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地成妾 云漓坐在窗边,看着窗棂上吐着信子的小花蛇大眼瞪小眼。 变成宁远侯世子的妾室之一,就算开始接受仙罚了吧? 幸亏她自己跳了坠仙台。 若等玉帝下判决,把她变成猪猫牛狗都是轻的。因为她把玉帝最疼爱的三儿子肋骨打折不说,还塞了他满嘴的泄阳草。 不是她心狠手辣。 是仙界太差。 她苦修九世得道成仙,王母娘娘和花神都相中了她,且互不谦让。 云漓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两个差事都接。不仅要打理蟠桃园,还要帮花神掌管奇花异草、酿造香丹。 说好百年后为她立灵仙樽位,谁知二位神仙大饼一画就是上千年。 这一千年,云漓从早忙到晚,日夜无休。 不说蟠桃宴的盛举筹备多辛苦,就是小散仙们隔三差五相聚也找她求花求香丹。 求人总该有个好态度吧? 颐指气使不说,还动不动就挑剔告状,而且每次挨训的都是云漓。 云漓憋一肚子委屈没处发泄,赶上玉帝三公子吃多了酒,对她动手动脚。 她一怒之下把人给揍了。 做了上千年神仙,她除了苦辣咸,就没品味过甜。 那破桃破花谁爱管谁管,反正这无休止的苦差她不干了! 她拒绝一切PUA内卷,只想到人间痛痛快快地玩几十年。 可她现在的身份不能随便玩。 只是宁远侯世子的一个小妾。 这个国家叫臾国,原主一家是贫民户,老爹死的早,老娘一人把四个孩子拉扯大。 按说这身份做妾都不配入世子的眼。 是大哥在世子麾下任职,遭遇暗杀时以命抵命救了世子。老娘跪求世子收下原主当妾,借机攀个高枝,世子为报救命之恩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原主被送到世子别院。 别院中还有九位姑娘,都是世子的妾。 这九位的身份可不一般。 是宫中娘娘们和侯夫人赏的,其中还有官家女。随便拎出一个和原主比,都似娇艳牡丹PK狗尾巴草,压根儿没有可比性。 原主胆小懦弱,动不动就哭,还被老娘逼着勾引世子下春药,争取先弄个孩子出来。 结果春药灌自己嘴里,出了大丑。 其他妾室厌恶这娘俩儿行为下作,便拿一条小花蛇吓唬原主,没想到直接把她吓死了。 醒来已是仙落凡尘的云漓,此时正与把原主吓死的小花蛇在大眼瞪小眼。 察觉到云漓的气息陡然突变,小花蛇瞬间没了攻击性,摇头摆尾的凑过来卖萌撒娇。 云漓虽被禁了仙法,但千年浸染神草灵药,气场无人能比。家禽野兽对灵性之人最为敏感,自然愿意亲近她。 “蛇?是蛇!!姑娘您快躲开啊!” 丫鬟巧月端着药进屋,看见有蛇,扬手就把一碗热药汤子泼过去了! 云漓吓一激灵,随后就见小花蛇皮砰砰腾起,冒出了一股浓香的蛇肉味儿。 蛇怕高温,汤药太热,小花蛇瞬间耷拉脑袋奄奄一息了。 云漓舔了舔嘴唇,她还真有些饿了……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怎么会有蛇?真是吓死奴婢了!” 巧月脸色惨白如纸,抱怨一句之后,便拿手帕帮云漓擦拭溅了身上的药汤汁。 “别担心,一条蛇而已。”云漓说了新身份的第一句话。 巧月看着云漓,察觉她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不怕?”那可是蛇啊! 云漓拿过帕子自己擦,还伸手点了一下小花蛇的头。 小花蛇瞬间精神,一溜烟儿钻了她的袖子中乖乖不动了。 云漓也没想到,她已落凡间为妾,花仙天眼仍能看破万物隐藏最深的秘密。 好比她看到小花蛇头顶有一行雾符天书:青龙王蛇第三千四百六十五代杂交后裔——蛇蛋十倍大补。 云漓把它留下来。 原主的身体太差,的确需要好生的补一补,就不介意自身灵气把小蛇的伤势治愈了。 巧月把洒在榻上的药汤擦干净,一转身发现蛇没了,“蛇呢?没烫死?跑哪儿去了?”她上下左右寻不见。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你也别找了,再去倒一碗药给我吧。”云漓敷衍了一句,准备偷偷养。 巧月捧着空碗,讪讪道,“药没了,奴婢刚刚就熬出一碗。” “那就再熬一碗?” “这药咱买不起了,只剩下一两银子,月例银子要二十天后才发呢。”巧月很后悔,她怎么手欠就把药给泼了呢?! 云漓哑然当场,什么破身份?世子妾居然没钱?! 搜寻记忆,原来十两的月例银子,被老娘拿走大半儿贴补娘家了。 “算了,那药不喝也行,苦得要命,我饿了,你去厨房端点吃的来吧,我想吃肉。”云漓退而求其次,世子别院,总不能不管饭吧? “姑娘您怎么糊涂了?姑太太过世,咱们别院跟着吃素七天,今天才第三天。” “可我怎么闻到了卤肉味儿?”云漓嗅嗅鼻子,真香。 “那是隔壁林姑娘自个儿掏钱买的,大厨房不做荤食,小院自己吃用管不着,可人家不待见咱,奴婢去求也不会分给您的……”巧月越说声音越小。 云漓扶额:这人品太差了吧? 巧月怕她伤心,连忙过来劝,“姑娘您别伤心,刚才奴婢趁您熟睡的功夫去见了世子爷。虽没见到爷,但看到了东来,他说会把您身子不适的事儿告诉爷,等爷忙完就来看您了!” 看她? 云漓翻了个大白眼。 想都甭想。 若不是谣传世子好男风,和太子不清不楚,宫里的娘娘不会赏这么多女人,她也不会入别院做妾。 但世子是不是真的好男风? 云漓好奇心倍增。 二十天后世子到,可以用花仙天眼看一看。 但她现在看不到世子秘密,更想满足口腹之欲,“别管世子来不来,咱们不能亏了嘴,一两银子也能买点肉,我就要林姑娘吃的这一家。” 巧月想想就肉疼,“那家卤肉贵着呢。” “贵就更要吃!整日吃素,这脸都菜绿色了,指望世子能喜欢?” 云漓借口充分,她照了镜子,除了面色苍黄,五官小巧精致过得去。 好生保养补一补,也能养得溜光水滑。 巧月仔细想想,姑娘说得有道理啊! 她也不再心疼银子,立即出去买肉了…… 第二章 我请病假 主仆二人吃饱喝足,巧月香得边吃边哭。 她没想到姑娘会赏她一起吃肉,还唠叨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姑娘。 云漓没心情给巧月做心理热线,她吃饱喝足就在屋中数家底儿。 四套衣裳半新不旧,只有一套干净贵气些,是世子来时才会穿的。 两套珠钗首饰,一套鎏金一套银,还有一个冰种的平安扣,是世子赏的妾室礼。 零散的胭脂水粉不值钱,现银几乎没有,有也早被老娘拿光。 台子够大,箱盒够多,却都空空如也。 日子是不是太惨了点儿? 云漓仔细算算,哪怕以后拒绝贴补娘家也不够花。 妾室每个季度两套新衣,每个月十两月银。这收入普通人家丰衣足食还有不少富余,但对云漓来说实在不够。 有没有什么轻松挣钱的办法? 掰直世子?有点难度。 “当啷”一声清脆。 爆皮的小花蛇不知何时钻出来,尾巴一甩,扔了一块银子在妆奁台子上。 云漓瞪大眼睛,连忙回头看巧月,那丫头在洗衣服,没注意到小花蛇送钱。 把银子拿在手心掂掂重量,起码二两半,云漓低声教育着它,“再穷也不能偷,下不为例,懂?” 小花蛇一甩尾巴进她袖子养伤,嘲讽味十足。 云漓:“……” 人穷志短,忍了忍了! 把银子放好,云漓也有了底气。 明天似乎可以上街逛逛?她还不知臾国什么样子呢。 云漓翌日清早刚说出去溜达溜达,巧月震惊的跑来摸她脑门。 “不烧啊,怎么糊涂了?” 云漓撇开她的手,“什么糊涂了?出去走走还不行?” “当然不行,入了别院的姑娘没有世子同意,谁都不能随意出去,这事儿您知道的啊。”巧月紧紧地盯着她。 云漓心头一紧,原主记忆中没这一条啊? 不过想想原主的性子,恐怕让她出门她也不知道去哪儿。 “我说出去,当然不是走正门。”她一本正经的敷衍道。 巧月眼睛险些瞪出来,“啥?您要偷着跑?!” 云漓很厌恶这个字,“不能说偷,只能说做些不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 巧月:“……” 这不还是偷? “嬷嬷那边怎么说?您要去学习的。” 为了防止妾室闹事,外加陶冶情操,世子从宫中请了教习嬷嬷教琴棋书画,熏香茶道。 原主比不过宫中侯府出身的姑娘们,不出意外的每门课都倒数第一。 云漓索性去都不去了,“就说我被蛇吓到了,帮我向嬷嬷请病假。” 巧月仍旧忧心,“万一世子来看您,您又不在,岂不是惹大麻烦了?” 云漓:“……我觉得他不会来。” 巧月:“万一来了呢?” 云漓:哪有那么多万一? 巧月:“万一真发生了,您会被撵回家,十两银子的月例也没了!” …… 此事争论不出结果。 云漓受不了巧月唠叨,只能放弃出去闲逛的想法。 但她也拒绝上课。 让巧月去报了病假,她在院中翻土埋种,培育了一株琉璃莲,又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院子虽小,却能独立自主。 琉璃莲是她最喜欢吃的灵仙果。 跳坠仙台时,兜里揣了半个,跟着她一起下凡了。 云漓在别院等了十天。 花草已经发芽,琉璃莲经过小花蛇肥料催促,已经出了第一个小花苞。 世子仍没来看她。 巧月絮絮叨叨,猜出一百零八种世子不来看她的理由。 云漓终于受不了话痨,打发巧月回娘家看看。 她则束起高发,换了一身普通青衣,走到早已探好方便出行的墙边上,双脚一蹬翻出去了。 …… 臾国京城繁花似锦,车水马龙。 街边铺子的小厮吆喝着迎来送往,杂耍卖艺,只求看热闹的给俩赏钱儿。 皮影戏、吹糖人儿,人间热络的烟火气,让云漓看了个眼花缭乱。 她坐了街边小摊,花二十文吃了一碗牛肉千丝面,又花五文钱去小茶馆吃瓜。 茶馆八卦的信息量很足。 补充了原主记忆中缺失的所有重点。 譬如世子夜丰烨和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是发小死党,还是太子伴读。 他不仅是宁远侯世子,还是提刑按察司的按察使。 按察使主管司法刑狱,监察暗劾,手下不知多少罪臣亡魂,绝对的孤臣一个。 这么一位朝中重臣,有空还忙着审案立功呢,哪有空流连红尘别院?她以后可以随便出去逍遥快活,根本不用在意世子会突然到访。 此外云漓还得到一个重要讯息。 臾国人娱乐好斗。 斗鸡赛马拼王八,但凡是个活物就能搞来耍一耍。 譬如五文钱的茶馆,张罗一上午的赛事就抽红了二十两,云漓馋得眼睛都绿了。 二十两银子,能买多少卤肉吃? 肚子咕噜咕噜。 她又饿了…… 云漓第一次出门不敢多停留,返回别院的路上,倒也用天眼看出一堆花边八卦。 比如香料铺子的老板是礼部郎中夫人的姘头; 卖炊饼的婆娘是李员外儿子的亲生娘。 …… 她又想起世子好男风的传言。 算算日子,世子到别院的日子是七天后? 七天眨眼就到。 现在她想的是怎么弄点银子花花。 云漓回去不久,巧月也从娘家回来。 小脸耷拉得似霜打的茄子,眼泪汪汪,“奴婢没用,一个铜子儿都没求回来,三娘子也太狠了,您也是她的亲闺女,她怎能只顾着方哥儿和慧姐儿,您生病都不肯来看一眼呢。” 云漓一点儿都不意外,“你放心,放月例银子那天,她一定会来的。” 巧月嘟了一下嘴,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顿时哭得更凶了。 三娘子是云漓的娘。 她孤儿出身,被云漓的爷爷买回家做童养媳,那时就叫她三娘子,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方哥儿慧姐儿叫云方、云慧,是云漓的弟弟妹妹,龙凤胎,今年十三。 二人眼高手低,好吃懒做。 大哥在时啃大哥,如今大哥不在了,就啃云漓这点月例银子过活。 “甭管他们了,桌上有我准备好的香粗料,吃完饭你听我指挥,咱们做点儿小香丸试试。” 如此糙料云漓懒得动手,准备培养一下巧月。 巧月一怔,连忙跑过去看,“姑娘从哪儿弄来的?” “当然是让人去买的,难不成我还偷的?” “您哪儿来的钱?” 巧月的记忆中,最后那一两银子全买卤肉了。 云漓:“……我说小花蛇险些把我吓死心存愧疚,吐了二两银子做补偿,你会信吗?” 巧月眼泪都没抹干净,就咯咯咯的笑出了声,“姑娘这瞎话编的,比隔壁林姑娘看的话本还离奇了,您可真逗!” 云漓无奈,就知道说实话也没人信。 “你也甭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第三章 世子到了 巧月忙忙碌碌一整天。 调出的香丸又酸又苦还夹了浓郁的土腥味儿,好似放烂了的大白菜,闻起来都呛得慌…… “这味道也太怪了,肯定没有铺子收。都是奴婢太笨了,浪费了这么多好材料,姑娘您还是亲自调吧,奴婢根本就不配学!” 巧月很挫败,她怎么就敢大胆的伸手调香?太不自量力了。 云漓倒在树下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睛,迎着夕阳。 秋风扶柳,散着悠悠清香,她舒服得睡了一觉又一觉。 听巧月抱怨,她才慢悠悠地起身过去看,“不错,做得很好,我就是要这个味道。” 巧月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这味道好? 她嗅觉出问题了吗? 巧月跑到小院门口闻了闻花:没错啊,是香的啊…… “姑娘,您确定那味道可以?”巧月满脸无法置信。 云漓斩钉截铁,“对,我确定可以。” “那味道又酸又土,哪家铺子也不会买啊,奴婢知道自己笨,您不用这么安慰人的。”巧月有些感动,姑娘实在太善良,这都能违心的体恤安慰她。 云漓:“……” 这丫头脑子里都想些啥? 她也懒得多解释,洗漱干净便回屋睡觉了。 翌日早上吃过饭,巧月正想问姑娘去不去上课,一进屋就发现云漓不见了。 院里院外找了一圈,没人。 妆奁台子上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一行九个字。 巧月顿时懵了。 什么意思? 她不识字啊! 可她又不敢去求其他姑娘帮着读,否则自家姑娘不就露馅儿了? 怎么办? 是离家出走还是被人绑了? 她天天盼着世子来看姑娘,今天第一次盼着他别来。 巧月急得乱跺脚,“姑奶奶哟,您这到底去哪儿了?!嬷嬷可千万别发现,否则您就真的完蛋了!” 巧月火烧眉毛的时候,云漓优哉游哉地走在京城大街上。 她随意的逛了一圈,仍旧去吃了一碗羊肉面,再去五文钱的小茶馆。 但这次她没坐下听八卦,直接去了斗局场。 袖子里用“香丸”搓了搓手,又掏出小花蛇偷剩的二两银子放了斗案上。 她粗声粗气,似一稚嫩少年,“二两银子,我全下了!” …… 云漓连赢三把,二两变成了二十两。 她也不再恋战,付给茶馆二两喜钱儿,便立即折身回家了。 巧月配的香丸就是为了斗蛐蛐儿准备的。 那味道虽不好闻,却可激发蛐蛐儿斗志。 寻常斗蛐蛐儿的人,会在蛐蛐儿交尾后再带过来,增强蛐蛐儿斗势,但这番操作在云漓的面前就低级了。 她调配的香丸刺激过张国老的小毛驴。 那两条小驴腿儿硬生生撅了太乙天尊的九头狮,还踩上去跺了两脚。 神仙坐骑都能被她玩得手拿把转,何况两只小蛐蛐儿? 云漓摸摸兜里的二十两,向街边大妈打听了“李记卤肉”在哪儿卖。 她准备买五两银子的卤肉,和巧月一起吃个够。 她也是前天才用天眼看了巧月的身世。 巧月从小被卖来卖去,因一脸雀斑太丑才侥幸没被卖去青楼。 云漓到别院做妾,没丫鬟伺候丢体面,三娘子从人伢子手里花五百个铜钱儿买了遍体鳞伤的巧月伺候她。 云漓觉得日子惨,但在巧月心里这日子已经美上了天。 如今这丫头跟了她,就是她的人,云漓不会亏待她半分的。 拎着卤肉回别院,云漓刚要拐进胡同口,就见别院正门出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人锦袍绣黑蟒,披风挂金边,发髻高束,剑眉鹰眸精光闪烁,鼻梁高挺笔直,薄唇红润似秋枫。 他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似刀刻般精致,周身透着的阴寒煞气让街边野花都低了头。 云漓连忙躲起来。 我滴个乖乖,世子真的来了?! 他每隔一个月到别院一次,按说还有六天呢,怎么突然提前了? 云漓顺着砖头缝隙偷偷瞄。 别说,这世子长的真好看。 比太上老君的儿子还要帅。 突然一行雾符天书出现在世子头顶:中毒,不举,顽疾不治。 !!! 我勒个乖乖! 原来世子不是好男风,是根本不行事?!!! 他中毒不举,下春药也没用啊! 云漓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颇不是滋味儿。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名义上的男人,虽说她不想争宠,可守一辈子活寡也有点惨? 上千年的处女谁听说过? 就是她——云漓本漓! 白瞎这张俊脸了,唉…… 云漓垂头丧气,跑回西边,踩着墙上凸出的砖头一跃,直接翻墙回到院中了。 她离开的下一秒。 世子夜丰烨就出现在她刚刚躲藏的墙角边。 没人了? 明明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过。 “爷,怎么了?”东来立即跟了过来。 夜丰烨嗓音低沉,“没什么,或许是个普通路人。” 翻身上马,夜丰烨继续回提刑司去审案了…… 第四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巧月?巧月?” 院子里面空荡荡,云漓悄悄地喊了两声,才见一道人影从屋中狂奔出来! “呜呜呜呜,姑娘您去哪儿了?您吓死奴婢了!” “您知不知道世子爷来了,奴婢的心都跳出了嗓子眼儿!” “嬷嬷还说一会儿来看您,奴婢正不知该怎么办!” “您下次跑出去能不能先说一声……呜呜呜,什么?卤肉……好吃,真好吃!” 云漓掏出卤肉塞住巧月喋喋不休的嘴,“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你没看到?” 巧月小嘴吧嗒着:“奴婢看到有什么用,奴婢又不识字。” 云漓:“呃……” 这倒是她疏忽了。 巧月一转头,看到云漓拿了那么多好吃的,“这么多?您从哪儿弄来的?” 云漓不仅买了卤肉,街上各类小吃都弄了点儿,准备挨个尝尝。 她掏了十两银子给巧月,“存好,这是咱们的家底儿,用你做那香丸换的。” 巧月顿时傻了,“啥?就那又臭又酸的东西?居然有人喜欢?” 云漓沉了半天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不是给人用的?” “啊……那给什么用?死人白事?”巧月理解不上去。 云漓也不想再解释,“你只知道它能换钱就行了,别整天忙乎绣花纳鞋底儿,闲着无聊做香丸,我有路子换钱了。” “行,奴婢马上做,只要能换钱,奴婢做什么都行!” 巧月往嘴里塞了几口肉,准备立即开工。 云漓连忙拽她坐下,“急什么,吃完再去……世子怎么今天就来了?” 虽然世子不行事,她也要问清楚。 毕竟这位是老板。 巧月激动地道:“对!世子!马上中秋了,世子提前来别院看看,给大家分了东西,姑娘您也有份儿的。” 她跑进屋中拿了一盒月饼出来,还有一盏小花灯。 花灯上绘得是牛郎望织女,嫦娥戏吴刚。 云漓看这花灯图案很讽刺,直接撇了一边,“只要不是来看我的就好,吓我一大跳。” 她拿了一块月饼尝尝。 莲蓉馅儿,味道不错。 巧月以为她在伤心,“世子没忘记姑娘,嬷嬷说您一直请病假,不露面也不上课,世子非但没怪您,还埋怨嬷嬷怎么不给姑娘请大夫……其实世子心里有姑娘的,也没记着上次那件事,可惜姑娘今天错过了。” 云漓:“……” 不错过又有啥用? 世子不举。 “所以你和嬷嬷说,我病卧起不来床,不能去见世子?” 云漓一边腹诽一边问,以免被问起对不上口供。 巧月点点头,又连忙摇头:“其实奴婢见了世子都吓傻了,是林姑娘帮衬着说您生病了。” 林姑娘? 林紫? 云漓只知道她住隔壁院儿,喜欢看话本小说。 她是妾室中的倒数第一,林紫倒数第二。 似乎林紫娘家很厉害。 因为同样成绩差,她被嬷嬷骂的狗血喷头,对林紫却是连哄带劝的。 “你稍后送点儿卤肉小吃过去,谢谢人家。” 巧月抿了抿嘴,“奴婢听春芽说,林姑娘嘴巴刁,嫌弃李记卤肉不正宗,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我管她吃不吃,她不爱吃就成全春芽,反正我已经谢过她了,领不领情是她的事。” 云漓吃饱喝足,回屋中换了衣裳洗把脸。 她躺在床上,一边小歇一边等着陈嬷嬷请大夫来。 脑中又浮现夜丰烨冰冷叱咤的俊脸。 不行事? 唉…… 其实世子行不行和她也没关系,她才不想和一群女人争抢一个男人。 但她也不会大嘴巴与外人说,毕竟是世子隐疾。 如今看来,还是攒足银子最重要。 若斗蛐蛐儿一天赢二十两,一个月便有六百两,一年七千二百两……岂不是很快经济自由了? 但可着一家薅羊毛,会被盯上的吧? 云漓脑中算计着银子,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她醒来就见教习陈嬷嬷在床边椅子上坐着,手中还拿了大夫已经开好的药方。 “万寿堂的大夫已经给姑娘瞧过了,身子骨虽虚,不至于下不得床,走不了路,见不得世子爷。” “旁日听闻世子要来,恨不能天未亮就起床打扮,还掸那腌臜刺鼻的香,今天可是出了奇,硬生生忍住不见,真有几分手腕了。” 陈嬷嬷一双丹凤吊梢眼,弯月鹰钩鼻,面相八分刻薄,十足的阴阳怪气。 她出身皇后宝慈宫,位列三等教习。虽在宫中排不上号,到了世子别院则众星捧月,姑娘们每月都有孝敬的。 唯独云漓的孝敬她瞧不上。 因三娘子的风评不好,不是个地道的贞洁寡妇。就是坐在云漓床边,陈嬷嬷都把椅子搬离了一米远。 云漓慵懒的挪了挪身子,仍有几分困意,“旁日我抢着见,嬷嬷厌烦,如今不见了,嬷嬷还烦,不如您和世子爷商量一下,给我一笔银子安家,我就不在您这儿碍眼了多好。” 不说世子大方吗? 给她一笔经济自由,她立即跪地上给他磕仨。 陈嬷嬷惊了,半杠压不出个屁的蠢丫头,居然和她顶嘴? 她上下扫量云漓,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怎么感觉不同了? “你甭拿这话噎我,世子不计较你做的腌臜事,我心头却是记你一笔的。屋里还吃着卤肉杂拌,却说病气缠身下不了床?你唬谁?” “哦……难道嬷嬷盼着我去见世子爷,说您收了蕙妍姑娘五十两银子,不追究她拿野蛇吓我的事?” 云漓看到陈嬷嬷,就见她脑袋上一行雾符天书,清清楚楚。 陈嬷嬷惊了,“你、你竟敢胡说诬陷我?!” “是不是诬陷,嬷嬷心里清楚,我一个院中养病的都知道了,也不知别院中还有谁不知道了……” 云漓虽怨原主不争气,但拿蛇吓她的人,不会轻易放过的。 恶人还需恶人磨。 陈嬷嬷是最佳人选。 果然云漓说完,陈嬷嬷手中的帕子都撕碎了,“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对世子忠心,世子是认可的……既然你这么乐意躲在屋子里,那就在屋中好好养着,养不好身子别出门,免得过了病气给外人,我会仔细盯着的。” 第五章 没你妾多 陈嬷嬷心虚不久留,起身就走。 巧月吓得连忙追出去说尽好话。 “姑娘!您怎么突然揭嬷嬷的短儿?嬷嬷这是故意把您软禁,您不能容她这么做啊!”巧月灰溜溜地从外回来。 软禁? 云漓笑出了声。 那岂不是连病假都不用请,就不用去上课了? 巧月彻底看傻了,“您怎么还笑得出来?而且您怎么知道蕙妍姑娘给了嬷嬷五十两?” 云漓敷衍道:“我胡说的。” “啊?胡说?!那让蕙妍姑娘知道了,还不跟您吵架?!”巧月发现姑娘胆子越来越大了。 云漓:“她?吵架?恐怕她没功夫来找我了……” 陈嬷嬷睚眦必报,一定会找她算账的。 巧月唉声叹气,“其实嬷嬷那边也好说话。姑娘们每个月都给她一两孝敬,奴婢多做点香丸,您给她二两,她就不会拦着您见世子爷了。” “每月给她二两银子,就为了见一眼那男人?你当这是买票看耍猴儿的吗?”云漓觉得她们想法很荒唐。 巧月紧紧地盯着云漓,以前姑娘挖空心思的想见世子爷,如今怎么变了? 云漓看出巧月神色不对,准备好的话术也脱口而出了。 “其实我已经想通了,论家事、论才华,咱都比不过其他姑娘,也没必要再强求。想办法攒点儿私房银子,过好咱俩的小日子就知足了。” 巧月眼泪汪汪,“姑娘您也太难了……”她是真的心疼云漓。 云漓讨厌眼泪,“哭什么哭,有这功夫去做点香丸,能天天吃肉比什么都强……对了,香丸的事别告诉三娘子。” “您被嬷嬷禁足的事情也不说?” “不说。” 巧月抹了眼泪,更为云漓不值了,“您把所有委屈都自己担着,还怕三娘子忧心,可她们却一点不体恤您,太没良心了。” 云漓:“……” 也没必要把她想的这么好,她只是不想给娘家分钱而已。 “行了行了,去熬药吧,给林姑娘送卤肉了吗?” “啊,奴婢忘了!。” 巧月匆匆跑去干活,云漓终于能清净一下耳朵根儿。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嘴皮子太碎,需要多给她找点手艺学学了…… 吃肉、喝药、好好睡觉。 第二天云漓又揣着“香丸”跳墙离去,只是这一次巧月知道她如何“失踪”的了。 看着姑娘利落翻墙,巧月怔怔地呆滞半晌。 她拧了胳膊一把,疼! 真的不是做梦啊。 院墙那么高,姑娘就翻过去了? 被小蛇吓唬过一次,姑娘不但性情变了,还有身手了! 莫非那蛇是个仙儿? 她真要去好好的拜一拜了! 云漓不知巧月如何脑补,她接连三天都去五文钱的小茶馆斗蛐蛐儿了。 和第一次去时一样,只下三把注,赢二十两就走。 但今天她要离开时,掌柜的把她拦住了。 “小兄弟不再多玩两把?茶馆儿可以管饭的。” 云漓束发青衣,领子系得又高又紧,她身形不高不矮,戴了一顶头巾帽,还真看不出是位姑娘。 云漓摇了摇头,“赢多了伤和气,二十两肉疼不伤身,正好。” 掌柜捋着寥寥几根胡子,上下打量着她,“小兄弟口气够大的,就这么自信能一直赢?” “是不是能一直赢,您看着就是了,除非掌柜不许我再来。”云漓自当硬气。 掌柜连忙笑道:“怎么会?若小兄弟明天也来,茶我请了,上好的君山银针等着您。” 云漓挑眉看着掌柜,一直没说话。 掌柜不明所以,“怎么?小兄弟不乐意?” “……没什么,我一定到,多谢掌柜了!” 云漓离开茶馆汇入人群中,很快不见踪影。 伙计凑了掌柜身边道,“哪家的公子啊?您认出来了?” 掌柜的摇摇头,“没看出来。” 伙计惊了,“没看出来您请他喝君山银针?”那茶一钱十两银子,贵了去了。 掌柜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索,“你没瞧见她连续三天,每天只押三把,而且每次压的蛐蛐儿都是最弱的?” 伙计眨眨眼,“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什么绝招吗?” 掌柜飞去一个大白眼,“你管他有什么绝招,他模样不错,还有精湛手艺,主子一定会喜欢的。明天他再来时,你伺候好了挖挖底,若他被主子瞧中了,咱们再出手拉他入局。” 伙计嗤笑一声,又一个倒霉蛋?点了一下头,继续去忙乎了。 掌柜的摸摸下巴,交代两句,便匆匆地奔去镇国公府。 此时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宇文谦正数落着夜丰烨,揪着马匹缰绳不许他离开。 “说好了今晚一起喝酒,你却突然变卦?我都和我爹说了,你又放我鸽子,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夜丰烨言简意赅,“立了新案,要马上抓人的。” 宇文谦挑眉:“又谁落你手里了?” “甭多问,和你们府上沾了远亲,避嫌。”夜丰烨办事极重原则。 宇文谦不屑地冷呵一声,“国公府的亲戚多了去了,我除了亲爹亲娘谁都不认……可抓人也不差晚上这顿酒啊,太子还没登基呢,你至于为他拼命么!” 夜丰烨白眼:“就你话多。” 宇文谦仰脖,“没你妾多。” 夜丰烨冷眼撇去,也没封住宇文谦挖苦他的嘴,“怪我说你吗?别院十个美妾,你碰都不碰一下,要不是你对我从无非分之想,我也怀疑你取向有问题了!” 夜丰烨:“……” 若不是生死兄弟,好想一刀砍死他。 “毒痛无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关系再好,夜丰烨也不会透露难言隐疾。 宇文谦安抚地拍拍他,“我已经派人去陈国和炀国打听了,就不信这天下无人能解你的毒了。” 第六章 你自己过来 宇文谦和夜丰烨、太子一同长大,都是太子伴读。 夜丰烨自幼行文习武,科科魁首第一;宇文谦却文不成、武不就,耍把戏喝花酒他倒是京城第一。 可宇文谦府上三朝国公,宇文家更是臾国第一大族。长房如今只有他一支独苗,爵位非他莫属。 两个极端性子的人本凑不到一起,又恰好凑了一起,还成了生死兄弟。 夜丰烨翻身上马,“已经十七年,我也不强求,时间紧,我走了。” “你晚上回来喝酒,不然我不松手。”宇文谦耍赖不依。 夜丰烨无奈,“我晚上还要回侯府看看的。” “侯府那群人又不待见你,你回那里干什么……” 宇文谦正絮叨着,茶馆掌柜匆匆跑来了。 “……什么人能把蛐蛐儿玩那么神?你又说胡话糊弄爷呢吧?”宇文谦听掌柜在耳边低语几句,根本不信。 掌柜的倒嘶一声,用手比划着脖子,“敢和您说半个虚字,脑袋都给了您。” “啪啪”两声,长鞭抽响在掌柜耳旁,吓得他连忙躲去宇文谦身后。 “你再勾搭他不务正业,我现在就把你脑袋割了提去喂狗!” 夜丰烨最厌恶赌博喝花酒,若非抓了宇文谦无用,早把他锁大牢里进行改造了。 宇文谦连忙松了缰绳,撵夜丰烨好似撵鸡,“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你把抓人当乐子,我斗蛐蛐儿也是乐子,赢多了我赏回去就是了,你折腾完了回来吃饭啊,我给你留着酒。” 夜丰烨冷哼一声,好似给掌柜定寿限的阎王爷,准备把他一起带走。 东来得了刑卫传话,凑其耳边紧急低语,夜丰烨二话不说立即驾马离去了。 掌柜抹了一把脑门冷汗,好似鬼门关钉板上滚了一遭。 谁能想到来见小公爷,会遇见这位祖宗? 出门太急,没看黄历啊。 宇文谦早已习惯夜丰烨那张黑脸,送他离开后就拽掌柜的进院说话,“你仔细说说,那人真的每天只押三把?而且局局必胜?” “真的,绝对真的,骗您我就是王八……而且那小子眉清目秀,模样也不错。”掌柜眼睛瞄着宇文谦,想看爷是否另有癖好。 宇文谦冷笑一声,敲打着他的脸,“甭在爷的身上动歪心思,明天爷会去,你敢虚我半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 云漓离开茶馆,并没急着回别院。 今天是八月十五,别院的姑娘们筹备吟诗做对奏琴歌舞,夜间小聚。 即便云漓没被陈嬷嬷软禁,她也不愿凑合这种炫耀局。 她准备多买点儿好吃的回去和巧月美餐一顿,还特意拎了一壶桂花酒。 路过一家首饰铺子,云漓又钻进去了。 她给自己挑了一套圆月簪配水滴坠子,给巧月也买了一支鎏金簪。 那丫头连支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平日就用杨木枝对付着簪发髻,寒酸得不知遭过多少大白眼。 如今有家底儿了,就必须改善生活。 吃喝玩乐,云漓是极其大方的。 给店家付了八两银子,云漓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家。 可她刚刚迈出铺子大门,就见这条路被大批的刑卫给封锁了。 所有百姓都被要求站立原地不许乱动,因为官府要抓人! 大中秋的还抓人不放假? 衙门都这么内卷争功吗?! 云漓心里正腹诽着,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瞬间瞪大眼睛,往后躲了两步。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世子?合着骂了半天内卷的人是他?! 夜丰烨双手背在后,磅礴的气场让百姓们自动自觉地矮半头。 他一双锐眸似锋锐利剑,扫过人群中一张张脸,最终停在云漓站立的方向。 云漓心底“咯噔”一下。 不会被世子认出来吧? 她少年乔装虽不精致,也不至于拙劣到一眼就被识破。 夜丰烨声音低沉,似庙宇沉钟,“还站在那里等人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过来吧。” 云漓浑身惊悚,鸡皮疙瘩都乍起来。 不等她有动作,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八月十五当街抓人,夜大人就不怕伤及无辜百姓吗?” 夜丰烨冰冷无情,“你束手就擒,便不会伤及无辜。” 男人冷道:“我不想牵连其他人,但我更想知道,夜大人的心里,是百姓的命重要,还是功劳更重要。” 云漓松一口气,原来世子不是针对她,是来抓别人。 可下一秒,一道冰凉温度突然横在她的脖颈上! “抱歉了兄弟,看你眉清目秀的,模样不错,真死了,也挺可惜。但我已走投无路,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夜大人肯不肯放你一条生路,大不了黄泉路上咱俩作伴了。” 云漓身子一僵,眼眸低垂,正睹见她肩膀上的长刀尖锋芒。 她刚刚注意力都在夜丰烨身上,根本没想到身边会出现危险啊! 大街上这么多人,偏偏把她当人质? 我伴儿你个八辈祖宗啊! 百姓们被吓得惊声尖叫,连忙躲闪一旁。 刑卫们疏散其他百姓快速撤离,只将案犯和云漓包围其中。 夜丰烨眉头紧蹙。 此人眉眼似有几分熟悉? 可案犯的刀芒提醒他此时不能分神。 云漓沉叹一声,什么命? 也不知夜丰烨发现她是偷跑出来的妾,还会不会出手救她了…… 第七章 全帮你说了 云漓唉声叹气,把手伸进捧着的纸袋中。 案犯顿时把刀紧了紧,“你干啥?你别乱动啊,刀子它可不长眼!” 云漓不满的叽叽歪歪,“马上就死了,还不能吃两口香的?朝廷砍头前还都给顿断头饭呢,想当饿死鬼你随意,我可得吃饱了再上路!” 云漓也不管这人会不会真抹了她脖子,拿起一块肉就塞嘴里,小嘴吧嗒吧嗒吃很香。 所有人都傻呆呆地看着她。 这兄弟是不是心太大了? 双方都对上刀子了,您还不忘吃肉? 不知道的以为当街演戏呢! 夜丰烨难得的表情惊愕,没想到人质的脑回路如此……不正常。 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随时捕捉案犯出错的瞬间,争取一击必杀! 案犯也傻了。 他劫持的是什么人啊! 他不敢掉以轻心,更对云漓吧嗒嘴的声音无比烦躁,“你别吃了!快把你手里的东西扔了!” “我再吃最后一块!” “扔了,听见没!” “最后一口,最后一口!” “扔了,快点儿,再不扔我宰了你!”案犯气急,把刀又压深一寸。 云漓连忙举起双手,“别别别,扔扔扔,我扔,我这就扔……” 她把纸袋子扔在地上。 突然猛地起身。 一道蛇影从云漓领口蹿出,张开大口就朝案犯双眼咬去! 案犯一惊,下意识闭眼退后。 仅这闭目一瞬,夜丰烨如疾风狂闪,挥刀断了案犯右臂,又是“噗嗤”一声闷响,将案犯牢牢地钉在首饰铺子的大门上。 案犯双手握着长刀,直挺挺地瞪着眼,未死也不能瞑目。 怎会突然蹿出一条蛇? 那贪嘴的少年是什么人? 他有太多的疑惑无人解答。 刑卫们冲上来将他五花大绑。 案犯突然狂笑,“杀了我,你就别想找到失踪官银藏在哪儿,你这狗官,一定不得好死,哈哈哈!” 东来气得拳头咯咯作响,“那是你劫持的赈灾款,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放我一条生路,我就告诉你们官银藏在哪儿,否则那群穷狗只能被洪水淹死,饿死,病死!夜丰烨,你的官帽也甭想保住了!” 东来没辙,只能看向夜丰烨,“大人,怎么办?” 夜丰烨在人群中搜寻云漓。 这小子眨眼不见踪影,跑得倒是快的…… 他准备召大夫救治此人,带回去言行逼供。 一个小乞丐突然凑过来,递上一张纸条。 夜丰烨打开看,“官银藏在永州河东南三里的堤坝下面?” 案犯一惊,“谁说的?你胡说?!没有!” 夜丰烨又继续道,“同伙躲在京郊十里堡客栈的地窖中?” 案犯疯了! 这信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已经有人落网交代了?! 夜丰烨从他神色变化,就已经猜出字条上的信息属实,“东来带人去京郊十里堡抓人,其余人跟我到永州河。” “是!” “大人,还留着他吗?”东来看到案犯恨不能一刀宰了! 夜丰烨阴冷地看着他,“不是不想死?挂提刑司门口晒太阳。” 东来一个激灵,晒到死?!大人的刑罚永远比一刀毙命更毒辣…… 夜丰烨无暇追寻跑远的人质,带兵前去挖失踪官银。 大街上的血迹很快被刑卫们擦拭得干干净净,小贩们继续出来摆摊卖货,大娘们也继续攀谈八卦。 街道恢复了往日繁华,好似刚刚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 云漓却跑得极快,双脚交叠出了重影儿,她真怕夜丰烨带人追上来,一口气都不敢停歇啊! 云漓是趁夜丰烨砍案犯右臂时,寻了个空当,拎起食物和小花蛇就跑。 可跑出没多远,就听说案犯劫持的官银是为了赈灾所用的。 搞银子有很多办法。 坑灾民的钱,相当于用刀抹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缺了八辈子大德了! 而且他还威胁世子丢官帽? 那她的月例银子不就没了吗?! 云漓看出案犯隐藏的秘密,但避免被抓去当同伙,她拿起街边算卦先生的纸笔写下来,让小乞丐送去给夜丰烨。 但该逃跑还是要逃跑。 毕竟夜丰烨的眼睛太毒,她乔装露馅儿的话就太惨了。 路上一口气都没敢歇,云漓回到小院便瘫软在墙角一动不动了。 巧月连忙过去扶,“姑娘怎么了?您别趴地上啊,地上凉……” 云漓喘了片刻,才把气息捋顺了。 她拿出包裹里的簪子盒递给巧月,也不打算说出刚刚偶遇夜丰烨,“怕你等急了,急跑回来有点累……喏,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她这会儿说话,嗓音已似破锣。 巧月瞬时一惊,连忙接过盒子打开看,“这、这是姑娘赏给奴婢的?” “什么赏不赏的,快把你那根破树叉子扔了,寒碜。” “奴婢惦记姑娘回来晚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没想到姑娘去给奴婢买礼物了……呜呜呜,姑娘您怎对奴婢这么好!” 巧月又哭又笑,眼圈红润似秋桃。 云漓受不了她动不动就掉眼泪,可嗓子破得说话费劲,“别没事就哭,丧、丧的慌!” 巧月连忙把眼泪擦了,余光睹见袋子中有东西不停的动。 “嗯?姑娘还买了活物?” 巧月撂下簪子伸手去拿。 活物? 云漓想起小花蛇! “喂,别动,那里面有……” “妈呀!!” 巧月尖叫一声,吓得倒地昏迷不醒了。 云漓唉声叹气,还是说晚一步。 “你也真是的,你吓唬她干什么!” 云漓扯开袋子,吃的早已没了,蛇肚子倒是鼓鼓。 刚刚救她一次,食物已被小花蛇自动领奖了。 云漓无奈,哪怕双腿已软成面条,也忍着疲惫把巧月背回屋中。 凉水净面,巧月也很快苏醒。 看到小花蛇在云漓的手腕上缠着,她连忙跪地磕头,“蛇仙儿?真是蛇仙儿,蛇仙儿息怒,奴婢刚刚不是故意惊到您,您可千万别害姑娘啊!” 第八章 务必找到他 “什么蛇仙儿?你别大惊小怪的。” 云漓也没法遮掩小花蛇的存在,“它就是上次被你险些烫死的那一条,终究是个生命,我能救便救了。” “可自从它来了咱们院子,姑娘您立即有了香丸的卖钱路子,绝对与它有关啊!”巧月满眼的玄学迷信。 云漓:“……” 就这么被条蛇抢了功劳? 倒也不是不行。 “既然你也不怕,就放院子里好生养着吧,它还能看家镇宅。” “对,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它。” “你现在就得替它收拾一下烂摊子,它把咱俩的伙食都吞了,你再出去买点好吃的回来。”云漓是一动都不想动了。 “行,奴婢这就去。”巧月腿脚是勤快的。 “对了,你再给南边巷口拐角的陈伯家买二两银子的米面油送去,以后每个月都给。” 云漓每次回来,都能看到陈老伯坐在门口编柳条筐,还会客气的朝她笑一笑。 刚刚看她累得跳不过去,还帮忙垫了个板凳帮着爬。 “啊?他们家是挺惨的,儿子们都去当兵打仗牺牲了,老婆婆眼睛也瞎了。”巧月的心地很善良。 云漓轻应,“年纪大了,无儿无女,还总被街坊邻居们嫌弃,咱们手中宽裕就照顾一下。” 四个儿子全部战死,官家的抚恤根本不够生活。 斗蛐蛐儿赢的银子算偏门,按规矩不能全归自己无出处。何况最初的二两半,还是小花蛇不知从哪儿偷来的。 巧月笑着夸赞,“姑娘的心真好,奴婢没跟错人,您就是和其他姑娘不一样。” 云漓浑身无力,“别拍马屁啦,我快饿死了。” 巧月不再耽搁,兴冲冲地出了门。她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戴了云漓送她的鎏金簪。 旁日被嘲讽狠了,必须去其他姑娘的丫鬟面前晃一晃。她这簪子可是鎏金的,其他姑娘出身再高,也不会这么大方的赏! 云漓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没心思管巧月疯狂炫耀。 她躺在院中摇椅上小寐片刻,等巧月买了吃食回来,主仆二人便开始大吃大喝了。 ……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年破了例,十五当天,三更的圆月也格外闪烁耀眼。 街上连绵不断地精致花灯,将冰冷的提刑司也映出几分暖意。 夜丰烨刚刚忙完。 这个案子办的很顺利。 同伙抓到,官银挖到。 “那个人后来寻到了么?” 他带兵离开之后,刑卫将小乞丐带回去,仔细问了递纸条人的五官模样。 画师按照小乞丐的描述,出了画像,刑卫们便开始全城搜索了。 夜丰烨也没想到,告知案犯藏匿之地的人就是人质,这倒很有意思了…… 东来连忙汇报,“忘了和您说,搜了全城都说不认识,大海捞针一样。” 夜丰烨思忖后,“把画像拿给我看。” 东来连忙递上。 夜丰烨蹙眉,“这画得不对。” 他亲自拿起笔,按照印象中的模样勾了脸。 东来在一旁哀叹,“爷,您想云倾了……” 云倾是云漓大哥。 当初他们二人做夜丰烨贴身侍卫,关系极好。 云倾故去,夜丰烨也没再找人替补云倾的位置,只留了东来在身边。 夜丰烨又添几笔,的确画成了云倾,那人与云倾的确有几分神似……也快到云倾的祭日了。 “给他家人送过中秋礼了么?” 夜丰烨承诺过庇护云倾家人,年节礼从未断过。 东来冷呵一声,“送了,可送什么礼都没用,三娘子只想要钱,听说云漓姑娘的月例银子她都要拿一大半回家。” “当初云倾最疼这个妹妹了,可惜进了别院之后,性子也变得市侩贪财,和三娘子一模一样了。” 对云倾,东来十分尊重; 但对他的家人,东来八只眼睛看不上。 “云倾以命换我命,他家人要什么都理所应当。千万不要吝啬,爷还养得起身边人的。”夜丰烨训了两句。 “小人知道,可有句不当说的,您已经收了云漓姑娘做妾室,她还搞出那么多丑事,若继续放纵下去,不知出什么乱子,侯夫人已经不满意了。” “我夜丰烨的人,还轮不上她不满意。”夜丰烨语气骤冷。 东来也不敢再多话。 “以后每个月给三娘子送十两,让她别再去拿云漓姑娘的银子。”夜丰烨对身边人向来大方。 东来立即点头,“小人明白……爷,小公爷那边怎么回?他还等您一起喝酒呢。” 夜丰烨起身抻抻筋骨,“谁有空陪他,让他自己喝那猫尿吧,这个人明天继续寻,务必找到。” 东来道:“京兆府那边,我天亮之后去核对一下信息,再不成,只能挨家挨户去搜了。” 夜丰烨点头,让东来先退下。 他又看了看画像。 想起那人被挟持时还不忘了吃肉,不禁轻扬嘴角。 吃货? 这一点和云倾倒是很像。 将画像放到一旁,他又埋头继续看案卷了。 第九章 不差那仨瓜俩枣 月落星灭,橙色光芒于地平线缓缓升起,映照大地。 人们清扫着街上的花灯残骸,打着前夜醉酒的哈欠。 十五欢愉一晚,十六倦怠疲惫。 宇文谦一早就到了茶馆,等待斗蛐蛐儿的传奇人物到场。 日头升了正中央。 午时三刻,云漓还没出现。 掌柜的脖子都快抻长了,“小兄弟怎么还没来?难不成昨晚遇上什么事了?” “啪!” 宇文谦一摔折扇,“昨天京城只有我三伯母娘家的二舅外甥被夜丰烨抓了,莫非你说那孙子是斗蛐蛐儿的奇人?” 掌柜的连忙缩了脖子,“那倒不能是……或许是小兄弟有事耽搁了。” 宇文谦桃花眼一眯,皮笑肉不笑,“是谁信誓旦旦说他今天一定来?否则就是王八的?” 掌柜的颤抖道,“小人也是嘴一打滑,可他真答应了小人的啊。” “呵,还和人家提了君山银针做交情,手艺那么高,差你那两口草叶子吗?!” “小人眼界浅,小人知错了!”掌柜冷汗都湿透了。 “做男人,要讲究说话算话,否则就不配当爷们儿,要兑现承诺做王八……把这个人给爷找到?嗯?” 宇文谦声音轻如羽毛,那重量却似净身之地的月牙刀,让掌柜胯下飕飕发凉。 “找,小人挖地三尺也一定找到他!” 这位爷旁日里插科打诨,没那么多斤斤计较。但真触了他的霉头,扒一层皮都是轻的,掌柜毫不怀疑自己真会被阉掉…… 宇文谦冷哼着一甩折扇,迈着四方步上马车离去。 掌柜的一直跪在地上,双腿软得起不来身。 “大海捞针,咱去哪儿找啊?”伙计也被吓够呛。 掌柜的焦头烂额,“找不到也得找!让所有人都去找!!” “这臭小子居然敢诳我?但凡找到,我先阉了他,让他做王八!” …… 此时的云漓还没起床。 昨晚她和巧月玩的太兴奋,捧着酒壶喝多了。 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太阳当空。 这么暖的阳光,这么柔滑的秋风,最适合在院中喝茶赏秋景,就算能赚银子,她也绝不动弹了。 何况昨天偶遇夜丰烨险做人质,她内心颇有阴影。 案犯信息也是她提供的,她暂时不会出门,留家里躲一阵子麻烦。 反正已经不差钱儿,打发巧月出去买肉就行了! 云漓一连在别院躲了七天。 吃吃喝喝,又教巧月酿造香丸。 请绣娘订了几身新衣服,还听了陈嬷嬷和蕙妍姑娘的八卦。 上次她说破陈嬷嬷贪了五十两银子,陈嬷嬷果真赖上蕙妍姑娘大嘴巴乱说话。 毕竟是宫中出来的嬷嬷,整人这活儿信手拈来,挑三挑四就给蕙妍姑娘列了七八条罪过,直接软禁十天,不许出院子了。 云漓乐于被软禁,争宠的蕙妍一气之下病倒了。 云漓听巧月说得心花怒放,她却只当了却一件心事:占原主身子,替原主报个小仇。 但也有云漓纳闷的事:发月例银子时,三娘子居然没来?家中出什么事了吗? 让巧月回娘家打听了下,才得知世子发了话,不许三娘子再扣姑娘的月例银子了。 想到夜丰烨,云漓便想起他长刀砍手刺腹的冷漠凶煞。 那一瞬间,好似杀得是鸡鸭野畜,不是活生生的人。 这么暴虐嗜血的不举男人,会拦住三娘子扣钱?而且三娘子还乖乖听话? “世子许诺每个月贴补三娘子十两,所以三娘子不来找您要钱了。”巧月听了云漓疑惑,立即解释。 云漓:“!!!” 把十两给她,她给三娘子五两,不是还能赚五两?! “算了,反正咱们有了来钱的路子,就不差那仨瓜俩枣了。”云漓只能自我安慰。 “姑娘您今儿还出去么?”巧月知道“香丸”能换钱,勤劳又刻苦,已经攒下不少香,只等姑娘去卖了。 云漓点了点头,“换衣服,今天不能再懒了。” 街上已经张榜公布了赈灾官银失踪案,砍了案犯十八人,包括与国公府沾了远亲的地方官。 案件结束,也不会再有人追查此事,她这人质兼热心百姓也算彻底安全了。 云漓换了一身暗色的书生装,又换了一顶头巾帽,只是她没再去五文钱的小茶馆,准备再寻觅一家。 之前掌柜说拿君山银针招待她时,云漓就看他脑袋上现出一行雾符天书。 谁能想到五文钱茶馆的幕后东家是国公府的小公爷?! 难道臾国京城和仙界一样,掉块石头都能砸死两个皇亲仙戚吗?! 何况小公爷与夜丰烨还是发小死党。 茶馆她绝不再去,能躲多远躲多远。 好在臾国人好斗。 云漓不斗蛐蛐儿,又去玩了几把斗鸡。 但这一次她更加谨慎了。 无论斗啥,只下三把注,二十两银子揣走。 每个场子只玩一次,再就不见踪影了。 半个月的功夫,云漓捐助了二十户孤寡老人,还在钱庄里存了二百两,小院也布置得像模像样。 …… 天色渐冷,即将入冬。 今天云漓没出门。 昨日别院特别通知,绣坊量尺寸做冬季新衣,所有的姑娘都有两套。 虽然云漓已经请人做了她和巧月的,但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恰好赶上葵水小日子,她便在家里歇一天。 可这一天陈嬷嬷没见到,三娘子却来了。 看到这位便宜老娘,云漓内心复杂。 若不是她不停的出馊主意,原主不会被欺负,但原主没被吓死,她还不知投胎谁人家,会变成什么样…… 第十章 神人三娘子 “哟,多日不见,小院都变了模样,你是用什么法子入了世子爷的眼?还特意派人嘱咐,不许我要你的月例银子,是真真儿的心疼你了呢……” 三娘子身姿高挑,丰腴俊俏。 莫看已是四旬的年纪,举手投足妖娆妩媚,就连眼角那三道深浅不一的鱼尾纹都透着勾人儿的娇嗔余韵。 她穿着亮紫色的褙子袄,耳坠子摇晃得叮当作响。 云漓让巧月去倒茶,更不吝丑话说在先,“世子已经答应每个月贴补你十两银子,你还跑来干什么?事先说好啊,闲聊可以,要钱我可没有了。” 三娘子一怔,顿时手指戳着她的脑门道,“你个小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云漓躲开她的长指甲,“我若是白眼狼,那方哥儿慧姐儿算什么?貔恘转世?王八成精?怪不得你把他俩护得宝贝似的,都应该选块好木料,把他们给供起来呢。” “呀,你这死丫头,居然会顶嘴了?!” 三娘子满脸震惊,似不信这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肉。 云漓十分认真的点头道,“当然会顶嘴,有世子撑腰了,我凭什么受委屈,总不能丢了他的体面吧。” 撑腰? 体面? 三娘子立即把云漓从椅子上拽起来,绕她看了一圈又一圈。 “您看什么呢?怎、怎么了?”云漓被转得有点蒙。 三娘子一巴掌拍了她屁股上,眼睛冒星星地凑近问:“难道你真的睡成了?” 云漓眨眨眼,一时没听懂。 可见三娘子暧昧的盯住她的敏感部位看,云漓顿时一张大红脸,“您这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别胡说八道!” 世子不举,能睡成才怪! 说话口无遮拦,难怪陈嬷嬷嫌她不是正经寡妇了! “想什么?当然是想真格的!” 三娘子极其失望的坐下,“你大哥刚去了一年,世子念他的好,还知道惦记咱们娘几个。你若不趁这时机生米煮成熟饭,坐实了妾室名分,早晚被他忘在脑后,你大哥就白死了!” “白死?您这话说得可真无情。” 云漓很喜欢记忆中的大哥,那也是和原主关系最亲的兄长。 三娘子翘起了二郎腿儿,“说好听的有什么用?他也活不过来了。我只能借他给你们姐仨儿奔个好前程,否则这个家就完蛋了。” “您指望我们仨,还不如好好打扮一下,给我们找个富贵后爹更靠谱一点。” 云漓挖苦一句,三娘子却没生气。 “那也不能现在找啊,等你在世子面前有了名分,我就算世子的半个丈母娘,再嫁也能选个高门大户,那群穷泥腿子可配不上我了。” “噗……咳咳咳!” 云漓一口茶就喷出去,险些被三娘子这话呛死。 她活了上千年,今儿算开了眼了。 “您行,您真行!” 这位老娘不是一般人。 三娘子很有自信,“我当然行了,若不是有你们四个拖累,当年你爹死了,我就去给老员外做填房了,至于算计着铜子儿过穷日子?这些年我容易么!” “行行行,您最委屈了,您今儿到底干什么来了?” 稍后陈嬷嬷会带绣娘来,云漓不希望这二人遇上。 三娘子冷哼,拿出一个小锦囊,“知道你身子不好,我特意去庙里吃了七天素,给你求了一个护身符。你可别小瞧它,请大师们加持过的,花了我七两银子呢。” 上次弄春药险些把闺女毁了,三娘子也愧疚后悔。 云漓颇感意外。 还有那么一丢丢感动。 毕竟她千年没体验过亲情的味道,哪怕这老娘市侩又奇葩。 “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云漓把符贴身放好,对三娘子语气也和缓了些。 三娘子立即凑来说起方哥儿的事,“你下次见到世子,给方哥儿提一句上学的事呗?若方哥儿混进月尘书院,认识的都是官富二代,随意攀上哪一个都不愁吃穿了。” 云漓:“……好吃懒做蠢成猪,论语背不全两三句,哪个二代瞎了乐意带着他。” “哪有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其实就想给他找个不累的差事,好歹吃饱不饿啊。” 云漓摇椅上晃着,“有口饭吃还不容易,回头我打听一下,哪个大户人家缺看坟的,我帮他求一个。” 三娘子被气晕了,“这死丫头,嘴皮子遭雷劈了吧?反正你弟弟的事情必须管,我过些日子再来问……别以为你有世子撑腰就豪横了,你是他恩人的妹妹,我还是他恩人的亲娘呢!” 三娘子冷哼一声,扭搭着就走。 云漓让巧月去送送,顿时头大如斗。 有这么一位老娘,怪不得原主被折腾熟了,换成谁都吃不消。 可云漓没等进屋歇口气,就见巧月匆匆地跑回来了,“完了完了,冤家路窄,三娘子和陈嬷嬷碰上,已经吵了起来,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 别院这么多路通向大门口,怎么就偏偏能碰上? 她都想去阎王殿翻翻二人的前世今生,看她俩到底几辈子死仇了! 顾不得再多腹诽,云漓带着巧月飞速奔去。 但她速度再快也没有三娘子的嘴皮子快。 赶到现场时,三娘子已经吵完走人,只剩陈嬷嬷阴恻恻地等着她。 “明天开始,云漓姑娘辰初起、酉末归,所有课一节都不许落下。” 什么?上课?!! 云漓头发丝儿都炸了! “嬷嬷我觉得嗓子不舒服,还想再歇两天……” 陈嬷嬷皮笑肉不笑,“你母亲说了,姑娘一天一时一刻都不能歇,否则就是我故意冷着你,不让你见世子爷,我可担不起这罪名呢。” 三娘子当众撕破脸大吵大骂,陈嬷嬷气得现在还发抖。 她的确故意冷着云漓,可被当众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漓:“……” 她无话反驳,总不能说三娘子有错。 陈嬷嬷扫量着云漓,休养一阵子,这眉眼瞧着比之前顺眼不少,穿着也更规矩了。 小脸红润白胖,光泽如玉,的确有那么几分垂怜俏皮。 可惜一件技艺都拿不上台面,光鼓捣这张脸有什么用? “莫说我做嬷嬷的刁钻苛刻,后天是世子爷的生辰,姑娘们都在尽心准备礼物。云漓姑娘用点心思,这次别再出丑,你哥哥的体面撑不了多久的!” 陈嬷嬷说完就走,留下的一道凶光似四个大字:你等着瞧。 云漓:“……” 她第一次后悔坠仙台跳得太仓促,早知今日,她应该仔细选选啊! 事情已无回旋余地,云漓只能带着巧月回院中等待绣娘量身订衣。 送走了绣娘,云漓换上少年装便翻墙离去了。 第十一章 大家都知道啊 云漓在大街上脚步匆匆,心里想着只有今天能赚银子,没注意路过茶馆时,被伙计给瞧见了。 伙计连忙冲进屋中告诉掌柜的,“出现了,那个人出现了,他刚从咱门口路过了!” 掌柜听见这个消息眼睛都绿了,“你确定是他?真的是他?” “是!绝对是,小的拿脑袋担保!” “那你还不跟上去……我这就起来告诉小公爷,哎哟,我的老腰……” 掌柜劳累过度,整整掉了二十斤,睡觉骨头都咯床。 他这大半月四处打听此人消息,能隐约摸到线索,却根本捞不着人影啊! 小公爷已经吩咐长随到内务府报名,真准备把他阉了送进宫! 如今此人再出现,他爬也要爬去把消息告诉给小公爷的! 云漓自当不知这边儿已经开了锅。 她寻了一个斗蛐蛐儿的小场子,仍旧压三把,赢了二十两就准备走。 可她刚一起身,就发现此处被一群人给围了。 围她的不是衙门中人,更似某个府邸的家丁,各个手持棍棒长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云漓疑惑之时,一位年轻公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五官俊逸如玉,一身清尘白衣,面容挂笑,一双桃花眼比女人还媚气三分。 手中握了一把二十四骨象牙扇价值不菲,锦绣短靴上的金丝非丝,而是纯金的线。 整个人打眼看去明晃晃的俩个字:有钱。 宇文谦也打量着云漓,还俯身想看看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兄弟让我这一通好找,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云漓蹙眉道:“我向来不赢人倾家荡产,二十两输赢,至于?” “和输赢无关,只想和小兄弟交个朋友而已。”宇文谦坐了常六儿搬来的椅子上,手中还端了茶碗。 云漓:“……” 交朋友?怎么和仙界纨绔台词一模一样。 “没兴趣,恕不奉陪。” “别担心,只想见识一下兄弟逢赌必赢的手段,没有别的意思。” 宇文谦眼神笑弯弯,看得出他是真心好玩。 云漓却不肯依,“你想看就看?我凭什么让你看?” 掌柜的从人群中钻出来,“这是我们小公……小主子,他不信我说您逢赌必赢,认为我在说瞎话,小兄弟还是露两手吧?” 云漓认出瘦脱相的茶馆掌柜,心中顿时明白了。 肯定是掌柜拿她邀功讨好,现在才寻到她的人。 如此说来,面前这纨绔就是夜丰烨的死党宇文谦?! 怎么这么倒霉? 貌似不好脱身了…… 云漓从兜里拿出琉璃莲,边吃边想怎么逃。 她眼神不动地盯着掌柜看,突然阴恻恻地笑出了声。 掌柜的一个激灵,“小兄弟这般看我作甚?倒是陪主子耍两把啊。” 云漓慢悠悠地道:“我不肯和你搭伙坑钱,你就找人围我?斗个蛐蛐儿而已,设局害人就过分缺德了!” 云漓已把掌柜隐藏的秘密看了个透。 这家伙秘密不少,雾符天书都快把他大脸盘子遮满了。 “!!!” 设局?!! 宇文谦眼神一瞟,“你还敢干这事儿?” 掌柜头发丝都竖起来,“没有的事,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 云漓一件一件地数出来,“你和梁大脚合伙,坑了王二麻子七十两,还让那瞎四眼故意装怂,骗李秀才把铺子都当了。” “你还设局坑了三庆班的大青衣,逼他去伺候个八十岁的糟老头子……这么下作的人,恕我不愿与之为伍,抱歉了公子,恕我得罪了。” 还想坑她下药送给宇文谦?呸! 这段掌柜的内心独白太恶心,云漓自动忽略。 宇文谦的目光移向掌柜,仍旧笑眯眯,“蛐蛐儿没斗成,倒是听了一段大戏,你的演技挺好啊。” 掌柜的“噗通”一声跪下了,“爷,他血口喷人,我真的没干这事儿啊!” 这小子到底什么人? 怎么对他的事了如指掌?! “我怎么看你很眼熟啊?” 掌柜的跪下,抬头正见云漓的脸。 云漓顿时警惕,“废话,你看我不熟,也找不到我在哪儿啊!” 大哥是夜丰烨侍卫,宇文谦又是夜丰烨发小,难保之前遇见过,很可能会认出她。 宇文谦没理会二人斗嘴,看了一眼常六儿。 常六儿心领神会,立即带人去查。 云漓捧了蛐蛐儿罐要走,“今天说什么都不斗了,有机会再切磋斗技吧!” “你走了,我怎么找你?”宇文谦还想留住他。 云漓撇了一眼掌柜,阴阳怪气,“京城谁不知小公爷是茶馆的幕后老板,想找谁能找不到?只是没想到您手底的掌柜这么脏。” 给姑奶奶找麻烦? 姑奶奶就让你更麻烦! 宇文谦眼神凌厉,掌柜的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没说过啊!” 云漓满脸不屑地笑。 掌柜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宇文谦没了兴致,对云漓软声细语,“……明天我在茶馆等你,会给你个交待,但你也要如期赴约,让我瞧瞧手艺如何?” “行,我一定到。” 云漓一口答应,钻出人群,迅速离开。 常六儿也快速查出真相赶回来,不仅云漓说的这几件,还挖了掌柜更脏的勾当。 掌柜已解释无用,只能跪地不停磕头。 宇文谦用脚尖抬着他的下巴,还蹭上了血,“能耐了,做局坑人还打着我的旗号?”他仍旧在笑,却笑如夺人性命的银环蛇。 掌柜被咯的喉咙要碎了,“错了,小人错了,小人只想多弄点银子和人哄爷开心,小人绝没说过您是东家啊……” “原来是为了哄我啊,可我说过,不许你动歪心思,你怎么没听话?” “小人该死,小人真的该死!” “还记得夜丰烨和你说过什么么?”宇文谦阴恻恻地道。 “夜丰烨”名字一出,掌柜的魂儿都吓出了天灵盖儿,“爷,爷您饶命,小人当牛做马给您赔罪,您千万别把小人送给夜大人啊!” 宇文谦懒洋洋地站直身子,吩咐常六儿道,“把他和茶馆儿的人都送去提刑司。坑了多少人、昧了多少钱都帮爷问出来,然后挨家挨户的赔,按三倍银子赔。” 常六儿悄悄凑过去,“爷,这事儿弄到提刑司,丢人不?” 宇文谦冷哼,“爷怕丢人吗?夜丰烨罚得越狠越好,看谁还敢借我名号坑钱。但你和他说,别把人弄死,留一口气。” 常六儿没懂,这还不直接砍了? 宇文谦慢悠悠地上马车,寒意如霜,“问清账目后都送去诡香楼,爷怎能随随便便亏银子?让他们卖春卖笑卖屁股,银子必须给爷挣回来!” 第十二章 他真的来了 云漓不知掌柜下场如何,她已经心惊胆战地跑回家,并且决定躺平半年过冬,至少三个月都不出门。 常六儿将掌柜送到提刑司,东来哪还顾忌留什么命,直接要赏棍子打死他。 掌柜早已双腿发软,跪地求饶,求饶时突然看到画像,连忙叫嚷这逢赌必赢的人,就是世子爷要找的人! 东来和他对了五官相貌,没想到还真对上了…… 翌日茶馆。 宇文谦等了一天,夜丰烨也等了一天。 毫无悬念,他们被放鸽子了。 “爷,要张榜吗?”东来询问。 夜丰烨摇摇头,“清扫赌坊,然后派人紧盯,盯到这个人之后,赌坊全给我封了。” 这个人越来越神秘。 举报案犯和官银藏匿地是其一,被劫持时还贪嘴好吃,随身带蛇当宠物玩。 如今又多了一条逢赌必赢? 若不是他比云倾矮一头,面庞更瘦一些,夜丰烨都怀疑云倾根本没死了。 但这个人能说出贼赃之地,显然肚中有货。 虽然此案已经了结,谁知会不会挖出更多细节?夜丰烨不会轻易放过的。 宇文谦听夜丰烨要封赌坊,顿时不满意,“亏的银子我都三倍赔了,你怎么还全封?” 夜丰烨轻飘飘地怼回去,“我瞧不顺眼,想封就封,有本事你来当这个官?” 宇文谦冷哼:累成狗的活计,他才不干。 “人不会来了,散了吧。”夜丰烨道。 东来凑到夜丰烨耳边,“爷,别院一早来信儿,您明天生辰,嬷嬷说姑娘们为你庆生,全都准备好了。” 夜丰烨不想去。 宇文谦听见了,“去!必须去!我还没去过你的别院,我和你一起去!” “关你屁事?蠢拒!”夜丰烨道。 “你把赌坊扫了,我能去哪儿玩?我挺想看看你在女人堆里什么模样,还从未见过呢。”宇文谦的确十分好奇。 夜丰烨:“……” 老天分配个傻子做发小,是为了给他后半生添堵的? “明天要进宫,御史弹劾我当街晒尸,嗜血无情。” “督查院那群糟老头子除了会挑刺儿之外,还懂个屁?!”宇文谦连他外祖父都骂上了。 夜丰烨懒得听他抱怨,上马就要走。 宇文谦心绪不忿,吩咐常六儿继续找,再一转身就问夜丰烨,“你要去哪儿啊?” “和兄弟喝酒去。”夜丰烨没多话,腿敲马肚,眨眼不见踪影。 宇文谦纳闷的自言自语,“兄弟?他兄弟不是我吗?还有谁?” 东来悄声道:“今儿是云倾祭日,大人要单独叙旧,连我都不带的。” 宇文谦了然,“这家伙,早晚吃重情义的亏,随他吧!” 夜丰烨出城去云倾墓地时,云漓也被三娘子揪着,与云方、云慧在云倾墓前磕头烧香。 原本陈嬷嬷不许云漓出门,但三娘子说云倾祭日,一家人必须全到,就连云倾生前养的狗都不能缺席。 世子救命恩人的祭日,陈嬷嬷再不喜也只能乖乖放人。 三娘子亲手擦了云倾墓碑,扫了灰,又让云漓为碑字描红,“你做了世子妾,最借你大哥的光了,这事儿你来吧。” 云漓也没抗拒,一笔一笔的描着。 云方跪得膝盖疼,索性一屁股坐了地上,阴阳怪气,“世子妾厉害了,瞧这一身料子都是花锦缎,金簪上还有红蓝宝,我们没本事的高攀不起了。” 云漓描红没停手,“嗯,长大了,很有自知之明了。” “你……娘,你看她,有这么做姐姐的吗?!”云方直接告状。 “都给我闭嘴,谁再废话就在这里守三天!”三娘子最看重大儿子,哪怕云倾过世,也不许孩子们在他面前吵架。 云方满脸怨毒,怨气冲天; 云慧跃跃欲试,很想蹭云漓的簪子戴一戴。 但云漓一边描字一边说套词,根本不给二人开口的机会。 描红完毕,三娘子又点了香烛。 “老大啊,你在天上时也要保佑云漓能被世子相中啊,这丫头太笨,下个春药都不会……” 云漓:“……”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被陈嬷嬷盯了一整天,刚下课又被三娘子揪来扫墓。昨天惊心动魄没睡好,她早已精疲力尽,实在没心情听三娘子的虎狼之词。 云方和云慧也不爱听,一溜小跑先回马车里等。 三娘子絮叨好半晌,才趁着天未全黑,上车返回城中了。 他们刚走片刻,一人一马从另一侧山边爬上来。 夜丰烨拎了两壶酒,摆在墓碑前,“兄弟,我来陪你喝酒了……” …… 傍晚日落,云漓已经回到别院。 她和巧月回城后,在街边下了车,借机大包小包买一堆,做过冬储备。 她还特意选了一个锦云阁的荷包,准备做生辰礼送给夜丰烨。 毕竟所有姑娘都精心准备,她也不好意思空手祝贺,太不识抬举了。 可惜锦云阁的物件图纹独特,为了避免穿帮,她需要再搞点东西上去。 弄什么呢? 再缝两个彩条? 绣一朵小花? 巧月匆匆跑回来,“姑娘您快准备下,世子来了,世子他今天就来了!” “怎么今天就来了?!” 云漓看着手中荷包,就这么送?若被看出是二两银子的物件,有点过分吧? 巧月也快急哭了,“世子爷说明天宫中有事,所以今晚顺路来看看,您快换好衣服去前堂,姑娘们都已经过去了!” 云漓瞄了一眼小花蛇,小花蛇立即钻得无影无踪:休想把它当礼送走。 云漓没辙,东瞅西瞅,只能往荷包里塞了一把琉璃莲。 莲果虽未成熟,但香气四溢。 顾不得回屋中对镜梳妆,她简单整理一下发髻不乱,便带巧月匆匆跑去了…… 第十三章 荷包露馅了 云漓紧赶慢赶,还是最后一个到前堂。 姑娘们早已把前面的主要位置占满。 她擦擦额头跑出的汗,带巧月在末尾溜边儿站着了。 陈嬷嬷狠狠地瞪她一眼,才转头讪笑着请夜丰烨喝茶,“姑娘们也没想到世子今晚来,失了尺度分寸,让爷您见笑了。” 夜丰烨并未抬头看。 他汩汩灌了三杯凉茶解酒,声音平淡,“明日宫中有事,呆不了多久,嬷嬷和姑娘们不必劳烦,说说话即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陈嬷嬷试探道:“姑娘们为您生辰准备多日,世子就留别院歇一晚吧?” 陈嬷嬷大胆提议,数十双眼睛顿时瞪得精光瓦亮。 姑娘们盼这一天已经许久,成为世子的第一个女人,已经是众多妾室的人生理想了。 云漓也仔细看了看夜丰烨。 再次确认他不举的严重程度——此病难治。 夜丰烨撂下茶杯,不动声色,生生晾了陈嬷嬷一个大冷场。 陈嬷嬷讪讪,自知冒昧唐突,只能看向身边最近的莠鸢姑娘。 莠鸢拿起亲手做的双面绣鸳鸯,娇滴滴地送到夜丰烨面前。 “莠鸢祝世子爷节节高升,官运亨通,婢妾还准备了一首小曲儿唱给爷听的……” 莠鸢乃罪臣之女,没等发配教坊司,便得恩典赏给夜丰烨为妾。 她杨柳细腰摇曳生姿,又用团扇半遮面羞赧怜人,妾室中她嗓音最柔婉,唱的小曲儿最动听。 可惜夜丰烨不懂风情,“绣品收下,唱曲儿就不必了,赏。” 夜丰烨在桌上摆了十片薄薄的金叶子,专为今晚打赏所用。 莠鸢颇不甘心,“婢妾准备许久了呢,爷您就听上两句么……” 撒娇的乖嗲,连陈嬷嬷都起了鸡皮疙瘩。 夜丰烨眉头微蹙,莠鸢只能半喜半遗憾地退下,不敢再多言半句了。 有金叶子做赏,姑娘们接二连三的送上生辰礼。 山水画、仕女图、祈福经,手裁衣五花八门…… 云漓看看手里的荷包,有点寒碜? 她望向身边的林紫,林紫面前摆了一盆兰花做生辰礼。 就送一盆草叶子? 比她还抠。 再看手中的荷包,云漓也没那么心虚,只盼着夜丰烨别认出她就行。 献礼、打赏,流程很快。 因为夜丰烨除了一个“赏”字之外,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轮到林紫上前,她恭恭敬敬的送上一盆兰花。 姑娘们禁不住嗤笑,好歹也是世子生辰礼,就送一盆花?即便出身县令府,但在世子面前算个屁?哪来得这份傲气呢! 夜丰烨抬头看了看那盆花,没急着赏。 “皇后娘娘最喜欢的醉玲珑,林姑娘养得很好。” “婢妾无能,只会摆弄花草,不敢当世子夸赞的。”林紫语气平淡,更无讨好之心。 夜丰烨把花收下,“林县令在滦洲还好?” “家父安康,谢世子挂念。” “过年时可以回去探望一下,不必拘在此处。” “谢过世子,婢妾并不想回去。何况醉玲珑未开,婢妾一言九鼎,必须兑现承诺的。”林紫话中有话,还把夜丰烨给拒绝了。 夜丰烨未在多说,赏了一片金叶子,便由着林紫退下了。 姑娘们不敢窃窃私语,但看林紫的眼神充满嫉妒不甘。 这么多姑娘,世子独独与她搭了话。 就因为她是县令嫡女? 会养皇后娘娘喜欢的醉玲珑? 那花不是还没开呢么,而且兑现承诺是什么意思?众人心里开始八卦了…… 云漓没理睬醉玲珑的八卦,只腹诽那一盆破兰花竟是皇后最爱? 皇后也没什么审美水平嘛! 若看到她的遍地鬼兰开,还不把人给吓死了?她要不要收敛点儿,换些破花养一养…… 林紫退回原位,最后一个送礼的是云漓。 陈嬷嬷望过来,透着满腔不耐烦。 夜丰烨看桌案上最后一片金叶子,不再让下人续茶,只想赏完走人,目光也投向了她。 云漓收敛了心思,一溜儿小碎步躬身上前,“云漓贺世子爷福寿安康,多破奇案为百姓造福,升官立功发大财。” 夜丰烨看着她上下打量,并没有马上伸手接礼。 姑娘们见世子不动声色,眼神交汇几个回合,议论声顿时悄悄响起了。 “说两句贺词也俗不可耐!” “她的眼里只有钱。” “那荷包是亲手做的?花样有点眼熟……” “这是锦云阁的荷包!云漓居然不亲手绣,去外面买?这也太过分了吧?!” 陈嬷嬷心中一惊,凑过去看见锦云阁的绣印,顿时一脸尴尬,“世子莫怪,云漓姑娘一直养病没上课……” 她是教习嬷嬷,必须撇清教习失误才行。 姑娘们不敢嘲讽林紫,对云漓可不会手下留情。 “的确一直在养病,这小脸养得又红又润,今儿还跑出去一整天,没想到就买个破荷包。” “别说,这荷包上的图案,她真绣不出来。” “世子爷的生辰都不用心,这种人还养她干嘛?赶紧回家算了!” “换做是我,都没脸站出来……” 姑娘们噼里啪啦当面吐槽。 陈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却盼着夜丰烨怪罪两句,她也有借口把云漓赶走了! 云漓才不介意旁人如何说。 抬头见夜丰烨盯着她,连忙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琉璃莲,“婢妾送的不是荷包,是亲手种的果子,这果子虽未成熟,但味道香甜,世子不妨尝一尝?” 琉璃莲出,香气四溢。 众人伸长脖子瞧瞧。 什么果子?怎么没见过? “也不知哪儿来的野果子,可别把世子吃坏了。” 云漓不解释,顺着话就说下去,“不吃的话,放荷包里做熏香也是好的,这味道可以醒酒呢。” 那一堆零七八碎的生辰礼,世子摆明了哪一个都瞧不上。 凭啥就看低她的琉璃莲? 云漓只等夜丰烨接礼赏金叶子了…… 第十四章 一个不如一个 夜丰烨的指尖敲击桌案,拿起最后一片金叶子于手中把玩。 “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他一直端详云漓。 若不是身高有半掌差距,身形消瘦些许,她五官很像提供案犯信息的人质。 但夜丰烨没往云漓身上联想,倒想起云倾还有一个弟弟。 云漓一怔,立即点头道,“婢妾的弟弟叫云方,今年十三岁了。” 夜丰烨:十三岁的年纪,应该和那人身高差不多? “他平时有何喜好?” 喜好? 混吃等死、啃老摆烂算吗? 云漓努力措辞,“他还在读书,性子比较贪玩……”百分百的不靠谱,别怪她没事先提醒啊。 夜丰烨点点头,心中有数。 他还想再问两句,却见云漓手心搓红,眼巴巴盯着他手中的金叶子…… 知道三娘子贪财,再看云漓也不争气,夜丰烨突然心中烦躁。 “今天是云倾祭日。”他语气阴沉,眼神也凌厉些许。 云漓微怔,没想到他提起大哥,“婢妾白天已经随家人去为大哥祭拜过了。” “祭拜要穿得如此花红柳绿?你真对得起他。”夜丰烨看这一身穿戴极其刺目不喜。 云漓一脸懵。 还不是为他庆贺生辰特意换的? 这位爷怎么狂风暴雨,说翻脸就翻脸呢,也忒难伺候了! “婢妾错了,婢妾不该来见世子爷。其实每次看到爷,婢妾就会想起哥哥,忍不住想哭……都是婢妾的错,以后不敢随便见爷了。” 云漓故意低头抹眼泪。 下次请假不见,岂不是理由充分了? 夜丰烨烦躁更盛。 他为云倾不值,更厌恶女人用心机手段。 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简直无聊透顶了。 把金叶子撇给云漓,夜丰烨起身就走。 姑娘们恋恋不舍地追到门口相送,直至人影消失才折返回来。 回到院子中,就见云漓没了刚刚的委屈忧伤,在问巧月金叶子能换多少钱…… “见钱眼开的破落户!怎么有脸在别院赖着不走,就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 “若不是被我们瞧出来,就被你含糊过去了!” “二两银子的荷包塞几个路边野果,难为你能想得出来,真是手段越来越下作!” “嬷嬷,您得好生管管她,世子都被她给气走了!” 姑娘们围着云漓叫骂,恨不能唾沫星子把云漓淹死了。 陈嬷嬷一副皮笑肉不笑,“学了这么久的技艺,连个荷包都绣不出,再是恩人的妹妹,也说不过去了。” 巧月满心害怕,揪着云漓衣襟不敢松手。 今天这祸闯不小。 世子可是怒气冲冲离去的…… 云漓把金叶子收好,不慌不忙地道:“有什么说不过去?礼物世子爷收了,犒赏也和你们一模一样,凭什么说他不喜欢呢?” “……” 姑娘们讶异地看着她。 这丫头还敢反驳了? “谁看不出爷是气着走的,当我们眼瞎吗?!” “对!爷离开时明显带着气,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也是被你们气的啊,我的荷包好歹二两银子呢,你那巴掌大的双面绣,用得是最便宜的粗棉线,加上绣帕顶多半吊钱。” 云漓叉腰算起了帐,十分理直气壮,“还有你抄的祈福经,笔墨纸砚都是公中发的吧?算起来半个铜子儿都没花!” “山水画、笔墨诗,你们谁自个儿掏银子了?若真心表诚意,倒是去买松烟墨,用熟金宣啊?凑一起不如我的二两荷包贵,哪来的底气说我不要脸?” “!!!” 众人呆呆地看云漓。 何时嘴皮子这么溜了? 难不成养一个月的身子,脱胎换骨了? “我们对世子用真心,不像你满眼铜臭!” 云漓倒是点了头,“所以我的真心好歹值二两,你们真心一文不值了?” “你……” 姑娘们被云漓的逻辑带跑偏,一时懵逼还不上嘴,更讶异她今儿嘴皮子开了光? 姑娘们看向陈嬷嬷,期望嬷嬷站出来说两句。 陈嬷嬷刁眼扫一圈,一个都没放过,“对世子之心,岂能用银钱价码来衡量?但粗线糙纸的确不中意,今日之事要心存教训,年礼若再仓促不用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事拿捏不住云漓,闹开了不好收场。陈嬷嬷各打五十大板,就此作罢收手了。 姑娘们心有不满,也只能点头称是。 云漓敷衍的点点头,听完训话就带巧月乐滋滋地回去了。 巧月进了小院才敢长叹几声,“天了个乖乖,吓死奴婢了,姑娘您可真敢说,今天把所有姑娘都得罪了!” 被那么多人围着,姑娘竟然敢还嘴?她都快被吓死了! 云漓唏嘘,“得罪了又怎样?温声细语的谄媚巴结,她们也一样瞧不上咱,没必要继续伪装了。” 巧月讪讪,“但奴婢看到世子爷黑了脸,您的确惹他不快了。” “没事,他日理万机,眨眼就忘,不会放在心上的。” 云漓也不是故意惹他不悦,谁能想到荷包被戳穿看出来了? 而且惹了他又怎么样。 只要不罚没月例银子赶回家,他怎么生气都不怕。 但云漓没想到夜丰烨如此看重大哥。 他为何提起云方? 要抬举他? 天时、地利、人不合,云漓对那便宜弟弟可不抱一丝期望。 只要夜丰烨认不出她是“人质”就行,其他人爱咋咋地吧。 吃了些零嘴压惊,云漓早早洗漱睡下。 夜丰烨离开别院回了提刑司,立即吩咐东来去找云方。 “……那个人质与云倾很像,依照年龄身高,与他弟弟相仿。” 东来蹙眉,“会是云方?云倾一直不喜欢他,从小打到大,蔫坏。” 夜丰烨语气冷冷,“甭管是不是,你带来敲打两句,云家不能一个都提不上台面。” 东来挑眉,爷这是话里有话? “您今儿去别院了?” 那一身熏香刺鼻,窗户开到现在都没散尽。 夜丰烨很不想提,再看旁边一堆礼物格外刺眼,“都拿出去扔了,碍事!” 东来凑过去翻看,“扔了多浪费啊,不如给兄弟们分分?天天陪您审案不回家,家里早就翻天了,让他们拿回去哄哄媳妇儿。” 糙吏家庭大多没什么文化,别院姑娘们的东西虽不贵,却都做得精致好看,一定会被喜欢的。 夜丰烨懒得操心,让他全部带走。 东来乐滋滋地拎着物件退下了。 翌日东来把云方带到提刑司。 夜丰烨又发了一通火。 “这云家怎么一个不如一个?!” 云方和“人质”对不上脸,夜丰烨便问他未来志向,有心培养。 云方回答的很痛快:“我想当官。” 夜丰烨又问:“你为何想做官?” 云方狡黠贱笑:“做官能吃香喝辣,还有人送钱啊。” …… 雷霆暴怒,夜丰烨亲自赏了他十个板子,云方骨头都被敲骨折,直接疼昏过去了! 三娘子跪地求饶,哭成了泪人儿。 夜丰烨把云方扣在大牢里,背不全论语不放人。 三娘子天天去提刑司大牢看儿子,已没心思到别院催云漓争宠。 故而云漓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否则一定会嫌十板子太少。 她连续三日起早上课,不停哈欠连天。 她百无聊赖地扎着面前绣板,看向陈嬷嬷发呆。 怎么能气到嬷嬷把她禁足还不扣月钱? 她是真的不想起早上课啊…… 第十五章 千万别客气 眼瞧着快到午歇时间,云漓饥肠辘辘,只等回院子吃个痛快。 巧月一早去买了土窑鸡。 外焦里嫩、鲜香多汁,云漓想想口水都快流下来。 终于熬到时辰,陈嬷嬷摇了铃铛,示意下课。 云漓二话不说,抬屁股就走。 恰好莠鸢也起身,与云漓撞了一起,还被她踩上一脚。 莠鸢疼得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 云漓的确没注意到,“别气别气,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中午请你吃鸡赔罪怎么样?” “怎么不撑死你?离我远一点儿!”莠鸢气呼呼离去,好似云漓是瘟疫一样。 云漓啧啧嘴,不吃拉倒,省了! 回小院吃饱喝足,云漓又小寐片刻,下晌来上课时,她察觉到气氛不对了。 桌子还是那张桌子,绣线还是那团绣线。 对面的莠鸢早已坐定,时不时朝她看来,云漓看过去时,她又立即挪开眼睛了…… 有人作妖? 云漓若无其事地坐下。 姑娘们陆续回来,拿起绣针继续练着上午嬷嬷教的叠针绣。 云漓却一动没动,一直静静地坐着。 陈嬷嬷看了她半晌,半臂长的戒尺敲打绣板,“水平最差还不急着练?白日梦还是少做点儿!” 云漓抬头看着她,“我不会绣。” 陈嬷嬷瞄了一眼绣布,被戳的乱七八糟。 “猪都比你绣得好!” 云漓一点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基础差,跟不上,不如请莠鸢姐姐示范一次?她绣技第一,教我是绰绰有余的。” 莠鸢在对面听到,立即拒绝,“我可不教你这么蠢的人,别想浪费我的宝贵时间!” 云漓一丁点儿也不生气,“哦……那请玖茹姐姐教一教?总不好再麻烦操劳辛苦的嬷嬷吧?” 莠鸢眼睛一瞠,立即看向玖茹。 玖茹满脸厌恶不喜,“我也没空,不教!” “都在偷偷看我,却又都说没空,怎么着?莫非在绣品上动了手脚,等我出丑吗?” 云漓直截了当揭穿,顿时所有人都看过来。 玖茹被盯得心虚,声音高了八度,“你少胡说八道,谁有心思害你,你也配!”她一针落绣,顶针错位,倒让针别儿把手给扎破了。 “呀,出血了啊!” 云漓脚步极快,垫了帕子拿起绣板上的白布,起身去帮玖茹止血了。 “是我多嘴吓到玖茹姐姐了,我来赔罪!” “你走开,我、不、用!” 玖茹狠狠咬牙,白皙的小脸都变色了! “玖茹姐姐晕血?别怕,再忍一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放开我!” 玖茹厌恶至极,却推不动云漓。 云漓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若是姐姐就不再客气,嬷嬷教导世子妾要贤良淑德、相亲相爱,我乐于帮忙,姐姐怎能不领情呢?” 云漓貌似人畜无害。 盯住玖茹的眼神却压迫感爆表。 玖茹慌乱无措,煎熬难忍,因为她的手臂已经红肿一片,又痛又痒了! 这小妮子怎知绣布被动了手脚? 难道有人告密? 云漓眼睛笑弯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午休归来,她就见莠鸢鬼鬼祟祟。 用花仙天眼扫一圈,竟看出玖茹借午间歇息,让丫鬟在她绣布丝线上洒了满满一层山药汁。 山药汁过敏,轻则红肿瘙痒,重则乏力休克。 这群女人就不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无聊透了! 所有人都看出她俩不对劲儿。 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陈嬷嬷蹙眉走过来,就见玖茹脸色泛青,“要不要去歇歇?”不就是被扎了一下手,至于? “的确晕血不舒服,多谢嬷嬷了!” 玖茹推开云漓,迅速把手缩于袖中,以免红肿猪蹄被人看见。 她是贵妃赏给夜丰烨的人,陈嬷嬷又是皇后的人。若贵妃娘娘因此被皇后拿捏住,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玖茹满心疑惑,不知哪里出了错。 云漓这么蠢的人,不可能发现绣布上有山药汁! 云漓讪笑一声,慢悠悠地走到莠鸢桌前,“多谢莠鸢姐姐了。” “!!!” 众人神色各异地看向她。 莠鸢瞪眼叫出声,“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扎手!” 玖茹的眼神变了。 丫鬟刚刚凑她耳边提起,洒山药汁时,被莠鸢看见了。 但莠鸢十分厌恶云漓,再三保证不告诉旁人。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是被这贱人摆一道! 莠鸢看到玖茹离去时的怨毒眼神,就知道她看热闹被恨上了。 可这事儿能怎么解释? 她真的很冤啊! 莠鸢气得拿针扎绣板,好似那就是云漓一样。 云漓却似无事发生,吩咐巧月把桌上物件扔了,换了新的。她慢条斯理的穿针引线,旁若无人。 陈嬷嬷看出些斤两,却未声张。 毕竟这一局是云漓占了上风,只能怪另外两个太蠢了! 一下午的时间眨眼而逝。 太阳垂下半山腰,红霞满天。 云漓绣得眼睛酸疼,举起胳膊抻抻懒腰。 转头却见林紫大咧咧的看着手中话本,绣板一丝一毫都未动过。 果然比她硬气。 有个当官的爹真好。 云漓念叨午间的熏鸡没吃够,打发巧月再去买一只,她则溜溜达达先回小院了。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巧月很快拎着熏鸡归来,欢天喜地不拢嘴,显然这大事是个大八卦! “那两个女人打起来了?” 云漓在摇椅上看小花蛇捕树上麻雀。 巧月讶异地看着她,“咦,您已经知道了?” 云漓丝毫不意外,“这别院十个人,十八个心眼儿,我下午那句谢谢就够她们俩结仇的,还用多问吗?” 以婊治婊,她是行家。 不挑这一波内讧,太亏得慌。 巧月的兴致少一半,但也把事情讲了,“玖茹姑娘把莠鸢姑娘身边的白芍打了,说她故意弄坏世子爷赏的花灯,和主人一样下贱。” “莠鸢姑娘气不打一处来,就去讨说法,又被玖茹姑娘给挠了脸,嘲讽她罪臣之女最下贱……奴婢回来时,陈嬷嬷都过去了。” “所以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奴婢现在还糊涂着。” 下晌上课有陈嬷嬷在,巧月不能与云漓私话。 没等下课,她被打发出去买熏鸡,直到现在都不懂发生了啥。 第十六章 狗都不舔 云漓简单给巧月讲了个大概。 巧月讶然,没想到是山药汁?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山药汁是透明的,也没味道啊。 云漓吸吸鼻子,总不能说有花仙天眼吧? 她指指树上盘着的小花蛇,“它蹭了一下就龇牙,我才看出不对劲儿……玖茹为什么恨我?我好像从未与她说过话。” 小花蛇:“……”功劳又是它的?好吧,你是老大,做啥都对。 巧月撇撇嘴,“奴婢听说,玖茹姑娘最痴心世子爷,当初赐妾室时,她跪求贵妃娘娘三天,才得到恩典……爷那天只和您与林紫姑娘说了话,根本没理她,所以就恨上您了呗。” 恨需要理由吗? 就这么简单。 云漓满心无语,想到夜丰烨。 这群女人若知道他帅而不举,会不会疯掉? 也不知这秘密能卖多少钱…… 脑中浮现他杀人时的凶煞阴狠,云漓顿时一个激灵:算了算了,虽然爱财,她也要命。 这秘密暂且烂在肚子里,还是等看热闹吧! 云漓优哉游哉地吃熏鸡,巧月一直担心陈嬷嬷来找。 但陈嬷嬷没来,只让手下仆妇来问话。 云漓早已做好准备,一问三不知,全脸懵逼状态。 她一个充满爱心、乐于助人的小可爱,哪知道什么山药汁? 谢谢莠鸢姑娘,是因为上午踩了她的脚,她没让自己赔鞋子,那鞋子至少三两银子呢。 仆妇听着云漓喋喋不休的解释,白眼仁儿都翻酸了,就差直接骂云漓是个无敌蠢货,被人坑了还帮人数钱呢。 仆妇气呼呼离去,云漓却心情很好。 她才不理陈嬷嬷的作业,直接洗漱上床,准备好生睡一觉。 巧月好奇心重,伺候云漓卧床后便跑出去打听八卦了。 …… 翌日早晨云漓刚一睁眼,就见巧月一脸兴致勃勃的在床边: “……昨天陈嬷嬷怒了,罚了玖茹姑娘十个手板子,还要她禁足抄百遍《华严经》,莠鸢姑娘挨打委屈,嬷嬷却根本没理,说她自食其果,只给请了大夫看伤。” “让她们存心坑姑娘,该,活该!” 巧月昨晚归来,云漓已经睡下。 她翻来覆去终于等到天亮,心底这点儿快意恩仇倾泻而出了。 云漓轻笑,“罚的不轻不重,陈嬷嬷也是故作姿态,免得不好收场。” 巧月撇嘴,“好歹是罚了,以前您被欺负时,嬷嬷会训姑娘不懂事的。” 其实巧月也意外。 那时的姑娘半句辩驳都说不清,可昨儿那一番秀操作,她都有点不敢认了。 云漓裹了裹被子,“那时计较名声,本就出身低,生怕世子知道对我印象不好。” “现在您不在意了?” “现在有吃有喝有地儿住,还要什么世子宠爱,做人不能太贪婪。” 何况世子不举。 有什么可争的? 云漓腹诽了后半句,转过身又继续睡了。 巧月连忙拽她起床,“到时辰了,再不起的话,上课会迟了。” “你去告诉嬷嬷,我听到昨天的事情真相被吓坏了,脑子发晕发热,今天请假。” 逮到机会犯懒,她才不起呢。 巧月想了想:赖一天也行? 出门去帮姑娘请假,随后便又溜溜达达去买好吃的了。 云漓在小院中懒洋洋地赖一天。 莠鸢则被她气死了。 “这个贱人,居然命好躲过一劫,还连累了我,这口气憋了心里太难受,绝不能算了!” 白芍不能懂,“云漓姑娘又不得世子的宠,您何必与她过不去呢?” “你不懂!”“ 这么多姑娘,只有我是罪奴出身,不把她压死,被欺负的人就是我了……而且玖茹已经记恨我,我若不收拾这死丫头给她看,恩怨根本解不开,那是贵妃娘娘的人,我得罪不起的!” 莠鸢想收拾了云漓,让玖茹消气。 白芍明了,却没主意。 莠鸢思忖了下,凑了白芍耳边嘘声道:“她不是贪嘴爱吃吗?那就让她吃个够……” …… 云漓借由子赖了两天假,第三天还想偷懒时,被陈嬷嬷严厉警告,不得不起早上课了。 又是一天百无聊赖。 傍晚时分,她拖着乏累的身子回到小院,就见巧月摆了一桌子吃食,格外丰盛。 “莠鸢姑娘生辰,买了两只烤羊让大厨房做了,分给每位姑娘都尝尝,连咱们院子也给了。” 云漓用筷子戳了戳,很不满意,“大厨房就会糊弄事,这肉半烂不烂的,瞧着都咬不动。” 巧月神色古怪,“可能把没炖烂的分给咱们了?” “还用怀疑吗?肯定是这样。”云漓嫌弃的把筷子都撇了。 “扔了也有点可惜,不如送给巷口的老伯一家?”巧月有些舍不得。 “送人必须送好的,送这破烂玩意儿岂不恶心人?只配喂狗。”云漓如今有钱了,挑嘴是必须的,毕竟胃有容量。 巧月琢磨下,姑娘的话有道理? 把羊肉放在一旁,只等伺候姑娘吃饭之后再拿出去喂狗了。 …… 一晚相安无事。 云漓翌日照常上课。 除了发呆用针戳绣布之外,就是面无表情地看莠鸢。 陈嬷嬷摇了下课铃铛,莠鸢第一个离开正堂。 回到院子里,莠鸢劈头盖脸问白芍,“她今儿怎么还能来上课?昨天送的羊肉她没吃吗?” 各位姑娘的羊肉,的确是她送的。 但给云漓的那一份是白芍提前用红豆炖好的。 红豆与羊肉相克,而且还添了醋,毒上加毒。 白芍满脸苦涩,“没吃,一动没动。” “怎么可能?!她不是个吃货吗?怎可能不吃!”莠鸢完全不相信。 白芍想起被巧月挤兑的样子,脸都憋绿了,“巧月说,那羊肉拿出去喂狗,狗都不舔。” “巧月还说,云漓姑娘建议您下次有了好食材,花钱送宴福楼请大厨们动手艺,千万别给大厨房的婆子们糟蹋了……” 第十七章 礼尚往来 被一对儿破落户的主仆嫌弃,伤害极高,侮辱性极强。 莠鸢气得怒骂云漓一整晚,晚饭都没心思吃用了。 云漓和巧月则吃得香喷喷,格外舒坦。 日子好了,二人不再似之前那般风卷残云,吃得渣都不剩。 云漓挑拣了残羹中的食材摆了一个碗碟中,让巧月给莠鸢送去,“……就说咱们礼尚往来,请莠鸢姑娘尝尝。” 巧月懵了,“啊?送折箩?” “折箩怎么了?她昨儿送的东西狗都不吃,我们的剩饭剩菜是流浪狗们的最爱啊。” 云漓用筷子把残羹摆得好看些,还在中间点了一朵几近落败的小野花,“吃不吃是她的事,反正我送了。” 昨儿的羊肉事件,云漓本没放在心上。 但今早莠鸢鬼鬼祟祟的眼神,就差脑门上写着心中有鬼了。 花仙天眼的雾符字一出,云漓才知道昨晚因为挑嘴躲过一劫。 若单纯用破羊肉挤兑她,云漓并不在意,不吃就是了。 但存心想害她,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天仙出身,不可出手伤人,但没说她不能恶心人吧? 反正剩饭剩菜每天都有。 但凡吃不了的,她每天都会送给莠鸢的。 巧月不知羊肉红豆相克的事,只当云漓气不过被莠鸢姑娘怠慢了,“您何必与莠鸢姑娘过不去?若她向嬷嬷告状,嬷嬷还不罚您?” 云漓:“那不正合我意?我就盼着被嬷嬷禁足呢!” 巧月:“……” 也没必要把不上进说得这么直白。 “也不知莠鸢姑娘为何与您过不去?您都躲起来不争了,何必呢。” 巧月想不通,云漓是懒得想。 摆正最后一块鸡骨头,她撂下筷子甩甩手,“送去吧,然后在门口听一听,她是怎么骂咱们的。” 巧月:姑娘的恶趣味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 莠鸢看到巧月送来的折箩烂菜汤眼前一黑,不等巧月走出院门就摔了粉碎稀巴烂!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 翌日早晨,云漓便一日三餐都让巧月送折箩。 一连送了五天,莠鸢终于扛不住,直接被气得病倒了! “这个贱人,我忍不了了,我这就去撕了她的脸!” 白芍立即拦住她,“云漓姑娘一定知道了羊肉红豆的事,否则怎敢这么大胆?您千万别把事闹大了,嬷嬷知道就不好了。” “不是喂狗都没吃吗?她怎么可能知道真相!”莠鸢只想消心中之气。 白芍道:“不管知不知道真相,奴婢都觉得云漓姑娘不好惹了,没准就在等您上门吵架呢。” “……” 莠鸢仔细想想,的确是她大意了。 谁能想到一个蠢笨破落户突然精明了? “难不成就这样算了?若她一直送,我就一直忍着被恶心?”莠鸢想起便要吐。 白芍思忖下,“奴婢纳闷一件事。” “说!” “云漓姑娘怎么有钱了?” 之前掰着手指头穷算计,如今连巧月都戴了鎏金簪,把她们这些奴婢羡慕坏了。 莠鸢仔细想想,的确如此…… “她那个贪财老娘也没来拿银子?”之前发月银时,三娘子都会准时到。 白芍摇摇头,“的确许久没见了。” “她又蠢又笨,什么技艺都不会,根本没有挣钱的路子啊……难不成是偷的?” 莠鸢想起前阵子姑娘们嚷嚷着丢东西,都是零七八碎的小物件,嬷嬷知道后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便这么算了。 那时姑娘们不是没怀疑过云漓。 蕙妍还带着丫鬟冲到她院子里一顿翻找。 莫非那时没查出来,她藏了一段日子,才把物件卖了? 白芍无奈,“无论是不是,咱也没证据啊。” 莠鸢眼珠子乱转,“你闲聊时,把这事儿说给其他丫鬟听听。” 白芍点头应下,“此事您千万别再出头了。” 有了上次教训,莠鸢也不得不答应。 想起夜丰烨,她一脸痴迷幽怨,“若那云倾是我的哥哥该多好,我早就攀上世子了……世子爷何时能不忙,能听我唱上一首小曲儿啊!” …… 云漓送了几天剩饭菜之后,也就此作罢。 倒不是对莠鸢的怨气消了,而是最近的饭菜太好吃了。 小花蛇见云漓吃完,大口一吞,盘子都干干净净,别提剩什么渣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反正还要在别院混日子,恶心人也不急,云漓决定暂时歇两天。 吃饱喝足之后,云漓躺在摇椅上面晃啊晃。 日子过得很舒坦,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跳墙出去玩耍。 她倒不怕夜丰烨,而是更怕宇文谦。 毕竟夜丰烨每日忙着办案,日理万机,没空盯她神出鬼没。 但宇文谦是京城第一闲人啊,什么时候再碰上他可就麻烦了。 但也不能整日败家,光出不进? 不如调动一下巧月的积极性,让她再做点小香丸卖一卖也行。 云漓正琢磨着赚钱的路子,巧月悄咪咪地从外面回来,“春芽告诉奴婢一个消息,和您有关!” 云漓惊诧,“春芽?” 巧月凑近道,“对,就是春芽。春芽说,最近丫鬟们聊天,说姑娘您变得有钱了,吃穿也不再破破烂烂,开始富贵了……还提起其他姑娘丢东西的事,暗暗嘲讽您是贼。” 巧月冷哼一声,“幸好奴婢经常分东西给春芽,她听完之后,立即就来告诉奴婢了!” 云漓送给林紫的吃食,林紫都赏给了春芽。 吃人嘴短。 春芽和巧月也走得近了些。 云漓想了想,别院的确有贼。 但这个贼可不是她…… 云漓撂下此事没管,递给巧月一张香料单子,“先甭管那群碎嘴子,明天你买了材料继续做香丸,琉璃莲已经结了果子,那果核不能浪费了。” 银子的确要有个由头,否则真被人拿捏说嘴,她也不好解释银子的来历。 巧月接过单子点头应下,“您不解释一下吗?咱们的银子来历光明正大,怎能忍着让人说嘴呢。” 云漓:“……” 也没那么光明,毕竟是赌赢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解释,还不说你心虚?” “呃……姑娘说的也是。” 巧月嘟着小嘴,“奴婢先准备材料酿香丸,攒多了银子气死她们,姑娘的本事可不是她们能懂的!” 之前酸臭的香丸都卖回几百两,巧月对云漓的崇拜已经堪比神仙菩萨,无人能及了! 第十八章 世子爷会告诉你 云漓翕动下嘴,不知该不该劝巧月低调。 待巧月买回材料后,她用一天时间,教巧月配出了“人用”的第一批凝香丸。 香丸看似平平无奇,就是一把绿豆大小的颗粒,但在云漓手中过一遍后奇香无比。 清幽雅香持久不散,弥漫在整个院中,味道不仅美丽,更让小花蛇贪恋至极。 云漓拿了五个凝香丸放在锦盒中,让巧月去香铺打探价格,“记得只问价,一丸都不许卖出去。” “啊?不卖啊?” 巧月觉得不卖有点亏,“这么好的香丸一定被人疯抢,若店家给了高价呢?咱也不卖吗?” 云漓看着她,“你知道什么叫高价?” 巧月盘算一通,狠心开了价,“十两银子一丸,算高价了吧?” 毕竟姑娘只教了她一天,她就配出了二十丸。 若十两一丸,可就是二百两! 云漓:“……” 还是得加强培养,不够胆大包天。 “不管多少钱,一丸都不许卖。但店铺掌柜的出价你要记好了,就说此事你做不得住,要回来与主子商量。” 教败家是个长久活儿,只要巧月肯听话,云漓坚信早晚能出徒。 巧月虽不甘心,也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了。” 送走巧月,云漓独自去上课。 今日课上气氛诡异。 姑娘们各坐各位,并未似寻常那般嘘寒问暖的寒暄虚伪。 陈嬷嬷很快露面,说起侯夫人半月后过寿,别院会选两位姑娘去送贺礼。 “……每位姑娘都有机会去侯府贺寿,这也关系到别院的体面,你们要多多用心,侯府的妈妈会亲自到别院选人的。” 姑娘们似早已得了消息,并未惊诧。 但说起侯府妈妈亲自选,不禁忧色乍现。 贿赂陈嬷嬷一个还不够,又多一个? 何况是侯府的妈妈,出手自不能少了,否则会被记恨上。 姑娘们连连称是,许诺会尽心尽力,不给别院丢脸。 云漓左耳听、右耳冒,这事儿和她没一个铜子儿关系的。 她只是个拿月例银子的妾。 侯府三天两头有人生辰过寿,她有多少家底儿往回贴补? 谁爱去谁去,反正她不去。 前话说完,陈嬷嬷开始讲《心经》,姑娘们的心思早就飘了,根本没人注意听。 云漓听得快睡着,林紫则捧着话本乐滋滋地看。 终于熬到午饭时间,云漓箭步窜回小院子,她还惦记着巧月打探的香丸价格呢。 “云漓,你等一下。” 听见有人喊她,云漓转头看,是霓裳和她的亲妹妹霓霜。 姐妹俩之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即便林紫这位县令府的嫡小姐,她们也是瞧不上的。 寻常妾室们斗嘴争宠,姐妹二人只旁观看热闹,好似开口搭话,都跌了身份。 今天突然喊她? “有事吗?” 云漓不想与她们有一丝交集的。 “我之前丢了一个金镯子,许久都没找见,若是你拿的,我也不怪罪,只要你肯还给我,我可以送你个等价的。但这个镯子是我母亲送的陪嫁,我是真心喜欢的。” 霓裳个子高挑,容貌艳丽。她性格强势,言辞虽温婉平和,语气却冷漠如冰。 好似云漓是被施舍的乞丐,或许训狗时说话都比对她和蔼可亲。 “你放心,我姐姐说到做到,只要我们不追究,陈嬷嬷也不会为难你。”妹妹霓霜也补了一句。 “对,我可以许诺不计较,你只交出来就行。”霓裳答应着,转身吩咐丫鬟菱角,“你随云漓姑娘去把镯子拿回来,多一句话都不许说,听到了吗?” 菱角福身应下,“是,奴婢懂得的。” 云漓:“……”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言两句,她就成贼了? “我除了拿过一个畜生叼来的二两银子之外,从未拿过别人的东西,你们二位找错人了。” 小花蛇叼那二两银子,云漓始终没忘。若有一天知道是谁的,她会加十倍的补偿回去。 “你也别嘴硬不肯认,被我们告到嬷嬷面前查出来,你可不好收场。”霓霜满眼不信。 云漓不急也不恼,“你可以去告,也可以来搜,但你要想好,没搜出来的话,要怎么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你是不是把镯子卖了?” 霓霜瞬间怒了,立即看向霓裳道,“姐姐别和她说了,咱们直接去找陈嬷嬷,哪怕被她拿出去当了,也是能查到留底的。” “最好快去查,免得去晚了被倒手卖了,那就再也赎不回来,可能还会惹麻烦的……” 云漓的花仙天眼早就看出“贼”的小秘密。 但这二人是谁? 她为何要帮? 而且那镯子也不是霓裳母亲的陪嫁,是皇后娘娘赏的。 她二人再傲气冲天,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说丢了…… 霓裳不许霓霜再吵,倒是露出几分笑意看云漓,“别怪我们姐妹污你清白,你这段日子与以往大不相同,吃穿用度比大多姑娘都富足,不免让我们想歪了。” “对啊,你哪儿来的银子?给我们二人说清楚。”霓霜不依不饶。 “银子啊……你管得着么?”云漓吃软不吃硬。 “你不肯说就是贼,我不仅要告诉陈嬷嬷,还要告诉世子爷!”霓霜性子更烈,她不能忍一个破落户竟敢如此无礼。 云漓点了点头,“可以啊,去找世子爷,或许世子会告诉你,我的银子哪儿来的。” 云漓说完,转身就走。 霓霜还要追她,却被霓裳一把拦住了。 “怎么让她走了?以为提了世子爷,咱们就不敢追究了?这死丫头鬼得很!” 霓裳摇摇头,“应该不是她……” 霓霜不同意,“不是她还能是谁?别院十个人,就她们家最穷!” 霓裳顿时黑脸,“这话以后不许说,无论出身如何,她如今也是世子妾。我想找回镯子,不想结怨,侯府妈妈要选人贺寿,此时绝不可节外生枝,你听到没有?!” 霓霜不忿,也只能乖乖听命,“那镯子咱们还找吗?” 霓裳想到云漓提起当铺,“派人去当铺问问吧,别院恐怕很难找到了!” 第十九章 求那个荷包 巧月早已经回来,见云漓迟迟不归,便迎向前堂来接她。 见到霓裳姐妹与姑娘叙话,“那二位小祖宗怎么找上姑娘了?”巧月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打听点闲事而已。” 云漓更关心凝香丸的事,“说说吧,各家铺子怎么开价的?” 提到香丸价格,巧月的双眼比北斗七星还闪亮,“姑娘您真的神了,凝香丸拿出去,各家铺子都惊了,纷纷打听您是谁。” “奴婢听了您的吩咐,只说姑娘不方便透露身份,他们也没追问。四家最好的熏香铺子,一家比一家开价高,最贵的那家逍遥阁一丸香肯出八十两!” 巧月听那价格时,双腿都软得站不直。幸亏那时是坐着,否则一定丢丑露怯了。 云漓并不惊讶。 毕竟出自她手的琉璃莲,京城还是有人懂行的。 “其他三家铺子给多少?” “东边的禧香阁给六十八两,还有妙香坊六十两,宣香苑五十两。” 巧月生怕记错,还请各家掌柜的写了纸上,递给云漓看。 四位掌柜虽言辞不多,皆诚意合作。 云漓却一时犹豫了,并未马上拍板价高者得。 京城藏龙卧虎,上次一个五文钱的破茶馆,幕后东家都是小公爷,这几家豪奢的香铺背后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她想打听一下再做决定。 可惜她又出不去…… 找谁问问呢? 一时没有主意了。 巧月见姑娘低头深思,又提起了夜丰烨,“奴婢怕回来太晚让姑娘惦记,花了二十文钱坐马车。” 云漓心不在焉:“以后十两银子以下的事情不用再和我说。” “……奴婢是想说,车夫闲谈说起了世子爷。” 云漓惊诧,“世子怎么了?又当街杀人了?” 巧月道:“还是上次打劫赈灾款的事,他当街晒盗贼尸首吓坏了百姓孩童,这几日正被御史弹劾呢!”她为了不停套话,还让车夫绕了一圈呢。 “弹劾?” 云漓缓过神,“那群恶贼抢赈灾银两害死多少百姓人命,当街晒尸都是便宜,十八辈祖坟都该被撅了。那群御史除了会动嘴皮子,还懂个屁!”竟然为此弹劾?脑子被驴踢了吧! “哟,瞧瞧您这凶的,心疼爷了吧?”巧月笑眯眯调侃。 “呃……” 云漓没法子解释,索性认了,“我的确为世子爷不平。”毕竟抓那劫匪也有她的功劳啊。 “奴婢还听说,弹劾世子爷的御史就是国公府小公爷的外祖父。” 巧月对此不懂了,“他二人是一同长大的发小,这么近的关系还弹劾咱们爷,奴婢真是糊涂了。” 云漓意外地看着她,“出息了?知道这么多?” 巧月八卦吃个够,“奴婢都是听那车夫说的,他们整日迎来送往,消息最足了!” 云漓:“……” 果然是京城的车夫,格局都与穷乡僻壤赶大车的不一样。 巧月小心翼翼拿着凝香丸,似改变命运的大宝贝,“姑娘,咱们到底选哪家?” 即将有大笔银钱进账,巧月比云漓还要着急。 云漓反而沉下来,“不急,先等一等,等不到他们幕后东家,也能等到一个更高价。” 巧月听不懂了。 索性乖乖去弄饭。 此时夜丰烨听东来回禀侯夫人过寿的事,“又不是祭日,何必与我多说?” 他对这女人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去贺寿。 东来沉声道:“可侯夫人特意吩咐,要别院派两名姑娘去为她贺寿。”这便与夜丰烨有很大关系了。 夜丰烨面无表情,“随她的意,反正我不会去。” 东来犹豫:“名义上可都是您的妾。” “那又如何?”夜丰烨觉得他废话太多。 “口风也不留一个吗?总得表个态度吧?”东来问道。 夜丰烨默声无语,摆明不想再提此事。 东来不再多嘴,倒是摩拳擦掌说起了琉璃莲。 “上次您嫌弃的生辰礼中有一个荷包,是哪位姑娘送的?小人想再求一个。” 夜丰烨蹙眉,“你逾越了。” 再不喜,那也是他的妾。 东来虽是亲随兄弟,也不该求荷包这等亲近之物的。 东来自当明白,可他又厚着脸皮道,“不是给小人求的,是给小人老娘。” “当时看那荷包挺好看,小人就拿回了家,没想到我老娘很喜欢。而且她闻着荷包里的果子,食欲也好了,原本病得茶水不进食,如今能吃两碗饭了。” “就连张大夫都很惊奇,称是那荷包里的果子有效,与他的药方无关。所以小人才斗胆请大人开恩,再求一个的。” 为自己,东来肯定不会开口。 为老娘,他自当厚颜无耻了。 夜丰烨颇感意外,为了老人家,倒也不是不能破个例。 “你确定是个荷包?里面有果子?”夜丰烨再次确认。 东来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 夜丰烨揉揉眉头,想起那是云漓送的东西,“你自己去别院问问吧。”他实在不想提起那个女人。 东来也没多想,连忙道谢。 “云方背熟书了吗?” 牢里还关了一个云家人,夜丰烨刚刚才想起。 东来摇了摇头,“早吓傻了,天天尿裤子哭嚎,甭提背书了。” 东来又是感叹一声,“若能以命换命多好?我都想去找个妖道之流,舍了那一家四口把云倾给换回来了。” 夜丰烨:“只能舍三个。” 东来嬉笑道:“行,不包括您的云漓姑娘。” 夜丰烨一个白眼飞去,“不包括三娘子,那是云倾老娘。” 东来:“……” 虽说云漓不怎么样,但主子有几分刻薄了吧? “云方打二十棍子扔回家,牢里也没那么多银两管闲饭。”夜丰烨失望至极,只想早早把人打发了。 东来不愿意放手:“放了?不差他那一口吧?”他还想再教育一下。 夜丰烨拿过案卷打开看,“牢里要进新人了。” 大人这是要迎着御史弹劾直接对抗? 东来立即领命,“好嘞,小人这就去办。” 夜丰烨低头继续看案卷。 东来为夜丰烨沏了茶,才折身去牢里把云方放了。 听完云方的哭闹、三娘子的纠缠,东来一身疲惫。他已把云家人厌恶到极致,只求这辈子都别再碰上。 此时天色已晚,不方便再去别院求荷包。 翌日上午,他醒来就去别院了…… 第二十章 瞧不起人呢 今日天气极好。 微风轻暖,艳阳高照。 云漓乐滋滋在课堂之上瞧热闹。 昨天陈嬷嬷说起侯夫人过寿,就连从不参与妾室争斗的霓裳姐妹都下手了。 仅仅过了一晚,别院的空气写满阴阳怪气。 即便姑娘们闷声作画不说话,云漓也能用花仙天眼捡乐子,看出她们已经暗中过招。 比如药商之女的聂轻衣给蕙妍姑娘下了泻药,蕙妍拉了一宿病卧不起,请假; 再比如莠鸢故意引野狗去黄婉芸的小院子,把胆小的主仆二人给咬伤了,破相; 这些都是小伎俩。 斗得光明正大是霓裳姐妹。 二人盯得是贵妃宫中出来的玖茹姑娘。 玖茹禁足刚被放出来,霓裳便问她《华严经》的遍数抄够了没有。 玖茹理直气壮,吩咐丫鬟去拿抄好的经文给嬷嬷看,可丫鬟回来路上不小心撞了大厨房倒泔水的厨娘,经文就那么被污了…… 玖茹气得眼睛血红,怒骂厨娘故意坑她。 霓霜斥她故意作伪,陈嬷嬷应家法伺候。 玖茹的小丫鬟不知为何把主子卖了,称经文都是她抄的……于是玖茹被家法惩戒,手板子都打烂了。 就为了去侯府送个礼,至于? 云漓心中无法理解。 转头就见林紫还在看话本,整个别院被无视的也只有她们俩。 但林紫是不屑于争,所以没人来招惹她。 云漓是压根儿不配当竞争对手,直接被姑娘们嫌弃到八百里开外了。 毕竟是侯府妈妈选人,怎么都不可能选个蠢笨无能的破落户去贺寿吧? 云漓:“……” 伤害不大,侮辱感很强。 但她根本不在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倒乐意每天看八卦。 云漓胡乱地用笔画着,却不知陈嬷嬷正在远处看着她。 因为东来特意询问世子过寿荷包的事。 “……那荷包是云漓姑娘送给世子爷的,应该是在锦云阁买的。”陈嬷嬷满脸担忧,“可是荷包有问题?” 当初就该把那荷包给扔了! 陈嬷嬷此时格外后悔了! 东来脸色僵住,双腮肌肉都绷紧的颤了颤,“您确定是云漓姑娘?十位姑娘呢,也许是其他姑娘送的??!” 陈嬷嬷阴沉着脸。 除了她之外,谁能干出这等蠢事? “的确是云漓姑娘……” “此事也怪我疏忽,没有提前问问各位姑娘准备的礼。若给世子爷惹了麻烦,我这就罚她禁足抄经,为世子爷赔罪!” 陈嬷嬷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荷包还惹出是非了。 “不是,不是荷包惹麻烦了。” 东来很想罚云漓抄经静心,但一码归一码,他不能借此事胡闹。 “嬷嬷您先忙吧,我这就回了。” 听闻是云漓送的,东来放弃了求荷包。 他可以向任何人求,唯独不能向云漓求! 那个女人从头到脚没一处靠谱的地方,怎可能培养出让老娘咽下东西的良药果子? 也许只是凑巧,是老娘的身体好转了。 陈嬷嬷没忍住追问,“那荷包到底……怎么回事?”提起之后没下文,她这心里空落落的? 东来咬了咬牙,“不为荷包,是为了里面的果子。” 陈嬷嬷恍然,想起那一天是云倾的祭日,“她那一天跟随家人去为长兄扫过墓。” 东来瞬时眼前一亮,难道是路上捡的? “多谢嬷嬷了。” “那侯夫人过寿的事……”陈嬷嬷想从东来口中探得世子之意。 东来心不在焉,“提刑司忙,嬷嬷还是为别院多多操心吧。” 说完此话,东来折身便走。 陈嬷嬷再看课堂时,云漓已经不见踪影,早掐算着时间回去歇息吃饭了。 这么一个好吃懒做、贪财无德的女人,居然成了世子妾? 真是云家祖坟冒青烟。 陈嬷嬷懒得理睬她,去探望卧病在床的蕙妍,就算蕙妍卖过她,也是别院的妾,哪个出了事都要安抚一下的。 东来离开别院,直接去见为老娘看病的张大夫,“……不知在何处采摘的,可能是野果,我猜老娘的病情还是用药有效,普通的野果子,怎可能如此神奇?” 而且还是那么蠢的女人摘到的。 她恐怕萝卜和人参都分不清。 张大夫有些失望,“我会继续盯住家母的身体,但那果子的确有效,尽量寻一寻吧。” 张大夫仍这么说,东来也不放弃,“我会带人沿途找一找,您把那果子画个图给我。” 大夫立即去办,随后把图递给东来,“野果不乏天材地宝,自然凝结之果才是精华根源,千万不可小觑啊。” 东来铭记于心,向夜丰烨请假之后,带了几名刑卫前往云倾墓地寻野果。 三天后。 东来不得不硬着头皮到别院。 因为荷包的琉璃莲被老娘吃没之后,又食欲不振,滴水不进,大夫灌了多少汤药下去都无用。 他带刑卫快把京城翻了个遍,根本没那果子影儿。 “我忍,我忍,为了老娘我忍了!” 东来在别院门口让人传了信儿,不停在心底告诫自己为了老娘,别和云漓动气。 云漓根本不知东来这么多戏码,还在乐滋滋的看热闹。 前几天聂轻衣给蕙妍下泻药,很快就被蕙妍查到了。 蕙妍并未没明目张胆报复,只给了霓裳姐妹一张当铺的本票。 本票上书的名字是聂轻抒。 此人是聂轻衣的亲弟弟,曾到别院探望过聂轻衣。 霓裳立即派丫鬟去当铺赎了物件,正是她丢的那个金镯子。 旁人不知事情如何处置的,只见聂轻衣与霓裳姐妹私谈之后,跟在身边低三下四地伺候着。 这事儿也引起诸位姑娘疑惑,不明所以。 但云漓有花仙天眼,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偷皇后赐下之物是死罪; 丢了皇后赏赐也是罪。 所以霓裳虽然捏住聂家把柄,但也被聂轻衣反咬一口,又甘拜下风,算是认了二人为姐姐,站了霓裳姐妹这一边。 但聂轻衣出身药商之家,怎么可能会差钱儿? 可聂家的确很差钱儿。 这事儿说起来,还和他们明察秋毫、眼里不容沙子的世子分不开了呢! 第二十一章 八卦太多吃不完 聂家的故事很简单。 太医院的生药库负责采购药材,药商之家怎能与其没勾结? 聂轻衣的姑母就是生药库大使的填房夫人。 但生药库近来出了霉虫,药库大使依照惯例上报耗损。 耗损量过大,被夜丰烨给盯上了。 若是旁人还好,可以尝试丰厚的银子堵住嘴。 但夜丰烨是谁? 手中砍刀一把、逮谁砍谁,油盐不进。 所以生药库大使怕掉了脑袋,赖药商们糊弄虚假,命所有药商重新送药入库,而且罚金加倍。 皇家药库有多大? 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聂家毕竟手脚不干净,只能打掉牙往肚子咽。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这件事平了,否则是抄家灭族是一定的。 于是最高调的皇商聂家驴倒架子不倒,其实穷了个底儿掉,但对外仍趾高气扬、下巴朝天。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蜜罐里长大的聂轻衣,是受不了这委屈的。 知道弟弟偷了云裳姐妹的镯子,她跟着分了钱,不动声色。 只想争取去为侯夫人拜寿,再借此帮聂家盘旋一番。 却没想到事情败露。如今甭提去侯府拜寿,能不能继续留在别院都另说了。 才刚刚斗了不到四天时间。 蕙妍病卧不起、黄婉芸被狗咬了,玖茹挨罚手被打烂、聂轻衣被捏把柄彻底没戏。 十位姑娘只剩六位,排除她和林紫两个不争的,只剩霓裳姐妹、莠鸢和影荷四个人。 前三位不用提,影荷是一个软性子,和善可亲,乐于助人,似乎没有一个人说过她不好,也没人知道她的背后是什么人。 别人不知道,云漓却知道。 那一行雾符字写得清清楚楚:陈嬷嬷的亲外甥女。 这二人才是戏精。 十天半月说不上几句话,却有这档子亲密关系。 去侯府贺寿的名额只有两个,霓裳姐妹再不济也能去上一个,毕竟有皇后娘娘撑腰。 莠鸢恐怕要惨了……她是斗不过陈嬷嬷和影荷的。 “云漓姑娘来一下。”陈嬷嬷突然喊她。 云漓顺着声音望去,也看到嬷嬷身后一脸颓丧的东来。 姑娘们齐齐看向云漓,怎么东来这个时候会找她? 东来是世子亲随,莫非这小妮子暗中用什么手段了吗?! 云漓被数双眼睛盯着,内心无比纳闷,只能起身去说话。 “嬷嬷您先忙吧。” 东来见云漓到面前,倒把陈嬷嬷打发走了。 陈嬷嬷还想探个究竟,但东来开口,她也不能不走。 云漓笑眯眯地看东来,“世子要给什么赏赐了?” 东来沉了又沉,才低头说话:“你送世子荷包中的果子是哪里摘的?还请如实告知一下。” “我为什么告诉你?”云漓一本正经的问。 东来惊愕,不说? “我自有用处的。” “是爷让你来问的?” “不是,是我的私事。” “私事,就算求我帮忙了?姑奶奶不高兴,不想帮……或者拿一百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求人都没有好态度?谁惯他的毛病! 满脸写着厌恶嫌弃,还想要她的琉璃莲?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云漓转身就走,把东来硬生生地晾傻了。 “你站住!” “你大哥义气善良,你却贪财无德,和你老娘一个模样!我求那果子是为了救人,你却冷眼旁观置之不理?你太过分了吧!” 东来想起云漓下春药的事情就恶心。 世子被吐了一身的污垢之物,全是他帮忙擦拭更衣,又用冷水浇醒了她。 若不是曾对云倾承诺过,爷早把这女人撇出墙外了,还容她在此狮子大开口? “我大哥用命为我换来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格外珍惜,若世子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你是谁?” “你救我大哥命了?还是帮我娘挣钱了?什么都没做,就冷眼瞧着,风凉话说着,教别人学好,方便自个儿占便宜?心眼子够坏的呢。” 云漓早看出东来是为他老娘而来。 若好话说说,她不介意给几个琉璃莲果帮忙养身治病。 可东来不仅对她、对三娘子都毫无敬重之意。 三娘子虽有很多糊涂事,毕竟是她亲娘。 自己可以吐槽抱怨三娘子,别人一丝嫌弃不行! 东来眼前一黑,双拳攥了紧紧! 云倾之前总担心这个妹妹胆小怯懦、柔弱受委屈,这伶牙俐齿的刁钻模样能受欺负?若不是世子妾,他都忍不住动刀了。 “你别废话,说不说果子在哪儿?你现在不说,我可以请世子出面说话,你还是得乖乖告诉我。” “那就请世子爷来啊,我可想念爷很久了呢!” 云漓冷哼就走,不再回头。 她已经听见陈嬷嬷摇了歇息的铃铛,准备回小院吃巧月买回的糖醋大黄鱼了。 东来气了个脑仁儿疼。 只能灰溜溜离去。 云漓直接溜达着回小院,一路上遭了不少人的窥探白眼。 终于有人没忍住,“东来找你是为何事?世子爷有什么吩咐吗?” 霓裳姐妹傲气凌人,但也拿了上好的枣糕送给云漓,想问个究竟。 云漓尝了一口,松软香嫩,不是普通的街边货,“问前阵子给我大哥扫墓的事,与世子爷无关。” 原本想偷偷摸摸看热闹,结果自己成热闹了,这可不行。 为了逃避众人视线,她是乐意解释一句的。 霓裳见云漓不似说谎,寒暄两句便离开。 消息很快传到每位姑娘的耳朵里,立即又把云漓当枯草,没人乐意搭理她。 云漓吃着枣糕,转头就见林紫在看着她。 “吃吗?”枣糕还剩下一块。 林紫愣住,摇了摇头,“谢了。” 云漓也没再吃,枣糕味道不错,她准备给巧月留下尝尝。 可林紫还在看着她,云漓耐不住性子问,“想知道啥?你直接问我吧。” “你身上的香味很好闻。”林紫语气清淡,似春秋竹叶,雅而不腻。 云漓一丁点儿也不意外。 她把琉璃莲果当零食吃,身上自然分泌仙果的香。 这味道奇特,再好的调香师也调不出来的。 “这是花香味儿,你若喜欢可以到我院子里面挑一株来养。” 林紫曾出面帮她说话。 云漓对她自然很大方。 林紫摇了摇头,“不必,你院子里的味道太杂,香气也只有你的身上能闻到。” 院中除了花草香,还有猪蹄、烤羊、炸鱼味儿,外加之前斗蛐蛐用的臭香丸,味道实在太奇妙。 姑娘们虽各有小院,但院落窄小,挨得极近。 云漓院中小风一吹,全被林紫结结实实都受着了…… 第二十二章 做个交易 云漓自惭形秽,自觉对不起林紫。 下课回到小院就要吩咐巧月把花挪一挪。 可这丫头不在? 她只能亲自动手。 移了一株琉璃莲到墙边,再刺鼻的味道经过这道壁垒也会烟消云散了。 “姑娘怎么自己挪花?等我回来做多好。”巧月进门就见云漓持锹挖土。 小花蛇顺着藤蔓盘在墙根处。 它这段日子催肥严重。 原本一米长的小细蛇,已经胖有三指粗。 云漓嫌它太沉,拒绝负重。 小花蛇只能凑在琉璃莲的藤蔓上,反正这个院子它是不会离开的。 云漓撂下铁锹去洗手,一转身就看巧月身上脏兮兮的,“你干什么去了?掉坑里了?” 巧月满眼心疼新衣袄,气呼呼地道:“都怪那个东来,非缠着我问姑娘的果子哪儿来的。我说是您种的,他还不信,偏要我带他去摘果子。” “我听他那口气便气不打一处来,斥他个狗血喷头。结果没注意脚滑,把买回来的卤汁洒身上了……这是我最喜欢的衣袄了!” 云漓惊诧。 居然把主意打到巧月身上? 他还挺有主意的。 “你回来时,他走了吗?” 巧月吐了吐舌头,“他也被奴婢泼了一身汤,想必已经走了吧?” 云漓思忖了下,“不管他,早晚找回来。”他老娘的病除了琉璃莲,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有那份孝心,就低下自诩高傲的头。 主仆二人吃过了饭。 巧月格外心疼的洗衣袄。 云漓暖着银碳炉子,琢磨着东来何时找回来。 可没等到东来,倒是等来了三娘子。 云漓仔仔细细端详她,怎么憔悴了不少? “是方哥儿坑你银子了?还是慧姐儿偷钱买金钗了?有事说事啊,天儿可不早了。” 大哥祭日后,三娘子一直没消息。 云漓估量她也快来了,毕竟侯夫人过寿,她一定会听得消息的。 三娘子瞧见桌上的肉干和甜果,拿起来就吃,“你个小白眼狼,一点儿都不知惦记你老娘。这小日子过得舒坦呢,屋里都烧起银碳炉子了。” 云漓让巧月再拿点儿零食来,“以为你指望不上我,去忙着找有钱后爹了,哪敢轻易打扰?” 三娘子指头戳了她脑门,险些顶个窟窿,“满嘴鬼话,还不是你不中用……听说侯夫人过寿,别院要选人送贺礼去?” “别惦记啊,我根本没戏。” 云漓就知道三娘子为此事找上门。 三娘子出奇的没怂恿,“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别争,世子爷与侯夫人关系不合,去了反而不讨好!” 云漓惊诧。 老娘脑子居然灵光了,劝她别去? 三娘子顿时和女儿八卦起夜丰烨和侯夫人的恩怨过往。 “……二人不是亲生母子,当年侯夫人嫁过来,险些毒死世子爷,有着深仇大恨呢。若不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出手相救,世子爷就没命了!” “我这消息绝对不作假,是你大哥和我说的。我今儿听了消息,连忙赶来告诉你,怕你一时糊涂犯忌讳,世子爷才是你的主心骨,你可要清楚些。” 云漓听完,颇感不是滋味儿,“您是不是过度瞧得起我了?” 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去送贺礼啊。 三娘子愣住,随后唉声叹气,“我也是忙糊涂了,你哪有那本事,有我一半手腕也不至于被嫌弃了。” 云漓:“……” 还真是亲娘,绝不是捡的。 似是了了心中事,三娘子让巧月把零食装起来,便准备回家。 云漓有些好奇,今天走的这么痛快?不仅没提勾引世子,方哥儿上学的事情也没说。 “……他把世子惹恼了,刚从大狱里放出来,都被吓傻了!” 三娘子临走时没忍住絮叨,“那东来也是你哥哥的好兄弟,怎么下手那么狠?唉……喝了好些天汤药也不见好,如今只盼他能延续老云家香火,再也不图别的了!” “挨打了?” 云漓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打得好! 东来找上门的话,她可以少收二十两! 三娘子气得拧她胳膊一下,“那可是你亲弟弟!” “你能指望的只有我,下手最好轻一点儿!”云漓揉揉胳膊,真疼。 三娘子仍是那副脾气,“你就是上了天,也是我的亲闺女。见了世子,帮你弟弟赔个不是,听见没有?” 云漓没拒绝,“有机会就说。”一个月才来一次,还被那么多人围着,能有机会才怪了。 三娘子心中嘀咕,“别院这么多姑娘,世子怎么一个都不选?莫非真如传言和太子……呸呸呸,没有的事!” 她只后悔没早问问大儿子。 现在想问也没机会了…… 三娘子离去,云漓想起东来。 也不知他老娘怎么样? 别在这个时候咽了气,东来一定把责任怪在她身上。 “你明早去见一下东来的老娘。” 巧月不忿,“他那么说您和三娘子,您还要帮他?” “把那四家香铺的名字告诉他,问问幕后背景,这是给他老娘果子的条件。” 云漓笑眯眯,“你就当着他老娘的面前问,看他还敢不答应。” 若东来能叛变当内奸,她的消息不仅灵通而且准确啊。 包括世子的行踪也能知道。 若掌握了世子动向,再溜出去也不必提心吊胆。 一颗贪玩的心又蠢蠢欲动,云漓的心早已飘出墙外了! 第二十三章 瓜到自己身上了 巧月得了云漓吩咐,翌日一早就去了东来家。 云漓则乐颠颠地去了前堂看热闹。 去侯府贺寿的人选还没定,四个人怎么也要斗一斗。 但今儿这一上午,云漓瞄着霓裳姐妹和影荷,却不料看莠鸢时,发现自己反被盯上了! 莠鸢之前弄了羊肉害云漓,被云漓送了十天的剩饭折箩,心中一直记恨。 按说争抢贺寿没云漓什么事,可莠鸢却怕云漓暗中下绊子坑她,准备先下手为强。 云漓目瞪口呆。 她冤不冤? 忙着吃瓜看热闹,早把羊肉事件忘却脑后,没想到这位姑娘还总要时时刻刻提醒她。 “莠鸢姐姐近来睡不好?怎么瞧着眼圈发黑,面容憔悴呢?” 云漓突然笑眯眯搭话,把莠鸢吓了一哆嗦。 她刚想收拾这丫头,怎么就和她说话了? “跟随嬷嬷用心上课,回去也勤学苦练,生怕辜负了嬷嬷的培养。比不得你不学无术也能吃香喝辣,身子都丰腴了一大圈,生怕侯府妈妈把你选上吧?” 莠鸢直接挖苦,也顺带着吹捧陈嬷嬷。 陈嬷嬷虽面无表情,也能清晰听见的。 云漓小鸡啄米地点了头,“我的确不学无术,蠢笨无能,就连院门口的流浪狗都不喜欢我。明明喂了那么久,都不如莠鸢姐姐一碗肉汤就引走了呢。” “都说狗眼看人低,还真是这道理。” 云漓说完,还往被狗咬的婉芸身上瞄了瞄。 莠鸢心里一抖,“什么流浪狗,你又胡说八道!” 当初引那野狗过去,的确让白芍用了肉汤。 但云漓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 难不成她看到了? 云漓故作惊诧,“我看错了吗?还想着白芍心慈,不舍得野狗冻死,特意帮它寻个窝呢。” 莠鸢慌了。 很想再驳两句,又怕心虚露馅儿。 “挑拨别人之前,还是先看看自个儿是否一身腥。” “十两的月例银子分家里,却还能戴上二十两的南红镯子,也不知这银子都哪儿来的?莫不是也顺了物件,拿去当铺换银子了吧?” 莠鸢一直都在查此事,可惜没查出个子丑寅卯。 此时转移话题,免得麻烦惹了她身上。 其他姑娘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此时听莠鸢提起,倒也看向云漓,似在等她解释了。 云漓不慌不忙,“我住西边,诸位姐姐住东边,我连你们院落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丢东西可赖不到我身上。” “莠鸢姐姐知道的事情可真多,不如你直接说,那偷东西的贼是谁啊?别指桑骂槐的绕弯子,我也挺好奇的呢。” 莠鸢心里“咯噔”一下,察觉聂轻衣看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她准备闭嘴撤退,不再搭话,可聂轻衣已经咬住不放了。 “含沙射影的污人清白,还一眼就看出是二十两的南红镯子,罪奴出身的人,果然眼界比我们宽。” 偷东西是聂轻衣心中逆鳞。 她斗不过霓裳姐妹,还扯不了一个罪奴后腿? “是啊,云漓妹妹也是世子宠妾,说人家顺了东西,要有证据,怎能信口胡说的。” 黄婉芸阴阳怪气,显然刚才云漓说起流浪狗,她已经对号入座了。 霓霜乐得掺一脚,“听说云漓妹妹前阵子一直给你送美食佳肴?吃的时候不说,这会儿挑剔人家买镯子,可别仗着人家性子好就故意欺负人。” “听说还把送吃食的巧月骂出来,真是没什么人味儿的。”蕙妍也不惜下场了。 “……” 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争不上为侯夫人贺寿的名额,就闹得谁都甭想去。 毕竟她们眼中,哪一位过得太舒坦,都是眼里容不下的金刚砂。 莠鸢脸都气白了。 似一只穷凶极恶的母狼,死死地盯着云漓,恨不能把她咬死! 云漓委屈巴巴,满是感激地看着为她伸冤的姐姐们了…… 陈嬷嬷适时出面,摇了下课的铃铛。 姑娘们七嘴八舌,嬷嬷也如愿以偿的判莠鸢出局。 理由自当很好找:两面三刀不宽和待人,闭门抄《女戒》二十遍。 二十遍《女戒》,至少抄上十天半个月。 等莠鸢再出来时,侯夫人的寿宴早就过完了。 何况莠鸢恨得是云漓,陈嬷嬷不惜借刀杀人了。 云漓才不在意是否被记恨,她乐滋滋地回小院等着巧月了。 巧月训了东来一顿,如愿以偿的问出四家香铺背景。 毕竟东来是个大孝子,为了亲娘能吃好饭、养好身子,哪怕背离了内心底线也把内幕吐露了。 “……我说姑娘为了三娘子生辰,想买一桩大礼,又怕触了世子爷忌讳,他才相信姑娘没有恶意的。” 其实东来还吐槽云漓知道又怎样? 一个窝了别院的蠢笨丫头,翻不出什么大浪花。 但这话巧月不敢说。 云漓也不在意。 她听了四家铺子背景,叹了又叹,幸亏前些时日没妄动,否则真吃大亏了。 四家铺子,每家都与皇亲国戚牵连着。 云漓思忖片刻,选了出价第三位的妙香坊。 第二十四章 云漓来一下 “妙香坊只给六十两,您选他们家?”巧月不懂,只能认真求问。 云漓也没避讳,“前两家是宫里嫔妃的亲眷操持,不能碰,最后一家若想进前三,定会不择手段的。” “选第三位挺好,庄县主的小儿子,读书不行,靠家产铺租过生计,更被人们瞧不起。哪怕他将来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挑事儿惹麻烦,毕竟他惹不起咱们世子爷。” 最后这一点,才是关键点。 巧月虽然在点头,也听得半懂不懂。 “那奴婢下晌就去卖凝香丸?” “先卖三颗试试水,以后每个月最多五颗,若他细问,就编一编此香难做的说辞敷衍着。” 一下子卖太多,香也不值钱。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巧月明白的。 “奴婢回来时听说,莠鸢姑娘被罚了?” 说完正事,才有心思说八卦。 云漓点了点头,把莠鸢的事情给了说了。 “莠鸢姑娘恨死您了,嬷嬷怎么罚的这么狠。” “罚不罚,她都一样恨我,这已经是第二次,希望她改邪归正,别再有下次了。” 云漓讲究事不过三。 若莠鸢再不依不饶,她也不会撇两句闲话轻轻放过。 巧月心有余悸,“为了一个贺寿名额都争成这副模样,若世子宠了谁……”这群女人还不疯掉? 云漓:他倒是想宠,奈何身下“兄弟”不争气的啊。 主仆无心理睬女人们。 二人的心中只有钱。 巧月卖了凝香丸,乐滋滋地回来。 云漓却没只顾着钱,“……怎么卖的,仔细说给我听听,见了什么人也详细说一说。” 巧月忙把事儿说了,“奴婢提的条件,掌柜的都答应了,也没等奴婢说,他便说了好货不怕晚,一个月五丸不强求,付银子的时候也很大方。” “奴婢还害怕被人盯上,回来时绕了好几圈,结果是奴婢自作多情了。” 说完这句,巧月有点伤感。 云漓却不意外,“毕竟是第三位的香铺,眼界还是有的。他们虽知凝香丸好,却没真正看到它的价值,下次会热情款待你的。” 一百八十两,云漓收起一百五,留了三十两给巧月做家用。 巧月握着沉甸甸的三十两,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怎么了?”云漓问。 巧月喜忧皆有,“奴婢觉得日子像做梦一样,生怕哪天突然醒了。” 主仆吃穿不愁,随手便拿三十两做家用。 之前能存住三两银子都烧高香…… 云漓并不感慨,“你要是嫌钱多,就去妙香坊给三娘子选一个生辰礼。” 毕竟巧月和东来说了送厚礼,这戏总要做全了。 巧月瞪眼,为何嘴欠这么说? 再看手里的银子也没那么富余了…… 今冬的第一场雪落得格外的晚。 零零散落,为枯燥的京城添了一抹温暖的白。 侯府妈妈在寿宴前一天到别院选人。 姑娘们一早便起身打扮。 把准备的说辞背了又背,都想为妈妈留一个好印象。 云漓却在赖床,被巧月从床上拽起,十分不满。 “就不能晚半个时辰?比上课的时辰还早,这不是熬人么。”冬天最不想出被窝,因为只有这里暖。 “您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很快就会回来了。”巧月只能耐心的劝。 云漓无奈,洗漱后随意选了一套棉袄穿,妆都懒得上。发髻随意盘了盘,插了一根鎏金素宝簪。 她今天不想太惹眼。 巴不得陈嬷嬷禁足的人是她。 简单吃了几口饭,未饱。 时间紧急,主仆二人匆匆忙忙赶去前院了。 其他姑娘们也陆续赶到,进屋为妈妈与陈嬷嬷问好。 侯府来的妈妈姓宋,也是侯夫人的奶娘。 当年她陪嫁到宁远侯府,帮侯夫人掌管内院琐事。这一次派到别院来选人,也看得出侯夫人对此事的重视了。 宋妈妈面容挂笑,貌似一位雍容华贵的和蔼老妇。其实眼眸如刀,早把人心看得透透的了。 姑娘们喜庆的请安问候,宋妈妈也挨个的颔首回礼,偶尔还闲聊似的搭上一两句。 云漓继续躲在最边上,与林紫各守一角。 林紫今天手中没话本,便静静地发呆,看着天空落下的雪。 云漓只想等事情完毕,赶紧回院子再补几口早饭。 “人到齐了,多余的话也不多说,宋妈妈为何而来你们心中知道。能选中谁、挑中谁都是福气,明日为侯夫人贺寿,莫丢了别院的体面就好。” 陈嬷嬷垫了一句,便笑着看向了宋妈妈。 宋妈妈端坐着喝茶,眼神在十位姑娘身上一一扫过,没人看得出她想什么。 她手中有一份名单,记录着姑娘们的名姓与出身。 挨个的对了一遍后,宋妈妈才看向陈嬷嬷,在其耳边轻念了两个名字。 陈嬷嬷一怔,“妈妈确定?” 宋妈妈笑而不语,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只等陈嬷嬷请二位姑娘出来了。 陈嬷嬷面色复杂,这二人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可毕竟是侯夫人的意思,陈嬷嬷也没反驳的资格。 “林紫,云漓,二位姑娘出来听宋妈妈训话吧。” 第二十五章 我不敢、我害怕 前堂内瞬间安静。 好似时间停滞了几秒。 几秒过后,才有人惊呼出声。 众人转头看林紫云漓,充满了不可思议。 林紫是县令府的嫡长女,又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过,侯夫人选她并不意外。 但云漓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破落出身的穷丫头,侯夫人选她?!! 姑娘们好似嘴里塞了一只癞蛤蟆,看着云漓,表情各异。 云漓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宋妈妈。 她还想着稍后回去吃面还是酸枣糕,没想到宋妈妈选她? “我不敢,我害怕,我还是不去给别院丢脸了。” 云漓下意识拒绝,脱口而出。 宋妈妈笑着走过来,拉起云漓的手笑道:“放心,我今天会在别院陪你选好明日衣装与珠钗,再说一说侯府的规矩。” “夫人选了你们,是你们二人的福气,妾室不容说一个‘不’字,往后这个错可不要再犯了。” 云漓面容僵硬,撇了撇嘴角。 背后一双双如刀的眼睛恨不能要剜死她。 林紫从惊愕中缓回神,慢悠悠地道:“家中出了丧事,还没来得及向陈嬷嬷回禀,不好去为侯夫人贺寿,就请宋妈妈再选一位姑娘吧。” 她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宋妈妈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林紫今天的确一身素,面容无脂粉,如瓷的皮肤仍白嫩如玉,吹弹可破。 “不知府上是……”宋妈妈总要问个清楚。 林紫沉了下道,“是婢妾叔父,不值一提。” 宋妈妈脸色不虞。 一个叔父,还值得推了侯夫人贺寿? 林紫也太不识抬举了! 云漓心中暗叹。 她怎么没想到这借口? 不过家里人太少,也没什么亲戚可死的,胡编乱造不合适。 而且林紫已经用过这一招,总不能选中的两家都死人了吧。 但选她去为侯夫人贺寿? 云漓仔细地看了看宋妈妈。 这是一场阴谋,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夜丰烨。 不就是夜丰烨不想去参加寿宴吗? 夜丰烨再怎么不喜欢她,也是他唯一开口送到别院的人。 侯夫人居然在她这么卑微的妾室身上动手脚,实在太没品格了…… 云漓看够了宋妈妈藏的秘密,只想找办法把这事儿推了。 生病?有点晚了; 坏肚子?也不太容易。 她扫了满眼怨恨、嫉妒、愤懑的其他姑娘,有没有自告奋勇小虐她一下的? 这一次小仇她可忽略不计啊! 宋妈妈并未立即放弃林紫,派人回侯府请示侯夫人再定。 她让陈嬷嬷带其他姑娘去厢房上课,又吩咐身边人陪巧月与春芽去各自院落拿珠钗首饰,她会亲自挑选,为两位姑娘上妆。 云漓与林紫被留在此地不许乱动。 就像两个提线木偶。 云漓看向林紫,没想到林紫也在看着她。 二人齐齐哀叹一声,不用说也读懂对方眼眸中的抗拒不奈。 “我有白事傍身,你为何不愿意?去贺寿岂不是沾福气。”林紫难得的开口攀谈。 云漓扯了扯嘴角,“这哪里是福?明明天降横祸。” 林紫诧异地看看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其实你一点都不傻,只是装傻。” 云漓嘘声讪讪,“傻不傻有什么用?都是案板上的肉。难道你家买猪炖,还在意那猪会不会背古文吗?” 林紫“噗嗤”笑出了声。 虽然也被捎带嘲讽成了猪,她却觉得云漓说得有道理。 宋妈妈吩咐过后,折身而回,与林紫、云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可话题越聊越尴尬。 宋妈妈提琴棋书画,二位姑娘一脸懵,谁都不会; 宋妈妈再提歌舞投壶,她们俩仍旧懵懂不知。 宋妈妈无奈,只能开始唠叨侯府的规矩与明日贺寿礼仪。 云漓琢磨着要不要卖林紫一次? 让巧月去找东来,就说侯夫人逼迫家有白事的林紫去贺寿宴,捎带着把她的事也挡了。 因为说她不想去,夜丰烨绝对不会理睬的…… 林紫不知被云漓偷偷瞄上。 她慢条斯理地坐着,听着,心思飘想今日没看完的小话本:那位赶考高中的公子忘恩负义,珠胎暗结的小娘子有没有去寻他要说法?或者一刀把他杀了? 此处二人心不在焉。 隔壁陈嬷嬷已经给姑娘们放了假,由着她们回去自行练习,休歇两天。 可姑娘们哪有心思练琴习字? 凑在一起骂云漓。 “平时看她装疯卖傻,竟然背后搞手段,真小瞧了她!” “她懂什么手段,没准是爷选了她!” “之前她把世子爷气走,世子还能选她?” “你们忘了前两天,东来找过她?她还糊弄我们说,是为了她大哥扫墓的事,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听说东来和她哥哥是好友,没准就在爷的耳边吹了风……” 姑娘们吐槽云漓,越说越玄乎,可越玄乎她们越相信。 没想到争来斗去,让最蠢笨的出了风头,屈辱感倍增,实在恼火。 “林紫姑娘家有白事,不见得能去……”影荷突然冒了一句,姑娘们面面相觑。 如若林紫不去,岂不是还有一个名额? 再看霓裳姐妹已经离开正堂,不知去向何处了…… 姑娘们走的走,散的散,也有留在这里竖着耳朵打听的。 陈嬷嬷心头有气,并未去见宋妈妈。 之前告知她选人,结果早已有人选,岂不是把她当猴耍? 陈嬷嬷叫来别院跑腿的小厮,吩咐他去请示世子,“……侯夫人与宋妈妈虽选了人,但姑娘们都是世子妾室,必须世子点头才能由着她们去,请世子爷拿个主意吧。” 小厮领命,立即离开别院。 霓裳姐妹也派人去宫中向皇后娘娘请罪,“……选了最笨的妾室去贺寿,没能给娘娘争脸,请皇后娘娘恕罪。” 玖茹给贵妃娘娘的请罪信,也与霓裳姐妹差不多。 …… 白雪为大地铺了一层璀璨银装,就连干枯的树枝都挂有几分冬傲姿色,不再荒芜苍凉。 夜丰烨被宇文谦追到提刑司喝酒送行。 他要离京去外地抓人,过年能否回来都不一定。 信件接二连三地送来。 都是别院与宁远侯府之事。 就连太子都亲自派人送消息,让他明日给宁远侯府个体面,寿礼他已经亲自帮忙准备了。 侯夫人的兄长钟南侯平定西北立了大功,妹妹良嫔为皇帝诞下一子,甚是得宠。 侯夫人借势压人,就要夜丰烨在她面前服个软。 宇文谦幸灾乐祸,把倒满的酒又拿回来,“你今儿恐怕走不了了吧?这酒我还是留到过年再与你喝吧。” 第二十六章 一定让她们得逞啊 夜丰烨夺过他的手中酒,一饮而尽。 “走不走,这酒也是我的,过年喝什么再议。” 宇文谦看他下颚流下的酒,心疼得脸都绿了。 “你慢点喝,这可是上百年的老花雕!” 夜丰烨把空瓶子撇给他,“怪不得满口土腥气,难喝至极。” 宇文谦捧着空瓶咬牙切齿,“再给你这糙人喝好酒,我就不是宇文谦!” “回吧。”夜丰烨又要撵他走。 宇文谦自当不肯走,“你确定真不去?我也得了请贴,你若去,我就去,这热闹不能错过了。” 夜丰烨一脸嫌弃,“你是有多闲?不能为国建功立业,不如早日娶亲生子,好歹为镇国公府做点事情吧。” 开枝散叶也是功绩,起码对国公府是这样。 “真给他们生了儿子,我还能如现在一般快活?想都甭想。” 宇文谦是长房唯一的儿子。 整个家族都在等他传宗接代。 夜丰烨不想再与他多废话,“明日我会去,你可以走了。” 宇文谦得了满意答案,也不在提刑司赖着,“那个人你们还没追寻到下落吗?” 他派人满京城的找,皆杳无音讯。 宇文谦自觉挫败,十分生气。 自小到大,就没他办不成的事、寻不到的人…… 夜丰烨摇了摇头,“没下落,有下落也不会告诉你。” 宇文谦:“……” 就猜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他也不在意,无论落入谁手,只要那人出现。 宇文谦这个话痨一走,提刑司内顿时安静下来了。 夜丰烨揉揉额头,便听东来在一旁道:“爷,您不去别院看看?侯夫人选了林紫姑娘和云漓。” “林姑娘家有白事不能去,嬷嬷等您再选一位姑娘,而且云漓去侯府贺寿也不太合适吧?” 云漓去侯府,还不把世子爷的脸面丢尽了? 夜丰烨情绪平淡,“人是她点名选的,不是我。” “那林姑娘去不了,您选谁?”东来退而求其次。 夜丰烨继续工作,“带一个足够了,你去别院传个消息,明日一早我去接她。” 东来犹豫下,苦口婆心道:“您不再想想了?云漓姑娘胆小又爱哭,去了岂不是惹祸?侯夫人选她,就是为了让大人难堪的。” “爱哭?那不正合适贺寿?”夜丰烨觉得很不错。 东来:“……”合着您就是为了添堵的。 “小人担心惹出事端,太子殿下埋怨您。” 而且云漓的果子,的确让他老娘恢复食欲。他还没搞明白那东西的来路,这丫头别被侯夫人给玩死啊! 夜丰烨看出他内心的小九九。 撇去一份刚批好的逮捕令,“我看你也是太闲了……” 东来怂了脖子,连忙把逮捕令接过。 看见逮捕令上的名字惊住,东来立即正经道:“现在就抓?” 夜丰烨双腿架上桌案,倚在椅子上阂眸小寐,“抓回之后叫醒我,别耽误为侯府送大礼的时辰。” 东来连忙领命。 去别院知会一声后,便带刑卫前去抓人。 云漓听到东来传话,惊得合不拢嘴。 夜丰烨不是疯了吧? 以为他知道此事会换个人,怎么还要明早来接她?! 林紫似卸了心头重担,与宋妈妈福身告别,乐滋滋地回院中继续看话本。 “嬷嬷,我突然有些头疼。” 现实状况出乎预料,云漓只想迅速撤退,再想想办法。 陈嬷嬷挤出一丝笑,“世子爷看重姑娘,姑娘该高兴才是,这会儿可没时间顾忌你的小性子,晚上就别歇了,听宋妈妈再讲讲明日的规矩吧。” 熬一晚头晕脑胀,去侯府不出错才怪。 陈嬷嬷明白侯夫人的意思,自当愿意帮衬一把。 何况她对云漓母子厌恶透顶,巴不得她明日一去不再回来。 “姑娘明日要见许多名门夫人,遇见不同的人要行不同的礼,刚刚你的姿势不太正确,我会陪你再练一练。” 宋妈妈也没想到夜丰烨会选云漓。 依着他的性子,应该弃了妾室独身前去才对,怎么会直接答应了? 侯夫人本打算他拒绝带人之后,论论他嫌弃救命恩人的妹妹,冷血薄情。 世事难料,世子果然又出奇招…… 云漓心里一万匹仙角马奔过,莫非今儿还躲不了? “今天若不歇息,明天哪有精力侍奉世子爷?嬷嬷和妈妈别捉弄我,我困得睁不开眼睛,必须要去歇着了!” 有本事一气之下不许我去啊! 云漓怎么会为给别人行礼练一宿! 宋妈妈一怔,这丫头竟然敢拒绝? “你可知明天要见的都是什么人?倘若礼错,你可是要挨罚的。” “原本陈嬷嬷就担心我给别院丢体面,何必让我去陪世子爷?” 云漓委屈的快哭了,“我这头晕脑胀,话都说不清,还是别去给侯夫人过寿添堵了。” 宋妈妈紧咬下牙,厌恶的眼神一闪而逝。 哪位姑娘对去侯府送贺礼不是趋之若鹜? 怎么她还退缩不去呢! “侯夫人点了你,世子爷也选了你,若姑娘再推三阻四,可有些不识抬举了。” 宋妈妈这话一出,陈嬷嬷也顺势附和,“做世子妾,就要有世子妾的本分,此事若让世子难堪,你恐怕要被送回家中了。” 云漓:“……” 回家不行。 经济暂时没自由。 回家要被三娘子扒了皮不说,还有两个啃姐的。 “我只是担心丢脸,若嬷嬷与宋妈妈都这般说,我便认真的练练吧。” 练到明早晕过去,就怪不得她不上心吧? 为了安稳的铁饭碗,云漓只能小虐自己一下了。 眼见云漓服软,宋妈妈还算满意。 送走陈嬷嬷,又教了云漓几遍行礼姿势,她也没亲自熬夜盯着,吩咐带来的侯府婆娘瞧着。 婆娘只说“对”与“不对”,寒暄废话一句没有。 云漓蹲下站起,起了又蹲,终于累得腰酸疼,坐在蒲团之上就不起了。 婆娘刚要瞪眼,云漓直截了当地道:“别催我,再催我立即倒地不起,就是你来背黑锅!” 婆娘哑口无言,束手无策。 只能出去透透风,容云漓休歇一刻钟。 云漓盘腿坐在地上,与巧月嘘声道:“就没谁想对我暗下黑手吗?你可千万别拦着,一定让她们得逞啊!” 第二十七章 给她扎几针 “噗!” 巧月一口唾沫差点儿呛死。 “姑娘胡说什么呢……” 她连忙四处看看,没被外人听见,“姑娘们纵使有这心,也没人敢来啊,侯府的婆子们在门口守着,奴婢能进来陪您,都是说了半晌好话的。” 巧月递上水,又蹲在地上帮云漓按摩双腿。 蹲蹲起起,她瞧着都累。 难怪姑娘不乐意争宠,真去了侯府天天如此,好人也会累傻的。 云漓唉叹一声,“就谁也指望不上了?” “三娘子劝您别去,是担心世子爷心中不满。但如今世子爷都点头了,您还有什么顾虑的?”巧月只能在一旁劝。 云漓抿了抿唇,一时不知如何讲。 三娘子说侯夫人下毒害过世子; 她又看出世子中毒不举; 花仙天眼再看宋妈妈,世子不举的毒就是她亲自下的,更是侯夫人指使的。 这么烂的关系,她掺一脚,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推也没法推,去了又遭罪,回来还被一群女人记恨,咱们俩的悠闲日子也就到头了。” 巧月浑身一紧,“这可怎么办啊?” 她和主子还没过几天舒坦日子呢。 云漓也不愿再想,拿了一个毯子铺在地上,“爱咋咋地,我太困了,我要睡觉!” 前堂有暖炉,倒是不冷。 云漓也不管什么行礼规范不规范,她才不当奴才呢。 云漓倒地便睡,盯她的婆娘回来喊起,她也一动不动了。 …… 清晨的鸟儿鸣啼清脆。 云漓醒来时,陈嬷嬷与宋妈妈已经赶到。 看她睡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喷嚏,陈嬷嬷吓得连忙让大厨房熬一碗热姜汤。 宋妈妈罚了守她的婆娘,“让你陪着姑娘,怎么由姑娘在地上睡着?着了寒凉,耽误为夫人过寿,你磕碎了脑袋也赔不起!” 婆娘跪地解释,“姑娘太困,怎么喊都起不来……” “云漓姑娘太胡闹,怎能就在正堂睡着?也太不像话了!”陈嬷嬷禁不住训她。 “阿嚏!” 云漓顿时一个喷嚏,满脸的埋怨道:“早就说我太困了,却还要我练蹲礼,原本就是身子弱的,这回更弱了……不如和爷请示一下,换位姑娘陪着吧?我若着了风寒,再过给侯夫人就不妙了。” 云漓的着凉是装的。 她趁着婆娘也睡着,让巧月去厨房顺了一个洋葱头回来。 把洋葱头剥开,挤了汁液在帕子上。 帕子捂住鼻子,喷嚏自当一个接一个。 耳听云漓埋怨,宋妈妈也说不出个二三来。 的确是她让婆娘盯着云漓,没料到身子这么差? 果然天生穷命,富贵一点儿都压不住福气的! 一大碗热姜汤灌下,云漓故作头晕,要求回屋中歇息。 还不等点头答应,门外通传世子到,已经备好马车等候云漓姑娘了…… 陈嬷嬷无奈,瞧了宋妈妈一眼,亲自去门口向夜丰烨禀事。 夜丰烨一身黑袍于高头大马之上,浓郁的煞气滚滚,丝毫看不出是贺寿,更像去羊门街口监斩的。 “……怪我照顾不周,昨晚只由侯府的下人陪云漓姑娘练礼法。姑娘困乏,睡了地上着凉了。” 陈嬷嬷两句话把自己摘干净,只等夜丰烨决定换人还是自己去。 陈嬷嬷更盼他开口换人。 那便可以举荐影荷姑娘,她的亲外甥女侍奉了。 夜丰烨毫无表情,“可还能走?” “那倒是能走……”陈嬷嬷道。 “能走就出来,不要耽搁时间了。”夜丰烨很没耐心。 陈嬷嬷哑然无语,换个人不行? “侯府今日都乃达官贵人,云漓姑娘带病前去不好吧?”她只能直接挑明了。 夜丰烨不满,翻身下马,直接步入别院前堂。 云漓刚又喝了一碗热姜汤,正在浑身冒汗。 看到夜丰烨前来,她立即跟随宋妈妈一同行礼了。 “病了?”夜丰烨问话。 云漓娇弱无力道:“染了风寒,不知会不会起高热,而且还有些头晕,婢妾对不住世子爷,让爷失望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可能再逼她跟随了吧? 夜丰烨极不耐烦,吩咐东来,“去把张大夫找来,给她扎几针。”他又低眸看云漓,“此人一手神针祛热快,你忍住疼痛就行。” 夜丰烨嗅觉灵敏,自当闻到淡淡的洋葱味儿。 用这伎俩耍心机? 他对云漓的厌恶更胜一筹。 云漓瞬间瞪眼,不仅要去,还要扎针? 不是嫌弃她吗? 不是厌恶她吗? 您换个人带不行吗! “婢妾刚刚喝完姜汤,已有好转,歇一歇应该就好了。”她可不想扎针! 夜丰烨轻应,“那就快去更衣,不必上妆,再准备几碗热姜汤备着路上喝。” “是,世子爷稍等。” 陈嬷嬷吩咐仆妇备姜汤,又亲自带云漓更衣上妆。 世子爷虽说不用,但也不能灰头土脸出门啊! 宋妈妈一直看着夜丰烨,可夜丰烨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云漓姑娘身子不适,世子爷没必要带她去,侯夫人知晓也不会怪罪的。” 宋妈妈开口打破僵局,此处的气场让她倍感压抑。 夜丰烨端坐正位,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未经我允许便到别院选人送礼,此事你逾越了。” 宋妈妈并不意外,早已备好说辞,“侯夫人惦记世子爷,希望您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的。” “她不是我母亲,轮不到她操心。” “可她是侯夫人,宁远侯明媒正娶。” 夜丰烨朝门口努了下巴,两名刑卫立即进门。 宋妈妈骇然,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世子要动她? “世子今日动我,定会惹夫人不悦,侯爷知晓也会训您的,当年的误会过去这么久,您何必耿耿于怀不肯罢……呜呜呜!呜!” 宋妈妈没能再说,被刑卫堵住嘴摁在地上便打板子。 闷哼声接连响起,隔着厚厚的袄裙,也看到宋妈妈背后渗出的血迹。 别院中人吓傻了。 这可是宁远侯夫人的贴身奶娘,世子就这么罚了? 夜丰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十个板子打完,宋妈妈奄奄一息。 夜丰烨揉了揉困乏眉头,凌厉沉声如丧钟敲起,“我做事,用不着你来教。” “擅闯逾越之错归她,但你是她的奴,就替她领罚。” “而且你们要记住,我母亲是失踪,并非过世,哪怕明媒正娶,我也是不认的。” “再敢插手我的事,不是十个板子,是直接打死。” 第二十八章 一份大寿礼 不仅宋妈妈被刑卫带走,跟随宋妈妈一同到别院的人一个不落。 门口盯着的人早已散了信儿,姑娘们听说后吓得心惊胆战,浑身发冷。 那是侯夫人的贴身妈妈,就这么被世子罚了吗? 蕙妍与婉芸的脸色很难看。 她们昨儿还派人去给宋妈妈送了贵重的礼,今儿这一顿板子,什么人情都打飞了…… 云漓此时被摁住更衣梳妆,还不知道这件事。 陈嬷嬷亲自动手为她描眉画眼,仔细思量:这小妮子眉眼长得很不错,俏丽的杏核眼,真有几分勾人心魄的水润…… “也不知世子怎么就点了头,偏偏带你去侯府。到了那里能忍则忍,尽量管住嘴巴别说话。多嘴多舌最容易惹事犯错的。” 该嘱咐的要嘱咐,盼她回不来也是理所应当。 陈嬷嬷向来心口不一。 云漓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挺好看。 “也许世子爷慧眼识珠,看出我天生丽质?” 这么好看的人儿,却要跟着去侯府遭罪,跟谁说这道理去。 陈嬷嬷:“……” 怎不落一道雷闪劈死她! 东来催促,屋内也不好再耽搁。 今日去侯府,由陈嬷嬷亲自相陪,巧月是没资格的。 可巧月知道了宋妈妈挨打的事,很想提醒姑娘小心,千万别惹世子爷生气。 但有陈嬷嬷盯着,她站在远处一动不敢动,只能目送姑娘上马车了。 “你提醒姑娘别惹爷生气,护着点姑娘,不然给钱也不卖你果子了!” 巧月寻个机会凑近东来,凶巴巴地威胁他。 东来:“……”这主仆俩就没有一个招人待见的。 “你告诉我果子在何处采,我就答应你。” 巧月琢磨一下才反应过来,“竟想过河拆桥?姑娘说得没错,你果然不是好东西。” “我告诉你吧,那果子就是姑娘种的,而且除了她之外,谁种都不活!” “护着姑娘,就是护着你的老娘,该怎么做,你自个儿瞧着办吧!” 巧月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东来骇然地愣住,难不成还真是云漓种的? 夜丰烨已经上了马。 东来不敢耽搁,立即在前方开路。 云漓来到人世间,还是第一次坐马车。 只是这速度实在太慢了,她晃晃悠悠便睡着了。 云漓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 同车而来的陈嬷嬷已不知去向,车上只剩她一个人。 云漓撩起马车帘子,只见车水马龙一眼望不到边。 人挤着人,车挨着车,几乎没有落脚的空隙了。 云漓全身乏,从马车上下来,伸伸筋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她刚一转身,就听见一个熟悉声音: “侯夫人过寿而已,又不是天仙下凡,怎有这么多捧臭脚的凑热闹,马车都进不去了?!” 宇文谦被堵在此处很不满。 他猜到夜丰烨会早些到,生怕错过热闹没得看,特意起了一个大早。 可谁能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难不成要下车走进去? 宇文谦正犹豫的功夫,余光睹见一道身影飞快上了马车。 他侧眸一看,这不是夜丰烨的马车吗? 刚刚进去的好似是个女人……难不成是他小妾吗? 宇文谦兴致勃勃地走过去,抬手就挑起马车帘子,“姓甚名谁?你家世子去哪儿了?怎么留你自己啊。” 云漓背过身去,心里一万个仙角马奔跑。 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遇上宇文谦?! “不知世子爷去了何处,公子快放下帘子,莫要冒犯。” 她故意娇滴三分,生怕宇文谦听出她声音。 宇文谦侧头想看她什么模样,可云漓挡了个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他机会的。 “还没说你是谁呢。” 云漓装死不搭理。 宇文谦自觉没劲,却也没走,就在此处等夜丰烨露面。 陈嬷嬷匆匆赶回来,看到宇文谦连忙行礼,“原来是小公爷,给小公爷请安了。” “你是夜丰烨别院的嬷嬷?”宇文谦看她穿戴,大致猜得出。 陈嬷嬷连忙应下,“小公爷慧眼识人,正是在下。” 宇文谦下巴努了努,“里面的人是谁?夜丰烨人呢?” “世子爷刚进侯府了,吩咐我们在此处等,今日跟随世子爷前来的是云漓姑娘,她兄长云倾曾是世子亲随。” “原来是云倾的妹妹,你喊她出来,让爷见一见。” 提到云倾,宇文谦也是熟识。 他很羡慕夜丰烨有那么忠心义胆的属下,羡慕不已。 陈嬷嬷听其吩咐,虽觉不妥,却不敢拒绝。 云漓在马车内听到顿时风中凌乱。 好端端的要见她? 我大哥和你很熟吗?! “世子爷没在,恕婢妾不能见外人,嬷嬷莫怪。”云漓直接拒绝。 陈嬷嬷一脸尴尬,“小公爷与世子爷乃至交好友,也曾是你哥哥的旧识,此时相见非恶意,没必要执着避嫌。” “嬷嬷不是曾教导,所有事都由爷做主?如今您也能做主了?”云漓反驳质问。 陈嬷嬷噎住,只能看向宇文谦。 “少拿这话噎人嘴,刚才你还下马车透气呢,这会儿装什么规矩人,下来!” 宇文谦也是混不吝,哪能被她两句话就噎回去。 云漓:“……” 这可怎么办? 硬着头皮见? 她正琢磨的功夫,常六儿从前方探信儿归来,“世子带刑卫把侯夫人的亲外甥给抓了,里面已经闹翻了天!昨晚工部管事供出了粮仓糙米换良米的幕后主使就是他……这份寿礼送得够大的!” “什么?!抓人?我就知道他留在京城贺寿没好主意!” 宇文谦亟不可待,立即穿过人群挤去侯府门口,这热闹可不能错过了。 云漓与陈嬷嬷也听了个清清楚楚,目瞪口呆。 给侯夫人贺寿,就是把侯夫人外甥抓了? 东来此时赶来找云漓,“大人已在前方等,你们这就随我一同过去吧。” 第二十九章 夜丰烨的软肋 云漓彻底无语了。 都把人家亲外甥抓了,还让她过去干吗? 但东来已亟不可待,陈嬷嬷只能催促她快一点儿。 云漓很心虚。 虽说宇文谦不一定能认出她,她还是找陈嬷嬷要了一顶帷帽戴上,借口避嫌。 陈嬷嬷纳闷,这丫头今天脑子灵光了?帮云漓戴好帷帽,她们便跟随东来进入宁远侯府了。 侯府外刑卫把守,密不透风。 侯府内宾朋满座,但正堂内冷冷清清,只有夜家的亲眷在此,除了好事的宇文谦。 云漓被东来带到夜丰烨的身边。 隔着帷帽的一层薄纱,云漓都感觉到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还特意往夜丰烨的身后躲了躲。 陈嬷嬷带她向众人福了福身,算是行礼问安了。 夜丰烨并未看她们,只对着正堂内上座的人说话,“夫人点名云漓贺寿,我已经把人带到了。奈何今日事出意外,不便在此处久留,望夫人宽和心态,莫焦躁忧心,继续寿宴之喜便好。” 云漓:“???” 抓了人,还劝安心过寿?世子这手玩得够阴啊! 侯夫人栾氏早已气得说不出话。即便刻意压抑,裙摆的微颤也出卖了她。 宁远侯夜震川指着夜丰烨便骂,“何时抓人不行?偏偏选在今日此时?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侯府的人!” “身为臾国臣子,自当以国事为重。”夜丰烨语气平淡。 夜震川两鬓白发似都多了几根,“你就不能等他离开之后再抓人?偏偏闹到侯府,故意给侯府难堪!” 说是侯府难堪,其实是侯夫人难堪。 夜震川这话一出,侯夫人的脸色都苍白几分。 夜丰烨仍旧语气平缓,态度坚定:“父亲可否想过,若他得到消息,在此侯府逃走,整个侯府都会被牵连。我为宁远侯府,并非针对夫人。” 就是针对又怎样? 谁让侯夫人请她外甥来,还偏要夜丰烨贺寿。 自找添堵也是活该。 夜震川说不出半个字。 毕竟罪证摆在面前,谁都不能出言开脱。 “世子一心为陛下办事,实乃情非得已,我也不能苛待晚辈为难,只能怪栾家外甥不争气了。” 栾氏很快调整情绪,绝不会让夜丰烨看了热闹。 她目光一转,看向云漓,“既然是来贺寿的也莫要急着离去,世子总要留下吃一杯酒,你这位救命恩人的妹妹,侯府也是要感谢一番的。” 来了这么多豪门贵客,栾氏自要圆了体面。 毕竟是她刻意布置的生辰礼。 哪怕场子被砸,也要撑到最后。 云漓心里一抖:都这节骨眼了,还要请夜丰烨吃酒? 侯夫人的心机城府也太深了。 夜丰烨拒绝的很脆,“抓人还要审,公事在身不便饮酒,望夫人莫怪。” 审的也是她外甥,等于悄悄在伤口又洒了一把盐。 栾氏的嘴唇抽了抽,“那云漓姑娘留下吧?怎么进了屋中还戴帷帽不肯摘,莫非不敢见人么?” 堂堂侯夫人还留不住一个妾? 她的体面也甭要了! “阿嚏!” 云漓顿时一个喷嚏打出来。 早间准备的洋葱帕子可还没扔呢。 “昨晚随宋妈妈学了一宿的福身行礼,不小心染了风寒,摘帷帽怕过病气给夫人,实在不敢。” 云漓故作委屈的说着,才不管侯夫人乐意不乐意。 栾氏蹙眉,此时才察觉没有见到宋妈妈。 夜丰烨朝门口摆了手。 东来领命,吩咐刑卫把宋妈妈一行人全带过来。 不提受罚的丫鬟仆妇,宋妈妈已被打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此时她见到栾氏已奄奄一息,好似只有一口躺进棺材闭眼的活气了。 栾氏彻底惊了。 立即冲了过去,勃然大怒,“夜丰烨,你解释清楚,否则我绝对不依!”那是她的奶娘,相当于母亲一样! 夜丰烨束手而立,“一个奴才擅闯别院,我罚就罚了,还需要理由吗?” “你是怪我对别院擅自插手了?!” “是不是违了规矩,夫人比我更清楚,不需要我多赘述了。” “……” 栾氏眼冒金星,就连视线都已经模糊不清。 她想找夜震川做主,谁知夜震川早被宇文谦拽出去私话闲谈,不许他偏颇任何一方的。 外甥被抓、奶娘被打,她本想以娘家势力压人一头,就连太子殿下都出面说合,夜丰烨还敢如此硬气?! 栾氏吩咐管家请大夫为宋妈妈治伤。 侯府的其他亲眷再看夜丰烨脸色各异,却谁都没敢上前。 毕竟谁都有几段黑历史,生怕被夜丰烨记恨翻案的。 云漓站了一旁美滋滋的看热闹。 怪不得夜丰烨让她不必梳妆打扮,他就没打算让她应付这群达官贵人。 一时间夜丰烨的形象高大些许,可惜不举。 人无完人? 但这是致命硬伤啊,唉…… “宋妈妈犯了错,让云漓姑娘受了委屈,云漓姑娘就留在侯府养病,我会派人贴心照料的。” 栾氏突然开口,让云漓身子一震。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又提起她?! 陈嬷嬷见她发呆,倒是帮云漓把帷帽摘了,“就站在这里回话吧,别离得太近。” 帷帽不摘的确不合规矩。 何况云漓今日的妆容发髻出自她手,总不能这样的荒废了。 云漓腹诽陈嬷嬷手欠,但也看清楚侯夫人面容。 美艳丰腴,盛气凌人,似一朵娇艳十足的莲台花,哪怕四旬有五,也是稚嫩少女不可比拟的艳。 她眼眸中的征服欲狂烈炙热,似要把一切掌控手中。 侯夫人也在打量云漓,却满是不屑。 哪怕模样不错,出身也是太嫩。 这样一个小丫头,还不是随手可以掐死的蚂蚁。 “世子的院落一直保存至今,空落落的无人掌管,你来操持再好不过。世子如若惦念云漓姑娘,也可随时前来探望的。” 别院中的十个妾,哪一个不想入侯府? 无论云漓畏惧不敢不应,还是为了名分地位答应,夜丰烨都算输。 救命恩人的妹妹这一道死结,或许就是他的软肋的。 第三十章 真的不是? 夜丰烨眉头一蹙,没想到栾氏玩这么一手。 云漓是他救命恩人的妹妹,他开口阻拦,反倒被责难忘恩负义。 云漓无语。 堂堂宁远侯府没人了吗? 侯夫人与世子斗法,偏拿她一个妾室说事,就不觉得自降身份了? “世子爷的院落不是有宋妈妈的女儿彩陶姑娘操持?那院子也没空着啊。” 云漓一派贪得无厌的模样又摆出来,“所以侯夫人留我,又是以什么身份?” “听说抬了位份的贵妾是有彩礼下聘,要花轿迎娶入门的……” “!!!” 正堂内的人都惊了。 这女人在说什么?! 不仅直说世子院中有人照应,还要侯夫人抬她贵妾进门? 她以为她是谁? 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几个不知身份的女眷看云漓充满鄙夷嫌弃。 夜丰烨目光复杂,厌恶中夹着庆幸,可云漓贪婪的模样,实在让他不喜。 宇文谦甩开宁远侯回来看热闹,进门便听这一句。 他毫无顾忌的笑出了声,一个妾室竟敢直冲侯夫人? 他明目张胆的对云漓竖起大拇指了! 陈嬷嬷面红耳赤,感觉侯夫人瞄她的眼神如刀,似怀疑是她在幕后指使。 可陈嬷嬷能怎么解释? 她说什么都是错,只能装傻充楞,故作无知。 云漓的腰板很硬气。 好歹是救命恩人的妹妹,给个贵妾怎么了? 随口一句模棱两可的“留在侯府”,她是丫鬟还是扫地的?存心糊弄谁! 贵妾必有迎娶之礼,就算侯夫人点了头,夜丰烨也不可能答应。 以为这破侯府谁都乐意进来吗?若非经济身份不自由,她连别院都不呆了。 侯夫人没想到云漓这小毛丫头胃口挺大。 但她也没把话说绝,“世子尚未大婚,贵妾岂能先入府?贵妾一为随妻入府的姊妹侄女,二是为世子诞下子女的尊贵妾室,三来琴棋书画、经文典籍精通的贵才之女,不知云漓姑娘符合哪一条?说来听听。” “啊……” 云漓自贬,“婢妾女工技艺不堪入目,诗文精典也习学不通,更没能为世子爷添丁加瓦,就不在侯府给您添堵了,还是随沉嬷嬷回别院继续学习吧。” …… 栾氏怔住:这小妮子什么套路? 刚刚贪得无厌要贵妾名分,她问了一句,又自认蠢笨啥都不行? 栾氏摸不到章法。 只判定她神经有点问题。 夜丰烨不想多叙,宁远侯府的空气似有毒,让他不愿停留呼吸,“时辰不早,这便告退,审出结果御批定案,我会第一时间告知夫人的。” 临走时再扎一刀,夜丰烨随手一礼,转身离去。 云漓连忙为侯夫人福了福身,一溜小跑追着夜丰烨,生怕把她留在宁远侯府,连陈嬷嬷都不等了。 “爷,您慢点走,怎么走得这么快……” 跟他跑到马车处,云漓已上气不接下气。 衣装太厚、发簪太沉,为了凸显走路时的婀娜窈窕,陈嬷嬷还逼她穿了一双厚底儿鞋。 夜丰烨翻身上马,冷漠的警告,“即便你是云倾的妹妹,也要行事有度,处事有方。以你大哥的恩情搏名分,是你想多了,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云漓:“……” 当谁乐意当贵妾? 还不是为了噎死侯夫人的嘴? 明明不举,还这么自恋…… “婢妾知道了,再无下次。”云漓敷衍了一句,巴不得他赶紧走。 “你是如何知道彩陶姑娘的?”夜丰烨心思缜密,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云漓:“当然是听宋妈妈说的。”反正他不可能去问。 夜丰烨面现怀疑,但此事的确无法追究。 宇文谦也带着常六儿追过来,他一把揪住云漓,盯着夜丰烨,“你?你?确定不是?” 刚在侯府内,他没法子盯着夜丰烨的小妾瞅,只看到了云漓后脑勺。 云漓转身离开的惊鸿一瞬,宇文谦瞬间把她和“逢赌必赢”的人对号入座了! 夜丰烨眉头紧蹙,“你过分了。” “真的不是?!!”宇文谦手不肯放,再次确认。 云漓拿着帷帽扫开他的手,又狠狠跺其一脚,“是什么是?登徒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她趁着宇文谦疼的乱叫,一溜烟儿钻进马车。 宇文谦龇牙咧嘴,却还没法子追上去。 “刚刚是我唐突冒犯,但她和那人实在太像了啊!” 眼见夜丰烨眼神如刀,宇文谦也诚心道歉。 夜丰烨思忖一瞬,也没真的责怪他。 毕竟他见云漓时也恍惚认错。 但那人不仅知晓案犯信息、又是逢赌必赢,怎可能是个别院的姑娘?实在相差太大了。 “云倾还有个弟弟吧?”宇文谦也想到云方。 夜丰烨嘴角一颤,“别去骚扰了,不是那个人。” 宇文谦的内心很失望,仍不时的看看马车内,似想看出点猫腻儿来。 夜丰烨等到陈嬷嬷,才让东来把云漓送回别院,他要赶回提刑司审案,明日一早还要离京出门的…… 车辕滚滚,云漓这一路都心惊胆战。 没想到宇文谦比夜丰烨的眼神还毒?一眼就猜中了她! 或许夜丰烨对她主观印象太深刻,毕竟她大哥之前五句话不离这位亲妹妹。 宇文谦对她印象不深,所以一眼就看破了。 谨慎无错。 这次回别院,她一心教巧月卖香丸,斗蛐蛐儿只当乐子耍耍,再也不能指望这事儿赚钱了。 云漓回到别院,准备美美的吃一顿。 她一早出门到现在,腹胃空空,滴水未进,早把眼睛饿绿了。 陈嬷嬷把她拦住,召去正堂,还把其他姑娘也一并叫来说话。 “……当初贵人们与侯夫人为世子爷选人,是心疼世子爷辛劳勤勉,可如今世子身兼要职为国事繁忙,别院十位姑娘,让世子过度分心了。” “所谓九九归一,乃是大吉之数,我暂定初九考琴棋书画四项技艺,最后一位技艺不精的姑娘就请离开别院吧。” “虽未有男女之实,名义上还是世子爷的人。我会请示宫中的贵人给上一笔丰厚的赏,诸位姑娘这几天要多多练习了。” 第三十一章 心思实在歹毒 姑娘们面面相觑,惊呆、惊愕,最后齐齐地看向云漓。 云漓一早被世子爷带去侯府贺寿,回来陈嬷嬷便要考试,把最后一名赶出去? 最后一名除了云漓还有谁? 她是惹了侯夫人,还是惹了世子爷? 姑娘们心思各异,也不知该哭还是笑? 云漓也一时有点懵。 怎么二话不说要考技艺? 陈嬷嬷是借力打力,落井下石啊! 反正倒数第一不是自己,姑娘们听了消息各自散了,也去八卦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云漓回了小院,巧月都快急哭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姑娘惹了侯夫人不快?陈嬷嬷怎么要把您给赶走啊!” 她没资格去侯府,回来听这番话吓得双腿都软了。 云漓一点都不慌,“还真不是侯夫人。”而是陈嬷嬷。 今天她在侯府的表现让陈嬷嬷自惭形秽,几位夫人的质疑眼神,触了陈嬷嬷高傲洁癖的自尊心。 考试一事,陈嬷嬷心中早有腹稿。 此时世子离京办事不归,云漓又刚刚顶撞过侯夫人。 陈嬷嬷此时借刀杀人,不仅能把她从别院赶走,还能把责任推给侯夫人。 一箭双雕。 手腕高超。 不愧是皇后身边出来的嬷嬷,把侯夫人都算计进去了。 “吃完饭,咱们数一数家底儿存款,出个详细的帐。” “嗯?姑娘还有心思算账?”巧月都懵了。 云漓拆了一身沉重的衣装首饰,往床上一瘫,“当然要算啊,万一考了倒数第一离开别院,也要算计能在何处买宅子,难不成真回娘家被扒皮吸髓啊。” 巧月:“……”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姑娘您就不能努努力吗?”巧月很有期盼。 云漓歪了歪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她。 巧月顿时泄气。 自家姑娘的技艺的确哪一样都没得比,看来卷包袱滚蛋可以提上日程了…… “滚蛋”迫在眉睫,云漓也毫不客气吃了一顿香的。 吃完之后便和巧月数物件、列账单。 钱庄存银五百两; 珠钗首饰八套,价值一百二十两; 箱笼衣物值七十五两,却不能卖,也没人买; 凝香丸还有十八丸,若都以妙香坊的六十两一颗来计算,足有一千零八十两的巨款。 但凝香丸要分批卖,银子也无法全到手。 “你明日出去打探一下宅子的价格,至少二进宅院,若有三进院,小一点、偏一点也可以。”云漓吩咐道。 巧月嘴巴撇了耳朵根儿,“甭打听了,银子不够,京城寸土寸金,哪怕是京郊的一个小杂院也要千两起。” “啥?这么贵?!”云漓惊了,她出去闲逛时,还真没问过房价。 “当然啊,别看咱住的别院小,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豪宅。这宅子是世子爷得宫里赏赐,若论地价至少十万两起,姑娘……要不然您考虑一下,努努力?” 云漓无语了。 还以为荷包富余,谁知穷得见底。 一千两不是凑不出,但买个破杂院她可不乐意。 “行了,我心中有数,咱们洗洗睡吧。” 巧月仍旧很担心,“若不然您和世子爷说说?嬷嬷擅自做主,也不知是否与爷商量过。” 云漓才不抱期望,“世子离京办事,这会儿在不在都不知道。” 陈嬷嬷摆明先斩后奏。若她真被赶出别院,还是宫中贵人做主,夜丰烨也没法挽回了。 “这可怎么办?要不然奴婢去找东来?他老娘还指望姑娘的果子救命,实在不行让三娘子出面和嬷嬷吵一架吧?”巧月病急乱投医。 云漓无奈,“馊主意,怕咱滚的不够快?初九还有几天?” 巧月:“后天。” 云漓深吸一口气,转头就睡。 最坏的结果也是出去住一处小杂院。 何况,她不见得是倒数第一。 …… 翌日一早,云漓并没去上课。 陈嬷嬷派仆妇来问。 云漓满脸惊诧,“后天都要考试了,今天还上课?我要留在院中复习,今天就不去了吧?” 仆妇给陈嬷嬷回话。 陈嬷嬷嘴角冷笑,也没苛刻强求。 终归是要滚蛋的人,容她放纵一天又何妨? 早间她特意派人去提刑司问过,世子爷昨晚就已经离开京城了。 明天考试,世子已不会阻拦,宫中与侯府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赶走一个小毛丫头的。 何况侯夫人睚眦必报。 云漓一旦被赶走,侯夫人如何摆弄她,也是值得期待的乐子事。 陈嬷嬷联想到趾高气扬的三娘子跪她面前哭求的悲怆落魄,碗中的白骨苦丁茶都有一丝香甜了。 …… 云漓还是把巧月打发出去探听房价。 不仅打探买,也可以考虑租。 她睡了一个美美的回笼觉,醒来吃着零食等巧月,也琢磨起明日考试以及别院剩下的九位姑娘。 不得不说,这几位的琴棋书画都十分精湛,特别是霓裳姐妹和玖茹。 毕竟出身皇后和贵妃身边,手艺与眼界的确更高一筹。 算来算去,云漓倒是想起一个人——林紫。 唯独她的画作绣品,云漓从来没见过。 但出身县令府,又在皇后身边陪伴许久,技艺肯定不一般。 可她为何不学不争? 陈嬷嬷也视她为特例。 即便整日在课上看话本,嬷嬷也毫无二话的。 云漓正琢磨着,突然听见墙角有动静儿。 不等起身去看个究竟,便听一嗓子惊呼尖叫,随后“噗通”一声闷响,似有重物从墙头落了地上。 云漓顺着声音跑过去看。 摔倒在地的是聂轻衣。 “蛇!有蛇!怎么会有蛇!”丫鬟红螺惊慌地团缩在角落里,颤抖得牙齿打颤,根本不敢凑到主子身边去。 墙角盘桓不动的花蛇在酣睡。 一点闯祸的觉悟都没有。 云漓轻咳一声,“哪儿有蛇?这明明是干枯枝子,你看错了的。”小花蛇被她用木棍扫量着直接赶走。 红螺左右看不见,“就是有蛇,嗯?它哪儿去了?”她小脸惨白,嘴唇吓得都紫了。 聂轻衣浑身骨痛,撑着力气才坐起来,“你看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红螺双腿发软,刚蹲起便跪了地上。 云漓自然没这义务。 偷偷摸摸的趴她墙头,还想让她伺候?做什么黄粱美梦呢…… 聂轻衣被晾在原地。 倒是刚才的尖叫声过度刺耳,很快引来陈嬷嬷和其他姑娘。 “怎么摔了?出什么事了?” 聂轻衣不知如何解释。 她思忖下,倒是反咬了云漓一口,“我好心好意来探望云漓妹妹,没想到她把我从院子里面推出来……” “我的手腕扭了,脚也伤了。云漓妹妹就算害怕考个倒数第一,也没必要故意害我啊,心思实在歹毒,就请嬷嬷做主了。” 第三十二章 谁都别想好 姑娘们看向云漓,满心怀疑。 不是信任云漓人品,而是质疑她的能力。 就她那弱鸡小身板,推人一把能摔成这幅模样? 陈嬷嬷眉头蹙紧,显然也大不相信。 红螺见聂轻衣不停的挤眼睛,只能站出来指认,“奴婢瞧见她推倒我们姑娘,姑娘也是没想到,才摔得这么狠,求嬷嬷要为我家姑娘做主了!” 巧月今日不在。 没人为云漓作证。 云漓无语至极,躲了家门口都被碰瓷儿赖上? “你和她从无瓜葛往来,怎么突然来探望?” 陈嬷嬷不是好相与的人。 更不喜欢被欺骗。 聂轻衣疼痛不堪,狰狞得五官都变了形,“嬷嬷先为我请个大夫可好?婢妾实在起不来身子了。” 虽然反咬夸大,但她的确摔了,而且摔得不轻。 云漓看了聂轻衣半晌,自然看出她为何而来。 霓裳姐妹让她打探昨天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聂轻衣也好奇云漓为何有钱了?所以才偷偷爬墙,想看个究竟。 说那是墙,其实不足一人高,否则聂轻衣定摔个粉身碎骨。 她无法解释为何来,索性灵机一动碰瓷儿云漓。 若能借机勒索云漓一笔也不错,毕竟她现在穷得叮当乱响,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对,应该请大夫,看病的银子云漓出!”蕙妍瞧不上云漓,落井下石少不得她。 玖茹也点了点头,“为我看手伤的大夫马上就到,那是京城万寿堂最好的大夫,出诊便要二十两。”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轻衣担心你前来探望,你居然还出手伤人?这种人就应该赶出去,心思太肮脏!” “陈嬷嬷您说出公道话?不能世子爷带她去了一趟宁远侯府,您便偏袒包庇她。” …… 姑娘们敢直言撵人,也是打听到昨天侯府发生的事。 譬如她顶撞了侯夫人; 还要世子以贵妾身份娶入门。 陈嬷嬷以考试为由赶她走,已经给全了体面,甭管是不是她伤了聂轻衣,今天的筏子她们做定了。 陈嬷嬷也没想到出现这么一个小插曲。 让仆妇去门口迎大夫,她则吩咐云漓照料聂轻衣,“这祸是你闯下的,自当要你亲自来收场。待轻衣姑娘看过了伤,再定对你如何处罚吧。” 恶意伤人不足以把她赶出别院,再加上考试倒数第一,即便世子爷回来也无法再包庇。 耳听陈嬷嬷给了说法,聂轻衣一边偷瞟云漓,一边矫揉造作的喊着疼。 云漓一直没说话。 看着聂轻衣和众人的拙劣演技,好似她是围观群众,根本不是当事人一样。 陈嬷嬷看着她,“还等什么呢?不扶她起来?” 云漓轻应一声,慢吞吞地走到聂轻衣身边,“你知道世子爷离开京城去哪儿了么?” 她这话问出,倒让所有人惊诧。 聂轻衣也不明所以,“爷办案都乃朝廷机密之事,我怎能知道。” 云漓双眼笑弯弯,似弦月倒挂,“爷是去了卢乡,我记得你家的粮库在卢乡?也不知这会儿是不是被爷查封了。” “!!!查封?!” 聂轻衣“蹭”的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父亲他……”什么情况?她对此一无所知啊! 姑娘们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 她们震惊云漓的话,更震惊聂轻衣摔伤不能动,此时还能站起来! 刚刚她们添油加醋的指责云漓。 此时聂轻衣自己拆了台,狠狠抽了她们的脸。 云漓抱着手臂,一本正经地看向陈嬷嬷,“好似也不用请大夫了?几句话就痊愈了,治伤的银子也省了。” “……” 陈嬷嬷面颊火辣辣的烫。 谁能想到聂轻衣如此没深沉! 但云漓刚刚说的是真还是假? 倘若是真,聂轻衣才是要被请出别院的姑娘,第一个走的人可不是云漓了…… 聂轻衣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彻底慌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她下意识不信。 可仔细想想近日父兄毫无下落,京城的宅子闭门上锁。 就连与她最亲的弟弟聂轻抒也杳无音讯。 所以,这件事极有可能发生! 聂轻衣脚步踉跄,脸色难堪。 此时春芽也从隔壁院落走出来。 “……刚刚我们姑娘看见轻衣姑娘爬了墙,也不知为何喊叫着有蛇,便一时狡猾摔伤了,并非云漓姑娘行恶,也与云漓姑娘无关。” 突然冒出个证人,还是林紫的身边人? 陈嬷嬷脸色变得快,“你还有什么解释的?故意栽赃污蔑别院姐妹,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聂轻衣乱上加乱,早已慌成一团。 “你是不是故意唬我?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聂轻衣质问云漓,她心中只有家中事。 云漓轻飘飘地随口道:“昨天听世子爷说的呗,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家粮库在卢乡,我连那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云漓听东来说起世子爷要去卢乡。 刚才她见聂轻衣,花仙天眼也看出她家大笔资金买了掺杂碎石的陈粮充皇库。 因为好粮聂家买不起,只能铤而走险,先度过难关。 两条信息一联系,云漓就明白聂家终于倒了霉,还是没逃过夜丰烨的手掌心。 聂轻衣嘴唇颤抖,面色发青。 云漓言辞确凿十分肯定,她也不得不信了! 看着陈嬷嬷咄咄逼人的目光,再看其他姑娘鄙夷的眼神…… 聂轻衣忍耐多日的愤怒终于爆发,指着她们便开始骂! “都看着我作甚?你们就是好人吗?” “刚刚我说云漓一句,你们不也把她逼得快上吊!不仅要她陪我治伤,还要帮我付药费,哪个不是欺软怕硬的主,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疯了吗?你胡说什么!” 霓裳生怕她说出不中听的话,亲自过去扶她,“还是先回去休息等大夫,你已是世子的人,无论家中出了什么事都与你无关。” 聂轻衣甩开霓裳才手,“呵,这时候对我嘘寒问暖了》刚刚让我查云漓,你可不是这么温柔和蔼的体贴人!” “整日把出身皇后宫中挂嘴边儿,归根结底不还是个伺候人的臭宫女?!” “各个装得道德仁义,其实全都脏心烂肺!” “不是都想把我赶走吗?我若被赶出世子别院,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我就一笔一笔的告诉世子爷,谁不清楚谁的底?你们一个人都别想好!” 第三十三章 倒数第二真难啊! 聂轻衣撕破脸皮的怒骂一通,拖着摔疼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陈嬷嬷面沉如墨,如烧黑锅底。 谁能想到世子爷整治了聂家,聂轻衣还劈头盖脸地把她们一顿骂?! 姑娘们讪讪不平,心底格外窝火。 原本看云漓热闹,反倒被她看了热闹? 云漓不是被世子爷嫌弃了吗? 世子爷去查封聂家她怎么知道的! 人聚人散。 即便心有疑惑,姑娘们也没敢再问,被陈嬷嬷盯着,很快便散了。 陈嬷嬷并未离开,倒拿起巧月说事,“一个伺候你的丫鬟,整日在别院出出进进,成何体统?!” 心头怒火无处发泄,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够体面。 云漓一本正经,“您不是说最后一名要离开别院吗?我让巧月去看看租赁的宅子,为倒数第一提前做个准备啊。” 陈嬷嬷:“……” 怎么说起倒数第一,她脸上没有丝毫内疚,反而看着挺高兴的呢。 “考诗书酒茶并非是我本意,别院不会一直养闲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云漓姑娘虽然技艺不精,也要努力争取一下。” 云漓轻应,“两手准备不冲突,也许努力一把,考个正数第一也说不定。” 陈嬷嬷转身就走。 若再不走,难保她被气得似聂轻衣一般暴走癫狂…… 西边的院落恢复了宁静安详。 云漓回到院中取了一颗凝香丸,亲自拿去隔壁向林紫道谢了。 林紫看她送香丸,一时呆呆地有点懵。 她想拒绝,又对这味道格外喜欢,“我只是让春芽实话实说而已,也算不得帮忙,你这礼物贵重了。” “不过是一颗香丸,摆放院中挺好,以免我那边的杂味儿熏到你。” 云漓爱钱也不爱钱。 对她好的人,她一直很大方。 林紫琢磨了下,“凝香丸的名字太普通,听起来不够古雅,不如叫榛苓香可好?山有榛,隰有苓,谁人之思?听起来美妙又大气。” 此句出自《诗经》,云漓满意地点点头。 她后悔没早些找林紫取名,否则这香定能多要二十两。 二人没再多叙,云漓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巧月刚从外回来。 见云漓从隔壁出来十分惊诧,“林紫姑娘请您去做客?”那位向来拒绝交际的。 云漓把聂轻衣的事说了,“……春芽出面做了证人,我送一颗凝香丸表谢意,林紫姑娘还给换了个名字:榛苓香。” 巧月顿时肉疼,“一丸香好歹能卖六十两,您送这么贵的礼物给林紫姑娘?” “一丸香而已,她又不知道多少钱,何况我有愧与她,提前致歉。”云漓轻飘飘地道。 巧月没听懂,哪里有愧?姑娘也没干什么损人利己的事? 云漓啧啧两声,“我若过了明天的考试,倒数第一就是她的了……” 林紫出身县令府,陈嬷嬷不可能把林紫赶走,也没那个胆子。 但倒数第一不好听。 甭管林紫会不会介意,云漓送礼甜人心,起码她是问心无愧了。 巧月恍然,虽然不觉得姑娘能考过林紫姑娘,也还是把零食给春芽送一份儿尝尝。 一晚的风平浪静。 翌日考试,全员参加,哪怕昨日发飙的聂轻衣也没缺席。 结果一目了然,云漓不是最后一名,因为林紫交了白卷。 陈嬷嬷气得发抖。 找林紫谈了一回,不许她再交白卷,重考一次。 但这一次云漓仍旧倒数第二。 林紫常年不做女工技艺,除却字迹隽秀些、画作大气点儿——琴她不会弹、棋也不会下,旁日看的都是话本小说,诗词歌赋背过一些,女训女戒完全不会。 云漓并非什么都不会。 她不上课纯是为了懒。 她仔细地瞄着林紫,只在林紫的水平上微微超过那么一扭扭,绝不过分惊艳。 能者多劳的惨痛她太明白。 天上被画饼一千年,吃的就是这个亏。 一鸣惊人一时爽,累瞎双眼两行泪。 云漓散漫地瞄向蕙妍——怎么瞧着比她还差? 她可不想倒数第三。 拿出针挑了几个线头系成结,她又在画上添了两笔线条凌乱一点儿。 其实倒数第二比正数第一还难。 这名次非她魔术,云漓撂下画笔,百无聊赖地等候嬷嬷公布了。 陈嬷嬷已被林紫气吐了血。 谁做倒数第一不行? 怎么偏偏是她?! 姑娘们的眼睛是雪亮的,纵使陈嬷嬷想偏颇林紫,也根本无法黑幕的。 名次公布,倒数第一离开的事不了了之,根本没人再提。 巧月十分好奇道,“林紫姑娘就这么特殊?她父亲七品县令,按说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啊!” 云漓当然知道八卦。 她心情不错,也不吝啬给巧月讲一讲,“你知道她为何来咱们别院做妾吗?” “为什么?”巧月还真不知道。 “因为她拒绝为四皇子做妾,把皇后娘娘惹怒了,贬她离宫。而且皇后娘娘还下旨,那盆醉玲珑不开花,不许她离开别院半步。” 所以林紫即便成为倒数第一,陈嬷嬷也不敢撵。皇后的懿旨摆在那儿,除非她不想要命了。 巧月瞠目结舌,“我勒个乖乖,居然这么复杂?姑娘您如何知道的?” 云漓借口充分,“你能问车夫,我就不能问说书的?捕风捉影的事大半为真,这个坎儿咱们是过去了。” 经济还未自由,现在被赶出别院太仓促,至少蛰伏一整年时间最稳当。 考试结束,陈嬷嬷也没借口赶她走。 不如出去溜达一圈? 她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自由”的空气了。 但云漓这次没乔装跳墙。 三娘子明日生辰,云漓准备直接向陈嬷嬷请假。 陈嬷嬷一听是为三娘子,生怕拒绝之后,这女人追上门来找麻烦,“天亮之前必须回,不许随处乱逛。” 云漓连忙答应,翌日破天荒的没睡懒觉,一大早就带巧月离开别院了。 第三十四章 偶遇冒牌货 许久没在大街上闲逛,云漓再听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都觉得悦耳很美好。 为三娘子准备的礼物早就买好了,云漓让巧月送去,再带家人去宴福楼吃一顿席。 她打算去各家香铺逛逛。 摸一番底细,再去看看有合作的妙香坊。毕竟这几家店铺情况是巧月打探的,她总要亲自的看一看。 几家豪奢香铺被她遛了个遍,熏香种类繁多,有很多可与榛苓香媲美,价格却不知高了多少倍。 云漓最后去了妙香坊。 随意买了几件小玩意儿,然后问起了榛苓香。 妙香坊店家客客气气:“没货,此香需要预订。” 云漓了然,毕竟每次只有五丸香,预订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预订这款香要多少银子?”这是关键。 店家指了指门口的牌子,笑着道:“八十两订金,二百两一丸,而且不保证能订得上。不妨告诉姑娘,咱不敢夸口价高者得,但有存货也被各府的贵人们拿去了。” 潜台词:您这身份就不配惦记,还是看一看别的香丸吧。 云漓目瞪口呆。 二百两?! 比她的六十两成本价高出三倍还有余量。 原来她的格局也不够大,京城的店铺是真黑啊! …… 离开妙香坊,云漓逛得有些累,索性去了一家约好的小馆等巧月。 她点了几道小菜和一壶清茶,开始听台子上的人说书。 本想约了一个安静之地,谁知今天这小馆人满为患,连拼桌的客都有。 若非与巧月约好在这里等,云漓很想换个地方了。 那群客人也没什么心思听说书,时不时朝门口望去,好似在等什么人。 又过半晌,一位身材消瘦的年轻书生迈着四方步进门。 店家立即迎过去,“爷,您可终于来了!您今儿若不出现,小人这店都快被砸了!” 书生轻蔑地撇下嘴角,摸摸手中的蛐蛐罐儿,“你知道规矩,就三局。” “规矩当然知道,早给您备好了,您这就雅间里请吧?” 店家恭恭敬敬,把书生送进小馆最大的一处雅间中。 店内的客人匆匆起身,全部凑去雅间熙攘围观。 云漓挑了挑眉,问着给她传菜的店小二,“什么人?这么多人捧着?” 小二笑嘻嘻地道:“这位爷可是狠角儿啊,斗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败神话,姑娘您一看就不是爱玩斗局的人。” 云漓:“……” 她一个斗局常胜小花仙,竟然被质疑? “我不信,谁的名气这么大?” 小二有丝傲气,回答时下巴都扬起半个角,“姑娘还别不信,这位爷下场,每次只压三局,而且三局必胜,那位传说中逢赌必赢的漓云就是他!” 逢赌必赢? 漓云? 云漓惊愕,这说的不是她吗?! 之前她出来玩时,曾被多人问过姓甚名谁,她便随意颠倒名字说“漓云”,敷衍的糊弄一下。 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 名字相同,还都三局逢赌必赢? 云漓顿时耐不住性子,起身奔去那雅间了。 此时的雅间已被挤满得密不透风。 众人即便不下注,也都很想见见这位“逢赌必赢”的神奇少年。 书生蹙眉不喜,似嫌围观的人太多。 “不下场的就请出去吧?这么多人盯着,斗局的气氛都坏了。” …… 不舍得掏银子下注的黯然离开,也有好斗的人掏出散碎银两,直接拍在了斗案上,只赌他赢。 云漓默不作声,一直盯着。 书生瞟了她一眼,“赌局斗耍向来是男人们玩的,姑娘自重,还是快些离开吧。” 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斗局? 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让他从心底感觉飕飕的凉。 客人们看向云漓,也颇感好奇。 虽说朝廷没禁止女眷参与斗局耍乐,也极少在斗局场内瞧见姑娘。 “这热闹没什么好看的,姑娘不如继续听说书,正讲到武家坡王宝钏遇薛平贵,那个比较适合你。” “武家坡有什么好讲的,不如听杜十娘从良。” “还是莺莺传更合适小姑娘,反正别凑在这里看热闹,被你家人知道,这可不好说婆家了!” …… 云漓今天没乔装,素色棉裙裹着一个獭狸袄,随意盘了一个小圆髻,面容青嫩,不施脂粉,看起来似个未嫁姑娘。 她刚才盯这书生半晌,没想到随意听书看热闹,还遇上了假冒她的人! 此人名叫裴山岳,是一书生,也是爱好斗技之人。 他曾见过乔装后的云漓大杀四方,崇拜得五体投地,只恨自己没那高超本事,否则也不至于落魄的娶不上媳妇儿,捉肘见襟。 “漓云”突然消失,外加同乡说他与“漓云”很像。 于是裴山岳冒出一个念头:冒充“漓云”做局。 若能借这手段诈点银子,他也能向房东婆娘家的翠儿说亲。这婆娘家只有翠儿一个独生女,真的说亲成了,所有房产店铺就是他的了。 所以今天与他斗蛐蛐儿的几人也是托儿,只为忽悠店内的看客们下注。 压他赢的,他会抽成一半; 压对手赢的,便全收入囊中了。 终归只有三局,即便引起怀疑,也看不出太大破绽。 云漓把他这点秘密看了个透,笑眯眯地看他道,“偶遇小神人,怎能轻易离开?我压五十两银子,就赌你今天破了常胜的例,不知你有没有胆量接?” 掏出五十两银票,云漓随随便便的飘了斗案上。 男人们一瞧,哟呵,这位姑娘阔气啊? 京城中时常有豪门千金出来玩耍,谁知这位是不是? 顿时手中铜子儿揣入怀中,看云漓的眼神也变得恭敬了。 第三十五章 她才是传说 裴山岳闭口不语。 他贪恋这银子,却不能轻易答应。 “五十两银子可不少,莫说我不怜香惜玉,一旦你输,一支金簪可就输没了。” 云漓轻道:“你怕输?” 裴山岳抿下唇,看向对面的“对手”道,“这位姑娘可是压你赢,敢不敢接你说句话。”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接这么重的注,姑娘不要难为在下了。” 同乡看她出手阔绰,十分担心。 万一她是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得罪了可怎么办? 他们小打小闹骗点银子花,可不敢玩得这么大! 裴山岳颇有心疼,但他也被吓到,只能放弃,“姑娘亲见,不是我不应,是没人乐意带姑娘入局,还是莫要败这银子,快快回家吧。” “没关系,没人带,我自己来。”云漓瞄了瞄看客们的蛐蛐儿,选中一只,“赢了都归你,输了算我的。” “啊?这不合适吧?”蛐蛐儿主人双手一空,“我这只是刚买的,还没养熟呢。” “赢一把就养熟了!” 云漓也不客气,拿过蛐蛐儿罐就做了裴山岳对面。 铺子里顿时热闹了,刚刚被赶走的人又返回来! 突然有位姑娘挑战“漓云”谁能不看? “我没打算让位啊,姑娘您得遵个先来后到吧?” 同乡被挤去一旁,没想到局面失控。 裴山岳也有些慌,“赌注不少,可我不与姑娘斗,毕竟赢了不光彩。” “不敢?莫非你不是漓云,是个冒充他的骗子?”云漓笑眯眯地质疑。 “对啊,除非你是假的,漓云怎么可能怕。” “斗个蛐蛐儿而已,谁能常胜不败?输给姑娘也不丢人。” “也许是遇见姑娘就怂了,输了也乃一段佳话,兄弟,上吧!” …… 看客们七嘴八舌,完全把裴山岳架了上去下不来。 裴山岳咬牙切齿,“斗就斗,输了你可别不服!”他也只能豁出去! 云漓摸摸怀中小香包,“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 小馆内热闹非凡。 喧嚣叫嚷已经传出馆外,引得大街上的百姓也侧目围观。 小馆对面酒楼的三层雅间中,夜丰烨坐在床边。 他正翻看刑卫们送来的简报,俊朗的眼眸映出更多寒意。 他假装离京办案,其实一直潜藏京中。 碎石糙粮替换良米的案件,不能仅仅挖出个聂家和使官,幕后之人也绝不能放过。 仅仅四天时间,他以聂家为饵接二连三钓出几条大鱼。 粮草乃立国之本,百姓之根。 却被这**人以权谋私,致使前方将士吃了混有沙土的糙粮接连倒下。 这种狗贼全部砍头抄家都不解恨。 “咦?那不是巧月吗?” 东来听声瞄向大街,正看到巧月匆匆赶来,似在寻找什么人。 夜丰烨看他,东来连忙说出身份,“巧月是云漓姑娘的贴身丫鬟。” 夜丰烨声色未动,“去看看遇上了什么事,让她别在外久留。” “是!” 东来吩咐门口的便装刑卫去传话。 刑卫去后很快返回,在东来耳边嘘声几句,还时不时看向夜丰烨,面色复杂。 东来一震,“你确定?” 刑卫偷偷点头,不知大人知道后,会不会引起雷霆暴怒了。 东来十分忐忑,心中犹豫着说不说,夜丰烨已经抬头看他,“何事支支吾吾?” “呃……是云漓姑娘在小馆里。”东来自动隐藏了后半句的“斗蛐蛐儿”,只感叹冤家路窄? 夜丰烨瞬时满脸厌恶,朝着嘈杂喧闹的小馆中望去。 小馆窗户大敞四开,夜丰烨坐得位置居高,正能看到雅间中云漓的脸。 虽然听不见她说什么,可面前摆的蛐蛐儿罐、闪闪发光的铜钱儿碎银已堆成小山。 她挽着袖子与男人们呼喝叫嚷,完全不似一个姑娘。 不是身娇体弱经常请假? 不是胆小如鼠、动不动就哭? 夜丰烨冷哼一声,“怎么回事?” 刑卫一个激灵,连忙道:“有一男子冒充咱们四处寻找的漓云公子,也不知怎么被云漓姑娘遇上了,与他斗起了蛐蛐儿。” “姑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那人输了……”然后那个人不服,就这么一直斗下去了。 “她还赢了?!” 夜丰烨厌恶的心更盛,“看来银子太富余也不是什么好事。” 三娘子一直哭她穷,东来也说过,她的银子被家人拿走很多。 东来讪讪,“会不会是没钱花了,才沾上了赌?” 夜丰烨冷哼,“去派两个人陪她玩玩。” 东来又朝窗外看了看,只感叹云漓倒霉。 大人最厌恶斗局享乐,如今派人下场,是要给她一点教训了…… 东来选了最会赌斗的两名刑卫去小馆。 一盏茶的功夫。 二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夜丰烨深沉无情,“怎么?输惨赖上你们了?” 依云漓贪财无度的性子,早晚会沉迷的不可自拔。 他不会怪罪手下不留情。 就要她心存阴影,再也不敢如此放肆才最好。 刑卫孙泽臊眉耷眼,“大人,您故意耍兄弟们吧?云漓姑娘的斗技太强了啊,哪是兄弟们教训她,刚领的这点酒钱全哄她开心了!” “兄弟们是活脱脱的挨虐啊,整个斗局场她全盘通杀,已经二十局,她一局没输过!” “属下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一个铜子儿都没落下。” “我和顾也犯了什么错?您直接教训就是了,这比挨二十棍子还难受呢。” “!!!” 夜丰烨惊愕,看手下二人也不似说谎。 他转头看对面小馆,云漓已不见踪影,斗局散了。 “她赢了多少?” 顾也掰着手指算了算,“七八十两,只多不少。” 夜丰烨立即起身奔下楼,“坐庄之人岂能让她痛痛快快的走?这个小馆儿给我封住了,一个人都不许跑!” 第三十六章 都被她给糊弄了 刑卫们缓过神来,立即跟随夜丰烨离开酒楼去找人。 他们光顾着输钱丢人,倒把云漓姑娘会否遇到危险的事情给忘了! 街上突然出现大批刑卫,还有能治小儿夜啼的夜丰烨,百姓们立即闪避两旁,满脸的好奇八卦。 又是谁惹了这位祖宗? 大冬天的刀光剑影,可别迸溅他们一身血啊! 小馆被封、老板被抓。 小馆后院的巷子中。 巧月正用刚买的红封纸,包裹着云漓赢来的碎银子。 云漓把红包一一分给角落中的贫苦老幼,还叮嘱他们买粮油米面和冬衣,一定不能那去耍。 小乞丐们欢天喜地,角落中褴褛伤残的老人也不停在磕头。 云漓并未久留,分完红包就带巧月离去。 角落中的东来用眼神询问是否留下姑娘问两句。 夜丰烨抬手拦住,折身返回刚刚的酒楼雅间中。 “街上的人刚才见到了您,您离京的假象恐怕瞒不住了。” 封店铺、找云漓,其实大人不出面也可以…… 夜丰烨并不在意,“无妨,也到时候收网了。” 东来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夜丰烨阴沉如墨,心情极其不爽,“有话直说!” 东来觉得这话说出来丢脸,“兄弟们想问,刚才输给云漓姑娘的银子……给不给报销?” 孙泽顾也的兜里是真干净。 二人都不敢回家了。 夜丰烨向来对手下慷慨大方,这一次却十分的气,“输给一个小丫头,他们还有脸要回去?” 孙泽立即从门口冲进来,“大人,您不知道云漓姑娘多厉害,那小蛐蛐儿看着弱小无力,可到她手中神了一般,把常胜将军都给咬死了!” “对对对,属下也可作证!若非亲眼所见,我一定说那是谣言。爷……您不会是故意哄云漓姑娘开心,拿属下们开涮吧?”顾也脸比苦瓜还难看。 夜丰烨:哄她?! 若非她把赢来的银子分给病弱老幼,今天被拎回提刑司挨板子的就是她! “小馆儿查了么?就纵她一个女眷来去自如?” 每个斗局场地,都有暗庄之人盯守。云漓本就是个姑娘,又赢了那么多钱,不可能没人盯上她。 顾也哭笑不得,“卑职刚才问了,老板恨不能把头磕碎,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晚上就把小馆关了,求您手下留情。” 夜丰烨:“我?” “云漓姑娘临走时说了,她住在宁远侯世子别院,想报仇讨银子的就去那里找……” 把世子爷都搬出来,谁还敢尾随找麻烦? 孙泽虽输得精光透彻,但不得不服,云漓姑娘这一手玩得很溜啊。 夜丰烨拳头攥了紧紧,不仅赌博赢银子,还拿他当挡箭牌? 东来听得很诧异,“爷,怎么越听越不像她?”这与印象中的云漓完全不符啊! 夜丰烨冷哼自嘲,“你还不懂吗?人前人后两副模样,整日在别院装傻充愣,咱们都被她给糊弄了。” 东来:“……” 原来丑角竟是他自己?! “把那个冒牌货带回提刑司审讯,看他对那个人知晓多少……”夜丰烨仍未放弃寻找人质。 “要不是云漓姑娘没有那人个子高,也不能经常出来玩,卑职都怀疑她女扮男装,就是漓云了。” “别说,名字颠倒过来还挺像。” 刑卫们越说声越小,终止于夜丰烨杀人的眼神。 东来连忙圆场,“卢乡的信件快到了,让他们送到此处?” 夜丰烨灌了一壶凉茶也难消火,“送去别院,我在那里等它。” …… 云漓散完了银子回别院。 今日斗局场人多,她注意力又在“假漓云”身上,并未注意到被夜丰烨的人给盯上了。 她记忆中有个大胡子脸,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她想用花仙天眼看清楚,可惜人多嘈乱,她无法精力集中,想再看时,那人已经与同伴离开了。 但云漓直觉不妙,那二人离开之后,她便带着巧月撤局走人。 巧月不知这一码事,仍沉浸在云漓大杀四方的兴奋中。 她始终想不通,姑娘不仅会做香,斗蛐蛐儿也这么厉害?! “我从小就随大哥出去玩,斗鸡斗蛐蛐儿自当会几手。何况也不是我厉害,是他们太差劲而已。” 云漓找了大哥做挡箭牌。 今天事发突然,若不是遇见冒名顶替她的人,她也不会鲁莽行事,出手教训。 如今有榛苓香能赚银子,她也不会再沾赌。 回到别院,云漓倒在床上心神不宁、神思不静。 那个大胡子到底是谁? 怎么觉得有点面熟呢? “三娘子的生辰过得如何?” 云漓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问起巧月三娘子那边的事。 巧月讪讪,很是不满,“幸好姑娘您没去,不然会被方哥儿气疯的!” “方哥儿说您不亲自去是眼里没有三娘子,还说世子爷不再召他问话,一定是您吹了耳旁风,不许爷再提携他。” “奴婢替您解释,说世子爷根本不在京城,还替您送了三娘子沉香坠子。结果坠子被慧姐儿相中了,一直央求着要过去。好在三娘子知晓姑娘的一片心,坚决不肯送给她。” “一顿饭吃的杯盘狼藉,临走时三娘子还逼着掌柜的送了两道菜。” “她还问那一日不许您去侯府,您怎么还去了?说是有空亲自来和您问话,慧姐儿还央求着下次也要跟着来。” 巧月没去宁远侯府,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云漓轻应一声,“你去告诉三娘子,别院不许她带外人进,这是陈嬷嬷的规矩。再去准备一下过年的礼,按照十两的标准,另外那两个没份儿。” 孝敬三娘子,云漓乐意; 弟弟妹妹想啃她,休想。 巧月应下,琢磨着要不要给姑娘弄点儿零食吃? 门外突然有仆妇传话,“世子爷来了,嬷嬷请姑娘们去前堂请安呢。” “世子爷?他不是离开京城办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云漓很不想从床上爬起来,“你去帮我请个假,就说我今日陪三娘子生辰吃了酒,有些不舒服,不方便给爷请安了。” 巧月诧异,“世子爷您都不见了?” 是不是过分膨胀了? 云漓的确不想去见夜丰烨,“考了倒数第二,陈嬷嬷一定会告状,世子爷一定会训我,我才不去受虐呢!” 第三十七章 你今天去了哪儿 巧月拗不过云漓的歪理邪说,只能去前堂帮她请假。 夜丰烨坐在正堂主位,对进门请安的姑娘们视若无睹。 陈嬷嬷也不知这位爷为何突然来。 生辰过了; 探望的日子还有八天; 距离过年也还有段时间呢,何况都说世子爷出京办案,这是回来了,还是压根儿没去呢? “云漓呢?她怎么没来?” 姑娘们全部赶到,唯独不见她踪影。 夜丰烨瞄了一圈,直接点了云漓名字。 陈嬷嬷一惊,世子居然问起云漓? 她连忙上前解释道:“今日三娘子过寿,她请假去为母亲庆生了,可能还没回来呢。” 夜丰烨嘴角抽了抽:庆生?去饭馆儿的斗局场子吗? 他沉默着没开口说话,只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慢品。 陈嬷嬷按捺不住,只能派人去门口迎迎。 恰好巧月进了院,进门就说了请假的事,“……姑娘向世子爷请罪,今儿庆贺三娘子生辰吃了酒,有些不舒服,不能来为您请安,请爷多多见谅。” 陈嬷嬷脸色一暗,不仅不来,竟然还吃了酒? 她余光瞟了一眼夜丰烨,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何时。 夜丰烨却撂下茶碗起了身,看向巧月轻声道:“带路。” …… 巧月傻了。 站在原地哆哆嗦嗦,不知该迈哪条腿? 其他姑娘也惊呆的张大了嘴。 世子爷说什么? 他要去后院见云漓吗?? 陈嬷嬷也惊愕一瞬,但毕竟老谋深沉,上前圆场,“吃酒醉了也不是病,世子爷不必担心的,我这就吩咐大厨房熬两碗醒酒汤送去,然后来给爷您报平安。” 夜丰烨没搭理她,眼神瞟向巧月,“等什么呢?不会走路么?” 巧月浑身一震,连忙侧身引他先行。 姑娘们傻傻地呆在原地,互相看了两眼便一溜小跑跟着过去了。 …… 云漓已经倒在床上睡了迷迷瞪瞪。 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为是巧月回来了,“给我倒杯水喝,嘴巴干得厉害,今儿一天也没沾上两口茶,那小馆儿……啊?!世子爷?!” 云漓余光一睹,就见夜丰烨站在床边。 高大魁梧的身影遮住床脚油灯的所有光线。 云漓一个激灵爬起来,想看看巧月。 可惜巧月被夜丰烨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不敢进屋子。 云漓连忙下了床,“身子不适,未能去给爷请安,爷多多包涵。” 他怎么突然来后院? 这不符合他的做派啊! 夜丰烨束手而立,垂眸正见她亵衣裹身,白花花一片若隐若现…… 他坐去一旁的椅子上,“不是喝酒了吗?为何一丝酒气都闻不到?” 云漓:“不胜酒力,只尝了一口便醉了,惹爷笑话了。” “三娘子生辰,过得可还好?”夜丰烨貌似唠家常,语气像审案。 云漓斟酌下才道:“多谢世子爷惦记,母亲今日很开心。” 能不开心吗? 那沉香坠子二十两,也是妙香坊中高价位的饰品了! 夜丰烨面色阴沉。 还敢明目张胆地说谎糊弄? 不仅会赌,还把他两名手下赢了精光。 他真小看了这丫头,连他都能瞒过去,可见平时这种招数用得太多了! 夜丰烨不再说话。 云漓也是一脸懵。 莫名其妙地来了别院,就为了问问三娘子生辰? 云漓很想瞧出他心里藏着什么鬼,可惜那对刺穿人心的黑眸一对上,她立即心虚地低了头…… 精力无法集中! 他长的太好看了,分心! 陈嬷嬷在门口焦急的等到醒酒汤,亲自端进屋中给云漓,“世子爷惦念,让厨房熬的汤,你快喝下醒一醒,然后再陪爷说话。” 云漓怔住,她压根儿也没喝酒啊,喝什么醒酒汤! 眼见夜丰烨瞧着,她只能接过抿一口,“咳咳咳,怎么这么辣!” 小脸瞬间如红椒,眼泪鼻涕都快下来了…… 夜丰烨面无表情,“姜汁浓,醒得快。” 云漓:“……” 要浓成浆糊的地步吗? 我信你个鬼! 但喝酒这谎是她说的,眼下硬着头皮也得吞进去。 深吸口气,她一口气汩汩灌了肚子里。 陈嬷嬷又拿来一碗,“天气寒,再喝一碗会更暖。” …… 云漓内心一万匹仙角马奔过。 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又灌下去。 两碗浓姜汤喝完,云漓面色潮红,没喝酒也快醉了。 但夜丰烨并没有离去之意。 “多谢世子爷繁忙中前来探望,婢妾不敢耽搁爷的正事,否则就是大错特错,成为臾国冤屈百姓的罪人了。” 姜汤喝完了,您倒是快走啊! 夜丰烨吩咐巧月去沏茶,“我看你好似仍不太舒服,不如请大夫来扎几针,马上就可提神。” “不必,婢妾很好!真的很好,婢妾怕扎针!” 云漓想起他上次说的神针大夫,手都快摆出重影了。 夜丰烨满意的点点头,倒是踱步到门口打量她的小院,随后又坐了云漓最爱的摇椅上,心中更气。 这丫头还真享受。 此处可望日出、可赏圆月,旁边还能赏花香。 想起他堆满案卷的提刑司台案……夜丰烨的心中更气了。 “我记得云倾夸过你很多次,说你煮面的手艺一流,不知可有此事?” 云漓怔住:啊?还有这事儿?! “婢妾家中能吃饱不饿就好,大哥所谓的好吃,恐怕入不得爷的眼。” “无妨,你大哥喜欢,我自当喜欢,你去煮一碗来尝尝。”夜丰烨直接吩咐,更不容置疑。 云漓没法拒绝,只能扯了一个理由,“婢妾的院子小,没有小厨房可用……” 夜丰烨依旧坚持,“让大厨房重新起火,明日我派人来建小厨房。” 云漓“……” 建厨房就为给你煮面? 怎么感觉被针对了?! 陈嬷嬷听完立即吩咐仆妇先起火,“还不快谢过世子爷?再问问爷的口味啊。” “随意,不挑嘴。”夜丰烨说完便阂眸小歇,显然不愿多话。 云漓:忍了忍了,谁让这是给钱的“老板”呢! 云漓慢悠悠地区了大厨房。 鱼肉、鸡肉剁碎搅成糊,又与白面和在一起揉软匀,然后压成薄片,切成柳叶粗的细条状。 开水下锅,再添上麻椒、青葱、琉璃莲的叶碎片。 那一层翠绿落于奶白的汤面上,如画龙点睛。不仅为汤汁增色,香飘四溢的味道引得厨娘们都过来围观请教了。 云漓在仙界虽然不用吃东西,但她时常煮一碗琉璃莲面解解馋。 热面出锅,放于保温的食盒中。 云漓拎回小院,亲手为夜丰烨端上。 夜丰烨品了一口汤,味道极好。 云漓看他吃得满意,很快汤面见底。 吃完总该走了吧? 夜丰烨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面中有鱼肉鸡肉?” “小时候哥哥抓的杂鱼,也会剁碎了揉在面中煮,所以耗费的时间久了些。”云漓没想到,他嘴巴挺刁,竟然吃出来了。 夜丰烨点了点头,“味道不错,你再去重新煮一碗,记得分量大一点儿,没吃饱。” 第三十八章 作死自己! “!!!” 云漓无语。 没吃饱不能早点儿说? 肉泥搅拌很花时间的! 云漓回大厨房继续干活,夜丰烨仍在摇椅上晃悠着,一声不响。 陈嬷嬷一肚子疑问也不敢问话,巧月被留在院中伺候,走路都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丰烨突然睁开眼睛。 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顾也带人来见。 “卢乡归来的猎隼失踪,属下看它入了城,也是往这方向飞,但它没有回驻地,等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踪影!” 夜丰烨没了刚刚的舒适惬意,立即起身出门,“全城找,他传回的信件十分重要,务必要找到。” “是!” 夜丰烨来去匆匆。 云漓刚拎着食盒回小院,就见夜丰烨风尘仆仆离去,眨眼不见踪影了。 “姑娘快放下,别烫着了!”巧月把食盒接过,“爷有急事走了,这汤面恐怕是白煮了。” 云漓呆滞,她当然知道夜丰烨走了! 也明白他为何突然的来! 夜丰烨身边的“大胡子”,就是今天在小馆和她斗蛐蛐儿的人! 难怪“大胡子”眼神那么怪,显然知道她是谁! 再看看她都干了什么? 说陪三娘子过生辰醉酒? 还说醉酒不适,不能去给世子爷请安? 她是不是把自个儿给作死了?夜丰烨最讨厌斗局赌钱的! 云漓还没缓过神,别院的姑娘们仨仨俩俩的进来了。 她们看了看云漓,阴阳怪气,“云漓妹妹这会儿不醉了?还能帮爷煮面呢。” “也许见到爷就醒酒了,不然怎么给爷灌迷魂汤。” “别小瞧云漓妹妹,如今是倒数第二,能亲手为爷绣荷包了。” “反正我是比不上,瞧这院子装扮得精致舒适,爷不来看看,岂不是白布置了。” …… 接二连三的嘲讽袭来,云漓却似没听见。 拿出为夜丰烨煮的面,举起筷子便吃起来。 她哪有心思搭理这群女人?只想着夜丰烨会不会秋后算账。 姑娘们被晾原地,咬牙切齿。好似一拳捶了棉花包,完全没反弹? 飕飕的冷风吹着、云漓香喷喷的面吃着……她还吩咐巧月加了醋,那股子酸味儿直戳心窝,气得姑娘们讪讪无趣,只能这么散了。 但世子爷进了云漓小院,着实被姑娘们牢牢记在心中。 这小妮子扮猪吃虎,绝对不能小瞧了她! 月升星耀,云漓把一大碗面全部吃光,浑身冒汗。 “……再也不能沾偏门了,全都是报应啊。”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巧月听得直发懵。 “时辰也不早,爷恐怕不会回来了,姑娘还是歇了吧?” 今日夜丰烨突袭,巧月脑子仍是糊涂的。她只关心世子宠了姑娘,并不知姑娘惹了多大麻烦。 云漓轻应,不睡还能干什么? 等着夜丰烨的雷霆暴怒吗? 她只庆幸赢的银子分给了老幼病弱,好歹有说辞能与夜丰烨周旋。 不过她好像赢了“大胡子”和同伴二十多两? 要不要找个机会还回去? 算了。 反正挨骂是肯定的,这银子就当补偿心灵了…… 云漓懒洋洋地去泡了个热水澡,回屋掀了被子正要钻,“嗷”的一声又蹦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小花蛇躲在她的被窝中,尾巴还卷了一只黑乎乎的东西,血肉模糊。 床单被子被蹭得脏兮兮,还有股子凉臭味儿。 云漓走去看,它尾巴卷了一只小猎隼? 猎隼约有两个巴掌大,一只爪子已经被咬断。它翅膀脱臼,尾羽秃光,褐色的羽毛已经没有一丝光亮。 它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活气。显然是一只送信的飞禽,被小花蛇当成猎物给捕捉了。 “鸡鸭鱼肉还不够你吃,竟然出去偷零嘴?!” 云漓把小花蛇拎起扔下床,又让巧月去拿药箱,亲手帮小猎隼治起了伤。 似察觉到云漓的气息能治愈,小猎隼轻动一下,又闭上眼睛。 云漓帮它擦拭泥污,还从伤口中掰出小花蛇的半颗牙…… 涂药包扎,云漓又掰开它尖锐的小嘴塞了一颗琉璃莲。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今晚熬不熬得过去了。 可云漓没敢把它放在床上。 她晚间睡觉不老实,生怕一个翻身再把它压死。 床边摆了一个小凳子,又用软垫帮猎隼围了一个窝。 巧月吹了蜡烛熄了灯,云漓也很快进入梦乡了。 …… 夜丰烨又是一宿未眠。 因为那只猎隼仍未寻到。 大胡子顾也满脸愧疚,“是属下没能盯紧,大人不妨先歇息片刻,属下继续带人去搜寻。” 那是大人亲自驯养的猎隼,若非出现意外,不可能消失不见。 夜丰烨揉着酸痛的眉间穴,“挨家挨户的搜,一户都不能放过……孙泽带刑卫八百里加急赶去卢乡,得了消息迅速传回,不可有误。” “是!” 顾也与孙泽领命离去。 东来端了吃食进来,“大人,您垫一口?”忙了整晚,大人滴水未进。 夜丰烨瞄了一眼,无色无味,毫无食欲,倒想起别院吃的那一碗面了…… “你吃吧,我不饿。” 东来也没多想,三口两口吃光,只以填饱肚子为主。 夜丰烨突然道,“你说她为何会斗蛐蛐儿?”而且玩得还不错,技艺高超。 他观察云漓,又端详别院。 其实这小丫头并非愚笨之人,表面装怂,小日子过得精致惬意。 “肯定云倾教的呗,毕竟市井长大的孩子,多少都会玩一玩的。” 东来这理由也说得过去。 夜丰烨想到云倾,不禁一叹。 “爷想怎么处置她?” 东来顿了下,很难得偏袒云漓说了话,“她虽然毛病一堆,其实心眼儿不坏,赢的银子也没拿走,全都分给了穷苦老幼,是个善良姑娘。如今日子过好了,心血来潮玩一把,爷别罚的太狠了吧?” 云漓给老幼发银子若非亲眼所见,东来也是不信的。今日的事,让他对云漓多少有所改观。 特别是想到云倾之前没银子花,也会偶尔去斗两把…… 夜丰烨没有说话。 他沉了半晌才吩咐:“明日找工匠去别院修个小厨房,今天我已经答应了她。” 东来:“???” 修小厨房?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太阳初起,夜丰烨已把此事抛掷脑后,准备第一时间入宫面圣禀奏。 猎隼失踪,糙粮案不可再有一刻耽误,否则幕后的大鱼就难捉了…… 第三十九章 小命不保了 云漓清早醒来,双眼望了望天棚板。 她喊了巧月,“昨天爷来过?” “对啊,爷还很喜欢姑娘煮的面呢。”巧月在外间回答道。 “!!!” 原来不是做梦! 她还得遭受夜丰烨的暴风骤雨! 云漓痛彻心扉,只能翻身看向床边。 小窝里是空的? 猎隼呢? “云小花,你是不是又把它叼走了?!你敢吃它,我就把你剁了做蛇羹汤!” 小花蛇赖此不走成了宠,云漓便给它起了名。虽然这名字敷衍些,好歹是随了她的姓。 “云小花”尾巴一甩,极其不耐。 早该一口把那小崽子给吞了,谁能想到多个争宠的?! 小猎隼被它甩了云漓面前,单只翅膀扑腾着,直接钻了云漓的颈窝处。 羽毛撩拨,云漓被蹭得咯咯发笑。 这小东西可比冰冰凉的“云小花”可爱萌多了! 云漓逗弄小猎隼玩耍,巧月在门口喊她,世子爷派人来修小厨房了…… 云漓很无语。 以为他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派人来修? 喜怒无常的不举男人,到底要闹哪样?! 云漓拒绝不得,只能在屋中听着院子里的叮叮咣咣。 巧月兴奋得手舞足蹈,凑在云漓身边悄咪咪道:“世子爷向来不进内院,昨天是第一次!而且还派人来给姑娘修小厨房,姑娘您要得宠了!” “得宠?算了吧,他这是要坑死我!” “以后咱们甭想再自由自在的随意玩,哪怕去个茅厕都会被人盯上的!” 云漓想想另外九个女人就头疼。 夜丰烨把炮火吸引到她一个人身上,这群女人恐怕已经策划如何干掉她。 巧月懵了半晌,顿时五雷轰顶,“奴婢也不能出去卖香丸了?!”这涉及到钱! “眼下这个状况,陈嬷嬷恐怕不会让你随意出门了。” 云漓思忖下,“你现在拿五颗榛苓香立即送去妙香坊,把这个月的账目结一下,银子也不要带回来,直接存去钱庄。” 涉及到银子,巧月收住话痨抱怨的嘴。 今天还有机会跑出去,等小厨房修好了,她再出门也不好寻找借口了。 巧月离去,云漓也不打算去上课,就在院中优哉游哉地盯工匠。 一整天的庸庸碌碌。 云漓睡了一觉又一觉。 日头西陲,工匠们搭了炉灶,砌好简易的屋。 临走之时,云漓自当给了赏。 厨房虽小,只能容一人做饭,但开灶是一件大事,必须得走那一套开刀刃的流程。 云漓没再折腾巧月出去买食材,给了银子,去大厨房拿了一只鸡和几样青蔬菜。 开灶要请客。 云漓下厨炖鸡,让巧月去把林紫主仆请过来。 原本巧月担心林紫姑娘会拒绝,谁知林紫破天荒的来了,还送了开灶的礼。 喝了一口云漓炖的汤,林紫眼前一亮,“这汤的味道很独特,我在宫中都没喝到过!” “愿意喝,就过来喝,懒得动就让春芽过来拿,反正小厨房搭上了,你若想用随便用,别让我们院子独占了。” 云漓对林紫印象很好。 或许是占了倒数第一和第二,也都不怎么努力上进。 林紫想想,还是放弃了,“我的厨艺不怎么好,春芽也不会,倒是可以打打下手,做些杂活儿什么的。” 云漓送过榛苓香,这次开灶邀请,林紫也不好意思不来。 可她没想到云漓的小院冬季也有花儿开,石子小路、炊烟袅袅。那摇椅虽然空着,却时不时随风摇几下,记录着岁月流淌,惬意又潇洒。 这是林紫期望的样子,如若再有一个心仪之人陪伴…… 林紫难得的喝了两盅桂花酒,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撰写话本的几位落榜书生和隐姓埋名的人。 “他们为何有这么多故事?” “会不会是自身经历?” “人生若有一场跌宕起伏的爱情才是最圆满,哪怕似牛郎织女一年见一面,我也心甘情愿的。” 云漓:“……” 牛郎织女?那二人早就貌合神离,为孩子们的未来吵翻了天。一年一相会,不过走个形式而已。 “话本的故事不能信,那都是杜撰出来解闷的,看个乐子就得了。” 林紫摇了摇头,“一生一世一双人,风趣幽默的翩翩才子,才是我心中所爱。” 云漓:嗯?听这意思她心中不爱夜丰烨? 春芽吓了一大跳,怎么把实话说了? “姑娘醉酒了,随奴婢回去歇着吧。” 似也察觉说了不该说的话,林紫连连告罪,由春芽扶着回去了。 巧月偷偷吐舌,“林紫姑娘的意思,没瞧上咱世子爷?” 云漓:十个妾还都是黄花大闺女,这样的男人瞧不上不也理所应当? “今儿的话不许乱说,咱们爷就是翩翩才子,风趣幽默!!” 谁敢说不是? 拖出去打死! 心里怎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巧月不敢再胡说八道,收拾着杯碟碗筷,心情极好。 云漓今天也喝了几杯酒,醉意朦胧。 洗漱后她很快睡下,谁知竟会梦到夜丰烨,梦呓之余,还呼唤了他的名字…… 此时夜丰烨在提刑司日夜无眠。 他桌案上摆的不仅是累累案卷罪证,还有一堆破碎凌乱褐色鸟羽。 羽毛如锦缎丝滑,却让夜丰烨极其痛心。 他的猎隼“疾云”恐怕小命不保了。 第四十章 绝不让你们得逞 “尾羽下的字条虽已寻到,但已经模糊不堪,看不清内容,只能等孙泽回传消息了。”东来看那字条深感惋惜。 夜丰烨摇了摇头,“真正的讯息不在尾羽,在它的嘴里。” 模糊纸条不过是障眼法。 就怕对手拦截“疾云”获取真正信息。 东来震惊,尾羽?! 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 “难道疾云传讯期间一直不吃不喝?” “除非我亲自喂食,否则它不吃任何食物。”夜丰烨道。 东来一叹,“已经过去三天,它即便没被捕猎,不吃不喝恐怕也会饿死。” 夜丰烨揉了揉眉头,“你们继续寻它下落,孙泽去卢乡带回的讯息也有限。倘若明天还无下落,糙粮案只能遏止到聂家和大使,深挖不动了。” 他期望一网打尽。 而不是草草收场。 东来领命,立即吩咐下去。 夜丰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上次进食还是云漓做的一碗面。 小厨房盖好了吧? 他看了一下时辰,此时已经两更天。 深更半夜去吃碗面? 念头一过他便放弃了,太耽误时间。汩汩灌了一壶热茶下毒,夜丰烨继续埋身工作了…… 翌日清早,云漓醒来是因耳边时而刺痛,睁眼一瞧,猎隼“疾云”在不停地轻啄她耳朵。 云漓手指夹了它的小脑瓜,扔回窝里,“再吵我睡觉,我就把你喂了云小花!” 云漓有起床气,哪怕卖萌也不行。 “疾云”又颠颠蹦回来,继续啄她,随后张大了嘴。 云漓:“饿了?残疾鸟,虫子都不会啄……巧月,你抓点儿小虫子喂它!” “奴婢喂了,它不肯吃。” 巧月在外间应一声,端了洗漱的水进门,“还是姑娘试着喂它吧,它不喜欢奴婢,奴婢也不喜欢它!” 云漓:…… 怎么还和一只鸟赌气? 她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一颗琉璃莲果喂给它。 “疾云”一口吞下,继续对着云漓张嘴。 “怎么这么馋?还吃?!” 云漓又给了一颗,它一口吞下,嘴巴仍不合上。 云漓不再搭理。 即便是凡间土壤种的仙果,也不能多吃,否则会要它小命。 “疾云”有点急,瘸着爪子追云漓不停张嘴,在地上一蹦又一蹦,像一只丑陋的秃毛鸡。 云漓实在不耐烦,让“云小花”把它卷到一边去养伤,她吃了两口早饭连忙去前堂上课了。 今天课堂少了一个人——聂轻衣。 云漓和林紫没往心中去,一个看话本,一个发呆。 霓霜是个大嘴巴,趁着陈嬷嬷未到,直接揭了聂家的短儿,“她怎么有脸来上课?昨日聂家被抄家,还跑了两个人,如今城内正在全力抓。” “家人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我若是她,定当自缢谢罪,就别给咱们世子爷的心里添堵了!” 霓霜说话不中听。 姑娘们却都没反驳。 聂家罪名已定,而且是世子爷亲手督办案件,聂轻衣作为妾室的确很尴尬。 若与世子爷有情分还可求个恩典。但别院十个妾室,世子爷庇护过哪一个? 除却给云漓修了一个小厨房,连年节送她们的礼物都一模一样,毫无偏颇。 “世子爷那么疼你,你不去帮他盯住聂轻衣?若是跑了,咱们爷可说不清楚了。” 蕙妍看着云漓,阴阳怪气。 一个小厨房虽不起眼,却牵动姑娘们妒忌的心。 “对啊,爷只为你建了小厨房,你最该帮助爷分忧了。” “可别光占了便宜不做事,那你可是只白眼狼。” …… 云漓漫不经心,也没回答姑娘们的话,径自看着面前女训在发呆。 “云漓,和你说话没听见?莫不是耳朵聋了吗?”霓霜无法忍受被无视,她心底一直憋着火,怎么看云漓都不顺眼。 云漓慢悠悠地道,“我都被爷宠着了,自然是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啊,你若不服气,就去找世子爷告状啊,让爷来罚我,我很乐意。” 夜丰烨忙得脚不沾地,现在谁敢去骚扰? 她正不想来上课,巴不得罚她禁足小院呢…… 霓霜愣了一下,怒气冲到了脑瓜顶儿,“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巴不得我们故意告状,引着爷来见你呢,就会这种龌龊手段,你心思真脏!” “是你说爷最疼我的,又不是我说的,怎么怪到我头上?何况你们又都不差钱儿,想要厨房自己修呗,不也是帮爷解困分忧么。” 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怎样? 云漓躺平摆烂,谁都拿她没辙。 霓霜还要斥,霓裳拽住她。 “都是爷的人,别为了一件小事伤和气……姑娘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嬷嬷恐怕过一会儿才能上课了。” 霓裳端出大姐范儿,号令众人。 姑娘们都想着聂轻衣,也不再攀谈多说话。 云漓想着中午吃什么; 林紫一边看话本,一边想着让云漓中午做点什么吃。 陈嬷嬷此时的确没空。 她把聂轻衣关在小院之中不许乱走,还派了两名仆妇盯住她。 聂轻衣哭嚎不停,扯着陈嬷嬷的裤脚便不松手。 她寻死觅活地要见世子爷。 陈嬷嬷怎能答应? “爷忙完,自来给你一个说法,姑娘就在院中安静的等,毕竟是咱们爷的人,爷是不会凉薄亏待你的。” 给亲信仆妇使了眼色,陈嬷嬷用脚轻轻踢开聂轻衣,折身就走。 这一个眼神不仅让仆妇心领神会,更让聂轻衣心底发凉。 “漂亮话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趁机弄死我向世子爷邀功吗!我不信世子爷会要我的命,却知道你这个毒妇不会放过我!” “你们的饭菜我一口都不会吃的,我一定熬到爷来见,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四十一章 “云傻”没帮忙 聂轻衣在小院闹绝食,米水不进。 其他姑娘并不知道,因为陈嬷嬷提都没提。 陈嬷嬷针对聂轻衣也情非得已。 她收过聂家的赏钱,而且数额不小。若聂轻衣见到世子把此事漏出来,她不仅教习的差事会丢,夜丰烨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聂轻衣“不堪丑闻自缢寻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反正别院十个妾,少一个也算不得什么。 可陈嬷嬷低估了聂轻衣的求生欲望。她拒绝大厨房的饭菜,接连两天不吃不喝,还不许仆妇进门。 陈嬷嬷也只能继续熬着,毕竟不知夜丰烨的心思,她不敢擅自下手弄死人。 姑娘们不时地凑在一起说说闲话,猜测陈嬷嬷何时爆出聂轻衣的“自缢”死讯。 唯独有两个人对此毫不关心——云漓与林紫。 林紫成功被云漓拖下水,爱上了她的厨艺。一大早就让春芽去买了两只鸭子,让厨娘帮着宰杀洗干净; 云漓熬到陈嬷嬷举起下课铃铛,一溜小跑回院中开灶,那鸭子要腌制半个时辰下锅才好吃,她光是想想就已经流出口水了…… 云漓跑到小院门口,远远瞧见巧月被红螺撕扯着不松手。 红螺是聂轻衣的贴身丫鬟,如今聂轻衣失势等死,她也没什么活路了。 “……求求你了巧月姐,我们姑娘真的快要饿死了,她不仅不肯吃东西,连水都不肯喝。” “我但凡端了水送到她身边,她便骂我要害死她,我们姑娘疯了,她已经谁都不信了!” “那你求我有何用?我去了她更不信啊!”巧月推脱不开,被纠缠住无能为力。 红螺执拗不放手,“我真的无处可求,只能来求姐姐和云漓姑娘,你和云漓姑娘说一说,把世子爷请来,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姑娘,她跪在这里不肯走……”巧月看到云漓,连忙出声求救。 云漓的脸色冷下来,“你回去吧,我不会帮她的。” “姑娘,您可怜可怜我们姑娘吧,那几个仆妇都想害死她,您救她一把,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您的!” 红螺跪在云漓不停磕头,眨眼间额头青肿,还流出了血。 那昏昏沉沉的模样,半昏半醒,好似已经一脚踏入了奈何桥,要比聂轻衣先行一步了。 巧月于心不忍,悄声道:“姑娘,要不然咱们帮帮她?”去找东来传个话也不是不行。 云漓刻薄的字字如针,“帮?帮一个用砂砾糙粮换新米、吃死诸多边境将士的黑心人家吗?!” 民以食为天。 粮食乃吸取日月精华之果,却被这群人当谋取私利的工具,她厌恶至极! 巧月讪讪,自知心软犯了错。 红螺怔了一下,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继续磕头,坚决不停。 巧月怕她磕死,可别赖上姑娘? 云漓才不受这苦肉计,揪住巧月就往院中走,“不怕死就在这里一直磕,真的磕死,我会赏你一副棺材,你们姑娘也一样。” …… 主仆进院不再理睬。 红螺呜呜的哭了半晌,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离开了。 姑娘还说云漓姑娘傻,一定会帮她。 可现实呢? 云漓姑娘比谁撇的都清楚,也许别院中最不傻的就是她! 聂轻衣听到红螺回传的话,气得把屋内的东西都砸了! “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各个都想与我划清界限,她们又比我好多少!” “姑娘,您再想想其他办法吧。”红螺担心的朝外看,生怕仆妇进来又一通骂。 刚才她能出去,也是摘了发髻上的银钗贿赂。如今姑娘已捉肘见襟,再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物件了…… 聂轻衣气得发狂,也知道没有容易的路可走。 “实在不行,咱们只能豁出去了。” 红螺担忧,“您想干什么?姑娘您可别犯傻!” 聂轻衣沉了片刻,“你去大厨房弄点儿砒霜粉,我记得厨娘为了毒耗子,曾经在厨房四周都洒过。” “您要那个干什么?那是毒!”红螺惊了! “我服下后,你就马上找陈嬷嬷告状,就说云漓送的吃食有毒,必须找大夫救我,也要陈嬷嬷去找世子爷。” “云漓下毒害我,论罪也是死,世子爷为了承诺也会保住她,一定会放我一马的!” 聂轻衣没有继续周旋的资本,只能孤注一掷。 “那您也不用吃下去,身子怎么能受得了,不如咱们去求其他姑娘?奴婢去求霓裳!”红螺想起姑娘手中也有她们的罪状。 “别想了,她们巴不得我快点死,何况我哪有资格进宫?她们不会认我这个威胁的。” 聂轻衣苦笑,“眼下这个状况,我已没有作假的资格,大夫进门之前我才会吃一点,我不会自寻死路的!” …… 云漓不知聂轻衣心底的小九九。 她此时还被“疾云”张嘴追着叨。 莫名其妙的被一只猎隼追,林紫和春芽也被逗得咯咯笑。 它也不是饿,莫不是疯了? 云漓把它捏在手里,它的嘴巴仍旧没合上。 “是不是伤了?”林紫看它很奇怪。 她昨天吃饭时突然出来一只鸟,云漓藏不住,才说出意外救了它。 而这只鸟除了追云漓,其他人根本不搭理。 云漓被缠到无可奈何,“伤什么?吃果子比谁都欢,我都怕把它撑到!” 絮叨一句,云漓还真朝它嘴里看一眼。 她也不是故意看,“疾云”嘴巴长得太大,舌头都已经露出来了。 “嗯?” 云漓一怔,“嘴里好像真有东西。” 她捏住“疾云”的嘴,想伸手指又太粗,拿了两根细竹签,从从腮里夹出一根小竹管。 细竹管已扎到它的肉中,还沾着一丝血。 “疾云”似是得到解脱,立即啄了一颗琉璃莲果咽下去,还钓走盘子里的一块烤鸭头…… 云漓拿着细竹管,与林紫对视一眼。 她轻捏了一下,竹管碎裂,露出绣针粗细的小纸卷。 纸卷封了蜡。 云漓犹豫已下,问林紫,“看么?” 这显然是小猎隼传的机密文件。 林紫心存犹豫,陷入沉思了…… 第四十二章 不作死、不会死 林紫这两日虽与云漓主仆一起吃吃喝喝,玩得兴致勃勃,但时日尚短不过酒肉之交,还谈不上患难与共的闺蜜情。 一同面对这么棘手的问题? 会不会有点儿早? “京城会用猎隼传讯的衙门只有两个,一是宫中,传给陛下的;还有一个是提刑司,传给咱们世子爷的。” 林紫在皇后身边侍奉过,对此知道些许。 这二位的密信,她们敢看吗? 云漓的手一抖,再看“疾云”也没了和蔼可亲,“……要不然我把竹管塞回去得了,就当我从没看见过!” “疾云”扑棱棱着挥着单只翅膀迅速蹦走,这女人真有可能做得出…… 云漓撇了一眼“麻烦精”,想到了夜丰烨。 不等她和林紫商量出办法,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仆妇们簇簇赶来,把云漓的小院给堵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林紫率先察觉不对劲儿。 仆妇们没想到林紫也在,厌恶的怒意收敛些许,嘴上仍就不客气,“云漓姑娘下毒害轻衣姑娘,热心的送她吃食,谁知偷偷下了砒霜。” “如今轻衣姑娘危在旦夕,能不能救得回来要看菩萨保佑。” “聂家都已经无法翻身了,云漓姑娘何必赶尽杀绝?眼下这等状况,世子爷都棘手难办了!” …… 仆妇们的嘲讽一句接一句,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似乎很想看到云漓倒霉。 云漓:…… 给聂轻衣下砒霜? 她看出仆妇们没说假话,那便是聂轻衣故意栽赃。 “我没给她下毒,更没让红螺送吃的。” 云漓简略说了红螺跪地恳求被她拒绝的事,“……事情真相,还请陈嬷嬷详查。” 仆妇根本不信,“巧月是你的人,自然会偏向你说话。” 云漓再问,“那你说说,我给她送了什么吃食里下毒?总要对得上吧?” “就是这鸭肉。” 仆妇瞧见她们桌上摆得琳琅满目,眼眸中的怨更重,“做这么多美味佳肴招待林紫姑娘?不是想拿姑娘做挡箭牌用吧?” “!!!” 春芽去买鸭子,是一早的事情,没什么人知道。 这事儿似乎解释不清? 云漓见不到聂轻衣本人,也无法用花仙天眼看出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我要见陈嬷嬷。” 仆妇果断拒绝,“沉嬷嬷不许你出院子,稍后自会来见你。” 林紫在一旁开了口,“她不能出去,我总能出去的吧?” “这……” 谁能想到林紫姑娘在?仆妇们还真的不敢阻拦她。 林紫二话不说,带上春芽就走。 巧月急迫地追两步,“我们姑娘不是害人的人,您这个时候走,我们姑娘洗不清了啊!”原本觉得林紫姑娘不错,没想到如此的不讲义气? 林紫脚步迟疑,转身看了云漓一眼。 云漓回到饭桌前,继续吃起了椒盐烤肥鸭。 林紫终究还是走了,巧月气得跺脚抱怨,骂着红螺狼心狗肺。 云漓拿了鸭腿堵住她的嘴,巧月不敢再唠叨,只能心焦难耐地陪着云漓等…… 仆妇们守在院门口。 云漓不请,她们也不敢进。 香飘飘的烤鸭味儿随风飘散,她们除却饿也是真的馋。 心中怨着云漓主仆不懂事,也不知道拿点儿肉请她们尝一尝? 林紫带着春芽回小院,她仔细思忖了这件事,问题不小。 “去吩咐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春芽惊了,出去? “姑娘您真的要管?万一真的是……”云漓下药,姑娘也被连累的。 “云漓没那么愚蠢,我也没那么奸滑,既然咱们看见了,就不能瞧着陈嬷嬷借刀杀人。” 林紫语气坚定,已经开始更衣换上没有鸭肉味道的褙子袄。 “姑娘信她?”春芽仍旧迟疑。 林紫点了点头,“是信我自己,别再说了,去备车吧,咱们没有多少时间的。” 春芽不敢耽搁,直接去找门房车夫。 此时的陈嬷嬷焦头烂额,冷汗袭身。 她未想借刀杀人,而是有人要杀她! “聂家已经犯了滔天死罪,你还敢到世子别院来?!” “若你放了我,我可当做无事发生,而且你若再拦着,轻衣姑娘的毒难解,她的小命就没了!” 陈嬷嬷软硬兼施,时不时看看脖颈上的刀。 谁能想到她找了大夫来救聂轻衣,发现全城搜捕的聂轻抒也在? 聂轻抒在市井间逃窜两天,已彻底的无路可退。他只想潜入聂轻衣的院落,找姐姐拿一点银子便离开。 可没想到,他刚刚进院,就见陈嬷嬷与大夫给聂轻衣灌药。 还以为这恶毒的老妇要毒死他姐姐,聂轻抒上前就把大夫打晕过去,还用刀逼住陈嬷嬷,想要杀了她! “我不信,你一定是要害我姐,我今天哪怕死,也要为我姐报仇!” “轻抒,你、你救、救我……”聂轻衣五脏绞痛,话都已经说不全。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聂轻抒此时来找她! 倘若大夫再不救她,她真要被自己活活毒死了! “她真被下了毒了,莫非你想害死你亲姐姐?!”陈嬷嬷被冰凉的刀横着,只能软下来,苦口婆心地劝。 此时最怕聂轻衣嗝屁的人是她,因为聂轻抒定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聂轻抒稍有犹豫,拖着陈嬷嬷走到大夫身边,想用脚踹醒他仔细问问。 可刚刚那一闷棍敲得有些狠,大夫被踹得翻了几个滚,都没再醒过来。 “疼,啊!!疼死了!”聂轻衣全身抽搐,腹痛难忍,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突然胃腹翻涌,不仅把刚刚灌下的药全吐出来,还喷了一口刺目的血。 聂轻抒吓得连忙去看她,“姐你没事吧?姐你千万别死啊!” “走!快走!”聂轻衣极其虚弱的吐了两个字。 聂轻抒却根本不肯走。 “是谁给我姐姐下了毒?你把她喊来,我一定要她的命!”他冲去双手卡住陈嬷嬷的脖子,险些掐死她! “咳,咳咳,是,是云漓!对,是云漓!” 陈嬷嬷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想都没想,就喊出云漓的名字。 聂轻抒看向角落中缩成一团的红螺,“你,去把这个云什么的人喊过来!” 第四十三章 治你五行缺德 红螺早被眼前一幕吓傻,颤抖不停。谁能想到最关键的时刻,被聂轻抒给破坏了? “少爷,您、您得先救姑娘啊!” “用你教我做事?!” “可姑娘她的毒……” “现在去,马上给我滚,我姐若死了,我把你们全杀了陪葬!” 聂轻抒已经彻底癫狂,不肯听任何人废话。 陈嬷嬷嘶哑的破锣声音催促道,“去啊,你快去,不然我们都得死!” 她一双丹凤眼死死地盯住红螺,期望她脑子灵光,快去通风报信。 聂轻抒阴恻恻地撇下一句话,“你甭惦记去给衙门通风报信,一刻钟的功夫不回来,我就杀了嬷嬷,再离开此地去杀了你的老子爹娘。” “一脚进了鬼门关的人,我不介意多几个人陪葬!” …… 红螺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她已经不敢说出真相,也顾不得姑娘吃了多少砒霜。 她害怕癫狂的聂轻抒真的去杀了老子娘。 聂家倒了她不怕,她这一家人不能出事啊! 红螺跑得气喘吁吁,很快赶到云漓小院。 “少,不是,陈嬷嬷让云漓姑娘去一趟,就是现在,马上!” “去哪儿?哪儿都不去!刚才还不许我们姑娘出院子呢!” 巧月再看红螺很不喜。 污蔑姑娘投毒害人,心思和臭水沟的蛤蟆一样脏! 之前她还心软可怜,期望姑娘能出手相帮? 现在想想,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帮这样的人才是造孽,她只盼着天降霹雷,把聂轻衣主仆劈死都不解恨。 看守的仆妇们对视两眼,也对陈嬷嬷突然变了主意莫名其妙。 但这要求是嬷嬷提的,她们只能催促云漓快点过去了。 “云漓姑娘还是过去看看。有什么委屈也可向嬷嬷解释一番,嬷嬷不会冤枉任何一位姑娘的。” 云漓冷笑。 真当她是傻子不知道? 不提她的花仙天眼早把红螺的秘密看穿,就那一脸心虚惶恐的模样,再傻的人也看出事情不对了。 聂轻衣自服砒霜,却被亲弟弟打断了大夫救治。 这算不算不作死便不会死? 陈嬷嬷真是用心良苦,没有半分犹豫就把她卖了! “好,我去,你等一下。” 云漓没多废话,带着巧月进了屋。 “奴婢怎么觉得她不对劲儿?姑娘您真的要去吗?”巧月十分担心。 云漓轻飘飘道:“不对劲儿才更要去,这个热闹不能错过了。” 热闹? 巧月不懂,“那奴婢和您一起去。” “你别跟着我,去提刑司报个信儿,然后再寻个大夫来,我带上小花,你不必担心的。” “云小花”的血盆大口已经很有规模,吞不下一整个人,咬死一头猪轻而易举。 巧月放了心,却又不明白为何找大夫,“您确定她真的中毒了?就算中毒还要救?”都栽赃姑娘了,请大夫又何必呢? 云漓轻飘飘的道,“她不配死的这么快。” 还没看到聂家被满门抄斩,现在死了,岂不是解脱? 云漓不再多说,出门带红螺去了聂轻衣的小院,巧月立即奔去提刑司,只恨自己的小腿不够长,否则似姑娘来去跳墙就更快了…… 云漓到了小院门口没进去。 陈嬷嬷站在屋内召唤她,“……都是误会,姑娘之间把话说开了便好,马上过年了,莫在此时起纠葛让世子爷担心。” 陈嬷嬷语气和煦,眼神冰冷。 虽料到红螺舍不得老子娘,也禁不住心底怨恨,巴不得马上掐死她! “嬷嬷口中误会,是谁误会了谁?我是来听轻衣姑娘解释的,为什么让红螺去大厨房挖毒耗子的砒霜陷害我?” 云漓这话一出,把陈嬷嬷说愣了。 她瞬时又看向红螺,“怎么回事?砒霜来自大厨房?” 红螺吓了一大跳,震惊无比。 云漓姑娘怎么知道的?! “奴婢什么都没说,奴婢真的没说过啊!” “没说是什么意思?莫非这砒霜是你下的?”陈嬷嬷老谋深算,怎能看不出红螺心虚? “奴婢没有,奴婢真没有……”红螺吓得语无伦次,再看云漓好似见了鬼,眼眸中布满恐惧惊骇,全身鸡皮疙瘩乍起了! 云漓冷瞟她一眼,“看我干什么?刚刚不是和我说,轻衣姑娘服砒霜是做苦情戏,要借陈嬷嬷之手拿下我,然后威胁世子爷放她一马吗?” “把真相告诉我,是希望我护你一次,我也答应了,可你到了这里就变卦,也太寒人心了吧!” 云漓事实摆出来,红螺真是跳进泥巴里也洗不清。 “奴婢没有,奴婢真没有,姑娘少爷别听她瞎说,奴婢对天发誓,奴婢天打雷劈!” 红螺恐惧到了骨子里,因为云漓说得全部是事实,没有一丝作假! 聂轻衣在屋中痛不欲生,也听到云漓院中的话。 “红螺,你、你竟然背、背叛……” “你个贱婢,你竟然敢出卖我姐?我现在就宰了你!” 聂轻抒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本躲在屋角,只等云漓进门,便一举拿下。 可愤怒冲至颅顶,真相让他失去理智。 他扯开门口的陈嬷嬷,冲到院中便一刀捅了红螺胸口。 陈嬷嬷吓得惊声尖叫,连忙躲到云漓身后。 红螺满脸冤屈,死死抠住聂轻抒的手,“奴婢、真、真没说……” “噗通”一声,红螺倒地不起。 她双眼震惊地看向天,临死都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仆妇们早已吓得尖叫四散不见踪影。 聂轻抒举着沾满鲜血的刀,凶神恶煞地看向云漓与陈嬷嬷。 云漓丝毫不惧,不停在他伤口上面撒着盐,“其实陈嬷嬷和大夫是来救你姐姐的,你姐姐更是掐算着时间吞砒霜……可你却中途出现,把事情给搅了。” “如果你姐姐就这么死了,也是你害的,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老天爷还真开了个大玩笑!” “你闭嘴,你不许再胡说!” 聂轻抒之前存疑,却始终不愿承认。 如今云漓凶残地撕他伤口,用刀剜着,聂轻抒恨不能举刀杀了她! 云漓才不理他晃来晃去的刀,“我说的是实话,就是你害了你姐姐,有什么不肯承认的?要我说这是老天有眼,你们聂家害死那么多人,这就是报应!” “该!” “活该!” “就治你们家五行缺德,断子绝孙,祖坟都该被刨出来!” 第四十四章 记账 “哎哟,你可别说了,你小心他冲过来……” 陈嬷嬷颤颤巍巍,双腿发软。她不敢看聂轻抒的刀,又堵不住云漓的嘴。 死丫头不是胆小怯懦最怕死? 今天莫非吞了狗熊胆,三娘子附体了不成! 云漓却不停地把嬷嬷往前拽,“嬷嬷您别怕,您是皇后身边的嬷嬷,他绝对不敢伤您半毫,否则皇后娘娘不会饶过他!” “聂轻抒,你也别想着用嬷嬷当人质,皇后娘娘与世子爷公正不阿,绝不会被你个贼人威胁的!” 云漓提及皇后。 聂轻抒瞬间看向陈嬷嬷,只后悔刚刚一心诱云漓,怎么把这个老婆子给放过了?! 陈嬷嬷吓得惊声尖叫,与云漓不停推推搡搡,互相拉扯。 此时巧月已经找到大夫。 听着院中尖叫声起,她离很远就开始喊,“大夫来了,让大夫先治病,你们都让开!” 所有人瞬时一惊,怎么是巧月找了大夫? 聂轻抒看大夫拎着药进门,也没再犹豫,直接让大夫先去救他姐,“必须把我姐治好,否则我把你也杀了!” 大夫理都没理,直接去给聂轻衣灌药。 巧月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 云漓纳闷,“怎么这么快?哪儿找的大夫?”凶神恶煞、一脸横肉,而且她看此人很眼熟? 巧月嘘声,“巷口的驴行老板,奴婢知道他会给驴马看病。” 云漓:“……” 把聂轻衣当牲口看? 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提刑司没去?” “奴婢遇见狗剩儿,让他去报信儿了!” 狗剩儿是哑巴老伯夫妇收养的乞儿,自从有云漓接济他们生活,老两口便收了个养老送终的。 云漓点了点头,小娃子倒是跑得够快。 聂轻衣刚刚已昏迷,此时被灌药哇哇呕吐,痛不欲生。 聂轻抒听得心肺震颤,极其自责! 可他不愿承认自己蠢,只能怪眼前这群贱人太狠毒! 他拖着尖刀堵在小院门口,除却泄愤之外,没了对生的期望,“我姐一定是被你们逼的,否则绝不会出此下策,亲口服了毒!” “我今天就要把你们全杀了,为聂家人陪葬!” “你们到了阎王殿也得伺候我姐姐,今天我宁可死,也绝不让你们活!” “凭什么所有罪名都要聂家背?该死的人那么多,我们聂家也是被冤枉的!” 聂轻抒举着长刀直冲云漓。 因为云漓撕他伤口最凶狠! 陈嬷嬷一推云漓,撒腿就跑。 巧月惊恐的起身去挡,却比不过聂轻抒的动作快。 犀利的刀尖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沾染未干的血迹,更促使人内心惊骇。 “云小花”在云漓身后已张开血盆大口。 可惜未等它蹿上去咬住那人喉咙,一道黑影疾驰而至,将云漓拎至马上,随即一柄长刀横砍聂轻抒腰间,只差寸缕便将他一分为二,彻底砍断! 院中人吓得惊骇抱头,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骏马长啸鸣啼,在小院中奔跑飞转。 云漓下意识抱住夜丰烨的腰,生怕被马儿甩了下去。 夜丰烨的身子一震,谁知云漓搂得更紧。 他猛拽缰绳,逼骏马停稳。 “下去。”他冷声一喝。 “嗯?啊!” 云漓此时才睁眼,只见院内、院外数双眼睛惊愕无比的看向她。 巧月惊喜,又觉得此时气氛不对,连忙捂住了嘴。 提刑司的刑卫们上前收拢尸首。 陈嬷嬷也从院外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都是我教导无方,还请世子爷责罚……呕……” 她跪在地上,余光睹见险被割断的聂轻抒,吐了自己一身。 “去缓一缓再来说话。”夜丰烨躲闪的快,才没沾上一星半点儿。 陈嬷嬷也觉得失态丑陋,连忙告罪离开了。 此时屋内的大夫已经灌了三轮药,听闻世子出现,连忙跑出来跪地磕头,“灌了三轮、吐了三轮,姑娘的身子虚,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 夜丰烨点头,吩咐刑卫给赏把人打发了。 云漓也想悄咪咪地想离开,却被夜丰烨喊住,“那只受伤的猎隼在何处?你带我去见。” 云漓一愣,猎隼? 这个时候怎么提猎隼? 她恍然想到林紫急着离开,再想到夜丰烨及时赶到…… 显然林紫是去找了夜丰烨,用“猎隼”把她引来,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救她。 林紫那时可不知聂轻衣设局。 她肯出面,显然是把自己的信誉也给搭上了…… 云漓没再多话,跟随夜丰烨一起回了小院之中。 此时“云小花”早已藏起来,“疾云”还在单腿儿乱蹦。 察觉到主人出现,它兴致勃勃。 可惜翅膀扑腾不了、秃了的尾羽还没长出。 扑棱棱的丑态似一只干瘪落魄的秃毛鸡,那副滑稽模样可笑至极。 夜丰烨都惊愕一瞬,似有点不愿再认它这只傻鸟…… “你是如何捡到它的?它可有吃过东西?”夜丰烨仔细观察,它似乎精神不错,没被饿死。 云漓指着一旁的琉璃莲,“都快把我的果子罢园了,这果子可是我千辛万苦才种出的。” 怎么赔? 您看着办。 夜丰烨蹙眉,竟然吃了别人的东西?把规矩破了? 他想扒开“疾云”的嘴,可惜“疾云”却跳到云漓身上,坚决不从。 “爷是在找这个东西吧?”云漓思忖下,还是把细竹管拿出来。 如果这是夜丰烨的宠,这密信恐怕也是传给他的了。 夜丰烨更是震惊。 “疾云”在他人面前,不仅不吃东西,更不会张嘴。 为何自幼到大的规矩在云漓这里全破掉? 而且“疾云”对她的亲昵,显然不是暴力胁迫。 夜丰烨按下心中疑虑,接过细竹管,蜡封完好无损,还算她有脑子没轻易拆开。 “此事除你二人之外,还有谁知道?” 云漓摇了摇头,“小丫鬟们都没看见,只有奴婢和林紫知道。” 夜丰烨心中有数,也没避讳云漓,直接把蜡封刮去,打开纸条看内容。 事情紧急,他留下顾也处理聂轻抒的尸首和聂轻衣。 临走时他看向“疾云”道,“暂时留你这里养一段时日。”这么秃,它也一时半会儿飞不了。 云漓挠头:代养没问题,您倒是付钱啊! “疾云”很没自觉,窝了云漓怀中一动不动,显然它根本没打算走。 “爷放心,婢妾会好好的照顾它,就是它吃的太多了……” 夜丰烨还能看不出她的小九九? “记账!” 第四十五章 去别院 夜丰烨带着刑卫们速速离开,眨眼不见踪影。 云漓送走夜丰烨,又连忙去隔壁院中见林紫了。 林紫还在看话本,似乎没有任何事能比知晓结局更重要。 “……我是半露遇上世子爷的,世子爷正朝咱们别院来,刑卫们早已捕捉到聂轻抒的踪迹,就是来抓他。” “但这也是后来才知道,不然也不用把小猎隼的消息做交易,不过此事早晚要有了结,交出去你也轻松了。” 林紫把事情简单交代,云漓十分感激,“你信我,才是最重要。” 林紫思忖了下,“其实我路上想过,若真是你下的毒,也是替天行道的侠女,只是方式鲁莽了些。” “但我大半认定你不会,因为你和我一样懒,整天悠哉闲散只惦记着吃,这样的人怎有野心下砒霜?” 云漓:“……我只当你是在夸我。” 林紫破天荒的笑出了声,“也不能白吃你做的饭……呀,那烤鸭子还有吗?” “凉了,我去热一热,你稍后过来吧。”云漓起身回去,林紫这个朋友她认定了。 林紫挑嘴,毫不客气道:“上次你做的味道太浓了,你少加几粒花椒。” “行,给你的那份少加,我们三个人口重。” 云漓不会为她委屈自己。 林紫也没计较,只要她有得吃就行。 天空依然如往常一样湛蓝,可冬季的寒已冻得人们脑仁儿生疼。 聂轻衣没有死,被驴行老板救回来。 但她也活不长,因为身体耗损过大,已经掐算着日程去见阎王。 陈嬷嬷没有再来,顾也派了刑卫把此地严密把守,更是连棺材都钉好了。 棺材是云漓定的。 花了二两银子。 聂轻衣央求顾也帮她问话,“为什么找大夫救她?红螺是不是真的出卖了她?!” 红螺背叛,聂轻衣并不稀奇; 云漓让巧月找大夫救她,是聂轻衣心底无解的迷。 “卑职也很纳闷,你救她干吗?”顾也对云漓多几分尊重,毕竟斗技高超,通杀他输了一个月俸禄。 云漓一本正经道:“还没看到聂家人在羊市口街被砍得血流成河,怎能让她轻易闭上眼?” “做了这么多恶事,她想痛痛快快的死,地藏菩萨也是不收的啊!” 顾也抽搐着嘴角,竖起一根大拇指,“不愧是爷的女人!”够毒又够辣! 云漓很无辜:地藏菩萨的确这么说过,不关她的事…… 顾也快速离去,把话一字不落的带到了。 聂轻衣气得恨不能撞墙自尽。 可惜她被刑卫看守,哪怕寻死都已经力不从心。 三天后,聂轻衣暴毙于小院之中。 这一天,也是聂家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留。 陈嬷嬷得知消息,撑着虚弱的身子,亲自去告诉给聂轻衣。 聂轻衣一口鲜血哽咽在喉,她死不瞑目,随着聂家人一起离世了。 别院十个妾,如今就剩九个了? 看陈嬷嬷神经兮兮的模样,姑娘们察觉事情不简单。 可无论她们如何推敲打听,也得不到一丝八卦。 林紫原本知道个大概,细节是云漓涮着小火锅,一边吃一边当乐子讲给她听的。 “要不要写成故事去卖钱?蠢弟坑恶姐,人间善恶终有报。”林紫突然提议。 云漓斥她对话本入了魔,“这么蠢的故事有人看吗?” “当然会,还要加上英雄救美啊。”林紫也知道世子爷抱云漓上马的事,禁不住调侃。 云漓抖了一个激灵。 英雄? 明明是个骇人恐惧的大反派! 而且还不举! 不过夜丰烨的身材真的好,她抱紧时“不小心”摸到坚实有型的筋骨皮…… “写话本当然需要杜撰,这美人就按你自己的模样写。”云漓提议。 “那我可没兴趣,世子爷太冷酷,又嗜血,我更欣赏温文尔雅、亦正亦邪的公子哥儿,绝对不是他。” 一次事件让二人成为闺蜜,林紫也敢说点心窝里的话。 云漓撇撇嘴,“那也不能照我模样写,我还想过点儿安生日子呢。” 何况她知道世子中毒真相,完全无法代入。 林紫想想,也只能罢了。 毕竟想到那个男人,所有的兴趣都没了…… 二人小酒喝着,热锅吃着,陈嬷嬷称病不出,暂时不用上课。 夜丰烨监斩聂家三十六口人之后,又亲笔写了折子,弹劾皇后最宠溺的四皇子。 可四皇子早有准备,反咬夜丰烨嗜血无情,杀人入魔。陛下也认为他风头太盛,让他暂歇一段时日,调养身心。 宇文谦得知消息,乐颠颠地追到提刑司,“这回你终于有空了,不如咱们去边城玩玩,若能在那边过春节就快活了!” 夜丰烨看都不看他一眼,“陛下没罢我的官,我便不能离开京城,想玩你就自己去,没事别来烦我了!” “嘿,这人不识好歹呢!” 宇文谦坐他对面仔细分析,“陛下让你歇一歇,就是让你离开提刑司,离开这些破案卷,好生品一品风花雪月!” 夜丰烨一指窗外,“坐此处也可日观雪落白霜地,夜盼橙月如弯弓,何必去边城?” 宇文谦:“……” 邵雍听你这么解释,都能从棺材里气得蹦出来。 “反正你必须离开提刑司,免得被人拿捏诟病。” 宇文谦真心为好友着想,“你若没有地方去,就去住我外宅,那里安静无人,也没人会打扰你。” 夜丰烨直言,“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宇文谦并未否认。 太子与四皇子都乃皇后所生,可皇后更偏袒四皇子,认为那才是她的亲儿子,太子是属于陛下、属于臾国子民的。 夜丰烨此次针对四皇子,显然皇后把太子恨上了,认为夜丰烨与太子一党…… “我自有去处。”夜丰烨道。 宇文谦不屑,“你能去哪儿?回侯府?” 夜丰烨淡淡吐了两个字,“别院。” 第四十六章 由云漓主持 宇文谦怔住,“别院?你说你要去世子别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夜丰烨居然想女人了?! “我需要休息,别来烦我,来我也不见。” 夜丰烨是想起了云漓与“疾云”。 他仔细回想,那天抱云漓上马时,似有一股温润的气息沁入脾肺,让多年的毒痛被温润,没了锥心刺骨的疼。 云漓松手下马之后,那股疼痛才又开始了…… 他想知道是毒性已有瓦解,还是那一时的幻觉。 而且那丫头见到红螺被杀、见到聂轻抒被拦腰斩断,居然一点没害怕。 他知晓云漓扮猪吃虎糊弄他,却没想到这只小母老虎道行不浅,还有更多隐藏。 而且“疾云”一直粘她也是一个迷。 不如趁这时机去看一看情况。 而且她煮的面很好吃。 夜丰烨察觉到饿,径自离开了提刑司,根本没再搭理宇文谦。 宇文谦被晾在此处,早已习惯。反倒坐了夜丰烨的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儿,慢悠悠地把好茶喝完。 常六儿在旁讪讪道,“夜大人这性子……也不知什么女人能受得了。” 冷漠严谨一丝不苟,桀骜不羁更六亲不认。 若不是与自家公爷有交情,常六儿都怀疑他是个傀儡木偶,只知道办案工作。 宇文谦冷呵一声,“他是夜丰烨,哪怕一身怪癖也有无数女人痴心想嫁,还是想想你该干点什么了!” “我?” 常六儿一时没想通,“不如爷您提点一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是让咱们的所有斗场开业啊!夜丰烨都休息了,咱们捞钱的日子回来了!” 宇文谦一想到玩,桃花眼都更俏了。 常六儿很担心,“夜大人知道,还不又和您翻脸啊?” 上次茶馆掌柜设局坑钱,夜大人把人下牢不说,与小公爷咆哮一宿,还罚了不少钱。 宇文谦才不在意,“所以才要抓紧的耍、疯狂的耍啊,等他被陛下召回掌管提刑司,也有人为咱们收拾烂摊子了。” 常六儿:“……” 若不是知根知底又跟了许多年,他都怀疑自家爷与夜大人深仇大恨了。 宇文谦脑子转了一圈,撂下茶碗,直接带人去了四王府。 四皇子春风得意,拉他入局下水挺不错。 反正他与夜丰烨已结了仇,不怕仇上加仇。再被人怒骂纨绔不着调之时,也有四皇子出面当靶子了…… 唯一的遗憾是没找到“漓云”,否则不把四皇子坑得裤衩子都穿不上? 宇文谦想起云漓。 奈何夜丰烨一口否定不是她。 可她和“漓云”真的像,十分的像…… “京城藏个老鼠都逃不过爷的眼,这么一个传奇妙人,爷爷居然找不到?哪怕翻了天,你也得给我继续找,加派人手,不仅男人,还有长的像的女人!” “女扮男装的故事也不是没有过,但凡帮爷找到这个人,一万两的赏!” …… 云漓不知又被夜丰烨和宇文谦瞄上,她与林紫吃好喝好,喝了小酒微醺惬意,正准备洗漱后进被窝睡觉。 门外突然传话:“世子爷来了,姑娘们都得起身去说话。” “怎么非要晚上来?就不能选白天?!” 云漓很不想爬起来,却又不得不从。 其他姑娘们匆匆赶去前堂,包括神经恍惚多日的陈嬷嬷。 她一直躲着,就怕夜丰烨登门算后账。 可惜终究会有这一日,她只想找个机会与夜丰烨私聊,谁知姑娘们脚步太快,根本没留给她说话的空隙,陆陆续续全到了。 夜丰烨目光扫过众人,根本没提聂家的事,“我会在此暂住一段时日,恐怕要叨扰嬷嬷了。” 夜丰烨开口,姑娘们的眼睛全亮了。 陈嬷嬷也很意外,“世子爷劳累辛苦,的确应当好生歇歇……不知爷准备选那位姑娘侍奉左右?” 霓裳姐妹连忙往前站了站。 论出身、论能力,她们姐妹都不差。 玖茹在一旁默默盼着,不敢似霓裳姐妹那般主动,只恨今天打扮的不惊艳,也不知爷是否能一眼就瞧中她。 “婢妾夏日酿了梅子酒,不知爷可否赏脸尝一尝?”蕙妍主动开口。 影荷抿了下唇,也没了旁日的温润如玉,“婢妾新做了一幅画,想请爷指点一下。” …… 姑娘们接二连三地开口请。 婉芸、莠鸢也使出独家手腕,亲自上前为夜丰烨熏香倒茶。 姑娘们没了往日的矜持娇羞,勾人的眼神在正堂胡乱飞舞。 毕竟机会太难得,谁都不想错过。 夜丰烨看向远处的云漓,心不在焉,目光呆滞,似乎只有她没上前求宠了…… “我会暂住外院书房,就不劳烦你们照顾了……这段时日的书房洒扫整理,就由云漓来主持,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当我不在就是了。” “!!!” 姑娘们齐齐看向云漓。 云漓一脸懵逼,都躲在这里了,怎么还被他点名? “世子爷我能力不济……” “才艺不济就更要练,现在就去布置书房的被褥衣用,然后再为我煮碗面。” 夜丰烨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口味比上次淡一些,你可以去了。” 第四十七章 恩将仇报啊 静! 安静! 十分安静! 所有人目光各异地看云漓。 云漓仿若被万箭穿孔,哪怕在仙界一千年,也从未被如此万众瞩目过。 大晚间跑来帮她拉仇恨,就是为了吃这么一碗面? 早知会有这结果,上次煮面就该多加一点巴豆啊! 夜丰烨不容置疑,“有问题么?还不去?” 云漓支支吾吾,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好”。 “明天东来会送书籍案卷,你要起早帮我整理好,我卯初起床,你记得做好早饭。” “把你的字画绣样一并拿到书房练,不许离开我的视线,随叫随到。” 云漓欲哭无泪,没精打采的离开正堂去煮面。 陈嬷嬷笑容满面地看向夜丰烨,“今天已晚,只怕云漓姑娘准备不周到,明天会尽心帮爷打点好。” 夜丰烨轻应,把其他姑娘打发走,单独留下陈嬷嬷。 陈嬷嬷心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聂家的事,是我调教不周,请世子爷责罚。” 夜丰烨平平淡淡,似夜晚的风,“不仅是聂家,还有出卖姑娘求自保,收受贿赂,私荐家眷,我可有说错?” 陈嬷嬷头垂得更低,无力辩驳,“世子爷说的对,的确都是我的错。” “嬷嬷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我无权责退,而且你已离开皇宫,不方便回去,赏你一笔银钱,去京外养老吧。” 夜丰烨判罚一出,陈嬷嬷着实惊了。 “世子恩德我实在不配,但影荷是个好姑娘。她对世子爷一心一意,没得与我攀亲带故受牵连。求世子爷莫要赶她走,把她继续留在身边侍奉可好?” 陈嬷嬷倚老卖老,只想换影荷有个好前程。 只要影荷不离别院,她早晚还能回京安度晚年…… 夜丰烨也不意外,“她的确无错,就接嬷嬷的差事,掌管别院大小琐事,薪俸与嬷嬷一样。” 陈嬷嬷心口一疼,还想周旋一二,却被夜丰烨的眼神把话吓回去。 影荷接了她差事,相当于换了身份不是妾,而是一个老奴婢。 她此时才察觉夜丰烨的狠,比断头铡刀更可怕。 陈嬷嬷不敢再说,否则影荷做管事嬷嬷的机会都没了…… 其他姑娘得知嬷嬷要离开,寒暄虚伪的去送别。 云漓不知此事,在吭哧吭哧地收拾小书房。 她铺好了床,气喘吁吁,“我替他养了那么久的小猎隼,世子爷怎么恩将仇报啊!” 巧月:“……” 您记账的银子不知翻了多少倍,实在算不上有恩吧? “世子爷是宠姑娘,怎么能说恩将仇报?” “你没看到莠鸢和霓霜恨不能掐死我?还有玖茹,当初爷和我多说两句话,她都拿山药汁故意坑我的……” 如今夜丰烨点她在身边侍奉,这群疯狂的女人还不想方设法坑死她! “反正世子爷在的时候,她们什么都不敢动,只能眼巴巴的嫉妒,不如先痛快几天了!” 巧月被压迫的太凶残,很有报复的优越感。 云漓:“……” 嫉妒她伺候一个不举男人? 这话还没法子与巧月直说。 “算了,谁让人家是给钱的?”她稍后就把小猎隼的账目再添五十两! 有小厮帮忙,动作很快。 交给巧月盯书房,云漓则回小院煮面了。 她刚已进院,就见夜丰烨在看“疾云”光秃秃的尾巴。 的确有点丑。 而且还有些胖。。 “不要喂它太饱。”否则养好伤之后,满身肥膘,很难再飞得起来了。 云漓轻应,“不如把它也送去书房?” “疾云”叽叽喳喳,显然很不乐意。 夜丰烨也没强求,“倘若太胖就烤了,反正也是一只废鸟了。” 云漓:“……” 吃了那么多的琉璃莲果,烤了有点可惜。 “疾云”蹦到云漓身上,跟她去小厨房煮面。 云漓故意做得粗糙点儿,最好吃一次就吃腻了,她就不用再下厨了。 夜丰烨饿急,并未挑剔,三口两口**光。 此时巧月回来传话,书房已经布置好。 夜丰烨又拎云漓去书房伺候洗漱,打水沐浴,待他准备吹灯歇了,才许云漓回小院了。 云漓倒在床上,感觉腰都快折了。 内心有无数仙角马吐槽,也已经骂得有气无力了。 翻了一个身,云漓倒头就睡。 翌日清早,巧月连忙把她喊起来。 世子爷早间要吃饭,而且点名姑娘亲手做…… 云漓收敛了起床气,仍旧煮了一碗面。 有本事吃面吃一年! 就不信他吃不腻! 东来此时赶来,看见云漓的面也有些饿。 云漓不等他开口,“自己去大厨房里取,这面只有世子爷能吃!” 伺候一个就行了,他还想蹭? 东来嘴角抽搐,不吃就不吃,至于这么凶悍? 夜丰烨看她嘟着小嘴,似一只怒冠斗鸡,“让你贴身侍奉我,你很不情愿?” “没没没,婢妾只会煮面手艺糙,担心不合爷的胃口,让爷您吃腻了。” 腻了就可以换别人下厨了啊! 她不介意出钱给其他姑娘也盖小厨房。 夜丰烨格外平静,“不腻。” 他顿了一下,又道:“同一种食物,我可以吃三年不停。” 云漓:“……” 若不是没看出夜丰烨的神仙灵格,还以为他才是下凡历练的大仙呢。 夜丰烨不再开口,慢条斯理的把面吃完,便坐在一旁看案卷。 他歪斜在榻上,屈膝盘着。 一身肥阔的长衫随意,并没有把领口系严。 凸出的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牵动刀削般的下颚角,越发性感。 忧郁的眼睛透着冷静疏离,轮廓清晰的嘴唇时而紧抿,让人望去便情不自禁…… 云漓越看心情越压抑,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不举。 她越发怀疑玉帝在报复,故意让她守活寡。 可守寡就守吧,还偏偏把男人摆她眼前?这怎么受得了啊! “世子如若忙,婢妾回去听候吩咐吧?不在此处打扰了。” 她很想回小院歇歇,再去找林紫吐槽! 可惜夜丰烨不许她离开,“桌上有笔,就在此处练字。” 云漓:“!!!” 逼她学习?她要造反的! “婢妾的字似狗爬一般丑陋,不敢用世子爷精贵的笔墨,实在糟蹋东西了。” “好笔才能出好字,让你练你就练。”夜丰烨不喜被骚扰,多了一丝不耐烦。 第四十八章 教她做饭 不举隐疾的人就是不正常! 但这是给钱的“老板”,她忍了! 云漓自我催眠,慢腾腾的挪去书桌前。 选了一支笔——用时两刻钟; 再铺好宣纸、打好字格——又用了两刻钟。 润笔、研墨,垫手腕,云漓故意放慢速度,毫不专心。 她盼着夜丰烨发怒,一气之下把她赶走就再好不过了。 谁知夜丰烨理都没理她,甚至没朝她这边看一眼。 计划失败。 云漓只能熬着时间。 眼瞧时辰差不多,她准备去做午饭,也是借机逃窜。 “世子爷中午还吃面?” 他真的吃不腻?云漓不信。 夜丰烨改了主意,“中午吃炸绣球、栗子鸡,你去准备一下。” “婢妾不会做。” 云漓拒绝的很干脆,要么换个人伺候,请个厨子也不是不可以。 夜丰烨的视线仍旧没离开案卷,“东来,把宴福楼的大厨请过来。” 云漓一喜:宴福楼?那是京城最好的馆子,难不成有口福了?! 夜丰烨又慢悠悠地抬起头,“请魏大厨来别院呆几天,教她做饭。” 云漓:“!!!” 不举的人是不是心里都变态?! 不就是出去斗了一把蛐蛐儿,至于不依不饶的针对么!! 东来幸灾乐祸笑出了声,“云漓姑娘琴棋书画不行,兴许厨艺能练个出类拔萃,也不算太丢人。” 东来乐颠颠地走。 云漓冷哼一声,揪住肩膀上的秃毛“疾云”撇给夜丰烨。 她转身就走,不伺候了! “疾云”滚了几个滚,一爪子蹬翻桌上茶碗,案卷废了…… 夜丰烨看着它,索性抓在手中做研究。 到底被什么东西伤了?竟然秃的这么丑? 虽然丑,伤势恢复却极快。 按说断爪、折翅已经是只濒死废鸟,哪怕救回来也很难再痊愈。 可它不仅能扑腾着半飞不飞,眼神也晶光瓦亮。 莫非这丫头有什么神奇妙药? 夜丰烨想起云漓吐槽种出的果子全都被它罢了园,好似东来老娘下饭的果子,也是那一种。 夜丰烨又想起她送过二两银子的破荷包,里面也是那个果子…… 他让刑卫把桌上湿漉漉的案卷收拾下,拎起秃毛的“疾云”离开了小书房。 云漓正在林紫的院中吐槽夜丰烨。 脱鞋上榻,双腿一盘,从仙界下凡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气,“日子简直没法过!不仅盯着我练字,还请了宴福楼的厨子教我学做饭!” “我是爱好吃,但讨厌被逼迫!那么多上赶着伺候他的怎么就不选?摆明是故意刁难!” 云漓只恨经济不自由,否则拎包就走。 林紫笑得前仰后合,“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说给谁听呢?这院中的姑娘哪个不盼着伺候世子爷?你反倒还嫌弃了!” 云漓冷哼,“你盼着?你去啊!” 林紫萎了,“我不去,我又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啊,这不还得伺候着。” “你为什么又不喜欢了?之前不是上赶着巴结么?” 林紫好奇,因为云漓变化太大。 云漓:“……” 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他不举啊! 但这话她也没法说,倚在窗边的靠枕上,“争不上索性不争,反正如今钱够花……宴福楼的菜你喜欢吃什么?反正要学,不如学点儿合咱口味的。” 改变不了劳工命,就改变劳动路线,起码往自己的轨道偏一偏。 林紫撂下话本,认真地想了想:“你别小瞧这位魏大厨,他曾在贞亲王府侍奉很多年。贞亲王离世,子嗣们去了封地离开京城,他才去宴福楼做供奉厨子,有几道御厨都做不出的特色菜。” “不过这人性子怪,就看你能不能把他拿手绝活挖出来。” 云漓白眼翻上天,“谁管他有什么绝活,只问你爱吃不爱吃。” “我只在宫中闻过见过,根本没有机会尝,春芽去宴福楼点菜带回来,也不是他亲手做的啊……如今只能指望你学会,满足一下我的口腹之欲了。” “没想到还有点门道?”云漓心中记下,只打算一会儿见一见了。 林紫见她不着急,说起陈嬷嬷被赶走的事,“如今影荷接了班,成了别院的管事妈妈,早间公布的时候你在伺候世子爷,没瞧见诸位姑娘跌掉下巴。” 没人知道影荷是陈嬷嬷的外甥女。 更没人想到世子爷一句话就把陈嬷嬷赶出别院,甚至赶出京城。 云漓愣了下,对陈嬷嬷离开不意外,“影荷就这么答应了?” 林紫点点头,“不想离京,就只能答应,何况世子别院的掌事管家,也能再说个不错人家。” 若跟随陈嬷嬷离京,后台背景不够硬,想嫁个富足贵户都不容易。 云漓唏嘘不已,“你还是离她远点儿更好。”影荷青出于蓝,比陈嬷嬷更阴险。 “这话应该提醒你自己,如今你才是最得宠的人啊,那些女人恨死你,你小心点儿别入了坑,我还指望你给我做好吃的呢。”林紫笑眯眯调侃。 云漓:“……” 她得宠? 明明在被虐! 还被一群女人嫉恨上,这都什么事?! 极不情愿的爬起来,云漓准备回小院换身衣裳,然后再去书房等着学做饭。 可她刚进小院门,就见躺椅上卧着夜丰烨,闭目养神。 云漓顿时心抖一下! 什么时候来的? 她和林紫说话声音不大吧? 这位爷耳朵尖,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桌上有一百两,你继续照顾‘疾云’,以后它的恢复情况每日向我汇报。” 夜丰烨没睁眼,很享受阳光普照,也贪心地闻着琉璃莲花香。 他刚才摘了两个果子,“疾云”抢了一个,吃的很欢实。 他也尝了一个,能确定果子对“疾云”的伤势恢复很有效,却对他的毒无效。 上一次的毒痛消失或许是幻觉,夜丰烨有一丝失望…… 第四十九章 不按套路出牌 云漓看见桌上银票眼发亮。 小家伙叫“疾云”? 这么值钱的吗?! “婢妾也想帮世子爷代养啊,可如今又要去书房侍奉,又要学做饭做菜,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它。” 夜丰烨黑眸微睁,似在等她细讲。 “真不是婢妾推脱,其实它和东来老娘能病愈,都是吃了婢妾种的野莲果,如今婢妾照顾您,没时间照顾果子,不仅‘疾云’没得吃,东来老娘那边也没存货了。” 此时不谈条件又待何时? 云漓言辞半真半假,尽量能争取睡个懒觉。 夜丰烨朝云漓勾勾手指,又指了指那果子。 云漓连忙擦干净递上一颗。 “每月单独补你一百两,包括东来老娘的果子钱。”未能解毒止痛,却很提神。 云漓险些笑出声,“那我能不能晚点去书房?” 夜丰烨蹙眉,他的忍耐有限度。 “这果子需要日升之时浇灌翻土,十分矫情的。”云漓这句是实话。 日升之时? 夜丰烨轻应一个字,“好。” 二人讨价还价的功夫,东来已把宴福楼的魏大厨请来。 说是“请”。 不如说是绑。 因为大厨压根儿就不愿意来。 毕竟是享誉臾国的“魏大勺”,请来教一个妾做饭? 岂不是侮辱人格嘛?! “不教,老夫绝不教!” “老夫一生不收徒,连陛下与皇后娘娘都知道。夜大人为百姓惩奸除恶,乃是盖世英雄,可别在一个小妾的身上犯糊涂,哪怕砍刀架在老夫脖颈上,老夫也不教!” “魏大勺”横眉冷对,下巴已经扬上了天。 云漓面色一喜,不教是件好事啊,她本来就不想学! 夜丰烨不怒不喜,惬意得云淡风轻,“炸绣球、栗子鸡,做完我就放你走。” “魏大勺”一怔,“你确定?不骗老夫?” 夜丰烨摆摆手,“一言九鼎,去做吧。” “魏大勺”莫名其妙。 让刑卫绑他来,就为了做这两道菜? 他做完让人带来不就行了吗?! 但富贵人家毛病多,“魏大勺”不过念头一闪,便跟随东来去了大厨房。 夜丰烨没催云漓跟着去,云漓索性坐下一起等菜吃。 可惜林紫不在,不然也能尝尝手艺。 只盼着以后的“老师”都这么倔,这可不是她不学,是人家不教嘛! 云漓心中小得意,悄咪咪地请示道:“做两道菜就把人放走吗?要不然再多做几道,好歹凑一桌席啊。” 做八菜一汤,她也能给林紫偷偷分点儿。 “你很想学?”夜丰烨问道。 云漓声如蚊吟:“我只想吃。” 夜丰烨狭长的眼神流过一抹狡黠色,“他做多少菜,要看你的本事,我今天只吃炸绣球和栗子鸡。” 云漓:“???” 啥意思? 为什么要看她? 夜丰烨挪了挪身子,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我明天要吃狮子头和红烧大黄鱼,他不做就你来做,你做不出,我扣钱。” “???” 云漓颤颤巍巍,“爷您打算扣多少?” 夜丰烨:“一道菜十两。” “!!!” 她就知道赏那百两银票不容易往兜里揣! “他不肯教,我有什么办法啊?我什么招数都能用吗?” 每顿两道菜,一天四十两。 一百两不够扣上两天半,这不是逼她拿这魏老头儿开刀吗?! 夜丰烨心底一紧,“不能伤人。” 他预感不妙,却没多说。 他很想看看这丫头藏了多少诡计小伎俩…… 云漓才不管什么伤不伤。 让她天天做菜?不如把这个人留下! 如此一来,夜丰烨想吃什么也有人做,她也能杜绝被扣钱的事情了…… “魏大勺”做饭的速度很快。 炸绣球、栗子鸡,两道菜一刻钟的功夫就上桌了。 “我是不是能走了?!” “魏大勺”已有六旬年纪,花白头发长髯须,也有几分倚老卖老的资历。 夜丰烨看向云漓,只想看她怎么演。 云漓举起筷子每道吃了两三口,筷子一扔,满脸不屑,“幸好刚刚没去学,这水平也不怎么样,哪称得上臾国第一勺。” 夜丰烨神色一凝:激将法? 这招对魏大勺恐怕行不通。 “魏大勺”胖墩墩的横肉抽搐了下,冷笑袭上,不屑满脸,“想拿这话激老夫?根本没用!” “夜大人点的炸绣球和栗子鸡,是皇后娘娘很喜欢的两道菜,宫中御厨都夸赞!” 岂容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唬他? 伎俩实在太低级! 赫赫有名的夜丰烨,怎么挑了这么一个棒槌妞儿?实在让人看低了! 夜丰烨稳坐一旁,没理睬“魏大勺”的鄙视,只想看云漓继续演。 云漓才不在意被轻视,她只在意夜丰烨扣钱! “做成这样也敢夸口吗?我不懂做菜,也能看出做的不细致啊。” “这绣球鸡蛋丝粗了,虽干脆却无清口感;栗子鸡闷的时间不够久,所以栗子不糯、鸡肉不香。” “何况蛋丝面至少揉半个时辰,还要用面锤子敲击三百遍才行,您这么快就把菜都做出来,摆明糊弄我们世子爷的啊。” 夜丰烨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真知道点儿? 其他人听得一本正经,也不知她说的对不对…… “魏大勺”意外,没想到这丫头片子有点门道啊! “宴福楼里还忙着,时间仓促,老夫不能久留便省了几道工序。何况刻意挑嘴谁不会?说得头头是道,你做个瞧瞧啊。” 云漓撇撇嘴,“我为什么做?不赏你这张脸。” “嘿,你个小丫头……宫中对我都恭恭敬敬,你知不知什么叫尊老?!”魏大勺有些怒了。 “爷您让他回去吧,婢妾一定做得比他好。为了吃口饭而已,何必召回家个祖宗?” “不就是在王府侍奉过嘛,没得拿招牌吹一辈子牛,寒碜。” 云漓不怕事大,拉着夜丰烨搭戏。 夜丰烨很乐于配合,语气带了一丝火药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去做给魏大厨尝尝,免得说咱以势压人,坏了别院名声。” 云漓:“……” 爷您到底哪一伙儿的? 不该说他糊弄了事,无匠人精神,留他多做几道菜的吗? 然后她再乘胜追击,趁他浑浑噩噩时,与他打个赌,赢了他的卖身契,以后别院就不缺厨子了啊! 第五十章 味觉的碾压 胳膊肘往外拐! 坑妾! 摆明了只想扣她的钱! 云漓对夜丰烨负面评价加三倍。 “婢妾如若比他强,世子爷有什么赏?” 虽说她花仙天眼已看破“魏大勺”做菜的小门道,可“胜于蓝”这事儿很耗精力,不趁机勒索,就不是花仙云漓! 夜丰烨沉了沉,“你逃了三娘子生辰的那件事……” “爷您瞧好吧,婢妾这就去做了!” 威胁奏效,云漓迅速起身。 三娘子若知道此事能扒了她的皮…… 云漓钻进了大厨房。 “魏大勺”就坐在院中等。 夜丰烨心中好奇,不知她能鼓捣出点什么来? 只要她做出点模样,此事也不是不可放过去……本想惩戒她表里不一的小心眼儿,不必下手过狠的。 两刻钟的功夫,云漓带着菜回来。 巧月把“绣球”“栗子鸡”一一摆上了桌。 夜丰烨举起筷子各夹一口,“魏师傅尝尝。” “魏大勺”极其不屑地看两眼,“学了个模样也没用,关键还是看味道,老夫的味道独一无二,不是普通人吃两口就能学……” 他眼神一瞠! 把这一口炸绣球吞下,又连忙夹了一块栗子鸡。 接连吃了几口,“魏大勺”的眼神变了。 炸绣球入口清脆,裹得肉丸子不仅肥而不腻,还透着一股淡淡地草叶香。 特别是那栗子鸡,明明和他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却又似不一样。 “魏大勺”不信邪,拿起筷子又吃几口。 云漓漫不经心地敲打道:“比你多用了一刻钟,味道也更好些吧?” “甭管时间仓促与否,菜就是菜,要用心,往后可别再肆意吹牛了。” “你给我等着!” “魏大勺”起身去厨房,已经不必再被东来催。 他又做了一道狮子头。 云漓尝了两口,又做出一模一样。 而且她的狮子头小胜些许,因为其中有股奇特的香。 “魏大勺”彻底惊了! 他十分认真地看云漓,“你能品出我添加的二十六种调料和剂量?”否则怎会做的一模一样! 而且这狮子头是他的独门秘籍,就连宫中的御厨都没摸出门道! 云漓思忖一下,也没否认,“除却五花肉碎,你还加了马蹄、冬菇、青菜心,鸡汤、麻籽、鲫鱼汤……五花肉三肥七瘦,剁了九九八十一刀,熬的鸡汤中有陈皮、花椒、草果和虫草,鲫鱼汤熬白汁,里面添了豆腐泥和鸡蛋清,又用葱、姜和三十年的花雕酒调味。” “零碎的料还有七八种,最关键是您加了河蟹黄。” “我唯独替换的食材是菜心,用了我更喜欢的香叶,其余用料除却剂量有调整,其他做法与您一模一样。” …… “不!” “我不信!” “你等着,我再去做一道!” “魏大厨”冲去厨房,脚步不再平稳,踉踉跄跄。 他情绪带喜又有悲,神经兮兮。 显然这一次云漓对他的创伤不小,侮辱感更大。 东来惊了,看云漓似看妖怪似的,“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两下子?” 他还以为云漓信口胡诌,可见“魏大勺”的模样显然百发百中,一样都没说错。 云漓哀叹一声,极其幽怨:“我也不想伤他啊,但爷说拿不下他就罚我的钱。” 真起初个好歹,可不是她的错。 东来:“……” 都有这么强的手艺了,市侩贪财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吗?!! 夜丰烨也很意外。 本以为她用激将法,玩点小手段,没想到折服“魏大勺”是靠硬实力? “你的味觉很灵敏?” 普通人尝不出二十几种味道,特别是下料还有独特的火候排序,错一种都不地道。 云漓讪讪,总不能说花仙天眼把“魏大勺”藏的菜谱看出来? “小时候家穷没得吃,婢妾也不知道有这本事。而且有这本事又如何?婢妾一个女眷,也不可能去做厨子的。” 她故意说得很鸡肋。 夜丰烨了然地点点头,“那就逼他把会做的菜都做一遍。” 做一遍,云漓便能做得出。 这老头儿留不留,也没什么必要了。 云漓:“……” 除了虐她就没事做? 她可不想日日夜夜被囚在厨房里! “魏大厨”许久没回。 东来有些惦记,去大厨房里等着了。 云漓看到桌上菜已没人动,不吃岂不是浪费? 她举起筷子,吧嗒吧嗒吃的香。 何况做了半天菜,她也十分累的慌。 夜丰烨看她把栗子鸡、炸绣球吃完,狮子头也没放过。 她吃的是魏大勺做的,留下的全是她做的。 “他做的口味不如你,为何不吃你那份儿?” 云漓小嘴塞满满,嘟嘟囔囔,“证据当然要留着啊,万一我全吃掉了,他不认账了怎么办。” 夜丰烨:“……” 心眼子真多! 和云倾一点都不像! 就这一会儿功夫,“魏大勺”又端来了一道菜。 “若你把这道菜的做法说出来,我就彻头彻尾的服你了!” 云漓看着菜,是一道文思豆腐。 这菜看似没有几道材料,却胜在食材细、做法杂。食材调料的先后顺序很有讲究,一旦放错,整道菜的味觉都不一样。 魏大勺孤注一掷。 显然其中还有秘诀花招。 云漓沉了沉,“你服不服我,我根本就不在意,我们世子爷缺个厨子,只问你乐意不乐意?” 只有留下“魏大勺”,她才能摆脱日日夜夜为夜丰烨做菜的命运! “魏大勺”怔住,“我答应过贞亲王,不再侍奉王侯伯府的。” 云漓抛出一道诱惑,“你若答应侍奉世子爷,我可以告诉你,刚刚那道狮子头,我换了什么料。” “!!!” 魏大勺动了心。 可惜动摇仅刹那,他仍心思坚定。 “做男人一口吐沫一个钉哪怕贞亲王故去,我也不能随意毁诺言,抱歉!” 提及贞亲王,魏老头儿十分伤感。 云漓微一叹气,举起汤匙舀了一口文思豆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