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个贼 伏龙山脉,伏龙峰顶。 昨夜下了一场秋雨,天气突然冷了下来,寨子外面的十来棵梧桐树,原本傲娇挺拔,叶红似火,今早飘落一地残叶,宛如一群韶华逝去的中年。 山寨大门右手边,一面包了浆的棉布大旗,有气无力的摆动,隐约可见“替天行道”等字眼。 寨子中有茅草屋十来座,只有中间的聚义厅,贴了几片可怜的防漏瓦。 辛卓正搂着一条三个月大的黄毛土狗,躺在院中一张竹篾椅上,晒着秋阳,昏昏欲睡,然后翻了个身,再转个身,最后睁开眼睛。 一旁的“咔嗤”和“噗噗”的交响声实在太过刺耳。 他有些不耐的看向磨刀的方向。 刀刃一尺三,刀柄两尺七,它的主人伏龙寨三当家“赛恶来”黄大贵身高七尺二,雷公发,独眼罩,四方大嘴,纹着滴血狼头的双臂比自己大腿还要粗上不少。 据闻这柄朴刀下已有十三条亡魂。 另一边,挂满大蒜头、望天红辣椒串的茅草屋旁,年芳二十二,身材姣好,正肆无忌惮劈叉着大长腿、露出红内内的伏龙寨二当家“毒西施”崔莺儿,一对粗糙的细手用力搓洗衣服,不断发出“噗噗”声。 据说死在这双糙手下的江湖汉子已不下十位。 一句“你们能不能安静点”终是说不出口了。 辛卓收回目光,看向天空,阳光很刺眼,就像前世自费替经理下楼买香烟时的日头一样刺眼。 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咔嚓”和“噗噗”声忽然停了。 “大当家的,俺们莫非吵到你了?” 两道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般刺来,粗鲁、阴冷的嗓门更是令人心惊。 “那没有,甚至很悦耳,我睡的很舒坦。” 辛卓战略性闭上双眸,又松开怀中小黄,恰到好处的伸了个懒腰。 “那你为什么叹气?” “嗓子痒。” “好的。” 于是,“咔嚓”和“噗噗”声继续。 “当初如果不撒那泡尿,就不会进那个破园子失足掉落井里,来到这方异世界,面对一群刀头舔血的山贼,整日提心吊胆……” 辛卓双手枕头,第五十几次确定自己如今的身份—— 大周帝国,天授年间,霸州地界,扶风府,伏龙寨山贼大当家辛傲天的独孙。 年芳十六,寨子中唯一的读书人,懦弱、自卑,除了身体发育的不错、长的比较俊俏,一无长处。 三天前,祖父辛傲天外出与人单挑,重伤而归,挺了半宿,一命呜呼,享年五十八岁。 唯一的亲人祭天,自己稀里糊涂的成了贼寨大当家二代目。 属下五名贼众之多! 这鬼地方不可能有繁华城池;当然也没有王侯将相和诗书歌舞;更没有勾栏斗酒、才子佳人;这里只是荒山野岭贼大寨,和打劫、砍人才会有前途这个样子。 还未等他彻底接受新的身份,便要面临因老当家的去世,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本就势单力薄的伏龙贼寨,可谓外忧内患! 外有强敌堵门、下山无望,内有无法打劫,集体失业,粮草断绝。 怎叫一个凄凄惨惨了得? “啪嗒……”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浓郁的血腥味随着秋风卷进院落,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女两男,三道染血的身影走进寨子,粗鲁的扔掉手上残破的兵器,大咧咧的坐成一排,鼻息粗重。 是另外三名山贼属下回来了。 “娘个溜溜球,如何?”磨刀的三当家黄大贵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独眼中,满满的戾气。 “仗着地形,砍伤了三个喽啰,饿狼寨的山贼暂时退了,今晚不会来了,没人比我更懂他们。” 四当家的“细狗”白尖细匀了几下呼吸,左手捋着薄嘴唇上的八撇胡,右手有意无意的翘着兰花指,娘的令人发指。 院子中一片安静。 “议一议!” 洗衣服的二当家崔莺儿,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一头乌黑秀发甩到身后,露出修长的脖颈。 众贼盘坐,挺直腰杆,杀气腾腾,自动把一旁午睡的小大当家晾到一边。 “老当家的已经去世三天了,xxx的饿狼寨山贼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便开始大举进攻咱们,他们人多咱们不是对手。 北面六十里的猛虎寨,怕是也瞒不住了。老当家的在世时,经常单枪匹马杀过去羞辱他们,他们有八百好手,xxx的一旦打将过来,咱们伏龙寨的这六颗脑袋怕是要被摘了。” “山下扶风府城来了位新知府,据说是个铁面无私xxx的青天老爷,最近总派些人模狗样的捕快在山脚游荡,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们准备围剿伏龙山,咱们寨子人最少,软柿子好捏,指不定第一个拿咱们开刀!” “东面十七里的水月庵,那群xxx的尼姑一直劝咱们向善,武堂普静老尼姑不止一次说过,若咱们继续冥顽不灵,便要动武,押咱们去向佛祖赔罪。真是笑话,我堂堂替天行道的伏龙寨好汉,何时得罪过佛祖?佛祖混哪里的,这么拽?” “还有西面三十里xxx的秋宫阁,那群读孺书的子曰,向来自称隐士,仗着武功高强、能说会道,一直让咱们放下什么恶刀,下山务农,我xxx,不过长的俊秀些,整日里和山下俏村姑们眉来眼去,行那腌臜事,比咱们还脏,我看他们就想着把咱们捆去做苦力。” “更为要命的是,饿狼寨苦苦相逼,下山的道路被堵,咱们无法下山打劫,断粮了,寨子里如今仅剩xxx的三颗大白菜。” “他妈的!” 众贼相视无语,气氛很压抑,偏偏院外枯枫叶哗啦啦的卷进来,暴脾气的三当家黄大贵烦闷的一通连踢带骂。 “也就是说困境有六!” 二当家的女贼崔莺儿挽了下耳边秀发,对众贼的话进行总结,“饿狼寨、猛虎寨、官府、水月庵、秋宫阁和缺粮!” “没错!”众贼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事实上,相同的台词,这几天他们已经反复陈述了三十七遍,解决方案,完全没有! “对了,大当家的是读书人,不知有没有章程?” 众贼终于想起了存在感极低的新大当家,一起看去,抱着聊胜于无的姿态。 “……” 辛卓很丝滑的闭目微呼,这该死的山贼开会氛围,太有压迫感了。 我不仅没有任何章程,甚至还想劝各位跟我一起摆烂。 这种要命的糟糕情况,问我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生活在现代法治社会的996青年怎么办? 除了摆烂,还会有其他操作空间吗? 其他寨的山贼打不过,接受官府招安? 那是令官府感到棘手,很难剿灭的大伙山贼的待遇,区区六七人,最多落个押赴菜市场斩首示众的下场。 抄诗经商造肥皂、火药科举玩大炮?不提应不应景,咱也不太会。 没错,我就是个一无是处,啥知识都忘了七七八八的失败穿越者。 简直太难为我了! “呵!好个嗜睡无用的大当家。” 日头在众贼的沉默或讥讽中落了西山。 人散去,院子中清净下来。 辛卓伸了个懒腰,跑到寨中唯一的一口水井旁枯坐。 他觉得这样才可以缓解可能突然到来的,被其他山贼或者官府刀了的恐慌感,至少院子里空阔,时机不对撒丫子跑路先。 “叮!” 这是他自己口中发出的最后倔强,然而静静等待了一会,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结局已经无法挽留的走向毁灭了。 他的目光转向漆黑的井水。 那天就是从这口井里爬上来的,如果跳下去,能不能造成七天无理由退货的奇迹?相比小命不保,还是996、做房奴来的安逸。 他尝试着扶着井檐探下去一条腿。 深秋的井水格外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 水太凉,不能下。 刚要退出,不料脚下一滑,以一个高难度的劈叉动作,整个人撞进井口。 然而想象中的水花四溅、幽闭冰冷并没有出现。 水井没了! 水井出现在了他的身前的半空,沉沉浮浮,水面晃晃悠悠,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望月井】! 我曰??? 第二章 一口怪井 “望月井!” “内有三千水,一瓢一神通,武可拿星辰,术绝惊鬼神。” “井主:辛卓。” “境:凡。” “月华:10/100。” “祭灵:0/15。” “反哺:0/50。” “融合:0/50。” “喂食:0/30” 房间内,麻秸芯燃烧桐籽油散发出阵阵刺鼻的异味,灯光只够照亮巴掌大点的地方,但足够看清井内出现的奇怪个人板面。 辛卓强忍着激动的心情,用了两炷香的时间才研究透这口井。 简单点来说,这是一口以月光充能,共享他人力量,给井主提供未知能力的水井—— 境:顾名思义,是一种境界。 月华:日精月华的月华。 祭灵:将井水给人类或者动物饮下,造成与井主的无形羁绊,数量只有15位,被祭灵者并无任何危险和不适,甚至他们本身并不会察觉。祭灵满员后可解除与原有祭灵的一切羁绊,进行置换。 反哺:祭灵拥有的一切,寿命、修为、武技术法、魅力、气质、外貌都可以被井主攫取永久性共享,祭灵同样无法察觉。前提是需要忠诚、歉意、债务,等同因果宿命,其中一种达到半数后,可以进行攫取共享。 融合:不同祭灵提供的能力,可以消耗月华进行融合为变异能力,当然也可以选择直接吸收或者舍弃,舍弃同样需要月华。 喂食:祭灵者根骨枯竭,无法提升,可以喂食望月井水,进行再培养。注:每一位祭灵,终身只可服用三次望月井水,吸收率因人而异。 此外,数值操作满后,望月井的各项能力可以进行升级,升级后为井主提供的能力更加丰盈,但祭灵人选必须同步增强方可。 这口水井并不能立即给予井主逆天的能力,但通过运作之后可以获得未知的神奇力量。 这种低级副本操作难度的既视感,前世读书一般、却可以废寝忘食扒攻略三天三夜的辛卓感觉有搞头。 他糟糕的心情豁然开朗!双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变的一片明亮。 前途似乎没有那么不堪,至少可以搞一身奇怪的能力傍身,不至于被人随随便便给刀了。 甚至,发展顺利的话,还能杀出一条血路、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当然,当务之急是寻找祭灵,没得选择,只有手下五名山贼,因为忠诚、歉意和债务三个选项,把全天下的人都给暂时性屏蔽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忠诚于一位山贼头子,也不会欠山贼的债务,更不会对一个山贼首领产生歉意。 要培养五名穷凶极恶的山贼属下的歉意和债务,似乎也有难度,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些属性。 不过忠诚还是有点靠谱的,不然祖父一死,这五人早弃自己溜了。 想办法和他们造成羁绊,然后培养他们的忠诚度,习练武学,最后反哺给自己! 他考虑了一会,感觉似乎可以一次性搞定。 起身翻箱倒柜找了一圈,最后拿出一个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结结实实的布包。 推开房门,月光皎洁,山景一片朦胧。 斜对面的厨房中,山寨的最后三颗大白菜,由五当家韩七娘和弟弟韩九郎烹饪,已经被切成一大盆。旁边放着拍碎的粗糙盐巴,和一碗辣子、大蒜。 不过姐弟二人并排站在门前,直勾勾的看着院中某处,满脸的惊恐之色:“他娘的,大当家的,我们的水井没了,闹鬼了!” 对于凶神恶煞、劫道乱砍人、天不怕地不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山贼们来说,还是很怕鬼的。 “没了……就算了,以后喝山溪,农夫山泉有点甜,比馊巴巴的井水好喝,今天我来煮白菜吧。” 辛卓敷衍的解释,熟练的卷起袖子。 “呃……” 这副光棍洒脱的姿态,令姐弟俩有点难以接受,继而对水井消失的惊恐没了:“子曰会做饭?” “子曰”是山贼们对读书人的“雅称”。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筷子倒了懒得扶,满嘴说胡话,也是大部分“子曰”的标签。 “当然!祖父曾夸过我白菜煮的好!” “好的!”姐弟俩没有和他客套,扔下手头活,转身离去。 辛卓前世烧菜技术还行,醋溜白菜、酸辣白菜、白菜猪肉炖粉丝馋坏隔壁小朋友,但重点不在于此。 白菜加上望月井水,稀里哗啦一通乱炖,然后为了确保一次性羁绊成功,又打开最后一坛祖父生前视若珍宝的高粱混醪糟,从“望月井”中再次舀了满满一勺兑进去。 两柱香后,聚义大厅。 伏龙寨全体六人外加一条小黄狗齐聚。 辛卓坐在主位保存的并不算完整甚至散发着淡淡腥臭的虎皮交椅上,脸色严肃。 五位贼众看着面前碗中灰糊糊的、有股子焦味的炖白菜,陷入沉思。 “诸位!” 辛卓率先打破沉默,“我有话要说!” 五位贼众一起抬起头,脸上毫无波澜,“子曰”的话,从来都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长又臭,还充满了偏见。 “咱们寨子面临的形势极其严峻,其他山贼围攻,官府围剿,一个不好,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辛卓努力的保持镇定。 “呵呵……” 众贼等了一会没有下文,不由得有气无力的尬笑。 理所当然的事,何必重复赘述?如果你没有解决困境的办法,不如整首激励人心的小诗来的实在。 “其实是这样的……” 辛卓起身叹了口气,和山贼打交道得言之有物或者故弄玄虚,说老实话用处不大:“我中午眯了一会,祖父托梦给我了,骂的相当难听,他骂我没本事带领山寨,骂你们对我不够忠心,枉费他这么些年对你们的照顾。再这么搞下去,山寨要散了。我想,这事儿你们有权利知道。” 众贼愣了愣,脸上终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座的不是老当家的半道捡的流民,就是从小收养,可谓恩重如山。 提及老当家的,即便再看不上这位小大当家,满肚子反话,也是半点说不出了。 良久,四当家的白尖细长叹一声,兰花指格外显眼:“大当家的有些讨厌,人家眼泪都快止不住了,心中羞愧的厉害。既然老当家的给你托梦,有没有说起脱困的法子?” “没错!” 众贼稍稍振作,老当家的乃伏龙山豪杰之辈,即便是秋宫阁的夫子们也要给几分薄面,他老人家在世时,哪有这般忧愁? “祖父好像说了,但没完全说!” “呃……哦?” “他老人家说,既然我是大当家的,自当由我护你们周全,让我自己想办法。” “说书呢?就你?” “没错!就我!” “怎么护?” “秘籍!” “你有?” “我有!” 众山贼脸色大变。 在这个以武立足,万般皆下品,惟有习武高,高等武学都被少部分顶尖武学世家、门派、官府垄断的世界,武功典籍是何等珍贵? “哪里?” “这里!” 辛卓猛的拿出包裹重重砸在桌子上,“刚好五本,都是武学中的精品,祖父生前视若生命的珍藏。 要想活命,闯出一条路,你们必须尽快成为高手,当然,以各位的聪明才智,想必也不难。” 这些秘籍的确是祖父的珍藏,并且藏的非常隐秘,刚刚他搜刮记忆,专门找出来的。 内容苦涩难懂,有种前世故弄玄虚的地摊货的既视感,至少他是玩不转的,但土生土长的五位贼众,指不定有希望。 “你的判断很有道理,不过……全给我们?” 五位贼众眼神变的炽热,直勾勾的盯着包裹。 “全给!”辛卓语气笃定。 “代价是什么?”二当家的崔莺儿沉声质问。 “问得好!”辛卓来回踱步,语气诚恳,“我身为一个子曰,是没希望习武了,我最大的希望、也是代价所在便是希望各位武功大成,闯出一条生路,今后念及我们祖孙的恩情,与我不离不弃,共同护佑伏龙寨,仅此而已!” “大当家的……” “仁义!” 众贼很吃这一套,天下所谓恩德,莫过于生身者父母、传艺授业者恩师。 老当家的是位真高手,这也是伏龙寨区区六七人,却能位列伏龙山脉三贼寨之首的缘由。 但是老当家虽为人慷慨,平日里也指点他们一二,却始终嫌弃众贼以及亲孙子辛卓天赋不足,不肯传授真功夫,此次被人邀约单挑,重伤而死,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意外,临终连个遗嘱都没立下,辛卓不提,谁知道他老人家还有秘籍这种贵重之物留世? 此刻,大当家的这副大义凛然、这份非师而授艺,怎能不令他们感动? 火候到了。 辛卓趁机提起高粱醪糟坛子,一人倒了一碗,然后高高举起:“咱们做山贼的要有血性,现在这点困难不值一提,我要你们成为高手,力压其余二寨,打尼姑、砍子曰,将来攻占扶风府城,斩了狗知府,把知府千金掠来做压寨夫人,劫掠八方,天下莫敢与之争!总结成一句话,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干了!” 这句话没什么技术含量,甚至很中二,而且星辰大海是哪里,在座的众贼不一定明白,但胜在秘籍加洗脑,众贼不免被挑起了几分热情,同时举杯: “星辰大海!” PS:求投资,回报高,猛,浪。 第三章 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 “祭灵6/15。 崔莺儿:忠诚70,22岁,余寿60,无品,貌美,性坚毅,有谋,梅花刺九式。 黄大贵:忠诚51,41岁,余寿30,无品,暴虐、粗鲁,乱刀术。 白尖细:忠诚52,35岁,余寿35,无品,性狡诈,阴柔,有谋,乱剑。 韩七娘:忠诚55,18岁,余寿33,无品,俊俏,执拗,无脑,基础环形刀术。 韩九郎:忠诚59,17岁,余寿20,无品,英俊,幼稚,冲动,基础雁翎刀术。 小黄狗:忠诚100,三个月,余寿15,尚未通灵,懵懂,胆小,狗刨。” 回到房间,六道时隐时现的奇怪羁绊感已经出现,辛卓欣喜的招出望月井,就着油灯微弱的光亮,果然发现井中六位祭灵已经到位。 不过……小黄? 哪个该死的,把炖白菜喂了小黄? 算了! 井中六位祭灵,从忠诚度、武功、武器、剩余寿命、性格一一列举。 唯独“无品”二字不太好理解,但也不难猜,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个人境界。 很好,刚刚一番操作,忠诚度都拉上来了。 按照望月井的规则,忠诚度和歉意度、债务达到半数,就可以进行攫取祭灵的能力。 目前以五人一狗稀松平常的身体,可供攫取共享的能力似乎并不多,但可以尝试一下。 辛卓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 攫取! 月华:9/100。 井面泛起阵阵五光十色的涟漪,氤氲雾气蒸腾变换,隐约间有无数兵器、金木水火土和古怪的虚影浮浮沉沉,很快一切消弭于无形,井面卷起六道漩涡: 【坚毅的性格。】 【粗鲁的乱刀!】 【狡诈的乱剑!】 【基础刀术!】 【普通的英俊。】 【胆小的狗刨。】 这…… 能力是有了,挺未知的,但都是些什么玩意?完全没有吸引力啊。 漩涡依旧不停的旋转,似乎在等待井主做出最终选择。 辛卓陷入沉思。 这些奇怪的能力,应该是六个祭灵贼众当前可以攫取的最出众品质,想必今后随着他们的武功路数、个人境界的提升,会提供更好的能力供自己吸收。 当前必须要做出选择,但一股脑的吸收,只怕会变的精神失常。 稍作考虑,他再次伸出手。 融合! 月华:0/100。 剩下的8点月华全部用光。 井面六道漩涡迅速组成两道: 【坚毅的英俊气质?】 【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 两道未知能力? 虽然名字怪怪的,但貌似有点看头。 其实这两道还可以进行再次融合为一道。 坚毅、英俊、粗鲁、狡诈拥有狗一般气质的旋风刀术吗? 恐怖如斯! 可惜月华空了,只能等晒月亮补充。 也就是说,当前无法再进行融合,也无法舍弃,必须进行吸收。 能接受。 伸手探入漩涡,两股冰凉的水流顺着指尖迅速钻入。 身体凉嗖嗖的,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一种奇怪刁钻的刀法,水到渠成般印在脑海,仿佛是他自小苦练而成,可以随手施展。 “井主:辛卓。 月华:0/100。 境:次九品! 祭灵:6/15 反哺:6/50。 融合:6/50。 喂食:0/30。 技:【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 貌:【坚毅的英俊气质】” 虽然收获并不十分逆天,但能从五个普通山贼和一条土狗身上攫取这些能力,从凡境升级为次九品境界,多了套刀法和变的更加英俊,也难能可贵! 更重要的是,今后只要祭灵够努力、品质足够高,自己好像完全不用吃苦练武,捡现成,升级好像也没有什么瓶颈。 辛卓嘴角不禁勾起一道弧度,陷入无限遐想。 …… 竖日清晨,山雾弥漫了整个山头,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将残破的山寨映衬的多了几分出尘意境。 辛卓推开门,便看见了坐在门边石板上的二当家崔莺儿。 粗布麻群也遮掩不住她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和苗条有料的身材,此时拖着下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侧,一双充满野性的狐狸眼看着东方天际的初阳发呆。 很美好的画面。 院子中只有她一个人! “起了。”辛卓伸了个懒腰。 “嗯。”崔莺儿抬头随意的瞥了他一眼,继续托腮,然后再次看了他一眼,有些错愕。 “坚毅的英俊气质?”辛卓问。 井水太黑照不清长相,而山寨中只有两面镜子,崔莹儿一面,韩七娘一面,其余人不需要,梳妆打扮有失男山贼体统。 所以,辛卓并清楚“坚毅的英俊气质”是怎样一种气质。 “……” 崔莹儿张了张红彤彤的嘴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最终翻了个白眼,“不懂大当家的说法,大当家的本身就是个英俊的子曰,今日似乎更好看了一些,若是生在富贵人家,怕是个俊俏的公子。” “客气!”辛卓在石板的另一边坐下,“饿狼寨的有没有进攻?” “没有,想必是还没到时间。”崔莺儿眼含杀气,脸上多了几分自信。 辛卓上下打量她:“那个……练的怎么样?” “我选的是十八连环鸳鸯刀,内含心法,可以练至六品境界,昨夜一宿入门,谢了大当家的。” 说到武功,崔莺儿眼睛亮了一些,人也爽利干练了很多。 辛卓不太懂其中门道,好奇问:“这么说你的天赋不错?其他人怎么样?可以练到六品境界?境界具体怎么分?” “武境九品十八阶,每品分次、正二阶,次九品最低,一品最高。我和七娘的天赋在寨中最好,但与中原武风鼎盛之地的贵人家天才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据闻天才之辈,生来九品根骨,几乎不用习武便是九品,一但修习心法,一夜小成,品阶直追八品。” 崔莺儿的眼神又暗淡下去,“武学之深渊岂是三两句话可以说清,老当家的习武四十年,也不过仅仅六品而已,偏这六品境,只身一人敢上猛虎寨,压的八百贼寇老老实实,就是那府城快捕高手,也无一人敢惹我伏龙寨。 老当家的曾经说过,五品以下武者稀松平常,一般根骨终其一生之力,达到不难! 但五品以上高手便显得极为可贵!至于其上,三四品宗师可以横行!大周十八州千万里之地,二品尊者屈指可数!而一品,开山裂石,陆地神仙之流! 还有世上武学、神通千奇百怪,分水、路、空、隐、毒、声、死、傀儡等等,相同境界,武学神通强弱,差距也是天上地下,越境而胜之辈,比比皆是!” 辛卓琢磨了一下,自己这个次九品境界,应该还处在创业摆地摊,被城管追着跑的阶段,继续问道:“一品之上还有吗?世上有神仙吗?” 崔莺儿想了想:“老当家的说过,天底下不乏千年门派、山庄,恐怖如天机阁、红花宗、神隐门和大周太平宫,烂大街如少林、武当,这些门派都是有一二品高手坐镇的。 至于超一品,号称地仙,只不过是传说,未曾现世。只闻大周皇宫内有位公公已是超品,轻易不会出手。 三年前隆州节度使进攻京城,那位公公一掌击退三万骑兵,击毙节度使宋乘威于城门前,他是大周皇族不灭的靠山,再上面的境界……就不清楚了!” 够了!一掌击退三万骑兵?不知老祖父是道听途说,还是确有其事,这种劲爆的超凡力量,真是刺激啊。 这很难不令人口干舌燥,心向往之。 崔莺儿拍拍脑袋:“差点忘了来找大当家的目的,我们的水井没了,你学问高,可知是怎么一回事?闹鬼?” “这事我知道了。”辛卓点头胡诌,“世上哪有鬼,这口老井年代久远,也许通灵跑了,没什么稀奇的。” 崔莺儿满脸狐疑,似乎在琢磨水井通灵的可信度,转而放弃,人都要活不下去了,水井消失这种想不通的事情,不必深究。 太阳升了起来,雾气散了很多。 两人默默看了会山中晨景。 “吃了吗?”辛卓肚子饿的厉害,前心贴后背那种。 “咕噜噜……” 崔莺儿轻轻揉了下肚子,一脸冷淡,“昨天白菜吃完了,哪里还有余食?” “吱呀……” “咕噜噜……” 其余山贼恰好捂着肚子走出房门,脸上多了几分菜色。 “他娘的溜溜球,白菜鸟食不顶饿,咱们打上京城,砍了皇帝鸟头,吃皇帝的鸟宴去!” 三当家的黄大贵撅起络腮胡子,独眼中闪烁着傲娇的光芒,昨晚他习练的“虎形式”秘籍,给了他极大的底气,本就粗鲁的性子,不免心生得意,胡说八道。 辛卓自动忽略他不靠谱的建议,问道:“没法下山打劫,哪里可以找点吃的?打猎、捕鱼、采野果子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不至于饿死。” “大当家的,你小子……你不会丢了魂吧,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四当家的白尖细令人讨厌的娘笑一声:“水月庵的那群尼姑怕咱们杀生,用秘制驱虫散把野兽都驱赶到了二百里开外,驱虫散遇水不散,遇火不容,至少三个月内,不会有山兽回来。 秋宫阁的子曰们劝咱们向善,老当家的当他们放屁,结果一百子曰把附近野果子采摘一空,山下鱼塘里的鱼都被他们药死了,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们的恶心!” “狗娘养的,打上京城,砍了皇帝鸟头……” 三当家的黄大贵抗着朴刀,乱七八糟的咒骂。 好的,集体失业的伏龙寨贼众们,填饱肚子就成了第一难题。 第四章 水月庵的武尼 说起来,这伏龙山当真是个妙地。 东北十六里是饿狼寨,三十多名贼匪,仗着山势险峻难剿,常常劫掠扶风府城官道,不愁吃喝。 正北六十里是猛虎寨的老窝,贼众极多,号称八百之数,祸害五座小城的四条要道。 正东十七里是水月庵,庵中尼姑们善于法事超度,来自府城的香客居士众多,香火钱自不会少。 西面三十里是秋宫阁山院,“子曰们”不事生产、附庸风雅,但没有万贯家财,哪个敢这么闲? 山贼、书院、尼姑庵相处一山,活的都算滋润。 唯独中间的伏龙寨犹如点睛之笔,穷困潦倒,三天饿八顿,老当家的一死,更是四方一起挤兑。 “不如我去水月庵偷点吃的回来!你们防备饿狼寨偷袭!”辛卓考虑半天,做出抉择。 五名贼众相视一眼,大感意外,他用的“我”而不是“你们”。 这还是那个脾气又臭又硬,身为山贼却看不起山贼的小大当家?这几天像是变了个人,大方的赏赐秘籍也就算了,居然还变得如此生猛。 “不如一起去吧!打上尼姑庵,偷他贼鸟食,把尼姑们掠进寨子快……呃,反正咱们已经今非昔比,抢他娘!”三当家的振臂高呼。 这话并没引起大家的共鸣,贼众们脑海中的画面不是太好。 “还是我自己去吧!一个人目标小,不容易被发觉。” 辛卓态度很坚决,并且不放过任何一个增加贼众忠心度的机会,“我说过要让你们成为高手,这点小事怎能让你们烦心?你们只管利用一切空闲尽快提升武功,我即便是死,也值了!” 主要是他自己太饿了,“记忆中”小时候饿急了,偷摸去过几次水月庵,庵中的武尼可不是好相与的,一个人,运气好能吃饱,一群人过去,指不定被追杀的漫山跑。 “啊这……” 众贼表情怪怪的。 尤其是三当家的,莫名其妙的抹了抹眼角:“这……舍己为人,对,是这个词,好特娘的让人感动。” “大贵,别这样,为了你们,我什么都愿意做,以前你们误解我了,我就是这么个一心为公、没有私心的大当家。” 辛卓立了个大大的flag,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辛卓消失在山门外,众贼表情蓦地一收。 崔莺儿上前几步,心中满满的疑惑:“你们有没有发觉,这小子好像换了个人?往常板着张脸,只会唉声叹气,骂我们粗鲁,如今不仅分了遗产,还变得这般有担当。” 韩七娘捏着下巴:“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不至于,俺觉得是老当家的不在了,子曰变了!不再是那个臭脾气的小子了,男人有时候会一夜之间变的成熟。”三当家的捏着络腮胡子,以过来人的身份,分析的煞有其事。 “他没得选,一但伏龙寨没了,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同道不认,官府不收,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做出改变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番冲动不为己,着实让人有点小感动。” “希望水月庵的武尼们发现了,打的轻些!” …… 奔跑中的辛卓惊喜的发现,望月井波动频繁。 黄大贵忠诚加10。 白尖细忠诚加10。 崔莺儿忠诚加10。 韩七娘忠诚加10。 …… 太阳升到树梢高时,辛卓来到了水月庵后门的林子中,紧了紧手上的麻袋。 这尼姑庵表面上看去与和尚庙并无区别,主殿琉璃飞瓦,偏殿飞瓦琉璃,外面一圈黄漆围墙,院中青竹、翠柏随风晃动,加上阵阵梵音经声。 禅意这就出来了。 水月庵不在扶风府三寺、五观之列,不属于官方敕谍造案的正经寺庙,庵中尼姑们功利心很强。 最关键的是,隔三差五空口白牙的跑来伏龙寨秀善心,劝大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所以为饱肚子,偷她们一点吃的,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辛卓小心观察了一番四周,掏出一块麻布遮住半张脸,麻利的翻过墙头,蹑手蹑脚的向着记忆中的厨房摸去。 过程很顺利。 厨房不大,空无一人,此时散发着阵阵面香和豆制品的清香。 一口大锅中的大蒸笼内正冒着白气,一旁石台上两盘水嫩的豆腐上已经撒上了粗盐巴。 辛卓眼睛亮了。 冲过去,一口囫囵塞下一整块豆腐,真叫一个美味,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曾想到,豆腐居然如此好吃。 蒸笼里蒸的是白面馒头和部分菜包子,馒头软硬刚好,菜包子咸淡适宜。 一口包子一口豆腐,很快撑到了嗓子眼。 辛卓拍拍肚子,解开麻袋,包子、豆腐一股脑倒下去,又在旁边菜架上拿了些土豆、咸菜、萝卜,估摸够寨子两三天吃的,准备开溜。 转过身,便发现墙角放着笔墨和纸,似乎是做采买写阀条用的。 心血来潮,拿起笔,鳖爬似的写了几行字。 不料刚落笔,身后便传来一阵响动,两个俊俏的青衣小尼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嘴巴张成了“O”形。 来的好突然! 辛卓头皮一麻,脱口而出:“听老衲,老子,不,小生……算了不解释了!” 抬脚从旁边窗户跳了出去,直奔院墙。 “来人!” “有强人!” 两道尖叫划破整座尼姑庙。 辛卓心头狂跳,迅速翻过墙,直奔山寨方向奔去。 边跑边回头看了眼,没有追兵?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前面大树后忽然闪出一道身影,白色僧衣,头戴僧帽。 尼姑! 一个二十来岁,眉眼俊俏、胸很大的尼姑,手提三尺清光剑,白色僧袍随风摇摆,颇有几分武林高手的风采。 “阿弥陀佛,贫尼水月庵武堂慧芯,此路不通!”尼姑念了声佛号。 辛卓停下,心思急转:“兀那尼姑,起开!” 尼姑淡漠的看向他肩头麻袋,冷冷道:“施主何人?为何藏头露尾?做出这等事?” “管得着吗? 辛卓环顾左右,偌大的山林就一条道,跑是跑不掉了,索性把心一横,满嘴胡说:“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饿狼寨二当家的冲天炮是也,有种去我们寨子走一趟,拦我算什么本事?” “冲天炮”的确是饿狼寨二当家,辛卓记忆中听说过这号人物。 “竟是你这孽畜!看剑!” 尼姑显然是听过这人的,不由分说,手上清光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身形矫健,笔直刺来。 来不及躲了。 辛卓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抽出带来防身的缺口雁翎刀,本能的劈出一刀,大开大合,毫无章法。 【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 “罪过!” 慧芯尼姑看向辛卓蹩脚怪异的出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带着三分轻蔑,七分讥讽。 她是庵中的武堂尼众,修的八锦断风剑术,虽然只是九品境,但眼前这强人下盘不稳,刀法粗鄙不堪,破绽百出,竟是个不入品的蟊贼。 可以预见,自己一招之内,对方手中刀落地,胸口被刺,鲜血四溅,毙命躺下。 “乒!” “当啷!” 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清光剑脱手而出,高高抛弃,重重坠地。 慧芯胸口多出道伤痕,露出白花花的物什,鲜血四溅,仰面而倒。 四目相望。 一下子都愣住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 倒地的为何是我? 慧芯艰难的以臂拄地,一脸难以置信,看着对方逼在胸口的破刀,脑袋嗡嗡作响,心中更是翻起滔天巨浪。 刚刚一刹那的过招在脑海中缓缓回放了一遍—— 对方原本破绽百出的刀法,忽然诡异的发生变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荡开了她的剑,干净利落的划破她的胸口,她若不趁势躺下,只怕此时已经殒命当场! 他明明就没有入品!怎么会有这种刀法? 看似漏洞颇多,粗鄙不堪,实则老道、刁钻、狠辣、变化无端,而且已入化境!关键还没有半分心法加持! “这是什么刀法?能否告知,贫尼死则无憾!” “这个……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 这该死的名字,辛卓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而且突然就赢了,没有你来我往的过程,也丝毫没有成就感。 他回头看向水月庵方向,人声鼎沸,貌似来了不少人,转身便走,眨眼消失在山林深处。 慧芯尼姑愣了半天,喃喃了一句:“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自加的前缀,还是本就如此名称?” 第五章 就从了老衲吧 半柱香后。 水月庵。 香积厨屋。 青色僧衣、白色僧衣、黄色僧衣的尼姑济济一堂,甚至连金衣袈裟的武堂知事尼普静师太和监院普明师太都被惊动了。 “你说那强人自称饿狼寨……冲天炮?” 对于“冲天炮”这种粗鄙的匪号,身为出家人的普明师太有些难以启齿,先是扫视一眼凌乱的豆腐盘和蒸笼,最后看向慧芯。 “是!”慧芯的伤口已经包扎过,只是脸色苍白,“那强人便是如此自称,而且很笃定。” “你说他的刀法非常棘手?但人未入品?击败你时也未用心法?”普明师太又问。 “是!”慧芯眼中露出一丝畏缩,心有余悸般说,“刀法已入化境,但境界绝对没有入品,也未用心法,却一招击败了我!” 普明师太望向一旁的普静师太,寻求解惑。庵中丢失一些吃食不是大事,偷窃之人如此古怪可怕,便值得慎重了。 “每门刀法都有六层意境,入门、小乘、大乘、入微、化境、通玄。化境者人刀合一,通玄者召神唤鬼。” 武堂监尼普静脸色怪异,“世上武学何其难练,将一门武学技击之术练至大乘不难,若想入微乃至化境,非独练一门、非三十年以上火候、非惊才绝艳之辈,三者缺一不可! 既然如此天才,何至于未入品阶?既没有心法加持,又何至于一刀击败九品境慧芯?此言不妥!” “师傅,徒儿不敢妄言,此事千真万确。”慧芯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分明就是被干净利索的击败了。 “贫尼且问你。”普静师太沉声道:“刀法何名,那人可曾透露端倪?” 江湖中已达化境的刀法,无一不是声名在外,名传四方。 “……我曾询问,那人说、说是粗鲁狡诈狗一般的刀法。”慧芯老实回答。 一众尼姑茫然的眨眨眼,这是正经刀法吗? 普静师太也怔了怔:“那人大致年岁?” 慧芯认真思索,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强人,一头乌黑及腰长发,双眸明亮,声音清脆,想必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荒谬!简直是荒谬!” 普静师太促然呵斥,这完全打破了她习武数十年的认知,如何能信? 慧芯双目泛红,低头无语。 “此人绝非饿狼寨的强人!”普明师太忽然出声。 众尼看去,只见普明师太走到桌旁,拿起了那张字迹丑陋的纸阀,轻轻念着: “枿坐云游出世尘,兼无瓶钵可随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师太就、就从了老衲吧?” 满室鸦雀无声,这诗……前面挺好,后面好像不太正经。 “妙!当真是妙!” 唯独一个老尼被撩拨了心弦,激动无比:“整首诗虽未提半个禅字,却通篇都是佛语,一心向佛,不沾红尘果,普度众生,敢了尘世因,出世与入世跃然而出,阿弥陀佛,这人想必是位得道高僧!” 满堂尼姑面面相觑。 这似乎更加荒谬了,没入品、化境刀法、十几岁的孩子、高僧? 人否? 还有,最后那句“师太就从了老衲”,明明就是污言秽语。 “这强人不是山匪贼寇,山贼歹人断然没有这份文采与武力,想必是秋宫阁的某位生员,谎报身份混淆视听,不曾想故意丑化字迹,反倒是弄巧成拙,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普明师太双掌合十,做出总结:“那秋宫阁居然有如此惊才绝艳之后辈,秋宫阁当兴啊,该告知庵主,会一会那秋宫阁主!” “善!”众尼合掌。 慧芯尼姑彻底懵了! 所以这种人为什么要来偷我们庵里的东西吃? …… 被挤碎、变形的馒头、菜包子、豆腐等物,整齐的摆放在灰扑扑的桌案上。 量大,且足! 崔莺儿、黄大贵等五位山贼,站做一排,神色茫然。 即便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小大当家的,是如何做到的? 那群凶神恶煞视山贼如臭虫的水月庵护庵武尼松懈至此了吗?不可能吧?白天没事,晚上也没事的尼姑们,精力可充沛着呢。 再看向小大当家的一副沉思中带着无所谓的表情,一个大胆的想法跃然而出—— 有奸情! 小大当家的生的俊秀,难保遇到些六根不净的俏尼姑,双方干柴遇到烈火,熊熊燃烧,辗转纠缠。 难怪小大当家的非要自己一个人去! 合理! 于是看向小大当家的眼神,越发变的古怪。 辛卓坐在石板上,双手环抱,低头看着蚂蚁搬家,思绪回到了刚刚和慧芯尼姑的过招上。 那尼姑耍的一手好剑,但好像看不懂自己的招术,竟然还带着几分鄙夷和轻视?结果被自己一招ko了。 换言之,我这个【粗鲁狡诈狗一般的刀法】这个世界的人没遇到过? 非主流刀法? 包子、馒头、豆腐一锅烩,加点粗盐吧和花椒,竟然出离的美味,而且饿狼寨的山贼今日上午竟然没有进攻,凭添了几分聚众堂食的闲情逸致。 五位贼众一人一海碗,坐了一院子,呼噜吧唧声不绝于耳,边吃边不时瞥眼辛卓,脑海有画面、眼中有神彩。 辛卓端了一小碗,轻啄了一口,看着众贼的模样,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前世老家村口大妈们为了别人家的和睦操碎了心的名场面。 崔莺儿吃相要好看许多,这时意味难明的看向辛卓,问道:“大当家的为何不吃?” 吃的太饱,不饿,不好意思说。 “生活需要仪式感,慢慢吃!”辛卓如是说。 “仪式感?” 这个生词触及到了山贼们的知识盲区。 三当家的黄大贵一抹胡子上的豆腐渣:“就是贵人老爷们说的那种斯文么?溜溜球的,妙啊,大当家的是个人才,将来怕是要出人头地了,不过……” “不过,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四当家的白尖细拿筷子的手翘起兰花指,“太道德败坏,将来我们九泉之下,如何向老当家的交代?以后有了出息,要为大当家的娶个富贵人家小姐才好,没人比我更懂那些小姐,比小尼滋润的多。” 辛卓没听明白,但拒绝继续聊下去。 山贼出人头地怕是只能打江山了,最好半路不会被人灭了。 富贵人家小姐?“富贵人家”最好不是个勾栏名。 …… 山贼的生活是枯燥无聊的,尤其是无法下山打劫,寻求那一时的刺激与收获。 百无聊赖的辛卓心中惦记着望月井中,习练秘籍后的五位祭灵的情况,却也只能等到晚上,月亮升起之时。 下午轮到黄大贵和崔莺儿下山防守,韩七娘三人休息。 辛卓琢磨着再躺一会,刚走到那张竹篾椅旁,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怪叫声:“砸了牙子,杀了杀!” 这是? 没等他做出反应,白尖细和韩七娘姐弟已经拎着家伙冲了出去: “狗娘养的,又来了,人还不少!” 第六章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狗杂碎,我弄死你们!” “伏龙寨的蠢货,下来受死吧!” “乒乓……” 不远处峰脚,传来阵阵喝骂与兵器碰撞声,处在这个世界武力值尘埃的山贼们之间的械斗,不可能有什么热血和高光,有的只是原始的咒骂和好狠斗勇。 辛卓带着小黄,走出寨子,遥望峰下,视线有限,看不清,场面应该十分激烈。 他紧了紧手上的缺口雁翎刀,要不要过去秀一秀自己这“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刷刷熟练度? 嗯,试试! 刚要赶去,就听见几声惨叫,和一道得意、粗鄙的喝骂:“四天!还有四天,你们伏龙寨一个也别想活,那两个臭娘们扒光了,骑木马,哈哈哈……走!” 话说的很没营养,但那股子狠劲,令人心里发毛。 没多久,崔莺儿等五名山贼属下回来了,相互搀扶着回来的,韩九郎和白尖细浑身是血,脸色发白,显然受了伤。 这结束的就很突然。 “怎么样?伤的重吗?”辛卓迎上去,表达自己身为大当家的关心。 众贼脸色不好看,没心情敷衍自家小当家的。 倒是崔莺儿瞥了他一眼,尤其是看向他手上的雁翎刀:“大当家的,这种场面,你一个子曰就别靠近了,你这身板,禁不住一刀,出了事,我们死后该如何向老当家的交代?” 韩七娘担心弟弟伤势之余,也皱眉道:“大当家的,你不仅不该靠近,还要躲的远远的,这几日没见饿狼寨大当家的柴东虎和二当家冲天炮,那两人都是入品高手,惯是心狠手辣。 若是让他们看见了你,只怕一刀你就……” 两名女贼的话,有尊重和关心,但不多。 其实我应该比你们要强一点,只是没来得及秀。 辛卓和身边的小黄对视一眼,没做声。 按照饿狼寨的尿性,一天只打一次,所以众贼回了寨子,给白尖细和韩九郎包扎伤口。 两人常年风霜雨露、刀头舔血、皮糙肉厚,加上伤的并不算重,涂抹点跌打损伤药便可。 不过众贼依旧愁眉不展,所说的话,离不开柴东虎和冲天炮二人。 这二人不仅入了品阶,还是出了名的凶悍不畏死,残忍嗜杀成性,凶名连水月庵都有听耳闻,以如今伏龙寨的力量,不可能破解。 所幸,他们好像不在。 但刚刚山贼离去时,口中的“四天”,又像一个紧箍咒一样,圈在伏龙寨头顶。 他们四天后回来? 嗯,时间紧迫,要加紧进阶保命,缺乏安全感的辛卓如是想。 夜深人静,圆月慢慢升起。 他裹着床被子,带着小黄,跑到山寨前面没有树木遮挡的山坡上,招出望月井。 所谓补充月华,便是招出望月井晒月亮,简单粗暴的吸食月华。 此时再看向井中六位祭灵的状态,除了昨晚已知的属性外,因为习练了自己给的秘籍,都产生了一些变化。 崔莺儿:十八连环鸳鸯刀,次九品。 黄大贵:虎行式,未入品。 白尖细:百练十三剑,未入品。 韩七娘:北川刀法,次九品。 韩九郎:离刀真诀,未入品。 小黄:狗刨,未通灵。 不仅是多了武功心法,境界也大有不同。 “未入品”绝不等同于“无品”,前者至少在“无品”的基础上,向前迈了一大步。 而崔莺儿和韩七娘两个女贼不愧是其中根骨最好的,一夜之间竟然都达到了次九品,和自己昨晚攫取共享五人一狗能力的总和,达到的境界相同。 辛卓心中一片滚烫,可以预见,一会有了月华,攫取共享,收获一定十分可观。 他满怀期待的看向古井中的月华值。 只见丝丝氤氲的月光从万丈高空缓缓落下,一点点被井面吸收。 月华:1/100。 补充速度出离的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月华:2/100。 3/100。 …… 17/100。 天空的月亮慢慢消失,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他立即迫不及待的进行攫取: 月华:15/100。 井面泛起阵阵涟漪,出现七道漩涡: 【普普通通的连环鸳鸯刀术。】 【粗鲁无聊的虎形刀术!】 【娘里娘气的十三式剑法。】 【颤颤巍巍的北川刀法。】 【并不平稳的离刀术。】 【奶凶奶凶的狗刨。】 【醇厚稳固的九品境。】 这次攫取了七种能力。 “只是为什么名字都是奇奇怪怪的?” 辛卓想了想,只能归于望月井很实诚。 这些功法可以直接吸收,但仍是老问题,太驳杂,不太精炼,搞不好脑子要出问题,伸出手: 融合! 月华:8/100。 井中七道漩涡极速融合,组成全新的两道: 【直升次八品境且醇厚稳定的真阳心法。】 【游移不定似稳似飘的奶凶刀法。】 “这……” 越来越不正经了。 辛卓独自在风中凌乱。 这个世界武者的强弱,是由心法和技击之术两部分组成,心法决定一个人的境界和力量薄厚,而技击之术决定一个人的进攻方式和技巧。 眼前这两种变异能力恰好是一门心法和一门刀术,相辅相成,十分完美。 考虑了半天,他不太满意,干脆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伸出右手,在井中点出一个漩涡。 【粗鲁狡诈狗一般的旋风刀术】 没错,这是他现有的刀术,按照望月井的规则,是可以拿出来进行回炉再融合的,但做为代价,即便脑海中仍旧记得招式,也施展不出了,等同于舍弃。 他决定心法直接吸收,两道刀法再融合变异一下试试看。 融合! 月华:0/100。 两道刀法漩涡极速相融,很快形成一道: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 未知的武功又晋级了,但好像没完全晋级。 为什么总要带着“狗一般”三个字,完全带入不进去啊。 好吧! 吸收! 【井主:辛卓。】 【境:次八品。】 …… 【法:真阳心法。】 【技: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这次的感受与上次大有不同,全身骨骼、穴窍犹如钻进一条虫子,酸酸麻麻的。 武功心法在改变身体? 这种一天升一级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第七章 做为义薄云天的山贼,当坦然面对生死 早上又下了一场秋雨,地面一片泥泞。 风有点大,墙上挂着的大蒜头和辣椒串“吱呀”摇摆不定。 辛卓拉开房门,一头乌黑的长发扎着散把,麻布袖口卷起,看了眼昏沉的天空,然后踩着泥巴地,走向厨房。 饿狼寨山贼这几日罕见的没有进攻,但恰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对方在等四天之约?那两位当家的,可能随时会杀到? 而从水月庵偷来的那一袋食物不算多,但经过二当家的崔莺儿合理分配,比如一天只吃一顿,竟然已经坚持了足足五天。 没错,五天了,已经过了饿狼寨山贼给的四天期限。 黄大贵几人觉得,也许柴东虎那两人在外面出了意外,被捕快逮了斩首也不一定。 这个推测,令他们有些放松,加之习练了功法秘籍,甚至产生了一种谜一样的自信,就算他们回来,咱们也能拼一拼! 只是辛卓觉得够呛,这些山贼属下的进步实在有限,所谓穷文富武,半年不知肉味,又没有药物辅助,全靠身体干熬。 至少望月井可以攫取的能力没有什么价值,完全不值得操作,自己的境界定格次八品,一天升一级的快乐没了。 “吱呀——” 推开厨房贴着斑驳脱落的“福”字年贴的简陋门板,里面传来一股浓郁的大蒜味。 不知是哪位饭量大的饿极了,过来偷大蒜吃。 此时还未到吃饭的时间,辛卓也饿的厉害,不过更难忍的是口渴,水井通灵跑路了这件事,其他五位贼众已经惶恐不安的研究了好几天,最后无解,只好跑到五里外的山泉接水吃,来回十分麻烦。 他看向水缸的位置,不由就是一愣,水缸被一副曼妙的小麦色健康态躯体挡住了。 没穿衣服那种。 崔莺儿在洗澡。 湿哒哒的长发、纤细的长腿和马甲线小腹上水珠点点,双臂护身,一对勾人的狐狸眼冷冷看来。 宛如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我是来喝水的。” 辛卓看向她身后水缸,感觉继续喝水大概率是不太妥当,便麻利的转身,走出厨房,贴心的关上房门。 曲。 大。 圆。 他默默做出三个中肯的评价。 “是不是那些六根不净的尼姑让你着了迷,认为谁都如她们那般?” 屋内传来一阵水花声和冷冷的质问。 “这话从何说起?”辛卓停下脚步,大感好奇,喝水和尼姑们有什么关系? “我每个月初一、十五的午时三刻,都要在厨房洗澡,寨子里的人都知道。” “哦……” 辛卓看了眼天色,确实是午时左右,难怪除了韩七娘在对面纳鞋底,此时一脸揶揄,其他人都没有出现,可自己哪里关注过这些东西: “不在自己房间,跑到厨房洗,难道不会有大蒜味吗?还有,选在这个时辰,莫非有什么讲究?” “我是和你理论时辰和讲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吗?” 崔莺儿开始穿衣,凭心而论,她原本挺瞧不起辛卓,性格执拗,胆小怕事,然而对方前几天的改变,又令她另眼相看,心中慰藉。可现在明知故犯的色胚,即便自己心里很无所谓,却也生了几分烦闷。 真是个扶不起的小当家! “其实你完全不必多想,我对你充满了尊重,就像……对大妈一样。” 辛卓违心的说了一句,迈步离开,感觉窗户上铁罐子里的雨水也能喝。 “大妈……” 这句话摧毁了崔莺儿心中的某种美好,穿起的衣服又滑落下去。 他嫌弃老娘老?老娘才二十二岁,虽然在外面这个年纪确实已经生了好多孩子。 随手拎起旁边的刀子,顿了一下,又扔到一边,换成了葫芦勺,舀了一勺水,从窗口递出去,语气柔和:“算了!喝吧。” 外面无人应声。 呃~ 生气了? 崔莺儿沉默,随即冷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辛卓踩着泥巴走向自己的房间,斜对门的韩七娘捧着鞋底,低头吃吃的笑着,强忍着,脸都憋红了。 “你故意的?”辛卓再次停下脚步。 韩七娘轻咳两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古灵精怪的嘟了嘟嘴:“是啊,好不好看?是不是圆、大、曲。” 哦?这……顺序倒了…… 呸!女贼! 辛卓暗骂一句推开房门。 小黄第一时间扑了上来,对于这个忠心一百分的小家伙,辛卓十分喜爱,揪起两只耳朵,扔到桌上,然后拿起桌上放着的两本书,《古庙奇书生》、《张不夜侯》。 这是“自己”唯二的两本藏书,带颜色的那种,放在前世某度搜不到。 篇幅不大,但污的美艳,污的清奇,污的很有难度,前世同行见了都得喊声666。 看来“自己”以前不是个正经读书人。 这几天带着充满批判的目光,秉烛三个通宵看完,熬的双眼通红,然后索然无味,圣如佛贤。 脑海中又不由想起刚刚二当家的场面。 其实还是蛮刺激的。 不行,不能二刷了。 练字。 这边刚写下一个“金”字,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和嘶哑的吼声:“不好!饿狼寨全体大举进攻了!” 是韩九郎的声音,寨中除了大当家,轮番站岗巡逻,今天貌似轮到他。 “咣当……” 四周房门齐齐拉开。 崔莺儿的声音喝道:“什么叫全体大举?说话稳当点。” “饿狼寨大当家柴东虎和二当家冲天炮从外地回来了,两人领着全寨三十多号人准备从峰下强攻。”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但韩九郎仍旧忍不住声音发颤。 院中安静了一会。 “他娘个溜溜球,谁又怕了谁?俺这虎形刀也不是吃素的!”三当家的愤声咆哮,朴刀拄地,“砰砰”作响。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接着是兵器出鞘和装佩护胸铁的声音。 饿狼寨当家的终于来了! 辛卓站在门后,紧蹙眉头,这种无缘无故被人随时砍上门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糟糕。 想了一下,他还是拉开房门。 院子中,五位山贼已经准备拼命,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关注,这种火拼的局面,“子曰”大当家除了加油助威,毫无用处。 “请问……”辛卓斟酌了一下,“那两人具体什么境界?几品?” 山贼团体互殴,还是高等战力决定胜败,辛卓对此深以为然。 五位山贼看了他一眼,继续整装。 “我在说话。”辛卓提醒自己的存在。 “柴东虎八品,冲天炮九品,其余人都是小喽啰,还不如我们。”还是年纪最小的韩九郎,给予大当家的一定的尊重。 最高八品? 自己是次八品,次八品就是比九品强一点,还没到八品,想必是打不过的。 自己这五位山贼属下境界最高的崔莺儿和韩七娘还没到九品,必然也不是对手。 辛卓心里没底,干脆提出一个老成持重的想法:“我觉得逃跑性价比会更高一些,比如去水月庵。” 下山的路虽然被堵,但是后面一条荒路可以绕道跑去水月庵,尼姑吃斋念佛总不至于杀人。 “当啷!” 三当家的黄大贵和四当家的白尖细手上兵刃掉在了地上。 五位山贼齐刷刷的看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诧异和鄙夷。 “性价比”他们听不懂,也许是读书人的行话,但逃跑二字是那么的刺耳。 “哪里不对吗?打不过,何故图一时之快,白白送命?苟一点,大不了再杀回来。”辛卓神色认真。 “好个贪生怕死的子曰!还说要有血性,你有个溜溜球的血性,我看不起你!”黄大贵怒不可遏。 白尖细也翘起兰花指,怒斥:“当谁都像你一样,与尼姑不清不楚?没有人比我更懂尼姑,腌臜!” 崔莺儿要冷静一些,但声音十分冷漠:“我等落草为寇,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落旗为天行道,便是道之有义,何至于怕死逃命? 山寨既吾家,这是老当家的话;共同护佑山寨,这是大当家你的话,为何事到临头如此胆小?身为义薄云天的山贼,当坦然面对生死才对!” “哦……” 好有道理。 但这……完全不符合树倒猢狲散、贪生怕死的山贼形象啊,这番大义凛然、充满正义的发言,瞬间让辛卓感觉自己格局小了,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和尼姑不清不楚是什么鬼? 五位山贼开始往峰下冲去。 崔莺儿跑了几步,又回过头真诚的劝道:“大当家的,你自己逃吧,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读书人,年岁还小,改个名字,也许还有生路,去讨生活吧!我们替你挡一挡,也算对得起老当家的恩情!” 第八章 一刀流的风采 已经可以听见峰下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辛卓觉得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 这种感觉就像明明抱着一整块黄金,还没来得及花天酒地,却开始严打了。 那么,如同五位山贼属下一样,浩然正气,坦然面对生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条命是第二世附赠的,只是感觉蠢了点。 一起送人头,激不起半点浪花,连个被感动的观众也没有,地方县志最多记上一笔:二寨火拼,一寨全卒。 妥妥的反面人物事件。 何必呢?君子不立于危墙。 该死,山贼属下们身上竟然会出现这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显得自己有点贪生怕死。 如果逃跑?祭灵也没了,一切从头开始,今后怎么生活? 如果留下来?万一崔莺儿五人仗着地形,打退对方呢?还有时间好活,自己有望月井,到时逆风翻盘五连杀也不是难事。 真是纠结啊! 下一刻,他便没了选择的空间。 “去几个堵住后面的路,把他们杀光光,一个不留!” 寨子外面传来一道粗犷中带着嗜血、兴奋的嘶吼。 随即前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崔莺儿他们回来了,逃回来的。 好消息是没死人,坏消息是正在被人追砍,个个带伤,鲜血染红了衣襟。 输的出乎意料的快。 真是又菜又讲义气! 而后面数十号穿着破破烂烂、提着破刀烂剑、面露凶残的人紧随其后砍杀,虽然阵仗乱七八糟,但气势很吓人。 辛卓还是第一次真正的看见饿狼寨的山贼,仔细打量一番,真是又丑又脏、又凶恶,尤其是麻木嗜血没有半点人性的目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亡命之徒,前世该溜子们见了,怕是要吓出屎尿。 愣神的功夫,崔莺儿几人已经退进了寨子大门内,退无可退。 几人抽空回头看了眼,发现了发呆的大当家,不由神色暗然。 竟是一个都没逃掉吗? “子曰,你他娘的为什么不逃?你不怕死吗?” 韩七娘左臂上有道深可及骨的伤痕,额头上也有道血痕,鲜血染红了半张脸,原本小家碧玉的长相此时犹如罗刹,这一声吼,更是撕心裂肺,恨铁不成钢。 “哦……” 其实我挺怕死的,但我又有点小自信和选择困难症。 辛卓有点麻。 这时他发现,两道身影弹跳着向自己扑来。 一个身材高大,四方脸,大胡子,虎背熊腰,拎着把环首刀。 一个身材粗胖,肚大腰圆,独眼,乱发,拎着把门板斧。 人还没到,骇人的气势、血腥味、常年不洗澡的汗臭已经扑面而来。 “辛卓,饿狼寨两位当家的过去了,快跑!” 崔莺儿奋力击退两人,正要冲来营救,又被一群人围住。 其余四人更是陷入了包围苦战。 辛卓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挺好听的,接着就不得不面对扑到自己眼前的两人。 这两位相貌很有特点,神色更恐怖,离的很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胸口的糟糕纹身、护心毛、凌乱的头发里的头皮屑和微微张开的嘴巴里的大黄板牙。 只是不知哪个是柴东虎,哪个是冲天炮? “你就是辛老头的那个乖孙儿?伏龙寨新的大当家?”拎环首刀的汉子瞪着双眼,粗声粗气。 “乖孙儿是家祖的称呼,你这样说有些不妥。” 辛卓瞥了眼浑身是血的五名属下,将已经卷起的袖子,再卷高一些。 “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不由笑的前俯后仰。 从他们放肆的笑声,嗜血变态的双眸,辛卓完全可以体会到他们捕杀猎物前的戏谑、玩弄心里,说道:“这没什么好笑的吧?哪里不对吗?” 拎环首刀的汉子收笑,冷冷道:“早就听说辛老头有个读书的怪胎孙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脑袋掉了一半,居然还拽起了文,有趣有趣!” “我其实说的是白话,你们没文化误解了。”辛卓提醒。 两人脸色一滞,提门板斧头的汉子举起斧头,作势就砍。 “先等等!”辛卓退后一步,伸手阻止。 提斧汉子不由一怔,动作也跟着顿了一下:“等什么?早死晚死都是死,你莫不是以为子曰那套能劝住老子饶你性命?” “并不是,我只是第一次和人互砍,有点紧张,忘了拿刀,我想拿把刀再和你打,这样显得公平点,大家都是同行,不会这点面子也不给吧,说出去让人笑话。”辛卓尝试着倒退回屋。 “还有这种说法?哈哈哈……” 两人再次大笑,“没武功的子曰,莫非以为拿了刀子,就能改变什么?稚嫩的可笑。” 没武功? 他们看不出我的次八品?是了,想必是望月井的功能,可以屏蔽我的等级?难怪崔莺儿他们没有半点察觉,还以为是他们境界低的缘故。 有武力,别人看不出,好个被动装逼的buff。 辛卓终于摸到了他那把带着豁口的雁翎刀,拿起,重新走回门口:“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门外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总觉得……对方这种准备好的受死,少了几分爽感,多了几分古怪。 “去他娘的!” 依旧是提斧汉子,对着辛卓的脖子就是一斧,又快又狠,口中顺便呵斥一句:“小子,来生别做山贼!” 辛卓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还了一刀。 刀劈的没什么逻辑,乱七八糟,像个没武功的白丁。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嘿,这烂刀法,提斧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和兴奋。 下一刻: 雪亮的刀刃如浪里白条,荡开斧头,一闪而过。 “当啷!” 斧头落地。 汉子脸上的残忍和兴奋仍在,只是握斧的右手四指被整齐削掉,脖子上多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从左动脉一直到右动脉。 随后,他脸上的表情消失,继而变成了惊恐和茫然。 “咕咕……”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嘴吐出的全是掺着口水的血沫子。 “砰!” 尸体重重倒地。 脖子只连着一点可怜的皮。 “噔噔噔……” 一旁惬意观战的提环首刀汉子,茫然的眨眨眼,连忙后退三步,头发根根根竖起。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一时半会很难消化。 前面群战的山贼中有人看到了这边的一幕,吃惊的停下厮杀,随后引起了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跟着停下了。 崔莺儿五人难得喘息之机,同样看向这边,神色同样一片茫然。 “子曰”没死?反倒是饿狼寨的两位当家躺了一位? 什么情况? 辛卓静静的看着脚下的尸体和头颅,他的衣服被对方的鲜血溅了大红的一片,此时仍旧举着刀,刀尖上的鲜血顺着血槽滴滴滑落。 砍人的刺激、尸体的渗人让他有种头皮发麻的奇怪感受,强忍着,指着尸体,对一旁发呆的提环首刀汉子艰难的问道:“他是哪位?” 虽然干掉一个,但不知是柴东虎还是“冲天炮”,这很重要, 一个八品、一个九品,前者代表着越级,后者代表着正常发挥。 “他是冲天炮!” 柴东虎干脆的回答,握刀的手紧的有些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还是没琢磨过味来,“冲天炮”是怎么死的。 “冲天炮”做山贼前就是个刀头舔血的江洋大盗,虽然品级低,那是根骨问题,老辣的进攻方式和保命手段一点都不含糊,曾经在两个八品精锐捕快手下逃脱性命,名气响彻一方。 即便是自己想一刀结果了“冲天炮”也是痴人说梦,说不定要缠斗个十回八回。 这个“子曰”明明就是个白丁,没有一点武功。 但“冲天炮”却实实在在,干净利索的死在对方刀下,死相极惨。 何解? 刚刚他分神了,他错过了两人的对招一瞬,他只想着伏龙寨的两个美艳无双的女贼,要不要留下? 难道眼前这个“子曰”是个入品甚至高品的高手? 第九章 来自山贼属下们的震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十几岁的读书娃娃,怎么可能文武双全?不能人人都是秋宫阁的子曰吧? 辛老头生前是猛了点,但不至于猛到可以培养出一个十几岁的高手,否则还做什么山贼?不如去开山立派。 柴东虎微眯着双眼,整个人陷入自我调节和对敌人的自我否定中。 辛卓紧盯着柴东虎,他并不清楚柴东虎的心里活动,甚至感觉有些憋闷。 死的不是柴东虎,柴东虎八品,想必很强,对方有了戒备,指不定在憋大招。 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顺带着放了句狠话:“大家都是同行,各劫各的道,没那么大的仇恨,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退缩了! 他怂了! 柴东虎瞳孔一缩,敏锐的捕捉到了辛卓后退的脚步和脸上的忌惮之色。 他似乎对刚刚的一幕有了点印象,刚刚这小子只是随意一个撩刀,就割断了“冲天炮”的脖子。 “冲天炮”最近和自己去外地逛花楼,女人玩的太多,身体虚,臭水沟里翻了船!被这小子捡了便宜! “你看到了,我其实很猛,实在不行,咱们约个日期再打?” 辛卓又重复了一句。我想再提升提升。 “猛你个直娘贼,约个鸟日期,老子杀人时,你还是个蛋,小贱种,吃我一刀!烈火纯阳刀,第一招,横刀!” 这句话仿佛是压倒柴东虎心中戒备的最后一根稻草,挥舞环首刀,势如惊鸿,凶猛无匹,刀形闪烁,痕迹难捉。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见对方执意要打,还报了招式,辛卓为表尊重,同样认真严肃的大吼一声,虽然名字不威风,也很没面子,但不影响出刀。 院中观看的三当家黄大贵、四当家白尖细等人心情格外复杂,他们已经意识到大当家的可能会武。 这已经令他们很难接受,更难接受的是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报的什么鬼名字? “死!” 柴东虎锁定辛卓手上雁翎刀的轨迹:丑,不堪一击。 自己的刀尖已经快要接触他的脖子了,只要一下…… 怎知辛卓的刀看上去乱七八糟,像小孩子过家家,但却势大力沉,滑不留手,诡异的辗转,玄妙的撩劈。 一刀! 六个变化! 即封退路,也削要害! 瞬间瓦解了他的一切进攻。 “当!” 柴东虎的刀子飞起,重重插在五米外的泥地中,刀柄微微晃动。 而他的身形顿住。 他的脖子上同样出现一道血痕。 缺氧、眩晕、麻中带痛齐齐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终于醒悟,冲天炮不是翻船,是真的打不过。 这狗曰的小贱种真是个高手! 好可怕的刀法,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邪门的…… 我刚刚就该听他话跑路的…… “砰!” 柴东虎的尸体重重坠地,脑袋咕隆隆的滚到院子中,双眼圆睁,脸上带着一种谁也无法理解的奇怪表情。 “承让!” 辛卓看着尸体,双手拄刀大喘气,有种坐过山车后下来的感觉。 这个柴东虎不愧是八品高手,果然很强,劲道十足,震的自己手麻,刀差点没握住。 而前面院子中一片死寂。 崔莺儿五人,早已经是目瞪口呆。 饿狼寨的一群山贼先是脸色煞白,再是相互对视,最后怪叫一声,作鸟兽散! 有时,有些事发生的突然,却总以一个婉转的角度猝然结束。 饿狼寨的人没想到,辛卓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也许该重新评估一下,自信心也要提一提。 …… 日头西斜。 院子里燃起了一堆掺杂着艾草的火把,用来驱赶血腥味。 柴东虎二人的尸体被埋了,院子也被清理过。 崔莺儿五人包扎了伤口,围坐一团,神色有些古怪,茫然中带着一丝幽怨。 辛卓坐在另一边,拿着沾水的麻布,不知擦了多少遍双手,此时心里仍旧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越级!百分百挑飞别人的武器? 和慧芯尼姑、“冲天炮”一样,柴东虎不懂自己的招术?破解不了? “咳……”崔莺儿轻咳一声,看向辛卓,这张脸还是那么稚嫩和俊秀,但却一下子变的陌生了。 从哪里开始不对的? 辛卓杀掉“冲天炮”时,自己几人没看见,但杀掉八品高手柴东虎时,看见了。 看见了,又好像没完全看见。 很简单的一刀,却像杀鸡宰猴一样,轻松无比。 仿佛柴东虎和“冲天炮”在陪他演一出蹩脚的送人头游戏么? 有人会拿自己的头颅陪人演戏? 不能。 所以,大当家的是个高手? 一刀可以干掉八品高手的高手? 但是, 辛卓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相较于他是个高手,他们宁愿相信辛卓是个文曲星下凡的状元郎! 武功何其难练,他才十几岁,杀九品、八品,一刀封喉? 什么时候宰杀入品高手,这么简单了? 不合理—— 以上是五个人的共同想法。 “大当家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七娘是个口直心快的姑娘,想到什么必须问清楚,甚至大有你不说,我今天不依你的架势。 “这个……” 辛卓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望月井这种东西充满了未知色彩,他不可能说,说了对方几人也不可能信,信了也无法接受自己是祭灵。 他决定撒个谎。 “其实,我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祖父一直暗地里培养我,我的武功很高,我的刀法也很神,神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鬼扯。 但崔莺儿五人却信了,可能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细节什么的无所谓。 毕竟柴东虎两人死的很惨。 “难怪!” 三当家的黄大贵重重一拍大腿,结果扯到伤口疼的直咧嘴,兴奋的说道:“溜溜球的,难怪老当家如此放心去和人生死战!原来知道大当家的是个高手,足够保护咱们伏龙寨! 尼姑那事想来也是咱们误会大当家了,以大当家的本事,偷些豆腐、馒头算什么鸟事?” 白尖细也捏着兰花指,娘里娘气的大笑道:“老当家的是个高手,龙生龙凤生凤,大当家的岂能庸俗?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只是没说而已,没人比我更懂大当家的!真讨厌!” 辛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的很有道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韩九郎疑惑道:“所以大当家的一直和我们藏拙,劝我们跑路,最后放我们下峰和饿狼寨拼命,是在逗我们玩咯?” 五双眼睛齐刷刷的看来。 “哦……”辛卓语塞,怕死这种事很难和你们解释,“也不完全是,我只是让你们试炼试炼,体会一下生死之战,可以更好的磨炼武功,真到生死关头,我自然会出手的!” 这句话逼格太高了,众贼接不住。对视一眼,恍然,然后看着火堆,都有些傲娇的赌气。 过了会,韩七娘忽然眼睛一亮:“那大当家的究竟是几品?”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众贼再次看向辛卓,眼神充满了炽热。 “比九品强,八品还差一点点。”辛卓暗自嘀咕一句,所以你们还要继续努力。 “我不信!柴东虎就是八品,老牌子八品,我试试!” 韩七娘站起来,刀出鞘,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眼睛亮晶晶的。 辛卓一时有些尴尬:“我的刀轻易不出鞘,出鞘必见血!” 这话虽然很中二,但却是实话,他的刀法,他自己都很难控制,出刀必见血! “我不,我要试!”韩七娘兴奋雀跃,像个执拗的小辣椒。 “七娘,别自讨苦吃了!”崔莺儿悠悠的劝着:“大当家的斩柴东虎那一刀,我看的很清楚,那一刀的玄妙,虽然没有老当家的刀法威力,但却更为厉害,你半招都接不住!” “那……我们五个人一起上呢?”三当家的瞪大眼睛,跃跃欲试。 辛卓有点凌乱,怎么聊着聊着,准备群殴我了? 崔莺儿瞥了一眼辛卓:“那是没有弱点,无解的一刀,除非品阶超过大当家一个大境以上,或者相距较远、没有近距离交手,否则必死无疑,即便我们五个人一起上,也只是多了五具尸体!” 其余四人缩了缩脖子,再看向辛卓的眼神,带起了一丝敬畏、恐惧和崇拜。 来自强者的段位压制! 这种感觉有点爽。 不过,辛卓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我们好像又断粮了,既然饿狼寨的当家的不在了,想必群龙无首,不如去抢点粮食?” 他实在是肚子饿怕了,节操什么的,不提也罢。 崔莺儿几人对视一眼,齐刷刷起身。 “糟糕,忘了这一茬!” 第十章 韩七娘的请缨 “树倒猢狲散”,用在很有奇葩义气的伏龙寨,多少有点出戏,但带入饿狼寨,就很应景。 辛卓带着贼众赶到时,没了两位头领buff加持的三十来号山贼喽啰大包小包,溜的飞快,即便是六人拎刀提剑左拦右堵,愣是没拦住几个。 夜幕降临的前一刻,六人带着残存的战利品回到寨子。 一大袋粗粮、两坛烧刀子、十二把民间铁铺制作的韧性极差的刀剑、五块腊肉、三竹篮白菜、若干串钱、十六套补丁衣、半桶粗盐吧。 不甚丰盛,但对于穷困潦倒的伏龙寨来说,无异于一笔横财。 六人坐成一排,来来回回看了两炷香,踌躇满志、满怀激动。 万里长征走出一步,总是让人感慨。 “收获丰盛啊,今晚腊肉烧白菜,加点辣子和大蒜,绝对人间美味,没有人比我更懂腊肉烧白菜,我当年做裁缝时,我媳妇和她的情人隔壁街铁匠老王头都夸我做的好吃,真的,所以,今晚我来主厨吧!” 心情激荡的四当家白尖细主动请缨,兰花指比以往任何时候翘的都要挺拔,以至于自己落草前的秘密也没有讳言。 没错,当年他老婆当着他的面偷汉子,忍无可忍之下,手刃二人,亡命天涯。 看着众人奇怪的目光,白尖细又解释:“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家娘子其实和我还是很恩爱的,只不过受了那隔壁街老王蛊惑,临死前还求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连累老王,你们瞧,她临死前供出了一切,还让我杀了她,心里该有多愧疚?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众贼对视一眼,更加疑惑不解,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唯独三当家黄大贵产生了共情,长叹一声,独眼中满是多愁善感:“是啊,俺很理解四当家的心情,就像十二年前俺与翠香楼的春香姑娘一样,俺为她付出了祖宗三代积累的财富足足三千两, 为了讨她欢喜,俺甚至将她爱慕的孙公子的夫人宰了,促成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后来……说俺是个好人,她心里还是有俺的,只是……既生俺何生孙?她的内心一定很煎熬吧。” 韩九郎眼泪已经快要流下了:“两位哥哥说的太好了,这经历感人至深,其实我也有一番故事来着……” 话题不知怎么拐到了沟里,局面无法抑制的走向集体哭惨。 这该死的卑微。 辛卓努力的闭上张开的嘴巴,轻咳一声:“往事已矣,做饭吧,饿了一天了!” 白尖细做的“腊肉烧白菜”并不好吃,也许是忘记了腊肉本身带盐,明明盐放的正好,却咸的厉害。 但众人心思并不在此,今天心情实在是爽! 一举干掉饿狼寨,这是老当家生前都没做到、或者不愿做的事情。 大当家的太猛了,必须庆祝! “敬大当家的一碗!” “干!” 于是,不胜酒力、对这个世界的甜酒后劲一无所知的辛卓喝高了! ……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伏龙寨大院,穿过透风的竹木窗将地面照的一片斑驳。 低矮的枫木床上,麻布绣菊花的被子掉落一半在地上。 辛卓宿醉未起,睡姿很不雅,先是大字型,辗转成了陀螺侧翻,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勾,流出一丝晶莹的口水。 窗外“蓦”的探出五颗脑袋,死死看着房间内,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疑惑。 “这想必是还阳太乙卧,一种高明的睡姿,便是睡觉,也能增加真气!” “还有这种说法?” “你还年轻,无知,我们苦练功夫,晚上睡觉时,也是盘坐,大当家的年仅十六虚岁,两刀干掉柴东虎和冲天炮,那是何等风采?睡懒觉实在不合常理!” “有道理!” 低声讨论的黄大贵和韩九郎,最终达成了共识。 尽管昨日辛卓自称只是次八品的境界,但那两刀带给众贼的震撼,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众贼不仅无法消化,经过一夜的发酵,反而越发觉得惊艳。天下武学何其难练,有人为了上乘武学,宁愿受那蚀骨灼心之痛、孤独寂寥之苦,潦倒一生。 他才十六岁啊!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老当家的生前与柴东虎切磋,也要两到三招,即便如此,仍旧让他们感到吃惊,遑论大当家的? “看!那坨口水!”黄大贵指向房内,小声咋呼了一句。 其余众贼面面相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韩七娘今天扎了双耳髻,脸上涂了不知何时打劫来的霜膏,眼睛亮晶晶的,显得既俏皮又可爱,眨了眨眼睛:“这个莫非……有什么讲究?” “习武之人,五脏六腑形如五行,相生相惜,一个周天一个循环往复,口中生津,此津便是妙然好物,古之武家圣贤称之灵液、神水、玉泉、金醴,玉津、玉池清水或玉浆。” 黄大贵努力的背诵着自己“虎形式”心法中的段落,“所以说,这口水其实是大补之物,指不定能领悟几分如大当家的那般刀法,或者凭白得了几分真气。” 三当家的这番话,可谓发挥了平生之最,听的众贼一脸茫然。 韩九郎挠挠头,仔细思索自己有限的知识:“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觉得……怪恶心的。” “你又无知了!大当家的两刀干掉两个高手,你又该怎么解释?” 黄大贵眯起眼睛,“大当家的还是个少年,灵津怕也是香的,得亏我是男人,放不下身段,不然我就去给它取了,咦?二当家和七娘,不如你们去?” 崔莺儿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我看大当家的就是喝多了,单纯的睡个懒觉,流口水,你想的太多了。” 倒是韩七娘歪着脑袋想了想,起了别样的心思:“三当家的意思是……把那口……灵液取了?” “没错!” “怎么取?” “嘴。” “?” 韩七娘想了想那副画面,不由脸颊绯红,瞪了他一眼,“腌臜!” 没等黄大贵的反驳,四当家白尖细补了一刀:“能修的高明武功,增加真气,又何怕腌臜?大当家的生的如此俊俏,不吃亏的,七娘莫非忘记爹娘的仇怨?你不去我去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大当家的!” 韩七娘看向崔莺儿。 崔莺儿迟疑了一下:“确实有高明武者,口生灵津的说法。” 韩七娘忽然转身,走向房门。 “姐姐!” “七娘!” 韩九郎和崔莺儿喊声不及,韩七娘已经悄悄打开房门,走向辛卓的床榻。 外面的四双眼睛瞬间瞪的溜大。 韩七娘小巧的身姿半跪在辛卓床头,噘着嘴,闭上眼睛,红着小脸,慢慢靠近。 外面四人额头开始见汗。 近了,更近了! 怎料熟睡中的辛卓猛的睁开眼睛。 空气瞬间凝固了。 随即外面一阵鸡飞狗跳,四颗脑袋眨眼消失不见。 韩七娘嘟着嘴,抬着一双小巧的手掌,僵在原处。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俏脸蛋、和对方带着廉价护脸霜香气的鼻息,迷迷糊糊的辛卓更加迷糊。 他发誓,这种场面,他从未经历过。 他当然认出了韩七娘,可是她为什么跑我床边,做出这种姿势? “你……想干什么?” 他绝不相信这个执拗中带着独特个性的女贼忽然对自己产生好感了。 “大当家的,我想喝灵津?”韩七娘鼓足勇气,脸上带着三分执拗,七分强取豪夺。 “什么灵津?你严肃点。” 辛卓一脑袋雾水。 “呵呵……就当我开玩笑的。” 眼见大当家的不可能乖乖就范,韩七娘收起了心思,尬然一笑,起身踩着小碎步匆匆离开。 辛卓起身,愣了半晌,收起被子,出门。 天气晴朗,东方天际的红日已经升高,远处山景朦胧,金黄的云雾翻滚不休。 清风习习,空气清新的令人精神倍爽。 辛卓伸了个懒腰,感觉如果不是身为山贼,是个多金多妻妾的狗大户,在这里隐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院子中, 三当家的黄大贵又在低头磨刀。 四当家的白尖细将几颗蒜头塞进地面,似乎在种植培育。 韩九郎在忙忙碌碌的煮早饭。 前面枫林中,崔莺儿身姿矫健,迎着落叶舞刀。 几人神色认真,比以往更认真。 唯独韩七娘钻进房间,一阵骂骂咧咧:“骗子!都是骗子,哼!什么嘛,我才明白过来,那不是亲嘴嘛……” 辛卓:“?” 早饭,因为是韩九郎主厨,味道总算还说得过去,不过仍旧是腊肉煮大白菜,主食粗谷米。 席间没人说话,即便是总能发出令人震耳欲聋外加窒息之言的三当家,也只顾闷头扒饭。 大家都意识到,随着饿狼寨覆灭,即将面临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第11章 水月庵慧如兰 下山的山道通了。 好消息是,可以开业,下山打劫了。 坏消息是,下山时,很可能会被扶风府城的捕快衙役们给直接剿了。 根据昨晚白尖细和韩九郎趁着夜色下山巡视的结果来看,山下捕快明显增多。 这情况很糟糕! 大家不仅难以下山劫道,捕快们还极有可能主动上山围剿! 半晌后,饭桌中间,被白尖细用筷子沾着饭汤,画了一圈歪歪斜斜的“鬼画符”地图,脑洞大开的说道: “我们如果躲开这条道,迂回其他山峰,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山打劫呢?” “不妥,不妥,溜溜球的。”黄大贵敲着碗,满脸莫名的豪放,“绕路至少要经过水月庵或者秋宫阁,他们肯定不会让咱们过,就算侥幸过去,也要绕他娘的一百来里,山路难行,都成软脚兔了,哪有力气打劫。” “三当家说的有理,别的地方咱们过不去,不然早去了。”韩九郎小脸苦成一团,“好怀念打劫的日子,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三人打劫惯了,歇了一段时日浑身发痒。 “就知道打劫,我们难道不该考虑怎么活下去吗?” 韩七娘吃了一口白菜,鼓着红彤彤的樱唇咀嚼,还挺耐看:“不提官府,那猛虎寨这几日一直没有消息,极有可能已经到了附近,准备偷袭咱们呐!” “为何这么笃定猛虎寨必灭我们?如今山下局势不对,他们也毫无顾忌吗?” 辛卓提出自己的疑问。 崔莺儿擦了擦嘴角,冷笑一声:“我伏龙寨替天行道,行的是江湖仗义,只劫贪官污吏、无良奸商,而猛虎寨无论良善,但有行人路过,必定杀人劫货。 老当家的看不惯,时常去敲打对方,那猛虎寨大当家‘鬼血刀’孙五被老当家的吊起来打了好多次,孙五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一直怀恨在心,老当家的一去,岂能不拿我们撒气? 若让官府抢先把我们剿了,他那口气岂能咽下?” “记忆”中,祖父确实只劫贪官污吏、奸商大户,遇到穷苦人家分文不取,直接放行,这也是伏龙寨穷困潦倒的直接原因,毕竟天下奸商贪官,又有几人恰好走了这条路? “所以,现在我们不仅没法下山打劫,面临的也不是官府和猛虎寨打不打过来,而是谁先打过来的问题?” 辛卓做出总结。 打劫=0。 对上猛虎寨=6人vs800人。 对上官府=6人vs无穷无尽。 真是个糟糕的体验。 “没错!” 白尖细娘娘的一笑,也提出自己的看法:“那么猛虎寨有没有可能赶来时,恰好遇上官兵,两伙人狗咬狗一嘴毛?我觉得很有可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 “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不能报有幻想。” 崔莺儿说道:“那些官兵吃的官粮,额外俸禄全靠功绩,指不定遇到猛虎寨,也是挡上一挡,先拿咱们开刀,立上一功再说,要知道饿狼寨的那些喽啰昨夜下山,正好撞上捕快,我们的虚实,一问便知。 另外,幸亏水月庵和秋宫阁没来挑刺儿,不然我们真是山穷水尽了!” 众贼面面相觑,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 灭了饿狼寨,好像改变了一些什么,又好像没改变。 胸中憋闷的黄大贵大吼一声:“打上京城,砍了皇帝鸟头,抢了皇帝的鸟座,给大当家的坐!” 众所周知,三当家的要砍皇帝鸟头,只是一种发泄方式,不过辛卓听着很过瘾。 可惜皇帝太遥远了,一个县的捕快都能把己方给群灭了。 “好志气!伏龙寨的各位当家,果真好志气!”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娇斥,声如涓涓流水,沁人心扉,明明带着几分讥讽,却令人听起来不讨厌。 众贼对视一眼,齐齐走出聚义厅。 山寨外,枫林中,落叶萧萧间,站着两个尼姑。 月白色僧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声,身材苗条,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许是常年吃斋念佛,心态平和不争的缘故,俱是面如白雪,神色柔和。 尤其是当先的一位,窈窕淑端,柳叶弯眉,一双美眸如秋水剪影,迷蒙中带着几分醉人的韵味。 后面一位尼姑,辛卓认识,曾经败在自己手下的大胸尼姑慧芯。 前面一位面生,不过辛卓脑海中莫名出现一句:卿本佳人,为何出家? “刚刚二当家的还说水月庵没来挑刺,这就来了!好讨厌的,娘了吧唧。” 白尖细小声咒骂。 韩七娘几人也是冷目相对,屋漏偏逢连夜雨,水月庵的尼姑真的来了。 按照性子,挥刀砍上去罢了,偏偏老当家时常教导众人,对待出家人要温和,不能以常理论之。 “小尼姑你是谁?来这里作甚?” 黄大贵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手上朴刀用力一挥,砍断白尖细种的刚发芽的土豆绿叶,“看见我手里的刀没?” “贫尼慧如兰,水月庵武堂尼,施主手中刀的确锋利,若杀了贫尼,便能放下心中戾气,贫尼又何惜这幅臭皮囊?” 当先美尼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朱唇轻启,赏心悦目。 “这可是你说的!” 黄大贵拎刀上前,看着对方正气凛然之态、美目中的无所畏惧之色,然后麻溜的转身回来,满脸羞愧,“俺感觉打不过她!” 崔莺儿眉心微蹙,上前一步:“小师太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老一套还是别提了!” 慧如兰说道:“贫尼听闻,昨日贵寨与饿狼寨发生争执,斩杀冲天炮与柴东虎?” “是又如何?” “尔等俱是苦命人,何苦自相残杀落了罪过,失命者苦,杀人者罪,不如放下屠刀,下山去吧,新任知府宽宏大量,定会保尔等性命、衣食。” 又是这套说辞,崔莺儿蹙眉无语。 真.圣母啊! 辛卓算是真心体会到圣母的“慈悲心”了,不提合不合理,多少有点想当然了,官府一刀砍了自己这些人,找谁说理去? 此刻前世做为祖安人、键盘侠的骄傲,跃然而出,挥手示意崔莺儿几人进屋,这里交给自己。 崔莺儿几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乖乖进了屋子。 慧如兰这才正视起辛卓,这个俊俏的少年,她往日来此似乎见过一次,但从未多看一眼,此番细致观察,不曾想生的如此好看。 身材颀长、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上含笑,露出一对酒窝。 关键,他身上没有一丝匪气、山贼惯有的杀气、粗鄙和冲动。 恰如邻家俏少年! 卿本佳人,为何做贼? 她本能的想起这句词。 “施主是谁?何名?”她轻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名字也不重要,不过是个代号而已,重要的是,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辛卓傅手而立,神色认真的开杠。 好奇怪的说法,慧如兰轻笑:“贫尼慧如兰,刚刚已经说过,是来劝诸位当家放……” 辛卓立即打断:“你以什么身份劝我们放下屠刀,凭什么你可以让我们放下屠刀?” 慧如兰有些愕然:“贫尼出家人,佛门弟子,自有普度众生之心,劝施主向善,是贫尼的责任!” “凭什么佛门弟子就可以劝人向善?我山贼难道便不行?你又怎知我山贼不是在行善?我山贼不能普度众生?” “山贼所为,不过打家劫舍,行不法不义之事,此乃大罪,昨日贵寨斩杀饿狼寨两位当家,便是证明!” “你何曾见过我伏龙寨打家劫舍?饿狼寨之人恶贯满盈,罪行滔天,我们不过是让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出意外饿狼寨二位当家已经在极乐世界,佛祖脚下赎罪! 此乃大功德,所以说,我们不仅心中有善,还是大善!” “……荒谬!施主强词夺理了!” “何为强词夺理?不过是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便认为我在强词夺理! 反之,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小师太在强词夺理? 世间之事,谁敢说自己一定是对的?别人一定是错的? 你劝我向善,我能不能也劝你向善,给山贼一条活路?你苦苦相逼,究竟是恶还是善?” “佛祖……” “别跟我提佛祖,你为何出家?你舍弃了人欲,不顾人伦,你轻易剃发,不孝父母,佛祖就对了? 好比我为何做贼?我生来邪恶吗?我生计无着落,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窝在山中苟延残喘,皇帝和官府难道没错吗?” “我……”慧如兰脸色苍白,怅然无语,忘了自称“贫尼”。 辛卓大声斥责:“你自称我?我也自称我,你我有什么区别?山贼与尼姑又有什么区别? 山贼是恶,尼姑又是什么? 你口中这个‘我’到底是谁?你说的我,是本我还是自我?你认清了吗? 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为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 善恶有尽头吗?时间是否有长短?善人最终去了哪里?恶人最终又去往何处? 逝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停止? 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悟了吗?” “这……” 慧如兰一时脸色煞白。 “啊……我……好像悟了!” 身后干巴巴听了半天的慧芯尼姑,胸口起伏不定,脸色时而茫然时而坚定。 第12章 促膝 坦白的说,辛卓这一通话,没什么道理,就如同慧如兰说的也没什么道理一样。 但强在先入为主、偷换概念,外加抬杠,杠上开花那种,甚至把吕秀才说死荆无命的台词也拿出来用上一用。 若换在前世,这种键盘功力只算一般,对方一句“多读书”或“遣词琢句太差,初中没毕业吧”,就能落下阵来,气的牙根痒痒,继而口吐芬芳,一通三字经互喷。 然而慧如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平日里遇到的不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文人墨客,就是敬佛拜神、不通文墨的妇孺,谁曾对她说过这种深奥的话? 即便是庵中佛法高深的老尼,讲佛时,也只是些劝人向善的典故或者梵文经意。 尽管她觉得对方可能在说歪理,却也无从反驳。 是以,她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世界善恶难辨,小施主说的好有道理啊!” 身后悟了的慧芯尼姑,鼓包包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是真心觉得辛卓说的很有道理。 没人回应。 秋风萧瑟,落叶如故。 寨中躲在一处茅屋内的韩七娘、黄大贵几人握紧拳头。 大当家的好有学文,说的真好。 往常面对水月庵尼姑只有吃瘪的份,今日终于搬回一局。 “读书还是有用的,不!还是大当家的厉害!” 韩九郎信誓旦旦,对自家大当家充满了崇拜与仰慕,刚刚那番话别说说出来,即便是死记硬背,他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行。 这时辛卓看向沉默的慧如兰,抱拳一礼:“即便如此,在下还是要谢小师太,平凡而伟大的小师太,让我的灵魂仿佛得到了佛祖的洗涤,即使宇宙覆灭,我也不会忘记你今天对我的点醒,如果不是你,我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赢了就和解,防止对方恼羞成怒,联合水月庵武尼们来群攻。 这该死的没安全感! 慧如兰张张嘴,心中一片茫然,对方这番前倨后恭,又是什么意思? 好在辛卓马上为她解惑:“既然你我没有什么不同,我如今谢你了,你对我又有什么想说的?” 这……还可以礼尚往来吗? “啊,我们当然也要谢谢小施主为我们解惑,没有小施主,我们也会永远蒙在鼓里,我们同样被佛祖神圣的光洗涤了,即使……宇宙毁灭,我们也不会忘了你今天的点醒。” 慧如兰仍旧没有回话,但身后慧芯尼姑双眼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很知味的报以客套。 “说的很好,回去吧,下次不要来了!” 辛卓转身回寨,身上麻衣随风摆动,竟然也有几分别样神采。 韩七娘几人连忙出门迎上来,神色激动:“大当家的好样的!我们赢了!” “小意思,看看走了没?” 辛卓并不转身,给众贼使了个眼色。 韩七娘几人看向寨外,不由神色愕然。 辛卓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过头,便见慧芯尼姑倒是回去了,慧如兰却径直走进寨子。 “小师太还想做什么?”韩七娘迎了过去,满脸敌意。 慧如兰莞尔轻笑,明明是个出家人,却风韵十足,越过韩七娘看向辛卓:“小施主说的很有道理,贫尼对佛法的理解似乎更有精进,所以,贫尼今夜不走了,愿与小施主促膝长谈。” 辛卓:“……” 韩七娘几人对视一眼,一脑门问号。黄大贵哈哈一声大笑:“小尼姑,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不怕我们吃了你。” “此身皮囊,送与诸位饱肚,也是一番功业!” 仍旧是那番说词,但很有杀伤力,慧如兰径直走向一间屋,恰好是辛卓的房间。 房门打开,关上。 没人知道慧如兰进去做什么,或者只是打坐?准备晚上促膝长谈? “大当家的怎么办?” 韩七娘看向辛卓,山贼做惯了,遇到这种软硬不吃的尼姑,还真没办法。 辛卓也没办法,遇到滚刀肉了! 所以,对方真的被自己的胡侃吸引,还是心中不服,准备再辩上一场? “这尼姑不正经!”崔莺儿冷冷道:“促膝二字是出家人用的吗?大晚上和男人促膝?” 经崔莺儿点醒,韩七娘几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家大当家,难道……上次的猜测是真的? 辛卓感觉,除了留尼姑在家睡觉,怪怪的,倒也无所谓,随她的便吧。 白天无事,因为要防备猛虎寨和官府的突然袭击,六人轮番巡视山脚。 辛卓带着小黄跑下山峰,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山下偶尔可以看见人影晃动,但分不清是捕快还是路人。 …… 夜幕降临,众人随便吃了点,便并排站在辛卓房间门口,看着屋内。 屋内漆黑一片,整整一天了,慧如兰没有发出半点声息,鬼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这种干巴巴的看着很无聊。 没过一会黄大贵和白尖细便一脸幸灾乐祸的回房睡了,崔莺儿带着韩九郎下山巡视,下半夜还要换班。 倒是韩七娘没事做,陪在大当家身边,双目炯炯有神:“那个……大当家的。” “说!” “如果她看出你有武功,想要灵津,你晚上会给她口水吃吗?” “这……” 这问题有点超出辛卓的理解范畴,看着七娘不知是期待肯定,还是期待否定的眼神,语重心长的说道:“首先,她一定不会找我要口水吃,其次她是出家人,我不会接受的,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那晚上促膝怎么办?”韩七娘眨了眨眼睛。 “她如果非要这么做,顶多就是大家互相取暖呗,也别有一番情调。” “哼!”韩七娘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屋。 院子里静悄悄的。 辛卓又站了半晌,其实他完全可以先在韩九郎的房间凑合一下,只是一来认床,二来,他起了别样的心思。 这尼姑自称水月庵武堂尼姑,如果能发展成祭灵,会不会收获不错? 思索再三,他到厨房拿出两个煮熟的土豆,回到房门前,轻轻扣了下房门。 没人应答。 睡了? 推开门,适应了一会黑暗,隐约见自己的书桌旁坐了一道人影,身体纹丝不动,不知在做什么。 他笑了笑,摸索到油灯前,拿起火石点亮灯盏,回过头,脸上带笑,然后愣在原地,手中土豆险些掉在地上。 慧如兰正捧着他那本《古庙奇书生》看的格外入神。 这……今天正义凛然的人设没了。 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慧如兰放下书本,淡淡一笑:“我修的沧澜纯玉功,目力极佳,可夜观书!” 辛卓将土豆放在她面前,斟酌了一下:“厉害,不过我很好奇,这种书,你也看?” “既然施主能看,贫尼为什么不能看?毕竟山贼与尼姑并无区别!” 慧如兰学以致用,回答的很贴切。 辛卓坐到床上,揶揄般说道:“好吧,那请问小师太,有何读后感?” 慧如兰慵懒的伸展腰肢,巧笑嫣兮:“文笔尚可,情节欠佳,为了突出男女之事,生硬的解释和放缓故事节奏,多少有些牵强了! 而且彼时,男女之姿,纯属想象,不合人体之学,贫尼懂的比著书者更多,民间二十八式,宫廷三十六妙,无一不精!” 辛卓呆呆的看着端庄漂亮的慧如兰尼姑,一时惊为天人! 第13章 放生了一个太子妃 难道水月庵藏污纳垢,比小说中描述的还精彩? 隐藏的好深!真是……涨见识了。 慧如兰美眸微微弯起一道弧度:“贫尼观此书书页残破,有摩挲痕迹,想必施主也时常观看,不知施主又有何读后感?”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辛卓来了精神,挺直腰杆:“小师太的说法我不敢苟同,我有不同见解。” “哦?愿闻其详!” “首先,小师太说文笔尚可,我认同,但你说剧情欠佳,我觉得不对,要知道这本书,它本身就不是什么文学典籍,它主要为了突出男女之事。 所以,在这方面浓墨重彩,我觉得合情合理,不然用什么吸引读者呢?一本书能不能畅销,首先要看它符不符合市场环境需求以及受众面广不广,这其中的门道,你们出家人可能很难理解。 还有男女之姿,若是著书者太过于写实,或者新瓶装旧酒,反而趋于老套,很无趣!大家读书读的是一个新奇,读的是思路和创新。 区区不才,阅书无数,知之甚深,著书者虽然却有夸大之嫌,但不失一个巧妙,读者不仅可以接受,还能带入,要我说最好那书生一声令下,三千娇娘齐聚方好……” 辛卓越说眼睛越亮,越说越有灵感,不禁猛拍大腿,该死,早知道前世去起点写部小说,十二天王、白金、大神也不在话下。 忽而又想起一事,前世淹死前,是不是手机没有格式化? 这时再一抬头,便发现慧如兰一双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揶揄、取笑兼而有之。 入套了? 这尼姑到底什么心思? “这便是我与施主的不同之处了,你我所想不同,心中有污垢,看见的自然污垢多,心中有美好,看见的便是美好多些!” 慧如兰剥开土豆,轻启朱唇,轻轻咬食,动作还是那么赏心悦目。 “大家同类人,别整高尚,我不想论了,腻了!” 辛卓拖鞋,坐在床上,双手托腮。 “不过上午你那番话,倒是点醒了我!” 慧如兰吃完一颗土豆,拿出丝巾擦了擦手,说道:“我一直认为善便是善,恶便是恶,绝不可沦为一谈。 但经你一说,我觉得若与恶同行,也能行大善!” “你到底想说什么?整天纠结善恶,是不是太无趣了?”辛卓皱眉。 慧如兰忽然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拿下了僧帽,帽子下是满头的青丝。 乌黑及腰的长发,因为僧帽压制有些区卷,但飘落两肩,加上她本就生的极美,这一下更是国色天香,魅惑十足。 辛卓愕然:“你竟是带发修行?” 慧如兰摇摇头,青葱玉手托起香腮,整个人都慵懒了几分:“我生在权贵人家,十二岁时与一贵族子弟定亲,可那贵人品行不端,恶贯满盈,我心中厌弃。 我母亲生前礼佛、心善,我耳濡目染之下,也一心向佛,三年前大婚之日,我离家出走,遁入空门。 怎奈那贵人家势力极大,是以水月庵也不敢给我剃度。”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经你今日一说,我反倒觉得自己入相了,也许回去,也能行善天下。” “啊,是吗?” 辛卓笑了笑,这种充满小说女主叛逆经历的套路太老了,无趣。 慧如兰不再说话,歪着脑袋,看向窗外圆月怔怔发呆。 辛卓只好换了个姿势,干坐相陪。 外面不知哪里传来阵阵蛐蛐的叫声,屋内静悄悄的,玩鞋的小黄看看辛卓又看看慧如兰,跑到慧如兰身边不远处撒了泡尿,然后兴奋的钻回床底。 不知过了多久,恬静而坐的慧如兰忽然身如翩鸿,急掠而起,白色僧衣飘舞间,纤纤玉手,呈掌相击,直奔辛卓面门。 这一幕太突然,辛卓心中大惊,突然就动手,这尼姑发了哪门子疯,此刻刀不在手,仓皇间只好弹跃而起,回了一掌。 “啪!” 双掌相击。 慧如兰纹丝不动。 辛卓一连退了三步,一屁股跌坐床上,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顺着掌心绵绵不绝钻入手臂。 便在此时,自己体内也出现一股力量,迎刃而上,很快化解与无形。 随后他本能的想到抄刀子。 谁料慧如兰已经到了跟前,玉指挑起他的下巴,玩味的一笑,吐气如兰道:“你竟是会武功的,可以隐蔽气息的心法,区区次八品,真气竟然如此雄厚,你有秘密哦!” 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深邃双眸,珠圆玉润的脸蛋上,带着的几分欣赏和调戏,编贝般的牙齿、丰盈的朱唇…… 这女人不正经,并非她说的那般心中看见美好。 所以我要被壁咚了? 硬来? 不料下一刻,慧如兰放开他,淡淡一笑:“我要走了,水月庵武尼,怕是不会饶你,你若不死,几年内闯出一番名堂,我许你好处!” 说完,身体轻如丝纱,长发飞舞,飘然间到了门外,再一闪消失在枫树林中。 所以,是哪种好处? 辛卓愣了半晌,才喃喃了一句:“好强!好俊的轻功!” 院中的几个贼众睡的死熟,这里发生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辛卓发了半天呆,关上房门,上床休息。 脑海中不断回响刚刚和慧如兰的对话,不由懊恼不已,光顾着扯段子了,忘了给她喝点望月井水,试着培养一下。 翻来覆去,终是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韩七娘的声音喊道:“大当家的,你和那尼姑醒了没?山下有热闹可看,快!” 辛卓爬起来,揉揉眼睛,拉开房间,外面已经是清晨:“什么热闹?” 韩七娘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见着尼姑,不解的挠挠头,随后也不管那么多了,拉着辛卓的手就往峰下跑:“走走走,去了你就知道了,莺儿姐他们都去了!” 到了峰下,已经可以看清山下官道的情况,密密麻麻好长一排队伍。 看热闹?不是剿匪? 顺着羊肠小道下去,又跑了足足二里地,快要到山脚官道时,才发现崔莺儿几人正藏在一处灌木后看的入神。 辛卓跟着韩七娘凑到崔莺儿几人身后往下看,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那长长的队伍,赫然是一支军队,金盔金甲,骏马长矛,杀气冲天,精锐的吓人。 在队伍中,还有些着黑褐色制式官服、高冠乌纱的大官,神色肃然,威风八面。 中间位置,一群宫女、太监、大汉将军手执曲柄九龙伞、双龙扇、孔雀扇、白泽旗、告止幡、仪锽氅、龙纛、小龙旗、豹尾枪等物。 其后一顶九马豪华车驾,被人簇拥着缓缓前行。 阵仗气派的要命! 辛卓估摸着,这支队伍若来围剿伏龙寨,自己只有抹脖子的份了。 山下巡逻的捕快,原本躲在路边看热闹,愣是被太监抽了鞭子,公鸭嗓子尖锐刺耳:“大胆贱吏!太子妃銮驾,岂可乱观,跪下!” 梦一样的太子妃,在这远离京城四千里的偏僻小地方,比之神仙也不过分了。 懵圈的一众捕快终于想起了尊卑,连忙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这时,黄大贵小声说道:“个贼鸟溜溜球的,水月庵尼姑中竟然躲了个太子的婆娘,早知道给她掠上山,给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 声音不是那么有底气。 辛卓呆呆的看着队伍,目送着他们远去,逐渐消失在晨阳尽头。 仿佛自己的前程也跟着消失了。 大腿没抱住啊! 第14章 猛虎寨VS捕快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几次大富大贵的机遇,抓不住活该你穷。——鲁迅。 辛卓对此深以为然。 太子妃那条富贵大腿曾经离的那么近,自己不想着抱紧,却扯了半宿段子。 说起来,这位太子妃也当真小气,既然大家那么聊得来,何不把我一起带走,我这人别的不行,插科打诨、逗个乐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到时候,赏个一官半职,以自己的能力不说大富大贵,混的风生水起还是没问题的。 所谓环境的好坏和台阶的高低,决定一个人的未来成就嘛。 灯火阑珊、纸醉金迷的异世皇城生活,就这么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了。 官府、猛虎寨和断粮危机,依旧沉甸甸的压在肩头。 虽然突然间解锁一个副本BOSS,任谁也很难抓住,但辛卓仍旧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得了轻微的创伤性应激障碍症,瞅谁都像富贵。 不过,在盘问了五名贼众属下几天,确定他们不可能是王爷、丞相家的孩子,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贼后,又释然了。 自己可能就是贼命! 只有把山贼这条路走到底了! 所以,他不得不面临接下来的严峻挑战。 比如水月庵一定知道太子妃跟自己过了半宿,甭管她们会怎么想,惩罚找事怕是少不了的。 据说水月庵武尼中有高手,祖父生前也不是对手,这太可怕了。 还有山下捕快一天比一天多,却不主动进攻,不知在谋划什么。 猛虎寨人多势众,会不会半夜突然摸上来? 然而接下去几天,平静的异常,不知是不是被太子妃之事吓到了,不仅水月庵,就是捕快们和猛虎寨也没有半点动作。 清晨。 天空一片阴霾,“替天行道”大旗焉巴巴的裹在接近枯朽的旗杆上。 黄大贵今日并未磨刀,正在小心翼翼的收起挂在墙上晾晒、下雨始终忘记收的大蒜头和辣椒串。 崔莺儿和韩七娘在寨前已经秃顶的枫树下喂招,二女一个身姿高挑、神色冷淡,一个玲珑窈窕、俊俏可人,加上伶俐的刀法、敏锐的身姿,舞动间,卷起地面层层枫叶,倒是令人赏心悦目。 辛卓伸了个懒腰,带着小黄默默观看了一会,感觉有点无聊。 这些日子他的“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和真阳心法很丝滑的在脑海里浮现无数遍,不仅理解了其中道理,眼界也跟着水涨船高。 手下五名贼众的武功,一眼便能看出明显破绽,甚至有些粗陋不堪。 正要转身回屋,就见五更天出去打探消息的四当家白尖细和韩九郎回来了。 “大、大当家的,两件事……” 两人气吁喘喘,脸色怪异。 “别急慢慢说。”辛卓示意两人坐下,歇口气。 这边崔莺儿、韩七娘和黄大贵也好奇的围了过来。 “第一件事是水月庵和秋宫阁干起来了!”白尖细右手微颤,“精彩啊。” “这……” 一向性情冷淡、不苟言笑的崔莺儿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一座尼姑庵、一座书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八竿子打不着,却打了起来,何解? “他们为什么要打?打的厉不厉害?很多人,还是单挑?”韩七娘急性子,一连串的提问。 “为什么打起来,不太清楚,好像是前些日子秋宫阁的一个子曰跑去水月庵偷东西。”白尖细有些尴尬,“就在前面十里处的小凤破,我们去时,打完了,几十棵老树被打烂了,正在对骂呢。” “呃……” 众贼想象一下画面,顿感无趣,书生和尼姑对骂,不外乎一个说子曰、一个提佛祖,战力太低,不提也罢。 “那第二件事呢?”辛卓问,他也对尼姑和书生们不感兴趣,除非发生一些浪漫的要死的爱情故事。 “第二件事,说不太清。”说话的是韩九郎,“我们跑下山一趟,看见猛虎寨的人了。” 崔莺儿和韩七娘对视一眼,不免有些紧张。 黄大贵满不在乎,一撸胡须:“个溜溜球的,让他们来,老子这几日虎形式有模有样,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 白尖细娘声道:“捕快们也看见他们了,双方正在隔河对峙。” “对峙?” 辛卓想了想,说道:“感情这几天两波人对上了?没时间管我们?最好打起来,九郎和老白继续监视山下,有动静,马上来报!” “是的大当家!” 饭后阴沉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风夹着雨滴拍打在没有胡纸的窗棂上,将屋内打湿了一片,吹在身上凉嗖嗖的。 辛卓找出一块破布夹在窗缝里挡住雨水,回头盘坐床上,招出“望月井”。 井中月华,经过前几天的充能,已经达到57/100,可以进行几次攫取和融合。 只是武学一道的确如崔莺儿所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井中五个山贼属下和小黄狗的属性,和前几天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可攫取共享的价值便不高。 官府和猛虎寨的实力,他也已经和五名山贼属下研究过。 猛虎寨大当家孙五和二当家的李青表面上都是八品,不过孙五的实力怕是达到了次七品,祖父生前虽没有明说孙五的实力,但曾经随便提了一句:“孙五这厮,比八品强。” 官府方面,扶风府总捕头薛怀威是正儿八经的七品高手,一手八段连环枪七品以下无敌手,师承二百里外神枪山庄庄主上官庭。 另外总捕头手下还有十名捕头,都是八品左右境界,这还没算新知府上任可能带来的其他高手。 而他如今只是次八品境界,虽然越级干掉了正八品的饿狼寨大当家柴东虎,但对上次七品和七品武者,没有把握。 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和试探。 这让他有种迫切的提升境界的欲望! 只是偏偏五名贼众和小黄不能提供更多的力量。 去哪里再发展几个祭灵?很难!自己如今除了伏龙寨,哪里也不敢去。 那么只有一条路径了! 给众贼喂食“望月井水”,尽快提升实力,攫取共享给自己。 但有个难题,按照“望月井”的规则,五位贼众祭灵成功时日尚短,立即培养,只怕有些揠苗助长。 万一……真气崩溃,原地爆炸,怎么办? “大当家的,山下情况不对!”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崔莺儿的声音。 辛卓心中咯噔一下,打开房门,崔莺儿、韩七娘三人已经披上了山寨自制蓑衣。 他接过韩七娘递来的蓑衣,匆匆穿上:“去看看!” 伏龙峰高六百七十余米,峰下是连绵起伏的山林和嶙峋的乱石堆,唯有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之势。 白尖细和韩九郎正站在峰脚的巨石后,密切关注下方。 到了这里已经隐约听见山下的惨叫和兵器碰撞声。 辛卓往山下看去,穿过雨幕,只见官道上、湖岸边,蚂蚁般大小的两波人正在冒雨火拼,刀来剑往,杀声震天。 人一过百,密密麻麻,山下好大一片,只怕不下一两千。 辛卓不由又是庆幸,又是心神凛然,庆幸的是没人打上来,凛然的是,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人打群架,这已经达到了战争的范畴。 “猛虎寨的人和官府果然打起来了!” “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们,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没说!” 这个逼被白尖细装到了。 第15章 俺帮官府剿了伏龙寨 山下打了一整个白天。 状况很惨烈。 至少目之所及,很多人躺下了,就再没能起来。 嗯,官差损失不小,猛虎寨损失更大—— 这是伏龙寨六人,连午饭也是捧着碗蹲在巨石边上凑合,眼睛瞪的生疼后得出的结论。 黄昏的时候,雨停风歇,两波人的战争也停了,停的莫名其妙,然后相互对峙了一炷香,各自打扫战场,相处的还挺融洽! 再往下就看不清了,因为起雾了。 崔莺儿五人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拍拍屁股回了寨子,猛虎寨和官府卯上了,至少短时间内没有精力上山围剿伏龙寨。 唯独辛卓站在原地,看着雾气发呆。 雨后起雾,是雨后地面散热降温造成的。当空气冷却到一定程度,空气中的部分水汽会凝结成微小的水滴,悬浮在近地面的空气层中。 学过几年物理课的他,还是明白的,但就像天地间突然起雾必有道理一样,官兵和山贼天生死对头,不会突然停战,然后有礼貌的互相收拾尸体,歇一会再继续打。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前世春秋时期那么和谐。 他娘的猛虎寨山贼不会接受招安了吧?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跳。 如果猛虎寨和官府苟在一起,那么他们只有一个敌人——伏龙寨。 六个人一条狗,面对成百上千的敌人进攻,怕是渣子都不剩,连跪地请降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 必须未雨绸缪。 给五个山贼属下喂食望月井水,已经迫在眉睫了。 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先拿小黄试试效果。 回到寨子,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他抱着小黄进了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招出“望月井”舀了一勺井水。 盯着井水看了一会,自己先小心翼翼尝了一小口。 品尝、感受,没什么感觉,甚至有点儿长满苔藓的废弃老井里的枯水味,腥嗖嗖的。 井水果然对井主没有效果。 把碗放在地上,唤来小黄。 小黄正摇着尾巴和鞋子较劲,闻声凑了上来,每天跟着山贼们吃咸白菜,想必也是渴了,见到那碗井水,吧唧吧唧一通乱舔。 辛卓皱眉观察。 半柱香,小黄依旧活蹦乱跳玩烂鞋,没有任何异常。 一炷香后,换了破布玩。 三炷香后,缩蜷着睡着了,唤不醒那种。 辛卓陷入沉思。 这算什么?难道需要一年半载的去消化?万事休矣啊,还不如卷铺盖跑路。 招出望月井看了眼,井中小黄的属性果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百无聊赖的走到窗边,掀开破布盯着外面山景,山上风大,雾气很小,雨过天晴,空中出现一轮弯月。 厨房方向冷不丁的传来黄大贵和韩七娘为了谁做晚饭的争吵声,黄大贵粗鲁没讲究,爱吃咸;韩七娘口味寡淡,爱吃淡菜。 辛卓笑了笑,只剩土豆和萝卜了,能分出咸淡,也算你们强。 回头再看小黄,一时间即是惊奇,又有些嫌弃。 小黄突然间就变了! 体格大了不少,原本如同母鸡般大,现在如同羊羔,而且,头顶多了一撮红毛,下排牙齿龇了出来,地包天,奇丑无比。 俨然一个留着鸡冠发的社会该溜子狗。 此时翻着白眼瞪着他,若不是不停摇晃尾巴,还以为闯进来一只小怪物。 成了! 辛卓连忙招出“望月井”,只见井水中小黄的属性也变了。 【小黄狗:忠诚100,四个月,余寿15,灵窍已开,懵懂,野性,狗刨,撕咬。】 灵窍已开? 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描述,但估摸着小黄今后是一只脱离低级趣味的社会狗了。 那么对崔莺儿他们使用呢?会不会相貌也会发生一些不可琢磨的变化? 个个鸡冠头,地包天? 场面惨不忍睹啊。 应该不会,狗开灵窍,产生变化,理所应当,人类最多是增强力量和境界吧? …… 辛卓的担忧并非多余。 此时伏龙寨山下,天光都照不进的北麓杉树林中,一场别开生面的谈判正在进行中。 数十捕快站于峰崖之下,身姿挺拔,眉目严肃,出鞘的腰刀,刀锋雪白,点穴尺,锋锐异常。尤其是身上的绣“捕”字皂服,天生对贼匪有威慑力。 数十灰头土脸的山贼,藏身崖顶浓密的灌木后,探出半个头,高高举起的兵器,残破简陋。 “官府招安没有诚意!” “想招安,各位当家的就不该躲在上面!” “哈哈哈,小心驶得万年船……” 猛虎寨大当家的孙五,今年四十一岁,落草为寇十三年,匪号“伏龙尊者”,这名号听上去像是佛门的佛陀罗汉,带着几分玄幻的意味,但他很喜欢。 因为他本就是僧人出身,不过是个花和尚,这些年他糟蹋过的清白姑娘已有一百二十七位。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 毕竟世上又有几人如他这般快活,就是那皇帝老儿也不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加起来八十一人而已,比他少了四十六人。 他身后站着的是他的铁兄弟二当家“混天侯”李青和十八个寨中最精锐的贼众。 这股力量,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些吓人,今日一战不能说赢,也不能说败,不过谈招安?招安哪有抢劫来的快活。 “孙当家的,如今新上任的苏知府体恤百姓、清正廉明,誓要将扶风府治理成人间净土,尔等山贼盗匪已无容身之处,何必冥顽不灵?在下扶风府城缉盗捕头陈靖,还请听在下一声劝。” 陈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丹凤眼中满含威严,手中腰刀出鞘,气势慑人。 扶风府城附属五县,皂班、壮班、快班和白役共计四千三百七十四人,捕头十人,总捕头薛怀威,武艺高强,身份尊贵,而且有朝廷官身,近日不在府城。 其实即便他在,也不会亲自动手,以他的骄傲,辛傲天老贼死后,没有一个山贼入的了他的法眼。 总捕头之下,他陈靖身份最尊,因为他不仅是俸禄最高的缉盗捕头,还是知府大人的亲信。 此次原本要先剿灭伏龙寨和饿狼寨,谁知情况突变,前几日先是饿狼寨的山贼被伏龙寨的山贼打散了,接着出现一位梦幻般的太子妃,然后远在六十里外的猛虎寨,贼头贼脑、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这令他十分费解,却也不得不调兵遣将,严防以待。 今天打完一场,占不了便宜,但若能招安,也是大功一件。 “原来是陈牌爷!” “牌爷”是普通百姓对捕头们的尊称,孙五不介意敬称一二,然后傲然一笑,“表面话还是少说,俺没学问听不懂,俺接受招安了,俺这些兄弟咋办?俺又有什么好处?” “山中各位兄弟自然可以下山务农,各位当家的嘛……” 陈靖沉思,这事儿他做不了主,毕竟……首恶必诛。 “不令陈牌爷难做!” 孙五大手一挥,“俺与伏龙寨有血海深仇,不如让俺先替官府剿了伏龙寨,要知道那伏龙寨虽然人少,但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山上同行又无比凶悍, 你们官府上去,肯定损失惨重,俺们就不一样了,可谓手到擒来,到时,招安也罢,还请陈牌爷在知府老爷面前美言几句!” “你……确定能行?” 陈靖疑惑,从抓捕的饿狼寨溃散的喽啰口中得知,那伏龙寨中有高手。 “当然能行!轻而易举!” “需要多少人手?” “十人!” “可以,几时动手?” “五更一刻熟睡时!” “好计较!” “承让!” 第16章 夜袭 “嗷嗷嗷……” “这小狗崽子怎么长成了这鬼样子?娘个溜溜球的。” “它吃了某种毒草,没人比我更懂小黄。” “你懂个溜溜球,一天到晚什么都懂。” “你他娘的,溜溜球到底是什么?” “两位哥哥别吵,看见小黄的样子,我忽然想作诗一首。” “你做个溜溜球的诗,你大字不识几个。” “大贵哥,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大当家的,平时满口子曰,关键时刻,一刀封喉,那是何等风采?我有理由相信,这习武和学文是有关联的!” “没错九郎,加油,没人比我更懂你。” “谢谢细狗哥,回头我把诗写给你。” “我不要,谢谢。” “嗷嗷……” 夜幕降临,院子中黄大贵、白尖细和韩九郎三人,对小黄身体发生的变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提着狗腿,来回逗弄。 “吃饭!” 辛卓端着土豆炖萝卜,走向聚义厅,目光在小黄和三人身上来回转换,眼神有些讳莫如深。 “二当家、七娘,又是大当家的下厨,妙啊!” 三人起身,脸色发苦,招呼房内的崔莺儿和韩七娘。 腊肉早已经吃完,晚饭土豆炖萝卜,也别有一番滋味。 贼众们聚而堂食,糙米饭就菜,满室都是呼噜噜的扒食声。 辛卓吃的很慢,眼神不时在众人身上扫过。 吃到一半时,黄大贵忽然喷了一地糙米粒,直勾勾的看向辛卓,大吼:“饭菜不对,大当家的……你!” 这一声喊,犹如平地惊雷,炸的聚义厅嗡嗡作响。 崔莺儿几人先是看了眼黄大贵,又看向辛卓,脸色大变,目光中都露出几分不可置信和茫然,因为他们也感受到了身体上的不适。 随后,眼前大当家的身影逐渐模糊…… “噗通通……” 五人摔了一地。 辛卓起身,揉了揉鼻子,将五人搬做一排,盯着看了半柱香。 毫无变化。 想必如同小黄一样,需要时间。 外面月光皎洁,将整个寨子照的一片明亮。 他便搬了张竹凳,放在院中,拿起那本《古庙奇书生》,细细品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很快到了四更天! 身后崔莺儿五人依旧没有动静,用时比小黄还长。 辛卓毫无睡意,反而双目炯炯有神,看到精彩处不禁拍案叫绝:“好个刘三嫂!好俊的功夫!不知太子妃那天读到这段没有,是黄河泛滥,还是心无波澜?” …… 山脚下。 雾气同样散了,明亮的月光中,两波人相距三百米,一面皂衣佩腰刀,一面粗衣执烂剑,泾渭分明。 “二当家,辛老头在世,欺我兄弟惨了,如今已死,合该报仇,此刻伏龙寨的那几个鳖孙想必已经睡熟,就算没睡,也不打紧。 你带十个兄弟上去偷袭,男的杀了,两个女人长的不错,生擒了,你我二人一人一个,有几分把握?” 孙五看向身后,满脸络腮胡,龅牙雷公脸,与名字极不相符的李青。 “好叫大当家的知道,兄弟我八品之境,辛老头不在,何人是我的对手?且放宽心!走了!” 李青咧嘴一笑,带着十个喽啰直奔山顶。 另一边捕头陈靖,看向已经行动的猛虎寨山贼,淡然道:“葛七、珠珠,你二人带几个好手跟上去。” 叫葛七的捕快不由一愣:“为何?” 陈靖沉声说道:“猛虎寨山贼自己的老窝不呆,偏偏跑到这伏龙峰下,招安不成,却要帮官府剿灭伏龙寨,你们不觉得蹊跷?” “捕头的意思是……疑兵之计?” “总之是猛虎寨的山贼不可信,指不定二寨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跟上去,他们若真是报仇也就罢了,万一他们谋合一处,能杀则杀,不能杀偷袭之!” “可是饿狼寨的溃兵说,伏龙寨有高手,兄弟我……”葛七有些迟疑,家里花了大钱才补了个捕快的缺,自是惜命。 “葛七哥竟然如此胆小,凭的惹人笑话。” 女捕快珠珠冷冷一笑,“听闻那伏龙寨辛老贼与人切磋,已经死去,剩下不过土鸡瓦狗,饿狼寨之所以溃败,谁知是发生了什么蝇营狗苟?此时正该是你我立功之时。” 大周民风彪悍,女人地位也高,女捕快、女掌柜比比皆是,珠珠为捕快三年,立了不少功,极是傲气。 “那……行吧!走!” 两位捕快带上十名好手,趁着夜色也直奔山顶而去。 …… 五更初,离天亮尚早,月亮已经偏西,不过更加皎洁明亮。 李青带着十个喽啰,蹑手蹑脚的行至伏龙寨大门口,过程出离的顺利,顺利到令人不敢相信。 此时寨中一片漆黑静谧,只是有风吹过,门口“替天行道”大旗咧咧作响。 李青扫视一眼寨中十多座茅屋,他不是第一次来,去年过年,带人给辛老头送过猪肉,对这里还算熟悉。 尽管安静的有些异常,但他没有半分担心,辛老头不在,寨中就一群弱鸡。 “女人留下,男人杀光!” 他对手下兄弟低语一声,当先走进院子,然后不由停下脚步。 院中有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端坐竹凳,对月看书,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李青不识字,但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句戏词“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好个俊俏少年郎儿。” 他听说过辛老头有个读书的孙子,上次来没见到,想必就是此人了,辛老头长的像头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孙子? 不过,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看什么鸟书? “院中那个俊俏少年,想必就是辛老贼的孙子了!” 此时葛七和珠珠等捕快,也已经到了,站在前面一排枫树后,默默关注着院内。 “这少年气血不显,显然是个没武功的白丁,身为贼人,深夜读书,莫不成还想考取功名。”葛七忍不住发笑,就像他当年想考取功名一样可笑。 珠珠冷冷道:“生而为贼,死路一条,管他读不读书!咦?猛虎寨的贼人要动手了,他们果然有仇?” 葛七瞥了眼院内,微微避侧过目光,不忍直视:“甭管他们有没有仇,他们动手,省的我们动手,只是可惜这少年。” 院中。 李青抓紧雷公锤,一步步走向那少年。 忽而,再次停下。 因为那少年抬起了头,漂亮的脸蛋上,没有半分恐慌,只是扫视一群人一眼,然后笑了。 没错,他笑了,笑的很好看。 这还笑的出来? 李青错愕,难不成有埋伏? “猛虎寨?” 并不知道自己没招女人喜欢,却被两个大男人一通欣赏的辛卓,轻声问。 其实李青一群人刚到寨子外面,他便发现了,只不过除了干坐看书,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毕竟身后还有五个人在躺尸,自己总不能背着五个人跑路吧? 眼前这群凶神恶煞、衣衫褴褛的家伙,绝非官府之人,而自己修习心法后,隐约可以看出对方一举一动间的血气涌动。 领头的很强,但和柴东虎仿佛。 这让他松了口气。 “没错!爷爷我正是猛虎寨二当家的李青,死后且提我名!” 雷公锤划过月光,猛的砸落。 第17章 一刀又见一刀 坦白的说,李青的雷公锤,锤的很好。 力道、技巧都用上了,而且很老辣,可谓大巧不工,毫无瑕疵。他混了不少年的山贼,因为锤法品质算不上佳品,无论打劫还是杀人,无论对手强弱,都会用尽全力,绝不给敌人机会。 而以他的眼力,不难预估,面前的少年身体羸弱,这一锤子下去,脑袋能给他砸进腔子里。 所以他心中泛起变态般的刺激感,这么漂亮的少年,死后不也是一堆烂肉吗? 然后,他便看见那少年起身,从容的摸起一把刀鞘稀烂的破刀,刀子出鞘,迎着他的锤子,挥出一刀,速度说不上快,但刚好迎上他的锤子。 这一刀…… 真踏马的难看,歪歪扭扭,像个狗刨一样,即便是山下舞惯了锄头的农夫也比他舞的好。 “哈……” 粗犷的笑声,刚起,又落下。 “当啷!” 锤子重重甩到一旁,砸进未干的泥地中。 他的执锤右手依旧保持着高高举起的姿势,只是大团大团的鲜血顺着嘴中、脖子流出。 “二当家的威……” 身后一群山贼口中的“武”字还未喊出,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二当家的,脑袋坠地,无头尸体重重倒下,溅起一片泥水。 “……” 身为猛虎寨精锐的山贼们愣了一刹,倒是没有撒丫子跑路,反是一峰窝冲上去,乱刀招呼,“他娘的,为二当家的报仇!” 靠! 山贼喽啰们群殴,完全出乎辛卓的预算,不由暗骂一句,又挥出一刀。 依旧是歪歪斜斜,死难看。 “当当当……” 挥刀有多丑,落下便有多惊艳。 一瞬间击飞三把刀剑,三具尸体被撞飞,颓然坠地,鲜血飞溅,染红一片。 剩下的山贼落后一步,高高举起武器,张着嘴,将砍未砍,全都呆住了。 他们常年刀头舔血,白天还和捕快战了一场,杀人的场面见多了,却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一刀干掉二当家的,一刀宰了三个速度最快的兄弟?四具尸体就在脚下。 这哪里是什么英俊少年,分明比魔鬼附身还可怕。 往往热血上头有多勇敢,认清现实就有多怂。 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逃跑的勇气都没了。 “大王请住手,我们投降!” 剩下七个山贼,干净利索的扔了武器,跪了一地。 “呃……” 辛卓愕然,不仅是因为这群山贼投降的太光棍,还因为自己第一次一挑多。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竟然带群攻的? 这buff加持的,好爽! 不过,我真的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刀法,凭白杀了这么多人,何必呢大家? “???” 外面梧桐树后,葛七、珠珠等捕快瞪大了双眼,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看清了吗?”葛七茫然的看向珠珠。 女捕快珠珠满心的傲气,瞬间被抽走了不少,眉心紧蹙:“没、没看清!” 刚刚天上飘过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加之猛虎寨的山贼们所站位置,刚好和他们是一条直线,完美的遮住了一切,而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 只是,院中四具尸体和七个跪着的山贼,却是做不了假的。 此刻那个杀人的麻衣少年,随手扔了染血破刀,正蹲在一个山贼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意,太随意了。 “到底是不是他?”葛七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院中除了那少年并没有其他人。 可这少年,分明是个没有武功的白丁! 珠珠皱眉,手上腰刀握的咯吱作响。 “谢谢大王不杀之恩!小的一定送达!” 这时一群跪着的猛虎寨喽啰忽然起身,溜出了寨子。 而那少年转过身,弓腰去捡刀子。 “就是这个时候,不信邪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能强到哪里?试试这小贼,不要留手!” 身为官差的骄傲,令珠珠尽管觉察到不同寻常之处,但也不愿退缩,低声呵斥,脚下一点,身形矫健,直奔院中掠去。 “杀!” 葛七咬咬牙,带着十个捕快,同样躬身弹跳,奔向院中。 官府中,有教头统一传授轻身功夫,是以,一群捕快境界相差不大,轻身功夫也都很漂亮。 青衣皂服随风卷动,眨眼间,十人已齐至院内。 流星赶月刀! 三阳真刀! 葛七和珠珠二人速度最快,已然到了辛卓身后,双刀配合,划破月光,直奔辛卓的脖颈与后厥阴俞穴两处要害。 对方有古怪,偷袭其薄弱之处,全力一博,力求一击必杀!这是快捕必修之技。 而此时,辛卓恰好直起腰,转过身,看向眼前的两柄刀,眼神深邃。 捕快!亮刀! 猛虎寨和官府果然合作了!时机拿捏的这么好。 仓促间看不出对方血气波动,境界如何?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拼了! 他全力挥出一刀,一刀即巅峰。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在居高临下的捕快葛七和珠珠眼中,这一刀的确软弱无力、毫无章法,甚至还狗里狗气的往前跳了一步,这更加深了他们的怀疑。 猛虎寨的人是怎么死的? 下一刻,他们的眼神变了,那个乱七八糟的刀子,忽然变了七个方位,变的玄妙而不可揣度,势大而诡异无端。 “当当……”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手上两柄腰刀已经飞到天上,然后重重坠地。 “啊——” “啊——” 两声惨叫。 葛七被干净利索的削掉一条胳膊,脖子上多了道不算致命的血痕。 而珠珠左手掉了三根手指,头皮连着毛发被削掉一块,鲜血流了满脸。 一刀败北! 这还是他们偷袭在先,用出轻身功夫,居高临下俯冲的结果。 二人顾不得疼痛,呼吸急促,连连后退,眼神中充满了惊慌。 入微……不!化境刀法!!!! 十几岁的少年!!! “呃……” 慢一步冲来的其他十个捕快,不由相顾无措。 “别去送命!” 葛七捂着喷血的断臂伤口,艰难的阻止捕快们,看向辛卓,“这位当家的境界并不高,刀法却俊的吓人,还请赐名?”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辛卓又举起了刀子,他有点生气,被人杀到门前,泥菩萨也得生气,尤其是眼前这些人貌似不是自己的对手! “大王请住手!我们不过公门贱吏,讨口饭吃!” 不等辛卓挥刀,珠珠忽然体会到了刚刚那七名猛虎寨山贼的心情,身为公差最后的体面,跪是不可能的。 干脆惊呼一声,转身就跑,断指也不要了。 葛七一脸仓惶,带着十名捕快,跟着转身开溜。 …… 山脚下。 陈靖与孙五相对而视,并且因为都派了人上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走的近了些。 “陈牌爷,你我都派人上山,不知是我的兄弟勇武,抢先一步剿了伏龙寨,还是官府的差爷们技高一筹?” 陈靖沉默,身为官差,何必与山贼攀比? 孙五仰天大笑:“所以说你们公门中人心眼子太多,还怕我立功了,不好招安封赏?” “孙当家的多虑了,我属下捕快们,只是上去见识一二,顺便防止贼头逃窜。” 陈靖淡淡一笑,目光转向山上,按时间来看,也差不多了。 “哈哈……” 孙五再次大笑,他今天的心情格外舒爽,不但报了伏龙寨辛老头羞辱之仇,还顺带掠得两个美娇娘,至于接不接受招安的,他说了算。 然而,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手下的兄弟们下来了,脚步踉跄,手中武器不见了,似乎还少了几个人。 这不是个好兆头。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孙十六他们全死了!” 七个山贼喽啰带着哭腔,冲向孙五。 未等孙五做出反应,山上又有十多个捕快冲了下来,神色仓惶,如丧家之犬。 “出了何事?” 孙五和陈靖几乎同时开口询问。 “山上有个少年,刀法好可怕。” “山上有个少年,实力极强!” 山贼和捕快们也是同时出声,颤抖着嗓音,心有余悸。 “先止血!” 捕头陈靖冷静的吩咐随行医者为葛七二人包扎,随后才看向伤势相对较轻的珠珠,“怎么回事?好好说。” 珠珠脸上已经没了上山时的凌厉风采:“一、一刀!很邪门的一刀!” “什么一刀?” 第18章 进阶八品境 “贼寨中有一夜观书的少年,应该是那辛老贼的孙子,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刀法却已入化境,一刀斩杀猛虎寨二当家八品高手李青,又一刀斩杀三名未入品的山贼,接着属下与葛七哥偷袭,又被他一刀伤了。 那少年所用三刀都是同一式刀法,事后葛七哥曾询问,少年没有讳言,称那一刀叫、叫做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 珠珠拖着断指的左手,回忆起辛卓的那一刀,只觉可笑的名字却一点也不可笑,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疼痛,身体颤抖个不停。 “你是说,山上贼寨中只有一名少年,那少年一人,击败了你们所有人,刀法名……” 陈靖理清思绪,转而又是一惊,“化境刀法?” 叫什么名字无所谓,重要的是它是化境刀法。 天下技击之术,无论掌法、剑法、枪法、刀法、毒、隐、死都有六重意境,他习武二十载,只闻化境刀法形与势,却从未见人施展过。 “是!形至简,势成圆,人与刀合,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家师早年曾细说天下武学,属下知之。” 珠珠手上的断指伤口鲜血如注,痛及心扉,却不可抑制的沉浸在吃惊与羡嫉中。 “化境、化境……”陈靖不苟言笑的四方脸露出一丝难以描述的惊艳和羡慕,恍然质问:“对了,那少年几品?” “境界不动武看不出来,像是修的某种隐匿心法,但动手时,血气波动,好像八品还未到。” “八品不到……幸好幸好。” 陈靖松了口气,又看向一旁已经昏厥的葛七,不由怒声道:“你等境界还不如猛虎寨李青,既知那少年可怕,为何不下山来报,还要动手偷袭?凭白折了自己?愚蠢!” “属下……当时没看清。” 珠珠呐呐不能言,其实她也是功利心作祟,出身家族庶女,若不立功,谈何将来? 陈靖还要斥责,就听身边一名捕快喝道:“捕头,猛虎寨的贼人跑了!” 猛虎寨的山贼的确跑了,撒丫子跑的飞快那种,眨眼全部钻进了山林。 “孙当家的!” 陈靖不由气急,怒吼一声:“不是说好了接受招安吗?为何食言而肥!” “食个鸟蛋,去尼玛的招安,老子才不招安!” 孙五带着兄弟们穿树绕林跑得飞快,脑海中还回响着一个喽啰带来的辛卓的话—— “孙大当家,家祖已经去世,仇怨可以放下了,大家做的刀头舔血的买卖,脑袋不知何时就掉了,何必自相残杀?反正你不一定打得过我,不服来战! 你想接受招安是吧?劝你别做梦了,听说那新知府痛恨山贼,你们去了府城,脑袋一定搬家! 不如你在北我在南,唇齿相依,官府两头忙,不知该剿谁,咋样?” 这是喽啰结结巴巴叙述的,可能中间忘了词,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孙五觉得有点道理,他本身也不太想接受招安。 只是,辛老头的孙子,怎么这般生猛?李青比自己弱不了多少,一刀断头? 他摸了摸脖子,隐约有股凉气。 如果去的是自己…… 报不了仇了! 妈的! 捕头陈靖目视着猛虎寨山贼逃窜,心中烦闷,却也无可奈何,这群贼人漫山遍野,自己手下人手不够。 可惜了白天死了那么多捕快,刚刚两个得力属下又在伏龙寨废了,回去该如何向知府大人交代? 他看向漆黑的伏龙山顶,又看了眼猛虎寨方向,其实现在大举进攻伏龙寨,以绝对人手碾压围剿是最好的选择,化境刀法少年也不过次八品境而已。 不过和猛虎寨已经交过手,如今对方跑的没影了,此贼寨贼众极多,穷凶极恶,危害极大,相比之下,伏龙寨那区区几人,反倒人畜无害了。 两相权衡,他最终做出抉择:“暂且放置伏龙寨,尽快召集五县好手,邀上其他五名捕头,共同围剿猛虎寨,猛虎寨一灭,大势所趋,伏龙寨当不攻自破。 各位共勉吧,若一月期限到了清剿不力,大家等着一起吃挂落!” 知府大人亲自下令,限期一个月,肃清伏龙山脉所有山贼,一府五县,一切人手悉听其调遣! 一但他们办事不力,只能邀请城外驻军,再请总捕头回来,丢了好大的面子。 “喏!” …… 伏龙寨,聚义厅。 烛盏已熄。 崔莺儿五人终于悠悠醒来,只觉浑身麻木,茫然相视,不明所以。 “还活着,看来只是迷药,个溜溜球的,大当家的到底什么意思?” 黄大贵爬将起来,咧着四方大口,破口大骂,但又不敢骂的太过难听。 白尖细看了眼四周,辛卓不在,眯起眼睛,翘起兰花指:“这大当家的,虽然武功极高,但毕竟是个孩子,怕是被白天山下的打斗场面吓到了,迷晕我们趁机跑了,没人比我更懂大当家的。” 众贼皆都沉默,这话很有道理,逻辑也通顺,不然实在无法解释。 这时崔莺儿忽然嗅了嗅鼻子,起身拉开房门。 外面已是晨曦初露,熹微的晨光将院中映的一片灰白,而院中的惨烈景象也一览无余。 鲜血殷红了地面,残肢断臂散落一地,令人触目惊心。 猛虎寨李青孤零零的脑袋,刚好面向聚义厅方向,死灰色的铜铃大眼中满是迷茫。 这表情似曾相识,就像尸体已经发臭的柴东虎一般! 众贼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发了半天呆,黄大贵才颤抖着指向地上的那颗孤零零的脑袋:“这脑袋我认识……猛虎寨二当家的李青,去年我和他抬过猪肉,个溜溜球的,死的老惨了。” “我好像明白了,大当家的知道猛虎寨会趁夜偷袭,怕咱们伤亡,所以故意迷晕我们,自己拼死一搏,没人比我更懂大当家的,我们误会他了!” 白尖细哆嗦着嘴唇,脑补出一副可歌可泣的画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韩九郎焦急的看向四周,仍旧没有辛卓的身影,不由大急:“大当家的呢?去哪里了?” 崔莺儿闪身到了一具尸体旁,伸出二指轻轻摩挲:“尸未僵,还有余温,才死不久,走!” 五人出了寨子,顺着地面的点点血迹,寻到峰下的巨石旁,一抬头便看见了辛卓。 恰是黎明已至,晨光柔和,身上麻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辛卓,正托着腮斜躺在山石上,嘴里叼着根茅草,目视山下, 身旁插着一把血淋淋的缺口雁翎刀、蹲坐着鸡冠红毛的社会小黄。 一人、一狗、一把刀。 彷如一副凄艳的画卷。 独战宵小,血染长衣,一人护全寨。 山贼们不由心神恍惚。 他们何曾想过“子曰”大当家的,有一日竟会让人如此感到安全和依赖,甚至比到处找人单挑的老当家的还令人心折。 “大当家的!” 于是五人同时认认真真,躬身行了一礼。 发呆中的辛卓回头看向五人,目光在众人头顶扫视一番,没长鸡冠毛、没有地包天,不由松了口气:“可算醒了!” 他这半宿一直紧绷着神经,山下猛虎寨和官府不知什么打算,可以确定的是二者确实苟在一起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如果对方吃了亏,大举报复,真是大结局了。 “大当家的侠义千秋!” “我们心中滚烫,今后唯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黄大贵和白尖细几人,真心被感动到了,语气温柔的要死,弄的辛卓不太习惯。 “客气!” 成了?感觉到了? 辛卓立即打起精神,招出“望月井”,粗略的扫视一番,有点失望。 【崔莺儿:九品。】 【韩七娘:九品。】 【黄大贵:次九品。】 【白尖细:次九品。】 【韩九郎:次九品。】 其他属性未变,唯独境界都提升了,但提升的幅度不大。 根骨太菜,带不动么? 不!按照规则来看,应该是井水需要时间消化,只是暂时改变了他们的根骨,还需要日积月累? 能接受。 攫取! 月华:56/100。 【深厚稳定的次八品境界】 这次只攫取了一种能力,按照望月井的规则,没有价值、对井主无用的能力,并不买账,所以无法攫取。 几人的境界综合,攫取了次八品境界。 吸收! 共享的“次八品境”顺着指尖吸入,很快与本身便达到的“次八品境”相融,身体酸麻微痛,好像某种桎梏被打开了。 好一会再看井中。 “井主:辛卓!” “境:八品!” 很好,又升级了!八品境界! 这让他多少有点欣慰。 “大当家的,猛虎寨的人退了吗?为何在这里发呆?” 看不见“望月井”存在的崔莺儿上前两步,看着辛卓仍旧稚嫩的脸庞,微微有些出神。 “何止是猛虎寨,昨夜官差也来了,不知他们做的什么打算。” 辛卓的话语不惊人死不休,众贼不由心中狂跳。 第19章 两大山贼王的沟通方式 秋阳高挂,风和日丽。 阳光下起伏连绵的伏龙山脉,一片枯黄萧瑟。 猛虎寨跑回山林老寨。 官府正在调兵遣将。 但缺乏信息透明的伏龙寨全体,不明所以,如临大敌,等了足足一整天。 也就在这时候崔莺儿五人才发现自己突破了,毕竟这种突然加持的境界提升,让人短时间内很难接纳和感受的到。 他们诧异的看向一脸平静的大当家的,思索半天,也只能归功于传说中的困境后潜力爆发了! 于是信心倍增的黄大贵和韩七娘主动请缨下山打探,惊奇的发现,不仅猛虎寨的人不在了,官府的捕快也消失一空。 “他们放弃了,还是另有目的?” 做好防备工作,众人回到寨子中,收拾了尸体,然后围坐一圈,小黄四处撒娇,秀自己的一头鸡冠美发,被黄大贵不耐烦提腿扔到一边。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大当家的威风八面,把他们吓到了,毕竟那群尸体做不得假,我看了都怕。” 韩七娘站在辛卓身旁,双手叉腰,此时对自家大当家的,已经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依赖和崇拜。 “太想当然了,也许那猛虎寨会怕了,官府却不见得,官府中不乏好手,你们可曾听说官府捕快被人废了,官府会事罢干休的?” 崔莺儿毫无顾忌的翘着二郎腿,修长的双腿扯开麻布裙,露出蓝内内,迎着夕阳,格外有质感,说出的话也人间清醒。 “莺儿姐,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嘛。”韩七娘噘着嘴,老大不开心。 “要我说。”黄大贵咧嘴一笑:“管他东南西北风,溜溜球的,再敢上来,让他们试试老子的次九品刀法,哈哈哈……” “次九品是最菜的品阶!”又是崔莺儿泼冷水。 “呃……二当家,你这人说话我不爱听。” 黄大贵揉揉鼻子,他向来性情火爆,但却不敢招惹崔莺儿,不仅是因为后者脾气冷淡不好惹,重要的是打不过。 “多说无益。” 辛卓打断几人的拌嘴,挥挥衣袖,“笔墨伺候!” “作诗?”众贼诧异。 “夜握杀人刀,白日兴赋诗。”这是老当家的生前,夸赞他那位生死大敌的风采。 弄的众贼心向往之,难不成自家大当家的也达到了这种高度,也是这种雅人? “写信!” 作诗是不可能作的,最多抄抄这个样子,辛卓只是觉得,有可能是自己让猛虎寨喽啰带给孙五的话,起效果了,不然哪有吃了亏,猛虎寨和官府却跑没影的道理? 真是苦恼啊,为了活命操碎了心。 “好咧!” 并不知道大当家写什么鬼信的韩九郎麻溜的跑去搬桌子。 “莺儿姐,我来我来。” 往日里都是粗通文墨的崔莺儿给小大当家研墨,这次韩七娘主动请缨。 桌子是方形简陋长桌,椅是竹椅,笔墨纸砚都是往年抢那些贪官商人的,不知哪里出产的精品。 辛卓提起笔,一肚子骚话,结果看着凑过来的一堆脑袋,莫名有种前世农村吃大席记账本的感觉,一肚子灵感一下子消失一空。 “所以,大当家的你给谁写信?”崔莺儿满脸狐疑。 “给猛虎寨孙五,我怀疑这个老六没有接受招安,等会儿细狗和九郎去送,顺便看看情况……” “这不好吧?”黄大贵表示抗议,“我们是生死仇敌。” 白尖细也掐着兰花指愤愤不平道:“大当家的你这有通敌之嫌啊!” 山贼属下们对猛虎寨夜袭伏龙寨的事,仍旧耿耿于怀,虽然他们并没有参加。 “通哪门子敌,世上很多事,你们不妨换个角度去考虑。” 辛卓耐心的给一众山贼属下解释:“比如一个书院的女生员,晚上去勾栏做姐儿,你们会如何想?正常人都会觉得道德低下,人心败坏,痛心疾首吧? 但如果是一个勾栏姐儿,不甘堕落,晚上接客,白天却去书院努力读书、充实自我、寻求未来呢?” 众贼眨眨眼,思考了一番,顿觉好像某扇大门被打开了,心境不由豁然开朗。 “妙啊!这姐儿当真不错。”黄大贵拍手叫好,随即疑惑道:“难不成这孙五是个姐儿假扮的?” 卧槽,这该死的脑洞,辛卓干脆直白的说道:“我祖父生前打了他,又不是他祖父生前打了我,我和他有什么仇?他夜袭死了四个兄弟,其中还有个二当家的李青,他比我惨! 关键他有八百贼众,那是多大一股力量?能交好他们,利用他们拉仇恨、嘲讽官府,咱们才是真安逸。” “妙!” 众贼恍这才然大悟,不由喜笑颜开,大当家的说的有些道理。 辛卓灵感也来了,提笔写下:“孙五兄弟如唔:你我……” 刚写两行,就听山寨大门外,传来“咻”的一声,然后是“吨”的一声到了近前。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院中插着一把破箭头,不由一惊,接着又很疑惑,箭头上定着一封信。 赫然是射书的规格! 既然是射书,那就不是敌袭了。 “好贼!” 黄大贵和白尖细身形矫健的追了出去。 辛卓觉得有点荒谬,古人玩射书,就像前世玩绑架的匿名电话,对方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谁,却传达了一些讯息。 但无论如何,总得应景吧,在闹市或者深宅庭院射了就跑,在这荒山野岭的玩什么鬼射书,往哪里跑? 韩七娘已经把射书捡起,递了过来。 辛卓打开一看,就大概猜到是谁了,十有八九是猛虎寨的人,封面“辛卓自己开”几个字歪歪斜斜,除了山贼没人可以写出这么丑的字。 没成想自己正准备给他写信,他的信先到了。 打开后,内容如下: “哈哈哈,俺在北山快活,兄弟在南方怎么样?俺们家猪崽子生了把(八)头小猪,三贵娃婆娘也生了个小宰(崽)子,你说多巧合。 秀花那婆娘又不听话了,骂俺骚驴,小顺子,嘎巴恰恰,挠人心…… 西角那口缸,俺看很好,缺个口,还能装水…… 俺苦啊,你咋样了……俺老崇拜辛老头了……” 林林总总十三页纸,一两千字,没有标点符号的那种,通篇下来,错别字满天飞,丑的不能见人,东扯西聊,没个正经,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关键每页还都有个箭孔,刺烂了好几个字,断了意思。 辛卓好容易看完,长叹一声,就这水平,前世三年级小学生作文,我爸爸陆陆续续回家了,也比它强。 关键他是什么意思呢? 崔莺儿上前磕磕巴巴读了一遍,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大当家的!” 这时黄大贵和白尖细提着一个瘦猴子般的青年回来了,“就是这小子射的箭,鬼鬼祟祟不像好人,他自称是猛虎寨的人!” “辛大王,可不能杀俺,是俺猛虎寨大当家孙五让俺来送信的,射箭书是江湖规矩。” 那瘦猴子被揍了两巴掌,脸上还有巴掌印,哭哭啼啼,“弓箭是官府管制利器,俺们也只有一副,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诚意个鸟,你们与官府勾结,还敢给我写信?”辛卓大声呵斥,诈他一诈。 瘦猴子一愣,连忙回答:“勾结官府?什么时候勾结官府了?昨天辛大王你杀了俺们二当家的,大当家的带着俺们跑回寨子了,捕快头子气的骂娘来着。” 得到肯定答案,辛卓与崔莺儿几人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韩七娘一指瘦猴子,斥道:“算你们识相,官兵现在在哪里?” 瘦猴子擦擦额头冷汗:“官兵都去了俺们那里,好像要围剿俺们,得亏俺练的腿上功夫,夜行三百,日行八百,才没被他们捉住。俺们大当家的着急,就写信给辛大王,辛大王,你瞅着信写的好不好,俺们大当家的第一次给人写信,有点害羞呢。” 说着仔细看着辛卓的脸色。 崔莺儿几人也一同看向辛卓。 辛卓一脑袋雾水,害羞什么?问道:“你们大当家的什么意思?” “你没看信吗?俺不知道啊。”瘦猴子一脸懵。 辛卓再次拿起书信扫了一遍,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提笔写回信:“孙大当家的,大家都是光明磊落之辈,有事不防直说,别整这些弯弯绕绕,看不懂。” 第20章 这该死的文采,太秀了 “辛大当家,翘(瞧)你说的,笑死个人,俺就是哪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事情是那样的……” 几个时辰后,瘦猴子再次跋山涉水送来孙五的回信。 “孙五这次说了什么?” 崔莺儿几人凑了上来,刚刚细聊,大当家的说出几个成语,如“唇亡齿寒”、“声东击西”,初听不以为意,但经过几个时辰的消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所以,搞懂孙五的意图,就对伏龙寨的安全尤为重要了! “说了但什么都没说,二十一页,三千多字,才写到他们猛虎寨的山洞漏水,另一头母猪也下崽了!” 辛卓面无表情的递过书信。 崔莺儿接过,皱眉看了两页,便实在没心情看下去。 韩七娘不由骂道:“这孙五脑袋被狗吃了,就不能说的简单些?” “猛虎寨有没有读书人?”辛卓问向地上跪着的瘦猴子,此刻他充分的体会到读书习字的重要性,起码能把事情叙述清楚。 “读书人谁做山贼?不如去考个酸秀才玩玩。”黄大贵和白尖细蹲在墙角一脸讪讪,随即反应过来,大当家的好像就是读书人,便摸着鼻子不再出声。 倒是下面跪着的瘦猴子,因见了两次面,估摸着“辛大王”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杀神,竟然有些义愤填膺:“辛大当家的哪里不满意吗?我们家大当家的就是大大有学问的,只是第一次给人写信,有点紧张,这还是和军师王葫芦研究后的内容,本以为辛大当家的能领悟!” 还特么有深意? 辛卓沉默了一会,将书信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瘦猴子身边,强忍着,和颜悦色道:“我再回一封,带给孙大当家吧,他自然会明白的!” 提笔写了一阵,递给瘦猴子。 …… 两个时辰后,峰峦叠嶂、山洞错杂、地势险要的北峰山头。 其中最大的山洞中,点着明亮的火把,几副桌椅摆放的歪歪斜斜,地面残留着一堆骨头和倾倒的酒坛。 深处,两名模样俊秀却神色麻木、衣衫不整的农家女子,侧卧在破布棉被和虎皮中,脸上挂满泪痕。 孙五和另一个留着八撇胡的中年男子仅穿着裤衩走向洞口,匆匆接过书信:“来了,来了!” 打开一看,只见写着: “这个写信啊,首先要构思,文字要通畅,内容要清晰,不必过多赘述,简单扼要点名主题就行了。 所谓讴歌真善美,切勿假大空,简单的文字可以充分的阐述想要表达的事情,加了太多琐事,反倒失了本意,略显浮夸,十分不美,我也无法理解孙兄的意思,你说对吧?” 孙五好容易读完,只觉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看向身边八撇胡中年:“王葫芦,你怎么看?老子头次和人书信往来,怪不好意思的,结果这辛卓小儿倒好,只写一页纸,看不起谁?” 王葫芦捏着胡须,得意一笑:“闻名不如见面,这辛卓妄称读书人,不想肚子里没货,言之无物,咱们写的多美,故事里套故事,就是出场人物、动物都有十七八,子曰:失望至极!” “这……这小子是个草包,没法讲道理,结盟谁做盟主?他理解不了我的意思吗?我寨子事情多,面积大啊。” 孙五搓着手,来回踱步,心中烦躁。 “继续写!” 王葫芦咬咬牙,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多写点,他总能理解的!” …… 第二天一早,瘦猴子的信,再次送达伏龙寨。 辛卓捏着厚厚的信封,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打开一看,果真如此。 “小辛啊,你要多读书,像俺一样……” 开头就是一句论坛撕逼起手式。 接下来五千多字,稀里哗啦一通乱写,不过终于从母猪生崽,写到了山洞里某个小女子的脚臭,然后话风一转,十里铺的牛肉拉面很好吃。 辛卓沉默了一会,反而笑了,是自己单纯了,这孙五纯粹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主,就像前世三流写手,脑袋里奇思妙想,把自己感动哭了,结果落笔草草,不如小学作文,甚至想表达什么都忘了。 “大当家的,我觉得写的很好啊!”黄大贵贼头贼脑的凑上来,“那娘们的臭脚,我觉得就很妙,轻轻一握小臭脚,别有一番美味。” “黄大贵,受死!” 早就受够了的韩七娘,忍不住的抽出刀子,绕寨追杀黄大贵三圈。 “孙五应该是把写信结盟,当成了秀文采,当然是他自以为的文采,结果越写越多,忘了本意。” 人间清醒的崔莺儿说道:“我猜,不外乎是他们觉察到了官兵只对付他们,心中恐惧,想求咱们做什么,不如让细狗去问问好了!” “再说吧。” 其实孙五愿意写信,就已经暴露了目的,他没接受招安,想一起搞事。这就足够了,至于他怎么想的,谁管他? 辛卓此时心中泛起了恶趣味,横竖伏龙寨暂时没有危险,崔莺儿五人表面的血气又一日比一日重,想必是望月井水逐渐起效了。 自己也可以水到渠成的攫取共享,未来可期。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他孙五要玩,就陪他闹好了。 胡说八道谁不会? “笔墨伺候,我要和这个二百五摆龙门!” …… “孙大当家的,俺这山头也挺好玩的,俺家小黄狗长了红毛,那红毛仿佛就像寨子前的那片树,其中一棵是枫树,另一棵也是枫树,其他的,嘿,都是枫树。我还联想到扶风府李大妈的小吃摊,她不仅卖臭豆腐,还卖香辣臭豆腐……” 猛虎寨聚义山洞中,孙五逐字逐句读了一个时辰,二十五页纸,各种琐碎的事,乱七八糟。 放下信张,孙五不禁仰天长叹:“大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这小子有我三分火候了,进步好快,写的好啊!” 军师王葫芦大致瞄了一遍:“这如何是好?大家都是干山贼的,那小子武艺高强,文采再比我们好,咱们岂不是做不了盟主?这不可以!” “那军师怎么看?”孙五问道。 王葫芦眯起眼睛:“继续写,让他惭愧,自然以我们马首是瞻!” …… 你来我往。 辛卓足足写了八封信,三万来字,从枫树写到小黄,从小黄写到厨房的水勺,从而联想到皇帝拉完屎用竹片擦还是树叶,不愿做厨子的裁缝不是好山贼云云。 孙五不甘示弱,八封信,五万字,从母猪下崽到三狗子搓脚,再从阳城县李寡妇门前大灯笼,写到某个山贼腚上长了火疖子。 也不知写的什么鬼,反正谁写的多、扯得远,谁牛批。 于是辛卓的墨写干了,笔写废了,纸写没了,惊奇的发现,毛笔字练的不错。 …… 北峰脚下,汜水河畔。 丛林中有绵延二里营帐,不时有皂服配腰刀的捕快出没。 “捕头,贼寨来往送信之人,已经投诚,密函书信已全部缴获。” 一位捕快脚步飞快,奔向河边。 河岸一处隐秘的石滩上,蚯蚓鱼钩拖着鱼线,稳稳的落在河水的缓流处。 陈靖因常年习武,身姿四平八稳,气息绵长,此时右手执鱼竿,璞头帽下,一双丹凤眼目光深邃:“很好!” 第21章 暴跳如雷的众捕头 猛虎寨山势险恶,并且山中有大小山洞三千,纵横交错,往来相通,强行围剿并不容易。 是以陈靖心中极是苦恼,此番有了二寨书信,若是能从中一探端倪,攻其薄弱之处…… 恰在此时,手上一沉,来口了,用力一扯,竟是尾活蹦乱跳的白鲢。 “陈捕头好雅兴!” 这时一道倩影忽如浮光掠影,急驰而至,脚尖落在河中一方巴掌大的鹅卵石上,水中却不见一丝涟漪,背负双手,黑色捕服迎风飘舞,赫然是个英姿飒爽的女捕头。 身姿窈窕,鹅蛋脸,双眼微眯倒如斜月,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看似微笑,实则满满的讥讽。 “元捕头谬赞,打发时间罢了!” 陈靖面无表情的将鱼装筐,连看也没看那女捕头一眼。 “你可知伏龙寨大当家正与山上孙五通信?” 元沫儿冷冷问道,她是扶风府城元氏家族嫡女,她有个庶妹叫元珠珠,前日因被辛卓斩掉三根手指和头皮,按照家规,残废之人,将退出官府吏格,择日联姻商人之子,此事不仅是元珠珠的灾难,也是元家的耻辱。 家主下令,尽快剿灭猛虎寨,完成知府大人的命令,随后活捉伏龙寨贼众,大卸八块。 陈靖终于轻笑一声:“传信之人拷打后投诚,十几封书信正在誊抄中!” “十几封?那送信之人把信稿全部带来了?”元沫儿诧异,如此重要的书信,两位山贼,随意丢弃? “没错!两位山贼当家,看完便扔,竟都被他捡了去,此事在下也很费解!待誊抄完毕,你我六人共同阅览!” 伏龙寨和猛虎寨的书信,被暗地里投诚官府的瘦猴子确实都捡了去,原原本本的送到了北峰山下的官兵大营。 两人不再说话,静默观钓。 少许,劲风袭来,其他四名捕头联袂而至:“如何?” “稍等!” “各位捕头,二寨书信密函已经誊抄完毕。” 也就在这时,一名捕快脸色怪异的端着盛装文书的托盘行来。 “来的正好!” 陈靖、元沫儿与其他四名捕头,神色凝重,各自接过三四封书信,小心观看,只等随后接洽内容,商议对策。 这一看,先是迷茫不解,然后愕然无语,最后个个额头青筋暴起。 偏偏还不能漏过一个字,生怕错过山贼们的秘密,这是彻底清剿山贼的重要线索。 于是从中午一直看到日落西山。 天黑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琐事的六名捕头才艰难的放下书信。 一时间真气四溢,石飞水溅,沉重的喘息响彻四方。 “粗鄙山贼,着实可恶,写的什么粗烂书信,一塌糊涂,一对废物……” 一名暴脾气的捕头暴走,脏话连篇,一掌击断一棵碗口大的杏山树。 “你们……怎么看?真的没有可用的内容吗?”满脑子都是鸡毛蒜皮事儿的陈靖,好容易才忍住狂喷三字经的冲动。 “伏龙寨的小黄狗头发红了,墙角有只癞蛤蟆,不知它怎么爬到山上的,皇、皇帝陛下家的厕所漏水了,流出一地肉包子……” 元沫儿脸色冰冷,婉约的胸口极速起伏。 一名年老捕头咬牙切齿的背道:“猛虎寨的老母猪红红,生了七个崽子,老大叫毛二,老二叫毛大,为何老二叫毛大?一名叫二驴的山贼掉了颗牙齿,扔进了茅坑,溅起一朵小屎泡……” 气氛死寂。 良久众捕头心中的怒火才慢慢消退。 一名年轻捕头疑惑道:“是否是暗语?” 元沫儿一连声怒斥:“暗语是江洋大盗、江湖宗派弟子的专属,非数年编撰、专人教习,很难贯通使用,猛虎寨和伏龙寨山贼算什么东西? 猛虎寨孙五与师爷王葫芦只读过一年私塾,大字不识几个,辛傲天老贼之孙,无师自读,也只是徒有其表,何况二寨向来不对付,哪来的暗语?何种暗语需要来回十几万字?” “那……此事何解?”那年轻捕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群山贼脑子坏了!” 即便好脾气如陈靖,再也忍不住了,“明日动手!” ……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伏龙大寨,满头霜露的白尖细便匆匆从山下回来了。 正在揉着发酸双臂晨练的辛卓迎了上去:“怎么样?” 和孙五胡扯了几万字,辛卓感觉忒无聊了点,不和他玩了,最终还是决定派白尖细偷摸溜下山,去猛虎寨走一趟。 白尖细人瘦弱,脚步快,猴儿精,山蒙子一个,等闲人捉不住。 “我三更时分才到猛虎寨山下。”白尖细脸色难看,“山下到处都是捕快,还好我一个人目标小,绕道后山,废了九牛二之力终于上了山顶,见到了那孙五。 这狗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结盟,官府在那边攻打他们,让我们这边到处打劫,给他分担压力!但他要做盟主!我答应他了。” “别说做盟主,他就是想登基称帝,我也支持他。” 辛卓笑了,他的目的就是得到孙五的真实想法。 这想法很幼稚,也很务实。 孙五需要帮忙救火,他需要时间,只要有时间,以望月井的能力,境界提升不是问题,甚至可以想办法发展一下其他祭灵。 境界上来了,还怕个鸟蛋? “大当家的,真的要下山打劫吗?”黄大贵和韩九郎贼头贼脑的窜了出来,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激情与渴望。 辛卓也心向往之,来了这么久了,身为山贼,一次劫没打过,多少有点不务正业,不过时机还不成熟:“等等看吧,万一捕快留了后手,咱们下去也不安全。” …… 世上的事,总是那么出乎意料,令人猝不及防。 刚过晌午,一名浑身是血的猛虎寨山贼喽啰,便踉跄着跑进山寨,“噗通”跪地,嚎啕大哭:“辛大王,救救俺们吧!” 辛卓和崔莺儿五人立即围上这名山贼喽啰:“别急着哭,那边发生了什么?” 山贼六神无主,满面惊慌:“今日未到晌午,官府便大举进攻俺们猛虎寨了,五县一府精锐捕快都来了,足足一千多人,给你们送信的猴子和几个兄弟投降了官府,由他们带路。 俺们寨子被杀的乱七八糟,兄弟们都跑进了山洞,好在山洞都是贯通的,捕快摸不着头脑,但大当家的受伤了,派俺来告诉辛大王,赶紧弄点乱子出来,不然什么都晚了。” “知道了,你先回吧。” 辛卓轰走猛虎寨喽啰,看向五名山贼属下。 下山打劫,还是作壁上观,是件重要的事。 第22章 站住!打劫! 午后的秋阳,仍旧火辣辣的,因前几日下了两场雨,加上山中强人凶猛鲜有路人,官道上稀稀拉拉钻出了不少迟来的秋芽。 一旁浓密的荆棘丛中,探出六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道路尽头。 辛卓最终决定,下山打劫,不仅是为了给猛虎寨救火,更为重要的是伏龙寨又要断粮了,而且他心中,还有些对打劫这门手艺的莫名冲动和小兴趣。 前世电视剧看多了,往往是带入正义的一面,以男女主角的视角去看待粗鄙的山贼们打劫,如今转换视角,体验感非常新奇。 “可以确定周围没有捕快,官府十有八九认为咱们没胆子下山。” 白尖细以专业的眼光,扫视一圈四面八方的树丛、芦苇荡后,做出判断。 “咱们大当家的忒猛了点,留下小部分捕快也不够看,官府这是破罐子破摔。”黄大贵理所当然的分析道。 “这是因为咱们寨子人少,危害小,附近山道又被戒严,很少有人路过,官府当然不会在乎。不怕打击你们,这次下山很可能一个路人也遇不到。” 崔莺儿换了一身紧致的行头,包裹的身材凸凹有致,加上很有辨识度的狐狸眼和冷脸,别有一番滋味。 “莺儿姐别扫兴啊。”韩七娘一双明亮亮的桃花眼眨啊眨,“如果没有路人,咱们岂不是白等了,不能给猛虎寨救火,难不成去攻打扶风城?大当家的你怎么看?” “坐着看。” 辛卓瞅的眼酸,干脆坐在一旁的阴凉处,“能救火当然最好,不能救再说吧,我们报以最大的诚意去做就行。” 其实官府若是一心剿灭猛虎寨,可能不会在乎自己这边的小打小闹,除非干些大的。 转而想了想,好奇问道:“对了,如果打劫,咱们该怎么打?冲上去就砍,还是喊号子吓住他们?” 辛卓对此充满了好奇,若都是血腥的屠戮,那和猛虎寨有什么区别? “大当家的,问我就算问对人了。”黄大贵挪了挪屁股,傲娇的一摇脑袋,“这打劫嘛,学问大着呢,分三打三不打,一哄二震三掠。” “哦?详细说说。”辛卓来了兴趣。 “这三打呢,是护卫少的、背包鼓的、有马车的;三不打呢,是一不打传信兵,传信兵身上无余财,传的是官府重要文书,打劫了容易遭官府大举报复,无趣。二不打呢,是脸熟的镖局,走镖的一般提前打了招呼,送了礼物,再打劫,不近人情。三不打……是打不过的。 一哄是,双方人手力量旗鼓相当,哄一哄,留点财物,免得动刀使枪;二震,是杀了几个敢于反抗的,镇住他们,留下大笔钱财;三掠,是对方顽抗抵挡,咱们伤了人手,那就不死不休,要钱也要人。” “好一个山贼文化,受教了!” 辛卓拱了拱手。 黄大贵哈哈一笑,正要谦虚两句,顺便吹嘘一下自己曾经的辉煌战绩,就听前面草丛里的韩九郎低喝一声:“大当家的,来肥羊了!” “羊”是山贼们对被劫之人的贯口,“肥羊”表示来人很肥。 辛卓连忙透过草丛看出去,只见背阳的官道尽头,一团黑点缓缓行来。 隐约可见是一辆马车、六名骑卫、一个车夫,车中未知。 车是双马双轮、银顶、红尼车帘马车;骑卫是高头大马、腰杆笔直的劲装汉子。 这种阵仗,一般都是有钱人家,还是顶有钱的,单单六马一车就是天价。 “果然很肥,有搞头!二当家的猜错了,哈哈哈……”黄大贵和白尖细发出热血的怪笑。 “别急着高兴!”崔莺儿右手按住刀柄,冷声道:“先看看六名骑士的实力,省的凭白丢了性命。” “那就再看看。” 众贼敛息凝神,俯卧草丛中,双眼直勾勾的看去。 “哒哒哒……” 车队缓缓靠近,马蹄与车轱辘发出阵阵有节奏的踏地声,马上的六名骑士目光如炬,但神色却显得极为轻松,并不以临近贼寨山脚下而有半分提防。 那赶车的马夫,甚至双眼微眯睡着了。 “可以动手,六名护卫,四位无品、两位九品,两位九品交给我和七娘,其他的你们对付,大当家的做援手掠阵!” 最冷静的崔莺儿也不征询大当家的意见,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 “杀!” 五人气势如虹,踢开灌树丛,挥舞兵器,俯冲下去。 辛卓愣了一下,好干脆的劲儿,也提着缺口雁翎刀跟上。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 黄大贵冲在最前面,本就个头高大,加上满脸络腮胡,挥舞朴刀,颇有几分慑人的山大王风采。 “揪脑袋,哦吼……”白尖细和韩九郎挥刀舞剑跟着一通瞎吼。 这该死的打劫现场,虽然台词土了点,但好刺激。 辛卓不由脸色潮红,心潮起伏,随即怀疑起自己的秉性来,为什么会兴奋呢?难不成自己天生就是做坏人的料? “唏律律……” 车队骤然停下,马匹嘶吼,那六名骑卫对视一眼,紧皱眉头,随后二话不说,抽出腰畔雪亮的刀子,纵马俯冲。 竟都是训练有素的行家。 “杀!” “乒乓……” 两波人手,一步一骑,瞬间绞杀在一处。 崔莺儿五人想是被祖父生前经常训练过,打斗很有技巧,除了刚开始被骑兵冲击,乱了一下,很快便稳住阵脚。 崔莺儿和韩七娘各自对上一名九品骑卫,黄大贵因那声号子太拉仇恨,被两人围攻,白尖细和韩九郎则一人对上一个,你来我往,打的很有声色。 所以,辛卓落单了。 他此刻正站在马车前,拎着缺口刀,心中一片迷茫,说好了三打三不打,一哄二震三掠呢?就这么直接动手了? 有种莫名的尴尬啊。 恰在此时,那昏睡的马夫睁开了双眼,抬起头,稀碎的胡渣子、狼一般的眼神,偏偏嘴角还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身体从慵懒之态,瞬间变的紧绷,真气激荡间,衣物无风自动,整个人犹如一只择人而食的饿狼。 还有个隐藏的高手,果然马夫都不会太简单! 这马夫虽未动手,但一身血气已经浮现,凝练如实,比之李青和柴东虎还要强悍三分。 应该是次七品! 辛卓定了个标准,这让他暗自庆幸,次七品勉强能对付吧?若马夫是个三四品高手,可以直接撒花大结局了。 “搓饵蟊贼,耽误时间!” 马夫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在咒骂,但天生的阴狠眸子平淡如水,扫视一眼众人,最后落在崔莺儿和韩七娘身上。 没错!他无视了辛卓。 一个懵懂无知的白丁后生,实在提不起兴趣。 这时忽而起身,马车不曾有半点晃动,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扑向距离稍近的崔莺儿,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柄寒光烁烁的宝剑,轻挽剑花, “晶灵”一道刺耳的剑鸣,剑周空气扭动,隐有剑影激荡四射。 这一手“真气凝结剑气外放”的功夫,得亏辛卓和众贼没见识,不然怕是要被吓到。 只是马夫人还在半空,忽然心生警惕,只觉一抹刀光迎着夕阳,斩向自己后腰。 他猛的回头,便看见那白丁少年歪歪斜斜、丑陋不堪的一刀,不由轻笑一声,不以为意,继续攻向崔莺儿。 “噗、噗、噗——” 后腰连中三刀,半截肚子几乎被划开。 剧烈的疼痛袭来,他不由人在半空,强行拧动身子,落在地上,“噔噔噔”连退三步,留下满地鲜血。 这才吃惊的看向依旧歪歪斜斜拎着刀子的辛卓,脸色大变。 第23章 压寨夫人 被人无视,趁机偷袭的感觉真的很爽。 这是辛卓的感受,然后心中附加了一句:这局稳了! 一名次七品的高手,大意之下,受了重伤,若没有影视剧中的自爆、催动真气短时间内提升武功云云,只怕没能力再战了。 “滴答、滴答……” 赤红的鲜血顺着衣襟不停滴落,一团内脏被挤出破裂衣物与血肉混合的伤口。 那马夫立即按紧伤口,挤回内脏,脸色煞白,眉头紧锁,死死盯着辛卓,心中万分不解,此时无论他如何观察,还是看不出辛卓的境界。 自己习武三十五年,次七品境,即便对上七品阶位高手,也能战上几回,普通人别说伤了自己,就是站着让他们砍,只怕也破不了自己的一身金钟硬功,为何会伤在一个黄毛小儿的破刀之下? 不对!这一刀绝非无境之刀! “你是如何做到的?” 鲜血越流越多,马夫的声音有些虚弱,口上说着,脚下轻挪,缓缓靠近马车,右手剑不上不下,已是满满的提防,想必马车之中有他极为顾虑的东西。 辛卓想了想,没有回答,自己是来打劫的,怎么解释,好像都不太应景,毕竟反派死于话多。 而且,他向着马车靠近两步,他很好奇,马车里有什么,财物还是人? “护卫!” 看着靠近的辛卓,马夫心中警惕大盛,急声嘶吼。 激战中的六名骑卫,立即逼退崔莺儿五人,跃马冲向辛卓。 马借人势,人借马力,气势还是很唬人的,辛卓不由后退了几步。 然而崔莺儿五人,都是常年打劫的悍匪,此时空下来,瞅准了时机,直奔马车而去。 “贱贼,尔敢!” “去你娘的!死开!” 那马夫有心阻挡,怎奈伤势太重,内脏堵都堵不住,一身强横诡变的功夫半点都使不出,生生被五人的乱刀乱剑逼退。 崔莺儿一跃跳上车辕,挥舞马鞭:“驾!走!” 五个山贼心安理得的扔下自家武功高强的大当家,驾着马车直接开溜。 而有心追赶的六名骑士却被辛卓生生缠住了。 没错!是缠住! 辛卓挥出蹩脚却狠辣诡异的两刀,轻而易举的砍碎了四匹马脸,四匹马受惊,则六马相撞,乱做一团。 那六名骑卫反应也快,迅速跳下马匹,挥刀砍向辛卓,奋声呵斥:“大胆蟊贼,死!” 捂着肚子倚靠山石,脸色越发苍白的马夫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中,脸上露出一抹绝望,接着看向被围攻的少年,终于看清了那少年的一刀。 起手拙劣,中途多变,落刀诡异,血气初现,八品境,但刀法气势、形意、力道,都达到了某种巅峰,甚至比之那些武林名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双眸中不由露出一丝震惊和惊恐,自己输得不冤:“这位大王请住手!有话好说!” 晚了! “噗……” “啊……” 其中三名骑卫身死当场,尸体被斩做两截,另外三名骑卫硬生生被震慑在原地,身体瑟瑟发抖。 场面一度十分血腥、残忍! 辛卓也愣住了,这与山贼火拼不同,山贼恶贯满盈、看惯生死,杀便杀了,没有心里负担,但这次是打劫,本身就很没道德的事,何必伤及无辜? 他的本意绝非杀人! 但,他收不住。 “实在抱歉!我不会轻拿轻放的武功!” 辛卓满脸歉意,转身开溜。 看着辛卓远去,三名侥幸逃生的骑卫这才缓过神,对马夫焦急道:“徐大先生,小姐被掳走了,该如何是好?” 那马夫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快!去府城,通知人手,来此拿贼!” …… 充满自责的辛卓,边跑边琢磨着要融合一套不杀人的武功,这无关圣母仁慈,只是有些人不该死,凭白被剥夺性命不好。 前面就是上山的路了,只有马车孤零零的丢在路边,车内空无一物,马匹和崔莺儿他们都不在,想必已经上山了。 倒是放心自己啊。 顺着羊肠山道往上赶,天边最后一抹余光消失时,回到了寨子。 院子中,两匹马被系在角落,黄大贵、白尖细和韩九郎三人正在整理战利品。 十锭金子、一整套笔墨纸砚、六七套男女样式锦袍、一柄剑、两柄刀、一把黄花梨的琵琶乐器外加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盒。 而崔莺儿和韩七娘正在厨房,兴奋的打开一包包蜜饯、果脯和肉干,准备晚饭。 “大当家的,肥他娘的溜溜球啊!” 见辛卓回来,黄大贵迎上来,搓着双手,双眼放光,贼兮兮,贱溜溜,嘴角的笑,忍都忍不住,只是声音莫名压的很低。 “兄弟们开心就好!” 辛卓前世强烈的道德观充斥着脑海,还在为伤及无辜自责,兴趣缺缺的坐到一边发呆。 谁料黄大贵贼头贼脑的又凑了上来:“那个……大当家的,你回屋看看,俺们给你抢了个压寨夫人,那叫一个俊啊,和你绝对是狼狈为奸,天生一对。” 辛卓抬头看向黄大贵,自动忽视他的错误用词:“还劫了人?” “劫了,美人,俊的出水,漂亮的不像话。”白尖细和韩九郎也贱兮兮的凑过来,满是邀功请赏的姿态。 辛卓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自己的房前,屋内亮着灯,映出一道曼妙的身影,此刻似乎站在房屋中间,一动未动。 吁了口气,用力推开门,看向屋内之人,不由怔了一下。 屋内少女二九年华,一袭白色丝绸襦裙,随云髻、乌黑及腰青丝,身姿曼妙,腰背笔直,肤如凝脂,眉如远黛,樱唇如朱。 尤其是一双秋水美眸,此时因遭受巨变而多出几分优与惧,更是我见犹怜。 来到这个世界有段时间了,看见的女人都不太正常,崔莺儿和韩七娘是山贼,尼姑和太子妃是出家人,像这种美貌与大家闺秀般气质并存的少女,倒是第一次见。 我要说点什么呢? “你好!”两个字脱口而出。 那女子并未理会,见辛卓进来,立即轻移莲步,退后两步,芊芊玉手上一枚锋锐的匕首,紧贴自己雪白的脖颈,双眸中满是决绝与排斥。 “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 辛卓觉得有点尬,转身出门,关门。 “怎么样?”黄大贵三人再次凑了上来,满脸揶揄。 “这女人什么身份,你们问了吗?”辛卓问道。 对方看着像是极为有钱的人家姑娘。 “没啊,你没问吗?” 黄大贵咧嘴贱笑,露出一口黄板牙,“前面俺们准备弃了她的,但瞅着漂亮,就给掳了回来,给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俺们也不好唐突,来了就把她关在你的房间,可没碰过。” “我知道!” 崔莺儿忽然从厨房走出,拿出一枚玉佩递过来。 第24章 六打一千,优势在我 孙五此时很惨,惨的想哭。 他手下号称八百贼匪,实际上确实有八百人,虚算的话可能还要多一些,但都是些往年被无良官吏欺压活不下的穷苦人,拖家带口一起上的山,真正可用的青壮,不过四五百。 但官府这次出动的是五县一府的精锐,一千三百多人,清一色习武捕快。 于是一个回合,就败了,身边兄弟瞬间死了三四十,自己的肩膀差点被砍掉,要不是狗头军师王葫芦拉着他第一时间往洞里钻,此时脑袋已经被陈靖、元沫儿砍了。 四周一片乌漆嘛黑,空气中还残留着刺鼻的恶臭,不知是什么山野猛兽的窝,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屁股坐了下去:“不行了葫芦,不跑了,跑不动了!” 王葫芦摸摸索索的靠近,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他还不想死:“大当家的,怎么办?官府和咱们死磕啊,对了!那个辛卓靠谱吗?他们……” “靠谱!”孙五眼睛一亮,“这辛卓不知学了辛老头什么招术,一刀砍了李青,至少八品甚至次七品,这个年纪,是个人才啊!只要他敢闹事,一定能搞出大事!” 王葫芦并不抱希望,叹了口气:“能干出什么大事,官道上怕是没有路人敢过,府城?就他那几个人敢去闹事?” 孙五还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山呼海啸:“大当家的快出来,官兵退了,官兵退了!” 孙五二人打了个激灵,黑暗中对视一眼:“辛卓那小子真干出大事了?” …… “苏姑娘当真被伏龙寨山贼劫了去?” 陈靖、元沫儿等一群捕头,带着大批捕快,匆匆下山迎上传信令兵。 那传信令兵焦急不安:“各位捕头,千真万确,苏姑娘此时已在伏龙寨山上。” 陈靖一把抓住传信令兵的胳膊:“苏姑娘怎会路过伏龙山下?身边护卫呢?” “苏姑娘前些日子去州府见朋友,回来并不知道如今伏龙山的情况,身边只有徐大先生和六名护卫,原本也是稳妥的,可是……” 传令信兵胳膊被捏的生疼,强忍着说道:“徐大先生受了重伤,六名护卫死了三人!” “完了!彻底完了!这辛卓万死难赎其罪,朝廷诛他九族也不为过!” 陈靖和元沫儿等六名捕头对视一眼,脸色一片煞白。 苏姑娘姓苏,苏知府的苏,但却不是苏知府的女儿,只是从小养在苏家。 她父亲也姓苏,却是有个很多人不敢提及的名字,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所谓“三千红缨镇南疆,不教夷人渡天关!” 辛卓好胆啊! …… “玉佩?” 辛卓接过玉佩仔细端详,鸽子蛋大小,通体洁白,晶莹玉润,水种很好,表面雕刻着鸾凤,“你从那位姑娘脖子上扯的?” “这是襟带佩,身上佩戴的,她不小心掉落的。” 崔莺儿给自家这位学问不错、武功极高,却见识一般的大当家解释,“其上雕凤,龙凤玉佩最是养人,也是身份的象征,朝廷明文律令,非官宦、勋爵之家,不许佩戴。 这扶风府城周边,即是官宦又有勋爵的,恐怕只有一人了,就是那扶风府的新任知府。” “妙啊!” 黄大贵的独眼烁烁生辉,“抓了条大鱼,前些天大当家的还说抓了知府千金做压寨夫人,这就做到了,哈,事情搞大了。” “事情确实很大!大到官府可能会放弃猛虎寨,捕快们会疯了一样进攻我们,我们这六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要命的事情,崔莺儿说起来冷冷淡淡,只是微粗的呼吸,暴露了她的担忧,顺带附加了一句:“这事我也是刚刚才想到!” 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黄大贵、白尖细三人张了张嘴,脸色发白,然后不受控制的看向辛卓,寻求安慰。 辛卓没出声,心里有点麻,今天不仅帮助猛虎寨救火了,还超额完成了。 本以为逐渐打开的局面,结果兜兜转转,又把最大的仇恨拉到了自己身边,真是刺激啊。 “唔……” 在厨房偷吃果脯听的真切的韩七娘也走了出来,鼓嘟嘟的嘴里满满的食物,噎的直翻白眼。 然后六人一起看向天空,天上星辰点点,繁乱无章,恰如他们的心情。 流年不利,没买黄历。 “咔!” 院外腐朽到了尽头的“替天行道”大旗,终于倒了下去,溅起一片泥泞,仿佛预示着什么。 “杀……” 就在这时,山脚下传来阵阵山呼海啸的呼声,“轰隆隆”的马蹄声也隐约可闻。 “哈哈哈……” 黄大贵愣了片刻,心态崩了,蹦跳着窜入院中,挥舞一套自我精神疗法的朴刀术。 “怎、怎么办?”韩七娘终于把果脯咽了下去,靠近自家大当家的,仰着小脸,巴巴看着。 冷静…… 辛卓皱眉将可能发生和已经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一句“咱们跑路吧”终是说不出口的,因为在这扶风府地界,几个人面对成千上万的官兵围堵,逃跑的几率几乎为零。 山下喊杀声越来越近了,地面都发出阵阵共鸣般的震动。 辛卓最终下了决断:“七娘,看紧房内的姑娘,一定不要她跑了,这是我们的筹码,剩下的人,跟我下去看看。” “听大当家的。” 韩七娘留下,其余众人一起来到峰脚下。 从高位置俯视,只见山下一条长长的火把如蜿蜒的火龙,盘旋而上,其中刀枪碰撞,杀声如雷。 粗略估计,不下千人。 崔莺儿握紧手中柳叶弯刀,说道:“应该是就近围剿猛虎寨的捕快,府城的人要赶到这里,还需要三四天。” “捕快已经够了,一千对六,完全没有悬念的!”韩九郎忍不住的牙齿打颤。 白尖细也小声说道:“如果……咱们把那位姑娘还给他们呢?横竖没少一根头发,大家不如就这么算了。” 崔莺儿摇摇头:“只怕……算不了,官宦人家最看重女儿名节,我看那位姑娘还待字闺中,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山贼掳上山,还能有的好?名声传出去,谁要?那位知府老爷岂会饶了我们?” 众贼对视一眼,无言以对,这分明是个催命符、烫手山芋,吃进来扔不出去。 “杀!” 山下潮水般的捕快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火把下那唬人的官府制服,和如林的亮刀。 山贼们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打起了摆子,千古艰难唯一死啊。 恰在这时,旁边沉默了好久的大当家,淡淡一笑:“不慌,六对一千,优势在我!” 众贼犹如吞了一坨狗屎般茫然的看向他。 发现他并不像在说胡话,反而浑身上下散发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 第25章 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 辛卓当然不是在说胡话。 从当前的局势来看,六个山贼面对上千精锐捕快,自然是危如累卵、十死无生,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问题就完全不一样了。 比如把那位姑娘掳上山,也叫绑架。 前世绑匪为何敢堂而皇之的敲诈家属,索要天价赎金?因为手上有筹码,稳如泰山,利用的就是家属的投鼠忌器、急病乱投医的心理。 山上这位姑娘可能是知府家的千金,绝对算得上官宦女儿、身份贵重,从山下放弃攻打猛虎寨,急急慌慌前来救驾的捕快们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既然手上有筹码,六打一千,优势必须在我。 当然,从长远的角度考虑,耗下去也不是个事,迟早有解决的时候,到时姑娘走了或者出了意外,自己这区区六个山贼,还是难逃一死。 然而手上有井,这井是辛卓的绝对底气。 刚刚一刹那,他甚至有了一个快速飙升实力的大胆而风骚的计划。 一旁不明所以的黄大贵几人,被辛卓莫名的自信感染,心中不由放松了许多,不知大当家的有什么主意,既然他有主意,那肯定是好主意。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当家得当的操作和武功,已经令他们折服。 “大当家的,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崔莺儿还是紧锁眉头,觉得有必要问清楚,她其实是个内心及其缺乏安全感的人,凡事都要稳妥为好。 辛卓看着已经蜂拥到山峰下五十米处的黑压压捕快们,笑了笑:“简单……” …… 上面就是伏龙寨犹如蘑菇云一般的山峰了,的确是山势险峻无比,不知山贼们是怎么找到的这处妙地。 苏姑娘现在如何了?那般美貌、蕙质兰心的女子,会不会已经被辱没了清白? 陈靖、元沫儿等六名捕快心情沉重,不敢再往下想,走到捕快群前,当即就要下令进攻。 谁料峰上忽然传来一声爆喝:“敢上来一步,我们就撕票,那姑娘必死无疑!” 众捕头不由一愣,连忙拦住准备进攻的捕快们,往山峰上看去,便见五名山贼,好整以暇的立在峰断崖边的小道尽头,一副无所畏惧的迎接架势。 陈靖等人杀气凛凛的扫视几名山贼,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中间的少年身上。 迎着火把的光亮,只见那中间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袭粗布麻衣,身姿颀长,容貌俊美,眉目间带着几分坚毅之色。 关键一身的气质,没有半点身为山贼的土气、匪气,面对官府,也有种难能可贵的不卑不亢……不,他似乎还有些看不起人的样子。 若换在山下府城,任谁见了都会夸赞一句好个俊俏的少年郎。 不过,此时在众捕快眼中,只觉得这小子有种莫名其妙的妖异和古怪。 陈靖使了个眼色,身边一名大嗓门的捕快越众而出,愤声喝骂:“山上贼人且听清,赶紧放了苏姑娘,留尔等全尸,否则官兵一旦攻上峰顶,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很直白平淡的狠话,但由官府捕快严厉至极的喊出,确有几分威慑力。 峰上的山贼很快做出反应,只见一个独眼面罩的粗犷汉子,扛着朴刀上前两步,不屑的喝骂:“臭傻逼!” 这个词很陌生,在场的人头次听说,但不外乎是傻子、憨货之类的脏话。 喊话捕快大怒,回头请示各位捕头:开撕吗? 除了捕头,大部分捕快都是贱籍,门槛极低,脱了皂服就是会点手脚功夫的泼皮无赖,骂人那是家常便饭。 陈靖摇摇头,按压腰畔厉刀,亲自上前喊话:“尔等做的什么心思,难不成以为今日还能逃脱一死?” “哈哈,个溜溜球的……”那独眼汉子冷冷一笑:“你们大可以试试,谁敢登上这入峰石阶,那位姑娘我们先j后杀!相信我,我们兄弟快得很,半柱香十个来回!” 峰下瞬间一片沉默。 几位捕头紧锁眉头,黑压压的捕快们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忧愁与焦虑。 这光棍的要挟,很吃他们。 扶风府城是霸州的边境大府,城池高大,面积极广,不仅南北客商云集,城中更有本地绵延数百年、枝叶繁盛的四大家族。 公子小姐们惯会攀比,什么璞玉公子、知墨小姐等等名号,老百姓口口相传,但若论哪位贵族姑娘相貌最美、最得人心,无人可出苏姑娘其右。 坦白的说,这无关身份,并不是“我爸爸是知府”那种排序。 苏姑娘不仅貌美,还知书达理、忧心百姓,常自掏腰包带着仆人、丫鬟们救济穷苦人家,并时常劝说苏知府减免朝廷法度以外的徭赋,私下还会审查冤假错案,替百姓做主。 苏知府上任短短大半年,便把前任贪官留下的乱七八糟的烂摊子收拾一清,这其中绝对有苏姑娘的一份功劳。 所以无论在百姓还是捕快们眼中,那都是如菩萨一般的女子。 山贼们要先……后杀?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甚至连想也不敢想的。 元沫儿深吸一口气,抱拳喊道:“这位兄弟好说话,不瞒诸位当家,那姑娘身份非同一般,今日被各位当家的劫了去,已然在府中引起轩然大波,这事断然要解决的,那位姑娘也绝然不能在山上过夜。” 陈靖有心阻止元沫儿透露苏姑娘的身份,以防被要挟,却来不及了,只好跟着说道:“没错!今日我等公门差人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接回那位姑娘,还请各位当家的自己掂量一二!” “老子管你那么多!”峰上独眼汉子冷冷一笑,“当老子们傻?这姑娘今晚绝对不会放下山,你们敢攻上来,她必死无疑!” 陈靖和几位捕头对视一眼,冷冷回道:“这事不可能拖着,你们有何计较,不妨直说!” “好说好说。” 独眼山贼退下,那少年山贼轻笑一声,上前说道:“首先那位姑娘今晚绝对不会放下山,其次我们既然掳了她,自然需要好处才能放人,至于什么好处,我们得商量一下,明早再给答案! 你们先别急着反驳,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但请放心,我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辛卓,明事理、知好坏,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绝对不会动她一根汗毛,毁她清白。” “不可,苏姑娘绝不能在贼寨过夜!” 陈靖和元沫儿等捕头几乎异口同声,苏姑娘的名节,绝对不容有污,在山贼窝里过夜,万事皆休。 “不行!” 一众捕快也是喝骂连连。 “很好!”那少年用力挥手,“杀了她!” “瞧好吧!”旁边两个猥琐的山贼答应的飞快。 “且慢!” 陈靖连忙喝止,“再商量一二!” “没得商量!今晚不放!”那少年非常的滚刀肉,“明早我们给出赎买价码,今夜但凡有一名捕快上山,那位姑娘下场一定十分凄惨,相信我,我的兄弟们很凶残的。” 第26章 不利 辛卓的话很有杀伤力,投鼠忌器的捕快大军,一时进退两难,无言以对。 很好,拿捏了! 辛卓又对峙了半柱香,确信他们不会破罐子破摔,便吩咐黄大贵和白尖细两人留下盯着对方,并且人手一个铁盆和木锤,留作“杀人”信号,自己则带着崔莺儿和韩九郎先回寨子。 “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 崔莺儿边走边看向辛卓,她对大当家刚刚自报的名号,保持怀疑态度。 山贼匪号如同武林名宿们的字号一样,都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是闯出名声,由他人根据行为特色赋予,可以很好的诠释一个人的形象和能力。 比如黄大贵的匪号“赛恶来”,说明他长相丑陋、凶神恶煞,这就很贴切。 还有她的号“毒西施”,在别人眼中她本就是个冷静狠辣的漂亮女子,这也很符合。 但大当家的这个名号……感觉怪怪的,谁起的,没听说过。 辛卓摸了摸下巴:“我自己胡诌的,主要是为了取信他们,说明我这个人确实是说话算话的。” 崔莺儿莞尔道:“大当家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怕是今后这个名号甩不脱了!” “不会吧?”辛卓不由心中恶寒,这名号充满了传统武侠的中二和不着调好吗? 那还不如叫“血手人屠”、“奔雷手”云云。 也许是因为泼天的危险暂时消除,崔莺儿心情不错,抿嘴轻笑:“一定会!” 韩九郎一下子看呆了:“莺儿姐,你笑的真好看!” “一边去。”崔莺儿又板下脸来,急走几步。 前面就是寨子了,远远便看见韩七娘双臂抱膝,一脸担忧的坐在辛卓门前台阶上,见到几人回来连忙起身迎了上来:“怎么样?” 辛卓点点头,看向关紧的房门,隐约还是可以看见那道倩影:“她一直站在那里?” 韩七娘吐了吐舌头:“是呢,一直拿着匕首站着呐,和她说话也不理会,倔的厉害,蛮好玩的。” “大当家的,这位姑娘你准备怎么安排?”崔莺儿问。 辛卓想了想:“就让她呆在我房间好了,放在别的地方我不放心,你们也早点休息,下半夜去换大贵和老白,明早还有大事要做。” “大当家的,你不会是想把那位姑娘……” 韩九郎拼命的眨巴眼,做出一个女人看不懂的手势,脑海里想到了某些画面。 “想多了,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辛卓撂下一下极具逼格的话,进了厨房。 从这位姑娘马车里劫获的食物极多,都是些果脯、肉干等零食,而且十分精致和讲究,可以看出她还是个吃货。 辛卓选了一包肉干和一包蜜饯,用两只碗装着,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然后推门而入。 房中那漂亮姑娘果然还站在原地,手上依然拿着那柄匕首,见有人进了,退后两步,紧了紧匕首。 许是站的太久,脸上已经没了那副决绝与排斥,只是倦乏之态,而且双腿酸麻,倒退间,踉跄着就要摔倒。 辛卓眼疾手快,将零食迅速扔在桌上,伸出右手一把托住她的腰肢。 两人的姿势瞬间就很微妙—— 女孩子倒下一半,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几乎垂到地面,左腿曲卷,右腿高抬,身姿更显曼妙。 辛卓右手托其腰,左手几乎无意识的按住她的小腹。 四目相对。 距离极近。 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这女孩子完美无瑕的五官,晶莹白皙的皮肤,和明亮如水般的好看双眸。 一股少女独有的体香钻入鼻息,甚至连她呼出的气息竟也带着一丝甜腻的香味。 腰肢纤细,小腹平坦,皮肤隔着丝绸纱衣,都可以感受到几分细腻。 辛卓承认,这是个很美很有姿色的女孩,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看过这么纯天然无污染的。 不由多看了两眼。 女子似乎从未被人如此轻薄过,脸色瞬间变的通红,眉间一片愠怒,纤纤玉手握紧匕首用力刺来。 辛卓连忙托起她,往后退去,却慢了一步,左手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如注。 而女孩子因用力过猛,往前踉跄了一步,这才止住身形,再次握住匕首逼住脖颈,呼吸急促,双眸中也蒙上了一层羞辱的雾气。 “算了!我不怪你。” 辛卓设身处地的想想,自己如果被山贼绑架了,只怕也会搏命,何况对方是自己的大筹码,需要温柔相待。 强忍着手疼,关上房门,然后插上门闩,找出干净的布块包扎伤口。 女子的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不敢有一丝松懈。 辛卓倒是轻松,包扎好伤口,拿起肉干吃上一口:“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伤害你,别杵着了,过来吃东西,蛮好吃的,很贵吧?” 女子置若罔闻,不过好看的双眸却下意识的瞥了眼蜜饯。 辛卓觉得好笑:“不吃我全吃了?” 女子微微别过修长白皙的脖颈,看向一边,表示抗议与自己的态度。 辛卓觉得应该和她融洽而有诚意的聊一聊相处之道:“我其实觉得你很蠢!” 女子回头看向他,长睫毛轻轻抖动,三分怒,七分不解。 “我看出你并未练武,虽然不知是为什么,但总归是没有反抗之力的,不瞒你说,死在我手下的悍匪贼寇和捕快,已不下七八位。” 辛卓坐下,拍拍手上的肉屑。 “我知道,是你伤了徐大先生,你武功不错。” 女子终于说话了,声音清脆悦耳,处在夹子音和御姐音中间的那个音色,很好听。 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可以生的美,身材美,声音也美,没有缺点,当真是不公平。 辛卓轻笑道:“知道就好,所以,如果我要对你不利,你拿个小匕首,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刚刚已经对我不利了!” 女子声音充满了莫名的羞愤与怅然,她指的是刚刚辛卓抱她,按压她的小腹的事。 她的出身很特别,从小衣食住行极具讲究,无论父亲、娘亲和苏叔叔都不许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更别提与男子接近了。 肌肤之亲是夫妻该做的事,她何曾想过有一日会被一个小贼扶腰压腹? 第27章 小贼,你…… “刚刚是个意外,无心冒犯,你应该理解!”辛卓一本正经的解释。 女子显然是不太能理解的,闭上眼睛,拒绝再听。 辛卓只好尝试着用前世的思维逻辑,自顾道:“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无力反抗,那么为何不尝试着与贼人沟通,力求自保呢?” 女子忍不住又睁开双眼:“我有想过,但我不认为粗鲁嗜杀的山贼,会讲什么道理,就像徐大先生的伤,你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我必须对我的兄弟姐妹负责,为什么要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其实我的人品还是相当不错的!”辛卓笑道:“我的外号叫做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 女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尝试着解析这个外号的含义。 辛卓又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聊一下了?我叫辛卓,辛苦的辛,卓尔不凡的卓,是个山贼!” “我知道你是山贼!”女子终是决定和他聊一聊。 辛卓笑了:“你姓苏?” “是!” “名字呢?” “妙锦!” “苏妙锦?” “是!” “名字不错,一听就像有钱人家的闺女,知府的女儿?” “……是!” “很好!你可以吃东西了,既然该发生的必然会发生,不该发生的绝不会发生,为何要饿着自己呢?我不会看你的!” 辛卓不再问话,起身走到一个打劫苏妙锦来的礼盒,翻找东西。 苏妙锦微微有些错愕,就聊这些吗?没有处置的打算,或者要挟? 不过,放在脖颈的匕首终于放了下去。 然后她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辛卓的话,有几分道理,略做纠结,轻移莲步,走向桌旁,捏起一颗蜜饯,轻启朱唇咬了一口。 这是霸州“至善斋”的宫廷贡品点心,极是贵重,她采买后准备带回给苏叔叔、苏姨娘和弟弟妹妹吃,一直没舍得动,却没想便宜了山贼。 而且她赶了一天路,水米未进,确实饿的厉害。 三颗蜜饯下肚,她又避开刚刚辛卓接触过的肉干,从下面抽出了两根。 然后,便听见后面传来搬动桌椅的声音。 她警惕的转过身,发现那个小贼搬了另一张桌子,在研墨书写什么,用的是自己给弟弟买的笔墨纸砚。 小贼的神色很认真,时而咬着笔头思考,时而奋笔疾书,柔顺的长发披散双肩,像个儒学生员。 还是个读书识字的山贼! 而且认真的样子很好看,俊美的像个姑娘家。 其实第一眼看见辛卓,她便觉得这个少年有些不同寻常,这无关长相。 她见过太多的官宦之家公子、豪门贵族子弟和大儒生员,长相不俗、气质绝佳、武功卓绝、满腹诗书的比比皆是,但这个小贼却好像哪里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神色和气质。 没有山贼的匪气,也迥异于儒家门生,更不似寒门之子,好像……人人平等,没有礼仪尊卑之分,没有敬畏。 倒还是个山贼! 她不再看,觉得肉干味道不错,又抽了两根。 吃完后,那个小贼竟还在奋笔疾书。 她看向房门,幻想一下逃跑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放弃了,山寨中还有其他山贼,可能跑不出去的。 再次看向小贼。 一个小山贼自然是没有求取功名的资格,所以他在写什么? 这让她控制不住的挪动脚步,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即没有靠的太近,又可以观察到桌面。 轻轻一瞥,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无人色! 桌上是一面长方宣纸,霸州“御坊斋”的名品,用来书写诗词对联的,此时上面赫然是一连串触目惊心的字眼: “我们决定对苏姑娘进行以下惩罚:一、剃发,二、削鼻,三、碎牙,四、挖掉双眼球,五、铁钉穿双耳,六、斩断双臂,七、斩断双腿,八、奸,九、怀孕,十、剥皮,十一、毁容,十二、烙铁……” 一行行,一列列,一比一个凶残,即便是那牢房老吏们的酷刑也比之不及。 苏妙锦一连退了好几步,脸色一片煞白,刚刚其实她心中是升起了一丝希望的,毕竟这辛卓小贼看上去与众不同。 但,谁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狠毒至此! 她只觉一切希望都远去了。 辛卓有所察觉,抬头看向她,挥臂挡住字迹:“随便写写,别紧张!” “你别过来!” 苏妙锦再次后退,又扬起了匕首,“辛……大王,我一生从未做过恶事,罪不至此,请给予尊严,许我自绝!” 说着,闭上双眸,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樱唇微颤:“爹娘,妙锦尚未修青雨七天,已入绝路,女儿不孝,别了!” 毫不犹豫的对着脖子划下。 “我靠!” 辛卓速度更快,两个健步冲到她面前,险之又险的徒手抓住匕首,怒道:“你疯了?” “走开!” 苏妙锦极为执着,抓紧匕首,试图挣脱辛卓。 手上疼的厉害,鲜血不止,辛卓心中也是恼怒,用力夺过匕首,从破窗扔了出去,直视苏妙锦:“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敢死?老娘们反了天了!” 苏妙锦胸口起伏不定,愤怒的瞪着他,一副无所畏惧的倔强模样。 “我自有我的打算,放心,事后会送你平平安安的下山,绝不会动你一根毫毛!相信我。” 辛卓包扎手指,将自己的破刀收好,又将有可能自绝的东西清空,不顾发呆的苏妙锦,回到桌旁继续书写。 他当然不会真的对苏妙锦如何,只是这些关乎他的大计。 屋子内,安静无声。 外面已是深夜,月光皎洁,角落几只蛐蛐聒噪的鸣叫。 好一会,搞定了,他才转头看向苏妙锦,发现她不知经过了什么心里挣扎,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是眉心微蹙,眼角泪痕未干,好看的唇上沾着几粒肉屑。 摇摇头,翻出两床干净的被子,平整的铺在地上。 苏妙锦“蓦”的被惊醒,看着辛卓的动作,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有点麻木,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事情。 “睡吧!”辛卓道。 “不睡!”苏妙锦倔强以对。 “不睡你就干熬着吧,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出门,门外我下了命令,出去就给你剃度,眉毛睫毛一起剃,你想想那该有多难看。” 辛卓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将缺口雁翎刀塞进被窝,压在身下。 没一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苏妙锦眉心微蹙,看向房门,又看向四周,尝试着搬了一下桌子,搬不动,又吃力的搬起竹椅,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费力举起。 长睫毛眨了眨,感觉砸下去,好像不会把他怎么样,还有可能惊动其他山贼,轻轻放下椅子,又伸出如玉般的一双纤手,缓缓靠近辛卓的脖子。 迟疑了半晌,终是没下去手。 …… 辛卓睡的不太踏实,任谁被一千公差堵门,也不可能睡踏实,睁开眼,外面已是清晨。 扫视一眼房间,没人! 不由一惊,盘坐而起,这才发现苏妙锦将床边的被子搬到了角落里,地面打扫过,此时小猫般的缩蜷在被窝,乌黑的长发铺成一片,精致的五官,睡着了竟也赏心悦目。 小黄正趴在她的脚边,嗅了嗅她的脚,抬起狗头伸着舌头,一脸“得意”。 第28章 捕头们的切磋之计 辛卓盯着睡熟中的苏妙锦看了会,不得不感叹,这富贵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身处贼窝,竟有闲心把复杂的发型解开,充满仪式感的睡。 不知她醒来了,会不会闹脾气让人伺候她梳洗? 笑了笑,抓起昨日写好的两张黏在一起的纸张推开房门。 晨曦正好,天地间一片青灰色,院子中的蒜苗结了一层冰霜。一旁白尖细、黄大贵和韩七娘三人慌张的从他房间窗边离开,一脸讪讪的笑容。 辛卓当做没看见,问道:“二当家的和九郎在峰下?” 黄大贵咳嗽一声,正色道:“是的,昨晚三更换班,我们也刚刚睡醒,个溜溜球的,那些捕快精神的很,一直站到三更,不肯休息,还不时冲我们喊话,我们还得绷着神经陪他们。” “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威胁之语,我们当然是没有理会他们。” 白尖细微眯着眼接话,“他们想必已经急成狗了,今天我们无论提什么条件,他们都得答应下来,没人比我更懂他们。” “很好!” 辛卓说着,找了张还算平整的木板,又揪了几根窜上墙头的荆棘藤蔓,将纸张捆绑起来,退后打量几眼,调整一下位置,多少有点告示牌的规格了,才算满意。 黄大贵等五位山贼,只知道大当家的大概想法,具体怎么做还有点迷糊,此时看见那木板,下意识靠近, 他们识不了几个字,但其中几个简单笔画的字还是认得的,不由一阵心里发毛。 大当家的恐怖如斯! “大当家,她还是我守着吗?就把她一直关着?”韩七娘的心思一直放在房间内熟睡的苏妙锦身上。 这倒是个问题,按照计划,可能需要不少天,娇生惯养的女人别关出病来。 辛卓想了想:“别让她闲着,寨子里的脏衣服都交给她洗吧。” “大当家的,您就瞧好吧。” 韩七娘摩拳擦掌,脸上洋溢着违反道德般的兴奋之色。 …… 陈靖站在伏龙峰下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目光越过峰上一男一女两个山贼,看向那隐约露出一角的贼寨。 一双丹凤眸子中满是血丝,脸色更是难看,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余岁。 昨日进攻猛虎寨,本就疲惫,加上昨夜又一宿没睡。 睡是不可能睡的,漫山遍野的捕头和捕快们,没有一个人闭过眼睛。 他们很难想象苏姑娘这一夜的遭遇,虽然那位“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打了包票,不会动苏姑娘分毫。 但山贼,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 从尊敬层面来说,他们很担心苏姑娘,从差事方面来讲,身担剿贼重任,却在眼皮子底下,让山贼把苏姑娘掳了去,昨夜一宿没下山,清白之身便是没污也污了,在场的捕头捕快,事后该如何面对知府大人和全城百姓? 陈靖叹了口气,他发誓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煎熬过,即便几年前妻子难产,也没有这般难过。 他看向另一边同样翘首观望、一脸憔悴的元沫儿:“如何?” “此事一过,当将那辛卓凌迟处死,以五行渡厄阵,将他灵魂永世镇压。” 这是大周律法加玄学的双重惩罚,是世间对犯人最狠的惩治方式,往往只有哪些反叛朝廷、十恶不赦之人才有的待遇。 元沫儿说完犹自不解气,腰刀出鞘,用力挥斩,将旁边一棵杉树斩做两截。 她身为元氏嫡女,此次说是来剿匪,实则也有家族的荣耀在内,可苏姑娘之事,令她所有的打算与骄傲,被摧毁的如同一地烂泥。 “辛卓必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府城那边已经闹翻了天,即便我们不动手,怕是这两日也会有其他人快马加鞭赶到。” 陈靖觉得元沫儿所说的狠话毫无营养,至少在救出苏姑娘之前,说什么惩治都是废话,“昨夜商议的对策,你觉得可行吗?” “这要看那辛卓的想法。”元沫儿点了点头。 “还要看他今日会提出什么要求,能不能答应。” 另外四名捕头一脸疲惫的从远处走来。 昨夜六位捕头,也不是枯坐干等,焦虑之余,他们想出了很多对策,又一一推翻,毕竟谁也不敢拿苏姑娘的性命开玩笑,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一条可行之策: 辛卓一切的底气,来源于苏姑娘在他手上。 己方无论进攻还是夜袭,都有可能弄巧成拙,伤了苏姑娘的性命。 但若不动手,只和对方谈价码,谁知道对方会如何漫天要价?苏姑娘又会遭受何等的非人待遇? 所以,只有在不激怒山贼的条件下,比如以切磋武艺为名上峰,打探地形,顺便见见苏姑娘,递些话过去,里应外合,寻找破绽。 里应是苏姑娘的事,但外合与寻找破绽,就是他们的事了。 这伏龙寨实力最强之人,就是那辛卓,其余贼众不堪一击,若是能在切磋武艺时趁机击伤辛卓,必能令其分神,到时选几个好手趁夜上峰,先治住普通山贼,最后合力击杀辛卓。 当然,前提是苏姑娘得知消息,众人动手时,她想办法躲开一些,不至于被山贼束缚,狗急跳墙伤了她。 这个方法不能说高明,甚至中途可能出现一些意外,但总归是行之有效了。 “如果那辛卓拒绝切磋,只是漫天要价呢?”陈靖设身处地想想,若自己换做辛卓,可能不会接受什么见鬼的切磋。 “他无论要什么价码,我们都可以先答应下来,借口城中筹备,然后提出切磋,他一定会答应!” 元沫儿说出这句话,十分自信,甚至产生了一些共情,“辛卓击败饿狼寨、击杀李青、击伤葛七和珠珠,偷袭伤了徐大先生,八品境,同境一刀,越境偷袭成功,这手段不算差。 关键他才几岁,十五还是十六? 这种年纪,除非天纵奇才,否则必是痴迷武学之辈。辛卓当然不可能是天纵奇才,否则秋宫阁一定会收纳过去。 家祖也曾说过,三年前钦天监阳少监与太平宫十八夫子来霸州,以八分探英盘,搜罗天下奇才,五等制,只有最低一等找到三名少年,这辛卓当然不在其中。 所以,这小子只能是个武痴,一个武痴,又怎么会拒绝与人切磋呢?” 武痴当然不会拒绝切磋! 一众捕头深以为然。 陈靖依然皱眉:“但他的那一式刀法已入化境!” “呃……” 元沫儿和几位捕头哑然无语,脸上露出难堪之色,甚至是一丝羡嫉。 化境刀法他们也没把握的。 只是辛卓十几岁的年纪,打从娘胎开始便不用睡觉休息,一直在练那一刀吗? 想了想,元沫儿笑道:“既然是切磋,自然不能用他所擅长的,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比试轻功、掌法、拳法、腿法、剑法,想必一个武痴,很难会拒绝。” “好,那就这么定了!”陈靖觉得合理,欣然点头。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捕快禀报:“各位捕头,那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来了。” 众捕头立即看去,果然,辛卓到了上面峰边,只是他手上拿着一块贴着纸张的木板,插在了路中间的石板缝中。 木板上有字,字体很一般,但字字如刀,令人胆寒。 第29章 苏大小姐的至暗时刻 山风呼啸,野草、山林晃动不休,不知名的花草飞种,在阳光下摩挲过密密麻麻捕快们苍白的脸庞,飘向远处。 上千捕快刹那间死一般的安静! 心头发紧,身体流汗、止不住颤抖。 这是他们的切身体会。 那木板上一行行一列列残酷无比的刑法,便是用在贼人身上,也会令人不忍直视,何论娇滴滴的苏姑娘? “天杀的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我与你不共戴天,可恨!” 一位仰慕苏姑娘至极的年轻捕快,急火攻心,加之身体困乏,仰面昏厥。 其余捕快则握紧拳头与腰刀,若不是心有忌惮,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手刃贼人。 “辛大当家!” 陈靖压抑着愤怒,上前两步抱拳一礼,努力的保持平静的语气:“昨夜你曾说过,今早开出释放苏姑娘的价码,为何列举如此多的恶毒之刑,这是人之所为吗?你欲何为?” “这些刑法是价码的兑换方式。” 辛卓扫视了一眼捕快们,回以一礼,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伏龙寨好汉秉性纯善,不曾做出恶毒之事,即便俘虏了苏姑娘也是以礼相待,但你等捕快大军压境,我们压力好大。 苏姑娘那是一定会放的,但我觉得不可操之过急,必须一步步来,看见这十八式酷刑没有?是不是很合理?” 你们纯善个丧尽天良,合理个天诛地灭。 众捕头、捕快只觉心中怒火更胜。 粗鲁嗜杀的山贼盗匪见多了,这么不要脸的倒是少见。 “所以呢?”陈靖选择性的忽视那块木板,皱眉质问,他不太明白辛卓的意思。 辛卓挥舞衣袖:“所以,这些酷刑,实施与否,要看你们的表现,你们可以先挑选一个人上山与我谈价码,谈妥了,我便划掉其中一个酷刑。接着你们再派一个人上山与我谈,谈妥了再删一条,直到所有酷刑逐一删除,届时自然放苏姑娘下山。 很合理吧?前提是武艺高强,入品的高手,小喽啰就算了。 另外,别想着阴谋诡计,不然就等着替苏姑娘收尸吧。” 陈靖和元沫儿等几位捕头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辛卓小贼的具体打算,但与众人的计策却不谋而合了,甚至不用劝说对方,便可以上峰。 谁先去? 辛卓已经背着双手,转身回寨。 留下黄大贵、白尖细和九郎看守,崔莺儿则追了上来。 “大当家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崔莺儿皱眉道:“你列举如此多的酷刑,让他们一个个上来谈,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漫天要价?” 在她看来,这是无济于事的,拖延下去,府城那边高手云集,伏龙寨再无回旋的余地。 “即是拖延,也是漫天要价,高手来的越多越好。” 辛卓当先走进寨子,颀长的背影在阳光下是那么自信与洒脱。 大当家的究竟有何主意,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想法清奇? 崔莺儿心中一团乱麻,甚至觉得,实在不行还是跑路吧?这虎口拔牙的方式,老当家的生前也不敢做。 阳光洒落山贼大院,山风被四周的茅草屋阻挡,温度适中,暖洋洋的。 苏妙锦在院中洗衣服,乌黑及腰长发挽做简约的朝天髻,用一柄玉簪别住,俏脸薄施粉黛,坐在一个竹凳上,窈窕的身姿微弓,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一双青葱玉手因搓洗的太用力而有些泛红。 只是动作很蹩脚、很笨拙,每一次搓洗,都像下了极大力气。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洗衣物,往日在家中都是粗使丫鬟做的事儿。 “啪!” 一套洗好的麻布长袍,被她摔在一边,并且伸出食指用力的捅出一个窟窿。 这套衣物看尺寸应该是那个辛卓小贼的,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与不屈。 然后她便看见一双烂了脚趾的布鞋出现在面前。 不需要抬头,她便知道谁回来了,她认识这双外面只售卖两个铜板的手工烂鞋。 很生气。 所以,她几乎不受控制的,将盆中衣物用力捶打,水花四溅,溅了那小贼一裤子。 “姿势不对。”辛卓丝毫不计较湿哒哒的裤腿,温声说道。 苏妙锦默不作声,但搓洗的节奏放缓了一些,眼角余光微微转向那双腿,难道洗衣物这种粗活,还有技巧么? “洗衣服就像做人一样,首先要摆正姿态,大小姐是大小姐,俘虏是俘虏,嗯,你最好身体不要倾斜,垂直而坐,伸出双手,目光直视。另外尽量双手发力,腰部不要跟着一起动,不然会很累。” 辛卓循循善诱,好为人师,看着确实已经累了下意识按照自己的说法去尝试的苏妙锦,不由心中一乐,“哎,对嘛,加油,看好你,未来你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洗衣大师,可以找个不错的工作。” “噗——” 一旁瞪大眼睛观瞧的韩七娘,忍不住笑出声,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 崔莺儿也有些忍俊不禁。 苏妙锦顿了一下,不由气急,用力一通乱搓。 辛卓转身回了房间,看了眼角落里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床被子,摇摇头,招出“望月井”。 井中崔莺儿五名山贼属下的境界依旧未变,不过招式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如崔莺儿【普普通通的连环鸳鸯刀术】已经变成了【入门级连环鸳鸯刀术】。 其他山贼的招式基本也都入了门。 “入门”应该属于登堂入室的级别了。 其实按照他们的根骨,想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达到这种地步,还是很难的,这要归功于“望月井水”的功效。 他看向并不算宽阔的井面,山下捕快们应该马上要派出人手上山谈判了,今后几天怕是要增加不少祭灵。 没错,他准备用望月井的歉意、忠诚和债务三项功能,拿捏谈判捕快,打造祭灵,共享他们的武力,飙升实力。 前二者想必很难,但债务…… 以苏妙锦要挟,还怕他们不欠自己的债吗? 不知十五个名额够不够用? 日头不知不觉升高了,苏妙锦终于洗完衣物回来,进了屋子,先看向被子,似乎觉得大白天躺下不妥,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不由站在原地发呆。 辛卓指向一旁的凳子:“坐!” 苏妙锦一双美眸瞥了他一眼,没做声,若按照他的话坐了,岂不是向山贼低头了? 坐是不可能坐的,宁愿站着。 “峰下捕快,马上有人过来谈判,救你下去,你做旁听。”辛卓道。 “好!” 苏妙锦心中一动,乖乖的坐在竹凳上,坐的斯斯文文,宽大的袖子放于双膝,目不斜视。 “沧浪……” 这时外面院中的崔莺儿和韩七娘忽然拔出了刀子。 只见远处一道紫色吏府、软脚璞头帽、腰挂长刀的身影缓缓走来。 第30章 陈靖捕头的祭灵资格 陈靖走的很慢,慢到足够看清伏龙大寨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这里没什么好打探的,孤零零的一片茅草屋,简陋的出乎预料,即无曲折也无地势。 刚刚与众捕头商议,最终决定由他先来,不仅因为他是正儿八经的缉盗捕头,职责所在,更因为他出身义门杜家杜三姑门下。 “杜三姑”号称拳镇七关,与有“书剑压群芳”之称的端阳楼主唐无我唐大侠齐名,扶风府三百里之内,谁人不给他们几分薄面? 所以他的拳脚功夫更甚刀法,在不与辛卓比刀的情况下,六位捕头中当属他第一! 此时经过拔刀戒备的两位女山贼身旁,他不由停下脚步,沉声道:“大周霸州扶风府缉盗捕头、杜三姑门下弟子陈靖,来见辛卓辛当家!” 自报全称名号,多少有点震慑的意思。 然而崔莺儿和韩七娘根本不懂号,一脸戒备道:“赶紧进去,别耍花招,我们大当家的脾气不好。” 陈靖愕然,随即摇摇头,跨步进了房间,屋内摆设同样简陋无比,甚至比城中贫民之家还要可怜。 他只是粗略扫视一圈,就看向坐在一侧的苏姑娘。 苏姑娘“衣衫不整”,眼神内流露出一丝紧张与激动之色,看不出具体遭遇了什么。 动手?她和辛卓的距离很近…… 苏妙锦当然是认识陈靖的,心跳加快之余,更多的是在关注辛卓,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好笑。 盗贼遇到捕快,犹如老鼠见到猫,这几乎是来自天敌的威慑,他不信小贼还可以那么淡定。 然而很快她便失望了,辛卓不仅没有半分拘谨和恐慌,甚至还露出一副期待与欣赏的表情。 期待、欣赏是什么鬼东西? “辛大当家,请了。” 陈靖看了眼辛卓随意放在一旁的雁翎缺口刀,以不坠官府威名之态抱拳示意。 “等你好久了!” 辛卓笑的很开心,露出八颗洁白如玉的牙齿,并且挥手:“陈捕头坐坐坐!” 热情的有些过分。 不过,陈靖脸上的淡笑逐渐消失,房间内只有两个竹凳,辛卓和苏姑娘各一个,自己坐地上?干脆直接开门见山: “不坐也罢,辛大当家当知我的来意,咱们不妨直截了当些。” “别急。” 辛卓拿起面前一盏破碗,悄悄召唤出望月井,舀了一碗水放下,“入我伏龙寨,当饮此甘露,这是规矩,无毒,请品!” 陈靖双瞳微缩,在他看来,辛卓是忽然抬起手臂,隔空取水,这是水门功法中的高阶手法,与江湖闻名遐迩的少林绝技九绝手齐名。 这…… 这辛卓是什么怪物?小小年纪,刀法化境,竟也习得上三门的水门功法吗? “陈捕头?”辛卓提醒。 陈靖回过神,看向那碗茶水,他有怀疑碗中下了毒?但换位思考,对方实在无此必要,自己不喝反倒落了下乘,端起一饮而尽。 略微一品,的确没毒,不过不太好喝,腥嗖嗖的,不知在哪里取的井水。 辛卓眼神怪怪的看着身前半空,笑的更开心了:“很好!那咱们直接谈吧,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陈靖不由一怔,随即眉头紧锁:“这是何意?辛大当家要钱要物,在下都有能力办到,为何有此一问?” 辛卓道:“你只需回答,不能有半点虚假,否则在下不敢保证苏姑娘的安危。” “自然是在下的三岁女儿!”陈靖虽然不知辛卓的目的,但仍旧实话实说。 “很好!我要你女儿的性命!” “沧浪——” 陈靖腰刀抽出一半,脸色阴沉,“辛卓,你别欺人太甚!” “辛小贼,以家人要挟,你算什么……”苏妙锦也是心中气愤,说了一半却猝然停下,这似乎很符合山贼的身份和手段。 “别紧张!这是诚意的体现。”辛卓笑了笑,“我并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怎么样,也不是要你把她送过来做人质,只是需要你一个承诺而已,即可删除苏姑娘的一个酷刑,又不伤及女儿,何乐而不为呢陈捕头?” 陈靖低头寻思片刻,然后直视辛卓:“好!” 辛卓拿出纸笔,推到桌边:“很好,请陈捕头签字画押吧!” 陈靖呼吸微粗,走到桌边,右手微颤,提笔写下一行兑换文书。 辛卓双眼越发明亮,嘴角笑容差点没忍住,低头看向望月井。 【祭灵7/15。】 【陈靖:债务88,37岁,余寿25,八品,有谋。 三伤至阳拳:大乘! 赶月悍刀术:小乘! 纯阳归墟心法:小乘!】 不错、不错,这些功法名一看就很霸气。 装作无意的瞥了两人一眼。 攫取! 月华:68/100。 井面变换不休,水花摇晃迷人眼,很快五道漩涡,逐渐卷出凝现: 【大乘的三伤至阳拳】 【入门的鸳鸯连环刀】 【入门的北川刀法。】 【入门的通灵狗刨】 【稳定的八品境界。】 这是…… 连着崔莺儿、韩七娘和小黄的最出众品质也一起收了。 其实,按照规则,所有祭灵会一起攫取共享,包括黄大贵几人,只是望月井似乎“眼光”高了,看不上他们,最多提取他们的境界供给,所以选择了略强的韩七娘和崔莺儿。 而陈靖最出众、最凌厉的能力,却是一门拳法,望月井只吸取祭灵的一种最强能力,陈靖的刀法和心法被直接排除了。 也就是说,当前望月井攫取共享祭灵的能力,是所有祭灵一同操作,除非升级后,可以单选攫取某个祭灵的能力。 辛卓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五道共享能力,老规矩,境界可以直接吸收,其他四道力量只能融合变异一下了。 融合! 月华:58/100。 【稳定的八品境界】 【连环行云流水狗刨般的三伤至阳拳。】 该死的小黄,真想把你踢出群,太捣乱了。 辛追揉揉眉心,伸出右手。 吸收! 【井主:辛卓】 【境:八品,七之一入次七品。】 …… 【法:真阳心法。】 【技: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法、连环行云流水狗刨般的三伤至阳拳】 七之一入次七品??? 境界并没有晋级! 需要吸收七名八品高手的量? 这令辛卓有些失望,这感觉,就像自己修行之初,九品、八品境界相当于赠送的,以上境界难度增加了? “辛大当家,听闻你醉心武学,刀法极高,一刀斩杀八品境山贼李青,不知辛当家的拳法如何,在下不才,想领教一二。” 辛卓这会儿的行为举止有点古怪,看似在发呆,又似自言自语、指手画脚,不仅苏妙锦感到诧异,陈靖也摸不着头脑。 不过,无论如何,当以切磋拳法趁机击伤他,这是应有之意。 “呃……” 辛卓诧异的看向陈靖,“比拳?没这个必要吧?” 你的拳法我也会,而且我的还是变异的,这多少有点尴尬。 “哦?” 陈靖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他察觉到辛卓古怪的诧异与排斥。 此人不善拳法! 他做下一个论调,心中期望更胜,不惜用了激将法:“怎么?辛大当家的刀法高明,却不懂拳吗?这……着实有些好笑了。 须知天下武学,一门精则百门通,融汇贯通各式武学,才能更进一步,否则谈何未来?辛大当家的多少有些年轻无知了,本捕头不介意传你两招防身,哈哈哈……” 激将法很拙劣,但对小年轻绝对有用,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而苏妙锦正襟而坐,脸上带着三分毫不掩饰的期盼。 第31章 你为何偷我的武功? 秋阳正好,整个寨子都沐浴在仍旧炙热的日头下,院外被韩九郎重新竖起的“替天行道”大旗,焉巴巴的曲卷着。 院中,崔莺儿和韩七娘站在一处,看着对峙中的陈靖与辛卓,神色有些紧张,心中却又有种难以描述的疑惑。 他们从未听说大当家的会拳法,毕竟老当家的就不会,寨子中也没有相应的功法典籍,但大当家的的的确确应战了。 他好像不是个托大的人。 苏妙锦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角落中,对于他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场无聊粗鲁的比试,但对她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较量。 她是个不算笨的女人,自然看出了陈靖的别有用心。 赢了,自己逃出生天的几率可能会更大一些。 她看了眼神态沉稳的陈靖,又看向一脸平静的辛卓,抓紧的衣角不由松开了。 陈捕头一定会赢,而且赢得毫无悬念,这是多方位考量后的结果。 辛卓正在打量陈靖,他有点搞不懂这位捕头为什么执意要和自己比拳? 打自己几拳出出气,或是趁机救出苏妙锦? 若是没有共享对方的拳法,并且进行变异,绝不可能答应他。他本身对这种拉开了架势的比试,也有些排斥,总觉得哪里尴尬。 便在这时,对面陈靖的身体忽然绷紧,犹如一只捕食猎物的猛兽,一双沉稳的丹凤眼中满是凌厉之色。 弦腰三弓,右脚尖踏破一片土坯,人已如离弦之箭,倏忽间,已至半空。 强烈的劲风吹拂,衣衫猎猎作响,明明只是一人,空中却有三道身影。 明明只有两个拳头,空中却有十八只拳。 拳影模糊,空震声声,令人耳鸣眼花,愣神间便会遭受无数拳。 拳拳致命! 这便是义门杜氏三伤至阳拳的可怕之处。 “好!” 苏妙锦不由轻启朱唇,用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喝出声。 她虽未习武,却熟读万般兵法韬略、武学典籍,而且身边武者颇多,眼力自然是有的。 陈捕头这一拳,便已经达到了大乘的巅峰,甚至半步入微。 反观对面辛卓,并未动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或者他根本不会拳? “大当家的!” 崔莺儿和韩七娘不禁上前一步,毫不掩饰的担忧。 眼见陈靖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身影与拳影,已经铺天盖地的砸去。 辛卓终于动了,迎着漫天拳影,挥出一拳。 看似一拳,仿佛震荡起无数拳影。 然后同样弹跳而起,动如狡兔,笔直如剑,再打出一拳,带着咧咧拳风。 这一拳,三女便都看不懂了。 很丑陋,像是狗刨一样,却又觉得并不蹩脚,总觉得怪怪的。 “啪!” 拳音爆响,骨骼对撞,两道身影同时倒退、坠地。 辛卓纹丝不动。 “噔噔噔……” 捕头陈靖连退七步,身体微弓,脸色苍白。 一个照面,高下立判! 苏妙锦和崔莺儿、韩七娘三女,同时一愣,一个没想到会输,一个没想到会赢! 此时,陈靖双脚已经陷入地面半寸,脸色苍白,双目中充满了惊骇、疑惑和迷茫: “你为何也会三伤至阳拳?你何时偷了我的武功?” 他的嗓门有些嘶哑,双手微微颤抖,头发飘散,整个人如同一只斗败的野兽。辛卓的拳头比他的更硬,辛卓的拳法,与他一般无二。 会杜氏三伤至阳拳者,天底下只有五人,他是其中之一。 此为不传之秘,师傅杜三姑虽为人豪爽、广交四方好友,却不至于偷偷摸摸传授给一个小山贼拳法。 而且,这个山贼年仅十六岁,竟然将拳法也练至化境地步,拳出无形,人与拳合,拳与意通,飘忽不落,落而难捉,进击如虎,一击毙命。 想师傅苦练四十年,也只是在去年刚刚入化境而已。 落差太大! “你确定和你拳法一样?有点不一样吧?” 至少变异过了,辛卓感觉有些尴尬,“而且,我本就觉得这种比试没有什么意义,苏姑娘的酷刑我会删除一条!你受伤了,回去养着吧!” 望月井改编的变异拳法太暴力了,如同“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术”,若不是这位捕头同样明白三伤至阳拳的妙意,只怕已经躺尸了。 “……多谢!” 陈靖沉默良久,恢复了心态,不再纠结,对着辛卓抱拳行礼,认认真真的、对武道达者之礼,然后看向苏妙锦,“属下一定会想办法救姑娘出去!” 说着步履蹒跚的转身离开,刚到大门外,便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流到衣襟,然后顺着衣襟滴滴掉落泥土。 那一抹鲜红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苏妙锦看着逐渐走远的陈靖,一颗心一点点往下沉。 …… “陈捕头一旦得手,今晚我们便可以展开行动,在府城来人之前,救出苏姑娘,也算将功折罪了。” 元沫儿背负双手,直视峰顶,对于陈捕头的拳法,即便自信如她,也不敢有半分小觑。 曾经一拳打死铁拳贼圣公孙威、两拳击毙恶僧铁骨禅的拳法,她找不到击伤不了小贼辛卓的理由。 “但愿!” 其余四名捕头,欣然颔首,神色轻松了许多。 便在这时,峰上一道身影,缓缓走下。 “陈捕头如何?” 元沫儿等人身形急掠,迎了上去,到了近前有种不好的预感,陈靖脸色煞白,嘴角含血。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噗!” 陈靖再也忍受不住,重重吐出一大口黑褐色血液,脸色白的吓人。 “陈捕头!”一众捕头立即上前搀扶。 “不用!” 陈靖推开众人,用力撕开衣襟,上面是三道狰狞的拳印淤青。 “这……”一众捕头大吃一惊。 “我输了!”陈靖闭上眼睛,“他会拳,而且是化境拳法,我不是对手。” 他有心讲讲辛卓的那种拳法,却不知从哪里开口,和自己的拳太像了,简直如出一辙,但就如辛卓所说,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更加狠辣和诡异。 也许,只有师傅她老人家才会有一丝端倪。 四周死一般安静。 这消息对于众捕头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已有化境刀法的十六岁少年山贼,同时拥有化境拳法! 这就像一个三岁孩童抱着一百斤黄金一样,怎么令人相信? “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的怪胎?” 年轻的捕头不禁气急败坏,城中四大家族的天才武者,也无一人武技入微,小小山贼,资源匮乏,典籍有限,如何练出来的? 武道一途绝对没有捷径可走,便是走了捷径,也绝对不可能入化境。 “我去吧!” 元沫儿忽然出声,并且毫不犹豫的走上峰顶。 “元捕头你且小心,他好像还会水门功法,不可托大!” 陈靖强忍着胸口巨疼提醒。 “省的!既会刀法,又懂拳术,若轻功同样出色,我元沫儿甘愿委身侍贼,与他为仆为妾。” 第32章 元沫儿的武功绝学 “你好,请饮此甘露,这是我们伏龙寨的规矩,无毒,放心品尝!” 辛卓看着眼前,一袭藏青色捕服,带着无品流苏乌纱,腰佩长刀,身姿窈窕,嘴皮略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充满侵略的女捕头。 脑海中不由浮出三个字:普信女! 从血气波动看,也就八品境,却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一种虚浮的舍我其谁的自信气势,这无关官府的威严,纯粹个人的表现。 当然,对于潜在祭灵,他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像个酒店掌柜,露出六颗大白牙。 “好!” 元沫儿有点看不懂他脸上的笑,不过答应的爽脆,动作也干练,端起破碗一饮而尽,比之陈靖捕头的老成持重,倒也令人无话可说。 只是重重放下破碗,啐了一口:“辛当家的,却是不懂待客之道的,此水难喝,犹如老井枯水!” 可不就是老井枯水? “啊,下次换好的,请问这位捕头,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这关乎对苏姑娘的酷刑删除。” 辛卓看了眼身旁端坐竹凳,自从陈靖下山后,陷入某种沉默状态的苏妙锦,然后依然是老一套说法。 “自然是……”元沫儿沉思了一下,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倒是有很多,属于自己的都是重要的,若要抉择的话…… 她淡淡的说道:“自然是我的一身武艺和清白之身,武艺是属于自己的立命之道,清白之身是身为女人的立世之德,苏姑娘也一样。” 她终于看了眼苏妙锦,这其实是她的好心,点出不可冒犯苏姑娘的意思。 苏妙锦回了一眼,神色意味难明,没有半点感激。 我要你的武功和节操?多少有点猥琐了,辛卓说道:“我要你的一身武艺,做为兑换对苏姑娘的一条酷刑,这武艺我不会让你传授,但你必须立誓,它属于我,没问题吧?” 元沫儿搞不懂辛卓的逻辑,不过她是个纯粹的武者,不懂的事懒得问,横竖也不可能教他:“可以!” “请立字据!” “好!” 元沫儿干脆的写下一行娟秀小字。 辛卓精神抖擞的招出“望月井”,果然多了个祭灵,这望月井的契约精神真是靠谱啊,落字为据,立即显现。 【祭灵:8/15。】 【元沫儿:债务77,21岁,余寿33,八品境,貌一般,自负,干脆。 三元妙通真诀:大乘。 凌风妙舞:大乘。 九位伏虎爪:小乘。 九连断雨刀:小乘。】 功法不少,名字还行,而且至少都是小乘熟练境,难怪会无比自信。 攫取: 月华:55/100。 【大乘的三元妙通真诀心法】 【大乘的凌风妙舞】 【稳定的八品境】 这…… 本该一同攫取共享的八位祭灵,其他六人一狗被屏蔽了,竟然从一名祭灵身上攫取三种能力。 莫非“望月井”评判,这女捕头身上的一心法、一轻功,都极为可取?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自己已经有了真阳心法,按道理,不可能临时换功,只能两道心法融合,轻功和八品境吸收! 伸出手指点了点水井,将【真阳心法】点做一道漩涡。 只觉身上原本存在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取了大半,浑身软绵绵的,虚的一塌糊涂。 融合: 月华:45/100。 【三元真阳至上心法】 【大乘的凌风妙舞】 【稳定的八品境】 缓了口气,这变异心法总算没带狗字,不然整个人显得狗里狗气,还怎么出去混? 吸收: 体内一股难以描述的酸麻,像万虫钻咬一般,穴窍、筋骨不停蠕动,痛苦万分。 【井主:辛卓】 【境:八品,七之二入次七品】 …… 【法:三元真阳至上心法】 【技: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法、 连环行云流水狗刨般的三伤至阳拳 大乘凌风妙舞轻功】 元沫儿写完字据,便退后一旁,却见辛卓时而抬手,时而沉思,像是在盯着什么,最后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这让她不由错愕无比,下意识看向苏妙锦,寻求答案,这小子该不会有癫疾吧? 苏妙锦眉心微蹙,同样不知所以然,前面陈靖输在辛卓的拳头下,令她万分不解,因为陈靖没有输的理由。 因此她在认认真真思考辛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心性? 所以,她不能给元沫儿答案,只好微微摇头。 元沫儿心中微动,这是个好机会,脚下轻挪,已接近苏妙锦与辛卓之间,右手触到刀柄。 便在这时,辛卓身体上忽然震荡起一层无形的波动。 “啪!” 装水的破碗和果脯、蜜饯被冲出桌面,摔了一地,两张签字画押的字据,凌空飞舞。 这是什么见鬼的真气波动? 元沫儿心下凛然,不敢妄动,情不自禁的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脸上泛起一丝尬笑:“辛大当家的,听闻阁下习武成痴,不仅刀法玄妙,拳法也是了得,不知轻功如何?在下不才,愿比试一番。” 也不待辛卓回答,一身吏袍无风自动震荡开来,身体莫名的像是被提起了几分,变的轻飘飘的:“以山寨为基,绕行三圈,先回为赢。” 说着,身体如曼妙舞蹈,眨眼到了苏妙锦身边,绕行一圈,飘忽间到了院中。 苏妙锦立即握紧拳头,抓住某样物什,提起精神,看向辛卓,美眸顾盼生姿。 辛卓琢磨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些捕头在搞什么鬼,总要找自己比试做什么?但他也想试试新“偷”来的轻身功夫。 按照脑海中的施展之法,衣物无风自动,轻点地面,拔然而起,飘舞间追了出去。 苏妙锦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消失,转而变为失落。 这小贼,轻功竟也了得? 连忙起身出门。 院中,崔莺儿和韩七娘仰着头,正在观望那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微微张着嘴,一脸吃惊。 前面陈靖败了,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毕竟功法玄妙,太难练了,那种对身体的超强“折磨”与摧残,外加痛苦与煎熬,一般人很难忍受。 她们清楚的看见陈靖拳法的恐怖,结果却吐血而归,干净利索的败在大当家的拳下。 大当家的年仅十六,刀法、拳法具都出类拔萃。 她们甚至怀疑大当家的私藏了秘籍,不肯传授,得了和老当家的同一种毛病。 如今却连轻功也这般强? “我要做大当家的媳妇,天天喝他的灵津!”韩七娘握紧双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闭嘴吧!胡说八道!喝什么灵津!”崔莺儿下意识斥责。 飞舞攀爬在屋檐、身姿模糊的元沫儿,开始设想接下来如何趁机偷袭、击伤辛卓,毕竟轻功比试伤不了人。 没错,她很自信! 如果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山贼,也许会让她忌惮一二,但十六岁的少年,她绝不相信会精通各门武艺,那还是人吗?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倏忽间从身旁闪过,窜的飞快。 第33章 府城援兵 辛卓身形快捷,弹跳急掠,开始还有点生涩,渐渐的越来越熟练,已经可以做到辗转腾挪,纵跳如飞。 就像一个人从刚接触轻功到入门轻功、小乘轻功、大乘轻功的快速转变。 奔行的元沫儿脸上写满了吃惊与震撼,比吃了一坨臭豆腐还要难以接受,这倒不是因为辛卓轻功如何了得,而是…… 他怎么也会“凌风妙舞”? 这门轻功身法是元氏学自古昆仑宫,传承了三百七十余年,并且只传家族嫡女,即便曾经被辛卓斩了手指的元珠珠,因是庶出,也绝不可能修行。 眼见辛卓已经超了一大截,她立即催使真气,拼命追赶,接近辛卓时,愤声呵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会我家的轻功?” “不是有脚就行?我天生就会!” “你放屁!” 元沫儿大怒,转而按耐住心中疑惑,升起了攀比之心,右手捏诀,连点身体三处废穴,这是大乘“凌风妙舞”的保命手段,可以催动真气,加快速度奔掠。 这招果然有效,眨眼已经到了辛卓前面。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愕然发现,辛卓和她一般,连点三处废穴,再次赶超了她。 竟然和她一样,也是大乘的“凌风妙舞”。 如今轻功相同,入境相同,境界一样,那么只能比拼心法的高低了。 她对自己的心法还是有自信的,元氏五百年门阀嫡系心法,总比山贼的野路子心法要强的。 然而,片刻之后,她再次产生了自我怀疑,因为无论她如何追赶,始终慢了辛卓十数米,距离甚至还在慢慢扩大。 这小贼的心法竟然也如此恐怖! 追是追不上了! 她干脆停了下来。 此时那辛卓小贼不知什么心思,脸上带笑,玩的很开心。 开心? 这是刺杀的好时机,伤了最好,若是能击杀,一切都成了。 她的双眸一片阴寒,冷冷的观察着辛卓的动向,眼见辛卓转了一圈,到了自己的侧面,心思也只放在轻功上,身上无刀! 就是这个时候! “沧浪——” 腰刀出鞘,身如燕子三抄水,辗转三腾挪,疾驰而去,人在半空,刀尖已如秋水掠影,一刀劈去,接着一刀又一刀。 九刀连赶,快如闪电,模糊的刀影令人眼花缭乱。 而辛卓正好一头迎上。 “大当家的小心!” 下面观看仔细的崔莺儿不由惊呼出声。 来不及了! 大家境界相同,以有心算无心,你还在半空房顶处,怎么躲? 元沫儿心中冷冷一笑。 然而下一刻她却发现,辛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不对,心下蓦然一惊。 辛卓已经打出去一拳,很拙劣,狗刨一样,却一拳九道残影。 【连环行云流水狗刨般的三伤至阳拳。】 就像算好了她的刀子路线,准确的砸中刀身。 “当!” 刀身倾斜,元沫儿身在半空,不由趔趄了一下。 就是这个趔趄,辛卓抓准时机,脚下轻点,踏破房顶茅草泥胚,欺身而入,一拳正中元沫儿飞机场一般的胸口。 “嗯——” 元沫儿闷声一声,人与刀一同坠落,重重摔在泥土上,又划出一段距离,“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下面的崔莺儿、韩七娘和苏妙锦干巴巴的看着,眼看她高高飞起,眼看她重重落地! 好好的比试轻功,为什么突然就动手,突然就落败了? 辛卓已经跳下房屋,站到了元沫儿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好,半空中卸了力,没把她打死。 “辛大王,别杀她!” 苏妙锦终于回过神,急跑几步,靠近二人,胸口起伏不定,眼神中满是惊慌。 辛卓没理会。 元沫儿也没理会,她只是擦着嘴角的血迹,脸上的自傲消失一空,直视辛卓:“你猜到了我会袭击?” “没有!但我也是玩刀的,我对刀有种天生的感应!” 这句话辛卓在吹牛,其实他只是想明白了这些捕头的意图,想以切磋武艺趁机杀了自己或伤了自己。 不然,不想办法救人,比什么武艺?所以一直心中提防,自然觉察到了元沫儿的出刀。 但他不便直说,生怕弄巧成拙,下面的一些捕头失去希望,另想办法,不来了。 “第二个问题!”元沫儿艰难的以臂拄地,“你到底在哪里学的凌风妙舞?” “我真的天生就会!” “好吧,请杀了我!”元沫儿闭上眼睛,呼吸颤抖。 “切磋武艺而已,说什么胡话,救苏姑娘要紧不是吗?让他们继续来谈,酷刑已经删除两个了,很快苏姑娘就可以下山了。” 辛卓贴心的将元沫儿扶起来。 井主不能杀祭灵,这是原则问题。 然而元沫儿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她恶狠狠的瞪着辛卓一字一句:“我元沫儿起誓,一定手刃你!” “不出意外你这辈子都没这个本事,要加油!”辛卓笑了笑,哄小孩似的挥挥手。 元沫儿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看了眼苏妙锦,一瘸一拐的走出大寨。 直到元沫儿消失在视野中,辛卓突然回头,一把抓住苏妙锦的手,掰开她的指头,抢过她手中的纸条。 苏妙锦有心抢回去,又颓然后退一步:“这你也看见了?你是妖怪吗?” “我怕死,所以小心的很,递纸条这种事,我读书那会儿玩的比你们高明!” 辛卓打开纸条,上面有几行字很扎眼: “这几日会想办法夜袭,若有动静,远离辛卓和普通山贼一些距离,事有不妥也无妨,慕容长公子、家妹元有容、令弟苏择凤和好学先生已在半途,届时联手以暗器偷袭,争取一击毙命,救姑娘脱困!” …… 元沫儿踉踉跄跄穿过黄大贵等三个山贼,踏上下峰的阶梯,神色憔悴,胸疼无比,更难过的是,她想起上峰时说过的话: “……我元沫儿甘愿委身侍贼,与他为仆为妾。” 当时只是一时气愤,谁能想到真的输的如此利落? 真是天大的耻辱,她一时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同僚。 “元捕头如何?” 好在几位捕头一起迎了上来。 陈靖已经服过药物,擦了跌打损伤药,脸色有了起色,疑惑道:“你中了他的拳法?” 他自然是看得出,重拳者穴道受挫后的血气波动。 元沫儿有意遮挡平坦的胸口,艰难的说道:“他、他不知在哪里学了我家的轻功,与我一般无二,大乘的凌风妙舞,我趁势偷袭,又被他发觉,若不是人在半空泄去力道,已经毙命。 当然,不是我不如他,而是这小贼太过狡猾,我不算输。” 一众捕头对视一眼,自动忽略她的后半段话! 好消息是,这小山贼的轻功终于没入化境了,说明他也没有多恐怖! 坏消息是,他的轻功也是大乘! 第34章 心态平衡的捕头们 十月初七,上午。 孙捕头:“他既然精通刀法、拳法和轻功,想必腿法不行,我上去和他切磋腿法,应该手到擒来,众位且安心!” 一炷香后,孙捕头败,腿骨折! 中午。 李捕头:“既然刀法、拳法、轻功、腿法都懂,掌法他总不会了吧?我去试试。” 一炷香后,李捕头败!手臂断,真气凌乱,如丧家之犬! 下午。 年轻捕头:“这倒是个难题,腿法、刀法、拳法、掌法、轻功,这小子至少都是小乘入境,那只能比剑了,我的剑法独出一脉,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年轻捕头败!身中三剑!命悬一线! 十月初八,上午。 年老捕头:“既然他拳法、腿法、剑法……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我没有把握!” “邢捕头怎可如此胆小,横竖我们都试了一遍了,你的三指弹他总不可能再会了,你在怕什么?” “没错!切不能涨山贼志气,灭官府威风!我们看好你!” “既然如此,那老夫勉为其难试他一试!” 一炷香后,年老捕头败,身中三指弹,肋骨断了三根,吐血三升而回。 秋色更浓,漫山遍野的山景,凭添了几分寂寥,就如一众捕头和捕快们的心情。 不过捕头们此时的心态反而很平衡,大败于一个山贼少年之手的耻辱感都消失了不少。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事,真的很难描述,也很难相互沟通!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营救苏姑娘的心思反而淡了,众捕头的想法不可抑制的放在了辛卓的身上。 如果说,原本只是觉得那小子的刀法很神,那么现在就感觉有些妖孽了!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各种功法无一不精,关键是除了陈靖的拳法,剩下五位捕头的技击之术,他都会,熟练入境也一模一样,甚至让几位捕头有种自己和自己打的感觉。 区别在于,那小贼的心法实在醇厚了得、霸道绵长,不然单纯的比试,谁输谁赢也不一定。 所以,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这小子……不会是个妖怪吧?我、我们会什么,他便会什么,不高不低,刚好旗鼓相当。” 年轻捕快躺在担架上,神色无比认真的说着,“旗鼓相当”四个字咬的很重。好像除了“妖怪”二字,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他的一身武功来历有问题!” 元沫儿艰难的扶着胸口,轻咳一声,“贼寨不可能有那么多功法典籍,他的岁数也不支持他一一学会,莫非是那辛傲天老贼亲自传授?老贼痴迷武学,就爱找人切磋单挑,家祖与他交过手,据说陈捕头的师傅也与他交过手。” “不对!辛老贼虽然酷爱切磋,但不至于做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太平宫宗师们的拿手本事,而那些切磋之人也不可能传授于他!” 陈靖按压一下胸口说道,“辛老头其实出身很卑微,而且根骨一般,府城中押司大人曾详细追查过辛老贼的来历,发现他来自京城,奴仆出身,一生未娶,生于武学,也死于武学!” “一生未娶,那辛卓从哪里来的?”年老捕快诧异道。 陈靖微皱眉头:“这辛卓身份古怪,三岁时辛老贼将他带上山,对外声称是他的亲孙子,结果辛老贼粗鲁不堪,肥胖如狗熊,辛卓偏偏生的身段颀长、俊俏喜人。 但这些不是重点,我有些怀疑,辛卓是东方先生的学生!毕竟他也是个读书人!” 一众捕头不由面面相觑,东方先生是秋宫阁的阁主,也是资历最老的夫子,无人见过,据说很神秘、境界深不可测。 年轻捕头点头,自我安慰道:“若是如此,倒也好解释了,东方先生学究天人,我等公门捕头的武功其实倒也一般,人家学了去,也能理解。” 元沫儿嗤笑一声:“东方先生岂会教出一个山贼学生?” “这……” 众捕头无言以对,的确,听家中长辈说,秋宫阁志在平天下,若有学生做山贼,还平什么天下? “对了!” 元沫儿道:“为何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水月庵武尼和秋宫阁不曾出面?” 陈靖苦笑一声:“我几日前从一位香客那里得知,秋宫阁和水月庵不知因为何事,武尼和生员们打的火热,哪有闲心管山贼?” 一众捕快再次面面相觑,书生和尼姑打起来了?若是报官,该向着谁? “各位捕头!” 便在这时,一位捕快匆匆来报:“慕容公子和好学先生他们快到了!” …… 伏龙寨。 房间内,辛卓看着望月井中,多达十二位的祭灵,和一大串功法,陷入沉思。 除了刀法、拳法和心法,是望月井改编变异的,对敌有一定的优势外,其他的就是纯粹的直接攫取,很一般,而且太驳杂,唯一的好处是,如臂指使,可以随手施展。 这些完全不同的招式,也是可以融合的,但他觉得不必着急,用来和人打素的,不死人那种,还是不错的。 境界才是当务之急的事! 目前已达七之六入次七品。 只差临门一脚! 不过,据说山下境界最高的捕快,只有六位,偏偏都已经上来了。 接下来,是派出九品境普通捕快?七十二之一入次七品? 或者纸条上的那些人快到了? 若是接下来的人不愿乖乖就范,提出其他解救苏妙锦的办法,还是硬撑着滚刀肉么? 这时外面隐约一阵悦耳的乐器弹奏声。 辛卓起身拉开房门,外面守候的黄大贵扛着朴刀,独眼程亮,一脸奉承的凑上来: “大当家的有何吩咐?” 这几天众贼对大当家的忠心已经从量变转为质变,这无关大当家的身份,纯粹对高手的崇拜。 辛卓看向乐器发声的地方:“谁在弹琴?” 黄大贵咧嘴一笑:“压寨夫人!刚刚洗完衣服刷了碗筷,非要去玩琵琶,七娘陪着她呢。” 辛卓了点了点头,向着琵琶声寻去。 寨子西面有片空地,长了不少矮松,松林间六七个土包,土正新,一旁有个亭子,说是亭子,其实是由茅草、树干搭建,有点类似瓜庵。 韩七娘正跪在一处较大的坟头,烧着手剪的纸钱。 那是祖父辛傲天的坟。 苏妙锦则坐在一旁亭子里弹琵琶,身段柔和,纤手轻拨…… 只是,辛卓觉得这种坟头弹琴,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和尴尬。 他走到坟头也烧了几张纸钱,才问道:“她知道这里是坟地吗?” “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韩七娘想了想,“可能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女儿,哪里见过坟?” 有道理。 辛卓看了一会坟头,不知祖父彪悍的一生,这么匆匆了结,他甘心吗? 走进亭子,坐在一边,看着旁边云雾蔼蔼的万丈深渊,耳旁听着佳人流水般的弹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妙锦看了他一眼,脸色很复杂,她的求生欲已经随着六位捕头的大败,而一点点消失。 她从未想过,只是一次被劫,便遇上六大捕头也对付不了的妖孽少年。 心中有了思绪,手上弹奏不免慢了下来。 辛卓诧异道:“为何不继续弹了?” 弹还是不弹?弹给他听吗? 苏妙锦不愿和他对视,抱着琵琶半遮面,沉默了好一会,干脆继续弹奏。 弹给自己听,了此心中忧愁。 怎知辛卓先是愣愣的看着她,随后释怀一般,双手枕头,百无聊赖的浅吟低唱: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落玉盘~ ……” 烧纸的韩七娘吃惊的转过头,大当家的疯了,怎么唱起歌了? 苏妙锦怔怔的看着辛卓,整个人都痴了,这是一首绝妙的诗词,阵仗工整,平仄有度,堪称绝唱。 竟是她从未听闻过的。 犹抱琵琶半遮面,说的是我吗?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仅此几句,天下再无琵琶之诗。 关键他唱的曲调别具一格,虽然稍显怪异,却不失雅致好听。 这小贼好文采,可是……他脸上浓浓的寂寞又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武功如此高绝,不该快意人生,骄傲似火吗? “大当家的,下面来了好大一群人,有个小白脸上来了,个溜溜球的,看着好嚣张!” 便在这时黄大贵撒丫子狂奔而来,打破了沉静。 第35章 慕容公子 “白马啸西风,仗剑灭九恒,惊才绝世者,扶风小慕容。” 这是扶风府惊皇大街,资格最老的乞丐黄九丐,形容慕容家长公子慕容休的打油诗,结果却在几个月内传遍全城大街小巷。 因为太贴切了! 马是名品的玉龙青面狮,配着全新的玉制镶虎皮鞍辔。 剑长三尺七寸,斩泥玄铁吞口、白鲨皮鞘镶嵌九颗夜明宝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别管锋不锋锐,它亮! 衣着也是裁剪得体、颜色鲜艳的贡品锦缎长袍,腰间挂着西域名品“天上玉”,锦袍上唯一的口袋里,塞着一小包宫廷后妃们才有资格拥有的“仙女香”。 只需靠近慕容大公子十米,便可以嗅到一股刺鼻的芬芳。 加上慕容公子生的面如冠玉、鼻若琼胆,那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任何男人见了也会生出几分惭愧。 而且他虽未成婚,家中却有十八房争鲜夺艳的娇奴美妾,真是令人羡慕到窒息! 此时大批赶来救援的扶风府人士,自然以他为中心。 一群人已经问询了陈靖、元沫儿等捕头峰上的一切事宜,基本上做到了如指掌。 “冲杀上去救我姐姐,横竖便是几个蟊贼罢了,我知道他们。管他那么多做甚,喝的什么水,赎买什么酷刑,当真是笑话!” 说话的是知府大人唯一的嫡子苏择凤,今年十七岁,原是京城国子监生员,因书读的太差,又与京城走鸡溜马的官二代们走的太近,被父亲捏着耳朵,一起走马上任,随后入了秋宫阁做生员,此次休沐十天,恰好在家。 “苏公子好计较,可若那蟊贼狗急跳墙,伤了苏姑娘,你又当如何?” 一袭白纱襦裙,脸上始终带着俏皮的笑意,不过因常年习武,双手满是器茧的元有容轻笑出声。 她是元氏最出类拔萃的天才少女,同样是秋宫阁的生员,同样也是休沐十天居家,但她却不是苏公子那等丙字科的关系户可比的,她在甲字科生员之列,年仅十六岁,便已入次七品。 “这……总不能他们想如何便如何,即便我等答应了他的那些奇怪条件,也只是消除一条条酷刑,我姐姐依然危险, 如今六位捕头已经消除六条,我等四人加上众位属下还要消除十二条,若是结果他还不放人,继续列举十八条,我们岂不是要一直陪他们闹下去?” 苏择凤脸色胀红,他与苏妙锦不是亲姐弟,而且是同年生人,但在苏妙锦面前总是莫名其妙的矮了一头,经常被耳提面命的敲打,不似姐弟,胜似姐弟。 说着,他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府中师爷,父亲的挚友好学先生,“老好,你怎么说?” 花白头发,一袭儒衫,双手拢在袖子里,像个西席先生的好学先生脸上带着夫子般的温和笑容:“我觉得公子说的很有道理,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不然大小姐怕是孩子都要满月了!” 苏择凤脸色一滞,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具体方法呢?” 好学先生摊摊手:“没有!” 苏择凤又看向一众捕头:“你们呢?” “都行!” 陈靖、元沫儿等捕头耳观鼻鼻观心,这四位除了苏择凤九品境,是苏姑娘的弟弟,剩下三位都是次七品,救援的重担自然是落到他们头上了,我们受着伤呢。 商谈无果,所有人不禁将目光放在香气扑鼻的慕容大公子慕容休身上。 从始至终他都高坐宝马,神态自若,这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令人心中折服。 “呵呵……” 慕容休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说出的话,也让人心中暖和:“你们不必忧愁,也不必去冒险救人,一切交给我好了,在下必救苏姑娘下峰!” 说完跳下宝马,一步步走向峰顶,即便是脚上踩了一摊烂泥,姿态也依旧是优雅、从容、洒脱,无可挑剔。 “不愧是慕容公子!” 众人齐齐抱拳,以示尊重。没有任何人怀疑慕容公子的能力,就像当年没人怀疑他会一人一马一柄剑,剿灭九恒水盗一样。 唯独陈靖嘴角动了动,有心提醒一二,却想到二者身份相差太大,对方境界又高,只好闭口不言。 峰上,辛卓换了一身苏妙锦洗的,带着手指窟窿和浓郁皂角味的麻衣,在崔莺儿、黄大贵几人的陪同下,审视着峰下黑压压的人群。 尤其是那衣着华丽的一群新到之人。 “大当家的,那个小白脸,快上来了!”白尖细有些紧张,靠近自家大当家的一些,厌恶道:“我最讨厌这种娘了吧唧的人,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黄大贵和韩九郎嘴角抽了抽,因大敌当前,也不好抬杠。 “大当家的,你怎么看?这人应该很强!”崔莺儿担忧道。 辛卓很认真的想了想:“让七娘把苏姑娘押来吧!” 韩九郎去的快,回来的也快,韩七娘则跟在后面,一手抓着苏妙锦的手臂,一手拿着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 苏妙锦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好像被绑架的人不是她,毕竟前一刻还在弹琵琶缓解心中忧愁。只是头发略微凌乱,绝美的脸蛋上带着让人心疼的麻木。 “姐姐!” “苏姑娘!” 这窈窕的身姿、戚然的模样,令山下黑压压的人群心都碎了,大有冲上来的意思。 那已经蹬上峰顶的慕容公子,轻轻挥手,山下才慢慢恢复平静。 慕容公子看向苏妙锦,英俊的脸庞露出和煦的笑容,很温和,很令人心安。 府城中都在传言,他与苏妙锦姑娘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便是家中长辈也有意撮合。此次他前来,颇有几分万众瞩目,救佳人于水火,抱的美人归的意思。 苏妙锦恢复了一些神采,若论在这扶风府,她最对谁高看一眼,也只有眼前这位慕容公子了。下意识就要敛衽,行贵族礼节,想起脖子上的刀子,只好作罢。 慕容公子再次笑了笑,看向辛卓,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抱拳说道:“见过辛大当家,在下扶风慕容休,风流倜傥的慕容,英俊潇洒的休!” 山上山下一片沉默,很合理,慕容大公子,的确是这样的人设。 辛卓有点懵,还可以这样介绍自己?是不是太骚包了?迟疑着抱拳回礼:“见过慕容公子,在下辛卓,玉树临风的辛,风度翩翩的卓。” 山上山下仍旧一片沉默,这样一看,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沧浪——” 耀眼夺目的玄铁银沙剑出鞘,龙吟声响彻四方。 慕容公子背着左手,右手举剑四十五度,起手式十分漂亮:“在下即不喝水,也不会承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这些奇怪的说法,可以取消了。 不过在下却要消除苏姑娘剩下的所有酷刑,所以,你我今日既论高下,也分生死!你躲不掉!” 全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流露出一种钦佩与敬仰,好个慕容公子,当真了得。 “大当家!”崔莺儿、韩七娘等全体伏龙寨山贼紧张不安。 第36章 剑法、围棋和象棋 相较于全场慑服在慕容休高风亮节和高尚情操之下,辛卓的心态很稳。 他觉得这慕容公子有点怪怪的,血气茂盛,但若有若无,境界很高,比自己高一点,次七品的样子,但好像很虚。 这种人不知是强是弱,但事情已经按照自己设想的坏的一面发展——破罐子破摔,不愿就范。 搞不好就会引起峰下的人连锁反应,集体抵制。 所以这一战,要打,必须打。 考虑了足足十息,他决定拼一下试试看:“可以,你若输了,苏姑娘的刑法,再加十条!” 峰下顿时一片躁动。 慕容公子则十分淡定,嘴角含笑:“可以!” 随后身如惊鸿,锦袍飘舞间,刺出一剑,如银河倒流、匹练挂空,清脆剑鸣,似龙吟虎啸,震耳欲聋。 四周空气旋嗡,刺耳夺目的剑气直冲四面八方。 一人一剑,横空而去,令人心驰神往! “一剑荡晴空!” “好!” 峰下一片山呼海啸。 辛卓心神有些游移不定,看不懂这货什么鬼剑法,怎么剑气还可以外放?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法!” 他同样报出招式,右手握刀,施展“凌空妙舞”的轻功,迎剑而上,一刀横劈。 一面麻衣、烂刀、破名,动作丑陋! 一面锦衣、名剑、惊绝,美姿仪态! 对比十分鲜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两道身影转动。 “当!” 刺耳的兵器碰撞声,响彻四方。 辛卓重重落地,连退三步,身上麻衣已经被割破十多条大大小小的裂痕。 反观慕容休,锦衣飘荡,犹如一块破布,倒飞而出,人在半空,便喷出一口鲜血,宝剑坠落,头发凌乱,风度一下子没了。 “砰!” 摔落峰下台阶,脸朝下顺着台阶又滑落下去,说不出的狼狈。 全场死一般的安静! 有眼睛没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是慕容公子败了! 次七品境,盛名传四方的佳公子败的如此凄惨! 辛卓小贼,以八品境,越级击败次七品,赢的何等干脆? 这种开局有多漂亮,就挨多狠的毒打的局面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而眼睁睁看着的苏妙锦,原本失落的眼神中升起的神采,再次一点点消失。 “大当家的威武!” 后知后觉的黄大贵和白尖细等人振臂高呼,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辛卓拄刀,眉心微蹙,这个慕容休还是挺强的,境界高了一阶,在自己的变异刀法下可谓毫发无损,关键他能剑气外放,相当于一主剑带着一群小剑buff,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若对方再强一些,败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而峰下,眼看着从台阶秃噜下去、大字型趴在地上的慕容休,众人连忙上前:“慕容公子,你没事吧?” 慕容休挥手制止靠近,优雅的起身,从容的擦拭嘴角血液,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恰如你们所说,此贼的确很强,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本事不多,论武功他肯定在我之下,且容我再上去一试!” 说着,再次潇洒的蹬阶而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到了峰顶,温和的一笑:“我又来了,在下慕容休,陌上人如玉的慕容休!” 辛卓揉揉鼻子:“苏妙锦姑娘的刑法已经累计二十二条了,你确定再试?再试输了,可还要加十条!” “区区十条,无妨!”慕容休大袖一挥,从容不迫。 你当然无妨,用刑的又不是你,苏妙锦呼吸急促了一阵子,干脆闭上了眼睛。 辛卓笑了笑:“好!” 慕容休淡定的说道:“不过,这次不比试武力了!” “那比试什么?”辛卓诧异。 “比手谈!我赢了,抹掉一切对苏姑娘的酷刑!” “手谈?围棋?我这里没有!” “我有!” 慕容休挥了挥手,山下一个青衣美婢,扭着腰肢,端来一大盘棋。 “大当家的!”崔莺儿几人看向辛卓。 围棋这种读书人才会玩的东西,山贼哪里会?从未听说大当家的下过围棋,这多少有些欺负人了。 辛卓挥手制止,他也起了一点好胜之心,上辈子被公园大爷和老师各种按在地上摩擦毒打的围棋技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知这里的人技术如何,手痒难耐,横竖不死人,苏妙锦在自己手上,输了就耍赖,我是山贼我怕什么? “来吧!” “爽快!” 棋盘放置于地,两人各自盘坐,辛卓执黑,慕容休执白。 白子先走。 一时四周安静无声,全是棋盘落子的啪啪声。 峰下,轻功了得之人,已经攀上大树,居高观望,而不会轻身功夫的人只能踮着脚伸长脖子,企图从二人的肢体语言和动作上看出一丝端倪。 峰上,崔莺儿五人一脸诧异,大当家的今日怎么来者不拒了?干脆围着棋盘看,看不明白,最多可以分辨谁的子摆的好看。 就连被刀逼着脖子的苏妙锦也睁开双眼,聚精会神的观望,手谈是贵族间最常见的休闲游戏,她也是香闺密友间的个中高手。 可是这一看,便觉得不对了,慕容休堪称妙手。而辛卓确实会下,却是个本手走法,但是……总透露着一丝怪异。 两炷香后。 “屠龙绝杀!你输了!” 辛卓放下最后一颗子。 苏妙锦轻轻吁了口气,差距太大了,辛卓的棋艺和他的武功一样,怪的很,前看五后看六,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布局落子,而慕容休却瞻前顾后,落了下乘。 自己的酷刑又加十条,三十二条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这是什么见鬼的落子……” 慕容休的优雅没了,举着一枚棋子,眼神游移不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 辛卓默不作声,我这是公园大爷的野路子打法。 慕容休额头汗水越来越多,良久,恢复淡定,轻轻一笑,推乱棋子:“你的棋艺马马虎虎,还需用心,不如我们再……” 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一片哗然,这就输了吗? 辛卓干脆的打断回绝:“时间有限,只下一局!” “啊,这样啊……” 慕容休也不恼,状似无意的看了眼日头,起身优雅的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再来一场其他的吧,比二十个酷刑,我输了,苏姑娘再加二十条,赢了全部抹除,敢还是不敢?” 峰下黑压压的人群,再次一片安静,很多人的脸上已经是从紧张兴奋,变为疑惑与纠结。 苏妙锦胸口再次起伏不定,银牙紧咬。 辛卓也敞开了胸怀:“问题不大,玩什么,说吧?” “象棋!在下绝不会输!” “没有!” “我有!” 慕容休拍拍手,另一个白衣美奴,腰肢扭动,巧笑嫣兮的端着棋盘上峰。 第37章 慕容休特来投靠大当家 棋盘置地,两人再次面东幕西而坐。 慕容休迫不及待的先出子:“马三进二!” “上车!” 辛卓还以一子。 随后两人以子换子,以马换炮,不过半柱香,棋盘上就红子、白子走的乱七八糟了。 峰上峰下的人,都有点麻木。 所以说,这究竟是在玩棋还是在救人?是在秋游还是在救命? 又是半柱香后。 “双马将军,死棋了!” 辛卓拱出最后一颗拐角马,这位富家公子也许相对来说棋艺不错,被人夸上天了那种,但哪有前世各种套路、各种网络解说、全民皆玩的灵动走法。 慕容休满脸都是汗水,粉底都花了,呼吸急促,双眼通红,猛的指向棋盘:“咦?不对啊,辛当家的,刚刚我这个车走错了,如果我这样……” 观棋的苏妙锦轻叹一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一眼。 “不悔棋!” 辛卓一把按住他的手,皱眉道:“你这么大的富家公子,不带耍赖的啊!” 回头问道:“累计多少酷刑了?” 崔莺儿莞尔一笑:“回大当家的,按照慕容公子所说,这局象棋赌二十酷刑,已经累加五十二条了!” 苏妙锦脸色瞬间一片腊白,这酷刑是加着玩的吗? 慕容休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忽而起身,连连后退十数步,优雅从容早已消失一空,怒道:“辛当家的果然了得,既然如此,你我比一比舞。这次我若赢,苏姑娘的所有酷刑,全部取消,若输,我身上的东西全给你,苏姑娘的酷刑再加一百条!” 舞,在这个世界是雅俗共赏的活动,即便是朝堂高官与皇帝陛下,兴趣来了,也会尽情舞上一曲。 可是此情此景,却有点不太合适了。 一百条…… 苏妙锦娇躯一颤,咬牙切齿的看向韩七娘:“送我回去吧,不需他救了。” 韩七娘乐开了花,捂嘴笑个不停:“不可以,大当家的没说话呢。” 峰下。 一大群捕快和救援之人,从斗志昂扬,到心情低落、疑惑,再到此时彻底无言以对了。 苏择凤更是勃然大怒:“慕容公子,你疯了?你在干什么?请你冷静一下,你看清这是在哪里?” “且来!” 慕容休置若罔闻,不管不顾,直视辛卓,脸色狰狞,身体一转,便要舞上一段。 辛卓立即伸手制止:“慕容公子,三局皆输,苏姑娘的酷刑已经累加五十二条,天下酷刑用上几遍都用不完,你心已经乱了,再比下去,也是徒增笑料,何必呢?” 我不可能告诉你,我不会跳什么见鬼的舞,蹦迪还行! 慕容休顿住了,愣了半晌:“罢了,罢了!我输了!” 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回走。 峰下苏择凤愤怒到了极点,不顾众人拉扯,大声斥责:“慕容休,枉我一向尊敬你,你沽名钓誉、恬不知耻,拿我姐姐的性命开玩笑,你慕容家,真当我知府衙门好欺吗?” 元有容也被慕容休所作所为恼了:“慕容休,你今日当真是孟浪了,五十二条酷刑,我等该如何赎买?你当年一剑斩九恒的气势呢?” 一众捕头虽未发声,却也是神情郁闷,呐呐不能言。 这不怪众人愤怒,人命关天的事,既然救援不了,知难而退好了,为了面子,凭白增加难度,行为可耻! 慕容休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峰下,冷不丁的转身往回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对着辛卓纳头便拜: “在下慕容休仰慕辛大当家已久,今日特来投靠,愿效犬马之劳,绝无二心,否则天诛地灭,水火不容!”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怒骂的苏择凤、元有容,双手拢袖的好学先生和黑压压的捕快、美仆们,集体石化。 便是苏妙锦也是猛的回头,不敢相信的看向慕容休。 慕容家,扶风六百年门阀,祖上曾随大周太祖打天下,数代祖先战死沙场,又有数代祖先为国鞠躬尽瘁,可谓满门忠良。 现在,慕容家长房长孙,未来家主,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的投靠山贼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辛卓也懵了,这哥们活玩的太花了,有点接受不了啊!我正准备和你们继续谈判发展祭灵呢,投了? 倒是白尖细冷冷道:“你莫不是想做那反间之计??” 慕容休仰天大笑:“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从贼,终身是贼,各位兄弟、大当家,且收下我,在下忠心可敬日月!” 说着起身,捡起长剑,笔直对着峰下:“今日我伏龙寨不放人,胆敢有人上前一步,我手中之剑定斩不饶!” 安静! 还是安静! 峰下近两千人,呆呆的看着他,实在无法将扶风慕容公子转变为伏龙寨山贼慕容休! 说好了一起来救人呢? “公子!不可以,你别想不开!”几个慕容家美仆、家奴惊恐不安,泪流满面。 “闭嘴!谁是你家公子?”慕容休坏的彻底、坏的干脆,“今后我是山贼慕容休,胆敢上前,赐死!” “哇哈哈哈……” 黄大贵大笑不止,“好兄弟,路子走宽了,今后跟着大当家绝对有肉吃!” …… 峰上峰下因为慕容休的骚操作,一下子陷入僵持状态,或者说官府的人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夜幕降临,伏龙寨摆上了一桌酒席。 酒是烧刀子,菜是肉脯、蜜饯和腌咸蒜。 除了守卫的白尖细和韩九郎,所有人围坐一圈,便是面如死灰的人质苏妙锦,也被拉了过来。 “敬大当家的!” 慕容休一头秀发很合群的披散着,撕破锦袍半咧怀,露出悍匪之态。 “干!” 眼神疑惑的辛卓,举杯一饮而尽,亲眼看着慕容休饮下后,再看向“望月井”,心中更加疑惑了。 祭灵:13/15。 慕容休:忠心100。 …… 本以为这种人物,是想另走捷径,玩一出无间道,没想到忠心直接拉满了。 他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富家公子做着不好吗?跑来做山贼这么没前途,自己都想跟他换一换。 “七、七当家的。”崔莺儿还有点不太习惯,斟酌了一下,帮辛卓提出心中疑问:“你为何上山做贼,听闻你娇妻美妾成群,因斩杀九恒水盗,威名在外,家中银钱更是十辈子也花不完……” 黄大贵、韩七娘包括苏妙锦虽未开口,但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你们想知道?” 慕容休拿起半坛烧刀子,咕咚咕咚一通灌,仿佛已经醉了,举起两根手指,也不知代表什么,“我根本就没想来,家里逼的!累!太特么的累了! 从小家中对我寄予厚望,让我比肩先祖,将来成就一番大事!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不是那快料,我想和其他贵族子弟一般斗鸡遛狗、逛花楼、狂饮豪赌,可是不能,我身上有道枷锁,死死锁着我,我不得不一直装作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 你们能理解这种煎熬吗?我披着一层皮懂吗? 什么狗屁九恒水盗,那是我祖父花钱买通高手干掉的,我只是骑马过去舞了几剑罢了! 什么见鬼的娇妻美妾……” 说着一把揪掉一头假发,露出油光瓦亮的光头:“老子不仅是个秃子,还是天阉,不能人事,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噗——” 韩七娘和黄大贵口中的食物喷了一地,呛的直咳嗽。 就连苏妙锦也低头,强忍笑意。 然而慕容休却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辛卓忽然很理解他,这种活法换了自己比他还会摆烂,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生活不如意,想开点吧,今后你我兄弟,纵横江湖,好生快活!” “嗯,快活!”慕容休感激的点点头,随后一指苏妙锦:“大当家的,你还没有碰她吧,我劝你,今晚把她办了,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苏妙锦:“?” 第38章 次七品境界和苏妙锦的惊慌 一个人做惯了善人,一旦恶起来,深埋心底的恶念,便如同地狱烈火,倾泻而出,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这句话用来诠释慕容休现在的状态最合适不过了。 他不顾苏妙锦几乎喷火的目光,犹自叙述:“这娘们在我们贼寨呆了几宿,府城那边早已传闻她被污了身子。 虽说她依旧气息纯正,也许尚未破身,但名声传出去便是传出去了,又能向谁解释?大当家的担了好大的恶名,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枉这一遭。 而且,大当家未曾尝过这等可人儿吧?哈哈哈……” 哦…… 好有道理。 辛卓充满玩味的看了眼苏妙锦。 苏妙锦原本不想在这种事关自己清白的羞耻之事上说话,毕竟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可此时却也顾不得太多了: “慕容休,你身为慕容家长孙,道貌岸然心中龌龊,早有从贼之心便也罢了,为何撺掇他人污我清白? 这是做人的道理吗?你慕容家就是这么教你的么?你是否有姐妹亲人?” 慕容休呵呵一笑,洒脱的一塌糊涂:“没了!此身为贼,不过睁眼闭眼生死之事罢了,谈什么家人?我现在不仅觉得大当家要办了你,还要大办特办,装什么名门大家闺秀,你现在是人质。” “你无耻!”苏妙锦握紧拳头,恨不得打上慕容休几拳。 崔莺儿和韩七娘几人对视一眼,也觉得有点过分了,怎么这家伙一上来,比我们还像山贼? 慕容休却看向了辛卓,认真道:“此事也许无关紧要,但大当家的一定要寸步不离苏妙锦,须知那好学先生一副好好先生模样,却是太平宫弃徒,次七品境,一手梅花针,便是七品高手,也有毙命危险! 来时我们已商量好,只要苏妙锦没有刀架脖子,便由好学先生找准时机出手,一针击中大当家命门。 届时剩余之人蜂拥而上,不消片刻,便可斩尽寨子,营救成功。” “这……” 崔莺儿和韩七娘几人不由冷汗淋漓,得亏当时确实刀架在苏妙锦脖子上,不然一记梅花针打死了大当家,万事休矣! 辛卓也惊出一身白毛汗,这不妥妥的前世狙击手,一枪毙掉劫匪的套路吗? 暗器什么的,自己不懂啊! 黄大贵用力拍打桌子,一指苏妙锦:“个溜溜球的,大当家的,咱们现在就杀了她,把脑袋扔下去示威!” “……”苏妙锦脸色一紧。 “杀了咱们往哪跑?说什么胡话。” 辛卓摆摆手,示意散了,转身回了房间。 慕容休的话,给他点了个醒,往后府城高手越聚越多,善毒、善暗器的,总有下手的机会,自己又不是铁打的。 得小心为妙! 坐了一会,才想起正事,立即招出“望月井”,查看井中慕容休的情况。 【祭灵:13/15。 慕容休:忠诚100,21岁,余寿55,次七品,英俊,伪装,肾虚,天阉。 晴空游鹤剑法:大乘! 游弋浮空步:小乘! 幻冥明心功:大乘!】 这功法看着只能算一般,甚至没有元沫儿的功法来的花里胡哨。 慕容休有这么高的境界,怕是离不开家族的资源支撑。 只是,那小剑的buff…… 伸出右手,攫取! 月华:40/100。 【大乘的晴空游鹤剑法】 【虚浮不稳的次七品境】 只有两种能力。 果然,其他12位祭灵目前没有可以共享的价值了,只能紧着慕容休一个人来。 辛卓下意识看了眼裆,还好,慕容公子最出色的品质不是肾虚和天阉,不然无论怎么吸收和变异,怕是都跑不掉了。 天阉、肾虚的大乘晴空游鹤剑法? 想想都吓人。 吸收! 井水漩涡顺着指尖钻入,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传遍全身,陌生的经脉、穴道酸麻刺痛,接着又是难以言明的力量充斥全身。 【井主:辛卓。】 …… 【境:次七品。十之一入七品。】 【法:三元真阳至上心法。真气外放,以器攻之。】 又升级了,次七品境界了! 这慕容休真是来送枕头啊。 辛卓突然间也明白了慕容休为什么可以进攻时带一群小剑buff,这是入次七品境后的特性。 想了想,他握紧缺口雁翎刀,凌空劈出一刀。 “噌”的一声刺耳刀鸣,十几道略小的刀影,一闪而逝。 “砰砰砰砰……” 泥土地面多出十多道醒目的刀痕,灰尘四溅。 他愣了一下,难怪崔莺儿当初说某位公公一掌击退三万骑兵! 境界达到超品,又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境界特性? “咯吱——”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苏妙锦提着裙袂,像个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她不知在哪里洗了脸,发丝还有些湿漉漉的,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却更显清丽漂亮。 好像还换了套鹅黄色襦裙,不!是三套,将本来凸凹有致的身体,裹成了直板的圆桶。 关上房门,看着地面的坑洼和尘土,愣了一下:“你在……发脾气么?” “是的!” 辛卓借坡下驴,“你们家的人,太可怕了。” 苏妙锦抿了抿嘴,斟酌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如……你放我走吧,我会劝说他们,放过你的。” 辛卓只当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天空的一轮圆月。 院中崔莺儿几人已经回了房间,慕容休好像去了韩九郎的房间,先凑合一下。 不知这家伙能不能习惯,会不会如同变形计一样,做他几天山贼,回家继续做少爷? 这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面漆黑的枫树林中有道单薄的身影,明显是在注视自己。 山贼属下不会这么做。 立即捏紧刀柄,定睛再看,没了。 这绝不是眼花!尼姑?峰下? 这让他不由心里发紧,那什么好学先生躲开白尖细他们的看守,偷偷跑上来准备狙击自己? 身后苏妙锦看着辛卓的背影,经过几天接触,她发现这个小贼真的不是穷凶极恶、心思歹毒之辈,反而极有原则,也许……可以继续劝一劝。 她咬了咬嘴唇:“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相信我,只要你放我下去!” 回答她的是一柄雪亮的刀子,辛卓双目冷淡:“今晚我们睡一起!” 苏妙锦愕然的抬起头,脸上血色一点点退去,慌乱道:“不不不,辛大王,你……你别听慕容休胡说,你、你说过要放我下山,不会动我分毫的!” 辛卓置若罔闻,甚至紧了紧刀子,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妙锦下意识往后退,双眼蒙上了水雾,很快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我、我其实已经许配了人家,我……那人家世显赫,你招惹不起,便是当今皇帝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他们家,你……” “管我什么事?”辛卓冷笑一声:“拖鞋,上床!” 这种威胁太没劲了,我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山贼,管他什么大户人家、皇帝老儿! 第39章 苏大小姐的绝望时刻 苏妙锦已经躺在了床上,入贼寨几天来第一次睡床,不过这张床彷如地狱的岩浆一般烫人,吓的她魂不附体。 她钻进被子,紧靠着墙壁,双手环抱,泪流满面。 如果诅咒能杀人,此刻慕容休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辛卓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和小命相比,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不重要了。 好学先生敢来狙我,我就拿苏妙锦挡刀,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是山贼,我就无耻了! 放下刀子,脱了鞋子,同样钻进被窝。 还挺暖和。 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钻入鼻子,枕边是对方散开的秀发。 要命的时刻,她竟然不忘记解开发髻,见鬼的强迫症吧? 不过,不经意间的接触,有点耳鬓厮磨之感。 甚至,可以清楚的觉察到对方娇俏的身体传来的心跳和颤抖。 他瞬间感觉不好了,这谁受得了?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经历过啊! 我又不是慕容休! 冷静!冷静! 不能趁人之危! 闭上眼睛,深呼吸,再呼吸,对,呼吸! 不行,忍不了! 一把抱住苏妙锦,将她翻了个身,作势扑上去。 “我辛卓虽是山贼,却也生的不算丑,慕容休说的对,既然名声已经污了,凭什么我白白背着这个罪名?我、我……你放心,等将来我混出点名堂,绝不亏待你。” 说完,正要继续,便看见苏妙锦绝望的脸庞、紧闭的双眸、满脸的泪水,凄楚可怜。 这幅模样,心中不是特别变态的人,都不可能无视。 辛卓不由冷静下来,只觉一阵索然无味。 翻身躺在一边:“对不起!冲动了!睡了!” 苏妙锦翻过去,再次贴着墙,已经哽咽不成声。 “哈哈那什么……” 辛卓想解释点什么,又感觉无论解释什么都无用,自己刚刚就是想耍l氓。 小心翼翼的看向窗外,把雁翎刀放在枕边,以防不测。 “唉!” 好学先生正在下峰的路上,他有点心塞。 他姓好学,名正,人称好学先生,是知府苏兴明的至交好友,苏妙锦养在苏家,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自然晓得苏妙锦的真正身世。 她是那人的女儿,也是那户人家的准儿媳,可谓门当户对,除了朝廷,天下称赞。 那人已是极为可怕,那户人家近年虽有落魄之意,当年却堪称恐怖的存在,一门一尊者、三宗师、五郡王、九驸马、七丞相、五十八进士、十五位太平宫生员。 便是在立国两百年的大周皇朝,这等家世,也是屈指可数的。 可惜啊可惜! 他刚刚看见辛卓骑在苏妙锦身上,两人怕是已经几度煮熟米了。 这简直是要命的事!关键自己身为长辈,还不能点破,那种场面,自己也没脸动手,不仅救不出苏妙锦,还可能令她无地自容,再无颜见家人。 知府大人已经耳提面命,山贼必须杀光,苏妙锦必须救出去,但她被山贼俘虏的消息,不能让外面知道。 熊风山叛军不日将至,所有参与的两千多捕快、下人,包括满城百姓,怕是都要拉出去填坑。 这事还需从长计较。 …… 辛卓睡着了,没错,干瞪眼熬到半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苏妙锦没睡,没有一点睡意,她的眼泪几乎哭干了,才慢慢的恢复了一些理智。 辛卓没动她,逃过了一劫。 可是……便是逃过了,共枕之事也已经发生了,《妇德》中说自古好女不侍二夫…… 我该怎么办? 她悄悄回头看了眼,辛卓面对着她,此时已经睡熟,发出轻微的鼾声,长长的睫毛、白嫩的脸蛋、好看的酒窝,像个漂亮的少年郎。 身上干干净净,甚至呼吸也带着一丝真气洗髓后的芳香。 爱干净的少年,若不是白天那么精明凶悍就好了! 说实话,她心中并不讨厌辛卓,她的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好像和辛卓年岁相仿,若是那位未婚夫也如辛卓这样…… 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她的脸色有些羞红,侧过身,闭目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感觉枕头下有什么东西,下意识拿出来。 “古庙奇书生?” 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两页,开始还好,说的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没想到辛卓这种山贼大王,竟也相信爱情吗? 翻到下一页, 她的一双美眸突然瞪大,脸红的如柿子,赶紧闭上眼睛,将书藏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好奇的又拿起来继续看下去。 好羞耻! 这些女人没有一点礼义廉耻吗?为什么会这样?随时随地……她们不是有夫君吗? 不能看下去了! 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睡着了。 …… 辛卓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浑身盔甲的怪人,抱着把加特林,不停对自己扫射,自己受伤垂死,那人走到跟前,拿出吹风机,对着自己的脸吹。 我赌你这吹风机没子弹? 他猛的睁开眼,便发现眼前也有张脸,俊俏白皙,眼睑因为宿睡而有点浮肿。 琼鼻搭在自己的鼻子上,呼吸全喷到自己脸上。 一双纤手抓着自己的衣领子又是什么情况? 恰好这时苏妙锦“嘤咛”一声醒来。 四目相对,“啊”的一声同时起身让开。 “这不怪我,我没动过,是你先转过来贴着我的,是这个道理吧?” 辛卓严肃而认真的解释。 苏妙锦低着头,连忙拍打身体,又感受了一下,似乎没什么不同,双手抓紧被子,很难解释心中是什么感受。 难过?麻了! 辛卓吁了口气,起身穿衣、穿鞋,连忙走到窗边看出去,还好,那几个家伙没有偷看。 此时韩九郎在煮土豆早餐,崔莺儿和韩七娘不在,想必去山下守着了。 倒是黄大贵和白尖细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在教着慕容休什么。 可能觉得咧着怀不合适,又恢复风流倜傥模样的慕容休,不仅没有嫌弃贼寨,反而兴致盎然:“啊!原来如此,妙哉,好好好,刺激啊两位哥哥……” 早饭就是吃土豆了,果脯蜜饯吃完了,土豆是白尖细自己种的,比鸟蛋大的有限那种。 辛卓牢记好学先生有可能狙击自己,吃饭也是拉着苏妙锦坐在一起。 苏妙锦有心拒绝,却身不由己,而且肚子也饿的厉害。 黄大贵、慕容休几人眼神怪怪的,不停瞅来瞅去,不知早起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辛卓仍旧惦记着望月井祭灵之事,问道:“慕容,我准备让他们继续上来和我谈,删除苏姑娘酷刑,你感觉把握大不大?” 谈判删酷刑这种事,经不起推敲,如果下面的另想办法,自己这些人便处于不稳定的危险状态了。 谈起正事,慕容休放下筷子,认真的想了想:“希望可能不会太大,他们有点摸不透大当家的想法,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只求一击必杀大当家的。” “他们不愿就范,不怕我真的对苏姑娘动手?”辛卓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苏妙锦。 “他们怕是想明白了!” 慕容休说道:“这都过去几天了,苏姑娘身子污了便污了,而且你若真的要杀苏姑娘,可能也不会等这么多天! 他们猜到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把苏姑娘这个筹码轻易放弃,所以他们也不算太着急。 而且,如果好学先生偷袭杀不死你,也无妨的,我们是府城最早一批赶来的人,后面还有高手陆续赶来!” 辛卓皱眉问道:“府城境界最高之人有多高?” 慕容休伸出两根手指:“六品,府城九品八品到处都是,但七品境是武者的一个分水岭,需要开辟金、艮、畲、玑等六条陌生脉路,做到真气外放,战力提升一大截。所以,七品以上极少,五品就更难了,没有!” 六品…… 辛卓琢磨了一下,那得多少个次七品和七品祭灵的量? 便在这时,峰下传来一阵刺耳的怪骂。 第40章 飞鸽夜书 与伏龙寨的土豆早餐、其乐融融不同,峰下官兵和援军大寨,可谓愁云惨淡。 苏姑娘身陷贼寨,先是六大捕头被贼头一一击败,一千官兵白白浪费了时间, 接着援兵赶至,阵容也算豪华,可是谁能想到那位慕容大公子会投贼? 足足过了一宿的时间,苏择凤、元有容和捕头们依旧无法释怀,即便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慕容休到底哪根筋错了。 这对士气的打击,简直太大了! 众人一时毫无办法,而老成持重的好学先生,只顾打坐,眼睛都不睁。 心急火燎的苏择凤福至心灵,挑了几个粗嗓门的对着峰顶叫骂。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两军阵前叫骂,诱敌出山,兵法来着。 而且峰下人多,轮番上阵,用“音波功”,也能把山贼们震迷糊过去,到时对方烦不胜烦,己方则变被动为主动。 于是,一群泼皮无赖出身的捕快,可算有了用武之地。 “山上恶贼,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猪狗不如,三岁孩子没娘,吃猪食,长了一腚烂疮,一挤,流了娘娘一身,唔哈哈哈……” 下边骂的过瘾,谁料峰上那位个头娇小,像个小辣椒似的女山贼,双手叉腰,桃花眼圆睁,开始反击:“去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你们穿着官衣,人模狗样,作威作福,一群猪狗无赖。 长得丑,大嘴皮,男盗女娼,娘娘长花柳,还要学人家做捕快,吃狗屎去吧……哼!” 最后叉腰这一“哼”还挺可爱,不过嘴上的恶毒一点都不含糊。 峰下瞬间安静了一下。 一众捕快哪里被人这么骂过,敢骂他们的都被锁进了大牢。 苏择凤大怒:“别停,给我继续骂!” 众捕快只好继续开火,极尽辱骂之能事。 他们人多势众,韩七娘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眼看就要不敌。 便在这时,峰上又走出几个山贼,慕容休也在其中,只听得他怒喝一声:“呔!” 这一声吼,犹如平地炸雷,震的捕快们耳朵嗡嗡作响。 随后只见他大手一指: “你们是死娃娃,烂腚子,头顶流脓,脚下长疮,眼里生痘,生儿没x眼,媳妇tou汉子, 娘生爹死,姐姐是姐儿,哥哥卖保子,哈哈挖个狗,吃死胎,喝鼻涕,一身是疮,略略略……” 他不仅骂,还是抠鼻子、吐舌头、撅屁股,疯狂大笑。 这操作简直太秀了,战力瞬间爆表。 峰下黑压压的人何曾见过,昨日还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慕容公子,会这么一幅鬼样子,一下子都蒙了! 辛卓抓着苏妙锦的手,站在她身后,远离众人看热闹,绝对不给好学先生狙击的机会。 “你……” 苏妙锦脸色时而羞红,时而发白,想挣脱,却始终挣脱不了,只好又恼又气,任由他握着。 辛卓此刻完全顾虑不到苏妙锦的心情,他只是觉得……我靠!慕容休太秀了,这段位,连自己都未必是对手啊! 慕容休骂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哑了,把下面一众捕快骂的瞠目结舌,这才回过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傲然一笑:“今日方知我是我,这感觉太好了!你们看我干什么?” 辛卓笑了笑,可以给慕容休升个官,做五当家的好了,以后专门和人撕逼,我伏龙寨打架可以不赢,但骂人绝不能输。 山贼和捕快们轮番上场,骂了一天,可谓不分胜负。 中途辛卓试图劝说继续谈判,祭灵还有位置,怎料就像慕容休说的那样,峰下不吃这一套了。 夜幕降临,双方“休战”。 辛卓悄悄站在隐秘的黑暗中,观察峰下,他觉得这么下去好像不太行了。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且府城可能还会有援兵继续赶来,到时…… 带着满心犹疑,回了房间,苏妙锦刷了碗筷、洗了脸,不知经过什么样的心理斗争,已经事先上了床,钻进被子,见他进来,好像觉得不好面对,赶紧抓起被子蒙住脸。 这…… 所以说,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还是挺乖的。 辛卓笑了笑,脱鞋,躺进被子。 两人肩并肩,没人说话,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既视感了。 “时间还早哦,聊些什么?”辛卓道。 苏妙锦:“……” “你说咱俩都这样了?你以后怎么嫁人?” “要你管?” “换个话题,你为什么不练武呢?你若七八品境界,谁能捉住你?” “……”苏妙锦像是被牵扯了什么思绪,陷入沉思。 “又不说话了?” “我肚子疼!不想说话。” “肚子疼?难道来那个了?” “……是!” 本是难以启齿的事情,苏妙锦说出来,竟然毫无心理负担,没有什么可以比现在更惨了,不是吗? “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 “多喝开水!” “?” 没有然后了。 辛卓:“呼~” 苏妙锦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皱着鼻子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然后浅尝辄止的,用脚蹬了他的脚一下。 “让你嚣张,让你抓我手,踢死你。” 然后莫名其妙的偷笑了一下。 随即又板上脸,蹙着眉头,似乎被自己的奇怪心态吓到了。 “我为什么会这样?疯了,疯了,我真是疯了。” 夜深人静! 外面静谧的院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破风声,接着是某种鸟类蒲扇着翅膀的声音。 “大当家的?” 是慕容休的声音。 辛卓猛然惊醒,抓住刀柄,回头看了眼又贴上来,睡态可掬的苏妙锦,起床走到门边:“何事?” “刚刚好学先生来过,被我惊走了。” 慕容休的声音有点紧张,“我收到家里的飞鸽传书,出大事了。” 辛卓小心翼翼走出去,确定没有其他人,和慕容休站成一条直线:“什么大事?” “熊风山的叛军在攻打府城东面的栖霞镇,城外军队已经杀了过去。” 慕容休搓搓手,“知府急调捕快们回去维持治安!” “苏姑娘他们不救了?” 辛卓诧异,如果对方摆烂,局面可就又活了。 “当然救!换成了四大家族的高手,八品境三十来人,七品境六人,我、我祖父因为我……也来了,他是六品高手,他让我回去从军,杀贼立功,将功折罪。” 慕容休说到这里,脸色在月光下都可以看出痛苦的纠结。 “你想回去了?”辛卓冷冷质问。 慕容休摇头,坚决的说道:“回不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从贼,身上已经有污点,回去也是被人笑话,生不如死。 而且我真心想做山贼,做山贼多快活,大当家的千万别误解,我其实想说的是……我们跑吧?那些人明天晚上就会赶到。” 辛卓沉默,他其实也有了类似的打算,该见好就收了,不过还是不太死心的问道:“你认为,我们有苏姑娘在手,也拿捏不了他们?” 慕容休说道:“不是拿捏不了,房间内这娘们来历太大,没人敢伤了她,只是这次来的全是高手,变数太大了,一但被他们咬住,我们跑不掉的。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他们不是官府,无法沿途调动全府的力量围堵,只要我们钻进山窝里,他们找不到,我们甚至可以去其他山头打劫快活!” “这样的话,肯定不能带上苏妙锦了吧?” “当然不能,扔了吧,不然会被他们追杀到天涯海角!” “扔了,他们会放过我们?” “不会!”慕容休脸色尴尬,“这次官府丢了大脸,元家吃了大亏,我也投了,我家怕是也不会干休,但扔了苏妙锦,至少没有那么紧迫了!” “行吧,我考虑考虑,你早点休息!” 辛卓转身回房,不被到处围堵,倒是解决了逃跑的后顾之忧。 至此他的提升实力计划,算是终结了,不是谁都肯吃他这套。 八品境三十来人、七品境六人,外加一个六品的老爷子,还真是看的起我啊! 咦?能不能把这些家伙给噶了,提升境界? 第41章 四大门阀高手的威胁 伏龙峰下。 连绵的帐篷里坐满了,因好些天没洗澡,头发凌乱、身上散发着汗臭的捕快。 角落的两口大锅灶,冰冷干燥,早饭没做,很多人吃不下。 苏择凤、元有容、陈靖和元沫儿一群人站在一块巨石上,凝望峰顶。 昨日一天的骂战,好像作用并不大,毕竟对方的骂人功力也不弱。 而且,也太无聊了些。 所以,没有所以了。 贼头辛卓本就精明、难搞,再加上一个武功不弱的反骨仔慕容休,难度一下子大增。 救人的进展约等于零。 苏择凤看了眼远处盘坐在树杈上闭目养神的好学先生,摇了摇头,问身边:“慕容老爷子和四大家的人何时能到?” 陈靖这两日抱伤参与和府城的联络之事,对此了如指掌:“那群人都是高手,以他们的脚程,怕是今晚便到!” 众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谁料就在这时,峰上那位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小辣椒”女贼,忽然站到了峰边,叉着腰:“喂,好叫你们这些狗东西知道,我们决定下午放了苏姑娘,前提是,我们要黄金一万两,白银十万两,粮草一千石,崭新衣物三百套……”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峰下瞬间鸦雀无声,无数双茫然的眼睛看过去,脑门上全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便是那好学先生也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突然就放人了? 苏择凤一群人更是觉得一股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慕容家主那群人快到了,不出意外,可以摧枯拉朽的解决掉伏龙寨。 现在他们却毫无征兆的妥协了? 这就好比,举起的大刀,准备砍下去,砍了个寂寞? 杀山贼,好像也不是那么爽快了。 不行,我们不同意,明天再放吧! 这种话,苏择凤一群人当然是说不出口的,是以无人回话。 “你们聋了吗?赶紧老老实实去筹备物资,下午我们就要,少个子我们也不放人!哼!” 韩七娘傲娇的仰着脖子,大摇大摆的消失在峰边。 “不知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姐姐的安危不容有失,做两手准备吧。”苏择凤叹了口气,“下午回城来不及了,大伙凑银子。” …… 伏龙寨。 黄大贵和白尖细一人挑了个扁担,四个大竹篮里装满了奇怪的日用品。 韩九郎抱着小黄,背着一个大包。 辛卓、慕容休和崔莺儿看着脚下泥巴地上的乱七八糟的图案。 “我祖父那些人,是从东面府城方向过来,距离水月庵较近。” 慕容休拿着一根棍子指指点点:“所以水月庵那边的山不能去。” “那只能从水月庵边上的山峰下去,绕道去秋宫阁,如果秋宫阁不阻拦我们的话,可以进西麓大山,那边远离府城,山多,但缺点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没有食物。” 崔莺儿紧锁眉头。 早上辛卓将慕容休的飞鸽内容说了,众人商议了半天,还是决定暂避风芒,遛! 辛卓看了眼坐在房间内,被崔莺儿用破布塞住双耳、蒙住眼睛的苏妙锦,笑了笑:“不用纠结了,就走秋宫阁那边,在指定地点等我,咱们去个好去处,有吃有喝有的玩!” “啊?” 众人茫然的看向自家大当家,世上还有这种地方? 黄大贵哈哈一笑:“该不会打上京城,砍了皇帝鸟头,坐皇帝的鸟位吧?” 没人理他,太不切实际。 “大当家的,莺儿姐。”韩七娘从外面回来了,“我们真的离开吗?” 说着,双眼泛红,泪水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她从小生活在伏龙寨,颇有些难舍离乡之愁。 “噗!”崔莺儿首先笑出了声,“怎么会离开呢,咱们能去哪儿?大当家的说要打游击呢,把他们绕晕了,再回来!” 韩七娘眼泪更多:“那为什么找他们要那么多粮草?” 崔莺儿弹了弹她的额头:“大当家的说,这叫缓兵之计,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知道我们决定跑路打游击去了!” 韩七娘这才破涕为笑,擦擦眼泪看向大当家的:“真的吗?所以,打游击是什么?” “一种高深莫测的策略,可以玩晕他们!” 辛卓眯起眼睛,大手一挥:“你们可以出发了!” 崔莺儿等人也不含糊,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一段距离,依依不舍的看向辛卓:“大当家的,你不会有事吧?”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有事!” 辛卓自信无比,直到一群山贼属下逐渐消失在后峰,脸上笑容消失了,自语了一句: “游戏开始!” 他昨晚基本没睡,分析了一下形式,呆在这里是不能了。 据说扶风府城东面二百里,有座熊风山,山上有一万五年前征讨东夷国,因延迟进军,大将被皇帝临阵斩杀而反叛的贼兵。 最近贼兵下山,已经在攻城拔寨了,不日将到扶风城。 那么,官府就没精力剿山贼了,己方放了苏妙锦,至少可以短时间内消除官府的仇恨。 唯独即将到来的四大家族高手有点棘手,不过和他们打游击,玩个时间差,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山那么大。 他只所以留下来,当然是和峰下交接苏妙锦,给崔莺儿他们争取足够的跑路时间,另外还有些其他心思。 等了约摸几炷香时间。 他走回房间,将苏妙锦的“耳塞”和“眼罩”拿掉,看着对方略有些茫然的眼神,笑了笑:“苏姑娘,你自由了!”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苏妙锦一时不太能接受,扫视一眼空荡荡的寨子,又看向辛卓:“你又想耍什么手段?” “说了放你走便是放你走,别把我想的太坏了。” 辛卓走到她身后,看着她凌乱的秀发,“坐好别动,美美的上山,当然也要把你美美的送回去,我说话一定算数,其实也要多谢你,我这些天收获不错,咱们也算朋友一场了,对吧?” 朋友?有睡一起的朋友吗?苏妙锦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辛卓已经拆掉苏妙锦的发钗,然后将她的及腰长发理顺,接着灵活的为她盘起了头发。 前世老妈去世前,是个美容师,尤擅编发,他跟着耳濡目染,学了几手,古今中外各种发饰不在话下,原本想着优先择偶权什么的,却没想带到了这个世界。 苏妙锦不知辛卓准备做什么,也不敢动,不过很快感受到了辛卓灵巧的双手在给自己盘弄头发,非常专业,一时不由痴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山贼?什么都懂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贼终于停了下来,拿出一面护心铜镜,放在她面前。 镜子中有点哈哈脸的意思,但是可以看清头上俊俏的发饰:灵蛇髻、两边各编织了两条盘卷的麻花小辫、中后发丝垂落。 她本就生的貌美,这发型可谓相得益彰,更显俊俏可人。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莫名想起一句诗,不由呆愣愣的,这小贼真不知一个男人只能给妻子梳发吗? 这时辛卓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手心很嫩,也很温和,这是苏妙锦的经验之谈。 也许别人看不懂辛卓的意思,她懂。 送你离开! 第42章 送别和追杀 阳光正好,远近山景呈现出别样的金黄雅致,空中不知名的白色花絮,飞舞飘荡。 辛卓拉着苏妙锦的手,漫天飞花中,一步步走向北峰,官府大营方向。 两人都没有说话。 辛卓一门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操作上。 苏妙锦陷入某种奇怪的获得自由和彷徨状态。 慢慢接近峰边,峰下陆陆续续有人觉察到,张望过来的面孔齐刷刷的目瞪口呆。 这么和谐的手牵手是怎么一回事? 凭心而论,就辛卓小贼的英俊相貌、颀长的身材、一身不该有的气质,甚至比之慕容休那种略显油腻的公子哥,更讨人喜。 苏妙锦一袭白色襦裙,精致的灵蛇发髻,美貌的身姿和长相,自不必提。 很多人甚至短暂的抛去了门户、违背道德伦理的官家小姐和山贼身份间的差距偏见。 这幅画面,它好美! 直到一道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大吼一声:“蟊贼,放开你的脏手,离我姐姐远一点!” 众人这才恍然,不禁破口大骂个不停。 苏妙锦终于反应过来,慌忙的想要挣脱手掌,却怎么也挣不开。 辛卓抓住她的手不放,看向峰下黑压压的人群:“赎金准备好了吗?记得下午全部送来,不过现在我决定提前放了苏姑娘,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她已中了我的七日丧命散,七日之内,不许一人上山,不然老子绝不给解药!” 苏妙锦茫然的看着他,哪来的“七日丧命散”,你自己手受伤,连跌打药都没有。 峰下一片安静,山贼的各种变卦,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辛卓正要继续忽悠几句,忽然间觉察到一丝难以描述的尖锐冷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皱眉寻去,便看见那位好学先生,站在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抬起了右手! 狙我? 辛卓吓了一跳,一把拉过苏妙锦,将她拥入怀中。 那好学先生眉头紧锁,抬起的手,不由放下了! “好贼!” “放开我姐姐!” “放开苏姑娘!” 峰下瞬间一片咬牙切齿、嫉妒、憎恨的凌乱咒骂之声。 然而这一刻,在苏妙锦的耳中,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声息,都消失了! 感受着辛卓坚实暖和的怀抱,她止不住的微颤,脑袋嗡嗡作响。 天底下没有少女不幻想过,有朝一日,万众瞩目之下,与良人相约,轰轰烈烈…… 可是,他是山贼! 他怎么可以当众辱我? 这时只觉辛卓贴着她的耳边,呼吸吹在了耳朵上,温和的说着: “回家吧,今后要小心照顾自己,不要再被人劫了!去!” 轻轻掰过她的身子,推了她一把。 看着苏妙锦踉跄着往前去。 辛卓立即移动一段距离,刚好和苏妙锦、好学先生之间形成三点一线,然后慢慢往后退。 若对方暗器能打到八百米开外,还带转弯,算自己输。 苏妙锦回头怔怔的看着辛卓,好一会才神色茫然的往峰下走去,脚步无力,不知是身馅贼寨日久,甫一获得自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人,还是有什么其他理不清的思绪,总之心中无限怅然。 短短几步远的下峰阶梯,她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不知何时到了阶梯前,终于忍不住的再次回头,喝问道: “你为何要做贼?为何做出打劫这种事,为什么不能下山做个好营生?” 辛卓愣了一下,这问题自己很难回答,她也很难理解,只好说道: “我祖父是山贼,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无路可走,只想活命讨口饭吃,又有什么错? 谁不想锦衣白马啸西风,金杯美酒逗美仆,我没有啊! 你们富贵人家只会说何不食肉糜,哪知穷苦之人身无分文、一日一餐尚不能、屋漏又逢连夜雨的苦,这多好笑?哈哈……” 说着,脚下一点,快速远去。 看着渐渐消失的辛卓,苏妙锦呆住了,脑海中不断的回响他说的话,不知是什么愁肠,也不知是什么悲绪,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姐姐别哭,别怕!我在!” 早已上前迎接的苏择凤慌忙间奔了过去。 倒是好学先生冷喝一声:“不好,辛卓在唱空门移穴之计,山贼要跑,杀上去!” 漫山遍野的捕快,这才反应过来,山呼海啸般杀上峰顶贼寨,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 辛卓一手“凌空妙舞”玩的出神入化,踩着荆棘、山草,一炷香便到了水月庵所在山头,顺着山边,又直奔秋宫阁的方向。 回头张望,身后密林,毫无动静。 眼珠子转了转,思索了一阵子,加快脚步。 前面是一连六七座山头,荒林连着荒林,按照崔莺儿他们的脚程,怕是已经到了秋宫阁,或者过了秋宫阁了。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破风声。 来了! 心下一紧,连忙一个紧急腾挪,翻出去三四米,耳旁传来“咚”的一声。 不远处一颗百年大树的树干,被生生刺破一个手指大小的缺口。 他猛的回头,便见那好学先生长袖飘飘、灰发飞舞,不知何时鬼魅般的缀在身后不远处。 这老头的轻功非常高明,身体轻若无物,飘飘游弋,速度极快。 辛卓也不动怒,反而轻笑一声:“好老头,也不怎么样嘛,没狙到我!” 回答他的是一柄银光闪闪的飞针,穿破空气,极速射来,发出刺耳的“jiu”声。 辛卓再次腾挪、辗转,险之又险的躲过,衣服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双方就这么一追一射。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到了上坡路,辛卓爬坡,好学先生追近,直线距离必然拉短。 好学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已经摸清了辛卓习惯性的闪躲方式,偏左。 眼见辛卓开始爬峰,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三根银针,呼啸而去,封住辛卓左中右三路。 此时辛卓再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只好身形侧翻,可惜堪堪躲过一枚,身中另外两枚,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老贼,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踉跄着倒地而亡! 好学先生皱了皱眉头,背着双手,一步步靠近,到了近前,看着紧闭双眼,呼吸已无的辛卓,踢了下他的腿:“小子,谁你都敢劫,真是……” 话没说完,只觉眼前一花,那本该死去的小贼,忽然一跃而起,刀出如龙,划破长空,雪亮的刀光快如浮光掠影,片片刀影紧随其后,令人眼花缭乱。 好学先生心下一惊,其实他已经存了戒备,却没想对方这么干脆,再想躲,已然来不及,只好拼命催动真气,施展轻功后撤。 “噗——” 胸口被平切一刀,外加十多道横七竖八的小伤痕,道道深可及骨。 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鲜血漫空飘洒,染红了一片荆棘。 “咚!” 他重重落在地面,艰难的止住身形,只觉胸口巨痛难忍,五脏六腑往外挤压,已无半点战力。 好可怕的化境刀法! 好阴险的小贼! 果然动手只需一刀! 不对!刚刚是真气凝结,刀气外放? 这是入次七品境的特性,前几日他还是八品。 这几乎是一个天赋不错的武者五六年之功,他这个年纪,为何进境如此之快? 他满脸骇然的抬起头,看向辛卓,发现对方在笑,露出一对小酒窝,笑的很开心。 他打量着对方身体,明明暗器已经打中…… “为何?” “哦,你是说为什么打中了,我却没事?” 辛卓笑嘻嘻的打开衣襟转了一圈,“意不意外?” “噗——” 好学先生只觉五脏如焚,急火攻心,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PS:跪求大家每天追看一下,投资一下,这关乎本书能不能搞下去,其实作者脑海里的故事,贼溜啊,几百万字绝不拖泥带水搞庸俗、比赛、后宫啥的,我都激动了,就怕写不出。 后面过度几章。 第43章 宋师妹别慌,我们都在 辛卓解开的衣襟内,从脖子、肚子、后背、双腿,尤其是裆部绑满了护心铁和折断磨平刃口的刀剑,整个人如同一只刺猬。 好学先生的梅花针,可刺破大树、可洞穿人体,本身对金铁之物,也有凿击钝撞的力道。 可对辛卓这一身防护,这种境界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关键他浑身绑满了铁具跑路,这摆明了是算到他会追杀,现在装死反击,显然就是在阴他。 这怎么让人不气? “好吧,既然无事,你为何吐血?”好学先生艰难的撕开衣物,捆绑流血的伤口。 “你说血啊?” 辛卓抬起左手,手背上有个新伤口,“我用刀自己划开的,吞在嘴里,合适的时候吐出去,演戏当然要全套。” “你……真的算到老夫会追杀至此?” “没有,我只是觉得换做我是你,我一定会追杀。” 辛卓举起刀子,说道:“这几天,被你吓得够呛,怎么也得赚回本,对吧?” 好学先生只觉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又将喷出。 还有这种操作? 至交好友的女儿被掳,自己来此救人,本是信心十足,斩杀山贼也不在话下。现在不仅妙锦姑娘任贼掳、放自由,自己也被对方戏弄,重伤垂死。 想自己少年时从北郡老家到京城太平宫求学,又从太平宫到扶风府,三十五年,上万里路程,遇人无数,却从未想到,会栽在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山贼手上。 说出去谁会信? 辛卓已经走了过来,手上的缺口刀,刀尖鲜红的血液,滴滴掉在一株风叶草上。 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尖,好学先生眉心不由隐痛,冷笑一声:“你刚刚动手还有机会,现在……没了。”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鸽子蛋大小、灰色的丸子,用力捏碎,“砰”的一声爆裂,周遭泛起丈许刺鼻的烟雾。 “还是年轻了!” 他人已经到了十丈开外,不禁大笑。 辛卓小贼轻功不如自己,相距十丈,就算无法动手,轻使身法还是可以的,辛卓追不上。 然而笑声很快戛然而止,那辛卓已经收了刀子,好整以暇的站在远处,刚刚就没打算动手。 而他自己身上绑紧的衣服绷带再次崩裂,鲜血直流,伤势更重。 “你看,紧张了吧,慢慢走回去,还能活下来,这一惊一诈的,强行催动真气,伤势更重,多少血够流?再见!” 辛卓其实想收了这老头做祭灵,学他那一手暗器功夫,但感觉够呛,看了眼来时的方向,隐隐传来人声,转身向着南方密林奔去,眨眼消失在茫茫林海。 好学先生愣了许久,怒喝一声:“辛卓小儿,安敢如此欺我,老夫不死,定不饶你!” 说出的话太虚,不由直咳嗽,身上鲜血喷涌的更多,几乎成了血人。 …… 深山老林中不好走,遍地都是枯枝烂叶和韧性十足的荆棘藤,跑上一段,就要停下把鞋子里硌脚的东西倒出来。 和好学先生交手的山坡,正是前往秋宫阁的方向,辛卓的觉得不能暴露目的,想甩开好学先生后面的人,最好饶道,再往西。 这是正确的操作,他确实是这么做的,然后发现,迷路了。 四面八方一个样,浓厚的密林遮住了阳光,视线一片灰暗。 这有点扯了。 此时正值午后,日头偏西,他只好朝着光线稍亮的方向赶去。 深一脚浅一脚,晕头转向的走了一个时辰,前面一大片低矮茂密的竹丛后,忽然传来一阵水花摇曳声。 有水? 上午吃了一肚子白尖细的盐巴土豆,又赶了半天路,口渴难耐。 他几乎是一路踹开竹丛,然后愣了一下,又麻溜的钻回竹丛,蹲下,重新扒开一条缝往外看。 前面的确有水,而且是个碧波荡漾、清澈见底、铺满鹅卵石的山中溪潭。 换在前世,夏天见了不进去游两圈,绝对不回家的那种。 此时,溪潭中,也有人在洗澡。 白皙透亮的皮肤,水藻般乌黑秀发,游弋间,凹翘有致的弧度与曲线,无一不散发着令人心跳加速的美好。 这种言情小说中才会有的场面,竟然真的让自己碰见了? 跑一天路给的福利? 此时水中之人停下游弋,越出水面,一时水花四溅,湿发披散,露出一张还算清丽的脸蛋。 二十岁不到。 鹅蛋脸,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带着令人心醉的喜悦,只是嘴有一点大,但放在整张脸上看去,有种说出来的协调与别样的媚态。 辛卓有点庆幸,若是个络腮胡子、护心毛的彪形大汉或者皮肤褶邹的老太太,怕是要用好几天去治愈。 “哗啦——” 水花荡漾,那姑娘忽然翘起一条腿,整个人劈叉一字马。 辛卓心跳加快,不由瞪大了眼睛,感觉……这种场面还是朦胧羞涩点的好,太直白干脆反而让人遭不住。 不过,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哪来的女人? 妖精? 若是没有望月井,他也许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现在不免有些狐疑。 抬头看了眼林间日头,已经很偏西了,想找到秋宫阁方向,必须找人问路才行。 而水中的姑娘正在兴头上,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 不行,不能再等了,以他对崔莺儿几人的了解,自己不尽快赶去,他们很可能会原路返回。 咬咬牙,冲出竹丛,清清嗓子:“那个……姑娘,冒昧请问,秋宫阁怎么走?” 水中女子猛的一怔,随即看过来,又愣了数息,连忙放下大腿,双臂护胸,高分贝的惊叫响彻山林:“啊——” 是有点唐突!我没办法啊。 辛卓转过身:“别怕,我什么都没看见,一心急着赶路,还请帮忙指点一下,多谢!” “哪里来的小贼,我要你的命!”那女人冷静下来,娇斥一声,水声激荡,不知是不是果游过来,怪吓人的。 就在这时,东北方向的一簇草丛中传来一道愤怒的喊声:“宋师妹,别怕!我在。” “宋师妹,莫慌,我也在!”正北方向的荆棘丛中也有一道喊声。 “宋师姐,我定替你手刃此贼!” “还有我,宋师妹,我会保护你的!” “哈!我也在!”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对面那小贼,我定不饶你!” 西面八方传来一道道乱七八糟的喊叫。 辛卓诧异的转过头,便见溪潭周边草丛、灌木中站起十多道身影,清一色紫衫圆领儒生服,一个个满脸正义,浑身道德。 这…… 着实有点出乎辛卓的意料了。 “小兄弟,挪一下脚,踩到我手了。”下面竟然也传来一道声音。 辛卓唬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 只见下面浓厚的枯竹叶下,赫然伸出一双手,一张布满灰尘的胖脸也抬了起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兄弟是要到秋宫阁求学吗?在下冯三宝,秋宫阁三年明心科生员!” “……” 辛卓不由一阵后怕,身处深山老林,只顾身后追兵,失了防备,谁能想到这些家伙隐藏的这么别致? 果然,雄性生物为了雌性,可以爆发无限潜力。 眼见脚下的青年直冲自己眨眼,连忙说道:“啊,是的,怎么走?” 冯三宝指向一个方向:“那边直行十二里就到,你头次来书院,别留下不好的名声,那个哈哈,赶紧跑!” “多谢!” 辛卓点头,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阵狂奔。 “啊——” 身后溪潭中传出一道比刚刚更高分贝的绝望的尖叫,惊起一片飞鸟。 第44章 府城击杀辛卓的盘口赔率 日薄西山,好学先生终于被抬回了伏龙寨,幸亏包扎及时,止了血,又吃了药丸,才算捡回半条命。 便是如此,也是脸色惨白,虚弱无力。 他看着夕阳,沉浸在无限颓丧中,神色无比黯然。 直到眼角余光,瞥见山寨大门口,站着数十道笔直凌厉的身影。 尤其是当先的一位,一身锦衣,头发花白,背负双手,四方脸,三缕长须,不怒自威的老者。脸色不由一变,说不出的风轻云淡。 “阿正,如何?” 那老者大步迎了上来,双目如炬,直视好学先生的伤口,“为何伤的这么重?你也不敌那辛卓?” 老者说的话充满了关心,而且很严肃。 可听在好学先生耳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冷冷道:“那辛卓不过次……八品,我如何不敌?老夫习武四十载,师从太平宫季云老夫子,老夫子上境宗师,功参造化,徒手拿恶蛟的风采,谁人不知? 老夫自然习得他老人家的闲云踏步身法,等闲之人碰不得分毫,遑论区区一个小小山贼?” “那你这身伤……”老者不由唏嘘一声,“当真奇怪!” 好学先生淡然一笑:“林中难走,难免磕磕碰碰!” “原来如此!我信!”老者眯起眼睛,撸起了胡子,看向西方天际,似乎夕阳无限好。 好学先生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冷笑道:“实不相瞒,你孙子跟了山贼!” 老者脸色微变,转而哼了一声:“其实我知道,你被山贼打了!” “你孙子跟了山贼!” “你被山贼打了!” …… 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不由面面相觑。 据闻好学先生和慕容家主慕容哲老爷子当年同在太平宫求学,年轻时一同爱慕某位如今已是老夫人的姑娘。好学先生此次来扶风府,除了陪同好友知府大人上任,同时也是因为老对头在这里。 二老又拌了半柱香嘴,好学先生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认真道:“那辛卓虽年幼,但确实不凡,鬼点子也多,心法、刀法、拳法、轻功、掌法、剑法无一不精,还需小心一些!” “你安心回城养伤,交给老夫便好。” 慕容哲老爷子看向远处密林云海,脸上已布满了杀机:“辛卓那群蟊贼,怕是朝着秋宫阁方向逃窜,目的是进入伏龙山脉西麓大山,尔等速速追拿。” 身后一个体格壮硕的青年抱拳问道:“活的还是死的?” 慕容哲老爷子沉吟了片刻,不含一丝感情道:“留慕容休一条命,老夫带回去祭祖,其余蟊贼,不必留手,格杀勿论,老夫随后就到。” “喏!” …… 辛卓按着冯三宝的指点,直奔山林深处,跑了两炷香,四周树木慢慢变的稀疏,前面出现一条羊肠山道。 顺着山道往西又跑了几里地,偏南方向的密林中,出现琉璃瓦片的一角,越是靠近,那片建筑的轮廓越明显,很快,灰白墙壁的一片山院便出现在眼前。 大门是个类似牌坊的建筑,门额正上方悬有“秋宫阁”匾,两旁有对联“文通武达,与斯为盛。” 这就是秋宫阁了,看起来倒也普普通通。 大门外,十米见方的青石地面,正盘坐着两个年轻的生员,紧闭眼睛,也不知在练什么功法,满头大汗,浑身哆嗦。 正看的出神,前面一道身影忽然扑了过来。 辛卓一惊,正要抽刀子,就见来人大喜道:“大当家的,就知道你一定没事!” 是韩七娘,眼睛亮晶晶,紧紧箍着辛卓不放,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圣贤儒院,无关人等,赶紧离开!” 门口两个生员突然站起,怒声呵斥。 “凶你个头凶,什么狗屁圣贤。” 韩七娘松开辛卓,皱着鼻子叉腰反骂,随后才吐了吐舌头,冲自家大当家的说道:“刚刚就是这两个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过,结果莺儿姐要和他们比试一下,扯开麻裙,露出内内,他们一看,身体就软了!笑死人了!” 崔莺儿确实不太有男女之分,不过这群秋宫阁生员,怎么悍的悍死,涝的涝死? 辛卓问道:“二当家的他们在哪?” “前面。” 韩七娘前面带路。 走了几里地,几棵参天老树中间,崔莺儿、慕容休、黄大贵几人正席地而坐,吃鸟蛋土豆,见辛卓赶来,一起惊喜的迎了上来。 “大当家的,怎么样?” “还行!” 辛卓捏起几颗土豆吃了两口,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当家的,接下来怎么办?” 慕容休搓了搓手,这一路跑过来,他算是看明白了,没有辛卓,这群山贼得散伙,往哪里去完全没有主意,当然,他也一样。 白尖细翘着兰花指说道:“大当家的前面说的,有的吃、有的玩的地方,不会是这个秋宫阁吧?” 崔莺儿冷笑一声:“秋宫阁这群夫子、生员的志向是做官、是平天下,怎么可能允许我们山贼进去?除非我们听他们的,下山务农,然后被官府一锅端了。 中午来的路上,秋宫阁才和水月庵尼姑们打了一场。 他们是顾不上我们,不然我们把苏姑娘掳上山时,他们就找上门了。” 一群人干脆一起看向辛卓,寻求答案。 辛卓笑了笑:“咱们不是有盟主吗?” “哈哈哈……”黄大贵激动了,猛拍大腿,“个溜溜球的,才想起猛虎寨,他们那里安逸啊,有吃有喝,有的玩,还有臭脚小娘们。” 韩七娘啐了一口:“大贵哥,你就惦记着那个臭脚娘们,你这个人一点都不靠谱!我们在逃命呐!” 黄大贵只好摸着鼻子,一个劲吃土豆。 慕容休整理了一下秀发,说道:“可是……他们应该会想到咱们去猛虎寨吧?” “猛虎寨只是暂时歇脚点!”辛卓说道:“先去玩几天,然后换地方!” 崔莺儿疑惑的问道:“直接去吗?” 辛卓摇头,拿起树枝挑开枯枝烂叶,在地上画了一圈:“我们已经暴露了行踪,四家的高手追来,秋宫阁的人肯定不会隐瞒。 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六七个人走出的痕迹,他们不难发现,所以直接去是不行的。 我刚刚看见那边有条河,我们先过河,隐藏行踪,做出去了河对面的假象,放他们两天风筝。” …… 荒林深处,一行数十人施展轻身功夫,飞快的奔掠前行。 “归雁姐姐,听说府城的如意坊对谁家率先击杀辛卓,开出了盘口?” 元有容施展元家的“凌空妙舞”,身形窈窕,玲珑有姿,转瞬已经到了数丈开外。 她这次做为元家追杀辛卓小贼的领头之人,领着元家八位高手。 “慕容家一赔三,元家一赔四,陈家一赔五,宋家一赔六。” 陈归雁有双天生略粗的眉毛,嘴唇也有些厚,相貌非常普通,不过身材却是府城各家小姐中首屈一指的,鼓囊囊的胸口,几乎挤破了衣服,偏偏双腿纤细笔直,让人看着不免有些担心。 这给她加分不少,再加上年仅二十三岁,已是七品境,在扶风一府,算是出类拔萃的英才。 “这是怎么定下的标准?” 元有容难以理解,四家实力相当,很难区分强弱,怎么就看出谁击杀辛卓的把握大了? 一旁慕容家此次领队之人,二房嫡长子,体格壮硕的慕容雷轻笑道:“如意坊百年老赌坊,大档口精明着呢,这赔率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比如我家那位大公子投了贼,丢了好大的面子,为了清理门户,来的人自然最多。 其次是元家元珠珠和元沫儿都败在了辛卓手上,珠珠姑娘还被迫嫁给了商人,一定会很上心。 陈家与知府大人相交甚好,怕也会出力的。 宋家与此事毫无瓜葛,仅派了五人前来,敷衍了事大过于追贼!” “原来如此!”元有容欣然点头。 后面一个干瘦的青年,冷笑道:“我宋家只出五人,也能拔得头筹,你们几家被那小山贼耍的团团转,在下不才,心中存疑!” 元有容、陈归雁三人对视一眼,并未理会,陈归雁想了想,问道:“那小山贼辛卓武功境界当真了得?听说他身高八丈,虎背熊腰,血盆大口?” 元有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没那么夸张,还挺俊的,跟个姑娘家一样,至于武功,我……反正看不懂!” PS:感谢永恒回忆录、那天我好坏、殇世邪君的打赏,跪了。 第45章 来自对面侮辱的山歌 “慕容雷,七品境,我二叔的长子,比我大三岁,虽是我祖父的长孙,但却不是长房嫡孙,我们一向不对付,他的剑法名曰春雷,确实不凡,我打不过他。 元家元有容,大当家的应该见过了,就是那个看着很调皮,实际上也很调皮的小娘们,次七品,秋宫阁生员,最有可能在二十岁之前进境七品,到时就是整个扶风府的第一天才了。 陈归雁,陈家长房嫡长孙女,七品境,善使枪法,枪名爆雨,意为速度极快、如快雨降临。重要的是,她的凶颇为壮观,可随之而动,令对手很容易分神。 宋东席,宋家长房长子,师从神枪山庄,算是总捕头薛怀威的师弟,一手枪法出神入化,但这小子情商低,嘴臭,招人嫌弃。 这四人算是实力最强之人了,虽然还有其他七品高手,但心法、功法只算一般,想必我们能越级对付。” 水流湍急,河面上飘着一层枯叶,啾啾打转,流向远处。 辛卓一群人提着鞋子,卷着裤腿,踩着鹅卵石过河。 这条河地处秋宫阁西南六里,通向不知名处,辛卓在密林中遇到的女人洗澡的溪潭算是它的支流。 听着慕容休虽然带有主观偏见、但不失真实的介绍,辛卓觉得,收个二五仔做属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可以知道对方深浅。 “你祖父呢?”崔莺儿问,虽然这些人已经很难打的过,但至少最强的人要问明白了。 慕容休尴尬的一笑:“我祖父师从太平宫,太平宫是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军师诸葛先生创建的。 太祖以武人身份登大位,天下武风极盛,加之东南西北各国蛮横粗鲁,武力同样极强,太平宫应召天下宗师入京,传授家世清白、忠于皇族的小子们武艺,便是为了防范侠以武乱禁!所以,太平宫的功法典籍非常驳杂、强横。 我祖父当年虽是最下等生员,但一手剑法,很可怕,又达六品境,这个……” 言下之意,是别想着和慕容老爷子动手了,打不过的。 辛卓也没准备和慕容老爷子打,问道:“对了,你可知苏妙锦为什么没学武艺?” 和苏妙锦一起宿了几宿,他觉得这女孩子不是毫无根骨,从血气感应来看,反倒十分纯粹、绵长,手腕也挺有力。 其实即便是毫无根骨,也能舞刀弄枪,学几手防身,这个世界的女人没有前世那么些陋习,女风很盛,以苏妙锦的家世,不可能这般弱不禁风。 “我听说……”慕容休皱了皱眉头,将扰人的长发甩到一边,“这苏妙锦其实不是苏知府的亲生女儿,她亲生父亲是南疆那位三千铁甲镇天关的猛男,当今天子的奶兄弟。 苏妙锦的生母来历更是不俗,太平宫的季云老夫子也得喊一声小师姑,当然,这些都是我听说的。 所以我推测,苏妙锦没理由没有武功啊,也许……她是装的?” “哈,我懂了!”白尖细娘笑一声,“那苏姑娘看似老实柔弱,实则阴险毒辣,本想着将计就计把我们一网打尽的,结果被大当家的美色吸引,干脆故作柔弱,占大当家的便宜,他俩睡一起,我偷看到了。” “啊这……” 众人不由回头看向大当家的,确实细皮嫩肉,俊俏的不像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那种,是个女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吸!好有道理的感觉。 “扯犊子!” 辛卓想象一下和苏妙锦的相处画面,确实没有半点武功,如果一个人可以伪装到这种地步,自己这条小命送给她好了。 “扑棱棱……” 夕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天地间一片灰色,身后不远处的密林中忽然扑腾起一片野鸟。 一路行来,也没遇到大型猛兽,这种深山老林子忽然飞起大片夜宿鸟,只有一种解释,有人过来了,还不少。 众人愣了一下。 辛卓挥手:“赶紧走,进林子!” 就在一群人消失后不到半个时辰,元有容、陈归雁、慕容雷等一群人赶至。 刀枪在手,杀气腾腾。 慕容雷看了眼河水,又看向地面的脚印,蹲下伸手捏了捏脚印泥土,顺着脚印看向西方。 这些脚印很凌乱,像是往西去了,但在不远处的鹅卵石堆消失。 直起腰,慕容雷说道:“很难说清是过了河,还是去了西面大山。” 宋东席一张长脸拉的很长:“我觉得是过河了,有河水阻挡,人心思安,这是人性,虽然并不能挡住我们。” 陈归雁说道:“河对岸是千尺崖,我年幼时跟随家中长辈来此采过药,山贼生活在山中,不可能不知那边是死路,应该是往西去了。” 众人自动选择相信陈归雁,直奔西面山头。 身后宋东席长脸拉的更长。 众人狂奔了五六里,山林中没有半点辛卓那些人的痕迹,此时上了一座山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四周林海一片漆黑静谧。 跟丢了,又是夜晚,找人怕是难了。 一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宋东席忽然冷笑一声:“一个个自作聪明,难怪会被小贼戏耍,要我看,他们就是去了河对面!” “姓宋的,你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元有容嗤笑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去了对面,用你去年向慕容家二小姐求亲被拒的自信吗?” “黄毛丫头,揭人不揭短。”宋东席脸色一冷,双手环抱,不做理会,向慕容家二小姐求婚之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陈归雁竖起一根手指,感触了一下风向,说道:“听说他们寨子物资匮乏,今天赶了一天路,怕是要打猎生火吃东西,我们在下风口,无论他们升起明火,还是烟雾,应该都可以感受的到。 大家用心一些,想必不难寻到他们的踪迹!” 话音刚落,隔着一条河的对面山头忽然升起一堆火把,在漆黑的山林中,格外明亮。 火光下七八道身影,摇晃不定,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深山老林除了辛卓他们,还能有谁? 众人不由愣了一下,这出现的实在太过……突然了。 宋东席看向陈归雁、元有容几人像是吃了死耗子一样的脸色,长脸上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得意,“宋某的判断,岂是等闲?我不可能和你们一样蠢。” “对错一半的事儿,有什么好得意的?”元有容也在看向对面,似乎在分辨哪个是辛卓。 “妹儿哥哥你莫走,唱首歌歌儿把你留,歌中有我对你的真情,歌中有你的温柔……” 便在这时,对面山头传来一道粗犷蹩脚、怪异的歌声。 四大家族之人不由再次一愣,这些蟊贼是在挑衅吗?好大的胆子。 第46章 换你们过来了 漆黑的山林中,元有容、陈归雁等数十人快速奔掠,越过溪流河谷,直奔对面山头。 他们不知道辛卓那伙人在搞什么鬼,有恃无恐的唱着怪腔调的山歌挑衅?当真不怕死? 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他们做了充分、合理的人手调配,从东至西,呈扇形包围过去,即便那辛卓小贼武功不弱,但一方受阻八方支援,谅他们也无路可逃。 然而一路横推下去,所有人都未遇到任何异常,直到相聚千尺崖下。 刚刚辛卓那些人就在崖顶。 “仓朗朗……” 刀枪剑戟纷纷出鞘,四大家之人,摒弃一切杂念,神色冷峻,缓缓压上崖顶。 一步步,越来越近。 然后, 就看见崖顶火把依旧在烧,四周一片狼藉,土豆皮、破布、野果叶子…… 偏偏没有半个人影。 举起的刀剑齐刷刷的垂落,慕容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没理由啊!” “他们莫不成飞了?” 宋东席踢飞火把,环顾四周,刚刚的得意和自信没了。 他们确信速度足够快,整片山林也没有遗漏的地方,甚至树梢也仔细观察过,绝对不可能错漏一个人。 偏偏对方全体消失了!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哇哈哈哈……” 山溪对岸,他们刚刚来时的山顶,这时也亮起了一盏火把,并且传来一阵刺耳的怪腔怪调和浪笑。 通亮的火把,足可照亮周边七八道人影,正是辛卓他们。 双方此时诡异的换了个位置。 “啪嗒!” 有人的兵器掉在了地面坚硬的岩石上。 他们身为四大家精锐,陪同官府剿灭过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参与过四周各府和名山的观武盛事,眼界、手段自然是有的。 但这种神出鬼没、玩捉迷藏的山贼,还真是头一次见,闹呢? “那贼头辛卓莫不是会妖法?”有人提出疑问。 元有容、陈归雁几人默不作声,但额头青筋慢慢显现,这种赤果的戏耍,让人很难不生气。 对面山头。 “阿门阿前……”黄大贵扯着嗓子、嘶哑野蛮的男高音,十分刺耳。 “二当家的还是别唱了,怪难听的,你没有大当家的嗓子。” 慕容休尴尬的拍了拍黄大贵,对辛卓道:“大当家的,你是怎么算到他们这个时候上山,恰好和我们错开的,刚刚顺着悬崖藤蔓滑下来,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他们之所以完美的消失在四大家的包围圈中,是因为根本没有走正常的路线逃离,而是直接顺着崖顶的藤蔓滑下来,然后爬到了这边山头。 这么做的好处是,不会被包围,坏处是,很有可能下崖时,刚好被堵住。 黑灯瞎火的,信息缺乏透明度,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惯性思维,看见我们在对面,相距十八九丈,以他们的轻功不可能飞跃过去,夜间太黑他们也看不清对面崖上的藤蔓,即便看见了,也不可能顺着崖下往上爬,那不是给我们跑路时间吗? 正常人的想法,只有包抄一途了,从看见我们起,他们需要三之一炷香考虑,然后下山、过河,双方相距十五里左右,以他们这种境界,至少需要两炷香才能进对面林子。 中途还要小心树梢和四周隐秘的荆棘丛,防止我们躲藏,等到了对面山崖,至少需要四炷香! 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刚好可以过来,悠哉悠哉的寻柴,燃起一堆火把!” 辛卓伸了个懒腰,走到崖边,看向对面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四大家之人,他在考虑一个问题: 我到底怎么才能把这些人嘎了!给我做祭灵! 若不是为了提升境界,鬼才陪他们玩。 身后慕容休、崔莺儿几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头皮发麻。 大当家的……算计到这种地步了么?这有点妖了吧? “我懂了!”白尖细翘着兰花指嘎嘎一笑,“等他们不见了,我们下山,再爬到对面去,嗨,就是玩!哈哈……” “细狗,咱不能太天真!他们又不是傻子。”辛卓道,“这次他们很可能留人手在对面崖顶,或者沿途布下暗哨,一个不防就被咬住,同样的套路玩两次太虚。” 白尖细缩了缩脖子:“那我搞不懂了,俺听大当家的。” 这时辛卓忽然冲着对面喊话:“各位公子小姐,我这颗山贼首领狗头就一颗,你们四家一起来,弄得我很为难啊! 以我对各位的了解,先砍我脑袋的,一定是宋东席公子,宋家力压其他三家,狂爆酷炫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对面先是沉默,很快又传来宋东席阴冷的声音:“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呵!” 元有容、陈归雁和慕容雷三人看了眼宋东席,不由冷哼了一声,虽然知道这是辛卓蹩脚的离间计,但你跟着配合,就让人很不爽了。 “很好,加油,我们去你们那边,轮到你们过来了。” 辛卓挥挥手,带着手下隐入夜色。 陈归雁几人对视一眼,慕容雷说道:“不知他们做的什么打算,各家留下两名好手,沿途再各留两名暗哨,追过去吧!” …… 山风呼啸,漆黑的密林中,一只山猫双眼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猛的前扑,狠狠咬住一只夜间寻食的竹鼠脖子,刚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享用,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扔掉食物,惨叫一声,奔向远处。 慕容哲老爷子从黑暗中走出,一头灰白的长发随风摆动,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很有韵律,腰畔名曰“割风”的名剑轻轻摇晃,金黄的剑穗也跟着左右摇摆。 已经接近辛卓等人所在的山峰下,他的眼神一片冰冷,已有十年未曾动手了,但他有足够的理由斩杀辛卓。 慕容休是他已故嫡长子的儿子,也是他最心爱的孙子,他培养了足足二十年,却不曾想过突然间投了辛卓做山贼,这辈子算是毁了。 苏妙锦乃知府养女,传闻那人的女儿、那个可怕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家族准儿媳,却被辛卓辱了几天。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辛卓都必须死。 他看见了山坡上的人影晃动。 “苍浪——” “割风”雪白的剑刃突出吞口。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想不到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第47章 梨夫子的十两赌注 梨夫子捧着本《子春秋》,蹲在一棵千年古树边上,看的津津有味。 他的本名叫什么,他自己都忘了,因为在秋宫阁做了十七年夫子,别人都称呼他为梨夫子或者梨先生。 他长的确实像个梨,肚子和大腿一样粗,头却很小。 但他的剑很大,跟门板一样大。 “梨夫子在看书?” 慕容哲老爷子收了“割风”剑,脸上带起和煦的笑容,梨夫子他是认识的。 “不是,我只是做其他事时,顺便看看书。”梨夫子头也没抬。 慕容哲问:“秋宫阁没有看书的地方了?” 梨夫子:“秋宫阁很大,看书的地方遍地都是。” 慕容哲疑惑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 “等谁?” “你。” “等我?” “没错,我觉得你杀不掉辛卓。” “哦?” “你看那些人影。” 慕容哲看向山坡,脸色变了,那些人影还在晃动,显然是几套挂在树上的破衣服:“那小子猜到老夫会堵他们?” “没错!”梨夫子翻了一页书,“他不仅猜到了,还在衣服下面挖了坑,里面插着尖锐的树枝,上面铺着树叶,若是粗心大意踩进去,说不定还会擦破皮。” “倒真是个狡猾的小山贼,难怪老夫的孙子会跟了他。” 慕容哲叹了口气,“但老夫还是觉得该去追他们一下。” “我认为不如算了吧。” “老夫的孙子跟他做了贼,那个猛人的闺女也被他糟蹋了,给他一剑,天王老子那边也说的过去吧?” “天王老子那边说的过去,不过夫子那边说不过去。” 梨夫子抬起头笑了笑。 他本身是个夫子,能被他称呼夫子的,只有一个人了,这个人要做天王老子,至少扶风之地,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慕容哲先是紧锁眉头,忽而又展颜一笑:“莫非东方先生坐关十五年未出,这甫一出关,又有了收徒之念?” “夫子没有半点收徒的兴趣,除非他能逆天翻盘,把你们四大家族全部打趴下,当然这很难,夫子只是刚刚出关时,听见一句‘六对一千,优势在我’,他觉得很有趣。” “这……有趣?” “当然!一个小山贼说出这句狂妄的话,还真的敢以区区六人直面上千捕快,要挟、切磋,然后迅速观摩掌握他人的武功,这种胆量和悟性,你见过吗?结果被你一剑刺死岂非无趣?” “唔……”慕容哲撸着三缕长须,“这么一看,是挺无趣的,东方先生要保他?” “夫子为何要保他?只是觉得应该再给他一些时间,看看他怎么活下去,山中枯燥,坐看红尘,岂不是对修行有益?” “唔,老夫明白了,但他若死在其他小辈手中……” “同辈切磋、境界差距不大,若还是死了,那就是太无趣了,便是不死,只顾逃命,玩不出花样,仍旧无趣,也对不起他说的那句狂言, 到时不需你动手,本夫子会一剑把他串成癞蛤蟆,本夫子可是赌了他十两银子的!” 梨夫子撕下一页书,塞在后面擦了擦,卷起长袍,起身走到慕容哲身旁,拍拍他的肩膀。 肩上传来一阵臭气,慕容哲丝毫不以为意:“我这孙子算是废了,但我还有一孙女,十五岁,名曰慕容云曦,顽皮了些,但还是有些天赋的……” “可以拜入我门下,月末入秋宫阁。” “妥当!” 因为有趣和十两银子决定辛卓命运的两人,并肩远去,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等了很久,逃跑的山猫又回来了,小心翼翼的叼起竹鼠窜向远处。 …… “我们累了,他们当然也会累,我们有干粮,他们没有,所以,他们必定要捕猎填饱肚子,只需观察四周的烟火便可。” 元有容、陈归雁等人雷厉风行般杀回这边的山头,不出意外,人又没了。 慕容雷擦拭了一把脸上的灰迹,分析道:“所以,大家辛苦一些,仔细观盯着四方。” 元有容点头赞成:“慕容二哥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认为,还是分头行动的好,咱们以烟花为信……” 话没说完,远处密林中,传来一道火光。 还未等一群人高兴,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道火光,接着一道又一道。 足足十二道,十二个方向。 一群人茫然四顾,不由呆若木鸡,随后愤怒的喝骂: “恶贼辛卓,必杀之!” “凌迟!” …… 竖日,下午。 扶风山脉北麓,七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密林中窜了出来。 人手一个树枝串烤鱼,边走边吃。 “好久没吃烤鱼了,个溜溜球的,真香。”黄大贵脸上黑的只剩下一口黄牙,“原本咱们也能打鱼吃的,秋宫阁那群子曰忒不是人!” “二当家说的太对了!”韩九郎叹了口气,“我突然想作诗一首,大家伙儿来吃鱼……” “闭嘴!” 小脸上灰扑扑的像个花猫似的韩七娘呵斥了弟弟,才凑到辛卓面前,递过自己吃了一半鱼,“大当家的,这半个给你吃吧,你再吃点。” “没味,刺太多,饱了,谢了!” 辛卓摇摇头,看向身后的林海,这一天一夜,带着四大家的人放风筝,做了各种暗示和陷阱,但慕容休的祖父不知道在哪里。 按照境界之说,六品真气外放,三丈技如龙,相距十米可以一剑斩人的存在,怪唬人的。 慕容休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大当家的放心吧,元有容、陈归雁那些人怕是在二百里开外绕晕了,而我祖父老花眼,咱们做了那么多陷阱和疑迹,他也不可能找的到。” 辛卓点了点头:“说的太好了,万一你祖父来了,你负责抱住他的大腿!” 慕容休愕然:“啊,这个,就算我抱住了,四大家的其他人呢,也没办法吧?” “其他人交给我,我想办法把他们腰子嘎了!”辛卓道。 这个“嘎腰子”字触及了慕容休的知识盲区,不由陷入沉思。 崔莺儿扫视了一眼前面的群峰,疑惑的问道:“应该离猛虎寨不远了吧?细狗?” “这里是白条山,距离猛虎寨三十八里左右,我们天黑前应该可以赶到。” 白尖细往返过猛虎寨几次,算是众人的向导,此时打量了一下四周山势,准确的点出了地名。 “很好!”辛卓搓了搓手,笑道:“猛虎寨有肉吃吧?据说他们那里还有山泉和热水?” “还有脚臭的娘们!”黄大贵重重点头。 …… “啊糗!” 猛虎寨,温暖如春,烤着整只山羊的聚义山洞中,胖了一圈的孙五不由打了个喷嚏,随手一擦,“格老子谁骂老子?二驴,去看看谁在骂俺,给他三十巴掌!” “瞧好吧大当家的。”一个驴脸山贼喽啰麻溜的跑了出去。 “安逸!”对面军师王葫芦一口咬下一整块羊肉,含糊不清道:“实在是安逸,辛卓那小子把官兵全引了过去,咱们劫了平安县的府库,竟也没人过问。” “咳咳……”孙五重重咳嗽两声,一手撸着胡子,一手摊平衣襟。 王葫芦心领神会,立即献上谄媚的笑容:“只能说大当家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区区几封信就将那小子拿捏的死死的,高!实在是高!” “大当家的英明!” 旁边一群山贼精英山呼海啸。 孙五反倒有些羞涩了,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噤声,感慨道:“我只不过是看透了形势,算准了官府的心思,然后反手一将利用了辛卓一把。 不客气的说,比智商,我肯定比辛卓高上一大截,但……我毕竟是盟主啊,侠之大义来着,听说他在那边被围攻,四大家族也去了人,吸引了那么多的兵力,唉!惭愧!” 话音刚落,驴脸山贼二驴的去而复还:“大当家的休要惭愧,辛卓大王来了。” “啪!” 孙五哆嗦了一下,手上的羊腿掉在了地上。 PS:字数没稳住,更多了,快要上架了,这鬼追读够呛啊,十几个均定咋写?跪求大家追读一下,每天翻一翻,流泪鞠躬了! 第48章 一生要强的孙盟主 “噼啪……” 山洞中,从平安县大户人家抢来的竹炭依旧火红炙热,上面用几把破刀串着,吃了一半的烤全羊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油脂, 但孙五突然觉得不香了,眼神直勾勾的。 虽然他只读了一年私塾,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判断,那辛卓不知劫了什么人物,惹的官府大举进攻,现在好比那火红的碳球,跑到自己这里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祸水东引吗? “这叫栽赃嫁祸!” 和孙五学历一样高的军师王葫芦眯起眼睛,自以为的给出一个准确的形容,“他一来,官府那些人岂能放过?还不得一起杀过来?我猛虎寨刚出虎穴,哪能再入蛇窝,这词用的还行吧?轰走,不用考虑!” “你说轰走?很好,交给你,你去!”孙五同样眯起眼睛,莫名的摸了摸脖子。 “啊!大当家的,我那个肚子突然疼痛难忍……” 王葫芦脸色一白,连忙支支吾吾的寻找借口。 二当家的李青才死没多久,那是何等粗鲁暴力的汉子,身高八尺,可夜踏七女,抗起三百八十斤的石磙跑它二里地,鞭儿绕车轮,能甩十八圈,结果愣是被辛卓一刀削首。 这对猛虎寨来说,太过残暴,威慑力大到无以复加。 “你疼个球,赶紧他娘的去,就说老子生病了,麻风病、花柳病,一身脓包,不久与人世!去他玛的!” 孙五连踹了几脚,又把地上沾了泥土的羊腿捡起砸了过去。 王葫芦匍匐在地,一身脚印,不敢违逆,只好慌忙爬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走出洞口。 山洞外已经被自家寨子的男女老幼围满了,中间站着七个一身灰扑扑的人,五男两女,当先的一个独眼面罩、身高七尺有余,一身古铜色腱子肉,扛着朴刀,吓死个人。 王葫芦赶紧一连小跑过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满脸谄媚:“辛、辛大王,小的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那什么……” 黄大贵没等他说完,伸出双手掰着他的肩膀,转到辛卓身前。 “这孩子挺漂亮的!”王葫芦尴尬一笑,再次面向黄大贵,“辛大王,是这样的……” 黄大贵再次将他转向辛卓,王葫芦脑子有点晕,忽然想起,辛大王是个少年人,心中惊奇,但莫名其妙就不怕了,腰杆瞬间直了很多,皮笑肉不笑道:“啊,辛大王啊,我们家大当家的,不久与人世,快病死了,不能待客啊!” “竟有此事?”辛卓猛的一惊,脸上露出浓浓的不舍与凄凉,“怎么会这样?盟主正值壮年为何会生病?堂堂孙盟主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侠之大者, 可谓我辈之楷模,我辛卓尚未睹其雄姿,他却生了病,天道何其不公?我辈山贼的领袖,就要这么没了吗?我心痛的不能自拔啊,孙盟主,我陪你一起走吧!” 四周山贼一下子沉默了,还能这么夸人吗?我们家大当家的居然是这种人? 王葫芦也蒙了:“啊,这个……” “天妒英才啊!孙盟主这等好汉也病重垂死,做山贼还有前途吗?我的心中充满了迷茫!”辛卓深深的看了眼山洞。 慕容休很合时宜的跟着叹了口气:“的确天妒英才,可怜孙盟主一世英雄!” “没错!我们去山外拜三拜,然后离开吧,放在心中永远缅怀!”辛卓依依不舍,转身就要离去。 便在这时,山洞中猛的窜出一道身影,红光满面,嘴唇哆嗦,双目中闪烁着激动、自豪的光芒。 不是孙五还能有谁? “孙盟主,你、你身体有恙,为何还要出来,快回去!躺着还能坚持几日,万一猝然而逝,我等山贼哪有未来?哪有出路?”辛卓故作愤怒的指责。 这个指责……它好舒服! 知己!绝对的知己! 孙五脸上红光更盛,吃力的板起脸道:“辛老弟,俺身为义薄云天的盟主,病的再重,兄弟来投,岂能拒之门外,走!跟我进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看着对方坦然接受的不要脸情操,辛卓脸色严肃的对一众属下拱了把火:“怎么样?我说的对吧?我辛卓哪里比得过豪气干云的孙盟主?学问高,人又讲义气,我其实前段时间就被他的文采折服了!” “说的太对了!闻名不如见面!”慕容休立即一本正经的附和:“早就听闻孙盟主才高八斗、盖世无双,今日一见更比传说胜之十倍不止!” 崔莺儿、黄大贵等人也不由面带敬仰,韩七娘更是眨了眨眼,嘟着嘴:“人家好崇拜孙盟主这样的男子汉呢!” “哈,哈哈……” 虽然很肉麻,但孙五实在很吃这套,毫不掩饰的得意,仰天大笑,“咱就是这样的汉子,走走走,各位兄弟甭在外面吹风,随我进去!” 强拉硬拽的将辛卓等人往里请。 韩七娘悄悄靠近崔莺儿,捂嘴偷笑:“大当家的猜的好准,这孙五是个好名声、不禁夸的主,轻松拿捏。” 崔莺儿不由莞尔:“能写出那么多又臭又硬的信函,偏要秀文采的人,又有几个不是沽名钓誉、好虚浮的。” 唯独王葫芦站在洞外抓抓头发,一脸茫然,是哪里不对吗? 山洞内其实很简陋,还有股馊汗臭味,不过炭火正旺,暖和惬意,这对于在大山内跑了一天一夜的辛卓等人来说,无异于天堂了。 只是半只羊并不够吃。 但这对心潮澎湃、胸中火热的孙盟主来说,真不算事,大手一挥,炖菜、果脯、水果,甚至还有几只平安县玉堂斋的香酥脆皮鸭,一一端了上来。 许久未开荤的伏龙寨一伙,甩开腮帮子,一通胡吃海塞,总算饱餐了一顿。 饭后,困乏席卷而来,辛卓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强打精神,“感恩戴德”的冲孙五抱拳: “多谢盟主盛情款待,小弟心中感激涕零,只是夜色已深,小弟得告辞了,虽然熊风山叛军起义,官府退兵了,不会来追,但小弟命薄,随便找个简陋之处躺一下,风吹雨打也无所谓了!” “诶?这话何意?休的胡言乱语!” 官府退兵几个字彻底打消了孙五心中仅剩的芥蒂,他一脸生气,抓住辛卓的胳膊不放,“到本盟主这,哪也不准去!今天你们就睡我这山洞,虎皮、棉被有的是!” “那您……” “本盟主无妨,这里是本盟主的地盘,哪里不能睡,你们老实呆着!” “盟主大义!”辛卓不由泪眼相望,“铭感五内”。 “盟主大人真是盖世枭雄,无人匹敌!” 白尖细也“感动”的无以复加,一指自己和韩九郎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只是……我们二人没有衣服穿,唉!屋漏偏逢连夜雨。” “衣物?有!” 孙五麻溜的扒拉掉自己一身不知哪里弄来的锦袍,强行披在白尖细身上,又扯掉一旁干巴巴发呆的王葫芦的衣服,递给韩九郎,“你们好好休息,需要就什么跟盟主说!” 说完,拉着王葫芦,两人只穿着件花裤衩,直挺挺的走出山洞。 辛卓看着两人的背影,再次感慨:“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这么伟光正?” 韩七娘也感怀道:“孙盟主真是个好汉,人家更崇拜了呢!” 黄大贵更是大嗓门吼道:“盟主,你留下来一起睡吧,你我一见如故,我不忍你离去!” “我不!”脸上带着得意,偏偏强忍着的孙五,头也不回,“我就是这么个光明磊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汉子!” 第49章 崔莺儿的望月井加持天赋 孙五的这种好名虚伪,简直假到令人瞠目结舌,但偏偏它就真实存在了。 究其原因,他幼时榆木脑袋,人人说笨。长大了家人又被贪官害死,四处求告无门,人人避之不及! 做了山贼后,手段狠辣恶毒,更是人人喊打! 而手下喽啰们只有害怕,没有敬畏! 总而言之,咱们孙盟主心中没有温暖,不禁夸,种种原因造成了他的独特个性,便是普通喽啰奉承一句“大当家的好牛批”,立马就要升官的存在。 此时山洞破木门被辛卓关上了,又给盆内加了些木炭,温度更高了,长时间赶山路后的困顿瞬间袭来。 只是不知孙五平日里怎么安排的,床铺有两处,早已困顿不堪的慕容休、黄大贵四人和小黄躺在外面床铺,刚好的挤得满满当当,四人一狗躺尸一般,四仰八叉。 里面崔莺儿和韩七娘那边倒是有位置。 辛卓有点懵,第一次在外面睡觉,而且这么多人同居一处,所以,我跟谁睡? 已经将床铺重新整理铺平的崔莺儿和韩七娘,看出大当家的窘迫,齐齐招手:“大当家的这里,你睡中间好了,好暖和。” 辛卓:“……” 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经过一番强烈的心理斗争和自我定性,他选择躺在了崔莺儿旁边。 黄大贵四人很快发出了刺耳有节奏的呼噜声,倒是崔莺儿和韩七娘精力充沛,面对面的不知小声嘀咕什么,不时轻笑几声。 辛卓双手枕头,看着山洞顶上生着苔藓的凸凹不平的岩石,琢磨接下来的出路。 坦白来说,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还会打劫苏妙锦。 毕竟收获极大,一下子收了七名祭灵,境界提升到次七品,掌握了一堆功法。 仅仅一个月时间从凡品飙升到次七品,这已经是高速超车了! 如果按部就班,对于缺乏祭灵的他来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谓没有风险就没有回报。 当然,他也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而且后果已经严重超标—— 四大家的人穷追不舍! 他其实没有绝对的把握面对,所以生存环境一下子变的窘迫与颠沛了。 自己如今一人要挑起七八个人的命运! 话说回来,虽然有挑战,但是也有机遇,比如打破困境,嘎了四大家的人?怕是实力又要涨一波! 只是如今怎么嘎了那些人是个严峻的考验! 山洞外,秋风中,孙五和王葫芦仅穿着大裤衩蹲在墙边瑟瑟发抖。 “大当家的,是不是过了?”王葫芦哆嗦着嘴唇,“什么都给他们了!咱们这……” 孙五此时多少醒悟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一丝游移不定。 便在这时,屋内传来辛卓的感慨“原来孙五如此豪迈,恨不得早些认识他,惭愧,睡了!” 这声感慨虽然没有提及“盟主”二字那么尊敬,但胜在“私下”、“真实”,更显真诚。 孙五脸色一板,甩手给了王葫芦一巴掌:“娘的,过什么过了?咱就是这样的盟主,咱就这么豪迈,走了,去兄弟们那里凑活几天!” 夜色深沉。 辛卓认床,便是睡着了,也睡得很不踏实,总感觉在被人追着砍,猛然间惊醒,睁开双眼。 身上传来一阵柔软和淡淡的兰花草清香,转过头,便对上了崔莺儿充满野性的双眸、辨识度极高却因常年风吹日晒有些许粗糙的脸蛋。 这张脸其实很好看,很有特色,也很有韵味,令人见了极有征服欲。 只是…… 伸着左臂垫在自己头下,紧紧的鼓囊囊的拥着自己,脸几乎贴着自己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辛卓下意识看向慕容休几人,睡的正死,里面靠墙的韩七娘睡的四仰八叉,小嘴嘟嘟囔囔说着梦话。 “莺儿姐,你……” 回答他的是崔莺儿修长的右手,替他轻轻的擦拭了脸上的汗水,一双狐狸眼中满是柔和:“做噩梦了吗?” “啊,是的……”辛卓下意识往外挤了挤。 “再挤就掉下去了!”崔莺儿轻笑,笑容很纯粹、不掺任何虚假,“这段时间,内忧外患,全靠你一人撑着,我们也帮不了你,苦了你了!” 辛卓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鼻子莫名一阵发酸,前世老妈病逝后,再也没人关心过自己,加上异世的孤独,即便再坚强、再看破一切,也一瞬间破防了! 崔莺儿拍拍他的脸蛋:“没事的,以后会好的,我刚刚突破了次八品,还多出一种奇怪的能力!” 突破了? 望月井水的功效开始发力了? 只是……奇怪能力? 辛卓诧异道:“什么能力?” 崔莺儿皱眉说道:“我好像……听到声音,可以感知对方的动向和血气波动强度、兵器之类的,比如被四大家追赶时,对方在对面山头,我可以仅靠声音,分辨出他们是男是女,操纵何等兵器,面朝何方,准备做什么……” 听声辨位、测形?人形雷达? 这…… 望月井水还有这种天赋加持? “你能听清多少丈?”辛卓追问。 崔莺儿想了想:“还不清楚,十几丈肯定是有的,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这真是突如其来的惊喜了,此时姿势不雅,明天再研究一下望月井中属性。 辛卓开始幻想韩七娘和白尖细他们有没有相应的能力,到时候吸收或者融合改编,自己成什么了? 崔莺儿打了个哈欠,全喷在了辛卓脸上:“大当家的,睡吧。” 胳膊仍旧没拿开,甚至另一条胳膊拍拍他的肚子。 这莫名的举动! 辛卓其实也困意未醒,脑袋模糊,下意识拱了拱,钻进崔莺儿怀里。 暖和啊! 如果崔莺儿是个三四品境的女人,该多好,躺赢…… 只是此时不可抑制的精神反弹,相触也很玄妙。 实在是对方的资本太优秀了! 更强悍的是崔莺儿,随手拿起,轻轻掰到一边,怕伤到似的,略带责备的小声说:“大当家的别调皮,赶紧睡吧,听话!” 这…… 辛卓心中的乱七八糟想法,一下子消失一空,崔莺儿是看着他长大了的,比他大了五六岁,真把他当做弟弟看待了。 只是……多少有点别具一格! …… 清晨,辛卓被一阵激烈的欢呼声吵醒,睁开眼睛,身边一个人也不在了,一旁油灯干枯,吃剩的羊骨架蒙上了一层净油。 他伸了个懒腰,走出洞口,天空阴霾,是个阴天,无风,四周散发着不讲卫生随地大小便遗留的骚臭。 前面的空地上,围满了猛虎寨衣衫褴褛或穿着抢来的不合身大褂的男女老少,中间一个身高九尺、面目狰狞的猛虎寨巨汉,举起一块三百来斤的大石头,额头青筋暴起,虽然吃力,但架势很壮观! 四周一片叫好声! 那汉子重重砸下石头,洋洋自得:“伏龙寨的兄弟,谁人能举起?” 孙五和王葫芦不知在哪搞了身员外服穿着,像对地主老财般站在一处:“不可如此没规矩,哈哈哈……” 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慕容休和黄大贵几人站在一起,一脸懵逼,搬石头?闲疯了吧? 倒是韩七娘一脸萌萌哒:“这、这种石头,我好像能举仨呢!” PS:感谢“石上真男人”大哥的打赏,榜一了! 第50章 丧尽天良的大锅烩融合功法 韩七娘的说法太过于劲爆,尤其是她那小巧玲珑的身姿和漂亮的桃花眼,令人见了不禁要夸赞一句好漂亮的小姑娘。 昨日猛虎寨爱八卦的贼众已经悄悄下了论调:这小妞儿,怕是辛大王抢去做压寨夫人的。 此时她竟然扬言可以搬起三块三百来斤巨石,不禁让人大跌眼镜。 孙五和王葫芦也是神色错愕,他们的本意是辛大王自己上,或者那个独眼龙、打扮的跟个公子哥似的青年、再或者那个不知跑到哪里去的瘦猴子。 贼匪的世界,可不就攀比粗鲁暴力? 中间搬石头的壮汉此时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羞恼的说道:“小姑娘,饭可以多吃,牛不可乱吹,你来,你搬得起,我倒立吃它三坨粑粑!” “来就来!” 韩七娘撸起袖子,露出两只始终晒不黑的白嫩手臂,走到场中,双手用力搬起壮汉扔下的巨石,却不是直接举起,而是叠到另一块石头上,接着又叠了一块。 最后,三块合一,身体微蹲,双手扶住,娇斥一声:“给我起!” “咯吱……” 三块巨石,千斤巨力,竟生生被她搬了起来,这还不算,待与胸前齐平,再次喝句:“起!” 高高举过头顶。 这……太狂霸了! 金刚芭比! 四周瞬间死一般的安静,很多人张大了嘴。 便是慕容休、崔莺儿和黄大贵几人也懵了。 辛卓笑了笑,这场面挺无聊的,颇有点前世女版龙傲天、莫欺少年穷的装逼场面,但区别在于,韩七娘原本是搬不起来的。 他看了眼四周,走上一座矮峰顶,坐在一处老树下,招出望月井。 一眼扫视,不由即是惊奇,又有些失望,井中十三位祭灵,目前只有五人一狗的属性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崔莺儿:次八品。 天赋:听声辨位(不予井主共享) 可消除。】 【韩七娘:次八品。 天赋:天生神力(不予井主共享) 可消除】 【黄大贵:九品。 天赋:狮吼。(不予井主共享) 可消除】 【白尖细:九品。 天赋:飞奔无忌。(不予井主共享) 可消除】 【韩九郎:九品。 天赋:同境百分百空手接白刃。(不予井主共享) 可消除】 【小黄狗:灵窍初开。 天赋:初级闪击。(予井主共享) 可消除】 五人因井水的二次培养,都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天赋,虽然不是很逆天,就如同有人天生眼力好、有人生来嗓门大。 这也等同于井主二次培养他们之后,赐予他们的能力,井主本人不可共享,却可以删掉。 只是,辛卓不免在风中凌乱。 凭什么他娘的,唯独小黄的天赋自己可以攫取? 韩九郎同境百分百接白刃,它不美吗? 我和狗结下了不解之缘?还是说,动物和人类的经脉、成长不同? “哈……” 小黄似乎有所感应,伸着狗舌、腆着狗脸跑了上来,在主人腿上蹭了蹭,好似为了炫耀:快看我、快看我…… “嗖”的一下蹿到两米开外,翘起二郎腿一泡尿撒了出去,尿到一半,一个三百六十度盘旋,尿成圆圈,完美结束,随后,头顶红毛摇晃,狗脸得意。 很好,三百六十度托马斯闪击尿。 这一手玩的太溜了。 “小黄,你给我滚!我现在看你特不顺眼!” 辛卓想象了一下自己也玩它这么一手,实在不太雅观,不由冷着脸喝骂。 “呜呜……” 小黄莫名委屈,夹着尾巴躲在一块石头后,露出一只眼,查看主人脸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好看吗? 辛卓再观察向井中,伸出手: 攫取! 漩涡波动。 【小黄狗的闪击天赋。】 不出意料,只有一种能力,其他祭灵目前可共享的价值不高,便是崔莺儿他们集体突破境界,因与井主境界差距太大,也无法攫取。 辛卓的脸色更难看了。 沉默了好一会,他看向六位捕头和慕容休那里攫取的未曾融合功法: 【大乘的晴空游鹤剑法】 【大乘的凌空妙舞轻功】 【小乘的北派十六弹腿】 【小乘的撼山十八掌】 【小乘的大巫剑诀】 【小乘的凌微三指弹】 他目前刀法、心法、拳法是融合的,属于变异的。而眼前这些功法,原本是想留着和人打素的。 不过如今被人追杀,局势非常不利,不如轻功留着,其他的融合算球,和谁打素的?素的不如不打。 伸出右手指,连连点向水面。 很快只有一道漩涡的井面,又陆续出现五道漩涡。 他考虑了一下,一咬牙,又把从陈靖捕头那里融合的【连环行云流水狗刨般的三伤至阳拳】,也点了进去。 贪多嚼不烂,能合成一道威力巨大的功法,增加保命手段也值了,想必合成后,会很暴力吧? 如今加上小黄的天赋技能,井中足足七道漩涡。 大锅烩试试。 融合! 月华:50/100。 前几天补充了到了68,如今一下子消耗18点,这月华的消耗,完全没有逻辑可寻。 井面七道漩涡闪烁着琉璃光彩,周边万般人影、千般兵器不停摇曳。 足足过了十几息,终于融合完毕,组成一道: 【狗击吧神经兮兮的霸者之掌】 【注:武之上品功法,井主可操控强弱!】 “????” 秋风瑟瑟,吹乱了辛卓的发梢,一片枯叶擦过他茫然呆滞的脸庞。 神经病吧? 这井到底正不正经? 那么多腿法、拳法、剑法,起什么名字不好?即便“狗击吧”是来自小黄的天赋融合,咬牙能接受,但“神经兮兮”它完全是有逻辑问题的好吗? 据说这个世界的高手与人搏杀,总会事先报上一句功法名,以示光明磊落,你让我今后怎么光明?如何磊落? 吁了口气。 吸收! 奇怪的掌法操纵方式瞬间印入脑海。 【井主:辛卓。】 【境:次七品。十之一入七品。】 【法:三元真阳至上心法。】 【技:乱七八糟令人琢磨不透的狗一般刀法。 大乘的凌空妙舞。 狗击吧神经兮兮的霸者之掌。】 瞧!咱这些丧良心的武功绝学! 辛卓自己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大当家的,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慕容休走了上来,一身锦衣已经破败不堪,宛如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 辛卓收拾了一下心情:“闲来无事,傻乐!” 慕容休斟酌了一下,抱拳认认真真施了一礼:“我观几位当家的短时间内,都破了境,韩七娘更是力大无穷,以他们的根骨,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大当家的独门秘方吧?大当家的,小弟我忠心天地可鉴,你也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