押物？”
“不错。劫掠商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万一将来你还不起钱，我会收走抵押物，作为补偿。”
山姆威尔眼珠子一转，随即道：
“既然如此，那就用我未来领地内最重要的东西——码头，作为抵押物好了。”
“码头？那么附带的停靠费和赋税……”
“自然也都是您的。”
马丁子爵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在他看来，无论是山姆威尔的海盗计划，还是提利尔家族图谋多恩西部的大计划，都会用到这个至关重要的码头。
用它来作为抵押物，自己怎么也不会亏。
敲定合作意向后，两人又对一些细节问题做了讨论，达成一致后还拟定了一份契约，共同签了字。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至此，高地城的穆伦道尔家族，也正式成为了山姆威尔的投资人之一。
……
为了等高地城的工匠集结，开拓队伍又多停留了三天才再次启程。
这一次，原本两百人的开拓小队瞬间膨胀了一倍多，看起来气势更足了。
身为队伍的首领，山姆威尔也难免得意起来。
有了这样一个班底作为支撑，最为艰难的开拓初期也将是一片坦途。
至于欠下的债务，他根本没往心里放。
前世作为一名生意人，山姆威尔怎么会不懂欠钱的才是大爷的道理。
他现在欠的越多，那些债主们越是不可能看着他开拓失败。
甚至他都已经计划好了，等新领地的建设正式开始后，他会再给马丁子爵写封信，以人手不够的理由请他再派些劳工过来帮忙。
相信慷慨的高地城领主必然不会拒绝合作伙伴的小小要求。
否则一年后，码头没建好，损失的还不是穆伦道尔家族嘛。
但手下人多了，所需的粮食物资也会激增。
他现在还能靠着提利尔家族的救济勉强支撑，将来恐怕还得寻找新的投资人。
不过，这事暂时还不急，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到开拓地。
他们离开高庭已经快有三个月了，这样慢腾腾的行军速度，恐怕已经创下了维斯特洛历史上的最慢记录。
而且，由于渐渐深入赤红山脉，接下来的路程可以预料得将比之前更加难走。
甚至还有可能遭遇野人的袭扰。
所以进山之后，山姆威尔便停止了例行的军训，让士兵们保持充足的体力，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然而，出于意料的是，后面的行军虽然路途艰险，但却没有受到任何袭扰。
看来那些野人倒还有些理智，看到这支队伍中有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便知道这是个硬骨头，没敢硬啃。
倒是一些不长眼的野兽袭击了开拓队伍，当然，它们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烧烤架。
又过了接近一个月，加快行军速度的开拓小队终于远远望见了夏日之海。
咸腥而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山林中的雾气，让众人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惬意。
山姆威尔也分外欣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路往南，山势渐渐平缓，形成了一个难得的谷地，并向大海延伸出一块凸起的滩头。
托德·佛花开口道：
“凯撒大人，这里便是鹰嘴屿，正适合作为您的新领地。”
山姆威尔环顾四周，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地方确实不错，两面环山，背靠夏日之海，只有西北方向有个狭小的山谷可以出入。
中间这块平缓的谷地足有上万英亩，虽然都是贫瘠的岩土，无法种植庄稼，但建造城堡肯定不成问题，而且凸出的滩头正适合建造码头。
看托德·佛花之前带队时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提利尔家族曾派人来此地考察过。
只是这里处于赤红山脉深处，与外界联系不便，又没有适合耕种的良田，若是要建立领地，就必须依靠外界的输血。
提利尔家族之前显然没有下定决心在此开拓，直到山姆威尔的出现。
奥莲娜夫人本来应该是打算让托德·佛花控制住这个懦弱的开拓骑士，以他的名义劫掠路过的商船，以此来维持领地的开销。
当然，如今的山姆威尔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海盗这种事，一旦暴露，他就别想在贵族圈子里混了下去了。
估计只能跟因贩卖奴隶而获罪的乔拉·莫尔蒙一样，逃到狭海对面，去投靠龙妈了。
嗯？
怎么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也还不错……
山姆威尔立刻摇头，甩掉刚才那个愚蠢的想法。
既然已经更名凯撒，他自然不想再屈居于一个女人之下。
要想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之世不断向上攀登，他必须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和嫡系军队。
眼前的鹰嘴屿和四百多名开拓者，就是这一切的起点。
18 野人的威胁
城堡，是人类控制土地的核心建筑，也是领主们对外宣誓主权的前提条件。
在维斯特洛大陆，王国开拓法令同样遵循这一原则，只有在开拓地上建好符合条件的城堡，王国才会承认领主对于开拓地的合法所有权。
所以，在来到开拓地后，山姆威尔的第一核心要务，就是建立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
唯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领主。
所以，刚用完午餐，山姆威尔就召集了高地城的工匠，商讨城堡修建事宜。
“凯撒大人，我们刚才粗略考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规划，正要向您汇报。”
说话的是一位名叫维多的工匠，年过五十，须发斑白，不过在高地城来的这批工匠中很有威望，当初马丁子爵还特地拉着山姆威尔的手，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位老人家。
“维多先生，您请说。”山姆威尔对于有本事的人一向很尊重。
维多微微欠身，侃侃而谈：
“大人，我们认为，要建造一个符合您身份的城堡，位置最好选在这片谷地的东北角。那里地势较高，即便涨潮也不会受到影响，而且两面靠山，可以省下两段围墙。
目前初步规划的城堡占地约有五英亩，主堡有六层，三十八个房间，两间地下室，此外还有三处副堡，一个马厩，一个仓库，三个营房，四座九十英尺高的塔楼，上面可以安置重型床弩和小型投石机。
城墙约有八十英尺高，厚度约有十二英尺，分内外三层，用岩石堆砌在一起，抹上灰浆，中间填充碎石，非常坚固。
城墙外可以引海水围城一条护城河……”
山姆威尔默默听着，等对方说完，才开口问道：
“那么，建造这样一座城堡，需要花费多少钱？”
维多摸着长长的胡须思索了片刻，道：
“大概需要七万金龙。”
山姆威尔嘴角抽了抽，又问道：“那需要多久能建好？”
“以现在的人手，大概需要五年。”
山姆威尔的嘴角抽的更厉害，又问道：“如果我找来足够的人手，那需要多久？”
“至少也要大半年。不过，这样的话，花费就肯定不止七万金龙了，恐怕要翻好几番。”
“我知道了。”山姆威尔点点头，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他肯定等不了五年，那时候异鬼都来了，还玩个屁。
必须要在这场权力游戏正式开启之前，拿到入场券。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在短时间内筹到这样一笔巨款？
继续拉投资肯定是不可能的，维斯特洛就算大冤种再多，也不可能让他忽悠来这样一笔巨款。
不过，山姆威尔倒也没慌，他既然敢出来开拓，必然是有准备的。
之前他跟托德说自己能通过正经的生意让领地获得收入，也不是吹牛。
但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先要安顿下来才行。
“维多先生，城堡既然急不来，那么，我们就先建设一个稳固安全的营地吧，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大人，那我建议您可以建设一个简单的木质堡垒。
首先，在山谷出入口附近用土石堆成一个小山丘，在其上建造一个木质的塔楼，上面设立一个烽火台，两侧各建立三四个矮一些的箭塔，周围用一圈结实的篱笆围栏作保护。
围栏外面可以挖掘水沟，以增强防护能力。塔楼后方可以布设房屋、马厩、铁匠铺等等建筑，同样用木头搭建。
这种简易的木质堡垒造价低廉，取材方便，工期也短，能够很快形成有效防御，当然，它的缺点也很明显，不够坚固，怕火，也无法作为领地的核心被王国承认。
不过，用来作为过渡用的营地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山姆威尔微笑点头，道：
“好的，维多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全权负责了。”
“是，大人。”维多俯身一礼，随即又问道，“大人，我对于码头的建设也有个初步的方案……”
“码头先不急。”山姆威尔摇头打断道，“先集中人力将木质堡垒建起来，记得多建一些木屋，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新的同伴来了。”
“好的，大人。”
安排好工匠，山姆威尔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托德·佛花：
“托德骑士，对于营地的安防，你有什么建议？”
虽说之前两人因为卡特之死有了些间隙，但并没有撕破脸，而这一路行来，托德也一直都尽心尽力。
尤其是深入赤红山脉后，要是没有这位老练的骑士，即便没有野人的袭扰，开拓队伍恐怕也不会如此顺利地抵达夏日之海北岸。
所以，山姆威尔在安防方面，还是很尊重托德的意见。
托德也没有保留，立刻回道：
“大人，我建议将山谷出入口附近的树木也全部清除掉，防止敌人或是野兽借此隐蔽。另外，之前一路行来，虽然野人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但却一直跟随着我们，所以我们必须提高警惕，每天安排人手出谷放哨，顺便打探周围的情况。”
“好。”山姆威尔点头应下，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不过，对于周围的野人，只要他们没有率先表露出恶意，我们也不要对其展开攻击。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摸清楚周围野人部落的分布，最好能让我见上那些部落首领一面。”
“大人，赤红山脉中的野人对我们可不会有什么善意。他们之前之所以没有攻击我们，只是因为看我们有足够多的士兵，您可千万别对他们掉以轻心。”
“放心吧，我明白他们的危险。但作为开拓领主，如果能接收一部分野人作为领民，我们的领地建设肯定会更加顺利。”
托德也没有多劝，随即便按照山姆威尔的指示开始行动。
原本安静的谷地，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山姆威尔则带领着手下的新兵在海边捉鱼补虾，因为鹰嘴屿位于赤红山脉深处，交通不便，虽然买了些牲畜带过来，还准备了一些腌肉，但肯定要省着点吃。
好在新兵们原本都是码头劳工，大部分人从小就在曼德河畔长大，对于如何从水中捕获食物自然是一清二楚。
一个下午的时间，新兵们就大获丰收，捞上来的海鲜堆成了半人高的小山。
但就在山姆威尔欣喜今晚可以吃到海鲜烧烤大餐之际，托德却忧心忡忡地回来报告道：
“大人，不好了，我们在外面砍伐树木的士兵遭受到了野人的攻击，有三人受伤，而且，派出去的三组哨兵，只回来了两组。”
19 诱敌
夕阳西斜，在平静的海面洒下金灿灿的余晖，几只海鸥飞速掠过，搅碎了水面上的金色影像。
但山姆威尔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看到再次返回的托德，问道：
“那组哨兵还没有找到？”
“没有。”托德面色同样难看。
“袭击我们的野人呢，可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也没有。他们不跟我们正面交锋，偷袭之后就尽往山林里钻，我们又不熟悉地形，根本追赶不及。”托德一咬牙，道，“我准备再带十个人，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找。”
山姆威尔闻言却沉默不语。
托德以为对方不愿意，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怒火，道：
“大人，那些哨兵是我派出去的，我必须把他们找回了！否则……”
“我不是要阻止你去找人。”山姆威尔解释道，“只是想让你多带些人去。”
托德面色稍缓，摇头道：“十个人够了，再多的话，恐怕营地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山姆威尔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让那些野人也这样想。”
“什么意思？”托德愣了一下。
“你之前说得对，是我低估了那些野人的恶意。现在看来，他们恐怕是不会轻易跟我们友好交流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必须先立威！”说到这里，山姆威尔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你将提利尔家族的所有士兵全部带出去，让野人以为营地空虚，前来攻击。我会率领手下拖住他们，你再见机率兵杀回来，将他们全部堵在山谷里！”
托德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骑士，半晌才不敢置信地说道：
“大人，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们连野人到底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山姆威尔怡然不惧道：“一群鬼鬼祟祟的野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若是真有跟我们正面对抗的实力，为何还会一直偷袭？”
托德还有些犹豫：“不如等我们查探清楚野人的数量，再做应对……”
“怎么查探？”山姆威尔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这里是赤红山脉，是野人的地盘，我们的人在这里连对方的影子都追不到。”
见托德闷头不说话，山姆威尔再次冷冷道：“不要犹豫了，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否则等我们建好了塔楼，围好了篱笆，就算再使出诱敌之计，对方也未必敢攻进来。
到那时候，他们仗着熟悉地形，来无影去无踪，不断骚扰偷袭，我们恐怕就只能缩在山谷里才能保证安全。长期这样下去，领地建设会受到极大影响，整个开拓队伍也会人心惶惶。甚至慢慢会被困死在这个山谷中！
所以，我们必须要抓住时机，趁现在立足未稳，故意露出破绽，引诱野人来攻，然后一仗彻底打痛他们！”
托德沉思半晌，终于一咬牙点头道：
“好！既然大人您有如此勇气，又如此信任我，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托德便重重得将右手击打在胸前，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骑士礼，随后转身离去。
山姆威尔转头去找侍从加文，正准备吩咐，却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
“怎么了？”
加文压低了声音：“大人，您这样安排，难道就不怕托德·佛花故意见死不救？”
山姆威尔深深看了自己的年轻侍从一眼，笑道：
“放心吧，托德·佛花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见死不救的蠢事。更何况，物资粮草都在这里，他若是坐视我们被野人击败，自己带着一百名没有补给的士兵就真能逃出赤红山脉？就算逃出去了，提利尔家族会放过他？”
加文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劝道：
“大人，我还是有些担心，托德就算不敢见死不救，会不会故意拖延，让我们跟野人拼得损失惨重？不如调换一下，让托德跟他的手下在谷中防守，您亲自带兵外出，等战斗开始后再杀回来。”
山姆威尔摇摇头：
“你们都是没有上过真正战场的新兵，更适合留在谷中依靠防御设施打阵地战。佯装外出再杀回来这种复杂操作，还是交给托德和他手下那群老兵更合适。”
见加文似乎还要再说，山姆威尔却径直打断道：
“加文，你知道战场上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大人，是什么？”
“是内部不和，相互猜忌！”山姆威尔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不管我跟托德有什么矛盾，但在面对野人时，我们是同一阵线的战友！若是按你说的安排，托德立刻就会觉察到我对他的不信任，还没开战，气势就泄了三分。而且就算此战赢了，从今往后，我跟他之间，就只会剩下提防和猜忌。”
“我明白了，大人。”加文低下头不再多言。
山姆威尔也放缓语气：“嗯，去告诉兄弟们，今晚可能会有野人袭击，让他们早点吃饭，早点休息，但不要卸甲，武器也都放在手边，注意听号角。另外，再去把维多叫来。”
“是。”
其实山姆威尔敢信任托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之前玛格丽在来信中曾警告他，不准再胡乱杀人了，今后托德·佛花会听从他的安排。
这句话让山姆威尔敏锐地觉察到，奥莲娜夫人对于自己的态度恐怕已经有了变化。
如果之前奥莲娜夫人是将他视作一个可以被掌控的傀儡，那么在杀人立威之后，她应该已经改变策略，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了。
所以，目前托德还是可以信任的。
当然，如果在接下来的领地开拓中，山姆威尔的表现不能让她满意，托德恐怕还会跳出来争夺开拓队伍的主导权。
对于这一点，山姆威尔笃信不疑，毕竟“荆棘女王”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女人。
因此，这一战对于他来说，将会极为关键。
同样，对于他手下的那些新兵来说，也是极为关键。
四个多月来，山姆威尔不计成本的给他们堆装备，每天给他们吃肉，亲自带着他们训练，而现在，终于到了检验他们成色的时候了。
只要赢了这一战，这些新兵将完成蜕变。
山姆威尔也将正式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一批精锐嫡系部队。
只要赢了这一战……
胡思乱想间，加文已经带着维多走了过来。
山姆威尔收拾心情，将自己的打算跟维多说了一遍，随即便开始讨论如何布置防御。
塔楼肯定是来不及建了，甚至篱笆都来不及围。
好在下午半天时间，工匠们已经在原先地形的基础上，在谷口内垒起了一座小土丘。
再加固布置一下，就是一个合适的防御阵地。
谷口原本就不宽，仅可供六七人并排通行，到时候山姆威尔带兵在小土丘上列阵，居高临下，就能占尽地利。
敲定方案后，山姆威尔又让维多准备一些滚石和圆木，堆在小土丘上。
太阳彻底消失在海平面后，托德也带着手下离开了营地。
工匠们开始忙碌布置防御阵地，山姆威尔和士兵们则早早睡下，养精蓄锐。
望着璀璨辽阔的星空，山姆威尔却始终睡不着。
耳边听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脑中回闪着穿越之前的一幕幕画面，虽然时间距离现在并不远，却恍如隔世。
夜色深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在积蓄。
20 夜袭
“呜——”
沉闷的号角声刺破了沉寂的夜色。
也惊起了本就没睡着的山姆威尔。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大声吼道：
“列队！列队！”
短暂的慌乱之后，新兵们还是快速在山姆威尔身边列好了队。
纪律和秩序，是这四个多月来，山姆威尔对新兵训练的核心内容。
经过不断强调和重复，终于融入了新兵们的血液中，成为了肌肉记忆一般的东西。
朦胧的月色下，山姆威尔已经看到进出山谷的通道中出现了一个个黑影。
野人果然上钩了。
在听到号角声后，野人们便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索性也不隐藏意图了，纷纷发出怪异的嚎叫：
“嗷嗷嗷——”
一时间嚎叫声响彻山谷，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走兽飞鸟。
也让营地中的众人大惊失色——
野人太多了！
黑夜遮蔽之下，他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但听这声音，这气势，恐怕得有好几千！
这样悬殊的人数差距，能守得住么？
山姆威尔站在谷口的小土丘上，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黑影，疯了一样地向自己冲来，心中却异常冷静。
冷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每临大事有静气。
这是他前世可望而不可得的一种心理状态。
但没想到穿越之后，却反而莫名其妙地掌握了。
上次决心杀卡特之前，他就曾犹豫过，甚至杀人之后，他还感到后怕、慌张、乃至恶心。
但当他面对倒吊在自己面前的卡特时，却无比冷静，哪怕托德·佛花怒吼着向自己冲来，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杀人立威。
这次也是一样。
在开战之前，他也曾患得患失地睡不着觉，担心托德真的会背叛自己，担心错估了野人的数量，担心自己四个月来的军训只是一个笑话，担心自己还没来得及参加这场权力的游戏就惨死在一个无名小土丘上……
但当真正面对黑压压的野人冲向自己时，山姆威尔却忽然间变得心无旁骛。
此时的他已经丢掉了所有的迟疑、担心、恐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战到底！
“放！”
随着山姆威尔一声令下，士兵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滚石和圆木推下土丘。
轰隆——轰隆——
在重力和惯性的驱使下，一个个滚石和圆木沿着斜坡翻滚而下，重重砸在刚刚冲进谷口的野人队伍中。
刹那间，血肉横飞，惨叫不断。
这一波先声夺人狠狠打击了野人的嚣张气焰，也让那些初临战阵紧张不已的新兵们稍稍缓了口气。
“立盾！”山姆威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最前排的士兵们条件反射般地将巨大的木盾立在身前，目光忐忑地望着冲上来的野人。
月光的映照下，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野人那狰狞的脸庞。
虽然心中难免恐惧，但他们没有动。
因为同伴就在身后，领主也在身后。
四个多月来，山姆威尔没有教给他们复杂的战斗技巧，只是让他们不断重复最简单，最基本的战斗动作，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整齐，必须统一，必须听从命令！
无数次枯燥的重复，让这些士兵们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哪怕再紧张，再害怕，但在听到口令后，也会下意识地完成战术动作。
如果是单打独斗，这些新兵个个都存在致命缺陷，动作僵硬，不够灵活，死板单调……但要是排成阵列，他们将会成为恐怖的杀戮机器！
恐怕连山姆威尔自己都未必清楚，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来说，这样一支令行禁止、整齐有序的军队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今晚，这支初具雏形的军队，将会在赤红山脉深处，第一次展露出自己血腥的獠牙。
嘭嘭嘭！
最前排的不少新兵都闭上了眼睛，双脚踩实大地，奋力抵住野人的第一轮冲击。
好在，木盾没破。
这并不算意外。
木盾的防护能力虽然不算强，但要知道，对面的野人武器更烂。
生活在赤红山脉中的他们根本掌握不了高超的冶炼技术，铁质的兵器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石锤、木矛、动物牙齿之类堪称原始的武器。
再加上他们是从下往上仰攻，杀伤力大减。
山姆威尔目光冷然地看着这一切，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刺枪！”
唰唰唰！
躲在盾兵身后的枪兵立刻将手中长枪沿着木盾的缝隙刺了出去！
哧哧哧！
枪尖刺入肉体的声音此起彼伏。
几轮枪刺之后，冲进山谷的野人队伍瞬间稀疏了许多。
“出刀！”
随着山姆威尔的第三道命令，最后一排的士兵们纷纷拔出长刀，穿过枪兵和盾兵，向着还在惨叫不止的野人们劈砍过去。
一轮补刀之后，还没等下一波野人冲上来，刀兵们又立刻撤回阵中，盾兵们则重新立好盾牌，迎接下一轮冲击。
如此循环往复。
几轮之后，山姆威尔见士兵们疲态已露，便下令道：
“第一组后撤，换第二组！”
由于谷口地形狭窄，山姆威尔早就将手下的士兵们分成了三组，轮流上阵。
当然，每一组的兵种、战术安排都是完全一样的。
立盾、刺枪、出刀……
单调、重复、无趣至极。
但却有效至极。
战斗开始没多久，谷口的斜坡上，就已经铺上了一层野人的尸体。
甚至连这些初临战阵的新兵们都惊讶于自己所造成的杀伤。
当然，毕竟是第一次战斗，他们难免会紧张，会失误，但即便如此，野人也难以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他们身上还有一件皮甲保护。
优良的装备，有利的地形，默契的配合，合理的战术安排，山姆威尔亲临现场的冷静指挥，在一次次轮换，一场场杀戮中，新兵们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自信。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身体，也洗去了他们身上的青涩。
其实新兵成为老兵的步骤就这么简单——经历一场战斗，杀死一个敌人，并活下来。
这些被山姆威尔从曼德河码头征召来的一百多名新兵，就正经历这样的蜕变。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统一，也越来越简洁高效。
无论野人们如何悍不畏死地冲锋，却始终无法撼动这看似单薄的防线，只能在谷口留下一具具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谷地，山丘上的士兵们在山姆威尔的指挥下，仿佛凝聚成了一个专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生命是它的燃料，鲜血是它的润滑剂，敌人的恐惧，则是它最高的荣耀。
21 勇士
“怎么还没有攻进去？”
山谷外，一名年轻野人略有些焦躁地问道。
他长着一张马脸，皮肤黝黑，身型雄壮，脖子上挂着一圈用动物牙齿串成的项链。
有经验的猎人应该能看出，这些全部都是老虎的獠牙。
而这，正是赤红山脉中一个著名部落——虎牙部落的习俗。
这个部落的勇士以猎杀老虎为最高荣耀，他们在亲手杀死一只老虎后，就会将其最长最尖锐的那只獠牙取下，串成项链挂在胸前，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勇武。
刚才说话的那个野人，脖子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獠牙，而且其中最长的，居然超过了五英寸。
由此可以想见，被其猎杀的老虎的体型曾是多么的庞大。
在此人身侧，站着两个与其面貌极为相似的年轻野人，他们胸前的虎牙项链也同样密密麻麻，令人侧目。
这三人，就是这片山区最强大的部落——虎牙部落族长的三个儿子，大名鼎鼎的“勇武三兄弟”。
老大契卡，老二契穆，老三契曼。
在发现开拓队伍的踪迹后，兄弟三人便开始召集附近各部落的勇士，准备一同将这些该死的河湾人赶出他们的地盘——赤红山脉中的各个野人部落虽然常常也相互争斗，但在对付河湾人这件事上，却是天然的同盟。
不过，由于发现开拓队伍中有两百多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三兄弟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边暗中跟随，一边等待各部落勇士的聚集。
当开拓队伍抵达目的地，并开始建造营地的时候，契卡才有些着急了。
因为他能够看出，这些狡猾的河湾人选择的谷地是个极其有利于防守的地方，若是真让他们在那里建起了稳固的营地，甚至是城堡，那野人将永远失去这片土地的控制权。
这个时候，在虎牙部落的威名号召下，三兄弟身边已经聚集了两千多名野人勇士，但契卡还是不敢贸然发起进攻。
毕竟野人在面对河湾正规军时，无论是装备武器，还是身体素质，都处于完全的下风，除非有十倍以上的数量优势，否则是绝对不敢正面对抗的。
虽然现在兵力上算是达到了十倍，但由于河湾人占据着山谷的地利，契卡还是想等更多的野人支援过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河湾人也会建起更多的防御设施，所以，契卡现在打也不是，拖也不是，有些进退两难。
无奈之下，他才派人去进行偷袭和骚扰，试图延缓营地的建设，同时试探一下这些河湾人的战斗力，顺便还抓了两个出来打探情况的哨兵。
可没想到，接下来那些河湾人的反应却异常激烈，像是被捅了马蜂窝一样，傍晚的时候，竟然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走出了山谷，试图寻找他们的同伴。
这让契卡不惊反喜。
因为他刚刚从抓住的那两个河湾哨兵口中得知，这支开拓队伍中总共有两百多名士兵，其中一半是提利尔家族的精锐部队，而另一半，则是那个开拓骑士在临行前才刚刚征召的新兵。
现在，最精锐的那支提利尔家族军队，竟然全部离开了营地！
这是一个好机会！
作为一名优秀的猎人，契卡从不会在猎物暴露出弱点的时候犹豫。
所以，当确定那些提利尔家族士兵走远后，他果断下令对河湾人的营地发起攻击。
在他看来，一百多名新兵和一个据说是河湾贵族中有名的废物骑士，即便占据地利，又怎么可能阻挡得住两千多名勇士的进攻。
然而，当战斗真正开始之后，事情的发展却渐渐有些不对劲。
营地中的抵抗出乎意料得强烈，那狭窄而幽深的谷口，仿佛成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不断吞噬着野人勇士们的生命。
“应该快攻进去了。”老三契曼其实也有些焦躁，但还是出言安抚道，“河湾人在营地中只有一百多名新兵，现在应该已经死伤惨重了。”
“我们的勇士呢？战斗这么久，死伤多少了？”一位前来援助的部落首领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黑暗笼罩下，谁也不清楚伤亡情况。
只听到惨烈的厮杀声，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老大契卡猛得一下站起来，拔刀道：
“我亲自带人去冲杀！”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面露喜色，似乎只要这位虎牙部落第一勇士亲自上阵，敌人立马就会崩溃。
契卡刚走几步，却发现自己被人拉住了。
“怎么了契曼？”
契曼凑到大哥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大哥，我越想越感觉不对劲，这很有可能是河湾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契卡愣了一下：“什么陷阱？”
“大哥，你仔细想想，若是眼前这个营地久攻不下，而这时候，之前那支离开的提利尔家族军队突然杀回来，会发生什么？”
契卡的眼睛猛然瞪大，但下一秒，却又眯了起来。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现在我们已经退不了了。你跟契穆盯着身后，若是提利尔家族军队真的杀回来，给我死死顶住！只要我冲进山谷，这一仗就是我们赢了！里面那些河湾人全都得死！”
说完，契卡便毫不迟疑地转身大步离去。
契曼暗自叹了口气。
他知道，大哥说的没错，现在醒悟已经有些迟了。
大部分野人勇士们此时都挤在山谷里，想退都难，更何况，若是真的不败而逃，那今后虎牙部落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所以，事到如今，他们三兄弟只能进，不能退！
就在契卡暗自咬牙的时候，一名野人突然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嚷道：
“不好了，之前离开的那支河湾军队又杀回来了！”
契曼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中计了。
但此时，他知道自己千万不能慌，否则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野人联军很有可能会就此分崩离析。
于是，面对着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契曼从容一笑，朗声道：
“怕什么！不过才百来个河湾士兵而已，我带上三百位勇士，必定能拦住他们！”
被契曼的勇气所感染，众人才恢复了平静，随即纷纷出言赞赏“虎牙三兄弟”的勇武。
契曼也知道事不宜迟，便立刻找到二哥契穆，又召集了三百多名野人勇士，迅速在谷外排开阵列，以迎接出现在身后的提利尔家族军队。
看着眼前这支来势汹汹的军队，契曼压下内心的忧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
作为虎牙部落最出色的三位勇士之一，契曼曾无数次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但没有一次，他曾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
“大山的勇士们，跟着我，冲啊！”
22 溃败
“立盾！”
“刺枪！”
“出刀！”
……
谷口的小山丘上，山姆威尔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轻松。
战斗到现在，不光那些新兵们早已在鲜血的洗礼下完成蜕变，山姆威尔也坚定了对自己琢磨出来的军事理论的信心，在这种冷兵器主导的战场上，整齐的队列、严格的纪律还有井然的秩序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面前几乎铺满山坡的野人尸体，就是这个理论的最好证明。
山姆威尔已经能感觉到，敌人的气势正在快速消退，进攻的势头已经大不如前，相信用不了多久，野人们甚至都不敢再对山丘发起新一轮冲击了。
就算没有托德·佛花在外夹击，山姆威尔都有信心率领着手下的新兵守住这个谷口。
望着挤在谷道中的那些黑压压的野人，山姆威尔甚至有空去想，要是自己手里有一些弓箭兵就好了。
这时候冲着人堆里来上几轮攒射，绝对能让野人士气崩溃。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一名合格的弓箭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四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更何况，弓箭手可是相当烧钱的一个兵种。
只能等将来领地壮大了之后再说了。
还有骑兵，那就更烧钱了……
“杀！！！”
一声犹如平地惊雷的嘶吼在耳边炸响，山姆威尔猛地回过神来，就见手下的一名盾兵竟然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几圈后重重砸落，整个胸腔都凹陷进去，止不住的鲜血从口中汩汩冒出。
怎么回事？
山姆威尔骇然发现，一个体型雄壮的野人竟然撕破了盾兵的防线，冲了上来，他挥舞着长刀，势不可挡，胸前挂着的虎牙项链闪烁着令人胆寒的血光。
“拦住他！”
嘭！
契卡猛地一刀，再次将面前的木盾砸得粉碎，四下飞散的木屑中，他血红的双眼锁定了山坡上那个正在发号施令的人。
“给爷死！”
契卡狂吼一声，犹如猛虎下山，向着山姆威尔直扑而去。
电光火石间，山姆威尔根本躲避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奋力挥剑格挡。
铛！
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山姆威尔长剑脱手，整个人像是撞上了一辆卡车，向后倒飞出去。
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刚才那一刀幸好他有锁甲保护，不然绝对会被这个可怕的野人剖胸开腹！
还没等山姆威尔喘过气来，契卡已经狂笑着又是一刀劈砍而下。
扑面而来的腥风犹如死神的呼吸，几乎让山姆威尔肝胆俱裂。
生死关头，他拼尽全力，手脚并用，像个大蜥蜴一般地贴着地面往旁边爬了几步。
噗——
钢刀重重砸在地面，飞溅的泥土碎石在山姆威尔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只差一点，他就要头首分离了。
山姆威尔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但此时他的手脚像是灌了铅，根本动弹不得。
而契卡却又再次扑了上来。
“保护凯撒大人！”
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将契卡给拦住。
山姆威尔赶紧喘了几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
好可怕的野人！
好强横的力量！
经过这些时日的苦练和金尾虾的帮助，他如今的力量属性已经超过了普通人，达到了1.32。
但在这个可怕的野人面前，却还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山姆威尔暗自猜测，这个野人的力量属性恐怕已经达到了了3，甚至更高！
“第二组上前！稳住防线！第三组去围住那个野人！”
山姆威尔喘过气来，连忙下令道。
这就是有预备队的好处，刚才被冲破的防线很快又重新稳定下来。
至于契卡，他再怎么强悍，被数十位枪盾兵围住，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呢。
个人的勇武在战争中的作用是极为有限的。
不过，山姆威尔也不得不承认，刚才实在是惊险。
那个野人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时机把握都极为可怕，刚才他猛地冲进阵来，若是成功杀了山姆威尔，恐怕还真能逆转战局，力挽狂澜。
但可惜，只差一点。
此刻，契卡也只能在十几杆长枪的包围中，左支右突，狼狈不堪，身上很快就添了好几道伤。
笼中困兽般的契卡狂吼一声，血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竟猛地将手中钢刀朝着山姆威尔投掷而出！
“死！”
幸好山姆威尔一直在注意着此人的动向，见状连忙拿过身旁士兵手中的木盾，挡在身前。
嘭！
带着强大的惯性，长刀将木盾刺出了一个窟窿，却还是被山姆威尔身上的锁甲挡下了。
强横无比的巨力竟让山姆威尔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咽下涌至喉头的鲜血，山姆威尔再次挣扎着爬起来，怒吼道：
“杀了他！”
“杀！”
见野人没了武器，士兵们一拥而上。
“嗷——”
契卡狂吼一声，竟像是疯了一样，就要往山姆威尔的方向再次冲锋。
士兵们连忙聚拢起来，准备誓死守护他们的领主。
但谁知，契卡却猛地一折身，竟回头往谷外冲去。
之前这个野人一直都是狂猛无比，一往无前的姿态，现在突然耍起了花招，还真打了士兵们一个措手不及。
愣神之下，竟真让契卡冲出了包围圈。
“别追了！守住阵地！”山姆威尔连忙阻止了试图追击的士兵。
虽然他心里恨不得将那野人千刀万剐，但也知道大局为重。
况且，那野人已经身受重伤，不足为虑了。
虽然契卡的一波横冲直撞让守军一阵手忙脚乱，但事实证明，这次进攻只是一次回光返照。
之后野人再也无法对小山丘上的阵线造成任何威胁了。
而且，山姆威尔已经听到山谷外传来阵阵厮杀声。
显然，托德终于率兵杀回来了。
营地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士兵们的士气更加高涨。
而对面的野人，却越发萎靡。
虽然他们又组织了几次进攻，但这座并不算高的小山丘上的阵地却像是钢铁铸就的城墙一般，坚不可摧。
前路被堵，后方又受袭，山谷中进退不得的野人终于开始焦躁，乃至恐慌。
这时，清晨的第一缕光终于刺破了深沉的黑暗，将激战中的山谷照亮，也让这地狱般的景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从谷口开始到开拓队伍的防线前，这一段百余英尺的斜坡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野人的尸体。在这尸体堆中，还有没咽气的野人，他们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只求能得到一个解脱。
流淌的鲜血将大地染成了暗红色，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几乎让人窒息。
这末日般的景象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野人大军，终于崩溃了！
他们再也组织不起一次像样的进攻，要么疯了一样地往回跑，要么抱头失声痛哭，要么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山姆威尔则趁机朝着野人大声宣布道：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山坡上的士兵们也开始将阵线往前推移，边走边喊道：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
23 处置
晨曦的微光慢慢穿透了云层，将淡淡的金黄洒落在山间。
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不知名的野草贪婪地吸收着死者的遗留，试图让自己生长得更高更茁壮。
几只秃鹫在天空盘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俯冲下来，享受这份盛宴。
虽然一夜没睡，但山姆威尔依然神采奕奕，正指挥着手下打扫战场，安置俘虏。
这一仗终于是胜了，而且是酣畅淋漓的大胜！
山姆威尔明白，这一场胜利对他来说，意义极其重大。
首先，他征召的那批新兵经过这一次洗礼，已经不再是光有个架子的摆设，而是他可以依仗的强大武装。
其次，他本人也因为这一场胜利，收获了大量的声望。原本他是河湾贵族中有名的废物，除了那些被他征召而来的新兵，没有人看得起他。但现在，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崇敬和尊重，已经真正将他当成一位开疆扩土的领主了。
最重要的，便是经历这一战，新领地将再也不用担心受到野人的袭扰，至少在这个山谷附近，已经没有哪个野人部落有胆量，有能力，对他造成威胁了。
这时，托德走了过来，躬身向山姆威尔行了一礼，道：
“大人，这场战斗的初步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
经过这场胜利，这位提利尔家族的骑士在面对山姆威尔时，态度也明显恭敬了许多。
“情况怎么样？”
“我们共有十一名战士不幸牺牲，还有二十三人受伤较重，不过，却击杀了三百五十多名野人，俘虏近千人！”
说到最后，这位久经沙场的私生子骑士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参加过不少战斗，却从未见识过这样夸张的战果，尤其他还知道，眼前这位开拓骑士率领的还只是一群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即便对手只是装备稀烂、组织力更烂的野人，这样一场辉煌的胜利也足以让这位年轻的骑士迈入河湾优秀将领的行列了。
塔利家族还真是盛产将军啊。
这一刻，托德再也不敢将山姆威尔跟废物之名联系在一起了，在他看来，这要么就是一个误会，要么就牵扯到塔利家族内部某些肮脏的阴谋。
“嗯，妥善安置伤员，牺牲的战士们，按照我之前承诺的标准发放抚恤金。钱你去跟加文要。”
“是，大人。”
“抓到野人首领了？”
“抓到了。这次进攻是由附近一个名叫虎牙的部落发起的，组织人是部落族长的三个儿子，他们都已经被俘了。”
“好，带过来见我。”
“是。”
等到虎牙三兄弟被带到跟前，山姆威尔才发现，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昨夜在战场上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的那个可怕野人。
“我们又见面了。”山姆威尔笑呵呵地打着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契卡。”契卡咬着牙，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山姆威尔，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冲上咬断他的咽喉。
山姆威尔自然不会害怕一个败军之将，何况对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
“契卡，我们没有仇吧？我也没有伤害过虎牙部落的任何人，但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契卡轻哼一声，怒道：
“你们河湾人每到一处，就会占地建城，砍伐森林，狩猎野兽，但这些，都是神灵给予我们的恩赐！现在都被你们毁了，居然还问我们为什么要攻击你们？”
“这些生存资源可没贴标签，你凭什么说是神灵给你们独享的？为什么不能共同开发？”
“呵呵，你既然胜了，这片山林自然都是你的，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要杀便杀，虎牙部落的勇士没一个怕死的！”
“是嘛？”山姆威尔看着毫无惧色的三兄弟，忽然心生一计，道，“不过，我又没说要杀你们。”
“你不杀我们？”契卡皱了皱眉，问道，“难道你是准备让我们做你的奴隶？”
山姆威尔再次摇头：“奴役他人是对七神的冒犯，王国法律也明令禁止蓄养奴隶。”
“不做奴隶，难道你还会放了我们？”老二契穆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想到山姆威尔居然点了点头。
“哼！你会这么好心？”契卡明显不信。
“我原本就没有打算与野人为敌。”山姆威尔一脸坦诚，“只是你们根本不给我展示友善的机会。刚才我说过，大自然的馈赠不是你们可以独占的，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完全可以成为合作伙伴，成为朋友，甚至亲人。”
“你们河湾贵族向来都是说得好听。”契卡不屑道，“但还不是想让我们向你臣服？”
山姆威尔笑着反问：“向强者臣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你们部落里难道不是如此？”
这番话倒是契卡哑口无言。
野人确实都是强者为尊。
但随即他就闷声道：
“只有虎牙部落的族长，也就是我们的父亲才能决定是否向你臣服。”
“所以我想见你们父亲一面。”
“好，那你先放了我们，还有我们的族人。”
山姆威尔却摇摇头道：
“你们的这次进攻让我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所以必须要有相应的补偿。”
“什么补偿？”
“那些被我们俘虏的族人，必须留下来给我修建城堡，完工之后才能离开。”
“这不就是让他们做你的奴隶！刚才还说不会蓄养奴隶，果然是虚伪的贵族！”契卡轻哼道。
山姆威尔没理他，继续道：
“而你们，也必须付出代价，以作为挑起这次争斗的惩罚。”
“什么惩罚？”
“上百人因你们而死，而惩罚必须对等，所以，自然也是死亡！”
契卡哈哈大笑：“所以你还是要杀我们，之前说的都是屁话么？”
山姆威尔再次摇头：“不，我只杀你们其中一人。另外两位我会放了，以此来表示我愿意与虎牙部落和解的诚意。”
三兄弟愣了一下，随后才几乎同时问道：
“你要杀谁？”
山姆威尔神秘一笑，道：
“这样吧，就由你们自己来决定，究竟由哪一位来为那些死者赎罪吧。”
随着山姆威尔说完这句话，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24 臣服
原本一副慷慨赴死的虎牙三兄弟，却突然沉默下来。
没有人愿意去死。
尤其是在自己本有机会活下来的时候。
若是山姆威尔宣称要将三兄弟都杀了，那他们肯定会慷慨激昂，从容赴死。
但当山姆威尔说，只杀其中一人，而放走另外两人时，局面顿时就变了。
三位勇士再也不勇了，都低着头不说话。
“嘿，三位勇士，你们决定好没？”山姆威尔催促道。
三人还是不说话。
山姆威尔不屑地撇撇嘴，又道：
“这样吧，当初是谁第一个提议要攻击开拓队伍的？就由他来领罪吧。”
依然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怎么？三位勇士，连事实都不敢承认了吗？”山姆威尔威胁道，“若是你们都不说，那我就随便抽一个人杀了喽。”
“是契曼第一个提出的。”
终于，老二契穆小声开口了。
山姆威尔嘴角微微翘起，问道：“契曼是哪位？”
不用对方回答，他也已经找到契曼了。
因为此人正怒视着自己的兄长，质问道：
“契穆！你就这么想让我去死？”
契穆躲避着弟弟的目光，呐呐道：
“确实是你最先提的计划啊……”
“这个计划难道不是我们三兄弟都同意的吗？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不过就是死而已，我们一起死，怕什么？”
山姆威尔在一旁悠悠道：“契曼，这你就不对了。怎么能都死呢，总要给你们家族留下一些血脉呀。好了，所以，决定是契曼了吗？契卡，你是大哥，你说个话。”
契曼立刻转头看向大哥，却见对方低着头，沉默不说话。
他惨然一笑，质问道：
“大哥，你难道也想我死么？”
契卡依然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喽。”山姆威尔抽出了长剑，走到契曼身后，“既然你的两位兄长都说杀你，那就杀你了。”
契曼根本没理会身后逼近的长剑，依然瞪着眼睛死死望着自己的两位兄长，仿佛要将他们的真面目看清楚。
唰！
长剑挥砍而下。
但契曼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反而感觉手腕一松。
转身一看，才发现刚才山姆威尔挥剑砍断的，居然是绑住自己的绳索！
在契曼茫然的目光中，山姆威尔笑道：
“哦，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三个之中，只能活一个。”
说完，他就将长剑随手扔在三兄弟面前。
如果是一开始，山姆威尔这么做只会自取其辱，三兄弟根本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挑拨得自相残杀。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长剑刚刚落地，老二契穆率先扑了上去。
背叛就跟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然而，毕竟他仍然被捆着手脚，行动不便，哪里抢得过已经被解开束缚的弟弟契曼。
“弟弟，弟弟，你听我说！”契穆面对着指向自己心口的长剑，努力挤出最亲和的笑容，试图唤醒弟弟心中的手足之情，“刚才我只是陈述事实，真正要杀你的是那个该死的贵族！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你还看不出来吗？是他逼着我的，是他逼我……啊！”
长剑穿心而过，契穆终于还是死在了自己弟弟手中。
山姆威尔拍了拍手，像是在赞赏，又像是讽刺，他指了指契卡，道：
“还有一个呢。”
契曼拔出长剑，走到大哥契卡面前，声音沙哑得犹如从地狱中传出：
“大哥，你抬头看看我。”
契卡却还是低着头。
“抬头看我！”契曼嘶声吼道，像只受伤的野兽。
契卡终于抬头了，目光却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山姆威尔。
山姆威尔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你是个魔鬼！”契卡咬牙切齿道。
山姆威尔淡然一笑，反唇相讥道：“魔鬼本就藏在你自己心中，我只是让它显现出来而已。什么虎牙三勇士，什么兄弟情深，呵呵，原来都是一戳就破的谎言。你总说我们贵族虚伪，却对自己的虚伪视而不见。”
“看着我！”契曼依然在不依不饶地吼道。
契卡总算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目光中难掩愧疚之色。
“刚才，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去死？”契曼死死盯着大哥的眼睛，质问道。
契卡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真诚地劝道：
“弟弟，杀了我，然后有多远逃多远，不用想着为我们报仇。他是玩弄人心的魔鬼！你永远也斗不过他！”
契曼咬牙切齿道：“你还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事？”
契卡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仰着头，闭目等死。
契曼的脸色急速变换了几次，犹豫、悲伤、愤恨……但最终，他还是对准自己大哥的心口，一剑刺了下去。
哧！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契曼一身。
他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便呆立不动，像是成了一尊石像。
山姆威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好。我遵守承诺，现在你自由了。回去告诉你的父亲，我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比起毁灭，我更希望你们能臣服。所以，若是他愿意臣服，那就来此见我，我将接受虎牙部落的所有野人成为我的领民。如果不愿意，呵呵，那虎牙部落最好还有足够多的勇士能抵挡我们的剑锋。”
契曼呆呆地站在原地没动，像是根本没听到山姆威尔的话一样。
“怎么？不敢回部落了？放心吧，只要你不再与我为敌，我就不会将你弑兄的事情说出去。”
契曼终于抬起头，此时满脸鲜血的他看着分外狰狞。
虽然相貌没有改变，但气质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大人，您恐怕很难得到我父亲的臣服。”契曼语气沙哑地说道。
“哦？”山姆威尔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为什么？莫非虎牙部落还真有足够多的勇士？”
契曼摇摇头：“不，部落的勇士要么已经战死，要么成为了您的俘虏，剩下的，恐怕也早已吓破了胆。但即便如此，我父亲也是不会向您臣服的，因为那是一条死路！”
“死路？”
“对，河湾贵族一定会杀了他。”
山姆威尔心中有了个猜测：“难道你父亲曾经伤害过哪位河湾贵族？”
“是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出山劫掠，曾杀死过一位海塔尔家族的成员。”
山姆威尔恍然大悟。
这就难怪了，以海塔尔家族在河湾的影响力，山姆威尔恐怕都保不住这位虎牙部落的族长。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山姆威尔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野人。
“因为我想告诉您，父亲不会向您臣服，但是，我会！”
说完，契曼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匍匐着爬到山姆威尔的脚下，将额头紧紧贴在他的脚面，大声道：
“尊贵而伟大的骑士，契曼在此立誓向您效忠！我愿成为您手中的利剑，为您扫除前路的一切障碍！请诸神为我见证，若有违此誓，就让我血尽而亡！”
山姆威尔俯视着身前这位野人的后脑勺，眼神玩味，思索片刻后，道：
“我接受你的效忠。”
25 新领民
虎牙部落的营寨坐落在鹰嘴屿东北方向，相距约二十英里。
营寨建立在湖畔的空地上，四周围着一圈足有二十英尺高的双层铁橡木栅栏，栅栏里面矗立着十余座高高的瞭望塔。栅栏外还有一条人工挖掘的护城河，将整个营寨变成了一个与湖泊相连的小岛。
这样一个营寨，其防护能力虽然不能跟贵族的城堡相比，但也已经堪称坚固了。
“谁？”
瞭望塔上，一位野人拿着弓箭对准营寨门前的身影，警惕地问道。
自从鹰嘴屿一战的逃兵们返回部落后，营寨中的气氛就变得格外紧张。
这样一场惨败，几乎让虎牙部落大半的青壮力量损失殆尽，这对于他们来说，堪称灭顶之灾。
“是我，契曼。”
听到熟悉的声音，野人守卫才放下弓箭，连忙将营门打开。
契曼一言不发地走进营寨，径直问道：
“我父亲呢？”
“族长大人收到战败的消息后……就病倒了。”
契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
“带我去见他。”
“是。”
在仆人的带领下，契曼来到了临湖的一间小屋。
屋里烧着火盆，虎牙部落的巫师正将一堆奇奇怪怪的植物扔进火焰中，口中念念有词。
烟雾缭绕中，契曼看到了自己父亲正躺在床上，身上摆满了各种野兽的獠牙。
“你们先出去。”
巫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仆人们离开了小屋。
听到动静，老族长睁开了眼睛，望着走到床边的小儿子，张开干涩的嘴唇，虚弱地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契卡和契穆呢？”
“他们，都死了。”契曼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族长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好半晌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
“你立刻以我的名义给附近的十四个部落写信，告诉他们河湾人已经侵入到了神灵赐予我们的大山深处，若是他们不想被驱逐出世代居住的地方，就必须联合起来，共同……”
“父亲。”契曼出声打断道，“您还想让部落的勇士们继续流血吗？”
老族长看了小儿子一眼，怒道：
“怎么？仅仅一次失败就让你失去了勇气么？”
契曼毫不退缩地直视父亲的眼睛，道：
“这不是勇气的问题。父亲，您也见过河湾人，与河湾军队战斗过，难道不清楚我们与他们的差距究竟在哪里吗？
部落的勇士没有他们勇敢吗？
不！
我们缺少的不是勇气，而是堆积如山的面包肉干，是制作精良的钢铁武器，是为战争而生的骑士，是坚不可摧的城堡！
没有这些，即便我们聚集了再多的野人，也永远不可能战胜河湾人！”
“咳咳咳……”老族长一阵剧烈的咳嗽，看样子被儿子的话气得不轻，“那你想怎么样？难道真的向河湾人投降？去做他们的奴隶？”
“不是奴隶，是领民。”
“领民？哈哈……咳咳咳……”老族长不屑道，“你见过那些贵族老爷治下的领民么？他们跟奴隶有什么区别？”
契曼反唇相讥道：“那我们的族人呢？他们过得甚至还不如你口中所谓的‘奴隶’。”
“你说什么……咳咳咳咳……”老族长气得坐直了身体，却又忍不住一阵咳嗽。
他咳得如此剧烈，像是要将心啊肺啊都咳出来。
契曼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一点上前帮忙的念头都没有，甚至还火上浇油地说道：
“父亲，你已经老了，你的顽固只会让虎牙部落坠入绝望的深渊。”
“闭嘴！”老族长喘着粗气，骂道，“怎么？你还想决定部落的未来？等我死了再……”
“好！”
话语未落，契曼就抄起床上的虎皮，捂在了自己父亲的头上。
“呜呜呜……”
老族长一阵剧烈地挣扎，但却被年轻力壮的儿子死死按住。
小屋中央的火焰一阵剧烈跳动，隐约倒映出父子二人的身影。
终于，老族长不动了。
契曼将虎皮被重新盖在父亲身上，又将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兽牙齿重归原位。
做完这一切，他盯着父亲的脸庞看了半晌，最后狠狠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摆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急声喊道：
“父亲！您怎么了？父亲！萨鲁，萨鲁！”
听到呼唤，守在屋外的巫师萨鲁连忙跑了进来。
“快看看我父亲，他刚才突然晕了过去！”
萨鲁探了探老族长的鼻息，心中悚然一惊。
他回过头，正对上了契曼冰冷的眼神。
似乎明白了什么，萨鲁连忙低下头，道：
“抱歉，三少爷，族长他……已经回归诸神的怀抱了。”
“什么？父亲！”
契曼猛地扑倒在床上，抱着老族长的尸体嚎啕大哭。
……
“大人，您不该接受契曼这种人的效忠。”
虎牙部落营寨外的一处高坡上，托德·佛花对山姆威尔劝道。
山姆威尔一边远远看着营寨中的动静，一边问道：
“契曼是哪种人？”
“弑亲之人！”托德正色道，“一个连血亲都能杀害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山姆威尔指着远处的营寨，问道：
“这个寨子，你需要多少士兵能攻下来？”
托德愣了一下，随即斟酌着说道：
“五百人吧。”
“伤亡呢？”
“可能会比较大……”
山姆威尔叹息一声，道：“而契曼，却可以让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这个营寨。”
托德皱了皱眉，道：
“大人，您为何非要拿下这个营寨？经历之前一战，无论是虎牙部落还是这片山林的其他野人部落，都再也不敢来侵犯我们，所以我们只要安稳建设领地就好了啊。”
山姆威尔暗自叹息一声。
有些话，他没法跟托德讲。
安稳发育太慢了，而乱世又来的太快。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所以，他必须尽快提升领地人口，吸纳野人就是最快的途径。
虎牙部落作为附近最强大，威望最高的一个野人部落，拿下它，对于降服野人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
此时，营寨大门突然打开了，七八个野人从中走了出来，向着山姆威尔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等对方走近，就见为首那人，正是契曼。
他缓缓来到山姆威尔跟前，跪伏在地，大声道：
“尊敬的凯撒大人，作为虎牙部落新任族长，我代表全部族人，向您臣服！”
山姆威尔上前一步，正色道：
“我，山姆威尔·凯撒，在诸神的见证下，接受虎牙部落的所有族人为我的领民。自今日起，我将接受你们的供养，同时也给予你们庇护。”
26 安排
“部落里还有多少人？”
营寨中央的木屋内，坐在首位的山姆威尔问道。
在他下方，聚集着虎牙部落的新任族长、巫师，以及一众族老。
“大人，部落中现在还有两千三百余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妇女、老人和小孩。”
山姆威尔当然听出了契曼的言外之意，问道：
“缺粮吗？”
“粮食现在倒还足够，不过，由于缺少青壮，未来收获的猎物应该会大幅度减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缺粮。”
山姆威尔摩挲着椅背，心中当然清楚，虎牙部落的大部分青壮，要么已经战死在鹰嘴屿，要么，就成了自己的俘虏。
他当然不愿放了这些俘虏，毕竟还要靠他们建设领地。
不过，虎牙部落的这些妇孺老幼也不能不管。
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从功利角度的收买人心，山姆威尔都必须安顿好这些人。
只不过，他手中的钱粮供养这么多人确实有些困难。
但山姆威尔却没怎么担心。
毕竟刚刚赢了这么一场大战，借此去跟投资人们追加点投资难道过分吗？
山姆威尔自问相比于那些光有个ppt就敢开口要钱的创业者，自己已经是个难得的实诚人了。
沉吟一番后，山姆威尔开口道：
“契曼，你统计一下营寨中无人照料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童数量，另外，伤残、生病等无法自理的也一起统计一下，我将在鹰嘴屿建立一个福利院，统一照料这些人。当然，进福利院是自愿的，若是家中有人照料，也可以不去。”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领主！”
契曼和一众族老纷纷俯首叩拜，真心诚意地说道。
山姆威尔继续道：
“至于营寨中的女人，如果她们愿意，可以嫁给我手下那些还未娶妻的战士们，而对于每一位嫁到鹰嘴屿的部落女人，我都会给予五个银鹿的赏赐，作为新婚贺礼。”
“感谢凯撒大人！”契曼再次躬身道，“能够嫁给您手下那些强大的战士，是虎牙部落女人最大的荣耀！”
“既然你们成了我的领民，就不要再用虎牙部落的称呼了。以后，这里就叫虎牙村，契曼，我任命你为村长，负责为我管理这个村寨。”
契曼连忙走到山姆威尔面前，恭敬地跪下行礼道：
“这是我的荣幸。”
山姆威尔将其扶起，道：
“考虑到虎牙村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我会免除你们三个月的赋税，不过，若是发生战争，虎牙村必须响应我的征召令。”
“是，大人，为您征战是我们的荣耀！”
“契曼，你代我写信给附近的其他野人部落，告诉他们的首领，我同样愿意接受他们成为我的领民，待遇跟曾经的虎牙部落一样。”
“是，大人。”
其实山姆威尔对其他野人部落的投靠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虎牙部落是因为有契曼这个带路党的存在，而其余部落的首领肯定不会愿意自己头上多个领主，多缴一份赋税。
不过，姿态还是要先摆出来的。
将来可以慢慢征服这些野人部落，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虎牙部落给消化掉。
随后，山姆威尔又做出一副亲民的模样，向在场的一众族老们征询了意见。
这些族老也都是明事理的人，当然不敢趁机提出过分的意见，免得触怒了领主大人，所以提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意见。
为了展示自己仁慈的一面，山姆威尔也都满足了他们的小小要求。
只有部落巫师萨鲁提出的意见让山姆威尔皱起了眉头。
原本虎牙部落信奉的是所谓的“大山之神”，现在成了山姆威尔的领民后，萨鲁便想知道，族人们要不要都改信七神。
山姆威尔当然知道信仰这个东西必须慎重对待，否则很容易造成动乱。
而这些生活在赤红山脉中的野人部落，其实信仰各不相同，有信仰七神的，也有信奉旧神的，还有信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神灵，比如虎牙部落的“大山之神”。
如果强行让他们统一改信七神，不光这个虎牙村容易出问题，其他的野人部落听说后，恐怕也会更加抵触山姆威尔。
但在维斯特洛大陆，除了北境之外，七神教会是官方宗教，若是得知山姆威尔手下的领民信仰各种乱七八糟的神灵，恐怕会派人前来责问。
山姆威尔沉思片刻后，道：
“我的领民拥有信仰自由的权力。若是他们愿意改信，七神自然会向他们敞开怀抱，若是不愿意，他们依然可以保留原先的信仰。”
斟酌利弊之后，山姆威尔最终还是决定不去鸟七神教会。
毕竟增长自身的实力才是当务之急，他肯定不想因为信仰问题而将大山中的野人们推向自己的对立面。
至于七神教会的责问……说句不客气的话，它有几个师啊？
曾经的教团武装被梅葛一世强行解散后，七神教会已经失去了武力干涉领主事务的能力。
如果只是派修士来问责，山姆威尔有的是办法对付。
反正尽力拖延呗，等他有了足够的实力，自然有底气跟七神教会讨价还价。
就像北境的贵族们，不也还顽固地信仰着旧神，七神教会敢派人去烧了他们家里的鱼梁木吗？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领主！”巫师萨鲁恭敬地说道。
就在山姆威尔以为对方完事了的时候，萨鲁居然又开口道：
“大人，我能推荐一位少年成为您的侍从吗？”
山姆威尔再次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喜，觉得眼前这个老头有些不知好歹，居然想着往自己身边塞人。
萨鲁见山姆威尔误会了自己，连忙补充道：
“大人，他是部落族长一脉的子嗣，如果您能够接受他成为侍从，那将是虎牙部落所有人的荣耀。”
“老族长的子嗣？”山姆威尔看向契曼，“你还有其他兄弟？”
不等契曼开口，萨鲁就解释道：
“不，我指的是老族长的孙子，卡图。”
山姆威尔瞬间明白过来，看向萨鲁的眼神忽然变得格外玩味：“他是契卡，还是契穆的儿子？”
“是契卡的儿子，大人。”
“带过来我看看。”
萨鲁走出木屋，找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拉着他的手道：
“卡图，你将成为领主大人的侍从，以后你将为他牵马、持枪、清洗铠甲、听从他一切的吩咐，明白了吗？”
卡图却不住摇头，闷声道：
“可是我不想成为他的侍从，他杀了我的父亲！”
“他是在战场上杀死了你的父亲，以光明正大的方式，你不该因此仇恨他，反而应该学习他的勇武。而且，若你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死的不明不白。”
“为什么？”
“知道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爷爷不是病死的吗？”
“不，他是被契曼闷死的！”
卡图张大了嘴巴，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随即，他就嚷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萨鲁将食指立在唇前，示意对方小点声，口中无奈道：
“即便我实话实说，又有多少人会信呢？这只会让虎牙部落陷入更大的动乱。”
随后，萨鲁也不再多言，拉着卡图的手就返回了木屋中。
“大人，他就是卡图。”
见卡图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萨鲁悄悄推了推他的后背。
卡图偷偷瞥了自己的叔叔契曼一眼，然后又飞快地收回目光，随即上前跪在山姆威尔面前，道：
“尊敬的领主大人，请允许我成为您的侍从。”
山姆威尔看向契曼，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仿佛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毫不关心。
“可以。”
27 预言
“大人，这些就是我们虎牙部落的特色美食，烤羊心，烤鸽子，炖蛇肉，还有酸橙、山葡萄……”
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食物，山姆威尔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道：
“感谢诸神赐予的食物！”
众人也连忙举杯。
酒是李子酒，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部落美食虽然卖相不咋样，做得也很粗糙，但味道其实也不差。
可惜，山姆威尔还是没能发现让自己的属性点增加的食物。
咽下最后一块鸽子肉，山姆威尔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问道：
“你们听说过游鸦部落吗？”
契曼连忙放下刀叉，道：
“大人，游鸦部落也是附近的野人部落之一。”
“他们的营寨在哪？离这里远吗？”
“大人，这个可不好说。”契曼解释道，“游鸦部落没有固定的营寨，是一个不断迁徙，游移不定的部落，他们视乌鸦为神灵的使者，所以才叫游鸦。”
山姆威尔皱了皱眉：“那你们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当然可以。游鸦部落只要还在这片山林，总会留下踪迹，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去打探他们的行踪。”
“行，你尽快派人去办。有了消息后就通知我。”
“是。”契曼点头应下，随后又问道，“大人，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找他们吗？”
“你听说过幽魂草吗？”
契曼摇摇头。
就在山姆威尔失望之际，巫师萨鲁开口道：
“大人，我听说过。”
“哦？那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这种草吗？”
“抱歉，大人，这种草很少见，而且据说有灵性，会躲避人类的目光，只有游鸦部落的人才有办法找到它。”
山姆威尔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他现在只找到两种能够提升属性的食物——金尾虾和幽魂草。
金尾虾可以买到，虽然很贵。
而幽魂草，看来只能找游鸦部落了。
用餐完毕后，山姆威尔也没有多待，便启程返回鹰嘴屿。
契曼带着族人们将山姆威尔一行人送出寨门。
山姆威尔看着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卡图，忽然回头将巫师萨鲁单独叫到了一边。
“萨鲁，愿不愿意跟我去鹰嘴屿？”
“不了，领主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里是我的家，我出生在这里，也将死在这里。”
山姆威尔看着面色淡然的巫师萨鲁，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他原本以为这个萨鲁献出契卡之子卡图，是一种政治投机行为。
但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如此。
“留在这里，你很可能莫名其妙就死了。”山姆威尔忍不住再次劝道。
萨鲁将卡图献给山姆威尔，等于是给契曼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根锁链，肯定会因此被契曼所记恨。
契曼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一个连父兄都杀的人，自然不会介意多杀一个巫师。
萨鲁微微一笑，从容道：
“大人，谁都难逃一死，我也不例外。”
山姆威尔叹息一声，明白这位老巫师应该是已经存了死志。
估计是因为老族长之死而心存愧疚，才想着以死赎罪吧。
山姆威尔总觉得眼前这位老巫师就这样死了有些可惜。
思索了片刻后，他开口道：“这样吧，虽然我免了虎牙村三个月的赋税，但总归会需要一个税务官，萨鲁，你愿意来当这个税务官吗？”
萨鲁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是山姆威尔给自己留的一个护身符，有了这个职务，契曼若真敢杀了他，那就是对领主权威的极大挑战。
可萨鲁却并没有立刻接受这份好意，反而皱起了眉头。
山姆威尔见状，再次劝道：
“哪怕是为了这座村寨，你也该活下去。我并不放心将这里交给契曼一个人。”
萨鲁这才点头道：“好吧，大人，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为您效劳吧。”
“这就对了嘛！”山姆威尔哈哈大笑，“不要轻易言死。这个世界还很大，很精彩，我还想着带领你们一起去看看。”
“外面的世界并不属于我们……”
“谁说的？”山姆威尔打断道，“你们也是先民和安达尔人的后裔，难道就天生比河湾人低贱？你们不缺智慧和勇气，只是缺少一个能将所有野人团结起来的人。”
萨鲁抬起头，从面前这位年轻骑士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
将所有野人都团结起来？
这一刻，萨鲁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那颗苍老而疲惫的心脏仿佛突然焕发了生机，剧烈跳动起来。
“您说得对。”萨鲁目光炯炯地看着山姆威尔，道，“赤红山脉中的数十万野人需要一个英雄！他们已经为此等待数千年了之久！
我曾在山间的风中听到神灵的启示，祂说，长夏之后，黑暗侵袭，将有一位伟大的君王浴火而生，他将是长夜中的光，是世人的救主，是代行神灵意志的使者！”
啥玩意儿？
山姆威尔被老巫师眼中闪烁的炽热光芒给吓了一跳。
他随口一句中二之言，居然点燃了这位老神棍的狂热。
但下一刻，他就注意到，老神棍口中所说的“神灵的启示”，跟剧中那位“红袍女”，光之王的女祭司梅丽珊卓关于亚梭尔·亚亥转世的预言，有着惊人的相似。
都有长夏将尽、黑暗、火、光等关键词，而且都是英雄救世的故事内核。
这是巧合？
还是……诸神都在向自己的信徒启示同一个预言？
这一刻，山姆威尔忽然有了一个灵感。
他为什么不利用这个预言？
在这个世界，要想拥有强大的号召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拥有高贵的血统。
但可惜，这也正是山姆威尔所欠缺的。
塔利家族显然算不上高贵古老的血脉，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改姓凯撒了。
维斯特洛人可没听说过这个姓氏。
所以，山姆威尔要想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拥有更大的影响力，更多的拥戴者，就必须选择另一条途径——
信仰。
信仰的号召力是极其可怕的。
虽然教团武装已经成为历史，但它毕竟曾经以信仰之名聚拢了一大批追随者，甚至曾经差点掀翻坦格利安家族的统治。
回想华夏古代参与权力游戏的人们，哪个没搞出点花活？
什么斩白蛇，什么梦日入怀，什么满室红光，脚踏七星，胸有四乳……
山姆威尔觉得，自己也可以搞点祥瑞出来。
不就是“烟与盐之地”，“燃烧的红剑”之类的嘛，他编故事可以往上面凑啊。
在他弱小的时候，这种故事自然没什么用处，信的人也不会多，但等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后，这个预言就会成为名望的放大器，让更多的人相信他才是诸神的使者，从而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脚下。
说不定连那位“红袍女”都会将他错认为是预言中的王子。
反正她又不是没认错过……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也就不再闪避老巫师炙热的目光了，笑呵呵地道：
“萨鲁，想听听我小时候的故事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28 俘虏
高大的树冠如同撑开的巨伞遮蔽了天空，太阳的光芒也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向林间。
斑驳的光点随着枝条的晃动而不断变幻，扰乱了在林中行走的人们的视线。
好在他们都是生于此长于此的野人，早已习惯了林中光影的变化，知道怎么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敏锐的感知和警觉。
乌查扛着一袋肉干走在队伍的最后，不时回头，以确保身后没有跟上什么觅食的野兽。
“看，快到了！”
前面传来的一声呼喊让乌查微微一惊，他连忙向前张望，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他也远远看见了那座幽深的山谷。
几日前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乌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是他所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一个夜晚。
鲜血、惨叫、厮杀、还有铺满地面的尸体……常常让他半夜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当时乌查跑得快，才没有死在谷中，或是成为俘虏。
也幸好那位贵族老爷是个仁慈的人，不仅没有追究虎牙部落的罪责，反而接受他们成为领民。
乌查并不清楚领民与野人究竟有什么不同，但他对自己身份的变化并没有多少抗拒。
至少不用再跟那些可怕的河湾人打仗了。
而且还能吃到美味的白面包。
乌查至今都记得那入口即化的美妙滋味，这次带着肉干前来鹰嘴屿，也是想再换一些面包回去。
当然，这只是顺带。
更主要的任务，其实是帮自己姐姐找个男人。
村寨里已经有不少姑娘嫁到了鹰嘴屿，毕竟之前一战后，虎牙村的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衡了，村里的姑娘若不想孤独终老，就只能外嫁。
而且，野人向来有慕强的传统。
河湾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强大，虎牙村的姑娘们自然不会对外嫁有什么抗拒。
更何况，领主大人还承诺会对嫁到鹰嘴屿的姑娘们给予赏赐。
这几日，已经不少虎牙村的姑娘们奔赴鹰嘴屿，前来挑选男人了。
对，这些生活在大山中的姑娘们一向都很主动。
乌查的姐姐乌娜自恃相貌出众，难免有些矜持，但现在她也不敢再犹豫等待了，否则河湾战士都快被挑光了。
到时候就只剩工匠了。
又走了一阵，这支队伍已经接近谷口。
场面逐渐热闹起来，好几百个野人正在这里忙着砍树，原本茂密的树林如今稀疏了许多，靠近谷口处更是空出了一大片。
乌查知道，这些伐木工都是自己曾经的族人，被俘虏后才留在鹰嘴屿，为领主大人建设城堡。
他本来还以为这些人会过得很惨，吃不饱，睡不好，还要做繁重的工作，甚至会被各种殴打虐待。
但这一路看下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伐木工们各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完全不像是俘虏。
“舅舅！”
乌查听到姐姐的呼声，连忙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舅舅正在一棵粗大的橡木前挥舞着斧头。
“嘿，乌娜，乌查，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舅舅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是给乌娜挑男人来的吧？”
乌娜大大方方点头，也没怎么害羞，只是有些担忧：“舅舅，那些河湾人不会欺负我们野人吧？”
“不会。领主大人都已经颁布法令了，河湾人和野人是平等的，若是有仗势欺人的行为，会受到惩罚。”
“那就好。”乌娜点点头，似乎终于放宽了心。
“舅舅，你过得还好吧……”乌查有些愧疚地问道。
他总觉得那夜自己一个人跑掉是个懦夫的行为，还害的舅舅成了俘虏。
“我挺好的。有的吃，有的睡，还有工钱拿。”
“还有钱拿？”乌查惊了。
“对。”舅舅重新拿起斧头，“等会儿再跟你们说，我得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不然要被扣工分了。”
说完，也不理一头雾水的乌查姐弟，便重新挥舞起手中的斧头。
砰！砰！砰！
在树木发出吱吱声后，领头的男子示意手下用力拉扯早已套在树梢上的粗绳。
已经摇摇欲坠的高大树木，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拉扯下，终于轰然倒地，激起大片的尘土。
清理掉多余的枝条后，众人又将圆木扛在肩头，往谷中走去。
乌查姐弟也跟了上去。
“舅舅，您刚才说还有钱拿？”
“对。领主大人说了，我们是俘虏，不是奴隶，工作应该有酬劳。不过，毕竟我们是为之前的错误赎罪，所以酬劳并不高，而且也没法立刻拿到。”
“那什么时候能拿到？”
“等城堡建完，领主大人会统一跟我们结算。现在就先记工分。”
“工分？”
“对，每天干完规定的活就能获得一分，另外干活最多的小组每人都会额外获得一分，而这一分就相当于一个铜板。别看不多啊，要知道，领主大人是管我们饭的，而且管饱！”
“那确实不错。”见舅舅过得挺好，乌查悄悄松了口气。
“真是一位仁慈的领主！”乌娜也感叹道，心中更加期盼能嫁到鹰嘴屿了。
“是啊，唯一不好的就是每工作六天，必须停一天。领主大人说这是给我们的休息日。哎，但这天就赚不了工分了啊。”舅舅长吁短叹地说道，“我都不知道这天该干嘛。有啥好休息的。”
“您可以回虎牙村看看呀。哦对了，舅舅您能离开鹰嘴屿吗？”
“可以。领主大人并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不过，我回去干吗？那女人都改嫁了，而我的母亲和儿子现在都在鹰嘴屿的福利院里生活。虎牙村已经没有我的家了。”
“舅妈她当时是以为您不幸战死了，所以才……”
“行了，你就别帮她找借口了，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等给领主大人建好城堡，拿了工钱，我再找个女人还不容易，反正现在村里寡妇多得是。”
乌查挠挠后脑勺，也不再多言。
走了一阵，就见前方聚集了一小撮人，似乎还发生了争执。
乌查从对方的外貌特征上辨认出，那些都是长须部落的族人，当初也在契卡三兄弟的号召下参与了峡谷之战。
山谷中的这段路很窄，乌查等人在旁边经过的时候不免听到了一些对话。
“告诉族长，我们不回去了。”
“为什么？既然河湾人没有限制你们的自由，干嘛还不跑？”
“干嘛要跑？在这里吃得饱，睡得好，还有工钱拿，我不回去。”
“但在这里，你们要一直干活啊。”
“回去不也是要打猎？相比之下砍树还没有生命危险。”
“可……可是……部落需要你们啊！”
“要不族长也向凯撒大人臣服好了，就像虎牙部落那样。”
“对啊，对啊，这样我们都能成为凯撒大人的领民了。”
“混账！你们难道忘了长须部落的荣耀了吗！”
“还有什么荣耀……都被人打成那样了……”
“闭嘴！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才几个铜板就把你们收买了！”
“可不止几个铜板！等城堡建好还要好久，那可是……好多铜板！要是现在跑了，之前的工分就都不算数了，反正我不走。”
“对，我也不走。”
“我也是。”
……
“傻子才会跑。”听着长须部落族人的争执，舅舅作了点评，“不光没人逃跑，这些天来，我们俘虏营的人数竟然还变多了。”
“变多了？”乌查闻言有些愕然，“难道还有人自愿来当俘虏？”
“是啊，你自己也听到了，这里俘虏待遇这么好，为什么不来。”舅舅看了自己外甥一眼，忽然道，“乌查，要不你也留下来当俘虏好了。反正你姐姐也要嫁过来，你留下来也能有个照应。”
“啥？”乌查傻眼了。
但转念一想，似乎这样也不错。
可……可哪有自己去当俘虏的？野人勇士的荣耀呢？
一时间，乌查陷入了纠结。
29 见闻
还没等乌查纠结完，这段谷道已经走到尽头。
哪怕已经过去十多天，残留的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消散。
站在暗红色的大地上，乌查又忍不住回想起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这让他不由得弯下了腰杆，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如今的谷口已经完全变了样，不仅多了两道高大的铁橡木篱笆，还在土丘上立起了塔楼。
有了这样的防御工事，鹰嘴屿更加得难以攻破了。
确认了身份后，守卫的士兵将乌查一行人放进了谷地中。
入谷后，舅舅等人去运送圆木了，乌查姐弟傻傻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直到几声嘹亮的口号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快看，那边是河湾士兵在训练！”姐姐乌娜惊喜地嚷道，随即便撒腿跑了过去。
乌查也只好跟了上去，就见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正在沙滩上跑着。
“一，一，一二一！”
虽然只是跑步，但整齐的步伐，嘹亮的口号，严整的军姿，依然透露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尤其是想到无数野人勇士在这支人数并不多的河湾士兵手中只能被无情屠戮时，乌查就更加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畏惧。
但同时，一丝奇妙的念头却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要是我也能成为他们的一员该多好……
沙滩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野人少女，有的已经成功找到了丈夫，正自豪地指给别人看，引来一声声羡慕的言语；还没找到的，则在不断打探着情况，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乌娜也凑了过去，开始刺探情报。
很快，她就锁定了目标——赫然是队列最前排的那位个子不高、正在发号施令的年轻人。
从同伴口中得知，这位名叫加文的年轻人虽然貌不惊人，却是领主大人的管家。
这样的人物，自然眼光颇高，这些天来，多少投怀送抱的野人少女都铩羽而归。
乌娜自恃美貌，决定挑战一下。
于是等训练结束，她就噌的一下冲了出去，直奔加文而去。
乌查在原地挠挠脑袋，也不好去打扰姐姐，只能默默地祝她好运。
在谷地西北角找到一个小集市，乌查将自己带来的肉干换成了燕麦，面包，以及少量的甜饼干。
然后，他又不知道该干嘛了。
想返回虎牙村，但乌查又舍不得姐姐。
可若是真要他加入俘虏营，乌查又不甘心。
就在他漫无目的地晃悠间，乌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
“据说这个漫长的夏天就要结束，接下来就是寒冷的冬天和无尽的长夜，蛰伏了上千年的恶魔将在黑暗中苏醒，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
“啊？那该怎么办？”
“别怕，神灵早就安排了一位救世的英雄，他将于烟与盐之地诞生，手持燃烧之剑，带领人们击败邪恶，迎来永不终结的长夏。”
听到这里，乌查忍不住开口道：“你说的不对。”
那人抬头瞪了乌查一眼，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哪里不对？”
“我听萨鲁巫师说，那位英雄是在冰与火之中诞生。”
“冰与火？小子，那你告诉我，人怎么在冰与火之中诞生？”
“当然是大雪和大火喽。”乌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虔诚，“萨鲁巫师还说，我们的领主凯撒大人正是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而且那天城堡中还失了火。所以，他就是预言中诞生于冰与火之中的英雄！”
那人听到后面，忽然脸色缓和下来，道：
“小子，或许你家巫师所说的‘冰与火’与我的‘烟与盐’是一个意思。”
“一个意思？”
“对啊。你仔细想想，大火必然会有烟，而雪嘛，其实就是天上的盐。”
乌查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所以，你也认为凯撒大人是预言中的英雄？”
“当然！”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乌查热情地凑了过去，跟对方开始探讨起预言之事。
周围的野人神色各异地听着两人的交谈，有人面露敬畏，也有人暗自撇嘴……但无论如何，肯定没人敢直接反驳，毕竟他们现在可都是凯撒大人的领民。
而且，之前的那场大胜，已经将凯撒大人的威名深深烙印在了这些野人的心中。
即便他们未必相信凯撒大人是预言中的英雄，却也在心中埋下了一枚种子。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随着凯撒大人的传奇继续，这颗种子便会茁壮成长，直至成为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信仰。
乌查倒是对巫师的预言越发深信不疑，直到姐姐找过来，他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段交谈。
“怎么样？”
“还不错！”乌娜兴奋地小脸通红，“他收下了我做的虎皮手套。”
“那真是太好了！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乌娜笑嘻嘻地接受了弟弟的恭喜，随即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你决定好了吗？要不要留在鹰嘴屿？”
“我……”乌查还在犹豫，“我再想想。”
乌娜笑道：“我就猜到你不会情愿加入俘虏营，但若是领主大人的护卫队呢？你愿意加入吗？”
“什么？凯撒大人的护卫队要招人吗？”
“对啊。刚才加文亲口告诉我的，护卫队要新招一百名士兵。征召令明天就会张贴出来，你到时候可要记得去报名啊。”
“好！”乌查连连点头，但随即又有些忧虑起来，“可是，只招一百人的话，恐怕未必选的上我啊。”
乌查敢肯定，这份征召令贴出来，野人勇士们一定会争着报名。
“我相信你一定行！”乌娜眼珠子一转，“实在不行，我可以去请加文帮帮忙。”
“对对对！”此时的乌查恨不得自己老姐立马嫁给加文。
抓耳挠腮半晌，乌查突然低声道：
“姐，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去找加文大人……”
乌娜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但随后，她忽然歪头琢磨起来，似乎在认真考虑此举的可行性。
……
加文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位野人少女给盯上了，正找到山姆威尔，愁眉苦脸道：
“大人，您该管管那些野人了！我今天早上去统计了一下，发现俘虏营中居然多出了近两百人！这也太过分了！”
山姆威尔呵呵一笑道：“人多不好吗？这样我们领地的建设速度才快呀。”
“但是消耗也大！我们储备的粮食最多还能再撑半个月！”
“这么快吗？”山姆威尔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沉吟片刻后，他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解决。”
加文稍稍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领主大人虽然花钱如流水，但搞钱的速度也是惊人。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这么多钱的。
30 生财之道
“凯撒大人。”
“维多先生。”山姆威尔走到正指挥着工匠和野人劳工们给城堡打地基的维多身边，“情况如何？”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维多感慨道，“我从没想到那些野人干活居然这么用心，简直都在抢着干！相比起来，我们高地城的劳工简直全是懒汉！”
山姆威尔哈哈一笑，道：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维多连忙问道。
山姆威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在高地城，如果有人干活偷懒，马丁子爵会怎么做？”
“当然是用鞭子抽他。”
山姆威尔耸耸肩，笑道：“惩罚当然是一种办法，但我认为，奖励却更能激发领民的热情。”
维多闻言，立刻想到了山姆威尔颁布的那个古怪的“工分制度”。
当时他还在心里嘲笑这位年轻的领主太过仁慈，居然要给一帮俘虏发钱。
但现在看来，这个举措恐怕另有深意。
不过，也确实太败家了……等等！
维多忽然惊觉，山姆威尔其实根本没有给那些野人俘虏发钱，只是管他们吃饭而已，至于钱，那是要等城堡建好之后才能兑现的。
那只是一个看得见吃不着的诱饵！
却驱使着上千野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劳作！
真是好手段！
再联想到自己家领主跟这位的契约，维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确信。
就在维多浮想联翩之际，就听山姆威尔又道：“哦对了，码头建造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维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的，大人。”
山姆威尔补充道：“不过，你之前提出的建设方案太复杂了。先建一条栈桥吧，能让船只停靠装卸货物就行。目前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城堡建设上。”
“是，大人。”维多有种预感，这恐怕就是这位开拓领主所做的极限了。
不知道一年后，自家领主见到了只有一条光秃秃栈桥的码头，会是什么表情……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在了解了领地建设进度后，山姆威尔告别维多，向谷地最深处走去。
靠近两侧山崖的地方，坐落着几个崭新的小木屋。
木屋周边有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手，他们见到山姆威尔后，纷纷低头行礼。
这里是整个谷地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存放着开拓队伍的各种粮草物资，当然还有山姆威尔的领主小屋。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这其中居然还有一间铁匠铺。
在领民们看来，或许这位领主对于武器装备比较看重吧。
而现在，山姆威尔就走进了这间铁匠铺。
见到山姆威尔的到来，铁匠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起身问候。
山姆威尔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工作，随后自己走向了最里面的房间。
那是独属于铁匠布索的工作间。
门口居然还守着两名侍卫，可见山姆威尔对此地安防的重视。
作为高地城最出色的铁匠，布索刚加入开拓队伍后，就受到了山姆威尔毫不掩饰的青睐，常常单独与其相处，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众人都以为领主大人是希望布索为其量身打造一套板甲，然而事实上，布索这些时日来，根本就没碰过钢铁，反而一直在跟各种铜管打交道。
“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布索指着面前那个造型奇特的装置，恭敬地说道。
虽然在领主的指导下造出了这个东西，但布索根本不知道它是干嘛用的。
这个古怪的装置由三个大小不一，造型不同的铜壶组成，第一个铜壶和第二个之间由一根天鹅颈状的铜管连接，而从第二个铜壶出去的铜管在进入第三个铜壶中后，会盘成蛇形的圆圈。
山姆威尔看着眼前的装置，眼中满是热切，以及一抹惆怅，像是在怀念什么东西。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装置，确认无误后，才转头看向布索，笑道：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山姆威尔看着眼前这位手艺出众的铁匠，忽然问道：“布索，我记得你有个儿子吧？”
“是的，大人。虽然他也是我的学徒，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哎，我也拿他没办法。”
“我听说他更喜欢舞刀弄枪？”
“是呀，他还想成为骑士呢。整天做梦！”
“这样吧，我的侍卫队要招人，你可以让他去报名，若是表现好，将来我可以收他做我的侍从，甚至有一天，会亲手册封他为骑士也说不定。”
布索闻言愣住了，半晌后才迟疑道：
“大人，您的恩典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但是，我们毕竟是高地城的领民啊，一年后就要离开……”
“一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山姆威尔笑着道，“而且这一年中，你们都是为我服务的，打铁是服务，为我征战同样也是。”
布索顿时陷入了纠结。
山姆威尔也不催促，笑道：“布索，好好想想吧，可不是每位领主都愿意收一位铁匠儿子做自己的侍从。你先出去吧，若是考虑好了随时来找我。”
“是，大人。”
布索离开后，山姆威尔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面前这个古怪铜器，感受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他眼中竟浮现出淡淡的晶莹之色。
这其实是一个夏朗德壶式蒸馏器。
前世的他出生在一个酒商世家，从他爷爷辈起，就在天目山下专门制作葡萄蒸馏酒——也就是白兰地。
所以自从他记事起，就见过琥珀色的酒液从这个古老而神奇的装置中汩汩流出的场景。
而现在，哪怕相隔一个时空，山姆威尔站在眼前这个空空荡荡的铜器前，却仿佛依然能闻到葡萄酒被蒸馏后的独有香气。
那是贯穿他整个童年的记忆。
也将是他在这个异世界的财富来源。
没错。
山姆威尔敢来赤红山脉这种贫瘠之地开拓，而且拒绝奥莲娜夫人给他安排的海盗之路，其真正的底气就在这里。
这个世界的贵族就没有不喝酒的，酿酒业也很发达，但却因为缺少先进的蒸馏技术，度数普遍偏低。
而这，便是他的机会！
赤红山脉虽然土地贫瘠，种不了粮食，但却适合种植对土壤条件要求不高、耐旱怕涝、需要充足光照的山葡萄。
事实上，山姆威尔之前在虎牙村中，就见过野人采摘的野生山葡萄。
这种葡萄味道其实并不算好，不够甜，偏酸。
但是，这种糖度较低，酸度较高的葡萄品种，却正适合用来酿造白兰地。
抚摸着蒸馏器光滑冰冷的表面，山姆威尔仿佛看到了一条闪着金光的大道。
31 酿酒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同时还有酒水沸腾后发出的咕嘟咕嘟声。
“出来了，出来了！”加文看着从铜壶中流出的琥珀色液体，兴奋地叫道。
山姆威尔倒是颇为镇定，毕竟这样的场景他前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不过，他此时的目光也是直直地盯着铜壶出口。
随着流出的液体越来越多，加文忍不住道：
“大人，我能尝尝吗？”
“可以。”
得到允许，加文立刻拿来一个小杯子，取了一些蒸馏出的酒液，也不等它冷下来，只是轻轻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就见这位年轻的管家紧紧闭上了眼睛，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身体微微颤抖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大，大人，好烈的酒啊！”
山姆威尔见状也用小杯子取了一些酒液，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送入口中。
浓烈的味道在口腔中爆开，犹如翻滚的火焰，刺激着每一个味蕾。
其实刚刚蒸馏出来的葡萄酒味道并不好，口味太辣，香气却不足。
但山姆威尔却放声大笑起来。
因为，这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味道。
这种蒸馏酒再经过调配勾兑和贮存老熟两个步骤后，让酒吸取足够的橡木香气，与自身单宁氧化所产生的物质结合，就会形成白兰地特有的奇妙香气。
他相信，这种味道一定能征服维斯特洛大陆的贵族，让白兰地成为他们宴会上的必备，酒窖中的珍藏。
见实验成功，山姆威尔也终于放下心来，对加文问道：
“布索的儿子加入护卫队了吗？”
“加入了，大人，我亲自去办的。”
“很好。”
加文偷看了山姆威尔一眼，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大，大人，我还多塞了一个人进了护卫队……”
“谁？”山姆威尔的脸色看不出喜怒。
“一个叫乌查的野人……”加文越发忐忑。
“虎牙村的？”
“是的。”
“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做？”其实山姆威尔并没有生气。
加文一开始作为自己的侍从，现在又成了领地的管家，可是说是他的心腹班底，有点特权才是应该的。
更何况，他还主动向自己坦白。
“他有个姐姐叫乌娜，对我很好，还送了我一副虎皮手套……”
山姆威尔顿时明白了过来，笑道：
“看上这位姑娘了？”
见山姆威尔没有生气，加文暗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自己挑个日子，我会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谢谢大人！”
“等你们成婚后，就由乌娜来负责操作这台蒸馏器。”
“是，大人！”加文立刻会意，“我会叮嘱她注意保密。”
没办法，山姆威尔现在手下实在缺少能够信任的人，也只好将主意打到加文还没过门的新娘子身上去了。
“嗯。酿酒的原料就是山葡萄，你可以先让领民们去山中采摘野生的，不过也要开始规划批量种植了，你估计不懂这个吧？”
加文摇摇头。
“那就去问问野人，他们应该有人懂……”山姆威尔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他们估计也未必懂，还是我亲自来教吧。”
“让大人您费心了。”
山姆威尔摆摆手，继续道：
“你去把这些天嫁过来的女野人组织起来，我会亲自教导她们如何种植山葡萄，以及后续的采摘、榨汁、发酵流程。再后面的蒸馏，就需要你的乌娜来做，等将来规模扩大了，再给她找些帮手。至于后面的贮藏，这个我会先找木匠们打造一批橡木桶，到时候你再安排人手去装酒。”
交代完这些，山姆威尔想了想，又叮嘱道：
“另外，每个流程都要用不同的人去做，而且尽量将有血缘关系的分配在同一道流程中。”
“是，大人。”加文虽然没有明白山姆威尔此举的用意，但还是点头记下。
“这是为了尽量减少有人摸清整个酿酒流程的可能。”山姆威尔简单解释了一句。
当然，其实他并不担心真有人能够快速将白兰地仿制出来。
因为这套流程看似简单，但其实里面有很多小细节，都是经年累月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教训，一点点的小误差，就会导致风味的极大变化。
没有经验的人注定要走无数条弯路，耗费大量的时间来模仿。
更何况，他还掌握着蒸馏器这个核心装置的制造方法。
那个叫布索的铁匠，他是绝对不会让此人离开鹰嘴屿的。
加文也能感觉到山姆威尔对于这项酿酒技术的重视，便提醒道：
“大人，制作这个蒸馏器的铁匠，他可是高地城的领民啊，若是一年后他回到穆伦道尔家族……”
“放心吧，他回不去的。”山姆威尔笑着道，“不光是他，所有来到鹰嘴屿的人，都将是我的子民。”
“但高地城的马丁子爵恐怕不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因为我会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加文摸了摸脑袋，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多问。
山姆威尔也没有多解释，转而道：
“三日后我要去青亭岛一趟，到时候，鹰嘴屿这里的日常事务就由你来负责。”
“好，好的，大人。”加文有些忐忑地应下。
虽然加文现在已经是山姆威尔的管家，但他早就习惯了什么都听从主人的命令，现在突然要自己拿主意，他难免有些慌乱。
“别紧张。”山姆威尔笑着安慰道，“一切照旧就行。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就等我回来再说。”
“是，大人。”加文想了想，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大人，要是野人再打过来，您不在的话，我担心……”
“所以你要尽快将我要离开的消息散播出去啊。”
“啊？”听到山姆威尔答非所问的回答，加文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大人，您难道是假意离开，就是为了引诱那些不安分的野人再来攻打鹰嘴屿？”
“是的，若是他们聪明，不来最好。可若是真敢再来，那我会借此机会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加文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笑道：“好，我会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山姆威尔又提醒道：
“不过，我也确实是要去一趟青亭岛，领地里的粮食还有生活物资快要耗尽了，而且随着领民数量越来越多，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物资供应线路。”
加文点点头，明白过来：“大人，您是想从青亭岛通过海路运送物资进来？”
“是的，我的领地在赤红山脉中，若是走陆路耗费太大，海路才最合适的选择。”
其实，山姆威尔这次去，除了打通海上运输通道外，还想跟那位青亭岛领主派克斯特伯爵好好聊聊。
之前奥莲娜夫人给他安排的海盗之路，肯定少不了派克斯特伯爵的参与，毕竟需要青亭岛派遣船舰和水手。
当然，现在山姆威尔肯定是不需要这些东西了，倒是可以谈一谈投资的事情。
另外，青亭岛作为维斯特洛最出名的葡萄酒产地，正适合作为白兰地的第一次亮相之地。
32 联合
阴沉的天空不见丝毫阳光，似乎是要下雨。
山林间没有一丝风，酷热的天气几乎要让人窒息。
“那位开拓领主要离开？消息可靠吗？”
并不算宽敞的木屋里，聚集了几十位神色凝重的野人。
汗味和香料味混合在一起，在这潮湿闷热的环境中发酵，最终成了一种古怪的气味。
“当然可靠！”坐在首位的野人沉声道。
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四肢孔武有力，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最惹人注意的，则是他那深蓝色的皮肤——
这是蓝皮部落族人的特征。
作为这片山区规模仅次于虎牙部落的野人部落，蓝皮部落上一次也派人参与了鹰嘴屿之战，同样也损失惨重。
但显然，与虎牙部落不同的是，蓝皮部落并不甘心臣服。
“怎么样？敢不敢趁此机会再干一场？”蓝皮部落族长利尼亚再次开口催促道。
这次他召集了附近十三个部落的首领前来，就是为了一雪前耻。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夺回那些被河湾人俘虏的族人，否则缺了这些青壮，蓝皮部落必将衰落下去。
然而，利尼亚的号召并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热烈响应。
显然，上一次的惨败给这些部落首领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哪怕面对如此良机，也都没有胆量再战。
“都说话啊！”利尼亚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们都被河湾人吓破胆子了吗！”
终于，有人开口道：“我们不是怕河湾人，只是鹰嘴屿那个地方实在太难攻打了，再去也只是让白白浪费更多族人的生命。”
“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错过这次良机，等河湾人真的将城堡建起来，我们就将永远失去这片山林的控制权！到时候，我们要么臣服，要么就被杀，被驱逐！
我当然知道鹰嘴屿易守难攻，但我们别无选择！
为了守住这片山林，为了诸神的光辉，为了野人勇士的荣耀，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哪怕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利尼亚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扯开上衣的口子，露出伤疤纵横的胸膛。
蓝皮部落的族人都带有疯狂的基因，在战场上未必是最厉害的，但却一定是最可怕的。
他们那诡异的幽蓝皮肤在浸染鲜血后，简直就跟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没什么两样。
而现在，被面色狰狞，几近疯狂的利尼亚饱含杀气的眼神扫过，全场无人不噤若寒蝉，生怕这位蓝皮部落的族长控制不住情绪，开启杀戮。
但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却有一个悠扬的女声响起：
“我们游鸦部落不会参与此事。”
说话的是一位坐在角落的女子，她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就足够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
而且，她皮肤白皙，身型修长，气质高雅，完全不像一个野人，反倒更像是一位从城堡中走出的贵族小姐。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坐在一群土鸡之间。
而那些土鸡，还纷纷对她投去贪婪的目光。
嗯，也不全是贪婪，至少还有一只蓝皮土鸡的目光格外凶狠，仿佛要将那女人剥皮抽筋。
“游鸦部落？什么时候游鸦部落轮到一个女人来说话？族长鲁恩呢？”
面对利尼亚择人而噬的目光，娜拉风轻云淡地笑了笑，道：
“我的丈夫在三个月前已经回归诸神的怀抱，所以，现在游鸦部落的勇士们都听从我的命令。”
“你丈夫死了，难道你们游鸦部落的其他男人也都死光了吗？居然屈服在一个女人膝下！”
听到这样的不敬之言，娜拉身边的两名野人勇士愤怒起身，就要拔剑维护自己族长的声誉。
但娜拉却挥手制止了手下，语气依然不急不缓：
“利尼亚，我们游鸦部落不会参与你们的行动，当然，我们也不会向河湾人臣服。我们只侍奉旧神，听从祂的每一道神谕。”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木屋。
“站住！”利尼亚当然不会容许她离开，否则这个联盟还没建立就要分崩离析了。
看着将大门堵住的一众蓝皮勇士，娜拉轻蹙眉头，质问道：
“利尼亚，我们可是吃过了蓝皮部落的面包和盐巴，你难道要破坏宾客权利？就不怕被诸神所厌弃吗？”
利尼亚冷笑一声：
“女人，别跟我装无辜。我可是听说，之前曾有虎牙部落的族人在打探你们的踪迹，说是那个河湾贵族要见你们。如果我放你走，谁知道你会不会转身就向河湾人通风报信！”
娜拉叹息一声，解释道：
“不错，那位河湾贵族确实在找我们，但我已经回绝了他的邀请。若是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向旧神发誓，绝不透露你们的计划。”
“我不相信女人的誓言！”利尼亚冷冷道，“所以，就请你们先在我这儿多做几天客，等战争结束，我自然会放你们自由。”
娜拉无奈，也只好重新回屋坐下。
利尼亚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重新鼓动其余的部落首领，却突然见到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抱歉，来晚了一步，希望还不算太迟。”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纷纷露出惊愕的神色。
因为来人赫然正是虎牙部落的族长——契曼！
利尼亚立刻跑到门口去，亲热地揽住契曼的手臂，哈哈大笑道：
“我的好外甥，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真心实意臣服河湾人的！”
虎牙部落的老族长娶的正是利尼亚的姐姐，不过，由于她去世得早，两家的关系渐渐冷淡了一些。但无论如何，这份血缘关系是一直存在的。
“是的，舅舅。当初我臣服河湾人也是迫不得已，但从未忘记过父亲兄长们的仇恨！而现在，就是我们复仇的最好时机！”
“没错！”利尼亚拉着契曼的手站在会场中央，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诸位首领，你们还怕什么呢？有了虎牙部落的勇士们做内应，鹰嘴屿再也不是固若金汤！难道你们还没有勇气去一雪前耻吗？”
见到契曼后，一众部落首领的脸色就开始有了变化，此时听到利尼亚的言语，顿时不再就犹豫，纷纷出言附和道：
“好！我们长须部落可以出两百名勇士，誓要攻破鹰嘴屿，一雪前耻！”
“我们可以派出一百五十名勇士！”
“我们可以派七十名勇士！”
……
会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一众部落首领仿佛换了个模样，纷纷将自己的最后家底都掏了出来，准备与河湾人大战一场。
利尼亚携手契曼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和欢呼，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33 忠诚
“天父，圣母，战士，铁匠，少女，老妪，陌客。”
“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
“从今日起，至死方休。”
夏日之海畔的沙滩上，加文与乌娜相对而立，庄严宣誓。
山姆威尔将一枚水晶高高举起，让折射后的彩虹光芒照耀在这对新人脸上，口中道：
“在七神和世人的见证下，我庄严宣布，加文和乌娜结为夫妻。从今往后，他们就是一个躯体，一个心灵，一个魂魄，直到永远。任何干涉他们婚姻的人，都将受到无情的诅咒！”
乌娜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轻轻踮起脚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口中念诵着刚背熟的誓言：
“经由这一吻，献出我的爱，愿你成为我的夫君和依靠。”
“经由这一吻，献出我的爱，愿你成为我的妻子和连理。”
加文的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倾身向前，让两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掌声和欢呼声顿时响起，惊得在海面上休憩的一群海鸥飞腾而起，倒是让喜庆的氛围更显浓厚。
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宴会时间。
因为城堡还没建好，所以就办成了露天宴会，而且由于物资并不充裕，所以其实跟平时吃的没什么差别，也就每人多了一小杯酒。
就是这酒实在太烈，呛得不少人咳嗽不止。
但也有更多的人喝了之后两眼发光，接连打听这酒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等他们得知这酒居然是领主大人亲自酿造的，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契曼匆匆吃完面前的食物，又将酒一饮而尽，随后看着山姆威尔的身影陷入深思。
片刻后，见山姆威尔向领主小屋走去，他才起身跟了上去。
“站住！”
小屋前，契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侄子卡图，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小子，我要见凯撒大人，你拦我干嘛？”
卡图绷着小脸，语气僵硬：“那你也不能随便进去，得通报！”
“你还真是一位合格的侍从啊。”契曼感慨一句，无所谓道，“那就请你帮我通报一下吧。”
“你在这儿等着。”卡图冷冷丢下一句后，就转身进了小屋。
没多久，他就走了出来，道：
“凯撒大人让你进去。”
契曼微微一笑，迈步走向领主小屋，只是在经过卡图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干什么？”卡图猛地紧张起来，虽然面前这人是自己的亲叔叔，但他总觉得对方的眼神像一条毒蛇，让他寒毛直竖。
“你很怕我？”契曼盯着侄子的眼睛。
“我才不怕你！”
契曼咧嘴一笑，压低了声音道：
“萨鲁告诉了你什么？”
卡图瞳孔微微一缩，不自觉地躲开契曼的目光。
但下一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又强行抬起头直视契曼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他告诉我，你杀了爷爷！”
说完这话，卡图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实在太鲁莽，不该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但又不想在契曼面前表现出软弱，所以这位年幼的野人努力挺直了腰杆。
契曼听了这话，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或是愤怒，就像是听到了自己侄子说了一句“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这样的表现，既让卡图意外，又让他越发愤怒。
好半晌，契曼才幽幽道：
“没错，爷爷是我杀的。”
还没等卡图怒斥叔叔的无耻，就听契曼又道：
“而且，不光是他，还有你的父亲契卡，你的二叔契穆，也都是我杀的。”
卡图愣住了，下一秒，浑身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锵！
卡图拔剑，但却半途停住了。
他浑身颤抖，嘴唇都咬出了血，仿佛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冲动。
契曼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忽然笑道：
“怎么不拔了？不敢杀我？”
“我才没有那么蠢！”卡图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现在还打不过你，若是拔剑对你动手，你就有合理的借口杀掉我了！”
“不错，看来你还不蠢。”契曼看着只有半个自己那么高的侄子，“但还不够聪明。”
说着，他就上前，神态自若地帮卡图理了理衣服。
远远瞧见的人，怕还以为这是一副叔侄情深的场面。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还不够聪明吗？”
卡图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将长剑送回鞘中，紧抿着嘴唇，目光凶狠地看着自己叔叔，却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契曼也没有在意，整理好侄子的衣服后，便自顾自地说道：
“因为真正的聪明人，会隐藏自己的仇恨。尤其是在实力不足的时候。”
说完，契曼就不再去管侄儿，起身向领主小屋走去。
“凯撒大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人，我有一个重要的情报向您汇报！”
“说。”
“蓝皮部落族长利尼亚已经联合附近十三个部落的首领，他们准备待您离开鹰嘴屿后，突然对领地发动袭击！”
“哦？”山姆威尔坐直了身体，“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因为利尼亚是我的舅舅，而这次，他也派人秘密联系了我，想让我做他们的内应，煽动虎牙部落的人，一起反抗您。”
山姆威尔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野人，忽然道：
“你为什么没有去帮你舅舅？反而来向我告密？”
契曼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我永远忠诚于您！”
山姆威尔摩挲着下巴，仔细审视着眼前的这位年轻野人。
说实话，这次他故意散播即将离开的消息，主要还是想引诱契曼这个人主动跳出来，好趁机解决掉这个隐患。
谁知道，此人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当然，山姆威尔肯定不会相信契曼真的对自己忠诚。
没有背叛并不意味着忠诚，只是代价不够，或是时机不对而已。
不过，这样一样，他反而不太好对此人下手了。
这个契曼虽然出身低贱，但不得不说，确实挺有脑子的。
山姆威尔决定给他再给他一个机会，看看这位六亲不认的野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决定要以铁王座为目标，山姆威尔就明白自己不能有道德洁癖。
手下既需要以荣誉为生命的骑士，也同样要学会驾驭契曼这样的疯狗。
当然，山姆威尔也清楚疯狗有噬主的危险，所以必须时刻握紧拴在他脖子上的锁链。
只有这样，他才会去撕咬别人，而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重新展露出了笑容，开口道：
“很好，契曼，我很欣赏你的忠诚。那么接下来，就由你来为我除掉这些密谋者吧。”
契曼砰得一下扣在胸前，大声道：
“愿意为您效劳！”
34 血夜
夜色寂静，只有微风轻轻掠过。
蓝皮部落的营寨中，反倒是灯火通明。
由于聚集了附近十三个部落的近三千名勇士，这里已经变得拥挤不堪。
营寨中央的木屋内，不断传出阵阵哄闹声，那是部落首领们正在畅饮。
娜拉是唯一没有加入这场狂欢的部落首领，相反，此时的她却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是诸神在向自己示警，她深信不疑。
“母亲，我不喜欢这里。”说话的是一位也带着面纱的高挑少女，只露出与母亲一模一样的紫色双眸。
娜拉回头将女儿拉进营帐中，道：
“你去营寨周围看看。”
娜塔莉闻言皱起了秀眉，道：
“可是母亲，现在这么黑，我也看不清什么呀。”
娜拉却坚持道：“去看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吧。”
娜塔莉无奈，只得仰面躺倒在一张羊毛毯上，屏息凝神。
下一刻，她的眼球就突然上翻，原本宛如紫水晶的眸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白。
营寨外，一只乌鸦振翅而起，呱呱乱叫几声，便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山林中。
娜拉盘坐在一动不动的女儿身边，握住她的手，神色略显焦急。
可还没等娜塔莉传回消息，营寨中就突然起了骚乱。
娜拉顿时紧张起来，可又不愿在这个时候离开女儿，便提高了嗓音，朝外面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
“族长大人，好像是寨子里着火了。”
“着火了？”
“对，不过看样子火势并不大，应该只是意外，您不用太担心。”
娜拉闻言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加坚信自己的预感没有错。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派一些族人去起火点看看时，女儿娜塔莉突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猛然坐起。
眼眸也恢复了正常的紫色。
可她的神色却极为慌张：“母亲，母亲，不好了，我见到好多人，好多人正向着营寨走来！他们都带着武器！”
见自己的预感被证实，娜拉反而震惊下来，安抚住女儿，沉声问道：
“别慌，娜塔莉，告诉我，他们从哪个方向来的？”
“四面八方都有，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母亲？是不是河湾人杀来了？”
“应该是。”娜拉竭力保持着冷静，又问道，“但他们总有一个人数最少的方向吧？”
娜塔莉深吸几口气，回忆道：
“我感觉，北面的人数最少。”
“好，我知道了。”
说完，娜拉就起身向外走去。
娜塔莉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起身，死死搂住母亲的手臂，不肯松手。
娜拉无奈，只好带着她一起走出了营帐。
此时，寨子中的混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火光也从不止一处升腾而起，野人们忙着救火，反而让营寨变得更加混乱。
“虎牙部落背叛了我们！虎牙部落背叛了我们！”
“蓝皮部落背叛了我们！他们勾结河湾人要杀光所有野人！”
“背叛的是长须部落……”
……
各种杂乱的声音在营寨中响起，让野人勇士们无所适从，根本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信任渐渐崩塌，同时崩塌的，还有这个脆弱的联盟。
原本还在喝酒聊天，准备明天一同上战场的各部落勇士们，却忽然对身边的人产生了无限的怀疑。
若是此时各部落首领能够及时站出来稳定人心，便能够阻止混乱的进一步蔓延。
但奇怪的是，从混乱开始到现在，却没有见到一位部落首领的身影。
营寨中央的那间族长木屋，在这个紧要关头，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也有不少野人跑去敲门，却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娜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颗心直往下沉。但她知道，此刻已经由不得任何的迟疑犹豫，便赶紧叫来几名族人，吩咐道：
“你们立刻汇集所有族人，告诉大家往北方冲！遇见敌人不要恋战，只求快速远离这个地方。记住，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是！”
刚交代完，娜拉便听到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声从营寨外传来。
“杀！杀！杀！”
喊杀声随之响起。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个身影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蓝皮部落的营寨团团围住。
而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营寨瞬间炸了锅。
野人勇士们像是无头苍蝇似的，抱头乱窜，即便有部分想要举剑迎敌的，也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娜拉见状，死死攥住女儿的手，大声道：
“游鸦部落的所有人，千万不要分散，跟着我，向北冲！”
“冲啊！”
……
“为什么！契曼，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木屋内，蓝皮部落族长利尼亚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手脚都被粗大的绳索捆住，而且因为不断挣扎而渗出诡异的蓝色血液。
“契曼，河湾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长须部落族长也愤怒地质问道。
“契曼，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你是野人！永远也是野人！河湾人不可能信任你的！”
“是的，只有我们才是你的兄弟！放了我们，我们一起将河湾赶出赤红山脉！”
“对！放了我们，我们绝不会追究你今晚所做的事情！”
……
面对各部落族长或质问，或威胁，或拉拢的言语，契曼却无动于衷，只是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那张俊朗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恍惚间，契曼回想起了这次行动之前，山姆威尔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给过那些部落首领臣服的机会，但他们依然选择反抗，这样的人，我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了。我可以接受其他所有野人的投降，唯独他们不行。所以，在我踏入蓝皮部落的营寨之时，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位部落首领还活着！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契曼记得当时自己的震惊和愤怒，但最终，他还是低下头，道：
“我知道。”
……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下去，惨叫声、杀戮声少了，投降祈饶的声音渐渐占据了上风。
屋内被困住的一众部落首领们也渐渐绝望，瘫倒在地，不再试图规劝那个叛徒。
眼见这场战斗即将尘埃落定，契曼知道，该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本以为自己早就心如铁石，但此时此刻，契曼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犹豫。
但这份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
转过身，契曼已经换上了冷酷的表情，眼中跳跃着疯狂而嗜血的光芒。
35 疯狗
“契曼，你要干什么！”
一些部落首领似乎预感到了，色厉内荏地吼道。
哧！
长剑毫无阻滞地刺入一位部落首领的胸膛，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契曼一身。
“契曼！你敢杀我们？”
哧！
契曼用行动回答了质问，转眼又杀死了一位部落首领。
木屋内顿时沸腾起来，剩下的首领纷纷破口大骂，奋力挣扎。
但契曼不为所动，继续走到下一个部落首领跟前。
“等等！契曼，我愿意投降，我愿意臣服……”
哧！
契曼再次挥剑，像是屠宰一头野猪。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叛徒！我们都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杀我们！”
哧！
“长须部落的勇士们会为我报……”
哧！
……
血腥味在封闭的木屋内弥漫，翻滚，和因恐惧而屎尿横流的骚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浓烈至极，几乎令人窒息的味道。
像极了屠宰场。
“屠夫”契曼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浓厚的血渍，像是一具鲜红的铠甲，令人望而生畏。
随着一位位部落首领被杀，木屋中渐渐安静下来。
只剩下最后一位——蓝皮部落的族长，契曼的亲舅舅，利尼亚。
利尼亚此时反而不再言语，脸上也没有愤怒，或是恐惧之类的表情。
他望着站在面前的外甥，语气淡漠地开口道：
“告诉我，为什么？”
一直不言不语的契曼，也终于开口了。
声音嘶哑得如同生锈的刀剑：
“为了野人的未来。”
“野人的未来？”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利尼亚突然再次愤怒起来，“你在亲手扼杀野人的未来！”
契曼缓缓摇头：
“不，你们才是野人前进的阻碍。”
利尼亚听到如此荒谬的言论，一时间都愣住了。
契曼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我们野人也是先民和安达尔人的后裔，与河湾人没有多少本质的区别。但几千年过去了，河湾人已经建起了上百座城堡，养活了上千万民众，组建起了无数支强大的军队。可我们野人呢？
我们与野兽为伴，和愚昧为伍，分裂成成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为了一点可笑的地盘和猎物相互争斗，可斗了这么久，我们又争到了什么东西？
还不是只敢躲在赤红山脉中？偶尔出山劫掠，看到河湾人的正规军还不是只能望风而逃？
告诉我，舅舅，就算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将河湾人赶出赤红山脉，又能怎么样？
我们还是会回到以前的状态，深陷在野蛮、愚昧、落后的泥潭中不得而出。”
利尼亚嗤笑道：
“难道你去给河湾人当狗就能改变野人的未来？”
契曼没有在意舅舅言语中的侮辱，依然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至少，这是粉碎各部落间的隔阂，将所有赤红山脉的野人团结在一起的最好机会。”
“即便如此，未来的‘野人王’也将会是那位河湾贵族，而你，只是他手下的一条疯狗！”
“只要野人能挣脱野蛮愚昧的泥潭，我当一条疯狗又如何？”
利尼亚沉默了。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一刻，他似乎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外甥。
当然，理解并不代表原谅。
利尼亚无法饶恕契曼所做的一切，但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阻止自己的外甥了。
他不知道契曼的所作所为会将野人带入辉煌的未来，还是带入更加绝望的深渊。
但利尼亚忽然觉得，或许确实该给野人一族一个不一样的领袖了。
“不要成为一条疯狗。”利尼亚压下心中的仇恨和愤怒，变得语重心长，“是河湾人让你杀我们的吧？你杀了我们，就会收获十三个部落族人的仇恨。将来杀更多人，你身上的血污就会越积越多，直到举世皆敌。所以，契曼，控制自己的杀戮欲望！否则，还没等野人迎来光明的未来，你自己就已经堕入深渊。”
契曼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我已经在深渊之中了，舅舅。”
“现在还不晚。”利尼亚劝道，“赤红山脉还很大，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野人一族的未来需要你。”
契曼却摇摇头：“晚了，我是弑亲之人，已经没有未来了。”
利尼亚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姐夫的死，面色顿时大变：
“你杀了自己的父亲？！”
“还有兄弟。”契曼上前一步，手中的血红长剑刺穿了利尼亚的胸膛，“现在又多了一个舅舅。”
利尼亚狂吼一声，汩汩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不过，他的眼中却没有多少恨意，反而是一种无比痛惜的神情：
“你……你为何……要做这种……被诸神厌弃的事情……”
契曼面无表情地看着痛苦喘息的舅舅，淡淡道：
“我也曾虔诚地向诸神祈祷，但从未得到回应。所以，我决定将灵魂献给魔鬼。”
利尼亚似乎还挣扎着想说什么，但破碎的心脏已经无力支撑这具身体，吐出最后一口蓝色血液，他终于头一歪，没了动静。
契曼对着舅舅的尸体愣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屋外的喊杀声彻底消停下来，他才转身走到门前，打开了被锁死的木门。
呼——
微凉的夜风迎面而来，却没能吹动契曼那早已被凝固的血痂覆盖满的头发。
“契曼，利尼亚大人呢？”
“还有我们长须部落族长呢？”
“还有我们族长，现在战斗结束了，我们已经投降，你可以将他们放出来了吧？”
……
面对被俘虏的野人们的追问，契曼却不言不语。
直到众人看清契曼满身的血污，才纷纷色变，破口大骂，有的甚至要冲上来跟契曼拼命。
士兵们连忙上前阻拦，甚至动手杀掉了几个闹得最凶的，才将这场俘虏暴动掐灭在萌芽中。
这时，山姆威尔刚好在士兵的簇拥下，走进了营寨。
一众野人俘虏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这个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的河湾贵族。
山姆威尔先是远远看了契曼一眼，随即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在野人俘虏们或期盼，或恐惧的目光中，朗声道：
“凡是愿意臣服的，我都可以赦免你们的死罪！”
俘虏们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感谢仁慈的领主大人！”
“我们愿意臣服！”
“我们愿意侍奉！”
……
契曼望着接受众人欢呼拥戴的山姆威尔，眼神复杂。
橘黄色的火光映照下，那位年轻的河湾贵族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而他，却只能孤零零地站在阴冷的角落，散发着人嫌鬼憎的气息。
契曼失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猛地将右手扣在前胸，大声道：
“忠诚，献给最伟大的凯撒！”
“最伟大的凯撒！”
“凯撒！”
“凯撒！”
“凯撒！”
……
欢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狂风般席卷这片山林。
36 娜拉
山林间，低垂的弯月挥洒着最后一丝光芒，竭力抵挡着黑暗的侵袭。
然而，这终究只是徒劳，整个世界很快就要陷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夫人，我清点了一遍，少了三十多个兄弟。”
“这么多吗？”娜拉眉头紧紧皱起，对这个数字一时难以接受，“可是我们冲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遭遇激烈的战斗，怎么会少这么多人？”
“应该是有不少族人没跟上队伍，陷在了蓝皮部落的营寨中。”
娜拉点了点头，随即毅然起身，道：
“我现在就回去，将他们带出来！”
“夫人，您千万不能回去！”
“是啊，母亲，你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娜塔莉也紧紧抱住母亲的手臂，似乎生怕她真的一去不回。
“不，我必须回去。”娜拉坚持道，“是我将他们带到了危险之中，也理应由我带他们出来。”
“夫人，那我们跟您一起回去！”
“不，你们留在这里，若是我迟迟不回来，你们就带着娜塔莉走。”
“我不走！”娜塔莉吓得都快哭了。
娜拉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手，笑着安慰道：
“别担心，情况未必会这么坏。据我所了解，那位河湾贵族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更何况我们游鸦部落并没有参与到利尼亚的阴谋中去，他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那您也该多带些人手，以防万一。”
“不用。他若真的要对我不利，就算我将游鸦部落所有人带去也拦不住。”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游鸦部落只是个小部落，人数总共也就五百不到，而且大半还都是老弱妇孺，确实没法跟强大的河湾人对抗。
“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没有收到神灵给予的警示，说明此行不会有危险。”
安抚好族人，娜拉认准方向，独自走入了黑暗中。
——————————
“所以说，我的领民将增加九千三百多人？”
“是的，大人。”加文顶着淡淡的黑眼圈，道，“这是十三个部落人口的初步统计，最终结果可能会有些许差异，但应该不大。”
山姆威尔摩挲着下巴，却有些愁眉不展。
领地的人口增加当然是件好事，但增加得太快，就让人发愁了。
这九千多人，加上原来虎牙部落的两千多人，都超过一万人了。
而这仅仅发生在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
对于一个刚刚开始开拓的领地来说，这已经不是人口暴增，而是人口爆炸了。
领地的存粮本就快要耗尽，这时候人口暴增简直是火上浇油。
原本两千多人，山姆威尔还能去青亭岛忽悠一波投资，撑过这一段时间。
但现在猛增到一万多人的口粮，这还怎么忽悠？
真把派克斯特伯爵当成大冤种了？
而白兰地这棵摇钱树正处于萌芽阶段，还没法立刻给领地带来大笔收入。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只能决定暂时将这些新加入的领民散养。
“我们现在供应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昨晚降服的两千多名俘虏全部放回去，让他们还按照以前的办法，去狩猎，去采集。”
“是，大人。”
加文点头应下，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
虽然他能理解领主的难处，但也知道现在若是将这些俘虏都放了，那以后想要再将他们聚集起来可就难了。
可惜如今领地的粮食不够养这么多人，否则，这么多人送去修建城堡，那多好啊。
还有酒庄，现在也急缺人手。
但这些俘虏还真不能动，毕竟他们都是十三个部落狩猎的主力，若是被送去修城堡了，那部落里的其余野人都会遭遇食物危机。
所以，除非鹰嘴屿有能力供养全部的九千多名野人，否则，这些俘虏必须放回去。
想到这里，加文又问道：
“大人，那福利院是不是也不收这十三个部落的老人和幼童？”
山姆威尔想了想，还是一咬牙道：
“收！否则，这些部落的人心都要散了。”
“是。”
山姆威尔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动身前往青亭岛了，不然自己的领民真要喝西北风了。
“另外，新加入的十三个部落也全部改为村寨，你尽快拟定一份村长人选名单，记得全部用熟野人。”
山姆威尔口中的“熟野人”，其实就是指与河湾人通婚的野人或其亲戚。
比如加文的新婚妻子乌娜，还有小舅子乌查。
山姆威尔这次非要除掉那些部落首领，就是为了方便安插自己信任的人，这样才能更好地控制这些野人村落。
他可不想等自己离开后，野人又开始暴动。
“好的。”加文连忙记下，随即又问道，“那赋税呢？也是参照虎牙村，免三个月？”
山姆威尔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道：
“对。”
虽然领地财政艰难，但他还是打算一碗水端平。
毕竟现在收买人心最重要。
而且，那些野人穷得叮当响，就算真的收税又能收上来多少？
狩猎和采集，这都是效率极为低下的生产方式，野人们养活自己都勉强，真要让他们缴税，山姆威尔都觉得良心有愧。
当然，三个月后，该收还是得收。
哪怕收上来的税又当成福利还回去，也必须收。
这是领民的义务。
真要继续免税，估计不用多久就没人还记得自己头上还有个领主了。
更何况，山姆威尔已经建了福利院，帮领民们赡养孤寡老幼，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收些税也不至于影响他们的生活。
随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安置野人的细节。
结束后，山姆威尔正准备去补个觉，谁知侍从卡图却跑来汇报道：
“大人，有位自称游鸦部落的族长要见您。”
“游鸦部落？请她过来吧。”
“是。”
昨夜得知游鸦部落的大部分人都趁乱逃走后，山姆威尔还很是失望。
因为这个部落可是掌握着幽魂草这种能够提升他精神属性的东西。
之前虎牙部落的人替他去向游鸦部落发出邀请时，却被对方拒绝了。
他还在发愁怎么跟对方联系，没想到现在，游鸦部落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山姆威尔当然知道，对方应该是为了那些被自己俘虏的族人来的。
思索间，就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走进了木屋。
深色面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露出一双紫色瞳孔的眼睛，深褐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身上鹿皮衣服简陋而粗糙，却依然遮不住那一股神秘而高贵的气息。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山姆威尔面前，俯身一礼，道：
“尊敬的凯撒大人，我是游鸦部落族长娜拉，代表所有族人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37 协议
山姆威尔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因为对方实在不像一个野人。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和骄傲，是装不出来的，也是模仿不来的，只有从小衣食无忧、有人伺候、再加上优良的家教才能培养出来。
这样的女人，只可能出现在贵族的城堡中，而不是被野蛮和愚昧充斥的赤红山脉中。
“娜拉夫人，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土生土长的野人吗？”
娜拉微微一笑，似乎对这样的问题并不意外：
“恐怕不是。”
“恐怕？”
“是的，领主大人。很多人都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但我实在没法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因为，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山姆威尔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难道你曾经失忆过？”
“是的，大人。游鸦部落上任族长，也就是我的丈夫，十多年前在夏日之海中将我救起。可我已经记不起自己为何掉入海中，也丢失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娜拉伸手捋了捋耳畔的发丝，语气略显惆怅，“可能我曾经是哪座城堡中的贵族小姐吧。但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是游鸦部落的族长。所以，领主大人，这次我是为我的族人而来。我们并没有参与利尼亚的阴谋，更没有与您为敌的意思，所以，还请您放了那些无辜的族人返回山林。”
山姆威尔倒没有急着回应娜拉的请求，而是看着对方的紫色眼眸陷入深思。
对于娜拉的真正身世，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维斯特洛大陆拥有紫色眼眸的家族本就不多，最出名的，当然是前朝王室——坦格利安家族。
但坦格利安是银发紫眸，而面前的女人是深褐色头发。
而且，现存的坦格利安都在狭海对面的厄斯索斯大陆流亡，不可能出现在夏日之海中。
有一个女人倒是非常符合娜拉的情况。
那就是“拂晓神剑”亚瑟·戴恩的妹妹，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的梦中情人，御林铁卫“无畏的”巴利斯坦·赛尔弥念念不忘的女神——
亚夏拉·戴恩。
首先，戴恩家族的领地星坠城就在湍流河入海口东岸，距离这里不远。
而且，差不多也是十多年前，篡夺者战争结束后，艾德·史塔克带着戴恩家族的传承巨剑【黎明】来到星坠城，将其交还，并告知了“拂晓神剑”亚瑟·戴恩战死在极乐塔的消息，据说亚夏拉·戴恩承受不了哥哥去世的打击，悲痛之中，便从白石剑塔顶部跳海自尽了。
不过，她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
现在看来，跳海的亚夏拉恐怕并没有死，而是被游鸦部落的上任族长从海中救起，还因此失去了记忆。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看向娜拉的眼神立刻就起了变化。
星坠城作为多恩西部最重要的城市，就坐落在夏日之海之畔，与山姆威尔的领地隔海相望。
他若想染指多恩，星坠城就是最好的踏板，而眼前的娜拉，也就是亚夏拉·戴恩，则是一把能够打开星坠城大门的钥匙。
“娜拉夫人，我知道您并未参与利尼亚的阴谋，所以也不会为难游鸦部落的勇士们，你随时可以带他们走。”
“感谢您的仁慈和公正。”娜拉悄悄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她刚准备就此告辞，却听到山姆威尔又道：
“我代表梅斯公爵来此地开拓，愿意为所有的野人提供庇护，不知道游鸦部落可愿成为我的领民？”
“抱歉。”娜拉拒绝道，“我们游鸦部落只侍奉旧神，无法效忠一位信仰七神的骑士。若这片山林已经成为您的领地，那我们也可以离开，游鸦部落从不占据土地。”
这个答案倒是没让山姆威尔太意外。
毕竟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地臣服一个人。
若是别的部落，山姆威尔要么直接将其打服，要么直接驱逐。
但游鸦部落嘛，无论是娜拉的真正身世，还是幽魂草，都让山姆威尔无法轻易动用暴力。
得怀柔。
山姆威尔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们。不过，离开倒是不用，只要你们不攻击我的领民，未经邀请不进入他们的定居地，我可以特需你们继续留在这片山林。而且，你们还可以跟我的领民进行自由贸易。”
娜拉有些意外，她是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领主居然如此大方。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领主。我代表所有族人向您表示感谢！”
“我很高兴能收获游鸦部落的友谊。”山姆威尔笑道，“哦对了，娜拉夫人，我听说赤红山脉中有一种幽魂草，不知道您是否见过？”
娜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当然知道。这是一种颇为稀少的野草，具有神秘的灵性，只有被旧神眷顾的人能够在山林之中找到它们。”
山姆威尔心中一喜，接着问道：
“您能帮我收集幽魂草吗？我可以出钱收购，每株一枚银鹿。当然，如果您想换成等价值的粮食或是其他东西也行。”
娜拉思索片刻，道：
“只要您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游鸦部落就为您收集幽魂草。”
“什么条件？”
“您和您的领民不得毁坏赤红山脉中的任何一棵鱼梁木。”
山姆威尔闻言愣了一下。
赤红山脉中还有鱼梁木？
鱼梁木是旧神信仰者心目中的圣树。
但他记得除了北境之外，南方的鱼梁木不是已经全被安达尔人毁掉了吗？
不过，赤红山脉这么大，里面有些漏网之鱼也是可能的。
“可以。我答应你的条件。其实如果你了解一下就会知道，我并没有强迫我的领民全部皈依七神，他们仍可以自愿保留原先的信仰。我也尊重您的信仰，不会去毁坏鱼梁木。”
“您拥有一颗包容的心，新旧诸神都会庇护您！”娜拉露出了笑容。
这趟交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得多。
年轻的河湾贵族也远比她预料的要更友善。
有了这份保证，她也不用担心那些残存的鱼梁木遭受毁坏了，这一刻，她甚至衷心地希望山姆威尔的领地继续扩大，这样就能保护更多的鱼梁木了。
而且，幽魂草居然能换来一枚银鹿，这项交换协议能够极大地改善族人的生活。
真是一位慷慨的领主啊！
38 银叶草
达成了幽魂草的供货协议，山姆威尔心情大好，还热情地邀请娜拉留下来共进午餐，想加深一下感情。
娜拉没有推辞，能给游鸦部落找个强力的靠山，她当然不会拒绝。
当侍从卡图将食物呈上餐桌后，娜拉解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精致的面庞。
虽然已经青春不在，但依然风韵犹存。
难怪当年能在赫伦堡将七国才俊迷得神魂颠倒。
看着山姆威尔投来的目光，娜拉温婉一笑，解释了一句：
“我平时戴面纱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能够理解。”山姆威尔笑着点点头。
在这个遵循丛林法则的赤红山脉中，一个太过漂亮的女人必然会引来很多的麻烦。
不过，现在娜拉主动摘下面纱，也是在向山姆威尔表达信任。
指了指面前的餐盘，山姆威尔笑道：“这是蓝皮部落族长的专用午餐组合，尝尝味道如何？”
“好。”
虽说是“族长套餐”，但其实真算不上丰盛，也就是一些烤肉、野菜、蘑菇、山羊奶，以及一盘山姆威尔都不认识的野草。
山姆威尔首先拿起了野草塞入嘴中——
作为立志尝遍维斯特洛大陆所有食物的男人，必然首选不认识的吃。
味道有些苦涩，还辣嗓子……
就在山姆威尔准备将这份野草列入自己的黑名单时，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的属性面板居然有动静了！
力量增加了0.01！
山姆威尔大喜，连忙将盘子里的另外两株野草也都塞入嘴中。
惹得一旁的娜拉都忍不住纳闷——这位领主这么喜欢吃草？
他跟自己买幽魂草，不会也是用来吃的吧……
见到力量属性再次增加，山姆威尔连忙对一旁的卡图问道：
“这是什么草？”
“大人，这是银叶草。”
“还有吗？再给我多来点！”
“是。”
这时，娜拉却开口提醒道：
“凯撒大人，这种银叶草您最好不要吃太多。”
“哦？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它有毒。”
“有毒？”山姆威尔微微一惊，但随即就质疑道，“那蓝皮部落的族长还天天吃？”
“它的毒性应该不大，少吃一些应该没事，但吃多了的话，恐怕就会出问题。您如果去了解一下就会知道，这种银叶草是蓝皮部落的圣物，唯有首领才可享用，偶尔也会赐予一些给立功的族人们。
但经常吃这草的首领们往往都活不过四十岁，精神也有些异常，甚至会失控疯癫。”
“那他们还这么喜欢吃这种草？”
“因为这种草能治疗一些疾病，还会让他们的皮肤变成蓝色，他们便认为，这是神灵的赐予。”
山姆威尔皱起了眉头。
皮肤变蓝、精神异常、却能治疗一些疾病……
这让他想起了某种物质。
下一刻，他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抱歉，娜拉夫人，我突然有要事要办，您自己先用午餐。”
走到门口，正碰上送餐进来的卡图。
山姆威尔直接将对方端来的银叶草都一把抓走，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问道：
“这种银叶草长在什么地方？”
卡图愣了一下，随即道：
“就在营寨最里面，那里有个小山洞。”
“去找十名河湾士兵来山洞见我，带上铁锹。”
“是，大人。”
来到卡图所说的山洞，山姆威尔果然在这里见到了银叶草。
略显昏暗的山洞中，它们的叶子闪烁着银白色的微光。
之前听了娜拉夫人的讲述，山姆威尔立刻意识到，这些蓝皮部落的首领，恐怕都是慢性银中毒！
银具有杀菌作用，所以能够治疗一些感染，但食用过多，就会造成重金属中毒，还会让人的皮肤，乃至血液都变成蓝色。
但问题是，这些银叶草中，怎么会含有金属银？
山姆威尔猜测，银叶草的下面，恐怕埋着一个银矿！
所以银才会在这种草中富集，造成了蓝皮部落族人慢性银中毒的效果。
可若真是如此，那么让自己的力量属性增加的物质，究竟是银叶草本身？还是其中富集的银？
再想到另一个能让力量属性增加的物质——金尾虾，山姆威尔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时，卡图已经带着士兵们过来了。
“就这个地方，先将银叶草拔出来，然后给我往深处挖！”
“是！”
士兵们应了一声，随即纷纷入洞开挖。
山姆威尔站在外面，一边吃着士兵们拔出来的银叶草，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这里的动静倒是引起了野人的注意，尤其是原先蓝皮部落的野人。
这个山洞中生长着被他们视为神灵恩赐的银叶草，所以往往也被他们视为圣地。
但现在，那些河湾人却不知道在他们的圣地中做什么。
这让他们既紧张，又无措。
当然，并没人敢站出来表示抗议。
毕竟这个山洞中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蓝皮部落首领所独享，现在山姆威尔征服了他们，山洞当然也归其所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山姆威尔麻木地往嘴里塞着银叶草，从一开始的苦涩，到现在，已经完全尝不出味道了。
而且，与金尾虾一样，银叶草吃多了后，效果也会打折扣。
不过，即便如此，上百株银叶草吃下去，山姆威尔的力量属性也在飞速攀升，并最终达到了2.13！
这个时候，他身体对银叶草的耐受性已经变得很高，到最后居然需要吃下五株才能提高0.01的力量。
山姆威尔打了个饱嗝，满嘴都是苦涩的草木味。
实在吃不动了。
而且，银叶草也所剩不多了。
总得留点做种子，不然蓝皮部落的人知道他们的部落圣物灭绝了怕是要闹事。
这时，娜拉已经用完了午餐，带着被俘虏的族人前来辞行。
“好的，娜拉夫人，祝您一路顺风。另外，也希望您能早日找到幽魂草。”
娜拉看着山姆威尔被草汁染成银绿色的牙齿，想要说些劝谏的话，犹豫了一下却又没有说出口，最后也只是礼貌告别。
游鸦部落的人走后没多久，一名士兵就跑出来，对山姆威尔道：
“大人，我们在下面挖出了一些矿石。”
山姆威尔连忙走入洞中，果然就在一个大坑洞中见到了一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铅灰色晶体矿石。
这是银矿？
山姆威尔有些不确定了，这颜色似乎不太对。
不过，考虑到这可能并不是纯银，所以才会显现出这样的颜色和外观。
山姆威尔转头对士兵吩咐道：
“去鹰嘴屿将维多和布索请过来。另外，派人封锁这个山洞，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39 银矿
“是的，大人，这确实是银矿石，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辉银矿。”
维多和布索对着洞坑中的矿石晶体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山姆威尔顿时喜笑颜开，连忙问道：
“你们知道怎么提炼这种辉银矿么？”
维多捋了捋胡须，满脸为难地摇头道：
“抱歉，大人。这个我们就无能为力了，高地城没有银矿，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提炼。”
“那我该去哪里找能提炼银矿的人？”
“学城的学士应该会。”
“学士……”山姆威尔忽然有些感慨。
如果没有他的穿越，原主最后就会成为一名学士。
看来，自己还是得去一趟旧镇啊。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是，大人。”
对于这个新发现的银矿，山姆威尔也没让两人保密。
因为银矿的开采、提炼、铸造都涉及到太多的人，想要保密实在太难。
况且，在维斯特洛，私自开采银矿可是重罪。
山姆威尔若是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当初干嘛不直接答应奥莲娜夫人，去当海盗？
反正被抓到都是一个后果。
当然，银矿是在他的地盘上发现的，这是谁也抢不走的。
只不过要开采的话，就必须征得国王的同意。
银矿一般开采出来，除了少量用于制造银饰、银质餐具之类的奢侈品，绝大部分还是用于铸造银鹿币。
铸币权当然是牢牢掌握在王室手中。
发现银矿的他必须得到国王的授权，才能铸造银币。国王也会派人来监督银币的铸造，并从中抽取一部分作为授权费。
这个银矿的大部分收益，还是属于山姆威尔的。
兰尼斯特家族为什么是七国最富有的家族？还不是因为凯岩城下面的金矿。
眼前的这个银矿价值当然比不上金矿，而且也还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储量，但已经让山姆威尔极为惊喜了。
毕竟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赤红山脉是贫瘠之地，啥都没有，山姆威尔最初也只是打算通过酿造白兰地来挣钱。
现在有了这个银矿，领地的发展速度必将迈上一个新台阶。
刚刚还因为手下人口暴增愁眉苦脸的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了。
有了这个银矿，他再去“拉投资”可就更有底气了。
而且，这个银矿对于山姆威尔的意义还不仅仅在于财富。
按照他之前的猜想，让力量属性增长的真正有效物质，恐怕就是银叶草中的银。
那么，干嘛不直接吃银呢？
山姆威尔呲了呲牙，有些犹豫。
不过，他刚才吃了那么多银叶草，银的摄入量应该不低了，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反而能明显感受到力量的增加，仿佛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这样看来，他确实能够消化银。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拿起面前的一小块矿石，似乎要送入口中，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
这种银矿石杂质太多，直接吃怕是会出问题。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鹿币，扔到嘴中。
咕嘟——
坚硬的银币刮得山姆威尔嗓子疼。
但下一刻，他就不再在意这个了，因为，力量属性果然又增加了0.01！
还真是银在起作用！
这样看来，五株银叶草的含银量，大概就是一枚银鹿。
那么金尾虾呢？
山姆威尔之前专门打听过，金尾虾是亮水城特产，只在与蜜酒河相连的一个湖泊中能捕捉到这种虾。
所以，山姆威尔怀疑，那个湖泊的底下，或许就有金矿！
生长在湖中的虾因为长期吞噬湖底混有金子的泥沙，才造成了金元素在体内富集，成了金尾虾。
当然，即便猜到湖底可能有金矿，山姆威尔也没法开采，毕竟那里是佛罗伦家族的领地。
就算山姆威尔的母亲其实就来自佛罗伦家族，那里的东西也跟他没关系。
不过，倒是可以试试直接吃金是不是也能提升力量属性。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便取出一枚金龙币，丢进了嘴里。
片刻后，力量属性果然增长了，而且增长的是0.02。
好家伙，这回是真成了氪金玩家了。
等一下。
山姆威尔忽然意识到，既然金银可以，那其他矿石呢？
于是，他又掏出一枚铜板，扔进了嘴里。
等了半晌，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看来铜不行……
至于其他金属，山姆威尔决定还是等以后再慢慢尝试，不然他怕自己菊花受不了。
不过，估计希望不大。
毕竟金手指嘛，哪有不挑食的……
得知金银才是真正提升力量属性的物质后，山姆威尔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中。
这两种物质其实并不算稀少，就是——
贵！
但贵不是金银的错，而是他自己的错……
还是得尽快挣钱啊。
想到直接吞噬金银对于力量属性提升的幅度，山姆威尔就内心火热。
按照一枚金龙提升0.02力量来算，如果不考虑效用衰减，只要有一百金龙，就能提升整整2点力量！
当然，肯定是不能这样算的。
按照之前的经验，同一种物质是会出现耐受性的，吃的越多，对于属性的提升效果也就越差。
好在金银虽然珍贵，但总量还是很多的，只要他不停地吃，总有一天能将自己的力量属性堆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到时候，便是真遇上巨龙，也能掰一掰手腕吧。
那就先从眼前的这个银矿开始吧。
当然，不能直接吃，要先提炼。
山姆威尔原先只是计划去一趟青亭岛，但现在看来，他还要再去趟旧镇，看看能不能从学城忽悠一名学士回来。
接下来两天，山姆威尔特意将新臣服的十三个部落营寨都亲自跑了一遍，安抚人心的同时任命了村长、事务官、税务官、治安官之类的职务，又将一些紧要的事情都处理掉。
忙完这些，他才带着托德·佛花和契曼，在二十名侍卫的陪同下，离开了领地。
带走契曼的理由很简单，山姆威尔不信任这条“疯狗”，必须带在身边看着才能放心。
至于托德·佛花，虽然也不算信任，但至少山姆威尔不担心此人会给自己捣乱，这次之所以带上他，完全是因为对方是青亭岛的私生子。
一行人沿着夏日之海北岸一路向西，很快便走出了赤红山脉，来到了库伊家族的领地——阳屋城。
其实最初山姆威尔是准备直奔青亭岛，并没有打算进城去拜访库伊家族。
但现在，领地人口暴增后，粮食紧缺的问题极为严重，等他赶到青亭岛买粮再运回去未必来得及。
所以，他决定还是在阳屋城停留一段时间，买些粮食先运回去救急。
既然选择入城，那么出于礼貌，山姆威尔便提前派出了一名士兵，去给库伊家族送去了拜访函。
40 布兰顿子爵
阳屋城是库伊家族的领地。
据说他们是安达尔人的后裔，早在四千多年前就被园丁家族赐予了这片土地。
库伊家族的家徽是蓝底上的六朵黄色玫瑰花，看起来跟提利尔家族的徽章有些相似，但其实，他们是旧镇海塔尔家族的封臣。
现任领主是布兰顿·库伊子爵。
这是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衣着考究，略带灰白的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神情严肃地端坐在客厅的主位上。
“凯撒爵士，您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山姆威尔轻抿了一口葡萄酒，笑道：
“子爵大人，您想象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
布兰顿子爵也笑了笑，不再摆出那副严肃的样子，道：
“我听说你是个胖子。”
山姆威尔苦笑着耸耸肩：
“艰难的开拓，是最好的减肥药。”
穿越至今已经大半年了，山姆威尔的减肥也确实卓有成效。
原先的臃肿体态彻底消失不见，现在的他，体形匀称，高大健壮，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英姿勃发的昂扬之气。细长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布兰顿子爵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看不透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骑士。
尤其这个年轻骑士还是河湾地贵族圈中著名的废物，当初不少人都在猜测，此人究竟需要多久会灰溜溜地从赤红山脉逃回来，成为一名流浪骑士。
然而，布兰顿子爵看着近在眼前的山姆威尔，却觉得对方就像是一柄藏在鞘中的钢剑，深沉内敛，却又暗藏锋芒。
这种沉稳、凛冽、自信的气质，布兰顿子爵只在少数几位纵横沙场的老将身上看到过。
其中就包括蓝道·塔利伯爵。
布兰顿子爵可是参加过簒夺者战争的，他至今都无法忘记蓝道伯爵纵横无敌，雄姿勃发的模样，就连不可一世的劳勃·拜拉席恩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而现在，布兰顿子爵就在山姆威尔身上看到了其父亲的影子。
这样的儿子，蓝道·塔利居然舍得赶出家门？
布兰顿子爵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趁机收回思绪，道：
“开拓进行得如何？赤红山脉中的那些野人不好对付吧？”
“嗯，那些野人确实让人头疼。”山姆威尔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俘虏太多了，我正愁怎么安置他们呢。”
“咳咳咳……”布兰顿子爵听到山姆威尔的凡尔赛式言论，居然呛到了。
等缓过气来，他才问道：
“你抓了多少俘虏？”
“一万多吧。”
“多少？”布兰顿子爵以为自己听错了。
“应该有一万两千多人。上个月我跟野人打了两仗，多亏了七神眷顾，都大获全胜。所以，鹰嘴屿附近的十四个部落都已经向我臣服，族人也全都成了我的领民。”
布兰顿子爵眉头紧皱，以为对方在吹牛，心中对其的评价顿时降低了不少，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这次开拓总共带了多少士兵？”
“提利尔家族派遣了一百名精锐士兵，然后我自己又征召了一百多名新兵。哦对了，还有这位托德·佛花骑士，也是这次开拓的大功臣。”
站在山姆威尔身后的托德微微俯身，向布兰顿子爵行礼致意。
本来布兰顿子爵听到山姆威尔就带了这么点人，其中还有一半是新兵时，心里更加认定对方是在吹牛了。
但等他见了托德·佛花，顿时又不敢肯定了。
因为他听说过托德·佛花，知道此人是青亭岛的私生子，也是效忠提利尔家族的骑士。
这样一个人，应该不会帮着山姆威尔撒谎。
但这样的战绩，还是让布兰顿子爵有些难以置信。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高估这位开拓骑士的了，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比他想象得还要厉害。
莫非河湾又要出现一位蓝道·塔利了吗？
山姆威尔似乎看出了布兰顿子爵眼中的怀疑，便朝身后的契曼使了个眼色。
契曼会意，当即捧起脚下的木盒，将其送到布兰顿子爵面前的长桌上。
“这是？”
“这是我送您的一份小礼物。”
布兰顿子爵打开木盒，随即目光一凝。
因为盒中赫然摆放着一颗人头！
山姆威尔解释道：“这是虎牙部落族长的人头。”
阳屋城就在赤红山脉南边，布兰顿子爵当然知道这个附近山区中最强大的部落。
看着头颅旁边摆放的那串獠牙项链，布兰顿子爵对山姆威尔之前的言论又多信了几分。
“看来你这次开拓确实将这片山区的野人教训得够惨啊！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布兰顿子爵笑道，毕竟对方清理了这些野人，他的领地也能避免被袭扰。
山姆威尔见对方没领会自己的真正意思，便笑着补充道：
“子爵大人，您忘了？这位虎牙部落的族长多年前曾杀害过一位海塔尔。”
“哦？”布兰顿子爵愣了一下，随即似乎回忆起了这件陈年往事，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热切，“我想起来了！没错，当年我还率领了两百名家族士兵跟随雷顿伯爵前往赤红山脉，试图抓住这个沾染了海塔尔之血的野人。可惜，这些家伙跟老鼠似的，东躲XZ，根本找不到踪迹。没想到，居然被你给杀了！”
山姆威尔微微一笑，道：
“我因为要赶去青亭岛，所以想请您帮忙将这个头颅送去旧镇，转交给海塔尔家族。”
虽然山姆威尔自己不久也要去一趟旧镇，但他还是选择让布兰顿子爵代为转交。
因为布兰顿子爵是旧镇领主海塔尔家族的封臣，当年也参与了此事，由他来转交，就相当于一份礼物，却收了两份人情。
海塔尔家族和库伊家族都要感谢他。
“当然没问题！”布兰顿子爵看向山姆威尔的目光果然更加和善了。
这真是一个懂事的年轻人！
勇武、会打仗，又这么懂事，布兰顿子爵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河湾贵族都认为山姆威尔是个废物？
你们都瞎么？
布兰顿子爵越看山姆威尔越顺眼，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没嫁人的女儿，心里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凯撒爵士，您长途跋涉而来，肯定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一下。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晚宴，待会儿一起共进晚餐。”
山姆威尔看着笑容满面的布兰顿子爵，暗道自己的礼物果然没送错，接下来的“拉投资”应该十拿九稳了，于是欣然起身，笑道：
“荣幸之至！”
41 供货协议
山姆威尔刚沐浴完毕，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猜到应该是布兰顿子爵派来接他去赴宴的仆从，他迅速穿好衣服，就听到敲门声如期而至。
“凯撒爵士，子爵大人命我来带您去参加晚宴。”
山姆威尔打开门，一边将最后几颗纽扣扣上，一边对门外的侍女微笑道：
“请带路。”
跟着侍女穿过幽暗的长廊，来到一个镶着银边的橡木大门前。
“爵士，晚宴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您可以先在会客室休息一下。”
“好。”
山姆威尔推开门前的木门，走入了房间。
但下一刻，他就愣在当场。
因为入眼处，竟是粉色的窗帘、雪白的羊绒地毯、奢华的象牙大床，以及精致的梳妆台。
这哪里是会客室？
分明是某位小姐或夫人的卧室！
山姆威尔心头一紧，立刻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门已经在外面被锁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呀，凯撒爵士，您真是失礼，怎么都跑到我的卧室来了！”
山姆威尔这才发现，一位年轻女子正从里间走了出来，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爱丽丝·库伊！
这位布兰顿子爵的小女儿此时正穿着一件颇为大胆的礼服长裙，只是她的身材过于丰满，勒得衣服都变了形，完全没有优雅可言，反而显得滑稽可笑，圆圆的胖脸上抹着浓妆，却也没能将雀斑和暗疮全部遮住。
山姆威尔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看。
因为对于丑人来说，细看是一种残忍。
“抱歉，爱丽丝小姐，刚才一位侍女告诉我这是会客厅，可能她搞错了。我这就离开。”
“别急嘛！凯撒爵士，听父亲说您是一位英勇的骑士，降服了上万野人！快跟我说说您的故事嘛。”
看着快步向着自己扑来的爱丽丝，山姆威尔哪里还猜不到这根本就是设计好一个陷阱！
该死的布兰顿·库伊！
你女儿滞销也不能强买强卖啊！
心急之下，山姆威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身后的木门——
咔嚓！
多亏了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力量属性有了大幅度的增长，已经达到了2.73，才硬生生地将门栓给拉断。
强行拉开门后，山姆威尔连忙冲出房间，躲过身后少女的猛虎扑食，刚松了口气，就见到了转角处一脸错愕的布兰顿子爵！
这一刹那，空气仿佛凝固。
山姆威尔首先反应过来，抢在布兰顿子爵前开口道：
“子爵大人，刚才不小心撞坏了房门，实在抱歉。”
本打算来“捉奸”的布兰顿子爵看着衣衫完好的山姆威尔，也有些无可奈何，最后忍不住瞪了女儿爱丽丝一眼，似乎在说——
你怎么就这么轻易让他跑了？
爱丽丝委屈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咳咳，没事，不用担心木门，凯撒爵士，晚宴即将开始，我们走吧。”
“好。”
两人并肩而行，默契地假装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很快就又谈笑风生起来。
“凯撒爵士，你这次去青亭岛，是做什么？”
“子爵大人，想必您也清楚，赤红山脉太过贫瘠，我的领地若是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从外部购买粮食以及其它生活物资，这次前往青亭岛，便是希望能够与雷德温家族达成物资供应契约。”
布兰顿子爵瞥了山姆威尔一眼，似乎在嘲笑对方的天真：
“年轻人，我不得不提醒你，若是你准备依靠从外部运送粮食物资来供应领地，恐怕会需要一大笔钱。”
山姆威尔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知道。好在最近刚在领地发现了一个银矿，所以才……”
“银矿？”布兰顿子爵脸上的嘲笑顿时变成了羡慕，“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都是七神的恩赐！”山姆威尔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个七芒星。
随即闭口不言。
果然，没等多久，就听到布兰顿子爵忍不住道：
“其实你没必要去青亭岛，我们阳屋城也能供应粮食物资，而且，还比青亭岛更近！能给你省下一大笔运费。”
山姆威尔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摆出一副犹豫的模样：
“可是，我的领地有一万多人，将来恐怕还会继续增加，您能供应这么多人吗？”
“没问题！”布兰顿子爵一摆手，自信满满地说道，“阳屋城周边有着无数肥沃的土地，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麦子、蔬菜、果树随处可见！别说一万人，就是三万人我也能供应！”
原来你的极限是供应三万人。
山姆威尔摩挲着下巴，斟酌道：
“既然这样，那价格……”
“绝对公道！”布兰顿子爵此时就像个殷勤的商人，“我可以让人列份价格清单给你，若是不满意，你可以直接跟我谈！”
“那好，只要您真能保证价格公道，我就从阳屋城这里采购粮食物资了。”
“哈哈，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不过，有个条件我需要提前说明。”山姆威尔阻止了眉飞色舞的布兰顿子爵。
“什么条件？”
“您应该也清楚，银矿的开采需要得到国王的授权，虽然我已经派人去君临请示了，但这需要时间，而且，组织开采、提炼、铸造等等也都需要时间。”山姆威尔两手一摊，“我可能没法立刻支付这些物资的报酬，如果您接受延期，那么就可以谈一谈。”
“延期？”布兰顿子爵皱起了眉头，“延多久？”
“半年吧。”
“半年？！”布兰顿子爵差点跳起来，“这不可能！”
但下一刻，他眼珠子一转，补充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娶我女儿的话，那就没问题。”
山姆威尔嘴角抽了抽，暗道就您那女儿，白送我半年物资我都不要。
“我能理解您的顾虑。”山姆威尔摆出一副根本不在意对方同不同意的模样，“所以我之前才没跟您提这事，而是准备直奔青亭岛。雷德温家族财力雄厚，延期半年支付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这话让布兰顿子爵听得直咬牙，犹豫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道：
“最多让你延期三个月！三个月后，你的银矿怎么也该能有产出了。”
“三个月啊……”山姆威尔装模作样地沉吟半晌，才叹息道，“好吧，那就三个月。不过，我希望第一批粮食物资能够在三天内运往鹰嘴屿。”
“没问题！”布兰顿子爵立刻答应下来，“晚宴后我们就拟定一份物资清单。”
“行！”山姆威尔这才展露笑颜，同时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布兰顿子爵握住山姆威尔的手使劲摇了摇，似乎才反应过来，“你是一个优秀的谈判者！”
“您也一样。”山姆威尔笑得格外憨厚。
布兰顿子爵凑近了些，不死心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娶我女儿，我白送你三个月的物资！”
“抱歉，子爵大人。”山姆威尔一脸正气道，“我曾经立下誓言，若不能开拓出一片领地，绝不成家！”
布兰顿子爵叹息一声，也只能作罢。
42 青亭岛
在阳屋城停留了三天，亲眼看着满载粮食和生活物资的运输船驶向鹰嘴屿，山姆威尔才终于松了口气，向布兰顿子爵辞行。
于是，在布兰顿子爵的热情欢送下，在爱丽丝小姐幽怨的目光中，山姆威尔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青亭岛的海船，扬帆起航。
一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仅仅六天后，船只就顺利跨越了雷德温海峡，来到了青亭岛。
这座岛屿以盛产葡萄酒而出名，尤其是青亭岛金色葡萄酒，是最受七国贵族追捧的佳酿，价格也极为昂贵，堪称“液体黄金”。
不过，真正让雷德温家族成为河湾最有影响力的大贵族之一的，显然不是葡萄酒，而是青亭岛舰队。
这支舰队与王室舰队、铁舰队并称维斯特洛三大舰队，是能够左右七国局势的重要海上力量。
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山姆威尔缓步走下栈桥。
码头上热闹非凡，随处可见搬运货物的劳工，他们吆喝着响亮的号子，将大袋大袋的货物搬上商船。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山姆威尔的侍卫们都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仅仅半年前，他们还是跟这些人一样，每日辛苦搬运着沉重的货物，却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但现在，他们的命运却已彻底改变。
想到这里，侍卫们望向前方领主的目光都变得格外热切。
山姆威尔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虽然托德·佛花已经提前写信回来，道明拜访之意，但显然，以山姆威尔目前的声望，不可能得到雷德温家族大张旗鼓的欢迎。
事实上，他们一个家族成员都没来，只派出了一名仆从前来迎接。
这就有点过分了。
甚至等山姆威尔进了城堡，在会客厅里喝了半天的茶水，也依然没能见到派克斯特伯爵。
这时候，连托德·佛花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阴沉，但山姆威尔却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其实他对于雷德温家族的冷遇已经有了一些预料，毕竟原本按照奥莲娜夫人的规划，鹰嘴屿这个新领地虽然名义上是山姆威尔的，实际上的掌控者，却是雷德温家族。
现在山姆威尔拒绝接受摆布，派克斯特伯爵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不过，他也并没有着急。
在跟阳屋城的布兰顿子爵达成物资供应协议后，领地的粮食危机已经暂时解除，所以，他已经没那么迫切地需要雷德温家族的支持了。
至于白兰地，他也不是非要雷德温家族帮忙销售。
虽说雷德温家族确实是最好的合作对象，毕竟他们拥有成熟的销售渠道，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白兰地送至维斯特洛各大贵族的酒桌上，而且以青亭岛酒庄的名义来销售，也更容易让白兰地打响名声，但若是他们不识好歹，那换一个合作对象也不是不行。
心态放平后，山姆威尔也就无所谓了，正好看看那位派克斯特伯爵能够玩出什么花样。
就这么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山姆威尔一行人饿得肚子都开始叫唤，才终于有人走进了会客厅。
“哎呀，怎么这么黑？来人，快送些蜡烛来！”
“抱歉，抱歉，山姆，让你等这么久。”
进来的是派克斯特伯爵的双胞胎儿子，霍拉斯·雷德温和霍柏·雷德温。
两人相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脸、橙色头发，还有满脸的雀斑。
不过，两兄弟还是很好分辨的。
哥哥霍拉斯更高一些，眼神也更具侵略性，看谁都像是要打一架，而弟弟霍柏，说话吐词不清，含糊得像是满嘴口水没咽下去。
“没事，旅途劳累，我们也刚好休息了半天。”山姆威尔笑呵呵地说道。
霍拉斯盯着山姆威尔看了半晌，道：
“山姆，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呀。”
霍柏也点头附和：“是啊，瘦了好多，你最近是不是吃不饱饭？”
霍拉斯立刻接口道：“赤红山脉那种鬼地方，确实很难吃得饱饭，哈哈哈……”
两兄弟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山姆威尔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两人，像是在看两个傻子。
属于原主的记忆翻涌而出，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跟这两兄弟还有一段渊源。
当初蓝道伯爵还未完全放弃自己长子的时候，曾带着山姆威尔来到青亭岛，希望能让他与派克斯特伯爵的女儿黛丝梅拉·雷德温定下婚约。
但可惜，当时的山姆威尔不争气，不仅没能获得派克斯特伯爵的青睐，还在霍拉斯和霍柏两兄弟的取笑逗弄之下痛哭流涕，丢尽了脸面。
“确实容易饿肚子。”山姆威尔丝毫不在意两兄弟的嘲讽，“所以我才来青亭岛，希望能够获得雷德温家族的帮助，支援鹰嘴屿一些粮食和物资。”
虽然已经与阳屋城签订了供货契约，但山姆威尔并不介意多一个供货商。
否则让布兰顿家族控制了鹰嘴屿的粮食命脉，要是哪天布兰顿子爵翻脸怎么办？或是又旧事重提，非要他娶了爱丽丝小姐怎么办？
“这个嘛……”霍拉斯矜持地笑了笑，道，“还是等我父亲回来再说吧。”
“伯爵大人不在岛上？”
“在倒是在，不过父亲去巡视领地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好说，可能明天，也可能下周……毕竟青亭岛这么大，我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到哪里了。”
山姆威尔听到这话，表面上笑容依旧，心里却早已骂开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多打扰了，我们还有事，明天就先告辞了。”
“你明天就走？”听到山姆威尔说要离开，霍拉斯反而愣住了。
“是啊。”山姆威尔微微一笑，“我还要去一趟旧镇。”
“那你返程的时候会再来青亭岛吧？”霍柏忍不住问道。
“到时候看情况吧。”山姆威尔反而拿捏起来，“或许会再次停靠，希望那时候能见到伯爵大人。”
霍拉斯扯了扯嘴角，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才勉强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派人给你们安排房间，早些休息。”
“好，那就麻烦你了。”
山姆威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起身就往外走。
霍拉斯和弟弟对视一眼，难掩心中的惊讶。
但很快，两兄弟就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加快脚步，一左一右送着山姆威尔向外走去。
会客厅的大门并不宽敞，不够三人并肩同行，但霍拉斯兄弟却根本没有避让，反而趁机向中间挤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却是山姆威尔从容跨出了门，而两兄弟踉踉跄跄，差点摔个跟头。
“呀！实在抱歉，你们没事吧。”山姆威尔大惊小怪地回头道。
霍拉斯忍着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心中难以抑制的震惊，道：
“没事，我们不小心绊到了。”
“原来是这样。”山姆威尔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们俩没吃饱饭呢。”
说完，丝毫不顾两兄弟涨得通红的脸色，扬长而去。
43 重视
夜色深沉。
城堡书房却被烛火照得通明。
原本应该去巡视领地的派克斯特伯爵，此时正端坐在位置上，听着面前的托德·佛花讲述鹰嘴屿开拓的始末。
待听到托德说山姆威尔仅靠一百名新兵就将两千野人挡在山谷外不得寸进时，一旁的霍拉斯忍不住反驳道：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一百新兵，怎么可能挡住两千野人的进攻！托德，你在吹什么牛！”
不等托德辩解，派克斯特伯爵就瞪了长子一眼，道：
“闭嘴！”
霍拉斯顿时噤若寒蝉。
派克斯特伯爵身形瘦小，此时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但房间里却无人敢真的无视这位青亭岛领主。
不光他们，就连身为河湾总督的梅斯公爵也要费心拉拢此人，为此还特意将自己的亲妹妹米娜·提利尔下嫁。
“托德，你继续说。”
“是，大人。”托德连忙继续。
接下来，自然是没人敢再打断他的叙述。
降服虎牙部落、伏击十三部落联军、酿造白兰地、发现银矿……
霍拉斯和霍柏两兄弟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像是在听什么鬼怪故事。
鬼怪故事都没这么离谱！
两兄弟不愿相信，当初那个被自己捉弄得哭哭啼啼的胖小子，如今居然成了一位能在赤红山脉中开拓疆土的英勇骑士。
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霍拉斯揉了揉还在酸疼的肩膀，内心狂吼。
等到托德终于叙述完毕，霍拉斯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父亲，满肚子的话似乎都挤到了嘴边，但见派克斯特伯爵低头沉默，他还是强行闭上了嘴巴。
其他人当然也不敢说话。
书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只听到蜡烛燃烧时偶尔爆出的细微声响。
良久，派克斯特伯爵终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对托德问道：
“他这次来青亭岛，就是为了购买粮食物资？”
“大人，其实凯撒爵士已经在阳屋城与库伊家族达成了供货契约，所以，他或许并不急着从青亭岛购买粮食物资。倒是白兰地，他应该是想跟青亭岛合作。”
“白兰地……”派克斯特伯爵撇撇嘴，随口道，“你带了吗？我尝尝，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出色。”
“带了。”托德取出一个橡木小罐，来到桌前，为派克斯特伯爵倒了一杯。
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瞬间就让原本一副懒洋洋模样的派克斯特伯爵坐直了身体。
他眯起眼睛，盯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看了半晌，随后才端起酒杯在鼻子前闻了闻。
“好酒！”
酒还没入口，派克斯特伯爵就下了结论。
这让在场的一众雷德温都面露愕然。
不过，那扑鼻的酒香确实很诱人，众人都悄悄咽了咽口水。
在他们或期待，或质疑的目光中，派克斯特伯爵终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咕嘟——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派克斯特伯爵闭目仰头，像是在回味。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向长子霍拉斯，道：
“明天一早，你带山姆威尔来见我！”
“是，父亲。”霍拉斯连忙应下。
随后，他眼巴巴地看向托德手中的罐子，似乎也很想尝一下。
但没等他开口，派克斯特伯爵就对托德吩咐道：
“你手中剩余的酒全部送去酒庄，让酿酒师们尝尝，看看能不能搞清楚是怎么酿造出来的。”
“是，大人。”托德在众人渴望的目光中，将罐子重新盖好。
派克斯特伯爵看了他一眼，催促道：
“现在就去。”
“是。”托德只得转身离开书房。
出了门，这位私生子苦涩一笑。
心里明白，自己始终只是一个“佛花”。
派克斯特伯爵是不会让他真正进入雷德温家族核心的。
昏暗的烛光下，城堡的走廊忽阴忽明。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深吸一口气，托德收拾心情，迈步向酒庄走去。
……
翌日清晨。
山姆威尔起床洗漱吃完早饭后，也懒得跟雷德温家的人打招呼，带着手下便直奔码头。
刚好碰到要去旧镇的商船，山姆威尔付了点钱，搭了便船。
随着硕大的锚从水中拉起，商船缓缓驶出港口。
站在船头的托德·佛花看着这一切，满脸愕然。
怎么没见到霍拉斯来找山姆威尔？还是说派克斯特伯爵后来又改变主意了？
哎！果然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情绪低落的托德，山姆威尔开口问道：
“怎么？舍不得家啊？”
“这里不是我的家。”托德叹息一声，低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海上微风和煦，却吹不走托德的愁绪。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身边的契曼道：
“大人，码头上那两人是雷德温兄弟吗？”
山姆威尔凝神看了一会儿：“咦？好像还真是哎。他们是来送行的么？”
托德连忙抬头，果然就见雷德温家的那对双胞胎兄弟站在码头上疯狂朝自己这边摇晃着手臂，同时口中大声呼喊着什么，但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
“再见！再见！不用送了！”山姆威尔也朝两兄弟挥舞着手臂。
还不忘转头对托德道：
“没想到这两兄弟还挺热情的。”
托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同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霍拉斯不会是忘了来带山姆威尔去见派克斯特伯爵吧？
应该不会吧。
托德摇摇头，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雷德温家族的继承人怎么会这么蠢？
……
“等等！等等！我父亲要见你！我父亲要见你啊！”
码头上，两兄弟疯狂挥舞着手臂，对着大海嘶吼。
周围的一众劳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
直到两人声音嘶哑，也没见那艘商船有回头的迹象。
“该死的哥哥！愚蠢的哥哥！你竟然睡过头了！”绝望之下，霍柏拉扯着哥哥的衣袖，在他耳边吼道，“现在怎么办？父亲还在等山姆威尔！”
“怎么办？怎么办……”霍拉斯望着渐渐远去的商船，一脸呆滞。
他昨晚被那白兰地勾起了酒瘾，回到房间后便喝酒解馋，一不小心喝多了，然后早上就没起得来……
想到即将暴怒的父亲，这位雷德温家族长子猛地打了个寒颤。
44 旧镇
和煦的阳光照在平滑如镜的海面，一眼望去，仿佛是碧绿的羊毛地毯，一直延伸到天边。
低语湾的海面向来以宁静而著称，连高于十英尺的浪花都很少见，再桀骜不驯的海风来到这里，也会变得温顺起来，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低语。
随着商船驶入这片海湾，山姆威尔已经能够远远看到旧镇的标志性建筑——
参天塔。
这座巨大的石阶高塔是维斯特洛大陆最宏伟壮阔、最鬼斧神工的建筑之一。
高达八百多英尺，燃着日夜不息的熊熊烈火的塔尖直插云霄，哪怕隔着上百海里之遥也能清晰可辨。
千百年来，这座矗立于蜜酒河入海口的明亮灯塔，曾为无数船长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随着商船缓缓逼近港口，参天塔的恢宏身影在众人眼中也越来越清晰。
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仰望着眼前这堪称奇迹的建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而没什么见识的契曼更是不堪，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像是见到了神祇，差点就要跪下来顶礼膜拜。
哪怕前世见惯了摩天大楼，山姆威尔此时也难掩心中的惊讶。
他实在难以想象，以权游世界接近中世纪的生产力，究竟是如何建起这样一座灯塔的。
除非是魔法！
山姆威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样的建筑，除了魔法，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能够建成。
作为维斯特洛最繁忙的港口，这里的海域显得格外拥挤，山姆威尔一行人所在的商船甚至要排队等候才能入港。
夕阳的余晖下，这座古老的城市显得安宁而典雅，仿佛一位历经了千年风霜的老者，用平静而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世间的沧桑变化。
除了参天塔，旧镇还有两个著名建筑——学城和繁星圣堂。
学城是培养学士的地方，也是原主心目中最向往的地方。无数饱学之士从这里出发前往维斯特洛大陆大大小小的领主身边，为他们建言献策。
至于繁星圣堂，几千年来都是七神信仰的中心，总主教的驻节地，直到一百多年前被君临的贝勒大圣堂所取代。但在很多七神信徒心中，这里依然是距离天国最近的地方。
当然，谈及旧镇，就不能不提及其领主，也就是那个居住在参天塔中的家族——
海塔尔家族。
作为维斯特洛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海塔尔的血脉可以一直追溯到先民，早在遥远的黎明纪元，他们就曾在蜜酒河流域称王——高塔之王。
然而，这样一个古老而影响力巨大的家族，却完全没有表现出符合其身份的强势。
其实在不少人看来，海塔尔家族不仅不够强势，甚至可以称得上软弱。
作为先民的王，当安达尔人入侵时，海塔尔选择臣服，联姻；当园丁家族从曼德河流域扩张过来时，海塔尔选择臣服，休妻联姻；当“征服者”依耿·坦格利安骑着巨龙杀过来时，海塔尔依然选择臣服，联……
呃，这次没联姻。
倒不是海塔尔不想，而是坦格利安家族遵循兄妹通婚的传统，一般不会让“真龙血脉”外流。
这一系列的行为，确实很难让海塔尔家族树立起足够的威望，更无法让人对他们产生足够的敬畏。
然而，山姆威尔却从未小看过这个家族。
事实上，任何轻视海塔尔家族的人，都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往往是以他们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方式。
那一位位从学城走向各大领主身边担任顾问的学士，尽管他们自称没有姓氏，没有立场，没有政治倾向，但谁敢说海塔尔家族对他们完全没有影响力？
那些为了研究神秘而假装虔诚的学士们，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
那个拒绝外人的学城枢机会，到底在阴暗的房间里讨论着什么？
那一扇扇古老而沉重的大门后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
在山姆威尔看来，海塔尔家族深谙“以柔克刚，以弱胜强”的道理，他们从不直面强敌，而是以悄无声息的方式来改变世界。
无数古老而强大的家族在时间的长河中湮灭，唯有海塔尔家族长存至今，这肯定不是巧合。
刚走下商船，山姆威尔一行人又坐上了一艘摆渡船——海塔尔家族的城堡参天塔坐落在征战岛，必须换船去。
征战岛是曼德河的河口冲积岛，传说在遥远的黎明纪元，曾有巨龙盘踞在岛上，直至最初的海塔尔出现，消灭了它们，并在岛上建起了参天塔。
当山姆威尔站在这座堪称人造奇迹的建筑前时，终于也无可抑制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这实在不像是凡人的杰作。
“尊敬的凯撒爵士，欢迎来到参天塔。”城堡大门前，一位相貌英俊，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朝着山姆威尔露出灿烂的笑容。
此人正是旧镇领主，雷顿伯爵的长子——贝勒·海塔尔爵士。
然而，真正吸引山姆威尔目光的，却是贝勒爵士身旁的那个倩影——
玛格丽·提利尔小姐。
这位公爵之女穿着一件绿色百褶裙，金丝勾勒的腰线更加凸显她的完美身型，柔软的棕色卷发被发箍固定并从头顶洒落下来，温柔如水的眼眸在看到山姆威尔时，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凯撒爵士，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
山姆威尔也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会在参天塔下见到这朵“高庭玫瑰”。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俯身行礼道：
“日安，贝勒爵士，玛格丽小姐，开拓之路不是那么好走，所以，我瘦了一些。”
“可不止瘦了‘一些’，简直是完全变了个样。”玛格丽上下打量着山姆威尔，抿嘴笑道，“而且我可是听说了你居然都已经收服了上万野人，真是让人惊讶。”
“还帮海塔尔家族除掉了一个可恶的通缉犯，我那可怜的堂弟终于可以安息了。”贝勒爵士笑着补充道，看来他已经收到了布兰顿子爵转交的那颗野人头颅。
“能够帮到海塔尔家族是我的荣幸。”山姆威尔朝贝勒笑了笑，随后目光转向玛格丽，“而为提利尔家族开疆扩土是我的责任。”
玛格丽的眼睛笑成了弯月，脸颊两侧也浮现出可爱的小酒窝：
“我为你感到骄傲，我的骑士。这个月的资助金也会异常丰厚哦！”
听到这话，山姆威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感谢您的慷慨！您的付出一定会得到回报。”
随后，他又好奇地问道：“玛格丽小姐，冒昧地问一句，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陪母亲回来探亲的，也没想到居然会碰见你，真巧呀。”
山姆威尔这才想起，玛格丽的母亲，也就是高庭公爵夫人，正是旧镇领主雷顿伯爵的女儿。
“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贝勒笑着邀请道。
山姆威尔点点头，从一旁的仆人手中接过面包和盐巴，送入口中，随即走进了城堡大门。
45 宴会
走进参天塔，山姆威尔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四下观望。
黝黑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墙壁，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无数岁月的痕迹沉淀在其中，或许每一个细小的裂纹中，都可能隐藏了一段早已被遗忘的故事。
贝勒见状，笑道：“每个第一次来的人，都会感到新奇，但若是在这里住上几十年，你只会感到压抑和厌倦。哎，若不是我只有弟弟没有哥哥，恐怕早就离开这里满世界乱跑了。”
山姆威尔抚摸着黝黑光滑的墙壁，问道：
“这真是一万多年前建造的吗？”
贝勒哈哈大笑，道：
“哪有那么早！虽说海塔尔家族确实是上万年前的黎明纪元就来到此地定居，但那时我们的城堡还是一座木质高塔，只有五十英尺高，后来又陆续建造了几座高塔，直到第五座，才是现在的参天塔。”
“建造者是‘筑城者’布兰登·史塔克？”山姆威尔想起了自己从原著中读到的相关记载。
“是的。”贝勒点点头，忽然有些向往地说道，“据说他还建造了绝境长城，那是一座更加宏伟的建筑，真想去看看啊。”
“还有风息堡。”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山姆威尔回过头，就见一个漂亮的少年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是的，漂亮。
山姆威尔第一次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毫无违和感。
飘逸的棕色卷发，迷人的金色眼眸，俊秀绝美的面容，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之倾倒，甚至一部分男人也不能例外。
见到众人投来目光，楼梯上的漂亮少年微微一笑，继续道：
“蓝礼大人告诉过我，风息堡也是‘筑城者’布兰登的杰作，无论怎样的风暴都无法撼动它分毫。”
“洛拉斯，快来。”玛格丽朝楼梯上的少年招手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开拓骑士，山姆威尔·凯撒。”
洛拉斯走下台阶，朝山姆威尔点头致意，道：
“我是高庭公爵的第三子，洛拉斯·提利尔，很高兴见到您，凯撒爵士。”
“很荣幸见到您，洛拉斯爵士。”山姆威尔点头回礼，心中恍然，原来这就是那位“百花骑士”啊，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也出现在旧镇？
山姆威尔记得洛拉斯不是应该去给风息堡公爵，蓝礼·拜拉席恩当侍从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山姆威尔的疑惑，洛拉斯解释了一句：
“蓝礼大人也来了，正在上面跟伯爵大人还有母亲说话。”
蓝礼也来了？
山姆威尔微微一惊，随即心中升起更大的疑惑——
蓝礼来这里干什么？海塔尔家族跟拜拉席恩家族又不是亲戚。
他立刻意识到，玛格丽跟她母亲来参天塔，恐怕也不单单是为了探亲。
巧合太多，就很难让人相信是巧合了。
就在山姆威尔胡思乱想间，洛拉斯又道：
“您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凯撒爵士。听说您已经在赤红山脉那地方开拓出一片领地了？还降服了上万野人？”
“是的，多亏了七神庇佑。”
“七神只会庇佑勇敢而虔诚的骑士。”洛拉斯笑道，“我以前听过一些关于您的不好的传闻，但现在看来，那些都是恶毒而不实的中伤。难怪蓝礼大人总说，不要相信耳朵，要相信眼睛。”
“感谢您的夸赞。”山姆威尔也奉上马屁，“我也早就听闻您是一位武艺高超的骑士，尤其善使长枪。”
“我的枪技都是跟蓝礼大人学的，他是一位比我更优秀的骑士，更是一位睿智的领主。对了，我还没见过野人呢，凯撒爵士，您能跟我说说他们吗？他们是怎么战斗的？用的都是什么武器？”
“当然可以，他们的武器都很简陋……”
山姆威尔一边讲述，一边在心里偷笑。
这洛拉斯真是个耿直boy，就是有些太耿直了，完全不会隐藏心思——句句不离“蓝礼大人”，难怪这对好基友的绯闻都在贵族圈子里传遍了。
几人边走边聊，气氛很融洽。
也不知上了几层楼，贝勒爵士停下脚步，指着身前的房间对山姆威尔道：
“凯撒爵士，这是为您安排的房间，您随从的房间也在旁边，请先稍作休息，晚宴将会在六点举行，到时候会有仆人前来通知您。”
“好的，贝勒爵士，感谢您的招待。洛拉斯爵士，玛格丽小姐，我们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进了房间，山姆威尔先洗了个澡，然后便上床休息，直到侍女来敲门，他才不紧不慢地起来换衣服。
出门后，山姆威尔也没有急着去宴会大厅，而是等托德·佛花和契曼收拾完毕，才一同赴宴。
没办法，上次在阳屋城的教训让山姆威尔有了心理阴影，虽然明知道雷顿伯爵不太可能像布兰顿子爵那样急着嫁女儿，但他再也不敢独自跟别人的侍女走了。
万一是别的什么陷阱呢。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自己。
三人跟着侍女来到宴会大厅。
大厅地面上铺着能倒映出人影的紫桐木地板，这种木料质地紧密而又富有光泽，是打造家具的上好材料，然而，这样价值不菲的紫桐木，在这里也仅仅是地板。
七根白玉雕花立柱支撑起大厅的穹顶，十多位威武雄壮的铠甲战士手持长枪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大厅四周，窈窕美丽的侍女们迈着轻盈的步伐将一盘盘珍馐佳肴端上长条餐桌。
晚宴是自助形式的，可惜很少有宾客在摆满美酒佳肴的长条桌旁停留，就算取用也是浅尝辄止，否则就会显得失礼。
宾客们分成两拨，娇艳动人的贵妇小姐们盛装打扮，坐在大厅左手边，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嬉笑声，而大厅右手边，聚集着衣冠楚楚的绅士们，正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烛火通明的大厅，奢华高雅的装饰，彬彬有礼的侍者，柔美动人的侍女，数不尽的美味佳肴，勾勒出一副大贵族夜宴的场景。
托德虽是私生子，但也是出身雷德温这样的大贵族，又在高庭侍奉多年，见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算太紧张，只是不自觉得又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而土包子契曼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肢体动作都变得僵硬无比。
山姆威尔并没有注意到两位随从的状态，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在年轻侍女的躬身引导下，迈步走进了宴会大厅。
46 合作
进入宴会大厅，山姆威尔一眼就看到了玛格丽·提利尔小姐。
这位“高庭玫瑰”今晚穿了一件粉色的挂脖绸缎长裙，露背束腰的设计将她妙曼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清澈而深邃的棕色眼眸仿佛美轮美奂的宝石，晶莹剔透的红唇噙着优雅迷人的微笑，高贵的气质加上惊艳绝伦的美貌，让这位公爵之女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当之无愧的焦点。
当然，山姆威尔可不会这么冒冒失失地走过去找她。
这里是参天塔，他必须先向主人表达问候和感谢。
雷顿伯爵也很好找。
大厅右半边的绅士们隐隐围绕着一个核心，而那核心处有四个人——
一位是下午迎接山姆威尔进入城堡的贝勒·海塔尔爵士，一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百花骑士”洛拉斯·提利尔，一位是身材高挑、相貌英俊，胸前绣着“宝冠雄鹿”纹章的年轻人——
这位应该就是国王的幼弟，风息堡公爵，蓝礼·拜拉席恩。
而正与蓝礼公爵亲切交谈着的白发老者，应该就是参天塔的主人，雷顿伯爵。
贝勒爵士注意到了山姆威尔的靠近，便轻轻在父亲耳边说了一句。
随后，雷顿伯爵的目光就转了过来。
不等山姆威尔开口，这位老伯爵就笑呵呵地道：
“凯撒爵士，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我很喜欢！”
“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大人。”山姆威尔上前俯身行礼。
这时，一旁的蓝礼公爵好奇地问道：
“恕我冒昧，凯撒是河湾地的家族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洛拉斯解释道：
“蓝礼大人，这位是提利尔家族的开拓骑士，蓝道·塔利伯爵的长子山姆威尔，他刚刚在赤红山脉中建立了一个新领地，而凯撒就是他的新家族名。”
蓝礼公爵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很奇怪，塔利家的长子为什么放着角陵不要，反而去赤红山脉这种贫瘠之地开拓。
当然，出于礼貌，他肯定不会问出这种问题，而是笑道：
“原来是猎人家族出来的骑士，难怪能在赤红山脉中开拓出一片领地，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公爵大人，您谬赞了。我的城堡还没建好，所以还不敢说出已经开拓出一片领地这种话。”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建好一座城堡。”蓝礼公爵勉励了一句，随后也看出了山姆威尔找雷顿伯爵有事要谈，便体贴地说道，“我去取些食物，你们聊。”
“我也去。”洛拉斯自然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独自面对雷顿伯爵父子，山姆威尔也不拐弯抹角，径直说道：
“伯爵大人，这次我来旧镇，主要是有三件事想寻求您的帮助。”
“你说。”雷顿伯爵始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第一件事，是我的领地里发现了一处银矿。我已经派人去君临向陛下申请授权了。不过，我还需要一位精通开采、提炼、铸造的学士，不知您能否帮我介绍一位？”
“学城的规矩，会为每一位领主配备一位学士作为顾问。不过，在你的城堡建设完成，被河湾总督承认为正式领主之前，学城恐怕不会派遣学士给你。”
“所以我才想请您帮个忙，问问学城能否通融，提前派遣一位学士？如果不能，那至少将银矿开采的技术交给我。”
“学城的规矩是没法通融的，这个我也没法干涉。”
听到这话，山姆威尔暗地里翻起了白眼——海塔尔家族作为学城的建立者和庇护人，说连这种小事都办不了，骗鬼呢。
没等山姆威尔再开口，雷顿伯爵就又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让莫罗娅将银矿的开采提炼技术教给你。”
莫罗娅·海塔尔？那个“疯女”？
山姆威尔收回之前对雷顿伯爵的吐槽，连忙道谢：“感谢您的帮助！不知莫罗娅小姐是哪位？我想待会儿亲自去向她表示感谢。”
“她不在这里。”贝勒苦笑着摇摇头，“我的妹妹向来不喜欢参加贵族间的交际活动。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她吧。”
科研狂人果然名不虚传。
“好的，麻烦您了。”山姆威尔道了声谢，随即继续之前的话题，“第二件事，是关于粮食物资供应。想必您也清楚，赤红山脉那种贫瘠之地根本种不出庄稼，所以我需要从外界采购粮食，还有其他生活物资。不知道海塔尔家族是否愿意做我的供应商。”
虽然已经有了库依家族这家供应商，但山姆威尔肯定不会愿意将领地的命脉交到一个家族手里。找多家供应商，分散风险才是王道。
而且库依家族最多能供应三万人，山姆威尔肯定不觉得这是自己领地人口的上限，寻求更多的供应渠道也是迟早都要做的事情。
“这个没问题。”雷顿伯爵这回答应得很干脆，挣钱的事情嘛，海塔尔家族最喜欢干了，“你可以跟贝勒直接商议细节。”
一旁的贝勒微微欠身，笑道：“是的，凯撒爵士，现在家族的商贸事务都是我在打理。”
“好的。”山姆威尔朝贝勒点点头，随即又道，“至于第三件事，是我的领地中酿造出了一款新酒，想跟您谈谈合作贩卖的事宜。”
“新酒？”雷顿伯爵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我能尝尝吗？”
这是个老酒鬼呀。
山姆威尔看着对方通红的酒槽鼻暗自偷笑，从身旁托德的手里结果一个橡木罐子，道：
“这是我用赤红山脉中的山葡萄酿造而成的新酒，味道还不错，您尝一尝。”
说着，山姆威尔就挥手招来一位侍者，从托盘上取出一个杯子，倒满白兰地，递给雷顿伯爵。
山姆威尔刚想提醒对方这酒很烈，可还等他开口，雷顿伯爵就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老伯爵吐出一口酒气，额头上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酒槽鼻也瞬间变得更红了。
贝勒见状，眼睛一亮，道：
“能给我也来一杯吗？”
“当然可以。”山姆威尔欣然点头。
这时蓝礼和洛拉斯这对好基友刚好取餐回来了，见状也向山姆威尔讨酒喝。
维斯特洛的贵族们由于健康和交际需要，可以说是人均酒鬼。
所以白兰地在公开场合的第一次正式亮相，要比山姆威尔想象得还要完美。
“葡萄的甘甜与橡木的香气完美结合，居然能形成这样醇厚甘冽的味道，凯撒爵士，您真是一个酿酒天才！”雷顿伯爵摇晃着脑袋，用醺醺然的口气赞美道，“这酒有名字吗？”
“白兰地。”山姆威尔笑道，随后又露出些许遗憾，“可惜贮藏的时间太短，橡木的香气还没有完全渗入酒中，否则味道还会更好。伯爵大人，您看，这酒海塔尔家族能帮忙销售吗？”
“当然可以！”
47 第一支舞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宴会的主角，竟然既不是美丽的玛格丽小姐，也不是尊贵的蓝礼公爵，而是一款新酒——
白兰地。
几乎每位品尝过白兰地的宾客都对其赞不绝口，可惜由于还没有大规模生产，山姆威尔这次带的酒不多，众人还没喝完一轮就没了。
这种求而不得暗合了“饥饿营销”的真谛，反而让众人对白兰地的渴望愈发强烈。
于是，山姆威尔身边围了一圈贵族，直接跟他商讨白兰地的采购事宜。
面对众人的热情，山姆威尔却保持了冷静，推说自己已经与海塔尔家族达成了销售协议，如果想购买白兰地，直接找贝勒爵士。
虽然直接售卖能获利更多，但山姆威尔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组织商队拓展销售渠道的能力和时间，更重要的是，白兰地的利润太诱人，肯定会引来觊觎的目光，所以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利益，拉拢足够强力的合伙人。
海塔尔家族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看着被众人包围的雷顿伯爵和贝勒爵士，山姆威尔端着酒杯站在一边，笑得很灿烂。
但随后，他就感受到一阵饥饿——嗯，居然忘了东西了。
山姆威尔将空酒杯交给侍者，又要了一个银质餐盘，走到大厅前排的长条桌前。
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山姆威尔的目光却没有停留，而是快速扫视了一遍。
还真有金尾虾！
山姆威尔心中一喜。
虽然随着力量属性的提升，金尾虾的效用已经衰减到极低的地步，但积少成多嘛，而且这还是自助，吃多少都由海塔尔家族买单，他怎么会错过。
于是，山姆威尔干脆就站在了摆放金尾虾的盘子旁边，拿了就吃，吃完再拿……完全不顾周围投来的各种异样的目光。
风评这种东西，是极其易变的。
曾经他还是塔利家的废物长子，但等他在赤红山脉中站位脚跟，就成了年轻有为的凯撒爵士。
若是真有一天能坐上铁王座，那他就是凯撒大帝！
到时候，他曾经所有的不堪、窘迫、困顿，都会在更加耀眼的传奇光辉下烟消云散。
托德·佛花看着自己领主的行为，忍不住悄悄躲到了大厅角落，倒是土包子契曼有样学样，也端着个盘子站在长条桌边，边吃边拿。
这位年轻的野人活这么大，还从未吃到过如此多的美味，怎么会轻易放过。
就在这对奇葩主仆旁若无人地大开朵颐之际，悠扬的竖琴声缓缓响起，拉开了舞会的序幕。
山姆威尔依然站着没动。
他前世可不会跳舞，虽然原主小时候倒是接受过舞蹈教育，但由于太胖太懦弱，已经太久没有实践了，早已生疏。
至于契曼，更加不可能会跳了。这家伙看到自家领主一直盯着金尾虾吃，好奇之下也凑了过来，想拿一个尝尝，可惜被山姆威尔一个护食的眼神吓退。
此时大厅中的已经有不少男女找到舞伴，正携手走向舞池，开始翩翩起舞。
身份最为尊贵的蓝礼公爵很自然地走向了最受瞩目的玛格丽小姐，看来是准备邀请这位“高庭玫瑰”共舞一曲，但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却跳出来一个穿着紫色晚礼裙的少女，直接拦在了蓝礼公爵面前。
蓝礼公爵无奈，只好牵着少女的手走入舞池。
山姆威尔正好奇是哪家的大小姐，居然敢跟“高庭玫瑰”抢风头，然后就看到了一边脸色略显尴尬的贝勒爵士。
看来是他的女儿，那就难怪了。
雷顿伯爵的嫡长孙女，确实有这个底气跟玛格丽抢男人，更何况这还是在参天塔。
不过，蓝礼公爵被截胡，现场就很难再找出一个身份合适的人来邀请玛格丽跳第一支舞了，本来洛拉斯倒是可以来帮妹妹解围，但他此时已经有了舞伴。
所以，这位全场最耀眼的少女，此时居然身前空空荡荡，眼看就要错过第一支舞曲。
山姆威尔看着一众跃跃欲试，却又始终不敢上前担心被拒绝的年轻男贵族们，不屑地撇撇嘴，低声道：
“一群怂货。”
说完，他就放下餐盘，大步向玛格丽走去。
身为提利尔家族的骑士，山姆威尔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美丽的玛格丽小姐消除尴尬。
哪怕他自己并不擅长跳舞。
对，就是这么有奉献精神！
“尊敬的玛格丽小姐，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吗？”
玛格丽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山姆威尔，暗自松了口气，可总算有人来了，否则真让她落得个无人问津的田地，那该多尴尬啊。
“当然可以，我的骑士。”
玛格丽甜甜一笑，将洁白如玉的纤手放置在山姆威尔的大手中，任由对方牵着自己走入舞池中央。
站定摆好姿势后，山姆威尔忽然在少女耳边轻声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太会跳舞。”
“啊？”玛格丽愣了愣，随即有些无奈道，“没事，我会教你的。”
说完，便开始教山姆威尔怎么迈步，怎么听音乐的节奏，怎么保持体态……还有最关键的，怎么不踩到自己的脚！
两人一开始确实磕磕绊绊，但随着山姆威尔渐渐捡起原主小时候的回忆，舞步就顺畅了许多。
虽然依然称不上优美，但至少不会再踩到玛格丽小姐的脚了。
那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上，已经留了好几个黑漆漆的脚印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学得很快？”山姆威尔搂着美丽的少女在舞池中旋转，居然得意起来。
“还行吧。”玛格丽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说道，“如果你能拿出对付金尾虾的热情来学习舞蹈，肯定会更快。”
山姆威尔哈哈一笑，也不辩解，只是带着少女做了一个颇有些高难度的锁步旋转，引得玛格丽发出一声轻呼。
等缓过气来，玛格丽瞪了山姆威尔一眼。
可惜，毫无杀伤力。
两人的配合倒是越发默契，玛格丽也终于能尽情展现自己的魅力了。
灵动飘逸的舞步，婀娜妙曼的身姿，明艳绝美的容貌，哪怕有个笨拙的舞伴拖累，依然让她重新成为大厅中的焦点。
引得之前那些犹豫着不敢上来邀舞的贵族青年们更加捶足顿胸，懊恼不已。
又一个旋转摆荡之后，玛格丽忽然开口道：“山姆，其实提利尔家族也能帮你销售白兰地。”
山姆威尔嘴角微微翘起，口中却道：
“什么？抱歉，玛格丽小姐，刚才我没听清。”
玛格丽无奈，只得重复了一遍。
“实在抱歉，玛格丽小姐，但我已经跟海塔尔家族签订了契约，而且是独家销售契约，所以……”山姆威尔一脸为难。
虽然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无论是防止垄断，还是为了分散风险，他都不可能签这种独家销售契约，但谈判嘛，总要有些筹码。
若是没有，那就无中生有……
玛格丽闻言，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山姆威尔则再次开口道：
“当然，为了提利尔家族，我可以去跟雷顿伯爵商议重新签订契约，不过……”
“不过什么？”
48 说服
“不过我担心，雷顿伯爵会不同意修改契约。”
“嗯，确实有这个可能。”玛格丽也觉得海塔尔家族不会轻易同意跟别人分享利润，便道，“要不我让母亲去跟雷顿伯爵谈谈？”
“这不好吧。”山姆威尔连忙劝道，“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提利尔家族跟自己的封臣抢利益。”
“那好吧。”玛格丽只得放弃刚才的念头，“你多少把握可以说服雷顿伯爵重新签订契约？”
“这个嘛……”山姆威尔装出一脸肉痛的表情，“要看我愿意给海塔尔家族让出多少利益了，哎，估计雷顿伯爵会要求更高的分成了。”
玛格丽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道：
“谢谢你山姆，我会跟父亲讲明此事，让他给你更高的分成，弥补损失。”
“您真是一位善良的小姐！”山姆威尔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其实，相比于分成，我更希望得到其他方面的补偿。”
“其他方面？”
“是的。您也知道，我现在的领民绝大部分都是野人，而其中的河湾人太少，种族上的不平衡潜藏着很大的隐患，说不准哪天就会爆发出来，而且身为河湾贵族，我还是更信任河湾人。所以，我希望公爵大人能够允许我派人在高庭收拢流民，让他们前往鹰嘴屿成为我的领民。”
“这……”玛格丽犹豫起来。
她当然清楚领地人口的重要性，任何一位聪明的领主都不会任由自己的领民外流，哪怕是没有田地的流民。
上次山姆威尔偷偷招募码头劳工去开拓的行为，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破坏规矩了，只不过因为征召的人不算多，所以提利尔家族才没跟他计较。
现在居然又打起了流民的主意。
玛格丽不清楚高庭有多少流民，但肯定不是个小数目，这怎么能随便让山姆威尔拐走？
山姆威尔见玛格丽迟疑，便又劝说道：
“玛格丽小姐，那些失去土地的流民又不能为提利尔家族交税，留着也只是影响城市环境，他们的数量越多，美丽的高庭就越是被玷污，所以，就请让我来为提利尔家族抹除这个疮疤吧！”
“我回去跟父亲商量一下。”玛格丽还是没有直接答应，然后似乎是担心因此寒了山姆威尔的心，便又连忙补充道，“你放心，就算父亲不同意让你收拢流民，也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你的。”
可我只想要人口！
山姆威尔现在手底下只有几百河湾人，相比于上万野人，这个数量实在太少了，而且随着他逐步向赤红山脉深处扩张，将来必定会收服更多的野人，但河湾人的数量却很难得到补充。
虽说山姆威尔其实并不歧视野人，但这种比例失衡是客观存在的，将来很容易就会爆发种族问题。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领地中的河湾人也多起来，未必一定要超过野人，但至少要占据足够分量的比例，这样野人才不敢乱来。
而且，有了足够多的河湾人，山姆威尔也才好推动两个种族的通婚，促进种族融合，而不是像现在，他手底下的河湾人居然都不够野人姑娘们分。
想到这里，山姆威尔再次开口道：
“玛格丽小姐，我知道您与一般的贵族小姐不一样，您拥有一颗善良的心。我在高庭的时候，就曾听乞丐们说受过您的施舍，听面包师傅说您买过他们的热派，听农夫说您曾与他们亲切交谈……虽然您出身高贵，却从不高高在上。所以我相信，您也了解那些失去土地的流民究竟过着怎样艰难的生活。
我在这里向您保证，那些流民成为我的领民后，只要他们肯用心劳作，就一定会衣食无忧！愿七神为我的言辞作见证！”
听到这里，玛格丽终于忍不住看向了山姆威尔的眼睛。
山姆威尔立刻拿出最坦诚最自信的目光，与之对视。
良久，这位美丽少女终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好，我会尽力劝说父亲答应你的条件。”
这才是我要的承诺！
山姆威尔心中狂喜，若不是担心被人打死，他真想抱着眼前的少女亲一口。
玛格丽既然这样说，那这事基本十拿九稳了。
梅斯公爵向来没什么主见，不会为了一些低贱的流民而伤了宝贝女儿的心。
“感谢您的帮助，玛格丽小姐，您的善良一定会得到回报！”
“凯撒爵士。”玛格丽的语气忽然变得郑重，“我希望您能够记住今天的承诺。或许哪天我会亲自前往您的领地，若是发现他们的生活处境并没有得到改观……”
“那您可以向所有人宣布山姆威尔·凯撒是个背弃誓言之人！”山姆威尔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玛格丽重新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我的骑士。”
山姆威尔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眸，却忽然心生愧疚——
自己这样费尽心机地算计一个小姑娘，甚至还利用她的善良，这真的好吗？
但随即，山姆威尔就自我安慰道——他确实有能力让那些流民都过上好日子。
白兰地和银矿，有这两棵摇钱树在，鹰嘴屿肯定会成为一个富庶的领地。
所以，他这真不算是欺骗。
不过，利用和算计倒是真没法洗……
但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又怎么可能不耍些小手段？
至于玛格丽小姐……以后想办法补偿她就好了。
山姆威尔忽然想到，这位“高庭玫瑰”后来的结局并不好，提利尔家族一心想让她成为王后，借此重返权力的核心，她也在家族的安排下先后嫁了三个王，但却都是短命鬼……
所以，山姆威尔觉得自己有责任拯救玛格丽小姐于水火之中，而最好的阻止方法——
就是娶了她！
真不是贪图她的美貌和身世，更不是为了得到强大而富庶的河湾地，而是真心不忍看到善良美丽的玛格丽小姐屡次遇人不淑。
当然，山姆威尔也清醒地认识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娶到玛格丽的。
好在，他还有时间。
玛格丽第一次嫁人是在五王之乱，距离现在差不多还有两年半的时间。
两年半的时间，从一个连城堡都没建好的开拓领主，到有资格迎娶公爵之女，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但山姆威尔却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下。
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还妄想个屁的铁王座啊。
想到这里，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搂着玛格丽在舞池中继续旋转了。
随着风笛吹出一个悠长的低音，舞曲来到了终结。
山姆威尔也停下了脚步，牵着玛格丽的手，将她护送到外围。
“谢谢你，凯撒爵士。”
“这是我的荣幸，玛格丽小姐。”
山姆威尔刚松开玛格丽的小手，就见蓝礼公爵走了过来。
他先是向山姆威尔点头致意，随后便礼貌地邀请玛格丽跳下一支舞。
玛格丽当然不会拒绝。
看着玛格丽被蓝礼公爵牵走，山姆威尔正准备回去继续吃他的金尾虾，却在转身的时候听到蓝礼公爵对玛格丽说：
“玛格丽小姐，您的美丽让今晚的星光都黯然失色。我刚好带了一位画师，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为您作一幅肖像画？”
听到这里，山姆威尔突然顿住了脚步。
如果是其他男人对玛格丽说这样的话，都可以被认为是一种隐晦的求爱。
但蓝礼公爵……这家伙怕是更想给玛格丽的哥哥洛拉斯画画吧。
山姆威尔看着两人相伴走入舞池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原著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
在不久的将来，蓝礼公爵会向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展示一幅画像，而画中人，正是玛格丽·提利尔！
这一刻，山姆威尔忽然猜到了蓝礼公爵为何突然驾临参天塔，而玛格丽又为何刚好跟着母亲回来看望外祖父。
他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49 提线木偶
悠扬的竖琴声再次响起。
大厅中央的一对对男女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尽情展示着自己最优雅的舞姿。
山姆威尔重新端起了餐盘，一边吃着金尾虾，一边望着蓝礼公爵和玛格丽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在舞池中旋转，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他想起原著中，蓝礼公爵拿着玛格丽的画像问艾德·史塔克公爵，画中的少女像不像他的妹妹莱安娜·史塔克。
而这位莱安娜小姐，就是当今国王劳勃一世曾经的未婚妻。
同时也是那场著名的簒夺者战争的导火索！
当年莱安娜小姐已经与劳勃订下婚约，然而却被前朝王子雷加·坦格利安掳走。
那时还是风息堡公爵的劳勃得知此事后，一怒之下起兵反叛。
这也就是簒夺者战争的直接起因。
虽然劳勃已经亲手杀了雷加，推翻了坦格利安王朝，也算报了夺妻之仇，但莱安娜小姐却已经在战争中香消玉殒。
这也成了劳勃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蓝礼公爵之所以问艾德公爵，玛格丽像不像莱安娜，显然是打算将玛格丽进献给国王劳勃，以取代瑟曦·兰尼斯特成为王后。
但从后来的剧情发展来看，这个谋划并没有成功。
想想也是。劳勃虽然在坐上铁王座后一直不太靠谱，整天不理政事，只顾着喝酒、狎；妓、打猎，而且跟王后瑟曦的感情也确实不好，但他可不是真没脑子。
不可能为了一个长得有几分像自己老情人的少女就大动干戈地废后。
要知道王后瑟曦可不是没有后台，娘家兰尼斯特家族可是维斯特洛最富有的家族，其父泰温公爵也是七国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除非能掌握瑟曦的真正致命把柄——她给国王生下的三个孩子，其实全都是跟自己亲哥哥詹姆·兰尼斯特乱；伦的产物！
否则瑟曦的王后地位可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可惜，虽然这个秘密君临应该已经有人知道，或者至少已经有所怀疑，但却没人能拿出证据。
这种事情除非能当床捉奸，否则很难证实。
三个孩子都有兰尼斯特家族的金色头发，而不是拜拉席恩家族的黑发，这可不算真正的证据。
毕竟后代遗传母亲的发色本就是正常的。
其实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国王的三个孩子都是金发反倒是合乎常理的。
毕竟从传说中“机灵的”兰恩偷取太阳的光辉将自己的头发染成金黄开始算起，兰尼斯特家族的金发特征已经传承了六千多年（这简直堪称遗传学上的奇迹），而拜拉席恩家族总共也就三百多年的历史，因此，“狮子的金黄压制雄鹿的炭黑”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国王劳勃也从未对自己的三个孩子都是金发而生疑。
蓝礼公爵显然也没有证据，所以才会想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废后。
王后瑟曦这个致命把柄的真正铁证，还要等到将来国王之手琼恩·艾林从《七国主要贵族之世家谱系与历史》这本大部头书籍中去发现，可惜他也因此成了某位阴谋家搅乱局势的支点，并借此正式拉开了这场权力游戏的序幕。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山姆威尔看着舞池中风度翩翩的蓝礼公爵，心中猜测着对方此番谋划的动机。
从此人后来在五王之乱中的表现来看，这位蓝礼公爵恐怕早就觊觎铁王座了。
但作为国王的幼弟，他的继承顺位要排在瑟曦的三个孩子，以及二哥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后面。
他这次处心积虑地想让大哥废后，应该就是想要废掉那三个孩子的继承权。
这样一来，排在他前面的王位继承人，就只剩二哥史坦尼斯了。
而在蓝礼公爵看来，大哥对二哥的厌烦几乎是明摆着的。
簒夺者战争期间，拜拉席恩家族的老巢——风息堡可是史坦尼斯豁出性命守下来的，然而战后，劳勃居然让当时还是个只会哭闹的小屁孩的蓝礼做了风息堡公爵，却将功勋卓著的史坦尼斯丢到了龙石岛。
虽然说龙石岛公爵一直以来都有铁王座储君的隐含意义，但那是坦格利安王朝的惯例，跟现在的拜拉席恩王朝有什么关系？
龙石岛又不是拜拉席恩家族的龙兴之地。
风暴地才是。
待在风息堡中享受着整个风暴地侍奉的蓝礼，看着只能在贫瘠的龙石岛吹海风的史坦尼斯，心里恐怕早就对大哥的偏爱再无怀疑。
也因此，在蓝礼公爵看来，只要废掉王后瑟曦，剥夺她三个孩子的继承权，那铁王座的第一继承人，就必定是他自己了。
山姆威尔放下刀叉，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提利尔家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然后，他脸上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前世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剧中很多被认为是主角的角色，往往很快就会突然死亡，似乎作者刻意在以这种方式来展示了权力斗争的残酷和命运的无常。
然而，若是仔细揣摩就能发现，这些主角们死亡，看似无常，但却是有迹可循，甚至是早已注定的。
这场权力的游戏，其实只是少数阴谋家们的游戏，他们隐藏在幕后，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几乎都无法被观众们察觉。
而那些所谓的“主角”们，其实只是这些真正玩家手中的提线木偶，他们被荣誉、仇恨、爱情、权力……这一根根丝线拉扯着，在舞台中央争斗、厮杀、死亡……表演着一幕幕精彩而荡气回肠的戏剧，但哪怕到死他们都未必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
眼前这位年轻高贵，魅力四射的蓝礼公爵，不就是这样一位“主角”嘛。
而此时牵着他背后那根丝线的人，恐怕就是这场游戏的顶级玩家之一——“荆棘女王”奥莲娜夫人。
仔细想想，蓝礼公爵是如何得知玛格丽小姐长得像国王劳勃的旧情人的？
山姆威尔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百花骑士”洛拉斯在某次玩闹时，“不经意间”向蓝礼公爵说起此事。
然后，早就觊觎铁王座的蓝礼公爵就屁颠颠地跑来了高庭——
不对，不是高庭，而是参天塔。
老谋深算的奥莲娜夫人才不会让蓝礼公爵去高庭，那样不是摆明了提利尔家族也参与其中嘛。
借着探亲的名头，让玛格丽与蓝礼公爵在参天塔“偶遇”，就没那么显眼了。
将来若是这个废后的阴谋成功了，提利尔家族完全可以装无辜，让蓝礼公爵来承受西境兰尼斯特家族的怒火。
而若是不成功……反正提利尔家族也没有付出什么。
只是洛拉斯一次“无意间”的提起，以及玛格丽的一幅肖像画而已，就让蓝礼公爵这个铁憨憨为了提利尔家族的王后之位四处奔走，承担所有的风险。
这种精妙而又毫无烟火气的权谋手段，山姆威尔越发觉得，应该是“荆棘女王”奥莲娜夫人的手笔无疑了。
而且，他敢肯定，若是真让玛格丽成功当上王后，奥莲娜夫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抛弃蓝礼公爵，无论是用来当替罪羊平息西境的怒火，还是给未来拥有提利尔家族血脉的王子公主们扫清继承障碍，蓝礼公爵的悲剧下场都是注定了的。
可怜这位年轻的风息堡公爵居然看不清这一点，还在那儿傻乎乎地替人白打工。
看来君临的那位铁匠对拜拉席恩三兄弟的评价还真是蛮准确的——
老大劳勃是真钢，经得起火炼；老二史坦尼斯是生铁，过于坚硬所以容易折断；老三蓝礼则是亮铜，看起来漂亮，其实不值几个钱。
一曲结束，舞池中的男男女女们都停了下来，向场外走去。
而蓝礼公爵，则带着玛格丽小姐去了旁边的小房间。
看着自己“预定”的媳妇被人带走，山姆威尔却一点也不慌。
若是别人，他或许还要担心对方在画画之余干点其他事，但蓝礼公爵嘛。
这家伙不仅是个“亮铜”，还是个男-同。
说去画画，就真是去画画。
山姆威尔呵呵一笑，低头准备去取金尾虾，然而却愕然发现，盘子居然空了！
可恶，居然吃光了。
要不要让雷顿伯爵再上点？
但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洞悉一切的凯撒爵士苦恼起来。
50 照亮前路
再盛大的宴会总有落幕的时候。
夜色已深，贝勒爵士将最后一位宾客送走，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雷顿伯爵的房间。
“父亲。”
雷顿伯爵站在窗边，望着倒映着星光和火焰的海面怔怔出神。
此时的“旧镇老翁”完全没有了见外人时的温和友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然而贝勒对此毫不意外，他很小就知道，父亲有一副欢笑面具，只在见外人时会戴上。
渐渐地，他也学会了这个技能。
可惜却没学到精髓，相比于父亲的妥帖自然，他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那个“欢笑贝勒”的外号，似乎就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有事？”雷顿伯爵回到桌边坐下，随口问道。
贝勒上前为父亲倒了一杯葡萄酒，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道：
“珍妮刚才找到我……”
没等他说完，老伯爵就轻哼一声，道：
“她想嫁给蓝礼？”
贝勒点点头，也并不意外父亲能猜到此事。
毕竟自己女儿在宴会上居然直接抢了本该属于玛格丽小姐的第一支舞，她对蓝礼公爵的好感早就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不行！”雷顿伯爵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父亲，您是不是担心蓝礼公爵不愿意迎娶珍妮？但海塔尔家族怎么说也是维斯特洛排得上号的大贵族了，您可以去试探一下公爵大人的态度嘛。”
雷顿伯爵摇摇头，道：“不管蓝礼是什么态度，我都不会同意。”
贝勒愣了愣，犹豫了下道：“父亲，您是不是担心蓝礼公爵和他侍从的那些传闻？”
“不。不管蓝礼究竟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会同意珍妮嫁给他。”
这下贝勒不懂了：“为什么？”
雷顿伯爵喝了口酒，反问道：“你觉得蓝礼来旧镇干什么？真的是为了看一看参天塔吗？”
贝勒摩挲着酒杯，陷入了深思。
雷顿伯爵见状便又提醒了一句：“还有你妹妹，她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回来看我了？”
贝勒皱起了眉头：“您是说，妹妹和蓝礼公爵同时出现在参天塔，并不是一个巧合？”
雷顿伯爵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道：“我从不相信巧合。”
贝勒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道：
“之前宴会中途，蓝礼公爵突然要给玛格丽小姐画一幅肖像，他会不会是为了这个？难道他准备向提利尔家族提亲？”
“提亲他们跑我这儿来干嘛？直接去高庭啊。”
贝勒闻言，顿时一窒。
雷顿伯爵看着迟钝的儿子，难掩失望之色，但还是耐着性子道：
“不管他们在谋划什么，我们都不要参与，更不要与蓝礼这个人牵扯过深。你告诉珍妮，我会帮她物色一位优秀的丈夫，但蓝礼不行。”
贝勒却有些不甘心，喝了口酒，他再次劝道：
“父亲，您是不是太多疑了？或许真的只是巧合。我觉得蓝礼公爵是七国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如果珍妮能嫁给他，那对我们家族……”
“我们的族语是什么？”雷顿伯爵突然开口打断道。
“啊？”贝勒完全没料到父亲会问这种问题。
雷顿伯爵倒是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海塔尔家族的族语是什么？”
贝勒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我们照亮前路。（We Light The Way）”
“是啊，我们照亮前路。”雷顿伯爵语气一转，“可没让你去前面领路啊。”
“啊？”贝勒有些跟不上老伯爵的思路了。
雷顿伯爵又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们照亮前路，是为了让别人去前面领路，我们在后面跟着就行了。前路艰辛，走在前面虽然风光无限，却也可能死得很惨。但在后面做执灯人，却安全得很。
蓝礼·拜拉席恩这个人，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野心。这是个一心想要冲到最前排的家伙，我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免得将来被鲜血溅到身上。”
贝勒听后，半晌没有说话。
似乎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家族的族语竟然可以这样理解。
然而，当他回想起海塔尔家族历史上那些“光辉事迹”时，却又不得不悲哀地承认，或许这就是族语的真意。
雷顿伯爵见状，也不去安慰，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耐心地等待儿子消化掉海塔尔家族的政治智慧。
这可是这个古老家族能够长存至今的真正奥秘。
良久，贝勒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复杂，他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问道：
“当年您不让我娶多恩的伊莉亚公主，是不是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没错。”雷顿伯爵点点头，“现在回头看看伊莉压的下场，你是不是也很庆幸当年为父的决定？”
贝勒不服气地争辩道：“可若是伊莉亚嫁给了我，就不会惨死在君临！”
雷顿摇摇头，语气充满了沧桑：“你还是没明白。有些事情早已被诸神刻在了命运石板上，是注定的，逃不掉的。我们凡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从耳边若有若无的呢喃中猜出命运石板上的那些可怜虫是谁，然后远离他们。
当然，凡人的智慧终究是有限的，我们无法保证每次都能猜准，所以干脆只能远离所有可能成为领路人的家伙们。我们可以为他们照亮前路，但却一定要记得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贝勒叹息一声，似乎想通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当年泰温公爵为其次子向您提亲，您直言拒绝也是这个原因？”
“没错。”
“那妹妹艾勒莉呢？您还不是将她嫁给了梅斯公爵？”
雷顿伯爵闻言，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你觉得‘充气鱼’也有领路人的样子？”
贝勒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但还是不服气道：
“但泰温公爵的次子提利昂只是个侏儒啊，梅斯公爵怎么也比他强吧？”
雷顿伯爵呵呵一笑，道：
“侏儒又怎么样？学城的创立者佩瑞莫尔·海塔尔，不也是个身体扭曲的残废？改变世界不一定要靠健壮的身体，聪明的头脑也一样。而凯岩城的那个侏儒，他才是泰温的三个子女中唯一真正继承了雄狮精神的人。儿子，你要记住，有些人要比看上去高大得多。”
贝勒也不想再跟父亲争辩，放下酒杯，道了声晚安就准备离开。
刚起身，就听到父亲又道：
“还有那个山姆威尔·凯撒，我们可以跟他开展正常贸易，但不要跟他走的过近。”
贝勒愣了一下，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您不会觉得山姆威尔·凯撒也有可能成为领路人吧？”
雷顿伯爵反问道：
“给你两百士兵，半年时间，你能在赤红山脉中站稳脚跟，并让上万野人臣服？”
贝勒顿时说不出话了，半晌才叹息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他却又转过头来，面露不甘：
“可是父亲，若是一直躲在黑暗中，您不担心我们被人遗忘吗？”
雷顿伯爵轻哼一声，道：
“还记得你叔叔杰洛吗？他就是一个不愿被人遗忘的海塔尔，所以他去了君临。后来的事情你肯定也清楚，御林铁卫队长，国王身前最坚实的盾，七国历史上最优秀的骑士之一，‘白牛’杰洛！
呵呵，好大的名气啊！
我从来没想过海塔尔的血脉中居然能出现这样一位名镇七国的骑士。
但结果呢？
他还不是死在了极乐塔？”
雷顿伯爵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让自己的面孔隐匿在黑暗中，语气变得疲惫而幽深：
“被遗忘，总比被毁灭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