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少年雕鱼，无畏苦寒
明蟾西坠。
随着一声清鸣，金乌自扶桑喷涌而出。
圣京，忠勇侯府。
单薄衣衫的杨罡坐在小院里，正低头专注雕刻着一块木头。刻刀一笔笔落下，一条小鱼的形态已见雏形。
这一种寻常柳木制作的小挂件，雕刻完漆上一层清漆，能卖两个铜板。少年脚下已堆了七八条雕好的小鱼，显然很早已起床用功。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初生的朝阳并不能带来什么暖意，少年手掌冻得粗糙、干裂，身躯不时颤栗，但仍在坚持。
这一项无本的买卖，已是杨罡能想到最好的活计。为了在处处荆棘的杨府生存下去，为了照顾好疯疯癫癫的生母，十七岁的少年唯有做这些，只有一只不停地做着。
远处的湖心亭。
一身红衣的杨蝉，在寒风中如一团明焰。
她望着篱笆木栏里的少年：“师父，那便是我的便宜二哥，杨罡。”
“一位贵府的少爷，竟在冬月寒风里做这些手艺活？”一个女子的声音似有疑问。
杨蝉身边站着一位姿貌端庄，气质素雅的女子。她名叫寒香，是少女的师父，已觉醒前世命阶修行亘久。
这方世界的修行艰难，修行者可点燃命灯，觉醒前世记忆。一世世积累下来，底蕴深厚者可入仙神。传闻寒香的前世乃一尊惊才绝艳的女剑仙，御一口纯阳元神飞剑，皑雪孤梅，命阶湛蓝尊贵无比。
“这杨罡....”
杨蝉撇嘴道：“马上就要入赘威远公府，居然还有闲心做这些小玩意。真不怕他那一双粗手吓到那位白家天骄，丢了我杨府的脸面？”
少女对于自己这位二哥，似乎并不太满意。
寒香看了一眼专心致志的少年，目光投向他身后的小院，不知思忖着些什么。
“果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杨蝉忽然一声。
少女看到寒香眼里的探询，解释道：“师父，你也知道我这二哥，曾与威远公白府那位觉醒烛青龙命阶的天骄有婚约。”
寒香微微点头。
“我早师父几日回家，路上已听闻了一些。那白素青从星月岛归来，屡次推延婚期，让圣京许多望族子弟看了我杨府的笑话。”说道此处，杨蝉脸上多了几分羞怒：“简直丢尽我忠勇杨门一族的脸面！”
“原来如此。”
“白素青自觉醒第二世，点燃一盏烛青龙命灯，心比天高。恐怕已不满这桩婚事……”寒香望着亭外的雪花，若有所思。
她微一叹息，问道：“蝉儿，退婚于忠勇杨门而言，确是大辱。但你可曾想过，老威远公指婚于他，白素青又欲退婚……杨罡身为庶子，地位卑微，夹在其中似乎都没的选？”
杨蝉微微一怔，皱眉更甚了。
她道：“杨罡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成为威远公府的赘婿已是天大恩德，岂有不愿之理？定是整日做这些闲事传入白家天骄的耳中，才会遭了嫌弃，让我杨府丢了脸面！”
“庶子赘婿，被天骄退婚。多大的趣闻……我杨门子弟今后在盛京如何抬得起头？”
“真的是这样吗？”寒香对于徒弟的话，似乎并不认同，“那为何杨罡身为杨府之人，你们不帮他讨回公道呢？”
寒香静静望着晨光下昏暗的小屋：“蝉儿，忠勇侯在北寒天域屡战不利，我听说是老威远公数次上书进言，才保下忠勇侯回京面圣。杨门一族自诩孝义忠勇，杨罡如今陷入此境，岂不更应感念他的牺牲？”
“为何反而轻贱他，视之为耻辱？”
“那....那还不是因为....”杨蝉呐呐失言。
少女心中有些委屈，一向性子清冷的师父，竟为了杨罡教训她。
杨蝉何尝不知这是一桩交易，但杨门一家将名声看得极重，族中庶子成了赘婿又被退婚，成为圣京城的谈资，对他们来说确是奇耻大辱啊！
她今后出门，如何面对那些闺中姐妹？
寒香心中微微叹息。
她这徒儿年龄尚小，被族中的言论灌输了许多厌恶杨罡的情绪，倒也不能全怪。
左右不过一些伤人的恶言，又如何比的上这生活的苦难？
“彩衣……这一世，你怎会落得如此凄凉？”寒香望着院中小屋，她明白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屋子里那疯疯癫癫的女人。
蓝彩衣。
……
杨罡专心雕着小鱼挂件，自不知有人暗中观察。
他一刀一刀小心翼翼地刻画着小鱼，唯恐一个不慎毁了半天辛劳。
不知不觉。
又一条崭新的小鱼挂件雕刻好。
当杨罡手中刻刀落下最后一笔，那小鱼一双眼珠倏然烨烨生辉，鱼口吐出一道透明丝线，投入杨罡眉心正中。
白光乍现。
“轮回无涯，苦海逐道。命阶长河——开启。”
杨罡脑海中显现一片阴郁晦涩的星空。
青、蓝、紫、金各种颜色闪过，汇聚成一道璀璨长河。上千条浑身泛着白光的木雕小鱼摇头摆尾、活灵活现，如有生命般自在游曳。
“半年的努力，雕了一千多条小鱼，终究没有白费！”杨罡啧声道。
杨罡穿越至今已有半年，为了开启金手指，同时解决生活上的贫困，他一直努力按照脑中命阶长河的信息雕刻小鱼。
今日终于有了回报，凑够千条小鱼开启轮回命阶长河！
只见一道璀璨长河中，上千条小鱼自在游曳。这些鱼儿大半平平无奇，唯有少部分有几分神异，泛着微弱的白光。
思维印入一条小鱼的身躯，一道信息顿时浮现。
【轮回无涯，苦海逐道。跨越命阶之长河，求索永恒之道。】
【红尘鱼：可携宿主神念进入命阶长河，进入众生前世，编织属于自己的前世。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得命阶因果机缘。】
【当前可选前世：仙狐缘。】
【仙狐缘：笑问红尘多可笑，真心痴付负心郎。白色命阶（已完全觉醒），可参研，不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不可获取因果机缘。】
杨罡微微愕然。
他明白了自己金手指的功能。进入别人的前世……这能力在这方以觉醒前世为主流的修行世界，简直是一个绝世神器！
可这一位‘仙狐缘’的前世，似乎是昨日那位满身狐香的青楼花魁。
进入她的前世，自己能得到什么？
是如杜牧那般‘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亦或者成为狐狸窝里的一只公狐狸，成天只知交....呃？
总不至于是成为一只在青楼修行的狐媚……吧？
想到这里，杨罡不禁头皮发麻。
杨罡知道这方世界修行之人，皆可觉醒前世命阶。在意识海点燃一盏命灯，白色、青色、蓝色命阶....前世命阶越高、成就越大，今生的潜力也就越高。
觉醒白色命阶前世多为普通人，或稍有接触修行。青色命阶则是精英层次，可能是横刀立马封侯拜相的大将，也可能是仗剑江湖留下传奇的豪侠、隐士。
这些人的前世修为多在炼体、真罡之间，以一当千，强悍无比。
而蓝色命阶，前世踏入元神之境的大宗师，炼得一口纯阳元神，享受三百载。在前世丰富的修行经验帮助下，再以三百载求一个仙神之境。
如此，一位觉醒了蓝色命阶潜力无穷的天骄，自然被无数宗门、家族势力追捧。那毕竟一个将来注定屹立人世间巅峰的元神大宗师！
像杨罡的未婚妻白素青，身为白家天骄，本就资源无尽，年纪轻轻已走完第一世，命阶湛蓝一片，即将元神照大千，纯阳渡雷劫。
又觉醒第二世....
这一世，她是注定要在红尘中成仙的！
威远公府新一代精英不少，但没有一个能扛旗举鼎横压一代的天骄，自不愿这样的贵女外嫁。
就这样，因当年的旧事被杨府当成废人养的杨罡，进入了老威远公的视野。杨府需要朝中有人替忠勇侯杨天佑说话，白家需要一个有身份又无根基的赘婿，双方一拍即合。
可白素青如此天骄，会甘心嫁给一个平凡的庶子吗？
答案是——不会。
所以她去了星月岛，奋尽一切，觉醒了神秘的烛青龙前世。
纵观全局，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追求，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白家想留住自家的天之娇女，没错。白素青不想嫁给一个没见过的凡人，没错。杨府需要朝中有人帮忙说话，给自家庶子寻了个‘好人家’，也没错。
“你们都没有错，难道是我错了？”杨罡在木头上重重刻下一笔，险些将之削成两截。
杨罡目光一转，落在另一条红尘鱼上。
“那么，就让我证明，是你们错了！”
思维印入其中，红尘鱼顿时烨烨生辉。
【当前可选前世：石头记】
【石头记：石有三生，人亘三世。白色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当前可进入——第二世：灵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这个可以，一颗石头，居然有三生三世？”
“相比仙狐缘那位，这石头记的前世尚未觉醒，所以可以逆乱阴阳，获取因果机缘....”
心念一动，杨罡视野顿时陷入一片混沌，与此同时，一则则信息融入脑海。
杨罡顿时明白了自己金手指的原理：“我卖出一条木雕小鱼，脑中便相应生成一条红尘鱼，与木雕小鱼的拥有者产生联系。进入他们的前世，进可与之相伴一生获取机缘。退可独自在红尘中修行，体验一世的生老病死，磨练技艺。”
“最重要的是，不是成为它....或她们。”
“如此，杨府不许我修行之厄，迎刃而解！”
迷迷瞪瞪中，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渐渐展现在杨罡眼前。
第002章：三生为石，仙灵宝玉
杨罡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生在一个与杨府同样的世家，含玉而生，备受呵护，与此生的境遇全然不同。
而与外界的杨府同样，梦中的杨府同样男少女多，一位位风姿绰约的佳人轮番出场，只是命运凄凉....
梦中的时光飞快。
一眨眼，便是一生。
在命运的捉弄下，看着一位位佳人凄惨的结局，贵公子心死如灰，随一老道出走东南。于一座面朝大海的高崖终年枯坐，坐忘一生。
渐渐的，杨罡感觉似乎自己得道了....他忘了时间，忘了周遭的一切，思维想大海天空飘散。春去秋来，日升日落，岁月的尘埃落在他身上，身体渐渐化作一尊雕塑。
“这就是我的一生吗？”
不！
杨罡心头猛然一悚，一枚泛着淡淡白光的玉佩，从化为大石的雕塑内钻出。
静静漂浮在半空中，杨罡的思维如触角向四周蔓延。
山崖...溪水...石头....大海....和一枚红绳系着的玉佩。
玉佩。
“原来这才是我……我竟然成了那位富贵少年，从出生就一直佩带的玉佩。”杨罡默默想着，心渐恍然：“竟是如此，竟是如此……难怪一直感觉似做梦一样。这一世，我只是一块玉佩！”
“玉佩....又怎会有自己的思想？”
“是因为他一直贴身佩带的原因，我才生了灵智。这么说来，贵公子的前世恐怕也不简单，死而化石，一直佩带的玉佩甚至能生出灵智....”
此时此刻，杨罡终于明白了这《石头记》明明只是一世，为何又有三生三世之说。含玉而生的贵公子是一世，立在东海高崖的化身为石算是一世。
那么第三世……
一股浓烈的疲惫忽然涌来。
杨罡化身的玉佩在空中晃了晃，歪扭扭地栽在雕塑旁的土里。
他的思维渐渐僵化，似乎刚才的思考已耗尽了数百年的积累。
日升日落。
天空金乌欢快的游曳，月蟾辛勤地捣药，日月精华点点汇聚在东海高崖上的石头上，也淋在了一旁的玉佩上。
无数年过去。
杨罡默默望着一切，任由岁月轮转。
这些年，他见过蛟龙出海，行云布雨。也见过七彩鸾鸟落于大石，望朝阳鸣啼。亦有仙人东出蓬莱，落在崖上，就坐在石头边对弈品茶，论道古今。
渐渐的。
蛟龙已不显于四海，鸾鸟落下的彩羽也已化入尘土，仙人对弈留下的石桌一点点风化成沙，而那石头却千万年时光的洗礼，似乎渐渐生出了一丝灵性。
每隔百年，它便微微震颤一次，仿若呼吸，又似胎动。
“它要活了....走出第三世。”每当这时杨罡的意志便清醒过来，复又陷入沉沦。这些年来，他吸收日月精华，意识复苏的速度似也增进了一些。
一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改变，否则将无思无想永远僵化在这方世界，彻底忘了自己来自何方。
于是。
这一日，旭日东升。
一块泛着白光的玉佩倏然浮空，朝着人形大石撞去。
“石有三生，人亘三世。出来吧，走出你的第三世！”
轰隆！
一道金光直通天地，上达九天，下入冥土。
一时间，天地俱震。
——
圣京，忠勇侯府。
杨罡自小院中幽幽醒来，一双眸子如沉睡万年，似深海旋涡般深邃。
石头记中的无数年，恍然一梦，而现实里太阳才刚刚升起，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奋尽一世之力，击碎石皇仙胎，使石皇历三生归源之劫，功亏一篑。评价：乏善可陈，坏事做尽。】
【已转化一道白色机缘。】
“呃……乏善可陈，坏事做尽？”杨罡愕然感受着脑子里的信息，想到那无思无想中陪伴了无数年的大石头，不禁有些愧意。
石皇……谁也想不到，那看似普通的白色命阶竟是一位大能转世。那位石皇恐怕是故意托生于红尘一世，历尽三生，以追寻更上层楼的大道机缘。
结果被自己一撞，提前出世....这结下的因果可大了！
将来若是有缘，得想办法补偿才是！杨罡有些心虚。
那么，所谓的白色机缘在哪？
他抬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机缘从天而降。
而【石头记】的状态已经变成了白色命阶（已觉醒），可参研，不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不可获取因果机缘。
“对方已经觉醒前世了。”
“看来是因我之故....他是不是要感谢我呢？呃，也不知石破天惊之后的故事如何....”
又粗略扫了一眼命阶长河中的红尘鱼，发现基本是【清倌女】【卖油郎】【豆腐陈】【老村官】这样的白色命阶，顿时了无兴趣....进他们的前世学习技术、推油、磨豆腐吗？
“还是没有得到修行的机缘。”杨罡一声叹息：“我能接触的人多为圣京中的寻常人。那些白色命阶，又有几个有能踏上修行之路呢？”
能遇到石皇转世这样特殊的命阶，已是十分幸运。
天光大亮。
杨罡挑着自己的小担子从杨府后门离开，穿街走巷，来到外城长汀街集市。
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摆摊生涯。
“小鱼挂件，名家雕刻，大家瞧一瞧……”
“你这挂件，一个多少钱？”
一个清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罡一抬头。
似被一道冷月清晖照在了脸上。
摊子前站着一名清新素雅的女子，她正是妙龄的模样，眉目精致如画，肌肤皎洁，红唇似傲雪中一点红梅，尤其一双眸子最是剔透明亮，似碾碎了星辰揉入明月中。
女子身着月色宫装，内清外白，身段婀娜有致，胸襟上挂着一枚月牙状玉质小剑挂饰，压住了沉甸甸的分量。
杨罡心里顿时有了判断，这是一个掌握不住的女子。
“问客人好。这小木鱼两文钱一个，买三送一，客人家中若有孩童、少年可多买些，都是向庙里的金佛大仙求过平安的！”
尽管不知有这般气质的女子为何会出现在长汀街，杨罡还是卖力介绍：“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鱼儿的象征……”
“来两只。”寒香认真注视着摊位后的少年。
“两只？客人，小摊买三送一，多买多送……”杨罡还要再说，一枚闪着白光的物件忽然落入他的手心。
杨罡低头一看，心中悚然一惊。
这是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左下角的部位似因外力撞击，缺了一个口子。
这分明是自己在【石头记】中的本体！
第003章：广寒仙狱，三彩命阶
“我身上不带银钱，这碎玉乃一次无意中得到，可否抵价？”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可以可以！多谢客人，小的给您包好！”杨罡知道遇到了豪客，也不废话，挑了两只品相最好的小鱼，包好递到女子手里。
这一桩白色机缘，合该他得到。
“行事有度，不以事贱不为，不以横财不受……彩衣，你生了个好孩子。”寒香看着卑微如一贩夫走卒的杨罡，心下微叹。
转身离去。
片刻后。
寒香回到长汀街一座茶楼上。
与杨蝉与分落雅座，手里各握着一条小鱼挂件，望着街中卖力吆喝的杨罡。
“料子虽差，做工却算精致，我那二哥竟有如此的手艺？”少女杨蝉微微惊叹。以她的圈子，自然无法想象一个望族子弟，为何能做得如此小物件。
还不要脸面地去市集售卖。
杨蝉抬头不解道：“师父，杨罡如此不上进，你为何还……刻意帮他？”
一枚碎玉换成银子，或许能让他过的好点吧。可惜自己身上从来不带钱....
“蝉儿，你应该喊他二哥。”寒香微微皱眉，道：“红尘炼心，苦海求索。在红尘轮回明悟本心方可近道，他这在市井中磨练的心性，可比你强多了。”
“他有什么心性，还不是不能觉醒前世！我的浮月剑诀已经....”少女闻言腮帮一鼓，有些不服气。
“已经怎么了？”
却见面前清幽如仙的女子眉心一闪，浮起一枚小小的月牙状剑印，宛如实质。
“这浮月剑印....几乎凝若实质！难道师父你已经走完第一世的剑仙道途。”杨蝉忽然掩嘴惊呼，“即将极境升华....走出第二世？”
少女知道师父的前世乃一位绝艳女剑仙，蓝色命阶，比白素青的前世还要厉害多了。如今浮月剑印化虚为实，岂不是说……
“近日我常做梦，梦到....有一轮遮天大日……”寒香将木雕小鱼挂在脖子在，与那柄玉质小剑一同压住了胸口鼓鼓的衣襟，有些出神地道。
日渐高悬。
天穹之上，金乌迸溅出道道烈阳，照耀九天十地。
‘咕噜~~’
杨罡揉了揉肚子，一早上赚了二十个铜板，差不多该回去吃饭了。
他挑起担子，向内城十里长亭街的忠勇侯府行去。
长亭街，长汀街。
一字之别，却生活着天与地的两个阶层。
杨罡没有过多感慨，因为他虽住在长亭街里，却过着与长汀街的贩夫走卒一般的日子。
回到杨府，他去了膳房一趟，只领得两碗糙米与一叠干巴巴的凉菜。
“只有这些？”杨罡抬头看着肥头大耳的后厨管事，有些不满。这样的吃食在五世富贵的忠勇杨府，比下人们都不如。
“回小二爷，只有这些了。您每日回府晚，好膳食叫夫人小姐与各房的小爷分了去，剩下的仆人们辛劳了一天，也不能叫他们饿着肚子等对吧？”
“您也知道，嘿嘿~~那些酒囊饭袋的胃口给块铁饼，都能生吃啃尽....”管事肥硕的脸堆着笑，看似毕恭毕敬，却是皮笑肉不笑。
杨罡撇了撇嘴。
拿起饭碗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在小屋前轻轻唤了一声：“娘。”把一碗糙米门前的小洞，扒拉了大半的小菜盖在米饭上。
一只污浊干瘦的手臂，飞快夺走门洞前的饭碗。
“唔，好吃，香、、、”门后响起了一阵小兽进食般的吞咽声，
“好吃吗？”
杨罡摇头叹息。
“这样的日子，‘你’....你们，是如何忍受了十七年？”
叹毕。
杨罡坐在门前的台阶，一口口吃着艰涩粗糙的米饭。
正午的阳光落在少年的脸上，一片敞亮。
这饭虽然残羹剩饭卖相极差，可相比外面一碗要三个铜板的米面，杨罡是舍不得的。他算盘着一条小鱼才卖两个铜板，一个时辰只能雕出三个。
这些钱杨罡一点点存着，打算将来留待它用。
吃完饭。
躺在屋外的凉棚，少年拿出早上得到的玉佩。
【仙灵宝玉】
脑海的命阶长河似有反馈，但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
杨罡摆弄了半天，却没发现玉佩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只是戴在身上莫名有一丝清凉，思维似乎清醒了许多。
一阵冷风吹来，杨罡顿时打了个寒颤。
杨罡握着宝玉，嘟囔道：“这大冬天的，凉死个人都！”
杨罡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地方已经十几年没有修葺，下雨漏水，冬天漏风，唯一的屋子留给神志不清喜欢独自呆在黑暗里的母亲，屋外的葡萄藤下一张凉席铺着薄被，则是他的居所。
前身是个纯孝的人，多年来一直如此，似已经习惯。自己继承此身，无以为报，唯有尽快带着生母脱离这个樊笼、恶沼。
“先看看今天卖出的小鱼，都有些什么前世。”深深看了一眼破落的小屋，杨罡沉下心神，闭上双眼，便看到一片璀璨星河。
上千条白色小鱼在命阶长河中悠哉的游曳。
忽然，一条奇怪的小鱼闯入杨罡视野。
它如一只凶狠的猎食者，不断追逐着身边白色命阶小鱼，杨罡惊讶的发现，那小鱼一双眸子中竟泛着淡淡的赤橙黄三彩流光。
“这鱼儿……”杨罡目光陡然一亮，想起今天早上那位出手阔绰、仙姿缥缈的豪客。那不似凡尘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思维印入小鱼。
顿时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抵抗之力，险些从思维的大网中挣脱了出去。
【可选择前世：绝艳女剑仙】
【绝艳女剑仙：一心求仙傲群芳，寒霜浮月苦无道。蓝色命阶（已完全觉醒），可参研，不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不可获取因果机缘。】
【可选择前世：广寒仙狱】
【广寒仙狱：神女有梦长生泪，大日焚天万古劫。三彩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当前可进入——大日焚天：神女劫。】
杨罡瞪大眼睛。
自己这小小的鱼塘，似乎进来了一条了不得的鱼儿。
“蓝色命阶，这么说，市集上那位贵女是一位已经元神渡过风、火、雷三劫人世间大宗师？”杨罡心中生出一股狂喜，接着一阵疑惑：“三彩命阶，又是什么等级？”
一股强烈的吸力传来。
杨罡视线一黑，被拉入了小鱼湛蓝的身躯。
第004章：【大日焚天神明图】
火！
无尽的烈火！
杨罡迷迷瞪瞪睁开眼，便见到空气中一团团火焰，填满了他的视野。
下意识抬起头。
天穹之上，一轮巨大无比的烈阳吞吐着浓烈的岩浆，向大地下喷洒。
少年愕然瞪大双眼，眼里一时除了遮天巨日竟再也容不下他物。身体忽然感到一股热烈的灼烧，衣服竟在顷刻间被烤焦，毛发一根根卷曲、冒烟....
‘在这里，我居然是自己的身体？’
下一刻。
杨罡的身体燃起熊熊火焰，血肉干枯如一块干柴僵硬地倒下。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会死在别人的前世里吧？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失败。你未能在广寒帝君璀璨的一世中，留下任何痕迹。评价：渺如尘埃。未获得因果机缘。】
“好热！”
凉棚里杨罡猛地惊醒，满头大汗。
一缕缕阳光透过凉棚，落在他的脸上。杨罡心有余悸望着天空。
“好恐怖的太阳！一个呼吸不到，我的身体就被烤成了焦炭！等等……那个远古世界的太阳，与现实世界好像不一样！”
他抬手接住一缕阳光，暖洋洋的温和热度与‘广寒仙狱’恐怖绝伦的遮天巨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胸前的仙灵宝玉不断透出一股清凉，投入杨罡体内，渐渐消弭体内莫名的火热。
这玉佩……是个宝贝！
杨罡若有所思，“广寒仙狱的世界，还能再进去吗？在石头记里我活了无数年，最后得到了白色机缘——仙灵宝玉。在广寒仙狱，如果能坚持再久一些....”
他不禁再次闭上眼睛。
【可选择前世：广寒仙狱】
【广寒仙狱：神女有梦长生泪，大日焚天万古劫。三彩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当前可进入——大日焚天：神女劫。】
命阶长河中，一条小鱼双目忽然荡起三彩色的涟漪，向周围扩散。
热！
无尽的热浪扑面而来，仿佛整个天地被巨日灼烧点燃。
杨罡瞪大双眼，直视天上的巨日。
一息。
两息。
三……
不到三息，身体燃起火焰，血肉枯竭干瘪，神秘的远古世界再添一具焦尸。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失败。你未能在广寒帝君璀璨的一世中，留下任何痕迹。评价：渺如尘埃。未获得因果机缘。】
玉佩传来一股清凉，将杨罡体内的火气渐渐消弭。
他深吸了一口气。
“再来！”
“我就不信了，连一点太阳的温度都承受不住？”再次死亡，杨罡反而升起一丝不服气的逆反心理。再次进入广寒仙狱。
然后，再次化作焦尸。
化作焦尸....
焦尸....
焦、焦、焦、焦、焦....
一次次进入广寒仙狱，一次次失败，只在远古世界留下一具焦尸。玉佩产生的清凉与远古巨日的火热，在杨罡体内渐渐产生了一股暖流。
他对那远古巨日的热意，多了一丝抵抗力。
只不过，还是不免死亡的结局。
“再来！”
“再试一次！”
“最后一次....”无数个最后一次后，遮天巨日高悬九天，如一只无情的巨大眼眸，盯着地上的杨罡。
仿佛在问：“服了吗？”
“服？狗日....的！我不服！”杨罡不甘地怒吼，无尽的烈焰席卷来，直接将他烧成一具焦尸。
又一次进入广寒仙狱。
一息。
三息。
五息。
六、七、八、九……十息！
“我不服啊！”一声不甘的怒吼，飘荡在远古世界，
不屈的少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人都没了，但嘴还在。
圣京，忠勇侯府。
杨罡脸色惨白，双目无神望着头顶的葡萄藤。
“再....再来！”
脑袋一阵眩晕，命阶长河中的三彩红尘鱼一摆尾巴，竟挣脱了他的思维控制。
杨罡睁开眼睛，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已十分虚弱。
衣裳被汗水浸透，有一种四十岁老男人彻夜奋战，浑身精气神被彻底掏空的感觉。
“进入前世需要消耗的体力、精力，我已经撑不住了....”杨罡不禁苦笑，明白就算再尝试一千次、一万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广寒帝君....究竟什么来路。难道比石皇还厉害？
一人一鱼在命阶长河僵持着，杨罡的思维如钻洞一般，本能在三彩红尘鱼上蹭来蹭去。
只不过既然已经想明白，他也就打算放弃了。
不曾想三彩小鱼身躯忽然一软，杨罡眼前一暗，一亮，竟再次进入烈日横空火焰遍布的远古世界。
“居然又进来了？”
“看来任何事情只要蹭蹭，总能成功的....”
“来都来了，留下点什么吧。”最后看了一眼天穹的遮天巨日，杨罡撕下一片衣服，咬破手指，以血液画下了这大日焚天的末日之景。
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了知觉。
……
清风拂面。
杨罡自凉棚中幽幽醒来。
这一次醒来，他竟似用了许久，仿佛精力耗尽陷入了昏迷一般。
“以后不能再这么莽了。”
杨罡愁眉叹息，随即倒吸了一口气。身体一片燥热，仿佛吃多了补药有种走火入魔的感觉。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奋尽一世之力，从前世带回了一幅大日焚天神明图。评价：乏善可陈。】
【已转化一道青色机缘。】
“咦？青色机缘！”杨罡微微惊讶。
自己随手留下的一幅涂鸦，竟成了一道青色机缘？
而且评价也从渺如尘埃，变成了乏善可陈。
那么，机缘在哪？
“吱吱~”
院子角落，一只大黑耗子探头探脑从地洞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接近门前的饭碗，想来是想吃里头的残羹剩饭。
“滚！”
杨罡一个鞋底砸过去，吓得黑耗子钻回洞里。
他正打算封死那老鼠洞，却发现洞口土里露出一截黑色的布料。
“这，不会吧....”
片刻后，地面被挖开。
一片焦黑的破布静静躺在土里。
杨罡好奇地将破布摊开。
只见其上一道道黑褐色的笔墨，竟画着一幅大日焚天、火焰漫天的末日之景。
天空一缕的阳光落下。
画卷中的大日忽然散发一缕缕红色氤氲。
“居然真的....”杨罡彻底震惊了。
没等他反应，一道红芒倏然投入双眼。
意识海中。
一朵朵奇异的红白相间的火焰，灼灼耀目，热烈至极。渐渐凝聚成一轮巨大无比的遮天大日，时而浑圆，时而化作一只无比巨大的金色神鸟，仿佛一尊远古便存在神祇，在火焰中沉沉浮浮。
恍惚间。
杨罡似又回到了广寒仙狱中恐怖的大日焚天之景。
身体感到莫名的灼热，皮肤、血液一点点干竭，一股奇异的暖意流向全身，皮肤、筋膜、血肉、骨骼受此灸烤，力气一点点提升。
他的身体变得轻盈、有力。
特别是精神，仿佛受到某种特殊的锤炼，命阶长河上的意识海泛起点点奇异的白光。
片刻后。
杨罡睁开眼睛，翻身而起，只觉整个人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他看着手中氤氲消散已经归于普通的画卷，一时有些痴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观想宝图？”
杨罡怔怔出神，一幅幅真实的画面在他脑中如记忆般回闪……远古的衣服碎片沾染了生命的血液，又因为某些原因成了珍贵的观想宝图，渐渐被风沙掩埋……直至某一天，一位有缘人无意中挖开了尘封的土石。
机缘很快暴露，无数人为了宝图大打出手，它经历过一任任主人，有山野村夫，有绝世仙王，有皇朝帝王....一场大战，宝图失落人间，又一次被掩埋在大地下。
无数年的岁月过去，最终流传到了他的手里。
“不可思议....”杨罡惊呆道。
无论是玉佩还是观想宝图，在前世经历的物品都一一出现在真实世界。
自己进入别人前世，竟真的能在一定范围改变过去！
他闭上眼睛，获得了极大增强的精神，这一次轻易捕获了那条游曳的三彩红尘鱼。
下一刻。
坚忍不屈的少年身影再度出现在广寒仙狱。
青色机缘已经如此，那么……蓝色，乃至更神秘的三彩机缘呢？
“再试一次！”
意识一转，捕获三彩命阶的红尘鱼，杨罡已进入广寒仙狱世界。
仰头望天，顿时迎上一轮无比的遮天巨日。
无尽烈阳灼烧下。
杨罡开始观想‘大日焚天神明图’，身体如海绵般疯狂汲取一丝丝远古世界的太阳真火，体内的热流飞速成长。脑海中烨烨生光，天空中悬燃的烈焰，仿佛透入他的意识海，生成一朵朵炽白的火焰。
十个呼吸。
二十个呼吸....远古世界很快多了一具焦尸。
“失败了。”
不过坚持的时间，近乎多了一倍。
“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杨罡开始了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死亡，总结经验，他汲取太阳真火的速度越来越快，观想大日焚天图也愈发熟练。
又一次失败后。
杨罡照例观想大日焚天神明图。
一轮大日在意识海中汇聚，仿佛一尊远古神明在火海中即将诞生。
突然。
杨罡脑中‘嗡’地一声，意识海中卷起一片片火焰，那火焰如风暴席卷一切，无边无际。
下一刻，他的脑袋轰然地一声，四分五裂。
轰！
大地上一块块碎石腾空而起，一团狂暴的烈焰将整片大地化作炼狱。一轮大日自火光中升起，向天空投去，似要与那遮天巨日争辉……
第005章：神女思仙凡，元神展奇观
圣京，忠勇侯府。
杨罡缓缓睁开眼睛，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不禁抱住脑袋。
眼前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
好半天，杨罡才缓过神。
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异样，伸手手臂，只见原本丰润的皮肤干瘪脱水，整个人似都瘦了一圈。杨罡握紧拳头，干廋的身躯传来一股绝强的力量。
感觉比原来强了三倍....五倍....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奋尽一世之力，纯阳炼元神，蚍蜉撼大日。评价：蚍蜉撼树，渺如尘埃。】
【已转化一道青色机缘。】
“我在广寒仙狱世界里，炼成了大日焚天元神吗？代价是....燃烧了自己的生命？”杨罡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不知为何广寒仙狱的修行，会反馈到现实世界中。
忽然。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身体某处窜了出来，经过四肢百骸，杨罡只觉整个人如沐浴在仙泉圣水之中舒适，又有一股莫名的燥热。
下一刻，他的鼻腔一热。
伸手抹了一把，手指上竟是一片血液。
【青色机缘：炎阳体质。】
当意念集中在那一缕灼热的气息上，杨罡恍惚间‘看’到了一幅画面：远古的太阳不断向天地抛洒一缕缕纯阳的能量，忽然一轮小太阳从大地升起，义无反顾向天穹的巨日投去。
‘呲~’小太阳奋尽一切撞入遮天巨日，如石子投入大海，只溅起一丝微弱的火苗，远古的太阳持续向天地抛洒一缕缕纯阳的力量。
这些力量经过无数岁月，或溢散天地间，或被强者收取，杨罡看到更多的是一些虚幻的‘人影’，从大地升入九天，苦苦寻觅一缕纯阳之力，沐浴其中。
元神照大千，纯阳渡雷劫。
只有一缕特殊的‘小火苗’似有灵性般游曳在天地间，无凭无依，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直至某一天。
‘小火苗’游曳至一座巨大的城池上空，忽然一滞，想是感应到什么，笔直向下方某一座院落投去。视线一路放大，杨罡惊讶地看到，破旧的院落自己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最后小火苗彷如远古悍然投入巨日，义无反顾冲进了自己的身体。
“我明白了。”杨罡恍然大悟，“自远古而来的一缕纯阳之力投入我的身体，助我成就了炎阳体质。这便是我的青色机缘！”
这广寒仙狱的前世，简直是一个宝藏！杨罡心中一片欣然。
有了炎阳体质，他对太阳真火的抵抗力又上升了一层，以后修行火行功法时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甚至对将来凝练元神……都有助益！
杨罡能感觉到，有了广寒仙狱中无数次失败的经验，现在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脑海中生出一轮元神大日。却也明白了‘大日焚天神明图’是一本直指元神的至宝，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太过高端了。
贸然修炼，必是与广寒仙狱中燃烧生命化作一轮小太阳一样的结局。
“我现在的情况，应该先找一本基础修行功法，配合炎阳体质，走上修行之路。到真罡境界，乃至更高境界再修行大日焚天图。”
杨罡想起一些修行传闻。
修行之始名为：炼体。有缎骨、通脉、金身三个境界。打熬肉身骨血，通脉行气，夯实基础，凝练一具龙象不坏金身，方可向真罡之境进发。
真罡之上，则需渡过元神三厄。
杨罡很快想到广寒仙狱那位女子的另一个前世：绝艳女剑仙，蓝色命阶。那位的前世，必然也是一位元神纯阳，渡过三厄的强者。
进入她的前世应该能获得一本修行功法。
当即闭上双眼，沉入心神。
意识海中一条三彩小鱼精力充沛地追逐着命阶长河的红尘鱼。
杨罡心念一动，鱼儿顿时僵住身形。
【可选择前世：广寒仙狱】
【广寒仙狱：神女有梦长生泪，大日焚天万世劫。三彩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当前可进入——大日焚天：神女劫。】
【绝艳女剑仙：蓝色命阶（已觉醒），当前不可选。】
广寒仙狱还能进，绝艳女剑仙却不可选了。
对此杨罡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一条红尘鱼，果然只能承载一个前世。”
‘咕噜噜~~’
肚子传来强烈的饥饿感，让杨罡恨不得立刻找头牛活剥生啃了。他连忙去了后厨，找到一盆昨天的剩饭，狼吞虎咽了起来。
很快一盆米饭下肚，杨罡揉了揉肚子，感觉明明已经吃不下了，身体还是很饿。
“普通的米饭，已经撑不起我现在的消耗。得补充肉食，甚至....要更高级的食补、药补！”杨罡默默想着，然后细心用温水泡开剩饭，送给屋里的母亲。
“看来除了找一门修行功法，赚钱也是现在的首要任务，否则修行没开始，身体先饿垮了。”不知不觉，天色已蒙蒙亮。
金乌自扶桑升腾而起，将明亮的色彩照耀十方大地。
葡萄藤下，杨罡翻身坐起，准备出摊。
片刻后。
圣京，长汀街。
“小鱼挂件，名家雕刻，大家瞧一瞧……”
还是那个摊位，还是那些小鱼木雕。但摊子后的少年，却有了与原来截然不同的神采。
观棋茶楼。
寒香与杨蝉坐在原来的位置，望着下方集市里卖力吆喝的少年。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寒香眸光一凝。
过去的杨罡整个人看起来松垮垮的，现在虽然瘦了一分，却显得神采奕奕，眉目间多了一丝沉稳自信，手脚似也多了几分劲道。
“师父，你总关心杨罡干嘛？”一旁的杨蝉不以为然，不明白自己不上进的二哥为何能让师父重视。
“叫二哥。”寒香清冷的目光注视着徒弟。
“哦。师父，你总关系我二哥干嘛....”杨蝉嘟着嘴，明白自家师父是个极将规矩的人，若敢嘴硬必定是要受罚的。
都怪那个杨罡，哼！
寒香不禁摇头，她并没有打算告诉徒弟自己与杨罡母亲蓝彩衣前世的关系，否则以她单纯的性子……
“师父~~”杨蝉摇着寒香的手臂，娇嗔道：“你在想什么呢？也不理徒儿。”
“没什么。”寒香眉头微蹙，下意识握着胸前的玉质小剑，与一只小鱼挂件。
她想了想，说道：“昨夜，我又梦到了那一轮大日……大地好热、好热，耳边似有个人不停地喊：不服....我不服....”
“有人？师父你见到他的样子了吗？”杨蝉眼睛一闪一闪的十分好奇。
“似乎是....一个男人？”寒香也不确定，迷惘地道：“在梦中我意识迷蒙，似在沉睡....无数次努力睁开眼睛，终是看不清他的模样。”
“接着，我的识海就发生了变化。”
寒香眉心一亮，浮现出一道月牙状的剑形。
杨蝉看着小剑后有一处瑰丽的世界，那里原本应该是清冷空寂的空间，一柄月牙状的元神玉剑孤独的高悬半空。
此时却有一朵朵奇异的火焰，环绕浮月元神旁边，似飞鸟般漫无目的地盘旋。
第006章：少年愁资粮，杨府遇刁难
“浮月元神里怎么会有火”杨蝉一声惊呼，担忧道：“师父你走火入魔了？”
“没有。”
寒香摇了摇头。
杨蝉露出茫然之色。
她知道师父的元神皑雪孤梅，清寂高冷。那种气质体现在外表，不知让多少男子怦然心动，自己一辈子都羡慕不来。
可是清寂的浮月元神为什么会产生火焰呢？师父仙子般清冷的气质，也没因此改变啊！
“月影寒霜，浮月仙剑。寒香幽幽一叹：“前世今生，我一心追求清寒极致，不入凡俗....苦苦仙道千年，却始终无法突破浮月元神的桎梏。恨不能奔上九天，一窥天上寒月真景。”
“如今命阶生火，即将觉醒第二世....才知道一世孤寒，终究是走错了道途。浮月剑道流于表面，走上了歧路，又如何能窥得真正的寒月真景？”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蝉儿你要记住这句话。待将来突破元神乃至更高的境界，能用的上。”
“那师父你现在....”杨蝉还是很茫然。
寒香微微一笑，一丝冰寒的气质竟如冰雪消融：“如今借助命阶中一丝太阳真火，阴阳双生，我或许能窥得一丝天上寒月真景，明悟真正的寒月道途。”
“原来如此？这是师父要突破的征兆？”杨蝉欣喜地道：“如此一来，师父这一世定能元神化神桥，平地登仙境！”
少女昂起头，得意地哼哼道：“到时候，我就是一尊红尘‘仙’的徒弟。看这圣京城中，谁还敢欺负我杨三妹！”
“元神化神桥，平地登仙境谈何容易？”寒香不禁摇头，温婉揉了揉杨蝉的发髻，“这只是一丝契机罢了。我总觉得，还是缺了些什么....”
“缺什么？”杨蝉喃喃自语：“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师父你都要突破了，修行上不缺了。两世孤寒，总不能还是缺了情、、、吧？”
少女吃惊地捂住小嘴，瞪大双眼看着自家清冷的师父。
“少胡说！”寒香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不禁敲了一下徒弟脑门。杨蝉却敏锐地发现，师父冷清的眸子内似有一圈涟漪轻轻荡开。
“哦哦，是徒儿误会了！”杨蝉小舌一吐佯装喝茶，心中暗暗吃惊。
“天啊，师父仙子一般人物，竟有一天也会....思春？这也太刺激了吧！”少女眼珠子滴溜乱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一条长街，两个世界。
寒香师徒二人想着元神入仙境，杨罡也在为如何踏入修行第一步而发愁。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今天的生意不错，一连卖出十个小鱼挂件，将之前的库存清了一小半。
可没到中午杨罡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无奈只得奢侈了一把，到边上面摊花了三个铜板让老板下了一碗粗面。
结果竟没吃饱，又要了一碗。
一条木雕小鱼也才两个铜板，六个铜板是他今天近半的收入啊。
“观想大日焚天图后，我的身体消耗明显大了许多……而将来正式踏上修行之路，消耗的食物、药补只会更多。”杨罡蹲在摊子后，有些愁眉苦脸。
这半年来他一共存下了二两银子，缎骨、通脉、铸就龙象金身，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天路。这些钱连打基础都不够，难怪那些普通人个个都是白色命阶。
常人连混个温饱都难，何况乎修行呢？
一直到中午，杨罡实在饿得不行，又舍不得再发钱吃面，才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观棋茶楼。
少女杨蝉也撒娇道：“师父，咱们回去吃饭吧，小蝉饿啦！”
寒香饮了一口茶，身姿未动：“杨府今天有贵客临门，我们晚些回去。”
“家里有客人？”杨蝉恍然道：“我懂了，他们是为了师父来，你不想见。难怪师父一早就领着我出门，坐在这茶楼中看杨罡，我还以为对他....”
“哎呀！”
杨蝉捂着脑门，雪雪呼痛。
另一边。
杨罡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便回到位于长亭街的杨府后门。
“罡少爷，请止步。”
杨府后门紧闭，两名护卫将他拦了下来。
两人腰间别着一柄精铁长刀，并未着甲。
却听‘唰’地一阵整齐的脚步，杨罡转过头，见到后门前站着两列身披黑甲的军士，藏在黑色鬼脸面具下的目光正似刀锋般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
杨罡眉头微皱，心中思忖。
这些人明显不是杨府的护卫，左手边一列手持刀盾，右手边一列拄戟而立，皆带着恶鬼煞神一般的黑色面具，气质冰冷肃杀，似才刚从战场上下来。
“罡少爷，府上今日有贵客登门。尊太夫人命，下人们不许从后门进出，以免冲撞了贵客。”两名杨府护卫如是说道。
黑甲军士听了护卫的话，顿时又齐齐回身，解除了对杨罡的警惕。
杨罡浑身一松，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心底不禁有些错愕。
贵客登门？后门不许随意进出？
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贵客，要走下人们进出的后门？
“我不是杨府的下人。”杨罡淡淡地道。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而后望着杨罡挑着的扁担，意思不言而喻。
您虽不是下人，但这副模样让客人看到，丢的可是杨府的脸。二人都知道，杨府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位让家族蒙羞的庶出少爷。他在杨府的地位，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一些受宠的丫鬟。
“呵~”杨罡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只是，主人毕竟是主人，还轮不到这些下人开口折辱。两个看家护院的护卫，难道真能拦得住他？眼见杨罡嘴角似笑非笑，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罡少爷。”
另一名护卫无奈，只得上前低声道：“这些人属圣君新立的斗部二十八星宿之一——北斗煞神军。您还是避着点，不要让属下为难。”
斗部，煞神军。
圣君新立的八部之一，煞神军更是其中精锐，其主将为斗部北斗破军神将。二十八星宿神将拱卫京师，在圣京中地位也是举足轻重，若太夫人接待的是那位....两个护卫确实不敢有一丝松懈。
杨罡沉默片刻，终于松口：“什么时候能进。”
护卫回道：“午时之后。”
杨罡再次沉默了。
现在是巳时四刻....距离午时，至少还有半个时辰。
自己晚点进府无非多饿一会儿肚子，但关在屋子里的母亲……以母子二人的处境，显然不会有人给她送吃的。
以母亲的精神状态，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饿久了她能去扒马桶——那是会死人的！
记忆里一幅画面，不由自主的涌现。
‘娘亲，饿....’
昏暗的小屋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向阴暗的角落说道。
角落里‘嗦嗦’响了一会儿，一只污浊的手臂递来一块黑褐色的窝窝头。
‘好孩子，吃吧....’
‘只有这个了吗？那娘亲，你吃什么？’
‘没事，娘不饿，娘有的吃....’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阴暗的角落里响起一阵呼哧呼哧的....吞咽声。
画面一转。
几天后。
披头散发瘦骨如柴的女子，浑身污浊趴在地上，不停呕吐出一些脏污，刚开始是充满粪臭的黄色，后面是绿色的胆汁，最后....只剩鲜红鲜红的血液。
边上围了一群人，有下人，有管家，也有内府掌事的夫人。
‘求求你们，救救娘亲吧！求求你们了！’六七岁的孩童跪在地上，不住地哭诉哀求。然而周围人仿佛看戏一般，眼眸里只有厌弃的目光，只恨不得立即离这对晦气的母子远一点。
“这疯女人，竟吃....竟吃这种东西？”
“你们记住，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宣扬出去！她死了就死了，丢尽我杨府的脸面。”主母林氏冷漠刻薄的嘴脸，深深刻入幼时杨罡的记忆里。
第007章：烈焰焚心，身入魔劫
杨府后门。
杨罡面沉如水，浑身忽然散发一股阴郁的气息，叫两名护卫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
一段尘封久远的记忆，正渐渐浮上杨罡心头。
那是一个堆满杂物暗无天日的旧车库，大门被从外面被反锁着，疯癫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发着高烧的孩子，吃吃笑着。她手里举着一把刀，温柔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孩子。然后....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用刀子割开了胸口的血肉。
喂奶般将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挤进孩子的嘴里。
‘孩子，我的好孩子，妈妈不饿饿，妈妈喂你....’
那一年，与母亲一起被关在车库里的孩子，七岁。
然后。
女人死了，他活了下来。
而那一幅画面，则永远刻在了孩子幼小的记忆里。
‘母亲....妈妈....母亲....’两张女人的脸，在脑海里渐渐交叠、重合。“你没有死，你一定没有死对不对？这个世界既然有轮回，你也一定没有死....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的！一定不会的！”
“罡少爷？”
“罡少爷，快走吧，不要叫我们为难。”
护卫的话忽远忽近，在风中飘入杨罡的耳朵。
“为难？”
少年缓缓抬起头，眼里一道道猩红的血丝，如蛛网般密布。
是啊，真为难。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那段过去了。
可是你们为什么，你们要让我想起这些？
为什么....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这人神色貌似有些不正常....莫不是和那疯母一样，遗传了什么疯病吧？
二人面色不禁沉了下来。管你什么毛病，好说歹说还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哼哼。
反正最后闹到主母或者太夫人那里，也不会有人帮他说话。
两人默契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却没发现杨罡仿佛入魔一般，眼中似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死死盯住了二人的脖子。
寒冷的冬日，平地吹来一阵暖风。
杨罡体内一道道火气汇聚成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识海天灵。意识海内一朵朵烈焰凭空生成，渐渐组成一轮烈日的形状。
他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飞速消瘦。
‘沧澜~’一声，刀光出鞘。
两名护卫早已经不耐烦了，漫不经心地对杨罡砍出一刀。整个杨府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接触不到修行的废人，对付他二人当真认真不起来。
这一刀是斜着拍出的，目标直指杨罡膝盖后的腿窝，意在让他当场跪下束手就擒，带着几分羞辱的意味。
‘这是你自己找抽，可怪不得我们！’二人的心思一闪而过。
呼——
长刀已至身前，却见一双手臂闪电般越过刀光，噗噗两声闷响，刀光顿时停滞在半空。二人一脸愕然看着杨罡的双手，竟死死擒住自己的脖子。
他竟然……怎么做到的？
紧接着对上杨罡一双充满杀意的赤色眸子，二人不禁脸色狂变。
“你疯了吗，快松手！”
“快松手你这个疯子！你难道想杀了我们不成？”
感受着脖子上的手掌一点点收紧，二人心中一阵心悸。
杨罡对他们的话仿佛置若罔闻，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只是....感觉像是捏着两只韧性十足皮球，怎么也捏不破。
“嗯？不对，就这一点力....气？”
心里原本十分紧张的二人感受着脖子上的力道，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冷笑。传言果然不假，这位罡少爷是根本不通修行啊！
身为杨府的护卫，二人早已缎骨、通脉，炼体有成。面对一个从未修行的普通人，就算站着不动让他挥刀砍一年，都不一定能造成伤害。
也不知这废人哪里偷学些门道，大意之下被还真他抓住了的要害。
想想刚才惊慌的样子，实在有些丢人！
“给我撒手！”一名护卫冷笑一声，挥起巴掌，向杨罡脸上打去。
劲风拂面。
杨罡眼中浓烈的血色一闪。
那一刹那。
两名护卫身后的煞神军忽地齐齐转头，神色凝重看着双目赤红愈发浓郁的杨罡。只是二人并未察觉，依然面带怒色向杨罡脸上拍去。
一丝丝灼热从脖子上传来，鼻子仿佛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挥向杨罡脸颊的手掌忽然变得软弱无力，如抚恋人的轻抚一般落在杨罡的脸上。
两名护卫愕然按住杨罡擒在他们脖子上的手，剧烈的灼烧感与疼痛，让二人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
“你、、”
“不、不要……饶命！”
杨罡撇了一眼脸旁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催动体内火气，瞬间将二人的咽喉烧穿。而后双手一捏，如捏碎两块木炭，轻而易举地捏破了二人的喉管。
“咯~~”“咯、咯、、”
两名杨府护卫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杨罡，身体却在软软倒地。
嘭！
一片尘土飞扬。
两名炼体有成的护卫脖子处化作两个焦炭的窟窿，不见一丝鲜血，就这么死在了杨罡的手里。
“喝！”
轰然一声，两列煞神军齐齐转身，长戟、钢刀对准了杨罡。一股冰冷的煞气宛如实质，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
一瞬间。
杨罡眼中的血色爆涨。
而后又稍稍退却。
他沉默了一瞬，缓缓道：“这是我杨府的事，各位确定要管？”这些人乃大周军中精锐，每一个人，都比杨府的护卫强大十倍。
或许只要一个人，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可是杨罡眼中充满血色，依然没有退让一步的意思。
煞神军众将士见状，不禁面面相觑，这人是疯了还是着魔了？面对他们煞神军二十个人....竟还没有退缩的意识？
一股热烈的气息自杨罡身上传来，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竟让他们心底本能生出一丝忌惮。
半晌。
杨罡再次开口：“我只想进府。”
“这....”为首的煞神军亲卫首领，心中有些迟疑。看来外界的传闻也不能尽信，这位罡少爷隐藏的可真够深的！莫非他还有底牌？
两名护卫以下犯上，完全是咎由自取。而且应该算杨府家事，只是毕竟当着他们的面杀人了，他们煞神军身为拱卫圣京的精锐……
想到这里。
煞神军亲卫队长脸色不禁苦了下来，现在还是进不进府的事情吗？少爷哟，已经出人命了啊！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他们家大人登门做客而起。
将来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亲卫少不得一个仗势欺人、目无法纪的罪责！
‘哒、哒、哒~~~’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杨府后门之内传来。
“什么事？”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
轰！
两列煞神军齐齐顿足，回身向门内行礼。
亲卫首领面色一变，回身恭谨地道：“大人，是一位杨府的少爷要进门，被护卫拦下。结果……结果被那位少爷杀了。”
门墙内的人沉默了一瞬。
漆红的后门‘嘎吱’一声，一名身着黑甲的将士走了出来。他背着一柄黑色的精铁长枪，头戴恶煞面具，身姿裹在厚厚黑色铠甲里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显得十分高挑。
‘哒’
‘哒’
‘哒’
那煞神军将领每一步好似都用尺子量过。
他走到杨罡身前停住脚步，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而后定定看着仿若入魔的杨罡，隐藏在面具下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我知道你，杨府的小二爷，杨罡。”冰冷如坚铁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杨罡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阁下也要拦我？”
杨罡眼中的血色愈发浓郁，这煞神军将领出现，就有一股似杀意又似煞气的压力笼罩着他。
“母亲，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的！一定不会的！纵使烈焰焚心，身入魔劫....”狂躁再次淹没了杨罡的理智。
他眼中的血色凝结成两朵火焰，仿佛即将透出眼眶。
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也不知当我的元神彻底化作一轮大日....能不能将整个杨府....烧成灰烬？’
第008章：五谷、仙馐，都是果腹之物
天上的阳光落在杨府后门前。
杨罡眼中闪着两团血色的火焰，似烈日西垂，充斥着霸烈邪异的气息。
“拦你？”
黑甲将士微微一怔。
而后看到杨罡的神色似乎意识了到什么，摇头侧身让开位置说道：“姜河不敢。”
不敢？
杨罡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随着姜河让开位置，滔天的压力顿时一松，他眼中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沉默了片刻。
杨罡挑起扁担向杨府后门走去，经过姜河身边时顿了顿，说了一声：“多谢。”
“是我煞神军无礼在先。”姜河微微点头示意。
两人错身而过，杨罡身上炎热的气息也渐渐一点点消散。
忽然。
“你现在的情况，似乎很不好。”姜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杨罡脚步一顿。
“不劳费心。”
姜河头戴鬼面，静静望着杨罡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回头看向二十名煞神军将士，轻声道：“你们，做的很好。”
“属下知错，请少将军责罚。”
煞神军众将士默契地齐齐单膝跪地认错。
“仗势压人，目无尊卑，你们做的这么好，我怎么会怪你们呢？”姜河语气充满玩味，一众煞神军将士顿时将头头埋得更低，不敢接话。
“说话。连话都不会说了吗？”姜河声音猛地一冷。
“这，这是杨府太夫人……”亲卫队长小心翼翼抬起头。
“杨府太夫人的话比破军神将的话更重要？还是比煞神军的军规更重要？让你们坐视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姜河浑身陡然散发一股阴寒的煞气，死死笼罩一众煞神军将士，显然是动了震怒。“此事传出去外人会如何议论斗部，如何议论我煞神军？你们想过没有？”
“你们二十个人....莫非还凑不出一个脑子？”
煞神军众将士脸上一黑。
姜河狠狠跺了下脚，“今次若是你们统领在此，应是受卸甲消籍，破气之刑。”
“我等知错！请小将军责罚。”众将士脑袋愈发低垂。
“回去自领一百军杖，解除亲卫之职。”姜河一板一眼地道。
“是，尊上令。”二十名煞神军艰难地起身，垂头丧气，同时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百军杖，解除亲卫之职....比起卸甲消籍、破气之刑，其实是轻了百倍。幸好这一次随行的是面冷心热的小将军，而不是他那位面冷心更冷的姐姐……
“至于这两人....”姜河转头看向两名护卫的尸体，“恶奴欺主，该杀。通知杨府的人收尸。”
一句话，就将这件事定了性。
说罢转身进了杨府。
“杨....罡，等等。”
正走向后厨的杨罡脚步一顿，姜河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与杨罡并行。
“今日之事，皆因我煞神军而起。杨府若有任何责难，我姜河一力承担。”他显然知道杨罡在杨府的处境不好，才如此说。
杨罡眼中的红色渐渐淡去，理智重新占领意识的高坡。他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扁担。
“什么事，直说吧。”这位煞神军将领如此好说话，显然是有原因的。
姜河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确实有些事情有求于杨兄。不过，你这么急着入府肯定有更重要的事，不如等你？”
“好。”杨罡有些沉默的点头。
继续走向后厨。
饭菜的香味、烟火的气息，渐渐飘入鼻尖。
姜河看着前方的建筑皱了皱眉，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很快的，杨罡挑着扁担直接进入后厨。
“罡少爷，今天有贵客登门，厨房正忙着呢。要不你先等着，一会儿忙完小的就让人把饭送过去？”一个肥头大耳的挡在了身前。
杨罡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人名叫管同，杨府的后厨管事，是忠勇侯杨天佑三房李夫人的远房表兄。
在杨府，忠勇侯不在时一切都是主母林氏说了算，上面还有一个威严甚重的太夫人。其次最有权势的则是三房的李氏，家中乃在陇洲富甲一方。
这李氏平日里对杨罡母子的刁难，也最流于表面。
管同依附于李氏，派人送饭这种话搪塞过杨罡不止一次。再次来讨时对方必然推脱事情太忙，忘了。
见杨罡的神情，管同知道这一次骗不过他，一指忙碌的后厨笑道：“小二少爷你看厨房这场面，大伙真的忙不开。呐，我这里还有一碗昨天的面，你先、、呃，姜....姜小将军？”
管同的笑脸忽然僵住，小心翼翼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杨罡身后的姜河。
“原来，你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姜河默默看着管同手里那一碗早已糊成疙瘩面条，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堵。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老实本分的杨罡，疯狂时会爆发出那么惊人的杀意。
为什么一个贵府少爷，竟被逼得如一个贩夫走卒到街上摆摊。
原来这偌大的杨府，真的没有一个人把他当人看待！
姜河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和杨兄在同席共饮，商讨一些事。想不到……杨府竟是如此待客之道？”
什么？
姜河话里的意思，让管同险些打翻了手里的面碗。
手上一空。
杨罡已经接过了那一碗面，又默默去锅里打了一壶热水。
“杨兄你....”姜河还想说什么，杨罡已经脚步匆匆离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无奈只得瞪了管同一眼，向杨罡的背影追去。
“这、这、、、”管同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一拍脑袋，暗道：坏了！
杨罡不知怎么搭上了姜河的线，竟邀请他一起吃饭，特意让他看到了这一幕。若是一会儿大宴上，姜小将军在太夫人和北斗破军神将面前上提一嘴....
这疯女之子一碗面丢的，将是整个杨府的脸！
而自己……想到自己将会面临的结局，管同脸色一片惨白。
“杨兄、杨兄....”
姜河很快追上了杨罡的脚步，“你，你怎么就吃这些？放心有我在、、”
“五谷、仙馐，都是果腹之物，没什么区别。”杨罡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再富贵的家，也要有人吃剩下的粮食。”
“可是——”
“你只能在这里一天。”杨罡脚步一停，已经到了自家破旧的小院前。
第009章：将军求教，少年求苦
他将扁担放了下来，转头对姜河说了一句：“稍等。”，便推开篱笆门进了院子，用温水细心将面疙瘩搅拌开，分出一半放在小屋的门洞前。
姜河跟着走入院子。
便见到小屋的门洞里，一条污浊的手臂飞快夺走那一碗在他看来卖相实在不佳的面疙瘩，接着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竟似吃得十分的香。
姜河不禁皱起眉头，转过头发现杨罡也端着剩下的半碗面，呼哧呼哧的声音节奏，与那屋子里的人十分相似。
少年端着面碗，状似粗俗，却自有一番淡然恬静的气度。姜河有些怔怔出神，感觉坐在破席子吃面上的不是一个少年郎，而是一位修持气度、温润如玉的隐士。
与刚才杀人时的疯狂，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来一点吗？”杨罡指了指自己的碗里，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面疙瘩拿不出手。
姜河本能摇头。
为了所求之事他很想给一个面子。但面对这样的饭菜，姜河发现自己怎么开不了口。
“荣辱不惊，百折不挠。该出手时亦有猛士之勇。”心中油然升起一丝钦佩。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造成了如此坚毅不屈的少年郎？他自问如果是自己，必然远做不到杨罡这样。
“将军找我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事。”杨罡‘呼哧’吃着面，含糊地道。
“想请教一件事。”姜河郑重地看着杨罡，“我想知道，杨兄你是怎么觉醒前世的？在下家里有一位亲人，想要....”
“我是怎么觉醒前世的？”杨罡吃面的动作一顿。
微微抬头，注视着姜河的煞神面具，“如果是这样，将军恐怕找错人了。众所周知，杨罡是一个没有读书，也不能修行的废人。并没有觉醒什么前世。”
“不可能。”
姜河摇头失笑，很肯定地道：“你一无资源堆砌，二无名师指导。第三....恕姜某冒犯，也没有什么天赋。没有觉醒前世，凭什么能杀那两名护卫？”
“那一双手掌充满纯阳气息的火焰，岂是一般能人拥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杨罡翻了一个白眼，“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没有觉醒前世。如果将军是为了这件事找我，可以离开了。”
接着低头吃面，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还真是油盐不进。’姜河自然不信杨罡的话。却也明白寻常话语，不可能打动性情坚毅的少年。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真的很重要！
但是他却不知道，杨罡真的没有说谎。
“杨兄。我那位亲人为了觉醒前世，已近疯魔边缘。”
姜河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我知道凭白让你说出自己的秘密，有些唐突。原本想以助你解决刚才杀人的小麻烦作为筹码，但现在看来，以杨兄的手段并不太需要。”
他定定看着杨罡，似乎在确认什么。
“不用试探我。”杨罡低头吃着面，嘴里说道：“我现在的身份，是白家赘婿。白素青虽三番推延婚期，白府也有一部分人看不上我。但在这一门婚事终是要老威远公定下的，他未开口前，我不会死。”
“除非，我杀的是你。”
杨罡忽然抬头望着姜河，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什么！杀我？
姜河只愣了一下，瞬间明白杨罡的意思。
“原来不仅白素青想摆脱这一门婚事。”他不禁失笑道：“我可以让你‘杀’，但....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一些。”
杨罡无所谓地摇头。
如果‘杀’了姜河，足以让杨府主动撇清关系，甚至让威远公府解除婚约。结果虽然很爽，但也无异于把白、杨两家的人当猴子耍。
触怒两门世族公卿的后果，孑然一身的杨罡承担不起。
他姜河也不一定承担的起。
二人都是聪明人，姜河知道杨罡只是不想说而已。但也间接确定了一点，对方真的有觉醒前世的特殊手段。
圣京城的世家大族，有无数种助人觉醒的手段。
可为了帮那位亲人觉醒前世，姜家应该已经试过所有他们知道的方法。可依然不起作用。
姜河才会抱着瞎猫碰死耗子的心里，来求杨罡一个突然觉醒的‘废材’。
“觉醒前世啊！我也希望能....”杨罡吃着面，叹息了一声。这天下人间，无人不想觉醒一个厉害的前世，凭空获得前世无数积累，经验、宝藏……
只要渡过初期的知见障，今后的修行之路便是一条康庄大道。
但无法觉醒前世，并不意味着今生就无法修行。世家大族多的是资源、功法，将一个普通人推上云端不说轻而易举，只看有无必要。
“究竟是怎么样的执着，才能让一个人陷入疯魔边缘？”杨罡默默想着。对方很明显在姜家很受宠爱，与自己的境遇截然不同。
他其实想过与姜河交易的可能。
偌大的杨府如阴诡地狱，魍魉横行。杨府若有聪明人，应该已经想到我的软肋。只要再来一次同样的刁难，只要她不在意杨府的脸面，只要她的心思够阴毒....
杨罡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小院忽然安静的下来。
姜河酝酿了一下心中的想法，正式开口道：“杨兄，我知道我一句话的事，你却需要说出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双方付出不对等。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摆脱杨府的机会。”
“加入斗部，成为煞神军吗？”杨罡打断了姜河的话，他摇头道：“我入不了煞神军。”
“什么？”姜河不禁一愣。
“我的命契户籍，半年前已经到了威远公府。”杨罡的话让姜河不禁心头一震，赘婿贱籍，与下人同等，是没有资格参与煞神军的遴选。
“姜小将军，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觉醒过什么前世，你走吧。”不管姜河怎么说，杨罡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红尘鱼是立命之本，再大的利益也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虽说在外人看来，那只是一种特殊的觉醒前世的手段。
至于该如何摆脱现今的局面，少年坚信依靠自己的能力，也能做到。
放下面碗，拿起刻刀，开始日复一日的雕刻小鱼。这一门上辈子初期混迹社会的手艺，如今在这个世界愈发显得重要了。
阳光落在少年脸上，专注而认真。
第010章：月影寒香，神女落凡
眼见杨罡不再理会自己。
“....好吧。”姜河只能失落的一声叹息，转身向院外走去。“不管如何，这次的事因我煞神军而起。在林夫人面前....”
“不必。”
杨罡一脸平淡。
“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姜河仍不忘散发自己的善意。
“多谢，慢走。”杨罡低头下，专注手中的雕刻。
杨府的主母，不会因为外人的一句话突然对他们母子好，当然也不会刻意刁难流出刻薄的名声。以她御下的手段，这些年来只是区别对待，就让母子二人苦不堪言。
‘哒、哒...’
‘沙、沙、沙’
战靴沉重的脚步，与刻刀落下的沙沙声，在院子里相映成趣。
等姜河离去。
杨罡也彻底沉下心，专注雕刻手中的小鱼。
刚刚杀人波澜起伏的心境，一丝丝心火渐渐平息了下去。纯阳的火性元气流过双掌，粗糙干裂手掌微不可察地丰润光泽。
阵阵寒风吹过，身负炎阳体质的杨罡竟不感觉有一丝寒冷。
不知何时，周围风声渐渐停歇。
杨罡抬起头，院子外阴暗的角落里隐隐绰绰似有不少人影。
“影卫....”
杨府是功勋世家，世袭忠勇侯，府中可养亲兵三百。别看后门明面上只有两名护卫，实际暗中藏了不知多少影子。
只是当时姜河在侧，这些影卫就没有出现。
这一点姜河知道，所以才一路相伴。杨罡也很清楚，他杀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杨府。
一个身影出现在院门前，脚步近乎无声。
来人身穿常服，面容沧桑，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让他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
‘季老疤’
杨罡心中微微一沉。
这是一个跟随忠勇侯杨天佑二十多年的老家伙，在杨府地位尊崇，早到了修身养性的年纪，整日只和其他几个老家伙钓钓鱼、遛遛狗。
在杨府目前也就太夫人能叫动他。
“罡少爷。”
季老疤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他是这样一个人，主仆尊卑拎得很清。
“是要抓我走吗？”杨罡站起身，却并未放下手中的刻刀。
“非也。”
季老疤摇头，平静地说道：“那两名护卫目无尊卑，刚少爷不杀他们，老奴也会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说起来，还是少爷你救了他们呢。”
平静的话，杨罡心中却是突兀的一寒。他知道此人行事极讲规矩，也更是心狠手辣。那脸上狰狞的刀疤不是战场上落下的，而是他年轻的时候……自己划的。
杨罡不动声色看着对方。
今天太夫人要宴请北斗破军神将，杨府主母林氏陪伴左右，估计没工夫亲自见他，才派出了心狠手辣的季老疤。
而那些影卫....是给我压力，还是防止我逃跑的？
“罡少爷无需担心。”季老疤似看穿了少年的心思，说道：“太夫人让老奴过来，是有几个问题请罡少爷回答。”
“问题？”杨罡道。
“对。”季老疤点头，道：“夫人想知道，罡少爷是何时觉醒前世的。”
“我没有觉醒前世。”杨罡摇头，他说的都是实话。
“没有觉醒前世，罡少爷是如何双掌运火，将那二人喉咙烧穿的？别告诉我那是戏法。”季老疤似笑非笑，脸上的刀疤如蜈蚣般蠕动。
众所周知，杨府的二少爷是一个从未修行的废人。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又从哪里偷学的武道呢？季老疤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神色。
贵族世家规矩森严，擅自觉醒前世，或者偷学功法的责罚，可比杀两个欺主的奴才严重多了。
“罡少爷，觉醒之初的知见障，极易让人陷入疯魔。以你刚才的表现，若不能证明自己，老奴只能请你去黑牢走一遭了。”
杨罡陷入了沉默。
既然决定踏上修行之路，他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只是这一天比预想中来的早了一些。
季老疤所说的‘知见障’，便是一个人前世与今生记忆的冲突，对自我的认知产生疑惑。无法突破知见障，极易人格分裂陷入疯魔。
特别是一些前世性情怪异的邪道中人，你说若是选择认同自己前世的身份，否定了今生的自己，世家大族是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样的人？
如果他今天过不了季老疤这一关，杨府认定自己无法突破知见障，等待自己的就只有关押黑牢接受检测一个下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罡少爷不愿说，老奴也不勉强。请吧。”季老疤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恍惚间，杨罡似看到他背后一片尸山血海般的幻景。
“杨罡的功法，是我教的。”一个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蓦然转头。
一个身穿月色宫装的身影款款走来，傲雪寒梅般的绝世姿颜，仙子似的气质清怡。她出现的那一刻，天空中的阳光似都弱了几分。
一缕缕月色辉光相伴左右，女子仿佛踏着星光自月宫降落凡尘。
这一幕，深深烙入杨罡与一众影卫的心里。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女子身后，一步亦步跟着的杨蝉。
“见过浮月剑仙，寒仙子。”季老疤深深埋下头，似乎不敢多看。
“杨罡的功法，传自我手里。半年前就已经交给他了，起初不知太夫人不愿杨罡走上杀伐之道，不传他功法修行....是寒香僭越了。”
寒香带着杨蝉一步步走入院中，站在了杨罡身边。
清风吹动她的裙摆，缕缕芳怡的体香飘入杨罡鼻尖。
是她？
杨罡惊讶地看着寒香，认出对方就是集市上那位拥有三彩命阶的女子。
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杨府，还帮了自己。
寒香仔细看了杨罡一眼，眸子闪过一丝惊讶，她道：“现在看来，半年才修出这一点成绩，杨罡资质确实泯然众人。”
“太夫人若要责难....”清怡深幽的声音飘入众人耳中，彷如一尊月下独饮心事重重的仙子，让人不忍苛责。
“不敢。”季老疤始终低着头，心中咀嚼着寒香的话。一门功法修了半年才有这点成绩，以杨罡资质、年龄来看，根本威胁不到几位少爷。
嘴上说道：“寒仙子是蝉姑娘的师尊，杨府座上宾，区区一门功法....对了，寒仙子出身浮月剑山，听闻山上的仙子修行皆为阴性功法。可我观罡少爷所修之法……”
他突然抬起头，似乎一脸好奇的样子。
杨罡眉头一皱，这老家伙在耍心机。
“男儿不宜修行浮月剑道，我随手传下一本偶得的功法，也有问题？”寒香侧身对着季老疤，仿佛月宫之主般态度强势。
第011章：你应该叫我寒香姑姑
寒香霸道而强势的姿态，将季老疤的话堵了回去。
“自然没问题，是老奴唐突了。”季老疤深深低下头，避开那如清月的目光。
这世间传承无数，一位享世三百年的元神宗师轻易能获得功法、秘籍，随手拿赏赐一本，谁也无法置喙。
“如此，一切误会都澄清了。老奴这就回去禀报太夫人。”季老疤一步步后退，周围的影卫亦如影子般，消失在角落里。
“对了。”季老疤迟疑了一下，停住脚步道：“太夫人设宴招待北斗破军神将。神将得知寒仙子在府中，有意一睹仙姿。不知....”
“稍后自会赴宴。”寒香平静地道。
“谢仙子，老奴告退。”
季老疤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终于。
院子里只剩杨罡、寒香、杨蝉三人。
“师父，你不是不想见那什么破军神将吗？”杨蝉嘟了嘟嘴，拉着寒香的袖子。
“傻孩子。”
寒香温婉揉了揉徒弟的脑袋。
“仙子是为了我，才答应赴宴的吧。”杨罡的声音插进两女之间。
寒香不置可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却是默认了。杨蝉背着师父气鼓鼓瞪了杨罡一眼，你这样，显得我很笨耶！
杨罡没有理她，向寒香拱了拱手道：“刚才多谢仙子解围。”
“不必谢。没有我你今日的情况应也坏不到哪去。”寒香笑盈盈地道。
杨罡摇头，“仙子一番话，省却了我无数麻烦。”
寒香看着少年俊秀的面庞有些出身，恍惚间似又看到了昔日英气活泼的女子的影子，轻声道：“孩子，你应该叫我——寒香姑姑。”
“寒香....姑姑？”杨罡不禁一愣。
“姑姑？”一旁的杨蝉也是一愣。不知为何，心里突然酸酸的。师父对我的关心都没这么多吧？还让他叫姑姑，我都没有叫过....
而杨罡看着寒香，不禁有些迟疑。
对方为何对自己这么亲近？
“呵~~如果叫不出口，那便算了。”
寒香微微摇头，看了一眼杨罡身后的小屋。她将自己困在无比黑暗中，连亲生儿子都不敢相见，又如何会见自己呢？
“我将去赴破军神将之宴，你们兄妹好好相处。”轻轻一声叹息，寒香转身飘然离去，只留一缕香气缠绕鼻间。
杨蝉与杨罡大眼瞪着小眼，有些尴尬的对视。
“哦，我，我也饿了，我去吃饭。”杨蝉磕磕巴巴说了一句，转身小跑地离开了院子，仿佛后面的杨罡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嗯？”
杨罡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只见过几次的傲娇妹妹，原来是个社恐。
院子只剩杨罡一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寻了个位置坐下，开始静静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利弊。杀人之事，有姜河作保、寒香背书，应当已经翻篇。后续有人想再以此做文章，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自己当前的首要目标，还是获得一门基础功法，最好是火行功法贴合自身炎阳体质。然后....想办法赚钱！这一点或许才是最难的。
接着杨罡想到了突然出现的寒香。
“浮月剑仙，寒香....姑姑？”
这位拥有三彩命阶的奇女子，究竟与自己有什么瓜葛？杨罡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闭上眼眸，心神沉入命阶长河。
一条鱼目泛着三彩之色的红尘鱼自在游曳。
【神女有梦长生泪，大日焚天万古劫。三彩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
【当前可进入——大日焚天：神女劫。】
思维印入其中，三彩光芒骤然绽放。
眼前一黑一明，周身传来灼热的温度。杨罡睁开眼，已经到了广寒仙狱的远古世界。
“大日焚天，神女劫。”
杨罡结合石头记中的经验，推断出想通过这特殊命格的第一幕，应该需要等待、或帮助寒香的前世，度过大日焚天之劫。
但自己能在这方世界存在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先一步步探索周围的环境了。
“我出现的地方，应该离寒香所在的位置不远。”
“那么，她现在是一个怎样的状态呢？”
一次、两次，十次，杨罡很快完成了数十次对周围的探索，并没有什么收获。
暂时鸣鼓收兵。
睁开眼睛，体内一丝丝炎热的气息又茁壮了一分。在广寒仙狱观想大日焚天神明图延长存活的时间，再次潜移默化影响到了现实。
“要适可而止，今后每天只进入十次。否则，我的身体受不了。”杨罡默默想到。他感觉意识海内的灼灼大日生成的速度，再度提升了一分。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或许千百次之后，意识海内将会诞生一尊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大日元神，最终导致爆体而亡。
随后。
杨罡进入石头记的世界，化作一枚无思无想的玉佩。
【石有三生，人亘三世。白色命阶（已觉醒），可参研，不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不可获取因果机缘。】
东海之畔的高崖，他的思维度过了漫长、单调的无数岁月，最终感觉快要僵化成石时，无奈临空飞起，一头撞破石皇仙胎，再度迫使它提前出世。
【你参研前世，历尽轮回。击碎石皇仙胎，完成自身宿命。评价：循规蹈矩，落实本分。】
【宿世积累，转化三年参研之力。】
杨罡睁开眼睛，发出一声惊‘咦’。
下意识又闭上双眼，脑中一段画面如尘封的记忆复苏，一点点浮出水面。贵公子含玉而生，少年时与风华绝色的娇佳人鸳鸯戏水，东海之畔的枯坐....
记忆中时光流转，仿若飞快经历了一生。细细品味，又只有短短三年是详尽的。
杨罡以仙灵宝玉的视角，仿佛看一段电影，有羞耻的、有刺激的记忆片段，更多是则杨府是枯燥无味的生活。反而在贵公子到了东海高崖之后，整个人心灵似乎得到了解脱。
身上多了一种超然洒脱的气息。
仙灵宝玉得以观之，似乎也沾染了一些灵性，其中的意识渐渐诞生。
小院中。
杨罡睁开眼睛，默默思索。若是寒香在此，就会发觉他身上莫名多了一丝圆润的道韵。
只可惜此时四下无人，随着时间流逝，杨罡身上的道韵渐渐收敛、回复平淡，只是少年身上多了一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第012章：孝子燃心火，鱼卖有缘人
“可参研，不可逆乱阴阳....”杨罡双眸陡然一亮。
记起石头记的前世自他获取一道白色机缘后，便不可改变。其中的经历虽有无数年，但出来后便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只能记得大概，仿佛不是亲身经历。
“也对。”
“如果我一夜之间，凭空获得无年的记忆，脑容量恐怕要在瞬间爆炸！”
“想必那些觉醒前世的人，也不是一蹴而就，需要一点点复苏前世的记忆。”
“如此，方是合理合情！符合天道运转，轮回的规律。”
杨罡心中生出一丝欣喜。
原来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可参研’，竟才是一世积累的具现。可以将前世的修行经验、见闻，事无巨细的化为宿世积累。
“石头记中，我只是仙灵宝玉一介灵物，无法获得修行功法。石皇仙胎身上收获的那一点感悟，对我现在来说太过深奥。”
那位石皇化三生为一世，其身上必有大造化，观其修行过程如直接观摩大道痕迹，可惜太过深奥，将来悟道之时或许能用得上。
但如果，是进入一个正常人身的前世修行呢？
数年苦修积累化作记忆，岂不是等于一夜悟道！不比那些觉醒前世的天骄，稍差一星半点。
杨罡心中燃起希望，顿时感觉有了前进的方向，愈发努力雕刻起小鱼挂件。
时间过的很快。
傍晚的时候，后厨管事管同竟亲自送来了一份的精致膳食，低声下气的恳求杨罡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后定每日亲自送饭上门。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杨罡看着管同畏畏缩缩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中午的两条人命，已经让府中一些曾经帮助欺辱过杨罡母子的下人，感觉到了害怕。
这是一件好事，他们母子今后在杨府的处境或许会好上不少。
当然杨罡也很清楚，区区两条人命在某些贵人眼里有多低贱，根本起不到震慑的效果。
‘叩叩’
杨罡提着食盒，轻轻敲了敲小屋房门。
“娘亲，开一下门。”
沉默。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杨罡摇头笑了笑，打开食盒放在门洞前。饭菜的香味飘入屋中，一条干瘦污浊的手臂很快伸了出来，杨罡眼疾手快，提前收回了食盒。
“娘亲，把门打开。你答应过我，一个月洗一次澡，我就给你带好吃了。”
屋内一阵沉重的呼吸。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怕，娘怕……你不要进来……”
“没事的，娘，乖。把门打开，开门就有好吃的。”杨罡连哄带骗，声音轻柔温和。
半晌。
房门终于‘嘎啦’一声，似乎门栓落下，开启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杨罡趁机用力一推，免得一会儿母亲又害怕反悔。
呼的一下。
一道身影飞快向屋子里最阴暗的角落爬去。
被褥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合着粪便的臭气不断飘入鼻间，杨罡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反手关门，让屋子重新恢复黑暗。
“不要，不要过来。”蹲在角落的人影身体抵在墙上不断后退，呢喃道：“孩子，别过来....娘亲脏。不！你们别伤害我的孩子，我听你们的....我都听你们....的....”
一阵让人揪心的呜咽，伴随着咬牙切齿深入骨髓的恐惧。
杨罡提着食盒，跪在阴暗的角落前。
柔声哄道：“来，娘亲乖，吃饭饭。”
时间流转，很快来到第二天。
金乌自扶桑树上盘旋升起，将光芒带入九天十地。
杨罡也早早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摆摊生活。
今日的长汀街格外热闹，又到了每月一次的大集，杨罡早早就摆好摊位，等待着‘鱼儿’们上钩。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他眼里，都是一条条即将游入自家鱼塘的鱼儿。
“小鱼挂件，名家雕刻，金佛大仙赐福过的，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嘴上吆喝着，杨罡心里也在默念：来一个吧，一个就好，来一个前世有修行过的青色命阶！
嗯，最好是五行偏阳，属火，再然后要是会一门或者几门攻伐绝技，那就最好了！
不知不觉，小鱼挂件卖出去了二十多只，杨罡的嘴角越咧越大，今天的运道不错，把之前的库存都清出去了一小半。
杨罡数了数，摊位上的小鱼还有五十多只，就算买三送一折合起来也有六七十个铜板。
够吃三十多碗面啦！
“这些挂件多少钱，我全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头顶的阳光，杨罡抬头一看，是个身穿紫衣白襟的青年，他的面容俊朗，脸上的线条透着几分刚毅。
杨罡细细看了两眼，只觉有些眼熟。
顿时回忆起对方的声音，不禁无奈摇头道：“姜河，姜小将军，别来无恙。”
“是我。”
一副贵公子装扮的姜河蹲了下来，丝毫不嫌弃姿态不雅，“今天出门游集，巧遇杨兄摆摊，自然要来光顾一番。”
“你觉得，我信吗？”杨罡看着对方，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一位出门前呼后拥的权贵公子，更是在八部之一斗部任职，岂会独自来这穷苦人家出没的长汀街？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看来这姜河还没打算放弃，杨罡心里有些无奈。
“嘿嘿。”姜河讪讪笑了一下，递出一两银子：“杨兄不信也没办法，哪，这些银子应该够包下你摊位的挂件吧？”
“若是不够，我这还有。”
“够了，包下我都够。”杨罡伸出手，却将银子推了回去，“可惜，给再多钱我也不会卖。”
“为什么？”姜河顿时愣住了，对方不是很缺钱吗？
“小摊之物，只卖有缘人。贵客要是需要，可挑一个走。若想全包下，可就坏了别人的机缘。要承担因果的....”杨罡神神叨叨摇着脑袋。
将红尘鱼全部卖给姜河，确实省了一番功夫，但大概率会被他丢在角落吃灰，与杨罡卖鱼的初衷违背。
其实对方如此执着，送出去一只红尘鱼也没什么，对方昨日的相助，杨罡也很乐意进一次命阶长河，帮助姜河那位亲人觉醒前世。
可惜红尘鱼之事他不便言明，让人注意到小鱼的异常。
今日能不能带走一条红尘鱼，再将小鱼挂件送到他那位亲人的手里，还要看姜河的造化。
第013章：北地枪魔，巨神一族
“杨兄，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姜河只当杨罡说的坏了别人机缘、承担因果什么的，都是他的推脱之词。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就不信呢！”
杨罡一脸无奈，“再说了，就算我有所谓的秘法，我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子，能和你姜家的资源渠道相比？你确定我的法子一定有用？”
“我不知道。”
姜河脸上露出一丝哀求，“可我们已经想尽了所有办法，哪怕有一线希望，姜河也不会放弃！”
为了那位亲人，他似乎已经放下所有尊严，那份对亲情的热忱....让杨罡不禁有一丝羡慕。
相比人心冷漠的杨府，就似一个恶沼樊笼，处处让人恶心。
“这小鱼，可以卖你一只……”杨罡摇头说着，却被姜河打断：“杨兄就别说什么小鱼了，你若缺钱，我姜河可以将身上的所有钱都给你。”
“怎么样？”
“如果还不够，只要你的秘法有效，我姜河答应你，将来不管你的资质如何，你踏上元神境界之前所有资源，我都可以想办法瞒着杨府一一送到你手里。”
说罢，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杨罡。
“我真的没骗你。”杨罡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说实话，姜河提出的条件让他很动心。承包自己踏上元神境界前的所有资源....若是他真的资质不行，强行堆上真罡境界所需的资源，也许能堆出三五个资质不错的真罡境。
姜家毕竟是一门新贵，而不是杨府这样五代富贵的功勋世家，付出这种代价也是要大出血的。
可惜....再诱人的条件，杨罡也不会答应。
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看来是姜河的那位亲人没有这缘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要收摊了。”杨罡不耐烦地起身，语气也变得很是生分。心里盘算着今天卖出的二十多条红尘鱼，有没有适合获取功法的前世。
“杨兄，杨兄~~”
长汀街上。
杨罡挑着担子小步快走，姜河跟着杨罡身后苦求，与昨日威风凛凛的样子判若两人。杨罡仿佛根本没听到身后的呼唤，一路前行。
直到长汀街与长亭街的交汇处。
两人被前方汹涌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这位大叔，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杨罡拉住一个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的小贩。
“还能是什么事，珍宝阁又遭小贼了呗！”中年商贩摇了摇头，一脸晦气，“本想摆在这里沾点贵人的福气，没想到那些小贼更精，竟想趁今天人多对珍宝阁下手！”
“真是晦气！”中年商贩嘟喃着走了。
杨罡耐心等了一阵，前方人群渐渐散去，继续前行。
忽然。
‘扑通’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天而降砸在杨罡面前。身影高大雄壮，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整个，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抬头艰难地看了一眼杨罡，眼中似闪过一丝哀求。
“救~~~”声音渐渐微弱。
杨罡平静的摸了一把左脸，手指上一丝鲜红的血液，让他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各位。”
一个洪亮的声音自珍宝阁上传出。
七层十二丈高的珍宝阁顶楼，站出一位穿着华服下颌一截短须的中年男子。
他仿佛没看到差点被自己丢下的尸体砸到杨罡，朗声向四周道：“自珍宝阁获得巨神一族的至高天刀，屡次遭贼惦记，造成诸多纷扰。王某在这里代表珍宝阁，向各位邻里致歉。”
说着。
他状若无奈的叹了口气。
“半年遭受十七次贼窃，珍宝阁实在不堪其扰。”
“经阁中诸老与阁主商定，一个月后，珍宝阁将公开售卖巨神一族至高天刀，价高者得。并附赠一门当年那位诛灭巨神一脉的北地枪魔绝学——戮神魔枪。”他向周围一拱手。说道：“希望各方高人，不要再惦记我珍宝阁了！”
“若有犯者，必如此獠！”
说罢一指珍宝阁前的尸体，脸上尽是狠辣之色。
周围寂静无声。
杨罡默默挑起扁担，绕开前方的尸体。
姜河抬头狠狠瞪了一眼上方的王姓男子，脸色变幻了一番，最终似有什么顾忌，没有开口呵斥。跟着杨罡的步伐向杨府方向走去。
“杨兄。”
姜河追上杨罡的脚步，“可有兴趣了解那一柄巨神天刀与北地枪魔的故事？”
杨罡稳步前行，不置可否。
姜河自顾说道：“话说这北方极地，有一苦寒之地名：北寒天域。一千三百年前曾有一座万年城池，传承上古巨神一族血脉。杨兄的父亲……”
杨罡脚步一顿，皱眉看着姜河。
姜河见他眼中厌烦，连忙改口：“就是那位忠勇侯杨天佑，如今的镇守之地。”
他顿了顿，“那巨神之城传承万年，本已式微。衰败至极时却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刀道高手，十八岁成真罡，三十岁元神渡纯阳，举起族中传承至高天刀，挑战天下高手，自悟一刀名曰：有缺。人送称号——天刀有缺。”
“得了这一位天才，巨神城重新崛起，纵横北地，那宋有缺坐镇巨神城三百载，竟从未尝过一次败绩。直到……那一位北地枪魔的出现。”
“真罡战元神，燃魂斩仇寇！”
姜河满脸赞叹之色，又似乎有些唏嘘。
“哦？”杨罡稍稍来了一些兴趣，能成为元神宗师的强者，至少也是蓝色命阶，他现在大概率接触不到这种人的转世之身。而姜河口中那位北地枪魔，居然能以真罡之身，逆斩三百年未尝一败屹立人世间巅峰的元神宗师。
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让人由衷感到一丝钦佩。
“后来怎么样了？”杨罡问道。
“后来....唉。”
姜河一声叹息：“那一战后，北地巨神城破，数百里城池化作废墟。北地枪魔最惊艳一战，也是出道唯一的一战，将传承万年的巨神一族打成了巨神遗族，隐姓埋名鲜少人知，至今恐怕也未恢复元气。”
“如今连镇族之宝都丢了，我观刚才那窃贼身材足有八九尺高，恐怕就是一个巨神遗族后裔，想夺回先祖的荣耀。”
“也不怪他们不顾一切。”
“传说巨神天刀中蕴含一缕远古神念，乃刀道至高。宋有缺那一道有缺天刀，便是观摩天刀而悟。”
“那一战给世人留下的震撼极大。”
姜河一脸可惜，继续道：“北地枪魔身受宋有缺二十三道天刀，燃尽三魂之力化入一杆魔枪……那一枪，极尽辉煌，穿透宋天刀的胸膛。落在巨神之城，无数生灵头顶....”
第014章：衍绝技，邀天刀。枪心如梦，神魔啼血。
“谁赢了？”杨罡问道。
“北地枪魔赢了，但也输了。”姜河的语气带着一丝向往，“燃魂三世，身中二十三道天刀，超脱凡俗的仙境大能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甚至转世重生的希望，都几乎断绝。”
“至此，两位有望仙境的天骄双双殒命，北寒天域的巨神之城随之破灭。”
“那一杆战胜了巨神一族至高天刀的魔枪，也在极境之中折断....所有人都想知道，为什么北地枪魔靠一杆普通长枪，能战胜手持巨神一族至高天刀的宋有缺。”
“可惜，那一战后，没有人知道北地枪魔为什么要挑战天刀，师承何处，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为何与巨神一族有那么大的仇恨。”
“只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珍宝阁据说找到了北地枪魔当年的演武悟道之地，才有那本不知真假的戮神魔枪功法现世。”
姜河摇着头，一脸惋惜：“若那两人还活着，如今世上或许要多两尊红尘在世仙。”
杨罡微微点头。
忽然停住脚步，原来不知不觉听着故事，杨府的后门已近在眼前。
“不知杨兄对那戮神魔枪绝学，可有兴趣？”
姜河转头看着杨罡，一脸笑意：“巨神一族的至高天刀不敢说，那一杆魔枪当年断为两截，一截后来落入珍宝阁手中，被他们寻到了枪魔悟道之地。另外半截，却是落在了我姜家手中……”
“以那半截魔枪为凭，换来一本抄录的戮神魔枪，轻而易举。”
“没兴趣。”杨罡果断摇头。
他顿了顿，“不过，谢谢你的故事。”
“姜小将军要的觉醒前世之法，我当真没有。”
“昨日之助无以为报，杨罡孑然一身，唯有这一条鱼权当礼物送给你那位亲人。姜兄，心病....其实还需心药医。”
杨罡放下扁担，从包袱里挑出一只品相较好的小鱼。用刻刀在鱼身上刻下一行字，同时嘴上说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人有今生，又何必执着前世？”
“并不是每一条鱼儿，都需要越过龙门才有机会化龙。”
“想想北地魔枪，想想那位天刀宋有缺，他们为何一世就能走上常人不敢奢望的巅峰极境？难道无法觉醒前世，今生注定不能成为一位强者？”
“你那位亲人若想不开时，让他多看看这条小鱼，或可明悟其中道理，解开心结。”声音越来越淡。
看着杨罡消失在杨府后门的背影。
姜河握着小鱼挂件，怔怔愣神。
“心病……还需心药医？”
“并不是每一条鱼儿，都需要越过龙门才有机会化龙……”
重复着杨罡的话，心底似有一股澎湃的情绪欲喷涌而出。
一低头，姜河看清了杨罡在小鱼挂件上刻下的字：“我命由我，不由天....”
心中大震。
——
姜府，后花园。
一片巨大的石林。
黑褐色的岩石，组成迷阵般的排列，每一块上面纵横交错布满利器划过的痕迹，透出一股邪性的杀机。
石林中央。
盘膝坐着一个欣长的身影，一截断裂的黑色长枪横搁膝上，青灰色的衣服，一张半脸面具上半部分凶神恶煞，下半部分露出白皙的皮肤，与微微向下的嘴角，让人一眼觉得——这是一张厌世脸。
“姐。”
一个身影缓步走入石林，赫然是刚才在杨府后门得了红尘鱼的姜河。
“叫我姜江。”
平静的声音，似乎不含一丝情感。
“好，好，姜姜。”姜河脸上笑容不减，“瞧，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他这姐姐天生神魂残缺了一角，导致部分情感缺失。加上两位哥哥死在战场上....心中的执念让她每日无休止的修炼，只为了能帮上父亲一分。
才会疯狂想要觉醒前世，突破元神。
可一个天生神魂残缺的人，觉醒前世几乎等于零。
姜河心中叹了一口气，“或许，杨罡那些话，真的能管用吧。”
小鱼挂件递到了眼前。
姜江却是看也不看。
双眸一瞬不瞬盯着膝上的半截魔枪，似要看破时光的迷雾……学那传说中的北地枪魔，一枪破城，天下惊。
“姜姜，我最近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姜河蹲在姜江身边，温和诉说着杨罡的故事：
“他是忠勇侯府庶子，母亲疯癫，成了赘婿，却又去不得妻家。可谓前途暗淡，可怜之极。但我从他的身上，却看不到一丝颓废，只有不甘平凡与对命运的不屈。”
姜江没有说话，依然盯着半截魔枪。
对姐姐十分了解的姜河却知道，她不说话反而代表心中可能已经有些兴趣了。
“他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人有今生，又何必执着前世？”
“他说……并不是每一条鱼儿，都需要越过龙门才有机会化龙。”
“想想北地魔枪，想想那位天刀宋有缺，他们为何一世就能走上常人不敢奢望的巅峰极境？难道无法觉醒前世，今生注定不能成为一位强者？”
“他说……”
姜河将杨罡送的红尘鱼挂在半截魔枪的枪头，轻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姜江欣长的身躯微震，目光终于移动，落在魔枪枪头上那一条微微晃动的小鱼挂件。
喃喃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旁的姜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姐姐，或许放下执念，反而能助你觉醒前世，也说不定？”
呼——
姜江忽然站起身，欣长的身姿竟比姜河还要高出半个头。
她提着半截断枪，就向石林外走去。
“姜姜，你要去哪？”一个贵妇人提着食盒，正好撞到姜江。
“娘。”
姜江脚步一顿，“守魔地。”
“傻孩子，都这时候了，去守魔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干嘛？”贵妇人嗔怪地道。
守魔地，圣京地下，连通九渊深处的一处魔窟，也是煞神军重要的镇守之地。
“心不静了....去杀点魔。”
姜江脚步一转，就绕过了贵妇人向外走去。
姜河与母亲对视一眼，悄然指了指姜江手中半截魔枪上晃荡的小鱼挂件。
她……竟然没有取下来，直接丢掉！
二人再次相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
三年。
已经足有三年时间，他们没看到姜姜有内心波动了。
——
夜。
明蟾着吞吐一丝月色，将自己高高挂在枝头上。
杨府，小院。
杨罡坐在葡萄藤下，双眼微闭，心神已沉入命阶长河之中。
一条条小鱼自眼前游过，杨罡的目光渐渐失望。
二十多条红尘鱼，二十多个人的前世，竟然没有一个白色以上的命阶吗？
“前路艰难险阻啊……”他不禁叹了口气。
哪知一低头，就见到脚下一条青色小鱼一点点生成躯体，很快尾巴一摆，箭射入鱼群之中。
“来了！”
“好鱼儿，哪里跑！”
青色小鱼浑身一僵，勉力挣扎了一会儿，身躯渐渐松软臣服了下来。
【当前可选前世：北地魔枪】
【北地魔枪：衍绝技，邀天刀。枪心如梦，神魔啼血。青色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
“哈哈哈哈，居然你是？”杨罡直接笑出了声。
心心念念的青色命阶，终于出现了！
而且，这一位的前世，竟是那位传说中以真罡战元神的绝世狠人——北地枪魔！
第015章：初识‘天刀’
青色小鱼身躯荡起一片靛青色光晕，缓缓旋转，一股吸力传来，杨罡一头撞进了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你们被征召了。”
一个强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罡刚睁开眼睛，便见到身前一队批甲士卒，为首一个将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面容刚毅冷峻。周边是一处半边屋顶掀翻的破屋，他身边蹲着一群人衣衫褴褛的人，像是乞丐，又似逃难的民众。
每个人看起来都苦哈哈的，而他恰是其中一员。
“将军，求求放过我们吧！”
一个老人扑通跪在将领面前，连连磕头：“小的一家老小刚从景阳城逃兵灾过来，大儿和小女都死在路上，如今只剩一个小儿子……”
“带走。”将领面色阴沉，一挥手让人拖走了老人身边十三四岁的少年。
“爹~~”
“求求你，将军！啊、、”一声惨叫，老人被踢飞了出去。
杨罡冷眼看着一切，如老人一家的情况在这里比比皆是。心中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连年征战导致男丁稀少，当地不得已只有强行征兵。
这些难民也是倒霉，刚从其他地方逃过来....
“一户一丁，谁家也不许少。想在临北城过下去，全都给我乖乖听招。”将来冷冷留下一句话，带着手下士卒押着一群男丁离去。
只留一众无助的老弱病残，在破屋中哀戚哭喊。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一别或许就是天人相隔，父子妻儿永不相见！
杨罡默默跟在临北城士卒身后，没有表现出抗拒。
在难民里他似乎没有亲人，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体孱弱，没有修行的痕迹。与其费劲逃脱，不如跟随他们去军中了解一下此时的时代背景。
然后再伺机逃出军营，寻找那位北地枪魔，在他身边找机会学习那可战天刀的无双枪法。
“哥们烂命一条，大不了一死....然后重新开始。”杨罡默默想着，人已经跟随大部队来到了临北城军营。
“解散，各自归位。”
将领一声令下，“小伍，你带这些新丁去训练。三天，让他们把枪法给我练好。”
“是，赵统领。”
一名身材健壮的将士出列，“保证三天之后，这些小崽子就能上阵杀敌！”
说罢，带着众人匆匆离去。
杨罡如一个看客，默默跟在后面。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新丁，居然要求三天上阵杀敌。是谁给了他们如此大的压力？
临北城，临北……北寒天域的巨神一族？
他的目光落在刚才那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他....会是未来的北地枪魔吗？
按命阶长河的尿性，因果牵连之下，自己大概率会出现在北地枪魔的附近，对方此时或许就在身边，至少也在临北城的范围内。
时间很快过去了三天。
杨罡打听清楚了如今的局势。五年前，宋有缺斩杀北地巨擘——楚天狼，这位老一辈元神宗师。巨神一族迅速崛起，但还没来得及四处征伐，就因触动了北地诸城的利益被众多势力围剿。
宋有缺养伤三年，一朝出世，手持巨神一族至高天刀，连斩十二城。
一时间，北地诸城俱惊。
有趣的一点是，据杨罡了解这北寒天域的许多城池，掌权者或多或少都传承了一些奇特血脉。多年来一直相互征伐，想要吞并对方。
连破十二城，斩落三十五位元神宗师后，宋有缺荣获‘天刀’之名，巨神一族吞并十二城，飞速壮大，而后一路向南攻城略地。
临北城位于北地边缘，如今却已是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
“杀！”
“破了这城，美女、财富，予取予夺！”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随我冲杀！”
城墙之下，人山人海，狂热的嘶吼声让人不由心悸。
一个个巨人般的身影在战场上所向睥睨，临北城的士卒面对这些恐怖的巨人，几乎被一面倒的屠杀。
此时杨罡就站在城头，那位赵统领身边。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似乎在颤抖，死死握住手中的长枪。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
战斗若持续下去没有改变，城破人亡只是早晚。
据说城中的一些权贵已经偷偷向外转移资产、亲族。
“死局。”
杨罡默默想着，他身为临北城士卒，也只有跟在这位临北城军队统领身边才安全一些。这些天想临阵脱逃的士兵，早已身首异处挂在城门前。
‘轰！’
惊天巨响。
城墙上碎石飞溅，打得人脸上生疼。
杨罡眼见一道约有三米多高的身影，临空向他这个方向扑来。三米多的高大躯体，比一扇门还宽的霸道长刀，烈烈的杀机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面对死亡的巨大压力。
杨罡几乎本能观想起大日焚天神明图。
“赵天瞿，拿命来！”
嘭！
一道身影跃起，临空挥舞长枪，与巨神一族的猛将撞在一起。
天空传来阵阵轰鸣，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杨罡第一次见到真罡境界的强者战斗，瞪大着眼睛舍不得挪开。
双方临空斗了一阵，刀光与枪影交错。
“死来！”
一声巨响。
赵天瞿翻身落地，蹬蹬连退数步。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也落在城墙上，‘哈哈’大笑，门扇大的长刀随手一挥，便是一片残肢断臂飞起。
围上来的临北城士卒在他面前，如草芥一般轻易收割。
“将军？”
“爹！”
顿时有数人围在赵天瞿身边，一脸担心搀扶着他。
“无事，咳~”
那赵天瞿挥手推开身边众人，却忍不住嘴角咳出一丝鲜血。
他死死望着巨神族猛将手中的长刀，一字一顿：“绝技，天刀。”
“只学了一丝天刀的皮毛而已，不过对付你，已经足够！赵天瞿，受死吧！”一声霸烈的爆喝，巨神族攻城的猛将手持巨刃又冲了上来。
“一丝皮毛？”赵天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巨神猛将所过之处，刀光迸射，残肢乱飞，掀起腥风血雨。
“小心！”杨罡视线一红。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恰好落在他的怀里，被热乎乎的血液糊了一脸，正是那个三天前他怀疑是‘北地枪魔’的小少年。
杨罡心中有些懊悔。
早知赵天瞿会成为首要目标，就不待在他身边了。
他实在没料到巨神一族怎么猛，那巨大的体格攻城时的优势简直和推土机一样所向披靡。
赵天瞿再度对上巨神族猛将。
双方一阵狂攻，枪影如芒，如银龙入海，刀光绚丽，似一道天河直落大地。狂暴的劲风将城墙成片成片摧毁，飞沙走石之中，无人敢靠近二人交战的区域。
轰然一声。
赵天瞿以枪柱地，倒退着划出十余米，他紧紧握住枪杆....手掌似在颤抖。连番对攻之下，赵天瞿已承受不住巨神族猛将的巨力。
这是杨罡第一次见识天刀绝技，霸道恢弘，有一种如天威般的强势。那绚烂如星光长河的匹练，让人恨不能将心神沉入其中，领会天刀奥秘。
“哈哈哈，赵天瞿，你输了。”
巨神族猛将狂狼不羁，志得意满：“今日，宋某必屠你临北一城！”
第016章：我会一点点刀法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失败。未能在北地枪魔辉煌一世中，留下任何痕迹。评价：渺如尘埃。未获得因果机缘。】
回到忠勇侯府的小院。
杨罡怅然一叹。
临北城上的一战没有任何悬念，所有的热血、不甘，皆尽埋葬那漫天星河般的刀光下。赵天瞿身死城破，杨罡也死在巨神一族猛将的刀下。
短短三天时间，他并未对那个时代造成任何影响，自然无法获得因果机缘。
杨罡心中有些失落，紧接着脑中传来一则信息：
【你参研前世，经历轮回。目睹临北城上精彩一战，在最后一刻不顾一切扑向巨神族猛将，用生命体会了天刀之威。】
【评价：略有所得。】
【宿世积累，转化三日参研之力。】
“居然参研成功了？参研前世，究竟是什么原理？”
杨罡闭上眼睛。
在临北城中三天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最终只剩下一道炫目的刀光匹练，霸道、纯粹，如星河坠落渐渐充斥他的视野。
刀光横空，一截残躯飞起。“螳臂当车，倒也算刚烈。”记忆最后的画面，是巨神族猛将舔着刀锋上的血液，脸上露出赞赏之色。
“天刀。”
杨罡不断回忆那一抹刀光，神色似有所悟。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葡萄藤下渡了几步，在月光下开始慢慢比划。
“这样....是这样？不，不对....他的刀不快，却很厚重，有一种霸道、镇压一切的气机，仿若有天威加持。”
“对的，巨神一族的天刀，应该秉承上苍之力，如渊如岳。”
“可是....天威究竟是什么？”
杨罡皱眉苦苦思索，脑中不断回闪巨神族猛将最后霸道的一刀，无情的落在自己身上，血肉分离，残躯飞起。
“无情，天威....天....大日焚天！”
他脑子猛地灵光一闪，双眸亮起点点火光。
“我没有观摩过巨神一族至高天刀，但我看过远古巨日。那一轮巨日煌煌天威，灭世灾劫，岂不比一柄死寂的天刀厉害？”
几乎是本能的，杨罡脑中浮现一轮大日虚影，双手腾起阵阵热气，奋力向前一斩。
‘呼——’
一道淡红色的锋芒透出，仿若一柄红色的长刀。手中的树枝‘咔嚓’一声，断为两截。红色刀锋脱手而出，落在不远处的葡萄架上。
顿时哗啦一声，半个藤架垮塌下来，向着杨罡压来。
“这么猛？”
杨罡吓得一激灵，连忙跑出藤架范围。
看着倒了一半的葡萄藤，与被压在底下的床铺被褥，杨罡一脸苦色。
“这下好了，今晚没地方睡了！”
阵阵寒风吹来，杨罡浑身涌起暖流抵消了寒意，竟一点也没觉得冷。
“这大日焚天神明图真是宝贝，否则今年这么冷的冬天，我原来的身子骨可能挨不过去。”
“说起来，我修行的资质，好像挺不错？”
“无论是观想大日焚天图，还是领悟出这似是而非的一丝天刀刀意，都没遇到多少困难。莫非....我也是个天才？”杨罡后知后觉的想着，着手开始收拾院子。
一边心中想着：
“宋有缺那一刀叫‘有缺’天刀，我这一刀应该叫什么？大日刀？焚天刀....还是大日焚天刀？好像太嚣张了一点，不如简单点，叫日刀？”
“不行不行，如果打架时大喊一声‘看我日刀’，岂不是让人牙齿笑裂掉？”
“还是简单点，叫焚天刀吧！”
随意定下自己领悟的刀法名称，杨罡想到了功法的事。
“炼体境界，第一重门槛需要一门缎骨功法，而后通脉，再凝练龙象金身。一重更比一重难....”
“我纵然观想大日焚天图，砍出一式焚天刀，在赵天瞿那等强者面前也是隔靴搔痒。唯有壮大自身力量，才能发挥出功法相应的威能。”
“临北城军中，应该有缎骨筑基的功法。我若能坚持到临北城破之后逃出生天……嗯，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要不去那危险的城墙，或许能多撑一些时日。”
想定策略，杨罡不及收拾残局。
迫不及待盘膝闭目，再次进入了‘北地魔枪’的前世。
“你们被征召了。”强硬的声音响起，仿佛一场传奇的序幕。
杨罡睁开眼睛，再一次看到了赵天瞿与他身后一众临北城士卒。
片刻后。
杨罡随着人群向军营走去，目光却望向临北城的城主府方向，按他的推测，北地枪魔的身份很可能是临北城主，某个拥有特殊血脉的后代。
两城交战，若说没有元神宗师坐镇显然不可能。北地枪魔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很可能是最后关头被临北城的元神宗师护送出去。
而后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在元神宗师的教导下一步步走上了挑战天刀的路。
“这一次，我一定苟到那位北地枪魔出现！”杨罡默默想着。
上一次元神宗师还没出现，他就先死在了城头上。这一次他坚持到最后，才有跟在北地枪魔身后一起逃离临北城的机会。
临北城军营。
“解散，各自归位。”
赵天瞿一声令下，“小伍，你带这些新丁去训练。三天，让他们把枪法给我练好。”
“是，赵统领。”
如上一世一样，一名身材健壮的将士出列：“保证三天之后，这些小崽子就能上阵杀敌！”
“统领大人。”
突然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杨罡一步出列，朗声道：“我想直接学习缎骨功法，增强实力，上阵杀敌。”
是的。
上一次在临北城，他已经随那位叫‘小伍’的什长学了三天粗浅的军中枪法，不想再浪费时间。
众人纷纷向杨罡投来惊讶的目光。
“混账小子，你胡说什么！”小伍面露怒色，上前就想给杨罡一巴掌止住他的话。
“哦？”赵天瞿停住脚步，挥手制止了小伍。
他看着杨罡，露出一丝有趣的神色，“你这么急着学缎骨功法，为了什么？”
“统领大人，我的父母、亲人全都死在巨神一族屠刀下，我想报仇！”杨罡如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耿直少年，直愣愣看着赵天瞿。
赵天瞿道：“缎骨法虽不算珍贵，但若没有任何基础，只会让你误入歧途....”
“统领大人，我练过枪法。也会....”杨罡一脸‘耿直’，磕磕绊绊道：“也会一点点刀法。”
“一点点？”
赵天瞿‘哦’了一声，“小伍，给他杆枪。嗯...再给他一把刀。这小伙子，有些意思。”
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站得很是笔挺的士卒身上。这孩子的性格，和阿零到是有些相像。天赋不是很好，甚至害怕见血，宁可从一个小卒做起，也要逞强进军中帮助他。
“统领，这小子都瘦成干了，分明是在胡....”小伍正想说下去，被赵天瞿不耐烦的打断：“去。”
“是，大人。”
小伍转头狠狠瞪了杨罡一眼，你小子一个落魄的难民，没事吹什么牛？统领大人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若是浪费了大人宝贵休息的时间，担心军爷扒了你的皮！
第017章：刀惊临北，大雪山魔神铸骨功
片刻后。
军中校场。
“刚学的一点枪法，不足之处，还请指点。”杨罡手托长枪，众目睽睽之下耍了一通军中枪法，虎虎生风，十分熟练。
“咦~~”
“这小子耍的，怎么有点像我们临北军的战阵枪法？”
“是有点像，根基打的不错，比起军中训练半年的士兵，都强了不少。”
围观的军伍士卒纷纷议论，那些和杨罡一起来的少年更是瞪大了眼睛，透着一丝羡慕。在他们看来杨罡这一番出风头，不仅能得到赵统领的栽培，将来上了战场也多了几分保命能力。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活着才是第一位。
“是不错。”
小伍走到杨罡身前，忽然面色一沉：“但也就不错了。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浪费统领大人的时间？”
“还说什么刚学的，我看你小子分明是胡扯！没有半年时间能练到这种程度？你、、”
“好了小伍，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赵天瞿一脸笑意，似乎并没有介意的意思，他正想询问杨罡到底学了多久枪法。
却见杨罡已经默默提起了刀。
他脸色微微一变，一股凛然的气势自杨罡身上涌现。
怎么可能？这不应该！
“哈~~”
杨罡手中的长刀仿佛有千钧之重，缓缓向前挥砍。站在他身前的小伍顿时察觉到什么，脸色骤变，猛地向后狂退。
“不好。小心！”
赵天瞿一声厉喝，想拦在小伍身前，却是已经晚了。
刀风划过小伍脸颊，他整个人仿佛呆住，愣在了原地。
半晌。
校场寂静无声。
小伍忽然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才发现自己竟是毫发无损，只是额头已经被一层细细的汗水浸湿。
“我没事？”
小伍猛然抬头，看着不远处双手拄刀的杨罡，小腿肚不禁微微一抖。方才的那一刀，他分明感觉一轮恐怖的大日，在眼前陡然绽放。
如天威般的巨大压力，让他提不起一丝反抗之心，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天刀。”
赵天瞿拦在杨罡身前，一脸凝重，“你，是巨神城的人？”
杨罡缓缓吐出一口气，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这个世界的身体没有炎阳体质，没有观想过大日焚天图，简直比半年前的自己还弱。
差点砍不出那一刀。
“回统领大人，这不是天刀，而是焚天刀。”杨罡见赵天瞿一脸不信，周围的士卒更是举着武器戒备地对向自己。
早有心里准备的他，一脸认真道：“我的父母，家人，都死在天刀之下，一具完整的躯体都没有。那一幕，杨凌永远都忘不了……”
化名‘杨凌’的杨罡喃喃道：“每时每刻，就算梦中，我的脑海里都在回想着那惨烈的一刀，想要击败它！挽回那一场噩梦。”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旭日东升……”话锋忽然止住。
“大人，我要复仇。”
杨罡抬起头，一脸‘刻骨’的仇恨，“请你教我修炼，我要以自己的刀法，战胜天刀，屠灭巨神城，为家人报血海深仇！”
“不是天刀，而是焚天刀？”
赵天瞿眉头紧皱，陷入思索。小伍上前小声道：“大人，刚才那一刀....我眼前似真有一轮烈日陨落，心里根本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与面对巨神一族的人时十分相似，又有几分不同。他这刀法比起普通巨神族人，给人感觉甚至....甚至更霸道一分。”
“这小子....这杨凌说的，或许是真的。就他干瘦的体格，也不太像巨神城的人。”这时候的小伍，反而帮杨罡说起了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
赵天瞿看着杨罡，回想起他刚才说的‘会一点点刀法’，眼中渐渐闪过震惊。
“你是说，自己从未修炼过？”身形猛的一转，出现在杨罡身边，赵天瞿抓住少年的手腕，一股磅礴的力量涌了进去。
半晌。
赵天瞿惊讶的松开手，目光灼灼看着杨罡。
“你说你....要以自己的刀法，向巨神城复仇？”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位临北城大军统领，神色浮现出一种非同一般的色彩，似亢奋似激昂。
“嗯。”
杨罡沉默的点头。
如果有机会，这一世他确实想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天刀，这位屹立人世间巅峰的元神宗师，究竟有多无敌。
“好。”
“好，好，好！我就教你功法！”赵天瞿高兴的连声叫‘好’，仰天笑道：“宋有缺啊宋有缺，三十年了。当年连你一刀都接不下的废物，将来或许能送你一番....大礼！哈哈哈哈”
——
“观百川之势，冰雪行迹，成武道金身之基。大雪冰川，铸魔神形体。杨凌，这大雪山魔神铸骨功，你都记下了吗？”
寒夜已深。
赵天瞿的府邸，书房中。
杨罡捧着一本厚厚的兽皮书籍，静静思索其中奥妙。
是的，白天校场一见之后，赵天瞿对杨罡如获至宝，百忙之中竟亲自传授杨罡功法，可谓十分用心。
听到赵天瞿的话，他点头回应：“回大人，都已记下。”
“你确定才半个时辰，都已经记牢了？”
“一字不差，每一个图形，都印在脑中。可是……”杨罡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七十二式缎骨之法，后面的背景……”
这大雪山魔神铸骨功，一共七十二页，或站、或立、或拳、或腿....可杨罡却有一种感觉，这门功法的真髓却隐藏在图中人物的背景，那一座座冰川雪山之中。
“你竟连这都感觉到了？”
赵天瞿微微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赞叹道：“不愧天赋惊人，能够自创刀法，领悟刀法真意，可惜....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他一脸可惜之色。
如今的临北城形势危急，自己不知还有多少时间能教导杨凌。
他如今已经十六岁，骨骼、经络基本定型，若无名师指导、特殊奇遇，待将来大器晚成之时……想挑战天刀，却也已经晚了。
“你听好了。”
“这大雪山魔神铸骨功，在我北寒天域流传万年。”
“传说北寒天域无数冰川山脉之下，埋葬着一尊太古魔神遗骸。其中隐藏的奥秘，还需将来你亲自走遍北地，观摩冰川雪山之势才能一一体会。”
“此功于天下不敢说，在北地肯定是一等一的缎骨功法，不比巨神一族的巨神铸骨功稍差。你要好生修习，将来……”
第018章：北地枪魔的崛起之路
是夜。
赵天瞿已经离开。
杨罡独自一人站在小院子，揣摩着大雪山魔神铸骨功的变化。
他回忆起铸骨功第一式魔伏冰川，双臂匍匐着地，左腿在前，右腿在后，脖颈朝天伸到了极致，仿佛一尊太古魔神蛰伏大地，随时准备向天反戈一击。
这一式摆出，杨罡只觉浑身的力量仿佛凝成了一股绳，肌肉骨骼咯咯作响，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酸痛。
招式的威力不去说，对筋骨的提升确实十分显著。
“大雪山魔神铸骨功，立意确实很高。”
“但若说北地除巨神一族外第一缎骨功法，未免平淡了一些。”
杨罡正想着这些，忽然脑中红光一闪。
他福临心至，立即观想起了大日焚天观神明图。
一轮大日临空升起，橘红的光芒照耀整片意识海，点点火光浮空，眨眼汇聚成一轮遮天巨日。
小院中。
杨罡猛地抬头望天。
双目死死盯着天空中的明月，仿佛望见了识海中的那一轮遮天大日。
冥冥之中，杨罡竟似感觉九天之外传来一丝极强的威胁。
‘咚咚~~’
血管中的血液受此刺激，顿时飞快奔腾，心脏跳动如鼓，一声声清晰可闻。大雪山魔神铸骨功在这莫名的刺激之下，竟疯了一般飞速运转。
眨眼催动他的气血在体内奔腾一圈。
“嗷~~”杨罡蓦然张口。
寂静的夜空传出一声长啸，惊起一片夜莺。
“发生了什么事？”
呼啦啦一阵动静。
赵天瞿率先出现在小院子，见到杨罡练功的姿势，与他皮肉筋骨下奔腾涌动几乎快要溢出的气血，面色微微一变，阻止了赶来的侍卫。
“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他静静望着沉入修炼的杨罡，如观摩一块宝玉。
“天纵之才，待他将来成就元神，或许真有机会挑战巅峰时刻的宋有缺。”
谁也想不到，杨罡在修炼时观想大日焚天神明图，竟意外刺激大雪山魔神铸骨功，加速气血缎骨。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丝魔神铸骨功背后的真意。
……
第二天。
赵天瞿找来大量灵食、宝药，源源不断给杨罡孱弱的身体滋补药浴。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拔苗助长般为杨罡打造基础。
那亲昵的态度，让赵天瞿的几个儿子都有点嫉妒了。
三天后。
“杀！”
“破了这城，美女、财富，予取予夺！”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随我冲杀！”
临北城外人山人海，嘶吼声、砍杀声直入云霄。一个个巨人般的身影疯狂杀戮，临北城训练有素的士卒几乎不是一合之敌。
兵败如山倒。
赵天瞿望着眼前的一幕，死死握住手中的长枪。
“宋有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短短数十年，巨神一族的底蕴竟增长如斯！”
“临北城危矣....”
“还好，我早已经做好了安排。希望那一份大礼，将来能如约送到你的手中。”想到这里，赵天瞿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哪怕那个时候他早已埋在地下数十年、上百年，但只要想到那一幅画面，赵天瞿就抑制不住心中的畅快。
“哈哈哈哈~~”
“赵天瞿，拿命来！”
三米多高的身影越过城墙，挥舞一柄比门扇还宽的长刀，向赵天瞿杀来。
“好，等你很久了！”
长枪舞空，如银蛇破空而去，赵天瞿身上涌起一股决然的气势。‘轰然’一声，竟不顾自身承受的巨力，硬生生压制巨神一族猛将。
而此时的城墙上，杨罡的身影并不在，赵天瞿身边的几个亲兵也不见踪迹。
临北城主府。
外界已经乱成一锅粥，城主府内却十分安静。
一众人在大厅里或坐或站，杨罡也在其中。在他的身边，还有赵天瞿的亲卫小伍，赵氏夫人和几个子女。
此时众人都静静看着上首身穿红色劲装的中年男子，临北城主——林望北。
“你们记住，出城之后，一路向南，不要有任何停留。北地已是巨神一族的天下，无人能撄其锋芒。也不要想着报仇，至少在宋有缺寿尽之前。”
林望北沉声道：“你们这一批人，是临北城最后的种子，万不能有失。”
“爹。”一名面容坚毅的少年站了出来：“你不走，绍儿绝不会走。”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林望北的第三子，林绍。
杨罡也看着那少年，心中猜测这会不会是未来的北地枪魔。
“誓死与临北城共存亡！”
“誓死与临北城共存亡！”一阵热血激昂的呐喊。
杨罡冷眼看着。
不愿意走的都是林望北身边的人，剩下的人则城中贵族、富商与他们的后代，嘴上假惺惺喊着，眼里却透着不屑与着急。
人生百态，并不是谁都愿意与一座注定毁灭的死城共存亡，有钱的人换一个地方也能过的很好。
“好了，不要再说。”
林望北面色一沉，“带三少爷下去。”
他叹了口气，转头向一旁的老者道：“一切就麻烦四叔了。”
“嗯。”
老者默默点头，两人都知道这临北城谁都有可能走，只有他林望北....巨神城，宋有缺，绝不会放过。
老者起身。
一股元神宗师如渊的气息，瞬间让大厅安静。
“所有人随我来，从城东地道离开。”
杨罡随赵府众人跟在老者身后，由临北城唯二的元神宗师护送，是早已商议好的事宜。只是杨罡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原先数十人的队伍，要加上那些豪商、贵族的后代。
浩浩荡荡上百人，岂不是增加目标？
片刻后。
杨罡忽然回头。
只见城主府中一股绝强的气势升起，与此同时，天空中陡然划过一道匹练。从天而降，如长河落日，直奔城主府而去。
“哐！”
震动天地的巨响。
街道上的石砾颗颗震起，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的动静，耳朵嗡嗡作响几近失聪。
杨罡的目光震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元神境界的强者战斗。
摧城撼岳之能，让他深刻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快走。”
前方的老者一声低喝，脚步又快了几分。
“走吧，出城后若有争斗，记得一定要跟在老四爷身边。”小伍拉了拉杨罡的手臂，目光望向城头方向，隐含热泪。
“嗯。”
杨罡默默跟上。
心中想起最后一夜，赵天瞿交代的话：“凌儿，我后代中并无天资出众之辈，将来元神注定无望。而你不同....”
“逃出临北城后，还望对他们照料一二，若女儿中有你看得上，都娶了也没什么。这算是我的一点私心。”
“有一点你要谨记，你现在的焚天刀虽有雏形，却还很稚嫩。想挑战天刀，至少还需数十年乃至百年磨练，切记不可狂妄自满，轻易再入北地寻天刀复仇。”
杨罡的目光望向人群。
从赵府众人身上掠过，落在城主府、乃至那些豪商的后代身上。
“北地枪魔的崛起之路，终于要开始了吗？”
经历了一系列事件，杨罡愈发好奇，北地枪魔究竟是怎么走上巅峰，以真罡战元神，斩杀元神宗师中近乎无敌，三百年未尝一败的天刀宋有缺？
第019章：那一脚踢出的‘盛夏’
临北城外。
赵府一行人灰头土脸的走着。
杨罡背部血染衣裳，背上多了一道伤痕。
身旁的小伍则断了一条胳膊，喘着粗气，已然体力不支。至于赵天瞿的妻妾、子嗣、心腹侍卫，一场突围战中几乎损伤了大半。
他们在离开临北城后，被埋伏了。为首的是一位巨神一族渡过风劫的元神境，率领族人与一部分投诚的军队。
关键时刻。
隐藏在人群中林老四爷突然暴起，一连七剑重创巨神族元神，而后带着一部分人立即远遁。
是的。
他们所有人都被卖了。
不仅那些城中贵族、富商是这一次逃跑的诱饵，杨罡等人也是。
赵府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与林家同气连枝他们关键时刻竟也会被抛弃。
‘乒乒乓乓~’
后方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赵府众人齐齐脸色。
“那些畜生又追上来了。”
“快走，快！”
“只要跑的比其他人快，我们就多一分生存希望。”
“娘，我扶着你！”
“走。”杨罡一拉绳子，身后一个头戴盔甲被绳子绑着的小兵，踉跄一步，不由自主的跟上杨罡。
“放我回去，我要帮父亲。”嘶哑的声音充满决绝。
“啰嗦什么，再不走抽你！”
杨罡拔足狂奔，拖得小兵踉踉跄跄。周围的人慌乱之极，也没人关注两人的情况。
打斗声越来越近，众人奋力狂奔，只是因为族中女眷行进速度始终不快。
‘扑通’
杨罡身形一滞，绳子牵着小兵摔倒在地。
“阿零。”
赵夫人回头疾呼。
杨罡无奈回头，扶起小兵打扮赵零，拉着他继续狂奔。
这位在赵天瞿的后代中修为最差，但性子最倔的子嗣，一直不肯随众人离开，几次三番想回头帮助自己父亲守卫临北城。
只能说脑子被驴踢了！
如果不是赵天瞿的恩情，加上自觉跟丢了林老四爷带着的几个疑似‘北地枪魔’，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烂命一条，准备重开。
不然早就丢下赵零独自跑路了。
“求你，放我走。”
赵零忽然抱住杨罡的胳膊，低声在他耳边哀求。
被这么一拉，两人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你想送死，别拉上我们。快走！”
杨罡不禁心火上涌，一脚狠狠踢在赵零屁股上。
“你、、”
赵零蓦然回头，时间仿佛冻结。
这一脚下去，仿佛踢出了整个盛夏。
风止，树静，时间、空间似在瞬间冻结。天地一点点暗淡，万物失去色彩....杨罡眼前一黑，再微微一亮，竟又回到了月色中的忠勇侯府小院。
“我怎么回来了？”
他一脸惊讶。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绝境之中逃离临北城范围，踏上北地枪魔崛起之路。评价：绝处逢生，受益非凡。】
【已转化一道白色机缘（未触发）】
【渡过当前‘劫章’，可留存机缘，积蓄至一世结束。亦可选择领取。】
“原来是离开了临北城的范围，算暂时过了一‘关’，可以选择立即转化机缘，或者积蓄存到下一个关头或者北地枪魔一世结束。”
杨罡心中恍然，这么说来，他再次进入只能从临北城外的逃亡开始。在北地枪魔前世发生的事，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紧接着，又一股信息传来：
【你参研前世，经历轮回。以大日焚天神明图，激励大雪山魔神铸骨功，进步神速。】
【评价：福祸相依。】
【宿世积累，转化三日参研之力。】
顿时，在临北城的三日事无巨细浮现在杨罡脑中，修炼大雪山魔神铸骨功时的感受，更是一点点清晰浮现的脑中。
肌肉的发劲状态、骨骼的角度，还有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来自天地的威胁。他如一个旁观者，竟比当时自己修炼时的感受还要清晰。
‘轰~~’
杨罡瞬间匍匐在地，摆出大雪山魔神铸骨功第一式魔伏冰川的姿势，双眸定定望着夜幕中的天穹。体内隆隆之声，气血奔腾，飞速流转周身。
骨肉、筋膜一点点增强，骨头间的缝隙摩擦，竟发出一阵‘铮铮’声响。
“骨声铮鸣，我竟在一瞬间跨过了缎骨第一变，肉身的力量至少猛增一倍！”
与此同时，杨罡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蕴藏在血肉中未及消化的脂肪、气血，一一化作营养滋补骨骼、筋膜。
杨罡面色微变，一跃而起终止了修炼。
“祸福相依....”他想起命阶长河的评价，知道继续下去恐怕很快会气血耗尽，变成一具干尸。现实毕竟和前世不同，他不敢放开所有限制。
只是这时候的杨罡，似乎并不明白‘祸福相依’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他心中默默想着。
“大雪山魔神铸骨功对身体的消耗太恐怖了，我需要大量的资粮补充养分。”
“要赚钱！”
一道长河横于夜空，当破晓来临，万千星辰纷纷自长河陨落。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稀微的晨光照在杨府朱红的院墙上。
“该出摊了。”
杨罡挑着担子，向长汀街走去。
不久后。
他来到老位置摆好摊位，等待客人上门。
不过这一次，杨罡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吆喝，而是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牌子，上面写着：好运锦鲤，仙神赐福——壹鱼百两，有缘者得。
有了北地枪魔这个可以刷参研之力的前世，他已经不需要再广撒网多敛鱼，可以着手计划走高端路线。
“可以啊小杨，好好实在生意不做，开始当神棍了？”一旁的面摊老板调笑道。
“老王你可别说，我这一百两，还是贱卖了呢。”杨罡呵呵一笑。
“行，你厉害！”面摊老板竖起大拇指，神色却是根本不信，这天下真会有肯花百两银子买一条木雕小鱼的傻子吗？
“一百两，啧啧....”
杨罡却是老神在在。
摊子前的客流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路人纷纷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这孩子，想钱想疯了吧！
时间渐渐流逝。
一副姜太公钓鱼模样的杨罡，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怎么一个问价的都没有，要不，去长亭街上摆摆？那里的贵人要好像多一些....就是遇到杨府的人恐怕又要吃脸色，凭白耽误了时间。
但只要做成了一单，那些小门小户的家庭，就会源源不断的介绍‘客户’上门。
正当杨罡有些坐不住的时候。
身前一暗。
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了摊位。
“给我一只鱼。”嘶哑的御姐音响起，带来一丝莫名的压力。
杨罡惊喜抬头。
摊位前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青灰色长袍裹着欣长的身材，半截凶煞面具，露出下方白皙的皮肤，微微向下的嘴角让人一看就感觉不好相与的角色。
“客人要一个挂件，承惠一百两银子。”杨罡心中一动，感觉这女子应该与姜河有关联。
“哼。”
姜江轻轻点头，她今天本就打算见一见这位姜河口中‘有趣’的人，一百两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昨夜那一场梦……忽然，姜河双眸一凝。
身体微微前倾，定定看着杨罡的脸庞，仿佛是要确认什么。
“好大。”
杨罡瞳孔一缩，目光连忙从姜江的胸口挪到脸上。却忽然莫名感到一丝冷飕飕的寒意，仿佛周围的空气快要结冰。
第020章：从今天起，你跟着我。
“你....觉醒了前世吗？”
姜江有些不确定地问。
顿时，冷飕飕的寒意莫名消散，让杨罡几乎以为是错觉。
“这位贵客，为何要这么问？”
杨罡站起身，才发觉对方比自己竟然还稍稍高出小半个头，这要是抱在一起都只能把头埋在……杨罡连忙摇头，想什么呢。
等等！觉醒前世？
“你难道就是北、、呃那个姜河口中那位亲人？”杨罡险些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
这位是北地枪魔？
难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北地枪魔原本就是一个女的？
“不是我。”
姜江站在摊位前，如一块浑身散发寒意的坚冰。不知为何，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姜河口中的那位亲人，以她的性格，自然会从其他方面补偿杨罡。
但是....虽然只是有几分相像，还不能确定对方就是梦中那个可恶的人，但她莫名的就是不想在眼前人面前示弱，让他知道自己承了他的情。
“哦，原来不是。”
杨罡松了一口气。目光滴溜看了半天，也没在姜江身上发现那一枚红尘鱼挂件。
“你在看什么？”
周围的空气忽然又冷了一分，姜江看着杨罡贼溜了的目光，嘴唇微微下抿。
“啊没什么没什么，那客人也是姜河的亲人咯？”杨罡瞬间收回目光。
不是她，那就是其他人咯？
对方应该和姜河一样，是来感谢的吧。瞧瞧这一家人，再看杨府的蝇营狗苟....
其实已经转世的北地枪魔是谁，杨罡并不关心。对方与自己毫无瓜葛，在前世命阶长河中薅够了羊毛，心里总有点亏欠，今生做个路人就好，不必有太多牵连。
姜江点头。
“那你今天是来……感谢的？”杨罡已经看出，对方并不喜欢说话。见姜江再度微微点头，递来一张百两银票，他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
同时递过去一只红尘鱼，“给，这好运锦鲤有仙神赐福……”
“不必。”
姜江没有接手，同样的红尘鱼她已经有了一条，此时就挂在胸口的内衬里。只是那峰峦层叠之间太过雄厚，杨罡并没有发现。
一百两只当是小鱼的工钱，姜江的性格不欲解释这些。
昨日的那一番话让她豁然开朗，明白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神魂残缺，一辈子无法达到元神境，也能继续强大自身。所以真正的感谢，还在后面。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和梦境中那个可恶的人....真的很像、很像。
“你随我来。”
姜江走了两步，发现杨罡并没有跟上。
面具下的眉宇不禁微蹙，忽然她双眸一亮，招手向旁边面摊一抓，只见一道长绳从桌架下‘蹿’了出来，落入姜江手中。
她将绳子往杨罡身上一甩。
顿时。
长街上的行人停住脚步，呆呆望着这一幕。
杨罡愕然低头看着腰上的粗绳，这是隔壁老王收摊时用来绑桌椅的，现在却绑在了他的腰上，而绳子的另一头....在姜江的手里。
当街捆绑，你要干嘛？
“走。”
姜江一拉绳子，带着杨罡瞬间消失在街头，谁都没看清两人是怎么消失的。
“啊——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
“守魔地。”
长空落下杨罡一声惨叫。
面摊老王一脸惊吓看着天空，颤巍巍道：“婶子，俺的婶子被抢了....”
——
圣京。
地下，不知多少里处。
杨罡只觉仿佛坐在飞机顶上飞了几百里，整个人都是昏的。
睁开被狂风吹得干涩的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昏暗的环境，似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洞窟，散发着不知名的橙色微光。光线来源好像是……前方一个向下的洞口。
‘咕噜咕噜’
沸水蒸腾的声音，混合着微微刺鼻的硫磺味飘入鼻子，杨罡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竟好似有一丝细微的增长。
“我修炼的地方。”
姜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杨罡正想转头，忽然一个趔趄，屁股被狠狠踢了一脚。整个人顿时朝前方的洞口滚了下去。
“不要啊——”杨罡一丝惨叫透出洞穴，“我不要做水煮人肉！你这臭女人，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咦？”
叫声突然止住。
一池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橙黄色池水中，杨罡惊愕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竟然没有一丝烫伤，反而池水中一丝丝温暖的热流，正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一瞬间，气血疯狂上涌。
杨罡骨骼、筋膜被莫名的力量飞速滋养，体表的皮肤一片通红。
“这池水....好东西！”
杨罡沉入水中，运起大雪山魔神铸骨功第二式：冰雪铸魔躯。
一时间。
他浑身骨骼一块块加速硬化，透出一丝金铁般的色泽，朝着缎骨第二变‘骨如金铁’的方向突飞猛进。
‘扑通’
一块物件从池子外落在杨罡身前的池水里。
他捞起一看，竟是一枚青铜色令牌，刻着一张恶煞鬼面云纹。
“从今天起，你跟着我。”
姜江的声音显得不近人情，强势又霸道。顿了顿，又道：“对外，是我的贴身侍卫。修炼到通脉境界，再离开。”
——
长汀街。
杨罡的摊位前，一个身影姗姗来迟。
“人呢？杨罡去哪了？”姜河看着空无一人的摊位，顿时感到一丝不妙。
“被一个冷冰冰的女人抢走了。她，她还抢了俺的婶子....”老王结结巴巴地道。
“还抢了你婶子？？”姜河眉头狂皱，来不及细想急道：“快说，他们往哪去了？”一听闻姜姜独自来找杨罡，姜河就感觉不妙连忙赶了过来，害怕两个性格古怪的人起了冲突。
结果还是来晚了！
“好像说是守....守什么地？”老王道。
姜河闻言愣了愣。
守魔地？姜姜带他去那做什么？
忽然姜河猛一拍手，叫道：“坏了！”
“我的姐姐哎，你可不要乱来....”杨罡宁可暴起杀人，也要在午时准点入府给母亲送饭，被姜姜强行带入守魔地....岂不是要炸？
生怕两人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姜河连忙卷起一阵尘土向守魔地赶去。
第021章：以后离我远点
“让我跟着你，做你的跟班？”
杨罡有些好笑的从池水中站起来，径直向洞外走去。
这女人莫名其妙把自己抓到这里，一句话就想让自己跟着她，还限制人生自由....脑回路是不是有点问题？
一个高挑的身影堵在洞口前。
姜江居高临下，微微俯身，凑近杨罡的脸：“你不愿意？”
这是什么话？
“我凭什么愿意？”杨罡丝毫不惧，也将脸怼了上去。
两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一起，吞吐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却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为什么？”
姜姜微微歪头，神态似有一丝不解。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杨罡自然不知道姜江天生神魂有缺，部分情感缺失，导致她的行事作风与常人截然不同。
“呵~~”看着近在眼前的姜江，杨罡张口直接开喷：“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把我抓来这里。”
“我、我是在报恩。”
姜江下意识后退了一些，似乎有点心虚。
说出这句话，她似乎又找回了一些底气，再次上身前倾，定定看着杨罡的脸：“你修为太弱，必须在这里修炼。”
“报恩，你这是报恩的态度？你这是施舍，是恩典！”
杨罡气极而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被强行带到这里，居然只是因为对方想报恩？我修为低和你什么关系，一定要接受你这种带着强迫的恩典？
杨罡心中暗叹倒霉，怎么就遇上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难道真是因果纠缠、福祸相依，在北地枪魔前世踢了赵零一脚，应了因果报应？
踢人者，人恒踢之啊！
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恩赐’....不要也罢！
“该说的我都说了，让开。”
杨罡面色一沉，向前一步。
“不让。”
姜江嘴角微抿，寸步不让，身体甚至微微又前倾了一分。这一下，两个性格强势的人不仅脸快贴在一起，身体都要贴在一起了。
“让开。”
“不。”
“让开。”
“不。”
“你到底让不让。”杨罡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被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撩起了心头的火气。
“……”
姜江见了他的动作，似乎被激起了脾气，冷冷摇头：“你同意跟着我，就让。”
“我不同意。”
杨罡直接了当的拒绝，他实在不明白，这女人为何如此执拗。
“我也不同意。”姗姗来迟的姜河终于溜进了洞里，正悄摸摸暗中观察，闻言差点就喊出‘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只是感应到姜江身上散发的气息后，很从心的没有出声。
奇怪，太奇怪了！以姜姜的性格，怎么会和杨罡贴的这么近，两人到底是在吵架还是在斗嘴？
还有什么你同意跟着我？？
眼前的情况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姜河眼中闪烁一丝兴奋的光芒。
继续猫在角落，暗中观察。
“我再说一遍，让开....”
杨罡终于彻底被激起了心中火气，一把揪住姜江的胸口衣襟，完全忽略了男女之别。
“给我让开。”
“不让。”
姜江眸光一闪，衣袖下的拳头默默捏紧。从来都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她，除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
杨罡用劲一揪，出乎意料，竟直接将姜江拉了下来，‘哗啦’一声，半边身子倒在池水中，胸口的衣服被杨罡的手拉着。
这一刻两人彻底完成了角色调换。
姜江双眸微瞪，似乎有一些错愕。
“你这个蠢女人，我看是真的有病。”杨罡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你是不是以为，人人都应该迁就你。是不是以为，每一个人都会像你的家人一样，迁就你的脾气？”
“我不管你对那位亲人的感情有多深，不管你地位多高。请你做这样的事的时候，想想别人的感受，想想这样的报恩方式，是不是正常人想要的？是不是他想看到的？”
“看看你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这样做很成熟？呸~~不过是一个被家人宠坏的——孩子。”
杨罡怒气冲冲，对着身下的姜江一通狂喷，喷得她满脸口水，几乎忘了挣扎整个人愣在原地。
‘我，有病？’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被宠坏脾气的....孩子？’姜江怔然躺在池水中，彻底忘记了抵抗，忘了以自己的实力，一根指头就能将身前的杨罡掀翻。
杨罡的话，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深埋在内心最深处，自小因情感缺失导致的自卑，彻底被撕开一条缝隙。
是的，我有病。
从小就有病....他们排斥我，家人关心我，都是因为我有病。女子隐藏在冰冷面具下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晶莹。
洞窟外。
姜河看着这一幕，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之色。不是吧，不是吧，杨罡....他、他竟然把姜姜按在水里，而她竟一点也....不反抗？
这还是记忆中那个，人见人怕的圣京第一小魔王吗？
“对....对不起。”
半晌，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凭白多了一丝怯意。
姜河脑袋轰然一声，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道歉了，他的姐姐居然道歉了？这个世界疯了吗！一个感情缺失的人，居然也会道歉？
杨兄弟....神人也！
杨罡动作一滞，这一句‘对不起’反而弄的他不知道怎么说了。
“唉~~”算了，终究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被家人宠坏的孩子而已。
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松手，向洞外走去，“这句话应该留给你的家人，而我，不需要。姜姑娘，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要报恩，刚才那一刻修行，你的恩情已经还完了。”
“从此，我杨某与你姜家再无瓜葛。以后....离我远点。”
“离我....远点？”
姜姜望着杨罡的背影。
微微向下的红唇，紧紧抿在一起。
这是被讨厌的感觉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心底似有一股奇怪的东西，就要似流水般喷涌而出。只是天生情感上的缺失，瞬间又将那一切消弭于无形。
“又来了。”
姜江紧紧按住胸口，银牙紧咬。明明理智清楚的知道，那应该是一种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但她的内心却怎么也无法清晰感知。
痛苦、纠结....那种求而不得的感受，让人几欲疯狂。
第022章：再入北地，风雨夜杀劫
杨罡才不管身后姜江的感受。
在他的眼里这一个脾气执拗，又凶大无脑的女人，还是离远一点才好！
刚走出洞窟。
迎面遇上从角落里走出来的姜河，朝着他高高竖起拇指，一脸钦佩的样子，神色还残留着一丝震撼。
小杨哥，牛啊！
圣京城内敢这么和姜姜正面刚的，你是第一个。
甚至，你还赢了！
“姜河，你一直都在这？”杨罡顿时皱眉。
“没、没，我刚赶过来的。”
姜河自然否认，识趣地道：“杨兄若要离开，由我带你上去吧。这里是圣京地下五里深的守魔地，四通八达，路可不好走……”
“有劳了。”杨罡微微点头。
两人径直离开，沿着开凿的道路一路向地方走去。
一路沉默。
杨罡的心情渐渐平复，这才发现手上还抓着姜江给的令牌。
“这个给你。”他直接丢给姜河。
“镇魔令？”姜河握着令牌，神色古怪：“她居然把这东西给你了。杨兄你真的不要吗？有了这一枚镇魔令，可在守魔地十里通行无阻，你可知道这东西要多少功勋才能换到吗？”
“而且在那万物母气池中，你缎骨的速度....”
“不需要。”
杨罡很干脆的拒绝。
“对了。”他转口道：“那个女人，是你姐？”
“嗯。”
姜河尴尬一笑，“家姐给杨兄造成些许困扰，实在抱歉。姜姜她这个人天生....”
“脑子有问题，我知道。”
杨罡直接抢话，显然心里的怒气还没消散。
“呃....”莫名的，姜河只感通道内的空气突然森冷了一分。
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转移话题：“杨兄，姜姜的性格虽然不好，但她的心是好的。你其实没必要拒绝....”
“我说了，我入不了煞神军。”杨罡摇头。这方世界轮回显化，宿世记忆与今生的冲突，让宗族世家规矩森严。
圣京作为天下中心，更是全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
杨罡身为庶子赘婿的身份，想要破局，只有拥有比规矩更大的规矩。
“什么话都是可以说清楚嘛。”姜河不好意思的讪笑，“你不入煞神军也没关系，拿着这个令牌今后随意进入守魔地，在姜姜的万物母气池修行，对缎骨期的益处巨大。”
“姜姜她只是想报恩，你昨日的那一番话，对她....”姜河忽然一滞，一道如蝇般的声音忽然钻入他的耳朵，“不许告诉他那个人是我。”
来了。
姜河脸上露出果然的神色，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姐姐，杀穿十里守魔地被九渊之下的魔称之为魔的小魔王，傲娇，从不肯服软....
可为什么对外人这样，对我就这么冷淡，我才是你弟弟啊！姜河心中哀叹。
“对她什么？”杨罡奇怪的转头。
“哦，对我那位亲人，真的影响很大。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姜河目光灼灼看着杨罡，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道：“杨兄你知道吗，昨日因你那一番话，她竟真的在梦中觉醒了前世....虽然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记忆，但对于被判了死刑几乎不可能觉醒前世的人来说，有多不可思议？”
“哦。”
杨罡点了点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也许，那只是你们以前用过的手段，现在才生效而已。”杨罡笑了笑，他自然不会告诉姜河，那是自己的红尘鱼所带来的奇迹。
只可惜北地枪魔走丢了，后面还要想办法找他。
“……”
姜河不禁无言。
我都这么赞美你了，杨兄你都没什么表示吗？你知不知的自己几句话震慑住圣京小魔王，把她按在水里的样子....有多牛逼？
如果不是知道姜姜此刻就藏在身后某处，姜河都差点喊出‘姐夫牛逼’了，毕竟是圣京唯一一个能降服姜姜的男人，以她的性格今后怕是....
“不过....”姜河又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年龄，姜姜好像比杨罡要大五岁，她会喜欢上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再说这两个人都是偏激执拗、不肯轻易屈服的性子，真凑在一起怕要翻天。
还是算了算了....
“不过什么？”杨罡自然不知道姜河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有些奇怪，“对了你姐姐的修为好像很高？”
“那是。”
姜河一挺胸膛，“整个圣京年轻一代，同境界没一个人敢和她交手。”同时心中一叹：可惜，姜姜的神魂缺失，永远也进不了元神境....加上姜山、姜川两个哥哥的死，才造成了她偏执的性格。
山川江河，正是姜家兄妹起名的排序。
“圣京第一，这么厉害？”杨罡微微惊讶。刚才临空起飞的极速已经让他有所体会，但也没想到....居然是圣京年轻一辈第一人？
“厉害吗？用这个换的。”姜河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怜惜。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疯狂修炼，一年基本呆在守魔地用无尽的杀戮麻痹自己，能不强吗？
“哦。”
杨罡顿时恍然，原来那个女人脑袋真的有问题，难怪行事那么偏激。
“所以杨兄也别怪她。”
姜河见劝说有效，不禁喜上眉梢。他指的是姜江情感上的缺失，杨罡却会意成了智商上的问题，弥补在了武力值上。
心里对姜江的恶感，不禁稍稍降低了一点点。
当然只有一点点。
“走吧。”
前方迎来刺眼的光芒。
杨罡揉了揉屁股，向通道口走去。那个蠢女人劲道也太大了点，踢的他屁股现在还在痛....
金乌西坠。
等杨罡收回自家摊子，照顾母亲吃完饭，已经过了正午。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趁着体内所谓的‘万物母气’还没消散，他再次修炼了一下大雪山魔神铸骨功。
体质、骨骼一点点增强的感觉，实在令人着迷。
等到修行结束，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夜幕降临。
杨罡坐在在葡萄藤下，闭目凝神。
璀璨的命阶长河中，一条游曳的青色小鱼忽然浑身一僵。
杨罡再次进入了北地枪魔的前世。
【北地魔枪：衍绝技，邀天刀。枪心如梦，神魔啼血。青色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
【当前可进入劫章：风雨夜杀劫。】
“嗯？”
杨罡睁开眼睛，脚下踉跄，一个没防备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
“这是哪里？”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竟已不是之前踢了赵零一脚的那处山林，而是一片植被茂密的山坡，不远处有一座塌了半边的破庙中，传出点点火光和人声。
一股模糊的记忆涌入脑中。
像石头记中经历了无数年后，在现实中醒来一般十分简略，杨罡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大概几天前，他们好不容易暂时逃脱了追杀，躲入一片山林中。
经历几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这一处破庙修整小歇。
而自己刚才....好像在放哨？
“风雨，夜杀劫？”
杨罡抬头望向天空，阴云密布，心中顿时感到一丝不妙。
这风雨夜，指的是北地枪魔即将经历杀劫。还是自己....即将的遭遇？
第023章：杀戮，疯魔
轰隆隆~
雷声滚滚，天空的乌云好似要压垮山峦群峰。
哒、哒、
沉重的脚步，锋锐的兵器划过山石‘锵’的一声，揭开了夜幕杀劫的序曲。
“不好！”
“风雨夜，杀劫。”杨罡心脏狠狠一缩，“难道那一位北地枪魔，会在赵天瞿这些后人之中产生？”
哈！
一道道刀光藏在夜幕中，从数个方向朝破庙内斩去。等破庙中的赵府众人听到声响，已经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声惨叫，血腥味瞬间溢满山头。
巨神城的追兵竟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近前！
哗啦啦。
暴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滴如天河倾倒。
狂风卷动杨罡的发丝，衣袂翻飞，破庙里杀戮声不停，他却握着长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如一个盲人般歪头侧耳倾听。
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好敏锐的灵觉。”
一个粗犷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杨罡悄无声息的转身，用正面迎上一个身穿黄裳高大健壮的身影。来人的身高两米多，比他高出三四个头，手中提着一柄又厚又长的宽刀，站在那里有如山岳般的压迫感十足。
杨罡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这一个巨神族壮汉，很强、很强，才刚刚开始缎骨的自己，大概率不是对手。
今晚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对付我一个放哨的小卒，还要单独派人解决，巨神城未免也太谨慎了一点。看来今天我们这些人....凶多吉少咯？”他看着传出阵阵轰鸣的破庙，开口试探。
“放心，三位真罡，五位龙象金身，保证你们今夜一个都走不脱。”黄裳壮汉似乎并不急着动手，将宽刀在两手交换了一下，嘿嘿朗笑。
杨罡心中一沉。
或许，今夜真是个死局。
比临北城一战还要凶险的死局。
敌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赵府的人只有一个初入真罡境界的老兵，但巨神一族的高手能悄无声息摸到近前，显然不止来了一个真罡境。周围几个暗哨，应该都已经被解决。
反而自己这个明哨因为距离太远，得以幸存。
“来吧。”
知道生死一战避免不了，杨罡默默举起手中钢刀，平复了心中的波澜。生与死，还要战过一场才知道。
狂风扑面。
如门板般的宽刀，来得快又突然，瞬间到了杨罡头顶，阵阵杀机令人心悸。
他举刀向上一挑。
‘叮’的一声，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传递至身体，杨罡整个人登时连退了五步。
“才缎骨期？”
黄裳壮汉停手，一脸讶然。
“缎骨期又如何？杀你，足够了。”
杨罡止住身形，重新举起长刀，横摆胸前。
对方至少是一个通脉期，缎骨有成，百脉通达，天生体格带来的力量更是比他强横了不止一筹。而杨罡没有具体学习过用刀的章法，能拿到出手的只有一式自悟的焚天刀。
面对这种人，自己只有一刀的机会。
狂风凛冽，暴雨如注。
杨罡横摆长刀。
是时候检验焚天刀的实战效果了！
意识海内，一轮昭昭灼日临空凝聚，照耀大千。
缓缓推刀前向。
风雨拂面，这一刻，黄裳壮汉莫名感到一丝心悸。
“哼，故弄玄虚。”
他一挥宽刀，动作却莫名的多了一分谨慎。
凌冽的刀风扑面而来，黄裳壮汉的刀法带着一种特殊的压迫感，刀锋未至，恐怖的杀机就仿佛要提前将他的头颅一分为二。
但是——
比起当日临北城上，那位真罡境界巅峰巨神族猛将的天刀......你这‘无限弱化版天刀’，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焚天！”
杨罡猛然双目一睁，夜幕中似骤然亮起两点明亮的烈阳。
长刀如电。
似缓实快，划破片片雨幕。
刀身上燃起一层绚烂的火光，点点雨滴落在火刃之上，顿时气雾蒸腾，如梦似幻。
“呃...”黄裳壮汉刀势微微一滞，一时间视野中竟失去了杨罡的身影。蓦然，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刀，拨开雨幕、与他的刀锋，仿佛一道长河落日坠入大地。
他瞳孔狠狠收缩。
那一道长河落日，坠入了他的……喉咙。
“一刀。”
‘噗嗤’
话音落下，一颗好大的头颅临空飞起。
黄裳壮汉踉跄两步，失去头颅的八尺之躯如推金山倒玉柱，软软的匍匐跪地。
杨罡呼了一口气，缓缓收刀，只觉四肢一瞬间酸软无力。一式焚天刀，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现在哪怕随便来一个普通人，都能将他击倒。
他目光看向战斗激烈的破庙。
想拯救庙中那些人，已经是不可能。
这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为今之计，只有逃！
可惜寻找北地枪魔的概率，又低了一分。
“唔、、唔唔唔、、、”一阵呜咽挣扎声传来。
杨罡低头一看，不远处的石头下，竟捆着一个穿着士兵盔甲的身影。赵零扭动着身子，双眸死死瞪着杨罡，奈何嘴里塞着一只破袜子，导致她怎么也无法出声。
“赵零？”零星的记忆渐渐清晰，几天来倔强的赵零说什么话都不肯听，不吃不喝就想回临北城，只有在杨罡身边时，才能稍稍震慑她。
之前放哨时，杨罡把她牵在了身边，嫌她闹腾就用袜子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记忆到此为止。
杨罡看着赵零，不禁一脸嫌弃。这命阶长河的推衍倒是合理，按照自己的性格确实是会这么做。不过也因此，这‘混小子’倒是幸运的捡了一条命。
“我帮你解开绳子。”
杨罡蹲下身子，低声道：“千万不要发出声音，立刻跟着我逃。听懂了没有？”
“唔嗯。”
赵零躺在雨水中，乖巧的安静了下来。
轰隆！
就在这时，本就塌了半边的破庙轰然彻底倒塌。
二人蓦然转头，望向破庙方向，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随狂风雨幕传入耳中。
下一刻。
只见一名浑身浴血的中年男子冲突破庙，提着两个人猛地往外一丢。
“夫人、少爷，快逃！”
这一瞬间，同时有十余个身影从四面八方向外突围。
呼——
一片犀利的刀光划过夜幕，如一道道星河璀璨，将七八个身影拦腰斩成两截。血液与肠汁飞溅，腥臭无比。
“一个都不要放过。”
‘锵锵’宽刀在地面划出火光，三米高的身形带着极强的威势，一步步向赵府唯一的真罡境走去。雨滴落在他身外，似被一圈无形的罡气阻挡纷纷滚落。
“休想！”
中年男子想要阻拦，却已是强弩之末，被那巨神族巨汉一刀砍下手臂。接着又是一刀，中年人近乎开膛破肚，整个人翻滚着飞出去。
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已是奄奄一息。
“不要……”中年男子趴在地上，绝望的伸长手臂。
“螳臂当车。”
宽刀高高举起，刀光映在一个青年惊恐的脸庞上。
“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
刀锋猛地挥落。
青年一脸惊愕的头颅高高飞起，血液逆着雨幕飞喷涌了三尺。
“哥。”
赵零悲呼一声，如疯了般想要冲上去。
“你疯了！”杨罡连忙死死按住赵零，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往石头面后拖。
“放开我。”赵零一口咬在杨罡的手背上，疯狂的挣扎。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森冷的刀光，再一次无情划过夜幕。
时间，在这一刻似都缓慢定格。
“不！！！”
圣京地下，守魔地。
一声凄厉的呼啸，在洞窟内猛然炸响。
“杀，杀光你们——杀——”疯狂的杀意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不好，那女魔又疯了！”
这一夜，守魔地内血流成河，尽是猩红的颜色。
煞神军中人心惶惶，藏身在阴暗处的煞魔夺命逃窜。
“疯了！那个女人....彻底疯魔了！”
第024章：让阿零做什么....都可以
淅沥沥的小雨。
泥泞的沼泽地，汇聚一片片水洼。
一个身影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向前着，拉长的绳子后，牵着一个跌跌撞撞的披甲小卒。夕阳努力从天边露出一角，斜照在二人身上。
晶莹的水洼中映照出二人满身狼狈的痕迹。
杨罡神色阴郁，身上的衣服滴着水、渗着血。背上的旧伤隐隐作痛，被雨水泡烂了开始发炎。
赵零被绑着双手，嘴里依然塞着袜子，麻木的走跟在杨罡身后。
此时已经过去了两天。
那一夜的风雨，带走了赵府所有人的性命。
只有二人侥幸逃脱，一路跋山涉水、穿越沼泽，大雨掩盖了他们行迹，但杨罡仍然不敢松懈。
寻找北地枪魔，已经彻底没有指望。
但他并没有选择放弃这一世，如果实在找不到北地枪魔，以自己的焚天刀，再磨练十年、百年....将来未必没有机会挑战天刀。
再不济，这一世结束后多获得一些机缘评价，多几年参研之力宿世记忆灌注，对现实世界亦有相当助益。
“衍绝技，邀天刀。枪心如梦，神魔啼血……”杨罡抬头看着天空。
他始终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还有，为什么北地枪魔都死了，自己这一世还没结束？
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两个可能。一：破庙中那些人中，并没有未来的北地枪魔。二：北地枪魔死了，但这一世他还没死，所以时间也不会结束。
还有三：北地枪魔虽然死了，但那一道命中注定与天刀抗衡的‘宿命’，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如果能弄清楚这些因果关系，对杨罡以后进入前世有极大的帮助。
至于赵零是北地枪魔的可能性……呵呵，以这蠢货冲动的性格怎么可能隐忍两三百年，等待技艺大成再去挑战天刀？
而且他的天赋，杨罡早就听说过一些，在赵天瞿的一帮子嗣中最是不堪，相比一般人甚至有所不如。练刀刀不行，练枪枪不稳，有赵府的资源炼体十多年才堪堪缎骨第二变‘骨如金铁’。
简直是又愚又蠢！
就这种人，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才有可能以真罡斩元神，挑战威震北地三百载的天刀宋有缺？
“宿命....”
杨罡若有所思。
或许宿命转移论，才是三个推测中最有可能性的。
一片缥缈的白雾从远方飘来。
“沼泽毒瘴？”杨罡停住脚步盯着雾气的方向，眼中有一丝忌惮。
待细细看了片刻后，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喜。
“不是毒瘴，是温泉！”
杨罡忙一拉绳子，快步向前方云雾中行去。
‘哗哗~~’
片刻后，一片氤氲笼罩的池水中，杨罡赤着身子洗的十分欢快。温热的泉水一丝丝带走身体的疲惫，几天来紧绷的精神渐渐得到舒缓。
他小心翼翼清理着一下背上的伤口，向岸边的赵零道：“你要不要洗洗？”
赵零木木站在岸边，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傻子。”
杨罡摇了摇头，哗啦一下起身上岸。随意擦了一下身子后，在岸边平整的石台上躺下，闭眼休息。
石台传来的阵阵暖意，让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杨罡昏昏欲睡。
‘等离开这里，就找个地方安置赵零，也算还了赵天瞿的恩情....然后独自上路....去寻找挑战天刀的方法。寻找北地枪魔的....崛起之路。’想着想着，他渐渐睡去，手里却还紧紧攥着连接在赵零身上的绳索。
许久之后。
一旁赵零呆愣的目光忽然动了动，望着熟睡的杨罡，转头看向‘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温泉。
嘴唇微微抿在一起。
……
不知过了多久。
几天来神经变得有些敏感的杨罡，被身边的动静惊醒，睁开眼，一个白花花的肉体背对着他，似乎正拿衣服擦拭着身体。
“卧槽，你一个大男人光着腚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杨罡吓了一跳，飞起一脚狠狠踹在赵零屁股上。
“哗啦~~”
赵零冷不防一头滚进泉水里，绳子牵引的力量差点把杨罡也带了下去。
“你、、”嘶哑的声音高昂了一分，却有一丝微微的不知所措。
“你什么你，我还没说你呢！不穿衣服离我这么近，还把屁股对着小爷的脸？脑子有病啊你！”杨罡从岸边探出脑袋。
见到赵零大半身子泡在氤氲水气的温泉中，双手抱着肩，一脸恨恨看着他。
“切，原来你长这样。”
杨罡撇了撇嘴，不屑的歪过头去。此时的赵零没有带头盔，露出了本来面目，算是眉清目秀，但眉角处却有三朵梅花状的印记。
一个参军入伍的大男人，居然长得有几分娘气。难怪整天带着个头盔不肯摘下来。
无怪乎杨罡看不出赵零的性别，这一世，她姿色容貌并不好，在军伍中争强好胜日晒雨淋，与这几天的憔悴，更是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再无修为傍身，先入为主之下自然让人联想是一个女人。
“我、我没有衣服了。”
赵零下意识捂住脸旁的胎记，身子缩在水里，呐呐地道。
“没衣服就穿原来的，这天气，你还指望衣服能干不成？真的又笨又蠢....”杨罡张口就是吐槽。
池子里一阵沉默。
赵零紧紧抿着纯。
如果不是绳子绑着，如果不是怕解开绳子他又凶自己，她也不会....在一个男人身边这样。
片刻后。
哗哗水声中，重新穿好小兵盔甲的赵零爬上岸，默默坐在杨罡身边的石台上。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沉默了一阵，杨罡主动开口问道。
“复仇。”
赵零嘶哑的声线，充满恨意。
“复仇？就你？”杨罡哑然失笑，坐直了身子，面朝赵零，正色道：“天刀宋有缺纵横北地，一刀破尽十二城，站在元神宗师最巅峰。有他镇守巨神之城，你拿什么复仇？”
赵零默然不语。
半晌，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粉身碎骨，永世沉沦，阿零也要为父亲、为赵家的冤魂，复仇！”
“好，有志气。”
温泉湖畔，两人面对而坐，杨罡向赵零竖起大拇指，脸上却满是嘲讽之色。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打算怎么复仇？”
杨罡一脸嗤笑：“你修炼了那么多年还是个缎骨，连我都打不过。请问以你的天赋，拿什么向巨神城复仇？”
“是修炼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一千年？或者像之前一样，不带脑子的上前送死？”
对赵零这个拖油瓶，杨罡的口气是一点没有客气。
“……”
赵零再次默然不语。
但坚定的眼神，却始终没有改变。
这是一个被仇恨彻底蒙蔽理智的人。
杨罡心中叹息。
“好吧，我知道父母初丧，很难接受这种打击。”他口气一缓，劝道：“等离开这里，我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以你的天赋，以后……还是安稳过好日子吧。”
“报仇的事，交给我。”
杨罡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天空，目光悠远。
“将来，我会去亲自挑战天刀的....”
“交给，你？”
赵零听着，不禁愣住了。
他....要帮自己复仇？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可如果是他，一定....可以的吧！
“只要能为父亲报仇，覆灭巨神城....”赵零嘴唇微抿，手指揪着衣服，半晌，她在杨罡惊讶错愕的目光中，双膝缓缓弯曲、跪下。
赵零温顺的匍匐在地，将背部曲线与自身最柔弱的地方，暴露在杨罡身前。
声音坚定，如在宣誓：
“只要能够复仇，你让阿零做什么……都可以。”
第025章：劫起劫落终有时，福祸相依命中定
“得了吧你。”
杨罡嗤笑着反讽，“就你现在这样，能帮我什么？杀人放火你不行，洗衣做饭更不会。求求你清醒一点，离开了赵府，你赵零，什么都不是！”
“整天就一根筋的想复仇，你现在就是一个累赘，你知不知道？嗯？”杨罡凑近了赵零的脸，毫不留情的揭开她内心最脆弱的一面。
“我知道，你只是想赶我走。”赵零昂着头，眼神丝毫没有退缩，“你说的这些，阿零都可以学。只要让我跟着你....”
“你这脑袋，是不是有病啊！”
杨罡当场被气的说不出话，想不到赵零那一颗蠢脑袋，居然也有聪明的时候？心中却是打定主意，等离开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摆脱这个执拗的拖油瓶。
“好，都可以学是吧？去，把我的袜子洗了。”杨罡一指地上一只满是烂泥的臭袜子。
“……”
赵零默默抿唇。
只见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杨罡的另一只袜子，而后捡起地上的，默不作声走到温泉边蹲下。
‘啪’
杨罡一拍自己脑门，彻底无语了。
“走了，上路。”
杨罡鼓着腮帮大喊。
“哦。”
赵零默默点头，连忙一把拧干手里的袜子，然后……当着杨罡的面，将其中一只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在干嘛？”
杨罡一脸呆愣。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话。”赵零取下袜子，说话这一句又把自己的嘴堵上，而后默默走到杨罡身边，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杨罡深吸一口气，强自安慰自己‘平心，静气，做人要心平气和’。
然后猛地怒吼：“我让你把袜子，还我给！”
“啊？哦。”
赵零愣了一下，取下袜子默默递给杨罡。看着那沾满口水湿漉漉的袜子，杨罡不禁一阵皱眉，神色嫌弃的要死。
“再去洗一遍....”
片刻后。
二人终于重新上路，杨罡也解开了赵零身上的绳子，让她自由活动。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杨罡看着周围的环境。
四面水泽，坑坑洼洼，阳光的折射下如一面面镜子，映照着天空。
“北泽。”赵零脚下一深一浅跟着杨罡身后。
顿了顿，解释道：“临北城往北五百里，遍地水泽，大军难渡，是一个百里无人之境。”
“这么说，我们这几天跑错了方向，反而向北了？”
杨罡摸着下巴，思忖道：“嗯，如此，反其道而行也好，在这种地方巨神城更难抓到我们了。”
“对了，你饿不饿？”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咕噜噜’一连串的震天响。瞬间，赵零大半藏在头盔后只露出一小块的面皮，泛起赤红的颜色。
“哈哈哈，让你嘴硬几天不吃饭。”杨罡顿时乐了。
此后几天。
两人继续沿着水泽前行，日子过的很是艰难。
这北泽遍地泥滩水洼十分难行，整日下着小雨，一处干燥的地方都找不到。杨罡好不容易捕到几只水獭、田鼠，却发现根本生不起火，只能丢到沿途的温泉里稍微烫熟一点，半生不熟的吃下肚。
就这样，几天来他已经拉了三回肚子。
赵零更惨，整个人拉到脱水，一张脸惨白如纸。
“赵零，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指错方向，我们都走了五天，还是在北泽里头转悠。”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棵歪脖子树，我今天都看到三次了……”
“赵零？”
杨罡蓦地回头，赵零的身子摇摇欲坠，终于撑不住软软倒了下去。
……
温暖的感觉似水流般冲刷着身体，又如母亲温暖的怀抱，渐渐将陷入黑暗的思绪，一点点拉向一扇光明的门户。
赵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脸杨罡近在咫尺。
自己竟躺在他的怀里。
“你醒了。”杨罡松了口气，移开放在赵零嘴边的树叶，几滴雨水随风滚落。
“我们....这是在哪？”虚弱的声音响起，赵零撑着杨罡的胸膛想坐起来，身躯一软又无力地倒下。
“躺着吧。”
杨罡无奈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焦黄的池壁，二人相互依偎沉在一片池水中，“我找了一处温泉，给你喂了一点雨水。至于吃的....再吃那些东西，我们都得把命留在这里。”
“走，一定要离开这里....”赵零虚弱地道。
“你现在这样，怎么走？”杨罡苦笑。
“放弃我，你一个人走。”赵零紧紧抓着杨罡胸口的衣服，闭目断断续续地道：“复仇....覆灭巨神城。恩情，阿零来世来报。”
“来世？你今生都没有觉醒前世，还想来世？”杨罡忍不住又是嘲讽。
却没有得到怀中人的回应。
“赵零，你说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温泉呢？真是奇怪……”
“赵零……”
杨罡自顾自说着，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一低头才发现赵零已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让杨罡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赵零的额头，发现烧已退去，应该没有大碍了。
“我得走，不能一直停在原地。”
“无论如何....死在这种地方也太憋屈了！”杨罡神色渐渐坚毅，背起沉睡的赵零，踏入泥沼，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
若论坚毅不屈，他杨罡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差，岂会被一个小小的沼泽难倒？
蹚过一个又一个水洼，穿过一片又一片温泉。
此后两天两夜，杨罡没有再合过一次眼。渴了就舔几口灌木叶子的露水，累了就在路过的温泉小歇，驱散冰冷的雨水带走的体温。
背上虚弱的赵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没有食物的补充状态她始终不见好转。所幸她的身体不重，并没有给杨罡造成太大负担。
白色的雾气渐渐深沉。
仿佛二人前方的迷途，一眼望不到尽头。
杨罡背着赵零，身体渐渐达到了极限，神智开始有些迷糊。
一时间仿佛见到前方的云雾之中，有仙鹤起落，白鹿跳跃，又见阵阵橙黄的光芒透过白雾，像是一件即将出世的宝物散着自身的光辉。
“哗啦~~”
脚下一轻。
杨罡背着赵零，两人齐齐滚入一池温热的池水中。
一丝丝温暖的热流，仿佛情人温暖的销售抚去他疲惫的身体。
一瞬间，杨罡只觉体内气血疯狂上涌。骨骼、筋膜被莫名的力量飞速滋养，缎骨的进度节节攀升。
“这是....万物母气池？”
【劫起劫落终有时，福祸相依命中定。缘生缘灭，风停雨住。风雨夜杀劫——劫终。】
周围的时间、空间在这一刻，仿若慢慢冻结。
第026章：九百日参研之力，大日魔神炎阳金身
圣京。
长亭街，杨府后院。
杨罡幽幽睁开眼睛，闪过一丝迷惘。
夜色清冷，缕缕月光照在他脸上，终于将前世北泽之中最后一刻的迷茫冲散。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度过重重险阻劫难，长刀所向，初露锋芒，终于春风化雨终来机缘。评价：锋芒初露。】
【已转化一道白色机缘（未触发），已积累数量：二】
【渡过当前‘劫章’，可留存机缘，积蓄至一世结束。亦可选择领取。】
“又一道白色机缘到手，继续累加下去，未必不能变成大日焚天图一样的青色机缘。”
杨罡忍着心中喜悦，继续看下去。
【你参研前世，经历轮回。在北泽之中寻找到一池万物母气，铸骨奠基，日积月累，成就一尊地源炎体，根基浑厚。】
【评价：朽木迎春。】
【宿世积累，转化九百日参研之力。】
“万物母气池，九百日参研之力？”
杨罡顿时呆愣住了，这一次进入北地枪魔的前世，他明明才经历了十天，为何转化出九百日参研之力？
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理了？
蓦然。
命阶长河绽放万千光芒，靛青色如水般化作一条条游鱼，钻入杨罡的神魂。
接着。
竟有一道道信息接踵而至，伴随着一幅幅记忆画面。
【发现万物母气池后，赵零的状态得以好转。于是你深入地下，探究北泽温泉奥秘，在地下三里溶洞发现了一处火源。你欣喜若狂，决定结庐而居，与赵零暂时躲藏在北泽之地，磨练刀法，继续炼体修行。】
【半个月后，你晋入缎骨第三变：气血洪钟。】
一幅幅记忆，在命阶长河的衍化下，映照出杨罡当时的样子。
【你继续深入地下，探明了万物母气池生成的原因，发现竟是因为地龙翻身，泄漏了一丝万物母气。前方熔岩滚滚，你再不得前进半步。】
【三个月后，你整日沐浴万物母气池中，厚积薄发，打通周身经脉，一举达到百脉通达的圆满之境。】
【又半年，你日夜观想大日焚天神明图，修行大雪山魔神铸骨功，终有所成，将地源炎体练就一尊大日魔神炎阳龙象金身，举手投足有三龙三象之力。】
画面继续在翻页，杨罡神色惊讶中带着一丝迷茫，到底是自己的资质太好，还是万物母气池的功效强大。短短不到一年，竟然已经炼体大成，凝练龙象金身！
映照在现实中，岂不是只要资源足够，就能立马翻身？
当然，炼体大成的实力，距离脱离杨府还差的有点远。
【因多次观想大日焚天图，你脑海中一轮大日即将彻底生成。这让你心中产生一丝隐忧，不知是否继续修行焚天刀。】
【此后一年半余，你修炼金身，磨练刀法，修行进展神速，实力比从前强大了无数倍。】
【这一日，你感觉再也控制不住识海之中的太阳真火。你斟酌再三，盘坐万物母气池中，意识海内一轮遮天大日，一念而生。】
【恐怖的元神之力席卷识海，炼体境凝聚的龙象金身再也承受不住，识海壁垒片片破碎。关键时刻，一缕温润的气息自身体游入识海，缓缓修复摇摇欲坠的壁垒。】
【你保住了一命，识海内诞生一缕不属于当前境界的元神之力，将是你最珍贵的底牌。】
【至此，一缕万物母气池水全部耗尽，你的大日魔神炎阳金身锤炼到了极致。你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踏上挑战天刀之路，去寻找真罡境修行功法，勾连天地，凝练内外真罡，身体承受渐渐成长的大日元神——才能继续活下去。】
“大日魔神炎阳龙象金身。”
“那一池温泉，竟是与守魔地中相同的万物母气池？在命阶长河的推衍下，我自主修行了两年半....将体质变成地源炎体，又凝聚一尊大日魔神金身。”杨罡心中惊讶非常。
“这万物母气池真是神奇，否则以当时的炼体境界，承受一缕大日元神，必定爆体而亡。”两年半的记忆如滚滚流水，信息量太过繁杂，一时将他脑子冲的有点昏涨，几乎不能思考。
杨罡连忙暂停消化记忆。
心中思忖不已。
九百日的记忆汇入脑海，就像挂机练级一样，命阶长河自动为杨罡推衍出了未来的发展路线，怎么修行、如何突破关隘，各种经验事无巨细的呈现在脑海里。
至于现实世界里要怎么做，还是有待商榷。
毕竟以大日焚天神明图辅助修行焚天刀，隐患很大。将来若找不到解决方法，当修行速度追追不上元神的增长速度时，他的身体就会如‘纸缸装水’不堪重负。
而北地枪魔的前世，就是杨罡试验的最佳场所。
“所以我下一次进入北地枪魔前世，时间线会是在两年半之后....”
“以这样的修行速度，将来或许真机会挑战那一柄有缺天刀。”
“嗯，不想了，先接收记忆。”
一夜过去。
杨罡也不过接收了一百天的记忆。
当晨光初现。
他罕见的半年来第一次没有出摊，而是去长亭街与长汀街交界处的市集，买了一些肉食、灵米，回到家里开锅就炖，补充这段时间缎骨所需的营养。
昨天姜江那得来的一百两银子，一早上就花了大半。
如果是去那珍宝阁，恐怕就不是几百几千两银子的事了。
用买回来的菜，杨罡做了一锅红烧牛肉，加在米饭上一起炖，又煮了一锅南境山林采摘的菌菇汤，先送了一份给母亲，滋补长期以来亏空的身体。
简简单单一顿吃下，杨罡只觉浑身气血暖洋洋的，肌肉、筋骨都得到了滋润。
而后杨罡才开始修炼大雪山魔神铸骨功，锤炼筋骨，消耗气血。
气血如浪花不停冲刷着浑身骨骼，一点点增强体质，雪白的骨骼向着金铁的颜色转变，那种奇妙的感觉，实在让人心醉沉迷。
相比起来，北地枪魔中的记忆，就有点水中月镜中花的虚幻感。
而在现实世界修行出的成果，则让杨罡的心踏实了许多。两个世界相互印证，不断优化推陈出新，或许才是一条最佳的修行道路。
而当杨罡沉入修行，不可自拔时。
长汀街上。
一个浑身煞气冷如坚冰的女子，正提着一柄黑色断枪，默默站在杨罡的摊位前。
然而。
姜江站在那等啊等，等啊等，就是不见杨罡的身影出现。
那生人勿进的气质，让隔壁老王的面摊生意都不好了，一早上都苦着一张脸，却又不敢抱怨。只能嘀嘀咕咕着什么‘抢我婶子’‘小杨害我’....
良久。
姜江终于转头，冷冷望向隔壁的面摊。
“你说，他去哪了？”
经历一夜的杀戮，她的身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煞气，声音如一阵寒风席卷街道。
路人纷纷惊恐，不敢靠近这一圈街道。
老王打了一个颤，脸色苍白：“姑、姑娘，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这半年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小杨，没有来出摊。”
“要不....”
他小心翼翼看着姜江：“你去他家里看看？”
“去他....家？”
姜江嘴唇微抿。
记忆点点滴滴如流水般，不断冲刷着她的脑海，风雨破庙....北泽历险....一幕幕记忆愈发清晰，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
“去，把我的袜子洗了。”
第027章：正好我身边缺了一个洗衣搓袜的丫鬟
杨府，琳琅水阁。
此时正举办一场大宴，热闹非凡。
北斗破军神将姜叔升受邀再次登门，位于上座，与太夫人亲切交谈。一旁坐着一位仙子般风姿绝色的人物，正是杨罡那日一别后未再见过的浮月剑仙——寒香。
下方杨府主母林氏、二房李氏，与一众嫡系子嗣，还有旁系、表亲皆尽到场作陪，下人们络绎不绝送上美味佳肴，场面花团锦簇，尽显豪门风采。
席间，姜叔升举杯道：
“这一杯先敬太夫人，多谢太夫人的引荐，姜某才能引浮月仙子入主斗部，自领一军，不负斗姆神君的期许。”
“这一杯，敬寒仙子。”
“仙子一心求道，不落凡尘，如今肯为天下入主斗部，当真是姜某之幸，斗部之福。”
太夫人举杯一饮而尽，面色红润，似乎今日之事让她很是欢心。
一旁的寒香微微颔首，一杯饮下，才道：“圣君之命，斗姆之荐，寒香岂敢不从？不过想再得三两日清闲，才避着神将。望神将莫怪....”
“不敢不敢。”姜叔升朗声一笑，连忙推诿，“今我斗部群星恶煞吉曜正神皆尽在位，是圣上之德，黎明之喜，怎有怪罪之理？姜某再敬仙子一杯。”
寒香随波逐流，同姜叔升饮了一杯。眼波流转间，向下方的座位望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姜神将。”
这时，太夫人放下了筷子。
开口道：“而今气氛正浓，那三个名额之事，不如……”
“听太夫人之言。”姜叔升点点头，正要答应，旁边的寒香忽然道：“不急，还有一人未到。”
“哦？”
姜叔升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是谁？早听闻杨府有一女杨蝉，有幸被仙子收入山门。是哪位贵女又入了仙子法眼……”
“杨罡。”
寒香微微摇头，芳唇轻吐。
太夫人闻言，瞬间面色微沉。
她早已听闻那卑贱的疯女之子与浮月剑仙似乎有所瓜葛，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忽然展颜笑道：“寒仙子，杨罡在我杨府只是庶出，兼又是赘婿贱籍，此事……恐怕不妥。”
此事不妥。
一句话，仿佛千斤重担，便要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前途。姜叔升面色不变，眼神却有几分讶然，饶有兴趣的看起了戏。
闻言。
寒香并未反驳。
只是伸出青葱玉指，将身前酒杯往外轻轻一推，将自身态度清晰表明。
太夫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转头看向了左手边的北斗破军神将，用眼神示意。
“这....”姜叔升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一个是昔日好友袍泽的家族，一个是新晋斗部同僚。他夹在两人之间，一时间面露难色。
……
而此时的杨罡，已经完成今日的修行功课，正在院中雕刻小鱼。
不知杨府中的三位已经为他起了争端，更不知长汀街上一位杀气腾腾的佳人，正提枪赶来。
“接下来....”
他默默思索着。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打算先消化九百日参研之力的记忆，然后再进入北地枪魔。
九天，每天吸收百日记忆。
那一百两银子只要不吃灵丹、宝药，足够这段时间花销。所幸那后厨管事管同经过上一次的敲打，近来很是识趣，常瞒着他人悄悄送来一些精致吃食。
虽然比不得杨府的嫡系少爷、夫人，但比一般下人都好了不少。
正想着。
院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出头，低声喊道：“罡少爷，小的又又又给您送饭来了！”
杨罡起身走到篱笆栏边，接过食盒。
“谢了。”
“哪里哪里，能给罡少爷送饭，是小人的荣幸。”管同搓着手，他能在杨府生存多年，自然深谙主仆尊卑之道，自上次见识了杨罡的凶狠之后，就一直在弥补过去的错失。
“东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吧。”杨罡点头。
这管同虽有些势力眼，却也是个聪明谨小慎微的人。
相比起来，杨府享受累世富贵的嫡系，依旧沉浸在世袭祖荫的辉煌中。忠勇侯这一次遭受圣君贬谪，似乎并没能让他们感受到危机。
“罡少爷，这一份膳食，是小的孝敬夫人的。”
管同闻言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靠近道：“今日府中有贵人登门，太夫人摆下大宴。小的特意过来，其实是请您过去的。”
“请我？”
杨罡差点没反应过来。
“对。是太夫人亲自传的话，请罡少爷前去赴宴，说有重要的事。大少爷，小三爷，小四爷，各位小姐也都去了。”管同的神色愈发谦卑，私以为杨罡即将得宠，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
他心中打起了算盘。
听闻罡少爷极尽孝道，或许尽力照顾院子里那位夫人，才能更讨他的欢心。
“只是……”
管同忽然迟疑了一下，“小的偷听到主母让传话的丫鬟，说....务必让您迟一些过来。最好是……半个时辰后。”
林氏....杨罡若有所思。
明白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差，是对方在故意使绊子。
看来今日之宴，是对自己有益的事。而管同是二房李氏的人，自然顺水推舟，将此事告诉自己没有任何为难。
说来可笑，他一个让杨府蒙羞的赘婿被所有人厌弃的庶子，从小没吃过几顿饱饭，如今居然有机会被邀请上席作陪？
那么，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让林夫人如此下作？
“还有……”管同的面色纠结，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把话都说完。”杨罡说道。
“还有寒香仙子。”管同警惕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小的离开时，她的声音突然钻入耳中，竟也……竟也说让罡少爷迟一些到。”
“哦？”
杨罡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杨府主母林氏，对自己素来不喜，让人拖延时间是在故意使绊子，不想自己得到好处。而寒香仙子....也让他晚一些去，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的事情，对方明显有意帮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让管同送话。
而且传音给管同……说明她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管同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自知猜不透这些高人的行为，躬身提醒道：“时间已经不早，少爷若是决定好，还是快些收拾一番，以免耽误了时辰，冲撞贵客。”
“小的先行告退。”
说罢，管同探头探脑的离去，生怕别人看见一般。
许久。
杨罡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多了几分明悟。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寒香……姑姑？”这一次出席，若有利益，自有争夺分配的冲突，林夫人才会使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而寒香的行为，更像是想为他独自挡下所有压力，只待杨罡最后出现，摘取胜利的果实。
以他在杨府的处境，若凭白得了些好处，只会遭人嫉妒处境更加艰难。
寒香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为晚辈遮风挡雨的长辈，无怪乎真心实意杨罡喊出那一声——姑姑。
“可我现在的处境，还能更差吗？”杨罡摇头失笑，“堂堂七尺之身的男儿，又怎么会躲在一个女人身后，让她为自己遮风挡雨？”
“虽然不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我也不会因自己的事，让你....这个世界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凭白受了委屈。”
杨罡转身将食盒放在小屋门洞前，待母亲取走食盒，一步踏出院子。
轰隆隆。
天上雷声阵阵，似乎要下起大雨。
一个身影逆着冷风，一步步走到杨罡身前。姜姜手持黑色断枪，一身煞气有如实质。
“又是你？”
杨罡顿时一脸嫌弃。
“你来干嘛，又想报恩，还是复仇？”
“我....”姜姜张了张嘴，看着那张与前世有几分相似，但一如既往充满嫌弃的脸。
一时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蛮横霸道的男人。
腾腾杀气顿时如潮水般褪去，心底没由来升起一丝惧怕。
“说话！”杨罡沉声道。
“我....我来......”姜姜近乎本能的低下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来什么来？”
杨罡看到她那张厌世脸，心里不知为何就是有一股火气，“正好，我身边还缺了一个洗衣搓袜的丫鬟，要不你来？”
第028章：知见障，娘亲要抱孙子咯
“洗衣....搓袜？嗯嗯，哦。”
姜江近乎本能的点头，此时她脑子的思绪就像浆糊一样，抬步就向院子里的葡萄藤下走去。那里有一只木桶，叠了一堆杨罡刚换下还没清洗的衣物。
“呃？”
杨罡一脸错愕，真去了？她到底想做什么！
“嗯，我怎么了！”姜江忽然停住脚步反应过来，双眸闪过一丝清明。
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竟然真的想为他洗衣搓袜！肯定是受了前世记忆的影响，等等——
“知见障！”
“这是....知见障！”
姜江心中掀起一片巨浪，心潮涌动，昨夜至今晨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梦中前世失去至亲的痛苦，让她从梦中惊醒，在守魔地失去理智疯狂杀戮。
随后记忆一点点复苏，在北泽之地前世的自己对杨罡卑微驯服的样子，让她羞愤难当无法接受。
冲动之下，到了长汀街寻找杨罡。
当时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杨罡，找到他后又要做什么……
对姜江来说，冰冷的理智多了一丝人性是好事。说明随着前世的觉醒，残缺的神魂、缺失的部分情感开始一点点补全。
可若是前世对自身的影响比重，超过今生对自我的认知，便是陷入了知见障。
在这个轮回显化的世界，因果纠缠，若是分不清现前世今生、现实与过去，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经历相互混淆，会渐渐失去对自我的认知，精神世界极易陷入疯魔。
知见障是每一个觉醒前世的修行者，必须经历的关隘。觉醒的前世越多，前世的人生越是漫长、强大，对今生弱小的灵魂、浅薄的阅历压制、影响越大。
并不是说一定要彻底抛弃前世的情感，那些经历对心境、感悟，也是修行路上十分重要的资粮。
反而一颗道心清明圆润，包容万物，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才能完美接收前世一切。
而杨罡则不同，他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觉醒前世，而是进入别人的前世，每一分一秒都是亲身经历。命阶长河之中衍化的记忆也如水中月镜中花，蒙上了一层虚幻朦胧的色彩。
因此并不存在所谓知见障。
“喂，想什么呢？你脑子又坏了？”
杨罡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姜江心中的千回百转，杨罡自然不清楚。
他的话惊醒了姜江。
一阵冷风吹过，姜江如影子般移至杨罡面前，“不许你再如此欺辱我....”她一手揪住杨罡衣领，比杨罡还高出半个头的脸贴近。
面具下唇角向下微抿，显得凶神恶煞。
只是嘶哑的御姐音，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羞辱你？”
杨罡只觉得十分可笑，“昨天我已经很明确的说过，从今以后，恩怨两请，与你姜家再也没有瓜葛。求你别再来找我了，最好永生永世不要再见。”
“结果呢，你自己送上门来，还怪我羞辱你？”
“我还想说，你能不能滚啊！”
杨罡一口气狠狠喷在姜江脸上，一句话说完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舒坦了。
“你....”姜江揪住杨罡衣襟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心底莫名涌起一阵失落，‘恩怨两清’‘永生不再相见’一句句仿佛刀子般割在她的心上。
“知、见、障。”姜江双眸闪过一丝冷冽。
她心中明白，自己这是受了前世的影响，才会对眼前的人生出这些古怪的情愫。
只要消除他对自己的影响....
‘杀了他。’这样的念头在姜江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摒弃。高傲如她从不会选择逃避，会有这样的念头，必然又是受了前世的影响！
按书上说。
只有在意识上直面自我，接收过去，融合前世今生活出一个崭新的自己，以今生的自我为主导，才算真正渡过了知见障。
‘对，我要面对他，跟着他，一直到....到渡过知见障。’姜江如是想着。只觉找到了正确办法，摇摆不定的心神顿时感到一丝安稳。
‘区区知见障，我一定能够堪破、驯服！’
“喂，你抓够了没有？”
杨罡抓住姜江的手腕，一拉，没拉动，反而胸口的衣襟差点被扯裂。
“放手！”他握着姜江的手腕，沉声道。
“不放。”姜江嘶哑的御姐音，充满不屈。
“我让你放手。”杨罡怒道。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又开始犯病了！
“就不放，这辈子都不放。”姜江眉目含煞，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坚冰，偏偏却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憨。当然，比尺子还直的杨罡更没有感觉出。
只有院子里小屋的门洞后一双偷偷观望的眼睛，将一切收入眼底。
女人吃吃的傻笑，“好孩子，嘿嘿~~好孩子，腚大腰圆，娘亲要抱孙子咯，娘亲要抱孙子咯……”有些人虽是疯的，但看到的东西却比任何人都真实。
“可惜，比我儿高了一点点……”语气之中，竟一丝丝似曾相识的嫌弃。
“你——给我松手！”
杨罡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姜江的腰肢，触手只觉惊人的细腻圆润，他来不及感受，另一只手迅速拧住她的胳膊，挂在肩上。
猛一转身对姜江来了个过肩摔。
‘嘭~~’尘土飞扬。
姜江一脸茫然，躺在地上。已经真罡境界的她，这一刻竟没有提起一丝反抗的念头，被杨罡轻松掀翻在地。
看着骑在自己身上，一拳向她脸上砸来的杨罡。
“该死的，知—见—障！”姜江明白了过来，双眸猛地燃起熊熊怒火。
冰冷的煞气瞬间笼罩小院，似要将空气凝结。
杨罡浑身一颤。
直觉感到一股莫大的危险，挥拳的动作顿时僵住。
“你~~起来！”
臀部一痛，一股绝强的力量将杨罡踢得临空转了一圈，而后狠狠摔在地上。
下一刻，角色调转。
姜江一臀儿重重落在杨罡肚子上，煞神面具下，一张厌世脸煞气升腾，手中断枪猛地一枪向他脑袋扎去。
“要死了，疯婆娘！”
杨罡眼中黑色断枪渐渐放大，越来越近。
“呼——”
劲风扑面。
断枪忽然停住，几乎抵在杨罡的眼球上。而他的拳头，也堪堪停在姜江胸口。
嗯，或者说已经……
“哼。”
姜江坐在杨罡肚子上，不自然往后挪了一下。
“我要杀你，轻而易举。”她面不改色地道：“服了吗？”
“服，服了。”
杨罡身子一瘫，躺在地上放弃了抵抗。
同时心虚的收回了自己右手，和抓在一只圆润细腻腰肢的左手。
闻言。
姜江唇角微动，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第029章：来，坐姑姑边上来
“那个，姜姑娘……”
杨罡小心翼翼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眼前的烧火棍一样叫不出名字的奇怪兵器。
缓慢一点点挪开。
语气带着七分无奈、两分气愤，和一丝小小的委屈，“求你了，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样一直缠着我，到底是想要干嘛？”
是的。
杨罡至今没弄明白，姜江为什么总拿着报恩的借口找他麻烦。
其实他若是用心一点，在接收北泽两年半记忆中的琐事时，或许就能发现一些端倪。北泽之中两年半的朝夕相处，前世的赵零心思已经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女儿身份当然也很难瞒过杨罡。
可惜没有如果……而懵懂的姜江，则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你、、我”
姜江双眸一瞪，欲言又止。
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她不愿告诉杨罡自己就是赵零，那个天赋平凡执拗蠢笨的普通女人，也不愿说出自己陷入知见障。在姜江看来，那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该死的知见障。”
不觉间，心中也有一点委屈。
“你说话啊！”杨罡被她压着不能动弹，只能无奈开口。
“我......”
姜江还是说不出来，说实话不想，骗人她又不会。
想想姜江都生自己的气！
遇到这个人以后，自己得以解开执念觉醒前世，但他就像是她的克星....总让自己无所适从。回想这两天做出的那些丢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不能想，好像有点丢人！
姜江不禁捧住脸，脸颊有些发烫。
此时的姜江就像一尊冰冷无情的泥塑神明，渐渐拥有了活人的人情味，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转变。
一时间，两人再次僵持住了。
小屋内一双眼睛看得津津有味，纯真的眸子满是期待。
“那个，要不你先起来。”
杨罡谨慎地道：“你这样骑着我，被别人看到了.....将来怎么嫁人？”
“嫁人？为什么？”
姜江一脸懵懂。
“这....”
杨罡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好奇道：“你以前和别人打架，也是这么....‘亲密’吗？”
“没有。”
姜江淡淡看了一眼杨罡：“如果别人这么碰我，我会杀了他。”
“呃....”
杨罡很想说‘那我呢’，又怕开口提醒了对方，当场被咔嚓了。
“你不一样。”
似乎因为压制住杨罡，取得了某种阶段性的胜利，姜江纷乱的心境慢慢平复，站起身道：“你对我....对我姜家有恩。”
“看来你们真的很宠他。”
杨罡脸上带着一丝羡慕，起身拍着屁股的尘土，“那我还要多谢女侠不杀之恩了。”
“嗯。”
姜江闻言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理由：“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报答这个恩情。你不愿意跟着我，那我……那我就跟着你。”
耳根似有一些发烫，姜江强作镇定看着杨罡。
“……白痴。”
杨罡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这个女人他是真的没办法，打又打不过，撵又撵不走，简直像个牛皮膏药。
前世欠她的一样！
“你去哪？”姜江没有介意杨罡又骂她，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吃饭。”
杨罡头也不回，气哼哼走出院子。下意识揉了揉拳头，那‘Duang’的一下荡漾开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拳峰上。
脚步不禁快了一分。
“哦。”姜江点了下头，立即跟上。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杨罡走了几步，无奈地转头。
“哦。”姜江点头，退后了一段距离，继续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
琳琅阁。
杨府太夫人修身养性之所，也是今日宴客所在。
刻意不办在正厅，是因为如今忠勇侯杨天佑不在家中，以免落了妇人当家之嫌。
亭台楼阁，九曲长廊，假山流水....杨罡一路走来，第一次知道杨府居然有这么大。各种精致的景观，让人感叹高门大府的奢靡。
无愧五世富贵，侯爵之府。
而琳琅阁的宴厅所在，是一片三面环水，可观四方景色的半开放建筑。
杨罡沿着栈道步入正厅，便看到右边席位杨蝉正襟危坐，悄悄对他挤眉弄眼，身边坐着几位同族、表亲的姐妹。
左手边则是三个玉树临风，相貌端正的杨家子弟。
杨荣、杨京、杨远。
杨荣相貌宽厚，为杨府大少爷，与不学无术的四子的杨远同为主母林氏所生。列于末位面色冷峻的杨京，则是那位管同的表亲李夫人所生，排行第三。
虽非嫡子，在杨府的地位却远在杨罡之上。
而杨罡，则是杨府老二。
至于另外一群旁系子弟，只能落座在更远的一些位置。
上首位置几张桌子，身着华服的太夫人、主母林氏、二房李氏皆在其中。
太夫人左边正与她亲切交谈的是一位身着常服，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其容貌....杨罡微微一怔，这分明就是中年成熟版的姜河。
那位斗部的北斗破军神将，今日竟又登门拜访！
而太夫人右手边的尊位，坐着一位风姿绝世的女子。数日不见，寒香气质依旧，清冷飘渺，如一位随时可能登云乘风奔月而去的仙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聚集了这么多人？”杨罡微微惊讶。
杨罡刚刚踏入正厅，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尽管他听了管同的话立即赴宴，可看宴席的样子已经接近尾声，想必原本从没有请他的打算。
此时众人已经等了许久，气氛有些冷淡。
“罡哥儿怎么这般大架子，奶奶派人请你....”四子杨远一见杨罡，便要开口责难，忽然上首的寒香一招手，“来的正好。杨罡，来，坐姑姑边上来。”
她拍了拍臀下的长椅，身子往边上挪了一些，竟是示意要与杨罡同坐。
杨府众人闻言，纷纷变了脸色。
目光向太夫人看去。
这一个让杨府蒙羞的庶子，有什么资格位列上座？竟要比他们坐的还高！
太夫人脸色平静放下筷子，‘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宴厅回荡。
举起酒杯，似没看到杨罡进来一般。
反倒是主母林氏轻声开口：“寒仙子是上宾，既要这不肖子作陪，是他天大的荣幸。杨罡，你还愣住作甚？”
杨罡稳步上前，缓缓行礼：
“杨罡给奶奶请安，给母亲大人请安。”
林氏不是杨罡的亲生母亲，但在世家大族，嫡母才是母亲，生母只当得一个娘亲，比亲生亲母更‘亲’。
‘倒是装的有模有样。’
林夫人看着下方的杨罡，暗暗嗤笑。
斗姆神君赐下三个名额给杨府，虽未指明身份，大家却都已心知肚明。若非不愿落下有失公允、苛责庶子的名声，林氏真不想给寒香这个面子。
不过这浮月剑仙想袒护杨罡，为他争一个机会。却也不想想，他一个废物凭什么争？
第030章：圣君高坐云端，立无上仙朝
看着杨府众人的样子，姜叔升心中叹了口气。
忠勇侯杨天佑不在府中，杨府如今妇人当家，行事未免多了几分小家子气。兼而天佑不知为何，为圣君不喜，自己能帮的真不多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姜叔升忽然开口。
他朝左上方一拱手，称颂道：“圣君立大周仙朝，威震十地，通达九幽，而今欲革新制度，在人世间兵、礼、工、户四部之上，创立雷、火、斗、水等上八部。”
“于天之上，亘古不坠。”
他目光在下方之人脸上一一扫过，神色肃然：“这是天下之幸，万灵之福，也是尔等建功立业、平步青云的机会。”
“今有浮月剑仙寒香入主斗部，自领一军，补全斗部吉曜恶煞正神之位。斗姆神君有令，赐杨府三个本部正军名额，直属斗姆麾下，列为储军。将来可入斗部神籍，享人间供奉，得三百之寿数。”
“此番名额，由本将亲自考校。”姜叔升陡然起身，手掌在身前一抹，只见一柄长枪竟似自他身前的空间缓缓生长。
持枪在手，向前一横。
一股如渊似狱的气势朝四周辐射，整个宴厅顿时寂静无声。
“有意者……上前。”
话音落下。
杨荣、杨京、杨远齐齐起身出列，手里各自提着兵器，显然早有准备。
而杨府其他年轻一代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一个胆敢逾越，最后目光齐齐看向杨罡。
这一代忠勇侯男丁只有四人，除了正房的杨荣、杨远，二房的老三杨京，原本杨罡也有资格争夺这一名额。
进入斗部本部，那可是无上殊荣，带来的好处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
因当年旧事，这卑贱的疯女之子在杨府便人人唾弃，如今更多了一层赘婿贱籍……众人的目光不禁变得意味深长，他真的有勇气争这个名额吗？
杨罡在寒香身边落座，轻轻唤了一声‘姑姑’。
寒香微微颔首，一派云淡风轻，似乎并与太多亲近之意。给杨罡的感觉，倒像是有意拉开距离。
听着姜叔升回荡在宴厅中的话。
杨罡微微皱眉。
原来北斗破军神将屡次登门杨府，不为别的，而是为了游说寒香加入斗部，补全斗部正神之职。而寒香让自己来的目的，则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名额。
那么，寒香入主斗部，为什么却要给杨府三个斗部本部名额？
杨罡念头一转，心中已经了然。这三个名额或许便是以寒香加入斗部，作为交换条件，至于杨府在其中有没有助力、利益输送....大概率是有的。
这便是世家大族，累世的富贵、人脉织成一张巨网，牢牢把持着天下最上层的资源。
唯有圣君高坐云端，俯视着天下苍生，如罐中养蛊。目光所向，乃是九天十地，幽泉四海，欲要建立一个永不坠落的无上仙朝。
这便是组建天上八部，与这一场选拔的意义。
忽然。
杨罡只觉桌子地下，一只细腻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
“一会儿按我说的做。”寒香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杨罡耳中。
“入上八部，如入青云。这是一次机会，能助你脱离赘婿贱籍影响，今后不再受制于人，任打任杀。将来，更有获取仙朝功德的机会！”
说话间，一缕缕冰凉如月华般的气息自从寒香手心，缓缓渡入杨罡手心。寒流游走全身，让杨罡下意识打了个颤，差点喊出声来。
一旁的姜叔升似有意、似无意看了一眼二人，而后转过头去，似乎并未察觉异常。
“寒香……姑姑。”
杨罡心中升起一阵暖流，二人素昧平生，只在那破落的院子中见过一面，她为何对自己这般好？甚至不惜加入斗部，从世外落入凡尘，只为了自己争取一个名额。
杨罡明白，寒香是真真正正的为自己好。
杨府主母林夫人掌管内府大小事物，太夫人有朝廷诰命在身，有时一些事连忠勇侯杨天佑都要听取她的意见。
上次杀了两名护卫，原本默默无闻的自己已经提前进了某些人的视线。
赘婿贱籍地位卑贱，生杀大权掌控在他人之手，只需一个借口……
寒香这是提前为他找好了后路。
佳人重恩，却不知该如何报答？
可惜杨罡不会心念传音，只能以眼神示意寒香，表示自己不需要她做出如此牺牲。
奈何佳人目不斜视，看也不看杨罡一眼。
并没有任何回应。
眨眼就，一缕缕寒流在体内汇聚成一柄月牙状小剑，而后小剑微微一颤，一点点变化形状，将自身伪装成了一柄冰雪长刀。
“一会儿心念三声寒香姑姑，‘它’自会助你。”寒香清冷的声音在心田响起。
杨罡微微摇头，还想拒绝。
“痴儿。”耳边一声轻叹。
杨罡只觉一只小手在自己腰上轻轻一托，整个人不受控制临空跃起，翻滚一圈落在杨荣三人身旁。
呼——
一柄长刀从天而降，刀柄恰好落在杨罡手中。宴厅外，一名护卫一脸茫然，低头看着手中空荡荡的刀鞘。
“这....”
杨罡一脸无奈，连刀子都替自己准备妥当，看来真要赶鸭子上架了。
不过，就算没有寒香一道化剑为刀的月牙剑气，以焚天刀的霸道，与另外三人相争，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
“好。”
姜叔升含笑点头，客套了一句：“久闻杨家四位儿郎，皆是不凡。今天就让姜某来试一试！”说罢，他将长枪一摆。
直面站在第一个的杨荣。
“今日能接我一枪者，便可进入斗部为将。”
“什么？”
杨荣顿时脸色大变，实在出乎意料。
开什么玩笑！接北斗破军神将一枪，当自己是元神境强者吗？
原以为所谓的考校是让自己几人比斗一番，他都已经做好了暴打杨罡的准备。谁曾想竟是这样？
不等杨荣反应。
“小心咯。”姜叔升面带玩味，站在上座遥遥向他刺来一枪。
‘噗~’
空气塌陷，长枪一点点‘陷’入虚空。
下一刻，枪头仿佛穿越时空，出现在杨荣面前。
‘叮~’
杨荣只觉一股生死危机的大恐怖降临，本能地奋尽全力一刀斩出。
火花迸溅。
一截断刀临空飞起，‘铛’的一下深深扎入屋顶横梁。
杨荣一头冷汗，面色惨白，握着半截断刀愣愣站在原地，却是未受到任何伤害。
姜叔升显然是手下留情了，将自身力量控制的十分精确。
“下一个。”姜叔升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挥枪一扫。
杨家三郎杨京面色沉着，手中长剑递出，便有一阵呼啸声响起。
“祖爷传下的怒风剑。”一名杨府旁系道。
‘叮叮当当’长剑连续十一下落在长枪上，接、引、化、缠，招招剑风呼啸，力量十足。同时杨京一步步后退，长枪如影随形。
眨眼就，就已到了宴厅门的栈道。
第031章：山海一刀，惊艳绝伦
“好。”
长枪忽然止住追势。
枪身一收。
‘哗’的一声，杨京身姿下沉，受力的右脚顿时踏碎了栈道，湖水浸湿鞋面。
他不禁脸色阴郁，有些失落。
“不错。一个根底厚实，一个灵活机变。”姜叔升却道。他对杨荣、杨京评价，目光却只看着杨京，“你的怒风剑已有一分啸风呼号之意，今后入了斗部储备，待晋入真罡境立刻就可转为正军。”
杨罡默默观望。
姜叔升对杨京似乎有几分欣赏。
得益于北泽之地两年半的经验，他看出大哥杨荣已晋入龙象金身的境界，只是面对姜叔升，一分力量都没使出来就已经落败。
反而是年龄稍小才通脉境界的杨京，连出十一剑，获得了较高评价。
“这就是元神境界的宗师吗？”
杨罡回忆姜叔升那极致惊艳的一枪，心知就是北地枪魔中的自己，也有着极大的差距。面对这一枪，无论龙象金身还是通脉境界都一样，无法阻挡。
纵使压制了实力，也是一位屹立人世间巅峰的元神宗师啊！
姜叔升对他们这些后辈真正看重的，反而是招法技艺与心性上的锤炼。
“到你了。”
姜叔升转头看到神色慌张的杨远，心里微微失望的摇头。
素闻这杨府四子颇受老太君宠爱，行事疲懒，一身修为全靠资源堆叠到了龙象金身，一具普普通通仅一龙一象之力的金身。
一念至此，他心中便没了期待，随意一枪挥出。
‘轰——’
原本十分内敛的长枪，这一刻竟划出了音爆。
“奶奶救命！”
杨远见到惊人的场面，竟被吓得一个哆嗦，大声呼救。
太夫人和主母林氏脸都黑了。
“出手。”姜叔升面色一沉，喝道。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枪势终究是缓了一分，留给杨远一丝喘息之机。
“呃，哦哦。”
杨远被喝声惊醒，慌得胡乱劈出一剑。两兵相接，长剑应声而断。姜叔升不禁失望的摇头。
‘就是这时候！’杨远双眸蓦然一亮，抬手打出一道早已藏在袖子里的玉符。
轰隆隆~~
宴厅里竟响起雷声阵阵，绚烂的雷光缠着长枪，硬生生止住了其不可阻挡的锋芒。
“我成功了！”
杨远一声欢呼，满脸喜色，几乎跳了起来。
“……”
整个宴厅寂静无声。
他不禁神色一滞，才发现奶奶与母亲面沉如水，二房李夫人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好，很好。”姜叔升缓缓收枪，压制着怒气：“心思诡辩，示敌以弱，杨兄生了个好孩子啊！”
“接下来，到你了。”
姜叔升不再任何废话，枪锋一转，指向杨罡。
“请。”
杨罡默默点头，横刀身前。
“哼，装模作样。”
感受到杨罡仅仅缎骨期的修为，姜叔升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杨府一代代真是愈发没落，一个一个子嗣如此不堪，而今日自己竟还要陪他们在这里小孩过家家一般的把戏。
‘唰——’长枪破空。
仿若一道流星直奔杨罡面门。
杨罡面色微变，这一枪，比刚才的几枪来得更猛更疾，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
上首的寒香，太夫人、林氏、李氏齐齐投来关注的目光。
“杨罡要倒霉了！”杨蝉轻轻捂住自己的嘴。
长枪似缓实快，越来越近。
杨罡眼中闪过冷色，姜叔升盛怒之下的一枪，已经超出了原本预估的上限。这一枪普通的手段绝对接不住，可若以超出自身境界的焚天刀去接……
强强对撞之下，以现在缎骨期的体质，必然会伤及自身。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在关键时刻护住自己，不受余波碰撞？
蓦然。
杨罡脑中仿佛闪过一道电光。
闭上双眼，意识海中一轮遮天大日升起，身体顿时感到一股灼热，脑袋仿佛将要爆开。与此同时，胸膛一柄伪装成冰雪长刀的月华剑气，仿佛受到某种刺激。
未等杨罡念出三声‘寒香姑姑’，便自主沿着体内经络，涌入杨罡右手长刀。
“嗯？”姜叔升仿佛感应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手中长枪锋芒更盛。
“住手。”
寒香见状再也按耐不住，猛地起身。
也就在这一刻。
杨罡陡然睁开眼睛。
“石有三生，人亘三世。我乃山海——执刀人！”他身上莫名多了一丝虚无缥缈的气息，如山海广袤，又似东海高崖之上一尊磐石仙胎，超然物外。
手中长刀猛地向长枪劈出，重若山川，势如渊海。
他竟是选择与元神境界的姜叔升硬碰硬！
嘭！
刀锋与枪尖对撞，时间仿佛变慢了几倍，众人眼中清晰看到，杨罡手中的长刀仿佛承受无边巨力，从刀尖至刀身，一寸寸、一截截的崩碎。
终于——长刀彻底破碎，却见一柄火焰、霜白缠绕的虚幻刀形，跃然空中，突破刀身的束缚狠狠撞上枪尖。
‘铛~~’
如钟声的激荡在众人耳边回想，刺眼的光芒淹没了他们的视线。
待光芒消散，他们才看清长枪已经回到了姜叔升手里。
而杨罡……
寒香已经落座，看着原地不动的杨罡，目光带着惊讶、激赏。
“好、好厉害....”杨蝉微微张着小嘴，一双星眸全是震撼之色。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废物二哥吗？那样极致霸道的一枪，换了自己也接不住吧？
宴厅之外。
一个欣长的身影双手抱胸，头戴面具，静静望着厅内的景象。
“是他，他……就是他。”
姜江双拳握紧，一双手不自觉的用力。
刚刚被打了一拳的位置，被挤得愈显呼之欲出。
“焚天刀....他早就已经觉醒了前世，他果然骗了我！哼。”女子恨恨想着，抬起脚步向宴厅走去。
宴厅内。
众人的目光惊讶而又震惊。
他们....看到了什么？
杨府刻意当成废人养了十几年的庶子，竟正面承受了北斗破军神将含怒一枪，甚至……比杨荣三人做得更优秀，生生将那不可匹敌的一枪给……击退了？
杨罡长吐出一口气。
融合了大日焚天图、月华剑气之力，与一丝石皇仙胎超然物外的意境，新版焚天刀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或许，这也可以称为自己焚天刀的第二式——山海一刀。
焚天之后，便是阴阳交济的山海一刀。
“哈哈哈哈，好，好刀！好一个山海执刀人！”
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
姜叔升看着杨罡，这一次笑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这一刀，可是叫山海一刀？”
杨罡默默点头。
“神将。”
寒香眉目闪过一丝笑意，“考校已经结束，可以宣布了吗？”
“好！”
姜叔升一拍手，还在回味着那惊艳绝伦的一刀。望向杨罡的目光，不禁带着浓浓赞赏。
这孩子....谁教的刀法？
他看了一眼寒香，她主修浮月剑道，与这样的刀法也完全不同。
这样的一刀，比之杨荣、杨京等人不知高出了多少个层次，得到一个名额实至名归！
谁也无法置喙。
“叔升啊。咳咳~~过几日，又到了润成的忌日。”一声幽幽叹息。
太夫人苍老虚弱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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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煞神军副将姜江，参见北斗破军神将
“太夫人……伯母。”
姜叔升脸上的笑容一凝，愕然转头看着已经闭目养神的太夫人。
对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半句不提斗部名额之事。
姜叔升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杨府老太公，名润成。与姜叔升父亲的关系，同现在的杨天佑与姜叔升一般，年轻时皆是好友袍泽，两人一起上战场，一起为大周仙朝征伐四方....而杨老太公在四十三岁那一年，死在了战场上。
为了掩护重伤的姜父而死。
年轻时，姜父每年都会带着姜叔升到杨府祭拜，时间一晃就是几十年，姜父已然故去，姜叔升却时刻铭记父亲的教诲，这些年对杨府能帮则帮。
算算时日，杨老太公的忌日确实也就在这几日。
太夫人在这个时候提起，意思不言而喻。
姜叔升心中叹了一口气。
都是杨府子弟....真的要如此偏心吗？
“姜神将。”杨府主母林氏也在这时开口，“我观这一场考校，我儿杨荣刀断而立，杨远心思聪慧，虽使了一些小手段，但也接住了神将一枪。杨京这孩子....怒风剑也算不错。”
说道二房的杨京时，林氏下意识顿了顿。
但当看到宴厅之中万众瞩目、一身桀骜的杨罡时，一双眸子便忽然冷了下来。
所有的偏见，直指杨罡。
“唯有杨罡这孩子，平日里便桀骜不驯，莽撞冲动，前些日子还闹出了人命，若非姜公子求情，妾身已按家法打断了他的腿。”
“可如今这孩子面对神将一枪，竟是以命相搏半步也不肯退让，逼得神将手下留情，通过了考核。如此不知进退，实在不配....呃，妾身失言了。”
林氏忽然止声，起身向姜叔升致歉：“妇道人家，本不该当面说这些的。妾身身为杨府主母管教不严，僭越了。”
僭越？
杨罡冷冷看着林氏拙劣的表演，他本不屑于这样一个他人赏赐的名额，还要寒香为自己牺牲。见到杨府众人为了进入斗部费尽心机，只觉的十分可笑。
不就是想将自己排除在外吗？正好如我所愿。
现在理由都给你找好了，北斗破军神将——你要怎么接？
杨罡期待的目光望向姜叔升，等待着他替自己拒绝。寒香清冷的眸子也落在姜叔升脸上，清风吹动发丝，却仿佛吹不动她任何情绪。
杨荣、杨远、杨京，还有杨蝉与杨府大大小小的嫡庶子弟，皆都看着姜叔升，等待着他表态。
姜叔升对上杨罡‘期待’的目光，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惭愧。
“真的要如此吗……在这个时候，将一个飞扬少年的脊梁，生生打折？”三个名额本就都是给杨府的，都是杨家子弟，换了谁不都一样吗？
“可……罢了罢了，从此之后，这杨府不来也罢！”
姜叔升眼中忽然有些厌倦，这些年来杨府的表现，实在让人有些失望。
看着站在宴厅正中不屈的少年，姜叔升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歉意。
非是他性格游移不定，容易被人左右，实是身在圣京这一张权贵编织的巨‘网’中。越是站在高处，便越是身不由己，时常需做出一些妥协。
仿佛下了某种决定，姜叔升正要开口。
“煞神军副将姜江，参见北斗破军神将。”
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自殿外响起。
姜江的身影一步步自宴厅外走来，头戴煞面，骨子里仿佛散发着一股森冷的煞气。
“怎么是她？”
“守魔地的女魔！”
“圣京第一小魔王？她怎么来了！”
杨府众人纷纷脸上变色，她什么时候到的杨府？老四杨远更是吓得连退三步，这一次是真的吓到了。
他小腿本能感到一丝隐隐作痛。
那是还是在许多年前，姜江随姜叔升祭拜杨润成，当时的杨远在杨府十分受宠，可谓一个小霸王，只因对姜江做了个鬼脸，说了一句‘大冰块’。
结果……被当场踢断了一条腿，半年没有下床。
那时还未役于战场，自小便对姜江这个妹妹十分疼惜的姜山、姜川两兄弟，更是与杨府的人大打出手。
从那之后，姜江虽再也没有来过杨府，却成了除杨罡之外杨府后辈子弟最讨厌，但也最惧怕的人。
是杨远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乖女儿，你怎么来了？”
姜叔升却完全不同。
看到宝贝女儿姜江孤身一人前来，浑身冰冷好像在生气的样子，心里便是一阵疼惜。
这个女儿从小便十分懂事，除了不近人情，任何事情都从未让家人操过心，修行上更是刻苦异常，令人感到心疼。
两位护着她的哥哥走了之后，更是……
姜叔升对姜河十分严厉，对姜江却从未有过半句苛责。
“回神将，属下至杨府，是为拜谢恩人。”
姜江单膝跪地，一板一眼地道；“偶见此间妇人当道，斗部考核有失公允，因有此荐。望将军慎重选择，以免我斗部机要沦为乌合之众汇聚之地！”
“你、、、你说什么！”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
杨府中人纷纷变了脸色，太夫人和林氏更是面色阴沉的可怕。这个疯女人，早闻她强势无情，对任何人事都不讲情面。
可....可她怎么敢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这一番话实在霸气而强势，没有给杨府留一丝脸面，简直是将这次选拔的丑陋赤果果展现在众人面前。
杨罡脸上神色也由嫌弃转为愕然，这女人脑子又不好使了？居然如此维护自己！虽然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解气。
“姜姜。”姜叔升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他一听就知道，宝贝女儿这是生气了，而且在生自己的气！这样的事情二十几年来，属实罕见。记得上一次还是因为……自己不允许她再碰那半截令人着魔的断枪。
难道是那所谓的恩人？
目光下意识望去。
正好看到杨罡脸上似乎有一丝诧异的看着姜江，顿时想起昨日姜河对自己说的那位‘有趣的人’，心中一个激灵。
‘原来那个用一番言语解开了姜江心结的人，助她觉醒前世的，就是这位杨府二郎——杨罡！’
坏了！
姜叔升不由升起一股懊悔之意。
自家宝贝女儿真的是因为他，在生自己的气！
“那个，姜姜，你先起来……”
“请神将慎重。”
姜江冷然看着自己的父亲，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原本是来找杨罡来讨个说法的。
现在却变成了帮他讨回公道。
见到那一式焚天刀，姜江彻底确定了杨罡早已觉醒前世，心中生气，便想当面质问他为何欺骗自己。
可当她半路见到杨府几个妇人拙劣的把戏，以两家过往的情分迫使姜叔升改变主意，心中没由来的更生气了。
比杨罡骗了自己还气！
杨罡是她的人。
自己可以欺负，但别人……绝对不行！
第033章：孔融让梨，淳淳孝子之心
“姜江，这里是我杨家。你一个后辈，莫要得寸进尺！”林夫人猛地起身，胸膛一阵剧烈起伏，再也顾不得贵门风度。
她真的要被姜江气炸了，这一番话若是宣扬出去，今后杨府在圣京世家大族面前如何自处？这一些疯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厌恶！
若非姜叔升在场……
奈何。
姜江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嘴角浮现一丝不屑。
定定看着姜叔升，目光无比执着。
“姜姜....”姜叔升深吸一口气，斗部....乌合之众....一句句掷地有声，在他脑中回荡。
姜叔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混了这些年，终究是混回去了，竟不如不通人情的女儿保持一颗中正本心。
这一尊破军元神，究竟修来何用？
以此心境入主斗部，如此选拔人才，将来若是把斗部变成人世间四部那般污浊之地，姜某愧对圣君创立八部的初衷，愧对斗姆神君的提携！
“姜神将。”
林夫人见姜江不理她，忙又将目光转向姜叔升，“选拔之事不可儿戏....”
“够了。”
心中有了决定，姜叔升冷声打断了林夫人对的话。
他也是受够了这个女人的聒噪，脸色一沉下来，一股元神宗师的气势自然横扫全场。
宴厅内一时鸦雀无声。
“现在我宣布，杨府三个名额人选。”姜叔升一言而定，一字一顿：“杨荣，杨京，还有……杨罡。”
“不！”
“这不公平！”
老四杨远听闻噩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竟压住了对姜江的恐惧，大声道：“破军神将，这不公平，我明明是表现最好的。你本来……本来是要选我的对不对？就因为那杨罡和你女儿有私情、、”
“混账！”
‘啪’的一声脆响，杨远整个人飞了出去，滚落在宴厅之外。
脸颊瞬间肿得老高。
姜叔升举着手掌，眼中怒火中烧。
姜江也猛地起身，冷冷望向地上的杨远，看样子若不是他已经昏迷，必然要是上去补一刀的。
“来人，扶四少爷下去休息。”林氏面色抽动，强自平静地吩咐道。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平日真是宠溺惯了。
一旁的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如今选拔的三个名额掌控在姜叔升手中，一言而决，杨远竟然敢以这样的话刺激姜叔升！
“姜神将。”
林夫人向姜叔升行了一礼，“神将的决定，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置喙。可……杨罡虽身在杨府，户籍命契却早已到了威远公府，落入贱籍。”
“试问，一个下等贱籍，怎么当的起斗部重职？”
此言一出，仿佛绝杀。
杨府一部分人纷纷露出了笑容。
比起稚嫩的杨远，主母的手段才是真正的绝啊！
然而。
姜叔升闻言也笑了。
“无妨的，林夫人。”他看着林氏的脸，‘安慰’道：“圣君有言，八部选拔，不拘一格。此事，我自会禀明圣君。”
在这一刻，北斗破军神将已经完全向着自己的女儿了。
林夫人闻言神色微变。
姜叔升竟搬出来圣君压她！
她还待再说。
“好了，既然叔升已有决定，旁人自不便再置喙。”太夫人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她一脸疲惫，声音似乎都多了几分苍老。
看着杨府一众子孙后代的神色，更是失望至极。
太夫人转头看向姜叔升，一脸恳求。
“这三个名额，叔升....可否容我杨府内部商议一番。”
“伯母....”
姜叔升看着那苍老的脸，终究没有硬下心肠拒绝。
要商议就商议吧，相信那孩子面对着得来不易的机会，也不会轻易妥协。
对于杨罡的身世处境，每年都到杨府祭拜的姜叔升还是知道一些的。此事之后，太夫人对他的不喜又多一分，在府中的处境或许会更加艰难。
但姜叔升随即就想到了寒香。
寒仙子蕙心兰质，一颗仙心脱离红尘之外，看待事物比他们这些俗人更加通透。想必早已料到杨罡之优秀，必然能通过自己的考核。
而一个优秀的人，面对这些风雨是迟早的事。
与其晚争，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争上一争。
以寒香如今的地位，斗部一军之主，只要杨罡将来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护住母子二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老身谢过神将。”
太夫人缓缓点头，将姿态放的很低。
当众人的目光因为她的话，纷纷集中到杨罡身上，寒香也正准备出声时，太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李氏身上。
那位二房的李夫人。
“惠娴啊....”太夫人叹了口气，“京儿这孩子，上月不是说要凝练金身吗？这个月末就让他去珍宝阁，将那相中已久的‘天狼龙象金身秘法’买回来吧。”
“太夫人你....”李氏满脸错愕，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自己最宠爱的孙子杨远，她....难道竟要将自己儿子的名额让出来？
杨远是您的孙子，京儿也是您的子孙了啊！
一本凝练金身的秘法，又怎么和进入斗部的名额比！
“娘亲！”
下方的杨京再也维持不住高冷的人设，不禁出声。
“那就再加上一份凝练金身的资源。”太夫人声音冷了几分。
全场之人不禁错愕。
太夫人对于杨远的偏爱....竟已到了这种程度？眼见姜叔升那里走不通，退而求其次，竟是不惜牺牲杨京的前途。
下方。
杨罡冷眼旁观，看着杨府的女人们吵来吵去，仿佛一个局外人。
斗部，真的那么吃香吗？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你们那么想要这个名额，为此不惜在外人面前争的灰头土脸，不如来找我....我给你们换啊！
如今这场戏，也差不多看够了……接下来，要看我表演了！
上方。
太夫人轻轻瞥了李氏一眼，目光如一潭深水。数十年来树立的威严，让她的话瞬间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太夫人，妾身....”李氏的声音十分艰涩，眼中喊着泪光。
而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终于要尘埃落定。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林夫人的话忽然呃在嘴边。
而后愣愣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杨罡。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今日的宴席几次曲折反转，实在让人跌破了眼球。最后时刻，杨罡这位正主居然站了出来。
就连寒香波澜不惊的神色，也有了一丝改变，精致的脸蛋浮现一丝惊讶。
“我说，我不同意。”
杨罡重复了一遍。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才温温吞吞地道：“原因有三。其一，斗部的名额，本就属于杨府。为何一定要争，凭白伤了自家的和气？”
“其二，大家好像从未关心过，我是否愿意进入斗部？”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诧异的脸上扫过。
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杨罡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长年有疾在身，身为儿子，不敢离开身边半步。若是进了斗部，无法时时在身边照料，岂非不孝？”
“若是如此，杨罡甘愿放弃一切，守在母亲身边。”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一番话，带着十二分真情实意。
众人闻言不禁心头齐震，感受到了少年身上一股淳淳孝子之心。
为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纯孝的少年宁愿放弃自身前途，也在留在身边照料母亲吗？杨府一些心思柔软的女人，想起杨罡母子在府中过去的种种，眼中不禁泛起点点晶莹。
心中更是生出一丝愧意。
这些年来，他们母子确实苦了些！
“其三，杨罡对修行之事一知半懂，贸然进入斗部恐怕浪费了一个名额，若是蹉跎数年还没成就，更是辜负了斗部与破军神将的栽培。”
杨罡望着上首的太夫人，终于穷图匕见道：
“这些年来，杨罡眼见兄弟姐妹们一个个踏入修行，心中也是十分渴望。可惜……一直没有获得机会。若是可以，恳求奶奶将答应杨京的资源，匀给孙儿。如此，正好调和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矛盾。”
“当然……孙儿斗胆，还想请奶奶再添上一些缎骨至金身的功法、资源，孙子自是从此专心修行，只待将来赘入威远公府，也不坠了我杨府名声。”
是的。
从始至终，杨罡都没想过要加入斗部。
圣京的世家大族规矩森严，极重孝道。以杨府的名额进了斗部，依旧是依附于杨府生存，将来但凡主家有命，莫敢不从。
他早已厌烦了府中那些蝇营狗苟，一直以来只想脱离杨府，摆脱赘婿贱籍，而后带着母亲一起离开这座樊笼、恶沼。
又怎么可能自套枷锁，以杨家的名额进入斗部，成为杨府这艘大船上的一条米虫？
但是凭白费了半天功夫，就这么放弃也确实枉费了寒香一番苦心，不如让杨府的人拿资源来换，顺便让他们出出血。
用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名额，换来缎骨至凝练龙象金身的所有资源，加上相应的修行功法，让自己今后的修行合情合理，再也没有人可以质疑。
甚至将正房与二房之间的争端挑在了明显上，分化二者的关系。凸显了正房丑陋的嘴脸，收获李氏母子的感激，将他们的阵线向自己这边稍稍拉了一分。
如今一举三得之事，简直是一举多得！
什么，你说事情过后，某些人会气急败坏？
说实在的，就算她们恨不得杀了自己。杨罡如今的状况，命契户籍落入威远公府手中。只要白素青一直推延婚期，老威远公一日未开口拍板决定两人是否解除婚约。
那么杨罡身上就有一道护身符。
杀了他，等于杀了威远公府的女婿。那是捅破了天的大事，闹到圣君那里，杨府的脸就真的丢到了大周天下十方大地亿万里。
在这个修行世界，要让人耻笑数百年的！
话音落下。
宴厅中的众人心头波澜起伏。
太夫人满脸错愕，李氏母子惊喜不敢置信，林氏的脸色更是纠成了一团黑锅。
姜叔升一脸不解，寒香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茫然。
自己好像确实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问过他的意见。
我....做错了吗？或许这孩子的说法，才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唯有姜江，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光芒。她就知道，这个人的想法永远和别人不一样，从拒绝自己开始……
“此言当真？”
太夫人忍不住问道。
李氏与杨京双眸同时爆出惊喜的光芒，看着杨罡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几分感激之色。
这孩子，竟是这般为杨府着想？
之前对待他，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
“孙儿一向重孝，不敢让奶奶为难。”杨罡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上演了一出孔融让梨，兄谦弟恭的戏码，他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第034章：试探姜江
“好，好孩子。”
太夫人深深看了杨罡一眼，立即答应了下来，好像生怕杨罡反悔似的。
接着，她的脸上升起了一丝笑容。
转头向二房李氏道：“惠娴，可满意了？”
“但凭太夫人做主。”李氏不禁喜不自胜。
说罢，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姜叔升，最终结果，还需北斗破军神将这位主事之人拍板定夺。
“杨罡还要给母亲送饭，先行告退。请奶奶责罚！”
杨罡主动请罪道。事情告一段落，他也没继续待下去的欲望。
“好好，好孩子，有孝心。不碍事的，你去吧！”太夫人挥着手，恨不得赶紧把事情定下，让杨罡离开。
“杨罡告退。”
向上座的寒香点点头，行了一礼。
杨罡转身离开琳琅水阁。
半途经过姜江身边时，给了她一个眼色。姜江立即会意，跟上杨罡的脚步离开了乌烟瘴气的地方，一如前世北泽之地跟在他身后。
“嗯？？？”姜叔升一脸懵逼，看着被杨罡一个眼神就带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姜江....什么时候这么听人话了？
片刻后。
杨罡与姜江回到了小院。
他长吐出一口气，神色轻松的笑了起来。
这一次赴宴，还是收获颇丰的，今后到凝练龙象金身的资源都不用愁了，回头真要好好感谢一下寒香姑姑。
“看来你也是会紧张的。”
姜江双手抱着胸，手里提着半截黑色断枪。
“刚才那场面，压力确实有点大。”杨罡默默一笑。以名额换资源，确实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应对办法了。
若是直接答应进入斗部，遭来杨府全体的仇恨还在其次，正房与二房以后对付自己的手段，怕是会无所不用其极。
他毕竟还要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
需要修炼，需要出门售卖红尘鱼，就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母亲身边。
现在打了正房的脸面，却获得了二房的好感，让他们这段时间自己去斗，无暇顾及自己，可以说是最好不过了。
“你不是要给母亲送饭吗？”
姜江微微歪头，问道。
“她啊，你来之前就已经吃了。”杨罡笑了起来，送饭不过是他不想待下去的接口。
“你这个，骗子。”
姜江抱着胸膛的双手不知觉的用力，杨罡感觉她身上好像又冷了几分。
“骗的又不是你，生什么气？”他翻了个白眼，目光顺势从某处凸出的位置挪开。
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
姜江一阵默然，不知为何，冲动过后她忽然不想说出自己知道杨罡骗她的实事了。
我知道你骗了我，但是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你骗了我。这一刻，姜江感觉自己在精神上获得了某种胜利。
不禁有点小开心。
“对了，刚才还是要谢谢你的。”
杨罡在院子坐下来，捡起一块木头就开始雕刻红尘鱼。
“哦。”姜江抱着胸，站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脑袋不知不觉稍稍昂起了一点。
“那，这一次你也算是还清恩情了吧？”
杨罡忽然开口道。
“嗯....嗯？”姜江心中忽然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回答。
“也就是说，你可以走咯？”
杨罡接下来的话，如一柄利箭射入她的心头。
姜江身躯一震，脱口而出：“不行。”
“不行，为什么不行？”
杨罡抬起头，一脸茫然之色。
“你说要一直跟着我，直到报恩。现在我因为你仗义执言，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好处。这还不算是还清了恩情？”
“那，那不算！”
姜江脑袋懵一下，“对，不算。提醒主将，本、本就是下属的职责。”她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光芒，说的越来越流畅。
“因此，我刚才只是做了自己应做之事，还不算是报恩。对，就是这样。”姜江很肯定的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解释。
杨罡呆呆看着明显是在说谎的女人，心中渐渐升起一丝怀疑。
“你、你看什么？”
姜江被杨罡看得又有点紧张了。
随着神魂的补全，人性化的情绪越来越多在她身上体现，甚至比正常人更明显一分。
“说，觉醒前世的究竟是谁？”
杨罡冷冷的声音，让姜江的心一沉。他、、他发现了？他要是知道自己骗了他……
姜江心里莫名的越来越慌，胸口沉甸甸的有一丝压抑。
忽然，她心头一凛，终于反应了过来，“又是你，该死的知见障！”
“哦，我知道了。”
杨罡忽然故作一脸恍然，看着姜江道：“你就是你们口中那个‘亲人’……的妻子！对不对？”
“啊？啊？”
姜江傻傻的张大了嘴，高冷的人设在这一刻一下子崩塌了。
“哼哼，我就知道。”
杨罡得意的哼了一声，越说越离谱：“你夫君一定是饱受病痛折磨，到了卧倒病榻需要别人照顾的程度，所以你才会对我感激涕零，甚至……”
杨罡想到刚才那一拳‘Duang’的一下波涛荡漾，想说连这你都忍了……想想不适合还是憋了回去。
转口道：“不得不说，姜姑娘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放心，你的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回去吧，你毕竟是有夫之妇，咱们这样……不合适。”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忽然自院外响起。
杨罡与瞠目结舌的姜江转头望去，发现姜叔升竟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外，正捂着胸口，咳得满脸涨红。
“父亲。”
姜江呆呆的喊了一声，耳根似泛起一丝粉色的红润。
“那个。”
姜叔升神色古怪看了一眼杨罡，“这个我必须证明，我们家姜姜云英未嫁之身，你这臭小子可不要胡言，坏了她名声。”
“啊，不是啊？”
杨罡失望的叹了口气，眼中却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姜江，为何总是这么奇怪。可惜被姜叔升的出现打断了。
杨罡却是怎么没想不到，眼前的姜江就是前世的赵零。
在他心理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北地枪魔前世这么猛的狠人，应该是一个男的。人有时候就是会陷入一些思维盲区。
毕竟性别不同，男女神魂先天阴阳有别，这一点在这对轮回研究的十分透彻的世界，算是基本常识。
除非有一天，前世的赵零表现出极有可能是北地枪魔的痕迹，并且暴露女儿身……
第035章：再入北地魔枪，有点大的小兄弟
姜叔升来了，带走了姜江。
也让杨罡摆脱了被纠缠的困境。
只是姜叔升临走前的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在你那山海一刀里，我好似看到了一丝珍宝阁上那柄至高天刀的影子。还有一点……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看不透的东西。”
那一点‘东西’，自然是石皇仙胎的超然意境。
“但是，我也有一点不算忠告的忠告。你这一刀蕴含的东西，太多太杂，繁杂到已然超出了自身的控制。而天刀，则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刀道……将来的路究竟怎么走，还需看你自己。”
送走了姜家父女。
杨罡专心雕刻红尘鱼，心中思索着今日那一式‘山海一刀’，除了焚天刀，无论浮月剑气还是石皇仙胎意境，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所以才有姜叔升的繁杂、纯粹之说。
浮月剑气还好，只是借用了其中的力量，而石皇仙胎……将来自己要走的道路，应该先将这些东西融为己用。
时间渐渐流淌。
直到院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杨罡抬起头，果然看到寒香款步而来，身后宫带飘飞，如一位降落红尘的仙子。身后跟着的杨蝉原本也很是清丽，相比起来却仿佛跟着仙女身边的玉女。
“寒香……姑姑。”
杨罡起身，郑重向寒香行了一礼。
“不必拘礼。”
寒香站到杨罡身前，黄昏中的小院顿时仿佛泛起点点月色，如梦似幻。
“应该的，杨罡多谢姑姑今日帮衬之恩。”
杨罡却固执的将礼数行完，才直起腰杆，面对仙姿绝色令人不敢直视的寒香。
“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何故谢我？”寒香轻柔地道。杨蝉在她身后，悄悄瞪了杨罡一下，似乎在说：你这不领情的傻子。
竟然拿斗部名额换那些修行资源，辜负了师父一片好心。
“……”
杨罡好似没看到杨蝉，对寒香道：“虽不能进入斗部，实则是杨罡所愿，常伴母亲身边慢慢修行，才是脚踏实地，中正之道。”
他还有一点没说，不愿寒香无端为自己付出，消受这不知何故的美人恩德。
“脚踏实地。你能有这般想法，我反而放心了。”寒香柔柔的笑着，一点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清冷。
在她眼里，杨罡与杨蝉一般，都是自己的子侄、亲人，这一世立志在红尘中感悟仙境的寒香，十分珍视这种感情。
“只是杨罡有一事不明。”杨罡忽然道。
“你说。”寒香点头。
“我想知道，姑姑为何总是帮我？甚至不惜……加入斗部。”杨罡好奇道：“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除了只进入了一半的前世，应该没有吧？
闻言。
寒香微微沉默了。
一旁的杨蝉也一脸好奇看着自家师父。
“唉~~~”幽幽一叹，寒香捋了一下发丝，道：“其中缘故，牵连久远，还是不说更好。你只需记住，我是真心实意，而非对你有所图谋。”
“这一点，杨罡自然晓得。”杨罡点头，他都已经进入别人前世了，心性品德，将来在广寒仙狱中一看便知。因果纠缠之下，一个人只间隔了两个前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若是寒香真有图谋....自己就在她前世给谋回去咯！
“至于加入斗部。”
寒香眸中仿佛闪着清幽的月色，“纵然没有那些名额约定，圣君之命，斗姆之荐，寒香也不得不入这红尘之中，体验凡尘俗世。”
“这一世，是我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杨罡有些不理解。
“不入仙境……哪怕处于世外仙山，也仍是红尘。杨罡，这一点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寒香的声音渐渐缥缈。
当杨罡修行完了大雪山魔神铸骨功，夜幕已经降临。
耳边依然回荡着寒香轻柔细腻的声音。
不入仙境，仍在红尘。
他默默看着架子上一条条木雕小鱼，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了命阶长河。便看到一条条小鱼在河流中自在游曳，却没有一条能游出长河的范围。
“就算入了元神之上的仙境，真能游出这命阶长河轮回苦海吗？”
一条青色小鱼浑身一颤，向杨罡展开了自己的所有。
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扑面而来，杨罡再次进入了北地枪魔的前世。
【北地魔枪：衍绝技，邀天刀。枪心如梦，神魔啼血。青色命阶（未觉醒），可参研，可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可获取因果机缘。】
【当前可进入劫章：斩情问道，四方杀劫。】
“斩情问道，四方杀劫？”
北泽之地。
‘咕噜咕噜~~’一处冒着热气的温泉，杨罡悠悠然睁开眼睛。
来不及细想这一劫章的意思，便见到前方一个盔甲小兵的身影蹲在池边，正在洗……衣服？
“嗯？”
杨罡微微睁大眼睛，顿时看清了赵零此时的样子……一身破破烂烂的盔甲，已经穿着两年多，许多位置的布料裂开，将一节节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而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除了一条几片树叶竟是什么也没穿，就这么光着屁股大咧咧坐在石头上，脚上倒是还穿着一双开了嘴的鞋子。
两年半的记忆，开始在脑中慢慢流淌。
“喂，衣服洗好了没有？”杨罡朗声道。
赵零转头看了一眼，避开目光。
“马上好了。”
手上默默加了一分力，鼓捣着一条破了好几个洞的裤衩子。
股股浑浊的泥浆融入水中，淡黄色的温泉水顿时更黄了。这一次‘杨凌’进入地下探查万物母气源头，确定了那一处泄漏母气的地隙已经彻底封闭。
或许……到了该离开这地方的时候了。
赵零洗着衣服，不知不觉有些分神。
离开以后……他还会赶自己走吗？两年多的时间……每天洗衣、做饭、看着他努力修炼，赵零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他应该……也习惯了自己吧？
可是，我烤的肉他好像不爱吃。我洗的袜子，也总是嫌不干净，说掺着温泉泥沙的袜子硌脚。虽说到后来，他似乎也没那么嫌弃了……
想到杨凌一脸无奈的样子，赵零嘴角不禁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两年半的时间，改变了她太多，从一个脾气执拗的世家大小姐，变成了会洗衣做饭的听话小丫鬟。唯一不变的，或许唯有铭刻在内心深处的血海深仇……
片刻后。
杨罡等的不耐烦了，终于见赵零哗啦几声拧干衣服，递到身前。
杨罡接过直接穿上。
没办法，这破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套衣服只能洗完了穿穿臭了洗，上大号要用树叶划拉屁股。
“鞋子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赵零蹲在杨罡面前，熟练的帮他脱下鞋子。一缕酸臭顿时飘入呼吸，她下意识皱了皱鼻，而后习以为常的转身蹲在岸边开始清洗鞋子。
杨罡愣愣看着赵零的侧身，满脸错愕。
记忆里的一幅幅画面走马观花，总是有些朦胧的。直到现在切身体会，他才知道这两年多来赵零的变化有多大。
“嗯，大……那是什么？”
杨罡瞪大眼睛，透过赵零腋下破开的衣服口子，看到了一抹雪白的细腻。
“这小兄弟在北泽练了两年半，胸肌变化也有点大啊。咦，怎么还有点……白？”
等等！
大？白？
小兄弟？？？
第036章：北寒劫碑，钥匙
赵零正蹲在池边刷着鞋子。
忽然感到身边一个身影蹲在身边，直愣愣看着她。
不禁转过头。
顺着杨罡的视线一路延伸到了……自己的咯吱窝。破开的衣服口子空荡荡的，一股温泉的暖风吹来，吹散了氤氲的雾气。
顿见一片雪白细腻。
“啊！”一声惊呼。
赵零吓得扭身一崴，跌坐在了岸边。
“你、”
“你……”
两人一个站着，神色震惊，一个坐在地上，满脸羞红，各自相顾无言。
‘哒哒’
杨罡神色一阵变幻，两步走到赵零身前蹲下，一只手按住她的头盔。
“你、想干嘛？”
赵零昂着头仰望杨罡的脸，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她胸口有种窒息的感觉。
头盔被缓缓摘下。
露出一张并不是很柔媚，但英气十足的脸。三点梅花状的胎记点缀在眉角，仿佛有某种特殊的意味。
杨罡强硬的抬起赵零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试图将这张脸与现实中某一张厌世脸重叠在一起，只是那紧张、温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后世的姜江，“如果她摘下面具，会不会和赵零一样，脸上也有三点梅花印记。又或者……四点印记？”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赵零睫毛微微颤抖，闭上了眼睛，胸膛却抑制不住的一阵起伏。
阵阵温泉暖风吹过二人的身体，杨罡感觉手中的脸颊越来越滚烫，赵零的耳根、脖颈泛起了大片的粉红。
他心中却无暇顾及。
“明白了，全明白了！”
“如果说，北地枪魔本就是一个女儿身，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赵零就是未来的北地枪魔，而姜江……则是北地枪魔的转世身。”
“随着我攻略北地枪魔前世，她也渐渐觉醒了前世的部分记忆。所以她才会那么对我，所以才那么奇怪……才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但是，赵零的资质……”
杨罡看着赵零，不禁又有些迟疑。
真的是她吗？以赵零现在表示出的天赋，不要说将来以真罡战元神的惊艳一枪，就是比许多普通人也差了不少。
一个天赋、悟性，都可称得上愚钝的人。
将来要有什么机缘、遭遇，才能挑战元神宗师中近乎无敌的天刀？
难道说……
杨罡心中一动，没注意到被他的目光俯视许久的赵零，浑身已经微微颤抖泛起粉红。
“难道说，因为我的出现，赵零注定与天刀一战的‘宿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是我掠夺了原本属于她的气运？”
这么推论，似乎有些道理。
可在现实世界，北地枪魔与天刀惊世一战已成传说，命阶长河有这种能力改变天下万灵意志吗？
如果不能，北地枪魔变成了北地刀魔，就陷入了时间悖论。
越想越深入。
这一刻，杨罡感觉自己仿佛即将触碰到一条那不见摸不着的轨迹，却始终差了一丝。心里有如猫抓一般难受……
下意识摩挲着手指，却听到‘哼’的一声。
赵零双手撑地，下巴搁在杨罡手里，昂头望着他，双眸一片水光仿佛要溢出来。
“你干嘛？”
杨罡不解地问道，说着松开了手。
“我....”赵零瞬间只觉心中空荡荡的，脸颊升起一阵难堪，偏头‘哗啦’一下扎入了温泉之中，却是再也不肯出来了。
这个不解风情的混蛋！
“喂？”
“滚！”
“我们该离开了。”
“哦。”
——
十日之后。
金乌向西方坠去。
“这一千多年前的太阳，也没什么特别啊！”杨罡站在沼泽边缘的一处小坡上，观察方位，心中一闪而过广寒仙狱中那一轮永不坠落的遮天巨日。
赵零默默跟着杨罡身旁，手里依然握着那一柄军营的制式长枪，腋下漏风的口子也用藤条扎好。
经过十天长途跋涉，二人一身破烂泥泞，终于走出了北泽的范围。
“知道这里大概什么位置吗？”
杨罡问道。
“北泽往东五百里，应在照夜城附近。”
赵零回答。
“走，天色要暗了，先找个地方过夜。”
杨罡当先带头走去。
于是又行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找到一座破屋子，看样子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不过历时两年半终于看到人类生存的痕迹，两人感觉这个世界一下鲜活了起来。
‘啪啦啪啦’
夜晚的篝火照在脸上，两人各自坐在火堆边都没说话。赵零抱着膝盖心思重重，脸上带着一丝忧色。杨罡的心思则全在想着今后的道路。
出了北泽之地，他一时也不知道接着去哪。无论离开北地还是留在这里，当前都需要寻找一门真罡境法门，突破已经极致圆满的龙象金身。
凝练出一缕无坚不摧的罡气，承载愈发壮大的大日元神。
杨罡默默闭上眼睛。
体内一股股澎湃的血气，如江河波涛在血管内奔涌，感受着大日魔神金身三龙三象之力带来的恐怖力量，杨罡感觉现在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两年半前的自己。
“隆隆~~”
识海内一阵轰鸣，仿佛雷鸣电闪。
杨罡神色抽动，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一尊巨大无比的大日元神，充斥着整个识海壁垒，仿佛一颗鸡蛋随时要破壳而出，将束缚着‘它’的识海涨破。
杨罡心中闪过一个画面。
广寒仙狱中，自己的脑袋忽然崩裂，跃出一轮红日向天空投去，仿佛想要回归母亲怀抱，又似带着一丝不屈要与天空中的巨日争辉。
“得尽快找到后续真罡境的功法。否则，我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冒险突破境界……”这几日杨罡思考了很多，也问过赵零，可惜对于如何突破后续境界，始终没有头绪。
“如果突破失败，这一世可能就要提前结束。”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赵零，纵然知道这只是一个前世，也不忍让这个执着复仇而卑微到尘埃的傻子失望。如果连自己都死了，她将会在怎样的绝望中……走上复仇的道路？
赵零忽然起身，提着枪向屋外走去。
“去干嘛？”
“练枪。”赵零背身说道。
“哦。”
杨罡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强做镇定的不安。
不由双手抱着后脑靠在墙上，悠哉地道：“就你那天赋，还练什么枪，乖乖给我洗衣做饭就好了。报仇的事……交给我吧！”
赵零背影一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不赶我走了吗？”
杨罡不禁笑道：“把你赶走了，以后谁伺候我？”
“真的？”
赵零一脸惊喜，正要转身。
脸上的月光忽然被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
“赵大小姐，两年半了。宋某等了你足足两年半，终于等到你从那该死的地方——出来！”昏黄的火光，映出一张粗矿的大脸。
他缓缓伸出手，温和地道：“来，把北寒劫碑的钥匙，交给我。”
“宋某可以马上送你去和一家人——团聚！”
赵零愣愣看着眼前的身影，记忆仿佛回到了两年多前那个雨夜，母亲高高抛飞的头颅，与刀光下一张狰狞丑恶的脸。
重新出现在眼前。
“巨神族，真罡。”她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蓦然。
一抹火红绚烂的刀光，自赵零身后劈向高大的阴影。
“好胆！”巨神族壮汉一声爆喝。
第037章：斩真罡，四方盛会
“当~~”
一声巨响。
刀光迸射，一股强烈的劲风将篝火吹得散落各处，点燃了干燥的小屋。
“龙象金身？”
巨汉双手持刀，如一尊门神般堵在门口，看着杨罡临空借力反转一圈，拉着赵零退入小屋深处。
“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炼体境……就是你，带着她躲了我两年半！”壮汉猛地一步踏前，怒声咆哮。
“两年半都找不到我们，你是路痴还是白痴？不过……还挺有毅力的。”
杨罡手持一柄长刀，将赵零护在身后，不屑地讥讽。
同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北寒劫碑的钥匙？居然让巨神族的人，在北泽蹲了他们两年半！
屋子内一处处燃起熊熊火焰，杨罡看清来人的面目，三米高的巨汉，手持一柄宽大钢刀，正是那一夜风雨中屠杀赵家的巨神族为首的真罡境巨汉。
对方此时一身猎户装扮，满脸胡渣，看起来这两年多过的不比两人好多少。
难怪一身怨气！
“哼，找死！”
巨汉一舞宽刀，门扇般向杨罡拍去，“记住，杀你之人——巨神城宋坚！”
宽刀未至。
一缕缕锋锐的罡气率先扑面而来。
“小心。”赵零惊呼。
杨罡一把拖住她的腰肢，向身后的屋墙一掷，赵零整个人直接破墙而出，翻滚在地，杨罡自身却持刀向宋坚迎了上去。
‘当当当~~’
双方瞬间战在一起。
火光与刀光激烈飞溅，森冷的杀机与火焰交织，一缕缕锋锐的罡气如泼水般从宽刀上洒出，像一柄柄小刀在杨罡身上划出道道血痕。
真罡境强者的罡气，不可硬抗！
杨罡如在刀尖上游走，却发现避开了罡气，自己竟仅是稍稍落入下风。对方的力量，相比拥有大日魔神龙象金身的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压倒性的优势！
这实在出乎意料。
与此同时。
刀势大开大合挥洒着罡气的宋坚，也是面色一沉。
这力量，这速度……对面的小子修成的不是一般的龙象金身！
“焚天！”
杨罡手中长刀忽然迸出一柄红光刀形，狠狠劈在宋坚身上。
只听‘叮’的一声，刀光仿若撞在金铁之上，巨神族汉子体表荡起一圈无形有质的波纹。
杨罡面色一变，急速退后。
一柄门板宽的大刀瞬间落在他原来位置，深深陷入地面三尺。
“真罡境，护体外罡？”
杨罡抬头看向踏着沉重步伐一步步的巨汉。
“三龙三象之力，圆满金身……你修行的是炼体境最顶级的功法。”
宋坚拖着宽刀走来，神色比刚才多了几分凝重，气势忽然一节节暴涨，却是终于认真了起来。
‘咚咚咚’
剧烈的心跳声，在黑夜中清晰可闻。
大日魔神炎阳龙象金身开始运转，杨罡感受着三龙三象之力的强大力量，心脏如水泵一般，疯狂吞吐气血在经脉、血管中奔腾。
淡淡的红光溢出体表，最终在他身上凝聚出一层三米高的虚幻气血人形。
“果然。”
宋坚双眸一凝，“圆满金身……不能给这小子成长起来的机会！”
他蓦然一声爆喝，整个人瞬间化作一股飓风，宽刀如卷，冲入一片火海的小屋。
“山海！”
沉静的声音，自火海中响起。
宋坚刚进火海，便看到杨罡横刀在前，身上莫名多了一丝虚无缥缈的气息，如山海广袤，又似一尊仙山磐石。
他整个人竟被那股气息震慑当场。
“这不可能！”宋坚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一柄炽热的气血刀形跃然而出，重重劈在他体外的罡气上，仿佛一轮大日疯狂灼烧着护体罡气。
“一刀。”
杨罡奋尽浑身力量，长刀猛地下压。
终于突破了宋坚的护体罡气。
“啊——”
那巨神族汉子猛地狂吼，挣脱了莫名的束缚，身体下意识一歪。
只听‘噗’的一声，血液飞溅。
轰轰轰~
宋坚沉重的身体连连后退，避开杨罡一连数刀狠辣的追击，才有时间低头看向腰间。
深深的刀口血肉翻滚，隐约可以见到一条条绿色肠子。
呼——
又是一刀如山海般劈来。
刀身后的杨罡面色沉静，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宋坚心口。
上一刀没有劈中，下一刀呢？受伤的宋坚要怎么接？
战斗至此，局面已经彻底反转。
“哈哈哈哈，好小子”
宋坚怒极而笑，看着逼近的杨罡身形忽然一转，竟是掠空而起，飞到了十米之外。
而后舞起门板宽的大刀，划出一道巨大的罡气朝杨罡砍来。
“还能飞？”
杨罡一阵皱眉，收刀而立，避开迎面的刀罡。
真罡境强者修成了外罡，已经能短暂掠空而行，将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躲的了一刀，你躲的了十刀，一百刀吗？”宋坚忍着伤痛，怒笑道：“对付你，本不想用这种手段。只是你小子什么鬼刀法....太不讲道理了！”
“受死吧！”说罢，他一道道刀罡雨点般落向杨罡的位置。
轰、轰、轰~~
尘土飞扬，大地裂开沟壑，小屋在夜色中燃烧。
两人的战场早已来到了山坡上。
杨罡小心躲避着刀罡，十余米的距离让他有了提前预判的准备，奈何数次想要靠近宋坚，都被对方一个飞掠拉开了距离。
“想杀一个真罡境，果然不是那么容易。”
对方身为真罡境如此不要脸面，他也无可奈何。
远处。
赵零一脸担忧，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生怕让杨罡分心。
尘土飞扬，渐渐弥漫整片山坡，淹没了杨罡的身影。
“轰隆！”
又是一片巨大的刀罡穿入尘土，只听一声巨震，宋坚脸上露出喜色。
“中了！”
但他却没有冲动，而是持刀警惕。
片刻后，尘土散去几分。
杨罡单膝跪地，手持长刀抵在胸前，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刀身已经承受不住巨力断了一截。
摇摇欲坠的身姿，看样子已经伤的不轻。
“哼。”
宋坚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终于占到上风！
三龙三象之力的圆满金身又如何？硬抗真罡境的刀罡，还是不行！
“结束吧。”
宋坚举起宽刀，缓缓蓄力，“杀了你们，得到钥匙，正好赶上这一次四方盛会……”
这一刻。
他的身上涌现绝强的气势，便要发动致命一击。
“不！”
一声悲啸，赵零手持一柄长枪，疯了般义无反顾冲来。
“呵~~不自量力。”
宋坚瞥了一眼，露出一丝冷笑。宽刀挥落向杨罡——“巨神，天刀！”
‘就是这个时候！’
单膝跪地的杨罡，此时双眸陡然一亮。
点点火光自识海内溢散而出，如夜空中突然出现两轮金色的太阳。
“大日焚天元神，去！”
他双目一凝，两轮金日凝成一道自眉心爆射而出。
“什么？”
宋坚浑身一滞，蓄力已久的宽刀连忙转向。
便见到一缕金色刀光，划破夜幕。耀目，璀璨……划开漆黑的夜幕，穿过自己的胸膛。
护体罡气如纸一般被瞬间穿透，他心中竟只来得及升起一个念头：好快……的刀。
‘轰~’
三米高的身形，轰然倒在尘土中。
宋坚嘴里溢出一股股血液，与细小的内脏碎片，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可能……我的巨神天刀，怎么可能输给……”他不甘地望着天空，死亡的感觉逼上心头。
眼前渐渐泛起黑色。
“什么是北寒劫碑，什么是四方盛会？”
杨罡沉静的声音响起。
竟是感觉不出有一丝受伤的虚弱。
三龙三象之力的金身，又岂是等闲？若非与真罡境界争斗，需要极致凝练力量，这座山头早就被他们炸成飞灰。
“北寒劫碑……”
“四方盛会……四方城……”宋坚苦笑着，目光渐渐失去色彩。
心中最后闪过一个念头：原来，面对他……我从来都没有占过上风。
第038章：金刀少侠，刀道第一
宋坚就这么死了。
死在杨罡一记‘大日焚天元神刀’下，死得不明不白，无人问津。
至死他都不明白，杨罡最后耀眼夺目超越罡气的一刀，是怎么发出来的。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赵零激动的丢下长枪奔至杨罡身边，双手搀着他的手臂。
“还行，死不了。”
杨罡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眉梢却控制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三龙三象的大日魔神金身，硬抗真罡境一刀并无大碍。但动用了一次元神之力，他的识海仿佛一个即将从内部碎裂的蛋壳，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
跨境界修行元神的后遗症愈发严重了！
必须尽快找到后续的功法突破境界。
“阿零，北寒劫碑是什么，四方城又在哪里？还有，宋坚所说的钥匙……”杨罡坐在地上，望着远处的火屋，开口道。
“我不知道。”
赵零依着他身边，茫然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在临北城十几年，我从来没听过过什么北寒劫碑，更不知道什么钥匙在我身上。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急着抱住杨罡的手臂，一脸不安。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宋坚执着蹲守我们这么久，必有原因。”杨罡回忆着临北城覆灭前的那天，愈发觉得那一场战斗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四方城，四方盛会呢？你听过吗？”
“也没有。”
赵零皱起眉头，一脸奇怪道：“我在北地生活这么多年，如果四方城在北地境内，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而且那四方盛会……既以盛会之名，应当是广为人知才是。”
“你说的对，走吧。”
杨罡恍然，拍了拍屁股起来道。
“去哪？”赵零问。
“此地不宜久留，想知道四方城、四方盛会，找个有人烟的城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他拉着赵零的手，在冲天火光的映照下，走入黑色的夜幕。
——
白雪皑皑，冰封千里。
两个身影走在雪地里，天地尽是一片茫茫白色。
“又是一座冰雕。”
停在一个跪坐在地胸口插着一柄断刀的人形冰雕前，杨罡不禁摇头感叹：“这四方城的风云……真是多啊！”
此时已是一个月后。
两人深入北寒天域中心腹地，天气越来越寒冷，寒风刺骨。
杨罡与赵零也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皮袄、貂裘，漫天的雪花混着雨点，如泪滴般打在貂毛上，而后纷纷滚落在地。
北地的天气就是这般极端的严寒。
在北泽生存的两年半，如果不是遍地温泉，他们根本撑不过野外的冬天。
“前面就是四方城了。”
赵零静静地道。
举目望去。
远方一座巨大的城池，屹立在冰天雪地中，仿若一座上百里的雪中王国，又似一头张开巨口的巨兽，静静等待一只只猎物主动送上门。
如今的巨神城势力遍布各地，掌控整个北地，将北地各城连成一个庞大的网络，牢牢控制住了北寒天域的核心区域。
而这四方城，便是两年半前临北城灭后，天刀宋有缺亲自下令建立在北地中心，一处通达四方的枢纽。
“走吧。”
杨罡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当先向前走去。寒风吹起他的发丝，露出一张金色的半脸面具。
身后的赵零一身女装，脸上戴着一张同样的黑铁面具，背上背着一柄长枪，双手将一柄铭刻金纹的黑色长刀仿若珍宝般捧在怀里。
两人的组合，仿佛一主一仆，杨罡是出门游历的豪门少主，赵零是英气十足的捧刀侍女。
又是半个时辰。
两人来到了四方城前。
离的近了才发现这地方的繁华，或许是临近四方盛会，城门前竟排起了两条长龙，正等待入城。一个个身穿厚实的皮貂，腰间别着刀剑，或赶车采买、或结伴而行。
像杨罡与赵零这般两人结伴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反而少之又少。
因为这样的人，大多都死在路上了。一如两人路上遇到的许多冰雕。
杨罡和赵零这地特殊的组合，一出现便引起了许多目光的注意。
“头戴金面，侍女捧刀，是他！”
“曾在照夜城出现的那位天才少年刀客。”
“听说他一路行来，连续挑战各城池十余位成名刀道高手，可谓年轻一代刀道第一，炼体境界近乎无敌！”
城门前的人群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杨罡、赵零二人目不斜视，随意找了一个队伍排在后面。
然而前面的几人却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连忙让开身形。
两人身前顿时空出一块空地。
“……”
杨罡无奈，只得继续散发着‘冰冷’的气势，往前排队。
而后城门前就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杨罡一路向前，前面排队的人纷纷主动让开位置，绕到他的身后间隔着老远继续排队。
“怎么回事？”
“陈兄，这少年刀客难道还有什么恶名？竟让人如此惧怕？”
许多不明所以的人，顿时满脸迷惑。
“王兄有所不知，我听说啊，他与一位真罡境老前辈硬碰数十刀，竟是不落下风。”
“这个我知道。”一人压低声音，兴致勃勃地道：“这位金刀少侠十天前经过落云城时，一刀战败落云李家的少主，落了他的脸面。当夜那李家少主，便请出了家中的真罡境长辈镇压。”
“不要脸啊！”
“确实，年轻一代比试，竟请出真罡境欺负小辈！实在败坏我北地尚武风气！”
周围的人纷纷赞同，很快在那人身边围了一圈。
“嘿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人小卖了个关子，继续嘚瑟道：“当时我就在现场，金刀少侠正要携侍女出城而去，继续自己磨练刀道的挑战之路。李家的真罡拦在了城门前，言道：‘欲出此城，先接我三刀。’”
“你们想想，若是普通炼体金身境界对上真罡境，一刀还好，三刀？那不是要人命吗！”
“不曾想，那金刀少侠少年意气，竟率先出手，对李家真罡连砍了三刀……”说到此处。那人忽然停顿了一下。
“后面呢？”
“继续说啊！”
众人纷纷追问。
那人搓了搓手指，斜眼看了一下身后的布幡：江湖百事，铁嘴说书。
嘴角咧出一道笑容。
“原来是铁嘴书生，失敬失敬！”
“听说只有银子才能撬开铁嘴书生的嘴巴，今天果然长了见识。”一个心痒难耐的憨汉子，无奈的掏出了一两银子。
“谢客官赏！”
铁嘴书生收下了银子，嘿嘿一笑，“话说那李家真罡嘴上说的轻巧，实则带着杀气而来。金刀少侠也知来者不善，却怡然不惧。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从身后侍女怀里抽出一柄金纹宝刀，以炼体金身战真罡。”
“刀刀似天火流星，山崩海啸，对着李家真罡连砍三刀。”
“三刀过后，李家真罡……刀断，人亡。”
铁嘴书生一声叹息。
“那落云李迁也算成名已久的真罡前辈，外罡境界巅峰，眼看再过几年就有机会踏入内罡境界，却成了一位新晋后辈的磨刀石。”
“可叹，可叹……”
哗~~
周围听众顿时一阵哗然。
真的假的？以炼体金身三刀怒斩真罡境老前辈，这是人能做到的？
难怪那些人如此惧怕！
“这还没完。”
铁嘴书生脸上闪过一丝得色。
“金刀少侠当即反身回城，杀入了拥有三位真罡境坐镇的落云李家……”
第039章：四方盛会将启，北地第一美人
“那一夜，李府血如瓢泼，冰雪染红……”
铁嘴书生用一种惊叹的口气，仿佛回忆当日修罗场般的场景。
“李府三位真罡联手对敌，一刀、一剑、一枪，对上了浑身气血奔腾，近乎溢出体外的金刀少侠。众人这才知道，他竟是一位修行最顶级炼体功法，凝练一具三龙三象之力金身潜力无穷的少年天骄！”
“之前逆斩李迁时，根本未尽全力。”
“落云李家惹上这样的人物，可谓倒了大霉！当我们赶到时，便见一人独战三位真罡百年难得一遇的情景，金刀少侠的刀光如烈火烹油，每一招都是硬碰硬，与李家三大真罡斗的如火如荼！”
“此等彪悍之举，纵使同境界的巨神族好汉也难做到，而他却轻而易举！”
“四人酣战正时，李府中竟有人突发冷箭，金刀少侠闪身避过，停下刀势。众人只听他竟一声冷笑：‘玩够了。’又道：‘原来普通真罡比起巨神族人，差了这么多！’”
铁嘴书生说到这里，不禁顿了一下。
愤愤地道：“你们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众人纷纷点头，露出认同之色。
以龙象金身战三位真罡，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好吗！
远处。
听着依稀传来的惊叹，杨罡不禁尴尬的想摸鼻子，心中苦笑。
他也是没有办法。
他现在的战斗力，确实强了一些，三龙三象之力，加上超越这个境界的刀道修为。
那李家的真罡比巨神城修行天刀的真罡境又弱了许多，对上他们，他只在最后时刻用了一招元神刀罡的雏形，甚至没有动用处元神之力。
而少年狂傲的天才刀客，便是杨罡给自己立的人设，同时还伪造了一个从南方而来大家族少主的身份。
先入为主之下，进入四方城后参与四方盛会，行事便方便了许多。
而且那一夜后，他也如愿从李家得到了一门真罡境界修行功法。
只是就李家几个真罡的战斗力来看，那门名为‘冰灵三炼’的真罡功法似乎并不太高明，因此暂时压着打算进入四方城后，见到那传说中可悟神功的‘北寒劫碑’再行斟酌。
另一头。
铁嘴书生还在侃侃而谈。
“依旧是三刀。”
“但这一次，竟是一刀一命……焚天，山海，还有一刀含糊不清的‘大日什么神刀’，让人根本看不清出刀轨迹。落云李家三位真罡——悉数毙命。”
“铁某这辈子走遍北地，还从未听说北地出现过如此惊艳卓绝的刀法，也不知这刀道少年的传承，究竟出自南境之外哪位高人！”
“或许……或许可以与年轻时代的天刀，日月争辉了。”
“而后整座李府迎来了大清洗……无敌的刀法，彪悍的作风，彻底震慑了落云城的世家。”
“那少年继金刀少侠之后，又获得了一个称号，人称——悍刀！”
‘阿嚏~’
杨罡忽然打了个喷嚏，不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悄然对身旁的赵零道：“相比悍刀，我还是比较喜欢金刀少侠这个称呼。”
“我....喜欢悍刀。”
赵零将宝刀捧在胸口之间，默默看了他一眼。
这时前方主动退让的队伍也已经走完，二人轻松来到了城门前。
“哈哈哈”
“杨兄，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好久，这四方城的风云，终究是要被我们两人搅动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城门内传来。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手摇折扇，肩上披着一件貂裘男子缓缓走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骚包的味道。
在杨罡两人身前站定。
他看了一眼杨罡身后的队伍，啧啧两声：“不愧金刀少侠，雪中悍刀。人未至，威名已响彻四方城。原本还想迎你入城，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杨罡很想翻一个白眼，碍于自己此时的高冷人设，又只能作罢。
眼前这个男人，名叫楼白雨，名字与他的行事作风一样骚包，喜欢流连于青楼、艺坊之间，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楼某的剑，只在那青草花丛之中才能发挥十三成威能。’‘平时对敌，只需发挥八成便可纵横北地。’
直到他遇上了杨罡……
两人就像陆小凤与花满楼，一见如故。当然是楼白雨单方面认为的。
约定于四方盛会，重聚四方城中，一同搅乱四方风云。当然这也是楼白雨单方面约定的。
杨罡此时的人设，是一个冷冰冰痴心刀道的少年天骄，自然不会有如此中二的表现。
三人步入城中，见识到了冰天雪地中的繁华景色。
“走，杨兄，今日楼某给你接风洗尘，带你好好见识一番四方城肤白雪嫩的冰雪美人！”楼白雨拉着杨罡，便要向城中最繁华的地段走去。
“不急，我还有事要做。”
杨罡摇了摇头，维持自己的人设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向前走了几步。
忽然回头道：“楼兄，请问落云剑阁怎么走？”
“……”
楼白雨张了张嘴，而后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果然，只要他一来，便要搅动风云，掀起这四方城中的腥风血雨。那一日被落云城元神逼退的因果，如今便要应验！
——
落云剑阁。
落云城驻在四方城枢纽的根据地，平日里供洛云城修行人士歇脚，更是落云城各方权贵联络的中心，常驻一位洛云城主府的内罡境界剑道高手。
名为落云三九。
其一套自创的绝学落云三十九剑，剑法繁杂多变，是真罡境界中的佼佼者。
只是这一日，落云剑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轰隆’一声。
落云剑阁大门四分五裂。
“南境之人——杨无畏，前来讨教落云剑法！”
“大胆狂徒！”
只听一声厉喝。
数道身影翻飞而出，一柄柄长剑齐齐散发澎湃气血，刺向杨罡。
杨罡面色沉静，嘴角噙着一丝浅浅冷笑。
长刀都未出鞘，一甩手便是三龙三象巨力挥洒而出，气血如龙，瞬间将数柄长剑震断。袭来的几人顿时齐齐吐血，倒飞而出。
寻常炼体境界此时在他眼里，如同土鸡瓦狗。
“好，你便是那覆灭我落云城李家的……金刀少侠？”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中年剑客，手持一柄细长的剑缓缓走来，一派风轻云淡的高手姿态。
不过片刻功夫，落云剑阁周围已经围满了围观的人群。
看到竟是一个少年要挑战落云城驻点，纷纷惊讶不已。
却听杨罡冷冷一声：
“你只有，一刀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杨罡不禁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好中二啊！’
而那落云三九闻言，脸上果然勃然变色。
这种话一般只有成名的高手、长辈，面对晚辈时才会这么说，今日竟是由一个炼体金身的后辈对自己说出口……
简直奇耻大辱！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
‘锵~’
杨罡不再废话，从赵零怀里抽出金纹黑刀，一道刀光匹练向落云三九劈去。
“……小子。”话音戛然而止。
落云三九愕然指着杨罡，从头顶眉梢至腰部划开一道血线，上半身平滑落地。
哗！
血液、肠子，各种内脏落了一地。
围观的人群纷纷吓得倒退。
太血腥了！
真罡境界已经凝练了内罡的剑道高手，竟不是这少年刀客一合之敌！
今日之后，金刀少侠、亦或悍刀之名，必将响彻四方城！
四方盛会上，所有人又要多出一名劲敌！
“你大意了....”
杨罡叹了口气，颇有些索然无味。寻常的真罡境，相比巨神一族修炼过天刀的高手，真的差了太多太多。
他将一柄金纹黑刀递给赵零。
带着一丝萧瑟，转身而去。
赵零默默接过长刀，插入怀里，跟上了杨罡的脚步。
周围瞬间寂静无声，人群看着杨罡远去的背影，感觉任何赞叹都不及那一刀的绚烂。
一刀斩破落云阁，威严已立，少年刀道天骄的人设愈发牢固。
接下来……只待那期待已久的四方盛会开启，去见识一下那传说中人人可悟神功的北寒劫碑了。
不过，钥匙……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人人都可参悟的北寒劫碑，却还需要那一枚所谓的钥匙？赵零身上都光溜翻遍了，也没见什么像钥匙的东西啊！
“杨兄……”
楼白雨愣了一下，连忙追上二人。
一脸贱笑道：“天色已晚，楼某在红夜楼摆下一桌，给杨兄接风洗尘如何？我跟你说啊，那红夜楼的花魁乃闻名北地的第一美人——叶红衣。一双玉手嫩如酥，偏爱红衣气质冷，特别是一对玉足……啧啧，楼某是不敢想了。杨兄乃少年天骄当代刀道第一人，若能代我舔上一舔……”
忽然一股冰冷的杀机从背后袭来。
楼白雨浑身一僵，左右观察了片刻，却没发现哪有隐藏的敌人。
继续在冰天雪地里摇着折扇，不知死活地嘿笑道：“四方盛会马上要开始了，四方城内的风云汇聚，恐怕都要集中在今晚这一场夜宴。”
“传言那红夜楼曾放出话来，只要获得这一次的四方盛会魁首……不仅能获得天刀宋有缺亲自指点，更有机会享受无边艳福。”
“入那北地第一美人的洞……房！”
如捧刀侍女般跟在二人身后的赵零，冷冷看着楼白雨的背影。
眼中杀机四溢。
第040章：今晚吃荤的，还是吃素？
四方城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座巍峨高耸的红楼，连绵一片建筑。
红墙朱瓦，粉香十里。
每当夜幕降临，千盏灯笼一点，半个城池都能看到天空中微微的泛红。
这便是拥有北地第一歌姬‘叶红衣’坐镇的红夜楼。
万千豪侠、刀客经过四方城，无不驻足流连，享受红袖暖灯、美人香软。特别是四方盛会即将开启的这几日，红夜楼每夜都能接待上千名恩客。
“杨兄，请。”
红夜楼的大门行人川流不息，楼白雨骚包的摇着折扇。
前方自有小厮引路，将三人带入楼中，直接上了二楼。
“几位贵客，是要雅间，还是要在大堂？”
小厮面带笑容询问。
楼白雨转头解释道：“杨兄，他问你今晚是要吃荤的，还是吃素的？”
“这……”杨罡嘴角一抽。
赵零眸子微眯，死死盯着杨罡后背。
“....坐大堂吧。”杨罡迟疑了一下：“听闻四方城的俊杰豪侠皆喜欢在二楼堂座，观看北地第一美人的才艺，坐雅间反而没意思了。”
“哦，那就大堂吧。”楼白雨颇为可惜地道。
片刻后。
两人在二楼围栏处一桌视野广阔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看到下方剧台。
赵零捧着宝刀，站在杨罡身后。
“你也坐下，一起吃点。”
杨罡转头道。
“回少主，奴婢不饿。”赵零头戴黑铁面具目不斜视，冷飕飕地道。
“……好。”
杨罡为了维持人设，只得作罢。
一阵清脆的琵琶声响起。
一楼剧台，左右走出两队身穿粉色薄纱，妖娆婀娜的舞女，跳起曼妙的舞姿。
“好！！”
“红楼之夜。”
“开始了！”
楼上楼下顿时响起一阵喝彩。
片刻后，酒菜上齐。
四名气质素雅的女子坐在二人身边，斟酒夹菜，暖玉温香扑面而来。
杨罡与楼白雨凭栏欣赏舞姿，吃着酒菜，只觉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红夜楼的空气竟有一种置身芙蓉暖账的火热。
“楼兄，可否跟我说说这四方城的故事？”
杨罡不经意间问道。
“嘿，杨兄这可问对人了。”楼白雨一摆头，笑道：“我楼家自四方城刚建立时就已举家搬来，可谓看着这座城池一点一滴壮大。”
“听说这四方城，是两年多前临北城覆灭后建立的？”杨罡道。
“对。”
楼白雨点头：“两年半前，巨神城覆灭了临北城，彻底征服北地最后一座城池。那位天刀便下令开建四方城，勾连四方之地，一统北地。”
“四方城建成那一日，天刀手托一块巨大冰碑从天而降，向世人宣告北寒劫碑的存在，同时开创四方盛会，杰出之人可得参悟北寒劫碑的机会。”
“若能领悟一二，便会受到四方城笼络，获得数之不尽的资源、功法。”
“哦？这北寒劫碑，究竟是什么东西？”
杨罡不禁有些奇怪，巨神城这么好心主动开放北寒劫碑供世人参悟？
其中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唰~~’
楼白雨一展折扇，听着琵琶声摇头晃脑：“传说那北寒劫碑甚是神异，这两年来，有炼体境在上面领悟顶尖缎骨、金身之法，有真罡境强人悟出直指元神大道的神功妙法……亦有痴心刀道的少年，领悟一式神妙刀法，被天刀亲自收入门下。”
“啧啧，可真是天大的际遇！”
“可惜，更多人则是一无所获，凭白遭了一身杀劫。”
“直指元神大道的功法……杀劫？”杨罡心中一动。
“可不就是杀劫哟~~~”楼白雨叹息道：“北寒劫碑一立，这四方城就像一座巨大的网兜，网罗着整个北地的人才。却也掀起几多风雨，几多杀伐。”
“不说那四方盛会的百家争鸣，只谈胜出之人参悟北寒劫碑后，珠玉在前，若说自己一无所获又有几个人信呢？四方城不会为难你，但出了这座城池，无数暗中心生贪婪的魑魅魍魉、绿林豪杰可不会放过你。”
“双拳难敌四手，去年那一位四方盛会魁首，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四方城外三十里。身中一百多刀，化作一尊血色冰雕。”
“那果真是......四方杀劫！”
杨罡又好奇问道：“北寒劫碑究竟有什么来历，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闻言，一旁的赵零也竖起耳朵倾听。
楼白雨道：“如今这一城的风云，还要从两年多前临北城陷落说起。传说临北城一战，天刀宋有缺都亲自来了。三刀，一直以来十分低调的临北城主林望北，竟足足接了宋有缺三刀，才落败身死。”
听他的意思，似乎能接下宋有缺三刀，已经是林望北的荣幸。
“而那北寒劫碑，据说乃临北城林氏一族故老相承，这些年来一直藏的十分隐秘。其上一代的所有者，传闻还要追溯到三千年前一位仙境大能。”
“仙境？”
杨罡与赵零惊讶的面面相觑。
仙境大能留下的劫碑，这些年来又一直留存在林家，怎么会与赵零扯上关系？巨神城的人明显知道什么，才会一直派人四散追捕赵零，寻找那一枚所谓的‘钥匙’。
“据说时至今日，巨神城还在追捕临北城的余孽……”
楼白雨叹了口气，“当年要是临北城没有参与合围巨神城那一战，或早早献出北寒劫碑，也不会有如今城毁人亡的下场。”
“真是何苦来哉！”
忽然。
站在杨罡身后的赵零面色微微一变，注视着一行人从一楼上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城主林家，父亲……
仿佛想到了什么，一缕忧色自赵零眼中闪过，她不禁咬住了下唇。
“临北城余孽，北寒劫碑……”
杨罡也是若有所思，直觉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如今的四方城就像一个张开口子的陷阱，正静静等着猎物上钩。
北寒劫碑如此神异，当日在元神强者庇护下逃走的城主府一行人，为了复仇，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夺回祖传宝物的机会。
“那么请问楼兄……”
杨罡终于问出了今晚最关键的话，“要怎么才能获得接近....参悟那个北寒劫碑呢？”
正在这时。
却听‘当’的一声，琴声悠扬。
天空落下漫天红色的花雨，芬香扑面。道道红绫从天而降，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一身红衣飞扬，赤足如雪，半臀坐在数道红绫之间，怀里抱着一把琵琶，自空中缓缓飘落。
这北地第一美人，好大的排场！
杨罡望着如一朵雪中盛开的傲梅的叶红衣，不禁有些愣神。
“杨兄。”
楼白雨一指空中飘落的红衣佳人，“想参与那四方盛会，与百家论道，还需先从这北地第一美人身上入手，拿到入场券。”
第041章：入幕之宾，入场券
漫天花瓣与红绫缓缓落地。
“奴家红衣，见过各位恩客。”
一个楚楚可怜的声音响起。
叶红衣赤足落地，抱着琵琶身姿微蹲，向众人行了一礼。她的脸庞很小，朱唇单薄如叶，纤弱中带着一丝特殊的媚态。
配合一身红衣下柔若无骨的身姿，站在那里，有一种蚀骨销魂的凄冷之美。
“见过叶大家！”
“见过叶大家！”
“叶大家，快弹一曲醉春风吧，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红夜楼中一众客人，竟纷纷起身回礼。
“小女子听令。”
叶红衣柔声一笑，温顺乖巧的样子，让人不禁想要抱在怀里好好呵护，又有一种想要狠狠蹂躏的欲望。
杨罡心中升起几分古怪的感觉。
只见叶红衣席地而坐，裙摆半遮着光洁的足面，侧着身姿修长的身姿展露无疑。
缓缓拨动怀中的琵琶。
“琵琶声声惹人醉……怎忘佳人一滴泪……拾起痴心一片，为了谁……为了春风醉……”悦耳的声音回荡耳边，整个红夜楼瞬间安静。
一张张桌子，一个个豪杰，皆露出痴醉的神色。
杨罡看着佳人卖弄风姿，不禁微微皱眉。
这花魁叶红衣，总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
低声问道：“楼兄，这叶红衣有什么特殊之处，入场券又是什么意思？”
“特殊之处？”
楼白雨嘿嘿一笑，“那自然是特殊的很，可惜两年来，偌大的四方城无人有幸能够品尝。”
杨罡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他。
“嘿~~”楼白雨无趣一笑。
坐直了身姿，正色道：“杨兄，别看我们这北地第一美人柔柔弱弱，能量却是不小！自四方城出现，红衣大家便在这红夜楼中，为四方城遴选四方豪杰。想进入四方盛会却也简单，一共两种方式，其一，只需在叶大家面前走上一遭，报上姓名便可。”
“走一遭便可？”
杨罡微微皱眉，感觉快要抓住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感。
“红衣大家记忆超群，北地各城，上至真罡境前辈，下至一个小小的缎骨境界，只要稍有名气，她便如数家珍。若觉得你有潜力，可感悟北寒劫碑上的玄妙，便会双手送上一份标识号码的四方盛会请柬。”
“数字是越靠前，距离北寒劫碑的位置越近。在盛会开启前的最后一天，更会放出前十个的席位，在盛会开启之时更会来一场龙争虎斗，决出魁首之位。”
“听闻今年的获胜者，还能得到天刀的亲自指点。”
“若是得了叶大家点评的前十席位，有人不服，也可当场挑战，取而代之。”
这么重要的选拔就交给一个红楼花魁，如此儿戏？
还是说，那叶红衣的眼光，真的很高、很准？
心中怪怪的感觉愈发明显。
“如果没有名气，也没有实力，又想领悟北寒劫碑上的神功秘法呢？”杨罡下意识就想到了赵零。
“那就只有交钱咯。”
楼白雨嘿嘿一笑，努嘴道：“喏，看下面那张桌子，只要交足五千两银子，也能获得入场资格。但这一手段，只能获得次坐，坐在四方盛会最外围，是那些富豪之家的废材公子们一步登天的梦想之路。”
杨罡向下看去，顿时见到一个脸上笑开了花的老鸨。
不禁赞叹道：“好手段。”
四方城推出来一个叶红衣放在前台，可以说是人才、钱财两不误。
楼白雨道：“杨兄放心，以你如今的名声，别说是入场券，这一届的四方魁首恐怕也非你莫属！到时候……嘿嘿，北地第一美人的风姿咸淡，你可得好好替兄弟品鉴一下！”
杨罡嘴角一抽，努力维持着‘高冷’的人设。
“传闻红夜楼之所以传出谁能获得这次的魁首，便可做叶大家的入幕之宾，便是因为这段时间北寒劫碑时常异动，绽放出阵阵宝光，像是要解开某种封印。”
“这一届四方盛会，或许便是最后一届了。”楼白雨一脸感叹，“而叶大家，也就失去了她的作用。恐怕她最期盼的，是这一届盛会的魁首是杨兄你这样……”
北寒劫碑异动？
杨罡心中一动，根本没注意楼白雨在说什么。
一条清晰的脉络，渐渐在他脑中完整展现。
四方城，真是在下好大一盘棋！
这时。
叶红衣一曲弹奏终了，将琵琶交给一旁的侍女。
“好了，过会儿马上有更精彩的！”楼白雨起身道：“我先去个茅房，杨兄自便。”
“好。”
杨罡点点头，目光始终望着下方的叶红衣，若有所思。
“失陪了。”
楼白雨见他的样子，不禁嘿嘿一笑，摇着折扇离去。
“少主。”
赵零目送楼白雨离开后，忽然凑到杨罡耳边低声道：“看左边角落那一桌人。”
“怎么了？”
杨罡顺势望去。
看到一桌上坐了三个身影，分别是两个年轻人，与一个年过花甲的白须老者，面容十分陌生。如一行出府游玩的公子、随从，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
“故人。”赵零只说了两个字。
“故人？”
杨罡微微一怔，瞬间会意。
目光从三人脸上移开，仔细看着他们的背影。
忽然，他的心头一震。
故人……临北城……这几人是当日一起逃离临北城中林家之人！他们应该用了人皮面具之类的易容术乔装打扮，才导致他没有认出来。
而赵零家族与城主府乃是世交，相互十分熟悉，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林家的人，果然还是来了啊！
那一位白须老者，莫非就是当日那位林老四爷，林家的元神宗师？
“还有。”
“那个东西……”赵零在杨罡背上轻轻点了两下，“或许真的在我身上。”
什么！
杨罡放下酒杯，动作不禁大了点，发出‘当’的一声。
“你是说……”他转头看向赵零。对方默默点头，没有做声。
钥匙！
杨罡明白这种事情，不方便在红夜楼里细说。
他当即就想回到之前找好的客栈，与赵零细细交流，从她身上找出所谓的钥匙。
如果真能解开‘钥匙’的秘密，获得连天刀都垂涎的北寒劫碑，这一次北地枪魔前世之行的收获，恐怕要远远大于一个青色机缘。
至于临北城少主一行人，将来四方盛会北寒劫碑面前，大家迟早会遇上。
想到这里。
杨罡忽然起身。
“杨兄，你要去哪？”楼白雨恰巧上完茅厕回来。
“拿入场券。”
杨罡回道。
“可是这个时候，还没到品鉴四方英杰的环节啊。”楼白雨一脸愕然，解释道：“你这样坏了规矩，会被四方豪杰群起攻之的！”
“那正好，如我所愿。”
杨罡取过赵零怀里的宝刀，忽然从二楼一跃而下。
“杨某欲提前拿一个前十席位，不知诸位，谁有意见？”
清朗的声音，忽然响彻红夜楼。
整个红夜楼在瞬间安静，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惊诧的转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所谓的年轻人，竟如此张狂！
“是他！”
“金刀少侠！”
“悍刀，杨无畏。”
杨罡静静持刀而立，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一身红衣的叶红衣身上。
露出一丝桀骜轻狂的笑容。
他如今的人设，便是一个痴心刀道的少年天骄，如此狂傲大张旗鼓，谁能想到其实另有图谋？
在四方城眼中，可能会防备临北城林家余孽，会防备带着‘钥匙’孤身逃走的赵零。
但肯定不会设想，还有杨罡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
第042章：天刀之子
“金刀少侠，杨无畏。”
叶红衣注视着杨罡。
她身姿纤弱无力的站着，神色却十分镇定。
“少年成名，痴心刀道，修行某种顶尖的炼体功法，气血运转时似一尊赤炎魔神，与大雪山魔神铸骨功有几分相似，一火一寒。”
“一个月前，首次出现在照夜城，挑战十余位刀道高手未尝一败。其后连战连捷，一路向四方城而来，挑战沿途各城高手。”
“最惊艳的一战，还属落云城前三刀逆战真罡境，一夜覆灭落云李家三大真罡。”
她对杨罡的事迹如数家珍，仿佛亲眼所见。
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笑意，继续说道：“然而世人公认其最惊艳卓绝的，却是三式传承未知的绝世刀法，焚天、山海……号称一刀既出，真罡之下无敌手，天赋、才情直追年轻时的天刀前辈。”
杨罡双手抱着金纹黑刀，静静听着。
浑身自然散发一股孤傲卓绝的高手气质。
心道：‘不愧是迎逢四方的北地第一美人，这一波帮忙装逼，给你满分！’
许多蠢蠢欲动的人顿时被震住了。
在场之人大多早已到了四方城，比城外那些人消息滞后一下。听着叶红衣的讲述，顿时熄了动手教训的心思，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冲动。
一个出道既巅峰，能以金身斩真罡，捣灭一个世家大族的狠人，将来注定是纵横北地的风云人物，元神有望。
身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惊人的背景。
惹不得、惹不得！
“天赋、才情直追年轻时的天刀？叶大家的评价可真是高啊！”
“三龙三象金身，逆斩三位真罡，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
“我听说，他甚至扬言将来要挑战天刀……是够狂傲的！”
“他难道不怕这种话传入天刀耳中，遭来祸患？”
“什么祸患，天刀前辈若是听闻有后辈天骄少年立志要挑战他，恐怕会大笑三声，感叹后辈有人。”
红夜楼中响起阵阵低语，众人皆为杨罡强横的战绩所震慑。
而杨罡也再次开口：
“那么请问叶大家，以杨某的能力，可有资格提前获得一个前十席位？”
话虽如此说。
他却已经伸出手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
叶红衣通晓北地诸多风云，却难以越过北寒天域的天地壁垒，将触手伸到南方。
他既然搅乱今夜这场盛会，便是要扬名。将金刀少侠痴心刀道、不近人情的孤傲人设，彻底烙印在这座四方城的人心中。
四方城已经落下捕获猎物的巨网，他却偏要做一只意外入局的猛兽。
“以杨少侠的天资，自然有资格。”
叶红衣一身红衣柔若无骨，却坚定地摇头道：“但红夜楼的规矩，不可破。四方城的规矩，更不会变。杨少侠想要前十名额还是等到七天后，四方盛会前的最后一夜……”
“如果我现在一定要呢？”
杨罡忽然踏前一步，逼近叶红衣。
气血涌动一股刚阳之气扑面而来，吹动了她的发丝，轻薄的红衣向后飘飞，勾勒出一副凹凸有致的身材。
“你……”
叶红衣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双颊微微一鼓，这杨无畏，分明是在故意欺负人！
“大胆狂徒。”
一声怒喝，杨罡期待已久的护花使者，终于出现。
只见一名身披白貂的青年，率先提着一柄长剑从二楼一跃而下。于此同时，见有人出手，二楼竟纷纷跳出四五个身影。
几人围住了杨罡，怒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莫非以为有些战绩便不可一世？今日就让我等给你一个教训！”
“聒噪。”
杨罡头也不回，挥手洒出一片刀光匹练，顿时有数人惨叫着倒飞出去，鲜血直流。
红夜楼众人顿时震惊。
他……他怎么敢的？
在红夜楼动手，不怕四方城中的巨神一族强者强势镇压吗？
杨罡面无表情。
缓缓收敛气息，努力维持着如蛋壳般片片破碎的识海。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的他，没的选。
杨罡目光在地上一个吐血的青年身上一瞥。
‘是他？’
临北城那位当初怀疑是北地枪魔的三少爷？想不到如今也凝练了龙象金身。可惜比起他的大日魔神炎阳金身，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冲动，是想借机接近叶红衣，另有所图吧？’
心中冷笑一声，他便不再理会一群手下败将。
看向白嫩的脸蛋还残留着一丝错愕的叶红衣。
再度伸手，“请问叶大家，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强横、霸道，带着一丝不可一世的狂傲……在场众人终于体会到，当日落云城众多世家的感受。恨不得想狠狠打一顿那张脸，却又无可奈何。
于是纷纷转头向叶红衣看去。
看她怎么处理这个难题。
结果却发现叶红衣脸上重新泛起一丝笑容，脸颊升起两团奇怪的红润，望着意气风华的杨罡，眼中闪过丝丝异样的色彩。
二楼的楼白雨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不好！心目中的女神，要沦陷了！
‘嘎吱~’
关键时刻，二楼一处雅间房门忽然打开。
隆隆。
沉重的脚步，让人只觉头上的楼板快要塌陷。
“哈哈哈，早已听闻金刀少侠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豪爽的声音落下，便见上方飞落一个壮硕无比的身影。
众人抬眼一看，竟是一个身高近三米的汉子。
他落地之后，脚步却是轻盈无声。
走向叶红衣：“宋至，见过叶大家。”
“红衣拜见少城主。”叶红衣低头行礼，掩饰眼中奇异的光芒。
“是他，天刀幼子，巨神城少主宋至！”
“这下有好戏看了！”
众人纷纷议论，神色顿时振奋起来。而楼上的楼白雨脸上则闪过一丝担忧。
“巨神城，宋至。见过杨兄！”
宋至转过身面对杨罡，脸上的笑容云淡风轻。
“杨无畏。”
杨罡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真罡境——巅峰？
从宋至的身上，他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这位巨神城少主，或许已经将外内罡气凝练成了一缕真罡，踏入真罡境界的巅峰。
这位毕竟是天刀真传……以他现在龙象金身的境界，差距有点大了。
或许唯有以‘冰灵三炼’强行突破到真罡境界，再依仗焚天刀之利，才有机会胜过宋至。
退吗？
当然不。
反正自己烂命一条，重新来过又何妨？
第043章：杀劫开启，真正的钥匙
杨罡手握金纹黑刀，浑身气血奔腾。
顿时一股惊人的炽热气息在体内滚滚涌动，蓄势待发。
“杨兄，你要做什么？”
宋至一脸愕然。
高大的身躯如一堵墙站在面前，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只见他转头对叶红衣说道：“杨兄想要提前拿一张前十席位，叶大家给他便是，何必伤了和气？”
“？？？”
杨罡不禁愣住。
我都已经摆好了架势，你居然避战了？不应该啊，以巨神一族的强势……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叶红衣异样的看了杨罡一眼，正想答应。
宋至却面色一正：“规矩是用来束缚弱者的，于强者而言，规矩却是用来打破。杨兄随时能破境晋入真罡，获得四方盛会魁首……更是轻而易举。”
“早与晚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在……拉拢我吗？
杨罡心中了然，继续保持‘高冷’人设，看着宋至表演。
“是。”叶红衣顺势答应了下来。
取过一张烫金请柬，款款走到杨罡面前，柔柔弱弱地道：“四方盛会的请柬，请杨少侠收好。”
“多谢。”
杨罡伸手接住请柬，这时一只葱白的手指，似无意的划了一下他的掌心。
“你刚才的样子，差点吓坏奴家了呢！咯咯~~”叶红衣捂嘴轻笑，正要转身，忽然身姿一歪，赤足不慎踩在了红色的裙角上，惊呼一声倒向杨罡。
杨罡微微皱眉。
还是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肢。
忽的耳边一痒，怀中的红衣女子呵气细声道：“花间酒，人间月。公子若是不弃，今夜可来奴家房中……共饮一场。宋至不和你打，奴家可是很好奇三龙三象之力的金身……力量究竟有多强呢！呵呵呵”
“……”
杨罡扶起叶红衣。
深深看了宋至一眼，转身走出红夜楼。
赵零早已在门口等候，接过杨罡的金纹黑刀默默跟在身后，脸色有点臭。
花间酒，人间月？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
杨罡心中微微一叹。
今夜……恐怕是个多事之秋啊！
叶红衣那个小妖精，竟敢邀请自己去闺房……恐怕也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
二人很快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关上门。
杨罡警惕查探了一下环境，迫不及待的拉着赵零坐下，问道：“快说说，关于那个‘钥匙’你有什么发现？”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赵零迟疑了一下，小心看着杨罡，生怕他生气。
“别急，慢慢说。”
“嗯。”
赵零轻轻点头，思索片刻，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与林绍，曾经有过婚约。”
“婚约？曾经？”杨罡一脸惊讶。
赵零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最终带着一丝失落低下头，说道：“也不算婚约，只是父亲与城主口头上说过。”
“我也是直到今日发现林绍一行人乔装，才想起这件事。父亲和城主，应该知道什么，所以……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将我与城主的第三个儿子林绍……指定了婚约。”
“只是成年之后，两家没有再提过这一件事，我还以为当年只是戏言。”
杨罡问道：“那所谓的‘钥匙’和这婚约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婚约……我猜测那枚钥匙或许不是某样东西，而是……我。”
赵零缓缓摘下面具，露出有着三点梅花胎记的脸。
“是你？”
杨罡愕然。
“父亲年轻时，便是与母亲私奔来到临北城。”赵零平静地道：“他们当年饱受婚约之苦，一直对我们兄弟姐妹说，将来让我们自己寻找幸福，不可能在我小时候就指定婚约的。”
“所以……城主知道，父亲也知道。巨神城的人肯定也知道一些……才会追捕我。”
杨罡恍然接道：“所以你猜测，我们找遍了你全身都找不到的‘钥匙’，如果它真的存在，那只有可能是你……本身。”
“对。”
赵零摸着脸上的梅花印记，“或许当我接近北寒劫碑时，就一切就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罡脑中嗡嗡作响，无数纷乱的思绪理清、整合在一起。
他忽然有点明白这一劫章为何叫‘斩情问道，四方杀劫’了，也有点明白为何以赵零的资质，将来能够踏上挑战天刀的道路。
北寒劫碑！
那件神异的宝物，或许在将来能帮助她走上一条不可能的道路。
而代价……便是斩情问道吗？
那林望北为什么没让林家的人带走赵零呢？或许....他心里明白肯定守不住北寒劫碑了，才没有告诉他们这个秘密。
以免后人心结难除，日思夜想要夺回宝物。
可惜林望北苦心积虑，林绍等人终究还是回来了。
杨罡不禁感叹：“这是四方城是巨神一族建立之时，便对林、赵二家立下的阳谋啊！”
“是的。”赵零皱眉道：“可我们却不得不来。”
那么，赵零为什么是那一枚‘钥匙’呢？她会不会与那位数千年前的仙境大能有什么关系？
前世？
还是说，天生自带什么体质，导致天赋变的很差……
只要解开了北寒劫碑的封印，她身上某种‘封印’也会随之解开？
“杨凌……要不，算了吧。”
赵零看着杨罡皱眉苦苦思索的样子，不禁出声。
“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有后退的道理？”杨罡摇头断然拒绝，“不管那北寒劫碑有什么猫腻，我都要去试一试。至于你……不到最后一刻，你还是先别靠近北寒劫碑了。”
北寒劫碑不仅关乎他需要的后续修行功法，更是北地枪魔崛起的关键。
杨罡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劫章劫章，自然唯有亲身经历，才算渡过。如修行之路，有进无退。否则一旦身死失败，再多的经历也是一场空，或许连这一段时间的记忆，都会模糊、消失。
这便是参研之力存在的意义。
“你……”
赵零咬着嘴唇，最终没有开口。
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情，自己无法改变。
她不理解，经历了这么多事，连自己都学会了隐忍。为什么他却……却如此激进，好像身后有一条看不见的猛兽在追赶一般。
万一……
“好了，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该怎么谋划北寒劫碑。”杨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出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担心知道后赵零会绷不住，心里失去最后的依靠。
杨罡很清楚自己当前的状况，识海濒临破碎，就算凝炼了真罡，最好的情况可能也只是延长一些寿命。
除非另有奇遇，否则……可能都无法陪伴赵零成长到成为北地枪魔的那一日。
“哦。”
赵零闻言却没有动作，依然坐在原地。
“还有事？”杨罡道。
“没……就是……就是楼白雨只给我们订了……订了一间房。”赵零低头呐呐地道。
“一间房？”
杨罡不禁无奈的摇头，在楼白雨那骚包看来，少主与侍女同住一间房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你再去订一间吧。”他道。
“没....没房了。”
赵零脑中闪过一个身穿红衣的娇媚身影。
她低垂着头，小声道：“四方城的客栈现在都供不应求，已经....已经没有房间了。”
“你问过了？”杨罡一脸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嗯，上来前问的。”
赵零低着脑袋，一抹红润悄然爬上耳根。
无垠夜空，星辰正亮。
一男一女分别躺在床的一头，闭目熟睡。赵零一只手搭在杨罡的脚上，神态无比安心，仿佛只要他在身边，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畏惧。
直到某一刻。
‘轰’
外界传来一声巨响。
“快！抓捕临北城逆贼！”
杨罡蓦然睁开眼睛，挪开赵零的脚丫子。
真正的四方‘盛会’，开始了！
第044章：一刀战十二，元神盛宴
呼——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头顶一掠而过，掀起房顶无数瓦砾、砖石。
竟将杨罡二人的房间开了个天窗，照见一片明月夜空。
“你在这待着。”杨罡朝怀里的赵零说了一声。
跃上屋顶，向四周观望。
无数火把照亮了四方城的夜空，平日里极少见到的巨神族人，举着火把一队队穿梭在冰雪街道上。
远处天空。
一个浑身泛着青光的身影，正极速向城外飞去。
‘轰！’
一声剧烈的震荡，只见远方一个三米多高的身形，踏在一座座屋顶之上，掠空而过，一飞就是数十丈，向青光身影追去。
“巨神族元神？”
杨罡不禁皱眉，心中刚想‘他怎么不飞’，便见巨神族元神宗师壮硕的身躯一飞冲天，遥遥向前方斩出一道巨大无比的银色匹练。
刀光在空中凝聚成型，瞬间穿越数里之遥。
“镇！”
夜空中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又是一股强大的气息一闪而逝。
巨大的刀光顿时一滞。
泛着青光的身影及时转身，一连刺出七剑，剑光与刀光相遇，杨罡远远见到他蓦然吐出一口鲜血，长剑破碎，身形向地面砸去。
“追！”
巨神族元神宗师一声爆喝，庞大的身形从杨罡头顶的天空掠过。这下确是飞了起来，只是速度比刚才借力狂奔似乎要慢上一分。
“林老四爷。”
杨罡望着两位元神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刚才那一个泛着青光的元神宗师，分明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林家老四爷，林望北的四叔。当日在临北城外，杨罡亲眼见过他那一连七剑速度极快的剑法。
只是当灵巧与上堂皇霸道的巨神天刀，似乎全然不是对手。
轰轰轰。
远方的城池中心，又有一道道恐怖的气息波动，似有不少元神宗师在交战。
“怎么有这么多元神宗师？”赵零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她不知何时也爬上屋顶。
“不是让你别上来吗？”杨罡不禁摇头，定定看着夜空。沉吟道：“当年巨神城攻陷的城池，可不止一座临北城。整个北地大大小小的城池，不知隐藏了多少元神。若是他们联合起来，足以撼动巨神城的统治。”
“可宋有缺一刀连破十二城，于北地已当世无敌。他们联合起来，真有机会吗？”赵零不解。
“或许有，或许没有。”
杨罡摇头道：“这一次四方盛会，巨神族放出消息北寒劫碑异动，可能是最后一届。便是在逼他们出手。所以不仅临北城的人来了，许多城池的未被杀绝的元神宗师，也被他们说动联合起来。”
“一为复仇，二……为了那北寒劫碑这一件至宝。甚至一些明面上归顺巨神城的城池，恐怕也会见机行事，暗中出手。”
“这一次的四方盛会，表面是年轻一代的盛会，实则已经演变成老一辈元神宗师的盛宴。”
“不过他们想抗衡巨神城，却还缺了一个与天刀正面抗衡的人。”越是了解天刀宋有缺，杨罡就越是明白对方的强大不可思议。
一人横压北地三百年，不是一般元神宗师能轻易做到的。
正说着。
远方天空忽然划过一道白色闪电，似将夜幕一分为二。
仔细一看，才知那分明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刀光，在夜空中一分十二，顿时深邃的夜幕轰然响起十二声震动。
刀光消散。
天空中弥漫着各色炫彩的光芒，一道道强横的气息飞速朝四面八方遁去。
“天刀？”
杨罡心中一沉，手中的金纹黑刀嗡嗡震颤。尽管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也能感觉到一股如天威般的森严刀道气息。
仿佛一柄刀中至尊，一经出鞘，便让四方城中的万刀本能臣服。
天刀一出，仿若天威。
仅仅一刀竟击退了十二位元神宗师联手！
“轰隆~~~”不远处一片建筑忽然传出巨响，而后成片成片的倒下。两股强大的气息一追一逃，不时爆发激烈的战斗。
“林瑞博……交出钥匙，我或许会放你一马。”
巨神族元神粗犷的声音回荡在夜空。
“钥匙？”
杨罡心中一动，怎么又有钥匙？
他将金纹黑刀交给赵零，交代道：“你在客栈里藏好，我去去就来。”
“杨……”赵零手伸在半空，杨罡已经转身一跃而下，融入黑暗中。
片刻后。
杨罡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摘掉脸上标志性的金色面具，以黑色斗笠蒙面，悄无声息向战斗的位置潜去。
轰、轰、轰！
巨神族元神就像一台推土机，挥舞狂暴的刀气，在街巷之间横冲直撞。不知误伤了多少人的性命。林老四爷却似一只灵活的狸猫，借着建筑物的阻碍一次次躲避追击。
眨眼就甩下大批追击的四方城之人。
杨罡眼见以自己的速度似乎也要被甩开，连忙跳上一处屋顶，观察周围环境。少顷，他的目光一凝，直向一片漆黑的街区跑去。
那里是四方城的普通人居住的区域，也是林老四爷等人最有可能藏身的位置。这城池方圆百里，只要摆脱元神宗师的纠缠，一时很难找的到人。
片刻后。
杨罡在一处屋檐下隐蔽身形，深吸一口气，收敛所有气息。
如一只暗夜中的黑猫，静静蛰伏等待时机。
“来了。”
一阵激烈的战斗声，越来越近。
杨罡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自得到‘冰灵三炼’功法，他已经明白如何将一身气血凝练成罡气。
拥有三龙三象之力的大日魔神金身，此时晋入真罡境，只需一个念头。
但正面对上元神境界的强者，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可……杨罡脑中思绪起伏，双目死死盯着前方。林老四爷手中的‘钥匙’不管是真是假，他猜测，那可能是对方用来引诱各方元神出手的关键。
价值肯定不会小。
今夜这一场‘盛会’，更像是调虎离山之计。出动十二名元神宗师，只为引开天刀的注意力，林老四爷最终拿着‘钥匙’从城中心的位置逃出。
或许已经从北寒劫碑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有机会，杨罡还是打算行险一搏。
轰！
激烈的战斗更近了。
一道青光且战且退，躲避着霸道无比的巨神天刀锋芒，直奔这一片黑暗的街道而来。
忽然。
自黑暗中射出一道深红的剑光，充满嗜血、残冷的疯狂杀意。
从侧面斩向林老四爷。
杨罡只看到黑暗中，似有一个红影闪过。
第045章：地之极，仙境宝典
“尔敢！”
耳中传来林老四爷一声怒喝。
便见一连七道青色剑光落入黑暗，瞬间将周围几座屋子悉数绞成碎片。
万千碎石、木屑纷飞，誓要见偷袭的人斩成粉碎。
只是他的身形被这一阻，却又慢了半分。
“哈哈哈，老匹夫——看刀！”身后的巨神族元神大笑中劈出一道巨大的刀光匹练。
巨神族天刀之威，再次清晰展现在杨罡面前。
“啊——”
林老四爷一声惨哼。
整个人顿时飞出数百米，一路撞破无数房屋、围墙。
“冥顽不灵，死吧！”
巨神族元神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再次举起宽刀。
杨罡心头一阵叹息，局势已定，看来今晚是没便宜可捡了。
“唉……”
一声苍老的叹息，之前救过林老四爷的声音，再次自夜幕中响起。
“落。”
一声轻喝。
顿时有无边黑暗落下。
巨神族元神宗师周围数百米区域，竟在顷刻化作一片纯粹的黑暗空间。而后，一片片漆黑的冰刃自黑暗中浮现，向内旋转、收缩，仿若一个巨大的冰旋龙卷。
“雪山老魔，你敢！”
黑暗中传出巨神族元神宗师的怒吼。
哗啦啦~~一连串声响。
杨罡愕然看着一路滚到自己脚下建筑前的林老四爷。
“哇~~”
林老四爷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张口吐出一股股鲜血、内脏碎片。
杨罡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一道深深的刀痕几乎将他的身体从背后劈成两半，也彻底斩断了他的脊椎。
这样的伤势，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凉透了！
“不能死……我不能……死……”林老四爷满脸是血，一点点蠕动着身躯，一只手紧紧捂着怀里。此时的他，就如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废老人，别说战斗力了，连站起来都难。
哒~哒~哒~
一双鞋子忽然出现在面前。
林老四爷目光一喜，抬眼见到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正蹲下身子缓缓拾起自己的长剑。
“你是……”
“杀你的人。”
一抹凄冷的剑光闪过。
林老四爷满脸愕然的头颅，如一颗皮球在地上翻滚。
杨罡蹲下身子，一边在他身上摸索着，一边叹道：“当日在临北城外，你如果没有把我们当诱饵，今夜我或许会救你一命。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反正你都要死了。这‘钥匙’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我。”正说着，他脸上忽然一喜，摸到了一个竹简般的东西。
来不及细看，直接塞入怀里。再检查了一遍林老四爷的尸体后，起身遁入黑暗中。
远处。
一道绚烂的刀光，自四方城中心飞来。
“哈哈哈，宋老弟，雪某先走一步，有缘再会！”苍老的声音一阵大笑，随即消失无踪。
漫天的刀光一滞，如一柄天刀悬停空中。
徘徊片刻，自行散去。
轰隆隆~~
黑暗玄冰空间中。
那位巨神族元神宗师瞬间突破束缚，朝这个方向猛的扑来。可惜却迟了一步，只见到林老四爷身首异处的尸体。
“谁？是谁！”
愤怒的吼声传遍四方。
而此时的杨罡早已经提着剑，隐藏行迹走出了几里之外。
摸了摸怀里的竹简，心中感到一阵满意。
而后在一处巷子前，停下脚步。
“出来吧，你已经跟了一路。再不动手我可要走了！”
陡然。
一道猩红的剑光自黑暗从袭来。
杨罡身姿一转，提着林老四爷的剑退后三步，避开了剑光。
目光转向来人，笑道：“这一剑，比起刚才偷袭元神宗师的一剑，可是差远了啊！”
只见巷子另一头。
一个红衣似血的身影，一步步走出黑暗。
‘滴答’
‘滴答’~~
一滴滴血液顺着她的长剑、裙摆，滑落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是她？”
杨罡眉头一皱，看着走出黑暗的‘叶红衣’。
此时的叶红衣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气质冰冷肃杀，双眸闪着嗜血的光芒，仿若一个陷入疯狂的女魔头，冷冷看着杨罡。
眼中杀机四溢。
只是。
她身上血迹斑斑，深红的衣裙破碎成一缕一缕，一身凶悍的气质，反而显得几分困兽犹斗的意味。
显然在刚才林老四爷反击之下，依然受了重伤。
“这是一个疯女人。”
杨罡见状，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凝重。
以真罡境界敢对元神宗师出手，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与疯狂。而此时的她看起来尽管已经身受重伤，却还要锲而不舍的阻截自己。
这份决绝，杨罡心中更加警惕。
一个身份神秘的疯女人，能够坐镇巨神族掌控的红夜楼，显然不能当一般真罡对待。
“交出‘钥匙’。”
叶红衣伸出手，冷声道。
原本柔媚的声音，竟也变得嘶哑阴沉，伴随着一股嗜血疯狂的杀意。
“如果我不交呢？”
杨罡一脸笑容，暗自将警惕拉到了顶点。
“那就……死。”
叶红衣一振手中朱红软剑，身形如鬼魅般杀来，道道冷冽的红色罡气，如片片锋利的刀锋组成的网丝，向杨罡罩来。
“长风。”
“落云。”
血光包围中，一连响起两声轻喝。
只见一道剑光裹挟着澎湃的气血，分开道道红丝，如流云随风破开天空的云朵，‘当’的一声击在叶红衣的剑上。
朱红软剑猛地向下弯曲。
叶红衣身姿一弹，双臂展开如一只血红夜莺。
身形飞退隐入巷子之中。
“落云剑？是落云城的人？不对，剑法有形无神，他在隐藏身份……”叶红衣脑中闪过一连串念头，却见眼前的贼子紧追不舍冲入巷子，剑光如狂风流云连绵不绝。
仿佛誓要将她斩杀于此。
一时间。
身受重伤的叶红衣，竟是落入了下风。
狂涌的气血，与煞气十足的罡气，在巷子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炼体境界，又是一个圆满金身？等等……”叶红衣蓦然停住脚步，眼中爆出凶戾的光芒。
与此同时。
杨罡也停住脚步，隐藏在斗笠下的眸子，蓦然亮起两点明亮的火光。
正要使出很久没动用过的大日元神之力，直接斩杀叶红衣，免得夜长梦多。
忽的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
“这边有动静，快！”
“不能让人跑了！”
杨罡面色一变。
眼中的火光熄灭，他深深看了一眼叶红衣，转身遁入黑暗。心中叹息一声，过了今夜，恐怕也要隐藏身份跑路咯。
尽管他为了隐藏自己，已经用了从落云李家得到的剑法。可对于聪明人来说，同一时间出现两个圆满金身可战真罡的人……只要联想到，便不会轻易放过。
“别想跑！”
叶红衣眼中满是疯狂的杀意，正要追赶拖住杨罡，忽然身躯一软，扶着墙壁缓缓倒下。
眼中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
片刻后。
叶红衣抬起头，痴痴望着空无一人的小巷。
竟仿佛又换了一个人，声音带着一丝柔媚：“好强，好霸道的男人……刚才只差一点点，我感觉就要死了。”
“可是……好想试试……被他一刀砍在身上……是什么滋味……试试死在他怀里的感觉啊！咯咯咯”疯狂而又病态的声音在小巷子里回荡。
叶红衣神色时而凶戾，时而柔媚，竟是仿佛一人分饰两角。
另一边。
杨罡已经飞速回到客栈，拉着赵零收拾东西离开。
而后找了一个偏僻的房子，将原主人打晕。才与赵零打开那一个竹简，查看上面的内容。
却发现上门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没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正奇怪间。
赵零手指触摸了一下竹简，上面竟自动浮现出一行行字体。
【天灵竹简，生而有灵，自动篆刻世间一切有形文字。】
【斩情心诀——人世间绝学，大成之后直入元神，斩情问道，屹立人世间巅峰。得天灵竹简篆刻，生成此法，自落一品……此法源头，摘自‘地之极’地藏宝典——坐忘经。】
“地之极……仙境？”
杨罡与赵零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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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斩情道心，突破真罡
人世间阶段的修行，分为炼体、真罡、元神三境。
而人世间之上的境界，是为仙境。
杨罡与赵零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元神之上的仙境还有一种说法，名为‘地之极’。而【坐忘经】则是地之极的无上功法宝典。
被天灵竹简记录之后，自降一品，却也仍是人世间最顶尖的绝学。
两人继续往下看。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断缘者，谓断有为俗事之缘也。弃事则形不劳，无为则心自安……迹弥远俗，心弥近道，至神至圣，孰不由此乎？】
【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帅。静则生慧，动则成昏。欣迷幻境之中，唯言实是。心识颠痴，良由所托之地……】
一行看似抒发感慨的诗词，与一篇似有残缺的奇特总纲，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后的部分虽也深奥难懂，但比起那一篇似乎来自【坐忘经】的总岗，却显得直白了许多。无非是缎骨、通脉、凝练金身，同样是三龙三象之力的龙象金身的级别。
名为——斩情道心。
【欲成此功，比先斩情、绝欲，身无一丝挂碍，斩断世间一切羁绊……可成斩情道心。】
到了这里，这一门邪异的功法迎来了巨大转折。
别人修的是金身，它却修的是心……一颗斩情问道的决心。
将一身气血，在百脉中以特殊的循环运转，凝练成一颗斩情绝欲的‘道心’。‘道心’一成，自生一缕至强罡气，直接突破真罡境界将不再有任何阻碍。
而后便是锤炼外、内、真三罡，直入元神之境，横渡三劫，获得问鼎仙境的资格。
“不愧是天灵竹简自动摘录的功法，透着一股子邪性。”杨罡不禁感叹。
斩情心诀确实名副其实，是一门人世间最顶尖的绝学。
通篇下来，讲究的是一个‘悟’字，一个‘险’字，与一个‘决’字。斩断情欲，决心问道，可谓决决子！
试问斩断一切情欲，谁有这样的决心？
单就斩情问道这一关，已经难住了天下九成九的人，若非天赋、才情惊艳卓绝之人，根本做不到摒弃情欲、凝聚道心。
“这样的功法，谁会修炼？”赵零一脸奇怪。
“其实……如果不去斩情绝欲，这也是一门直达元神绝世功法。”
杨罡一脸若有所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口中道：“这一门斩情心诀，若是不斩情绝欲，无法凝练三龙三象之力的‘斩情道心’，最多比一般优秀一点。
但斩情绝欲……恐怕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割舍家人朋友，亲情、友情、爱情，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就算能，要怎么做？有些人连忘记初恋都做不到，何况乎斩情绝欲、摒弃一切？难不成杀了所有心里挂念的人……”
说到这里，他不禁哼哼一声，心中直呼邪性。
这斩情心诀就算真修炼成了，大概率也是走火入魔，走上一条歧路。
“等等，走火入魔？”
杨罡脑中瞬间想起一个人，红夜楼中红烛暖香的叶红衣，萧杀小巷里疯狂、决绝的‘叶红衣’。
“怎么了？”
赵零关心的问道。
“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叶红衣吗……”他与赵零讲起了今夜遇到的事，而后总结道：“我猜测，巨神一族开方北寒劫碑，或许也是以某种方法，复刻劫碑上的坐忘经。”
目光看向赵零，杨罡郑重地道：“这一门功法，我们轻易不能修炼，否则很可能落的和她一样的下场。”
“明白吗？”
“嗯。”赵零轻轻点头。
片刻后，却又带着一丝迟疑道：“可是……我想报仇。北寒劫碑的‘钥匙’，是我。或许我……”
“不行。”
杨罡断然拒绝。
霸道地说道：“现在那钥匙是不是你，还不一定。一个人若是斩情绝欲，那还算是人吗？这是一门残缺的功法，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哦。”赵零乖乖的低下头，不敢反驳杨罡的话。
一副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放心吧，一切有我。”
杨罡语气不禁一缓，拍了拍赵零肩头。
“相信我，不依靠斩情心诀，不依靠北寒劫碑上，以我的天赋，将来未必没有挑战天刀的机会。”
“嗯，我相信你。”
赵零蓦然抬头，眼中闪烁晶莹的亮光。
她握着杨罡的手放在胸前，只觉心中一片安宁。
这一刻，她仿佛找到了此生唯一的依靠。
斩情绝欲……赵零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做不到了。心中最重要的地方，已经深深印刻上一个人的影子，被他填满，根本做不到的……
对自己的能力赵零自有自知之明，也更相信杨罡的天赋。
然而，事实真如杨罡所说的吗？
杨罡道：“好了，我准备先趁今夜突破真罡境界，你先去外面帮我守着。”
等赵零听话离开。
他却重新打开了天灵竹简，默默看着上面的内容。
“我的识海，已经撑不了多久……寻常功法，恐怕也是后继无力，而大雪山魔神铸骨功，只是一门筑基之法。唯有修行斩情心决，于极境之中才有一线生机。”
“这斩情心诀，别人不敢修行，我却不同……前世之中，似我非我，任何东西都可以勇敢尝试……在前世中斩情问道，就算死一万遍，我也无所畏惧！”
“也不知大日魔神金身，加上一颗斩情道心……会是什么结果？是会相互冲突，还是彼此相辅相成？”
想到这里，杨罡不再犹豫。
闭上眼睛，浑身气血滚滚转入百脉气轮，以一种与所有功法不同的循环，连续正逆九九八十一次。片刻后，竟于体内八十一个位置，形成八十一个气血虚窍。
而后某一刻，八十一个虚窍忽然齐齐震动，化作一道道气息龙卷，汹涌澎湃，如大江之水疯狂向心脏核心之地汇聚。
轰！
脆弱的心中，根本承受不住一瞬间如此澎湃的气血，竟是直接炸成无数碎末，而后一点一点……融入气息虚窍化作的巨大龙卷旋涡之中。
似要重新凝聚无数气血与原本的心脏碎片，组成一颗——斩情道心。
这一下，可谓凶险至极。
稍有不慎，必然心脏爆裂，气血崩散，落的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然而生死之中，自有大机缘。
只见一颗虚幻的气血心脏，在原本的位置缓缓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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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元神之下，我无敌。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疯狂输送着无尽养料的一道道气血龙卷，竟莫名发生一阵阵颤动。
而杨罡的识海深处，也发出阵阵颤动。仿佛那八十一道虚窍，勾连着意识海内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七情六欲。
情欲不绝，自无法凝练一颗纯洁的斩情道心。
他此刻……根本没有做到断情绝欲！
斩情绝欲不仅一般人做不到，似杨罡这般至情至性的人，更是不可能做到。
这一点，他心中早已料到。
一时间，纷乱的情绪裹挟着狂暴的气血，八十一道气血龙卷一道道断裂，沐浴在气血旋涡中的斩情道心眼看就要消散。
杨罡浑身血肉忽然再次嗡嗡震颤、涌用。
大日魔神炎阳金身滚滚气血如大江之水，竟又重新凝聚出八十一道气血虚窍，向着斩情道心再次注入无边气血。
与此同时。
脑中识海内，一缕大日元神蓦然爆发耀眼光。
如母亲抚慰孩童的头顶一般，朝着胸膛的‘斩情道心’垂落一道煌煌之光。
沐浴在元神光芒之下。
斩情道心仿佛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意志，在气血供养下飞快的成长。
只是片刻。
一颗虚幻而凝实的‘道心’已然定型，化作一颗斩情道心。
尚未斩情绝欲，竟也能凝练斩情道心？
这样的结果，恐怕当年那位创造坐忘经仙境大能也料想不到。
一个炼体境界的后辈，居然能同时拥有顶尖圆满金身，与元神之力。
数之不尽的气血供给加上一缕元神之力的镇压，强行打破斩情绝欲的壁垒，硬生生凝练出了一颗完全不同的斩情道心。
“成了。”
当大日魔神版‘斩情道心’彻底成型的那一刻，杨罡蓦然睁开眼睛。
虚室生电。
仿佛划过一道锋锐无比的罡气。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喜悦。
却又明白，此时的自己只是应该感到高兴而已，精神世界中依然一片澄净如水，不为外界的情绪所动。
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感受，仿佛睡在梦中，忽然拥有了清醒的自我意识。
似心如明镜一般。
‘咚咚~~’
一颗虚幻却又凝时的心脏在胸膛中缓缓跳动，每一次吞吐，都带入海量的气血，与之前相比至少增加的十倍有余。
而后转化成一缕缕红褐色的斩情真罡，自心脏泊泊流水，似浓稠的血液，渐渐遍及全身。
杨罡默默感受着身体的力量。
在斩情真罡的加成之下，相比之前的龙象金身何止强了三倍、五倍，简直是从量到质的变化。
这一刻。
他在斩情心诀的修炼上，彻底走上了一条与叶红衣同样剑走偏锋，却又截然不同的道路。
眨眼间。
时间已过了七日。
杨罡通过七天的打磨，以斩情心诀为源动力，转化属于大日魔神金身的磅礴气血，彻底破开真罡境界，凝练一百零八道至强斩情真罡。
一举达到了内罡境界。
距离真罡境界第三个层次——破劫真罡，也只有一步之遥。
而此时。
四方盛会开启的日子，也终于到来。
‘嘎吱’
木门打开，一股寒风吹入屋内。
赵零打扮的如一个普通村妇，反身将门关上。
“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杨罡坐在床上，缓缓收功吐气。
“外面现在很乱。”
赵零进屋倒了一杯热茶，暖着手道：“许多来路不明的人在城内各处作乱，有意吸引四方城的人手。各方元神宗师都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哦，等待什么？”杨罡沉静的道。
赵零怪怪的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这几天相处下来，杨罡有些与往常不同。
口中说道：“我打听到，那天出现的雪山老魔，乃是极北之地大雪山上，一尊三百多岁的魔道元神祖师，原本已然避世多年，寻求突破仙境的机会。三百多岁，恐怕寿数将尽了，这一次来，或许是因为听闻了北寒劫碑的消息，被林家的人说动。”
“这是一位能与天刀正面抗衡的人物。”
“传闻他有一件宝物，名为‘黑魔劫眼’，能打开虚空，将人放逐于无边黑暗的宝物。因为那件宝物，双方现在彼此忌惮，一直没有打动作。”
“但四方城似乎没有停止筹备四方盛会的意思，今日这局势……恐怕将一触即发。”
“哦~~”杨罡闻言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请出了一尊三百多岁的魔道元神。
雪山老魔寿命将尽，贪图坐忘经以求突破仙境，难怪那些人有勇气与天刀宋有缺对着干。
毕竟这位天刀现在也才成就元神数十年，威严是有，却还远未达到未来天刀一悬，横压北地三百载的程度。
“这些天，还是没人通缉我们吗？”
“没有，不知道他们是无暇顾及，还是根本就不在意被刻印走的斩情心诀。”赵零摇头道：“我走上街上，身无修为，甚至没有被盘问、搜查。”
“嗯。”
杨罡默默点头。
有些疑惑叶红衣现在的状态，这个同样修行斩情心诀的女人，他有点琢摸不透。
“为什么给我感觉，巨神族一副根本不慌的样子呢？这样一个局已经落下，到底谁才是真正要收网的猎物？叶红衣，红夜楼……这三年来，他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黑魔劫眼……放逐黑暗……”
澄净如水的心境，让杨罡的思维陷入一种神奇的状态，抽丝剥茧，仿佛要触摸到什么。心中渐渐生出一个惊人的猜想……
“杨凌，要不……我们算了吧。”
赵零弱弱的声音此时在耳边响起。
外界的局势如天将倾覆，随着一个又一个元神宗师出现，已经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局面。叶红衣不告知四方城的人通缉他们，不代表依然能和之前一样，大摇大摆接近北寒劫碑。
只能说当一个人心中有了牵挂，特别是一个曾经失去过一切的人，便不愿再冒巨大的风险。
连赵零都想要放弃了。
杨罡却摇头道：
“那些人丢了天灵竹简，功亏一篑，今天这最后的机会，必然恐怕会孤注一掷。巨神城如此放纵，也是想借机钓出大鱼，彻底解除北地的隐患。”
“而我们就如双方眼皮子底下，如一只藏在暗处的老鼠、隐形人，或许……”
“那坐忘经，真的这么重要吗？”赵零迷惑的道。
“重要。”
杨罡看了赵零一眼，神色有几分复杂。
脑海之中。
一颗太阳模样的虚幻光影，仿佛一尊沉睡的上古神明，在无边火焰中沉沉浮浮。
寸寸破碎的识海壁垒，在斩情真罡的滋润下基本修复。
然而原本的一缕大日元神，同样也在这滋养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成型，已经比之前强大凝练了数倍。这代表着现在的杨罡，能够斩出更多的大日焚天元神刀。
但是，在他的预估中，自己恐怕踏入元神境界的速度，还是比不上大日元神成长的速度。
不需几年。
又将要面对之前的局面了。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却都很难。
其一、以更快的速度进入元神。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世间许多真罡境，然而能达到元神境界的却少之又少。因为一尊缺少岁月打磨的元神，面对天地劫力，根本渡不过元神三劫。
其二、继续寻找增强体质的方法，容纳愈发壮大的元神，延长识海壁垒碎裂的时间。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目前得到斩情心诀的进阶版【坐忘经】，都是最好的选择。
原本杨罡也想要放弃了。
但当他听闻雪山老魔手中的‘黑魔劫眼’，与四方城的奇怪表现，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说，他对叶红衣的那个猜想是正确的话……
“杨凌，我……”
“嗯？”杨罡恍然回过神来，露出疑惑之色。
“我，我是说，如果……”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片刻后。
一波狂乱的音爆扫过简陋的小屋，碗碟桌椅移位，令人仿佛置身海啸风暴之中。
下一刻。
窗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哈哈哈哈，宋老弟，何不与我一同畅游无边虚空，体会一番那仙境之境！”
“与你走一遭那无间炼狱又何妨？”
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平稳的声音，同时在天空响起。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塌陷。
整个四方城漆黑一片，仿佛陷入末日。
一圈笼罩数十里的黑色空间出现在天空之中，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旋涡，不断拉扯着城池中心的位置，似将周围的一切光亮都吸收殆尽。
“雪山老魔，你敢！”
“快走！”
“放我们出去！”
一道道元神气息涌现，也有无端消失于天空之中，被放逐于无尽黑暗。
红夜楼中。
宋至静静看着闭目养神的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如你所愿，现在四方城中，再无一个元神宗师。但是那么多的各城余孽，我们的人也镇压不住……”
“无所谓，我会出手。”
叶红衣淡淡地道。
一股噬人的杀机，忽然如潮水般涌现。
宋至心中一悸，下意识退后一步。
不适的摸着脖子，道：“父亲给你制造了这样一个舞台，你却将斩情心诀交给了那杨无畏，平添无数风险。我听父亲说，他的刀法可能不是传承，而是自创……”
“以他的天赋、才情，修炼了斩情心诀之后，你确定……自己能压得住吗？”
“我，很期待。”
听到杨罡的名字，叶红衣终于睁开了眼睛，淡红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元神之下，我……无敌。”
说罢，她蓦然起身推开窗户，望向天外的巨大黑暗旋涡。
身形如一只鸿雁，腾空而起。
带着一股嗜血杀戮的疯狂。
身后的窗台轰然破碎，化作万千粉末。
“开始了。”
简陋的小屋。
杨罡同样推开了木门，带着一股澄净如水的淡然，踏出小屋，向四方城中心走去。
这一日。
元神之下无敌的红衣女子，手执红剑，破窗而去。
欲以杀戮终结这乱世！
这一日。
手持金刀的少年，同样推开了木门。
想要一刀斩破前方的迷途！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少年心气，欲与天公试比高。
试问元神之下，谁才是真正无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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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问道，四方杀劫’即将结束，希望接下来的情节大家能满意，有问题欢迎指点！
感谢，感谢啦！（屁屁儿翘高高.JPG）
第048章：大杀四方。爱上你，杀了你。
迷乱的黑暗，笼罩了整座四方城。
人们仿佛陷入永夜无边的黑暗之中，惊惶、不知所措。而一些心性坚韧的人，却被彻底激发出了心底的血性，一刀刀、一剑剑，试图斩破前方的黑暗。
重新回归光明。
一股股澎湃的罡气，为无比的黑暗城池带来了些许亮光。
也照见了阴暗角落里，数之不尽的疯狂杀戮。
杀劫降临！
一群又一群身穿黑袍的真罡境强者自城中各个区域出现，组成阵型外放体内真罡，联合点亮了周围的空间，而后疯狂斩杀见到的任何生命。
“哈哈哈”
“杀、杀、杀……杀光他们！”
“所有人都得死，死啊！”
兴奋、疯狂、血腥、杀戮……仿佛每一个人的心智都被黑暗迷乱，心中的杀戮、破坏的欲望被无限放大。
鲜血喷溅，残肢乱飞。
整个四方城陷入了无边杀劫。
沐浴在蒙蒙黑光中，一具具惨死的尸体上浮出一颗颗灰蒙蒙的光点，投向天空的黑暗旋涡。
听着外界疯狂的砍杀声，真罡境之下心智薄弱的普通人，恐惧、绝望的情绪也被无限放大，紧紧抱着亲人、朋友，在恐惧中等待着杀戮降临。
“焚天。”
红褐色的刀罡，仿佛希望的曙光。
一刀斩破黑暗。
‘啊、啊——’一连数声惨叫。
一整队黑袍真罡境强者，身体平滑的分为两截。
杨罡收起金纹黑刀，继续向四方城中心走去。
黑魔劫眼散发的蒙蒙黑光，并没有影响到他澄净如水的心智。
一路上。
见到那些疯狂杀戮的黑袍人，他便挥出一道至强斩情真罡，随手斩杀。
偶尔见到身高巨大组织抵抗的巨神族真罡，同样挥出一道刀芒，遇神杀神，遇魔屠魔，一路直奔城中心而去。
以他现在的刀法与境界。
元神之下任何挡路者……皆不是一合之敌。
城池的另一边。
一身红衣的女子，手执红剑，赤足踏过一滩滩污浊的鲜血，留下满地的尸体。
有各个城池叛军联合组织的真罡境队伍，也有满脸错愕，死不瞑目的巨神族人。
疯狂、凶戾，她身上疯魔般的杀戮气息，竟比黑魔劫眼赋予的杀戮之气，更加浓郁十倍、百倍……
从空中望去。
可以看到一南一北两条明显的通道，快速被清空。
二人所过之处，一片死寂。
修成斩情心诀后，他们心中皆有一股绝强的信念：元神之下，有我无敌！
“山海。”
杨罡再次斩杀三名真罡黑袍人。
已经杀到了城主府大门前。
他皱眉望着一具具尸体上投入天空的灰色光球，神色不禁有些凝重。
“原来如此，雪山老魔……不愧是魔道祖师，够狠，够毒！”
此时，他体内滚滚如血的罡气，在黑光的压抑下竟是恢复的十分缓慢。他都尚且如此，四方城内的其他人恐怕也会很快力竭。
修为越低的人恢复的越慢，最后沦为一只只待宰的羔羊，被杀戮收割化作养料，加持于黑暗空间，继续困住四方城上的诸多元神。
“布置了这么久，雪山老魔要的不仅是一举灭尽四方城所有元神宗师，得到北寒劫碑，还是想让整座城池的生命陪葬！”
“黑白通吃，独占一切……用无尽的生命，祭炼他的黑魔劫眼？”
正想着。
身后一队人马的出现，打断了杨罡的思绪。
“快，快点！”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临北城的少主林绍，在一众真罡的掩护下不停向着北寒劫碑的方向前进。在他们身后，一个个平日里罕见的巨神族真罡，竟仿佛不要钱般涌现。
疯狂阻截追杀。
远处。
宋至双手抱胸，远远吊在数百米外，脸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笑意。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持刀而立，仰望天空的身影。
不禁面色一变。
一个又个身影，倒在了前进的路上，林绍众人终于冲到了杨罡面前。眼看就要进入城主府，见到那传说中的北寒劫碑，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却见到前方竟有一个人傻傻挡在前面。
顿时喝骂道：“什么人，赶紧让开！”
“滚开别挡路！”
呼喝声中，无数刀光剑影已经朝杨罡杀来。
“呵~~”
杨罡静静望着一道道狂暴的刀剑罡气，竟张开怀抱，任由无数刀剑劈在自己身上。
“傻子？”
“自寻死路！”
众人对视一眼。
嗡~~
一层无形有质的红褐色光圈，荡起一圈圈波纹，众多真罡境界强者的刀剑落在光圈上，只是溅起了几圈淡淡的涟漪。
“什么？”
“外罡？”
众人脸上一变，满脸疑惑。
这人竟仅凭一道护体外罡，就挡住了他们联手合击？
一行人有些不信邪，猛地鼓起体内真罡，一股股力量透过护体外罡，狂暴的劲道加诸在杨罡肉身上。
顿时。
一层淡淡的红褐色氤氲，从杨罡身上透体而出，轻易抵消了强大的力量。
“内罡……”
众人神色一怔，忽然脸上大变，一股莫名的心悸。
“小心！”
“逃——”一道绚烂的刀光蓦然印入眼帘。
远处。
宋至瞳孔猛地一缩。
看着杨罡一刀轻而易举斩断围攻的七位真罡身体，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他果然……也练成了斩情心诀。”
一刀斩灭七位真罡。
杨罡转头看向震惊的林绍，微微一笑：“你也陪他们上路吧！”
“不、、”
话音呃在喉咙里，林绍脖子上蓦然浮现一道深深的血痕，头颅搬家，从肩膀上滚落在地……双眸兀自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对着天空的黑暗旋涡。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他能得到北寒劫碑了啊……
“到你了。”
杨罡的目光向身后望去。
宋至心头一凛，看了一眼地上林绍的尸体，默默退入黑暗。
然而。
杨罡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一双眸子如火，于眉心汇聚成一道元神光刀，蓦然朝黑暗的街道尽头透射而去。
“哼~~”
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哼。
杨罡头也不回，转身走入城主府。
巨大的广场。
地上东倒西歪，躺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有黑袍人，也有巨神族人、四方城的真罡，与一个个无辜的婢女、奴仆。
广场中央，放置着一座两丈七尺高的巨大冰碑，通体晶莹剔透、纯洁无暇，内里仿佛没有任何东西。然而仔细看去，冰碑表面又仿佛布满一道道奇怪的纹理。
给人一种写满了文字的错觉。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断飘入鼻子。
杨罡稍稍皱眉，看向北寒劫碑下方。
一个盘膝而坐的红衣女子。
寒风吹拂，单薄的红衣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一柄红剑搁在膝上，叶红衣静静望着杨罡，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
“我等你很久了。”
红衣女子嘴角勾起一丝灿烂的笑容。
“等我，为什么？”杨罡歪了歪头。
“等你……杀了我！”
叶红衣明媚的笑脸，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潮红。
“或者……我杀了你。”她望着杨罡的目光陡然一变。
一股嗜血疯狂的杀意，如凛冽寒风席卷整座冰雪广场。
“来，让我爱上你，然后……杀了你。斩情，绝欲……我的斩情心诀，便能大成了。呵呵，哈哈，呵呵呵~~~~”
“有病？”
杨罡脖子一歪，看着痴狂的叶红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绝世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