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俞莲舟初得爱女 武当原本是不收女弟子的,偌大门派全都是秃头小子,但是这个情况在一个女婴呱呱坠地之后得到了改变。因为这孩子是武当二侠俞莲舟的女儿。 难道你还不要了! 话说俞莲舟年过三十,不苟言笑,连张三丰都做好这个弟子今生潜心向道的准备了,谁知道他远走西域一趟,回来时竟带着一个二十多岁、姿容姣好的寡居妇人,言道两情相悦,欲结百年之好。 武当自张三丰以下俱是开明之人,自然没有异议,于是这位杨姓女子就成了俞二侠的妻子,因着武当三侠俞岱岩也姓俞,所以上下都称呼她为“杨夫人”。 与宋远桥的夫人不同,杨夫人是会武功的,只是她以自己寡妇出身,平日就在武当山腰筑庐而居,很少说话,外人也不知道厉害。 直到那日俞岱岩遭了暗算,她因为居所靠近山脚的原因,第一个听到了消息,大喝一声追了出去,与那下毒手的人对了二十多招丝毫没落下风,但终究不知俞岱岩伤得如何,不敢恋战,匆匆而回。否则生擒这帮贼子也不是没可能。 本来护送俞岱岩的龙门镖局都大锦被人所骗,正暗自懊恼,看了她恍若流星的拳法,竟忍不住道:“夫人这招数很像峨嵋派的‘截手九式’掌法化拳,难道竟是风陵师太的高徒?”其时峨嵋掌门灭绝师太继任不久,都大锦是走惯了江湖的人,眼光也算毒辣,想着她估计是教不出这样的徒弟。是以有此一问。 杨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而排行第五的张翠山见往日生龙活虎的三师兄全身骨折,脸如金纸,却是再也忍不住,道:“姓都的,我三哥被你送回,却成了全身残废,这账咱们还没算完呢,你对着我二嫂胡说什么?” 都大锦老脸一红,辩解道:“张五侠,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可是好端端地把俞三侠送到武当山脚下的,谁能知道有人冒充你们武当的人。” 杨夫人本欲避开,听得这话,冷笑道:“阁下听说也是少林派俗家弟子,难道看不出那伙冒牌货脚步沉滞,所练的断非玄门武功,我自幼听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原来就是这般。” 这话温温柔柔,意思却是毒辣,都大锦不敢当着宋远桥等人撒野,脸色却也憋红了,俞莲舟想着找到伤害三弟真凶还需要都大锦,连忙唤了一声,“如寄,别说了。” 杨如寄尊重丈夫,哼了一声回了屋里。 这一夜武当山中注定无眠,俞莲舟很晚才回了卧室,杨如寄正坐在太师椅上等他。烛火之下,看到俞莲舟满脸疲惫,如寄满腹的话也问不出口,只给他拧了一把热毛巾,道:“先歇歇吧,三弟已经这样了,咱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了。” 俞莲舟反手握了握妻子,坐下道:“没事的,阿寄,你和那些人交过手,和我说说吧。不然我心里憋着事也睡不着的。” 杨如寄心知他说的也是实情,缓缓道:“看那几人的武功,的确是少林刚猛一脉,但我总觉得他们可能不是少林派的弟子。” 俞莲舟大惊,“这话怎么说?” “二哥,你我都知道,一个人的拳脚功夫可以作假甚至可以偷学,但是说到内功心法却万万不行。我与为首那人斗到二十招开外,他急于摆脱我又要使用‘大力金刚指’,我那时虽有防备,但女人家力气不足,最是难以抵挡这种纯阳刚的功夫了,所幸心一横,使出了你教我的‘虎爪绝户手’,想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 俞莲舟听到这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紧至极。这虎爪绝户手本是他根据恩师张三丰所创的龙爪手所创,俞莲舟学会之后,觉得武功虽好,但对方若是武功高强,仍能强运内劲挣脱,不免成为比拼内力的局面,于是自加变化,从“虎爪手”中脱胎,创了十二招新招出来。 张三丰见他试演之后,却觉得此招式不够正大光明,有绝人嗣子的不良之处,指责了弟子几句。 俞莲舟听了师父这番教训,虽在严冬,也不禁汗流浃背,心中栗然,当即认错谢罪。但张三丰到底一代大家,最后召集众位弟子道:“莲舟创的这一十二下招数,苦心孤诣,算得上是一门绝学,若凭我一言就此废了,也是可惜,大家便跟莲舟学一学罢,只是若非遇上生死关头,决计不可轻用。我在‘虎爪’两字之下,再加上‘绝户’两字,要大家记得,这路武功是令人断子绝孙、毁灭门户的杀手。”当下七弟子拜领教诲。俞莲舟便将这路武功传了六位同门。七人学会以来,果然恪遵师训,一次也没用过。 后来俞莲舟娶了杨如寄,夫妻相处之时发现妻子武功造诣不低,尤其是掌法化爪之后,威力无穷,便使出这项功夫来与她演练。杨如寄果然大感兴趣,缠着要学。俞莲舟想她自来不出武当,学来功夫也不过自己专研,告诫一番之后便将这门绝学传授给了她。不想这日却有了大用处。 想到来人如此狠毒对待师弟,俞莲舟只觉得妻子打得好,追问道:“那后来如何了?” 杨如寄微微一笑,“你俞二侠所创的招数自然厉害,那人被我一击得中,大吃一惊,自然运功抵御。昔年我跟师姐曾去过少林,那绝不是少林内功,反倒是像是出自西域的心法。” 俞莲舟一惊,“西域?” “对”杨如寄神色一暗,道:“二哥,你知道我的事,今日若不是三弟受伤至此,我绝不会提。这也不是西域明教的内功,而像是旁门左道中的偏锋。他眼看内力不是我的对手,又猜不透我的招数,只好遁走。只可惜了三弟,平招惹了屠龙刀的是非。孙坚得传国玉玺,难道能号令汉末诸侯了?” 俞莲舟知道妻子顾虑,能说到这一步,当真是全为武当考虑。只可惜他并不太会言辞,只讷讷说:“我知道。今日恩师寿辰,三弟却遭此不幸。我们兄弟须得齐心协力找出凶手,为他报仇。”看向妻子柔美的脸蛋略带愁思,安慰道:“大哥去少林寺,五弟会去临安,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都大锦再敢说你是非,就算他把人全身打骨折,我也不会拦他的。” 杨如寄闻言“噗嗤”笑出声来,道:“真是大的胡来,教坏小的。五弟本来就为三弟的事恼之欲发狂,你这当师兄的就别火上浇油了。”其实她心里是在想报仇的事固然重要,但是对于伤者来说,医治则更为要紧,只是她目前尚无把握,不想说出来让夫婿和众师兄弟空欢喜。 第二日一早,武当六侠尽皆下山,杨如寄每日除了去看望俞岱岩,就是照顾宋远桥年仅三岁的儿子宋青书,这孩子母亲早丧,很是粘这位女性长辈。 杨如寄看着往日对她敬爱有加的俞岱岩经骨始终无法恢复,整日躺在担架上如同废人,见了他们还要强颜欢笑,心里难过不已。终于有一日将宋青书交给道童照顾,独自走到张三丰修行之地,叩头道:“恩师,媳妇不孝,入门多年来,有一件事一直瞒着您老人家。” 张三丰近百年修为,近日虽遭受大变,但心神稳固,闻言一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自你嫁来,对我武当众人如同家人,难道老道看不出来吗?人谁无难言之隐,不要提什么请罪的话。” 杨如寄咬了咬牙,道:“此事万难开口,但我实在不能见三弟如此痛苦,只能请恩师做主。” “恩师,我本是再嫁之妇,这您知道。其实我先夫未死之时,我们已吵得厉害,形同分居,他那人极有本事,知道我不忿少林,就曾向‘渡’字辈高僧挑战,拿回一本《易筋经》来讨我欢心。我虽知道那是学武疗伤的宝典,但当时已经不愿意和他过了,看了一遍能背诵下来,却从没练过。” “我,我以前不知道一些武林规矩,但自从嫁给莲舟,知道偷师是学武之人大大的忌讳,但三弟的伤虽不一定是少林僧人所伤,终究和少林脱不了干系。这些日子以来,各位师兄弟都没进展,五弟翠山反而惹上了龙门镖局的事。媳妇思虑再三,宁可死后被先夫质问,也只好默出这份《易筋经》来,请您为三师弟疗伤。”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她虽是武林女子不拘小节,但拿先夫之物为后夫师门效力,纵有千般理由,总是底气不足的。 她说罢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经书,递给张三丰。张三丰出自少林,自然知道《易筋经》是东土禅宗初祖达摩祖师所创,实在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宝典,乃是少林寺藏经阁镇阁之宝。他自己因觉远大师而学《九阳真经》,自创武当派,却总被少林当成偷师之人,心中自有一种傲气。但事关爱徒终生,又实在难以拒绝,于是道:“如寄,你且先下去,为师妄活这么大岁数,需参详一日再作决定。” 杨如寄再拜而去,她自改嫁以来,再不肯回忆以前种种,直到这日才忽觉得亡夫虽有种种不是,却也待她甚好。心中虽然还是以俞莲舟为先,却好似突然顿悟了不少,明白自己往日也有许多过分之处。第二日晨起练武,忽觉得一股暖流自丹田而起,掌法生风,显然又精进不少。 然而她一人得道,终是改变不了武林中因屠龙刀而起的腥风血雨。天鹰教强抢屠龙刀准备立威,王盘山大会终于发生了。谢逊、殷素素和前去追查的张翠山一起失踪,让武当山更添加愁绪,俞岱岩更是觉得自己连累了五弟,越发颓废。张三丰终是下定决心,自行参悟《易筋经》,准备为俞岱岩疗伤。他生性仁义明理,感念这位徒媳高义,怕杨如寄尴尬,并未提及她。 其实杨如寄还知道有人能治外伤,只是她的前事一旦提及、后患无穷,是以准备看看张三丰能否参透《易筋经》,再作打算。不想冬去夏来,武当山上桐花盛开、绿树成荫的时候,张三丰还未出关,杨如寄竟然食欲不振,一查之下,竟是有了身孕。 一年多来,武当山的愁云惨淡,终于被这大喜事冲淡了不少。俞莲舟虽是不苟言笑,但成婚近四载方有子息,内心欢喜得厉害,当下让妻子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安心养胎。 武当其余人等也是纷纷来恭喜,宋青书更是好奇地紧,趴在床边不肯离开,张松溪想起老人说小孩子眼睛灵,笑问道:“青书,你说婶婶会生个妹妹还是弟弟?” 宋青书脑袋上扎了两个小包,摇头晃脑想了半天,认真道:“我想要弟弟,可是婶婶生的是妹妹。” 众人闻言不由莞尔,宋远桥也忘了教训儿子。倒是杨如寄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男女我都喜欢,青书是不是也喜欢。” 宋青书昂着头,大声道:“是。等小弟弟小妹妹长大了,我教他练武功。” 屋里的人不由一起大笑,如寄摸着肚子,满是为人母的喜悦。初婚不幸,现在夫家虽也有不少烦难,终于让她体会到了“岁月静好”的滋味。她本肤白如雪,窈窕若梨花带雨,偏因少言少笑有几分严肃,这一朝有了身孕,为人也渐渐开朗起来。 或许真是孩子看得准,第二年三月,桃花满地梨花白的时节,杨如寄平安生下一个女儿。比之当年难产的宋青书,这小小女婴养的很好,啼哭声半个武当山都听到了。甚至连山下投靠武当的农户平日多由杨如寄管理,闻讯都有不少人送来了红鸡蛋。 待到这日午间,张三丰听说自己多了一个徒孙女,自然喜悦,抚须一笑,对着俞莲舟说:“女孩子一样金贵,先养两年再取大名吧。” 俞莲舟恭敬道:“请师父赐名。” 张三丰翻看着眼前刘向《九叹》,叹了口气道:“就叫阿翘吧。” 摇翘奋羽,驰风骋雨,游无穷兮。 第二章:如寄教女 花开花落,时光如流水飘零,元廷统治越发腐败,加上天灾。各地流民一日多似一日,偏蒙古人还奉行着那四等人制度,视中原大地为牧场,视广大的汉民为牛马。中原各大门派纷纷开始抗击朝廷,少林武当峨嵋等佛道之地,因有免税之权,广为吸收民众,又兼各派高手每每杀戮那些汉奸、高官,更成为了元廷的大忌。 月圆月缺,等到阿翘两岁的时候,襄阳指挥千户已经和武当起了数次冲突了。而武当中最富智计的张松溪组织了乡勇对抗,杨如寄又挑选了一些十几岁的孩子上山学些粗浅武艺,又按照村落把这些人分开,守望相助。教这些农家既然向武当纳粮,就受此一派庇护。虽然对上精兵吃亏仍旧不少,但好歹有一定效果。张三丰得道高人,为天下苍生计并不藏私,亲自置信给少林寺空闻方丈和峨嵋派灭绝师太,诉说这保甲之法的用处。空闻方丈虽不置可否,但好歹谢过,峨嵋素与武当交好,灭绝师太为人虽过于严苛,但对于张三丰还是尊敬的,亲自带着得意弟子来武当请教,直言峨嵋女弟子过多,收留流民多有不便,请问该如何处置。 张三丰虽为武学宗师,但对于兵法并不在行,能安置武当依附之人多半是弟子们之功。对于灭绝师太的求教实在无能为力,况且他老迈之人,近年来苦心专研《易筋经》不得,自身内功虽有精进,但于俞岱岩毫无用处,最疼爱的五弟子渺无音讯,哪有精力管理武当山下农户。 灭绝师太求教不成,也别无办法,只得去拜见了杨如寄。武当弟子眼看二嫂果然与峨嵋大有渊源,虽则好奇,但也忍耐未问。 不过峨嵋派这次到来总不是全无收获,灭绝师太将她最得意的女弟子纪晓芙许配给了武当六侠殷梨亭。 其实如果武当众人知道后来种种曲折,说什么也得把这婚事搅黄。 咱们六弟大好青年,又不是找不到良配。 不知不觉间,阿翘已经五岁整了,张三丰深研道法典籍,为她取名“俞凌波”,但武当众人还是习惯叫她乳名。 这几年间,武当岁月清幽,道风日盛,武当七侠因为俞岱岩残废、张翠山失踪,渐渐被江湖上的人称呼一声“武当五侠”。又因着少林寺今年故步自封,少有俊才。而峨嵋多有女弟子,行走江湖多少有些挂碍,近些年来倒是武当隐有执牛耳之意,但武当自身的问题也不少。因为张翠山和龙门镖局的官司,少林武当的梁子是越来越大,多亏空闻方丈老成,张三丰也克制,再三约束,才没有晾成大祸。 而谢逊到处冒师父成昆之名杀人,纸里包不住火,终于被人知道了,江湖中数不尽的豪客要找他寻仇抢刀。不过此时没人知道张翠山已经和谢逊结义,都以为他已经糟了金毛狮王毒手,因此人都冲着天鹰教去了,倒是苦了殷天正父子。 对于武当来说,更有烦愁,峨嵋不久前告知纪晓芙被那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掠夺而去,只怕是已遭毒手。殷梨亭闻言呆若木鸡,当下就要提剑找到光明顶拼命,好歹被师兄们拼死拦下。 杨如寄眼看好言相劝不成,更是冷笑道:“明教前教主阳顶天失踪十余年,眼看是有死无生。光明左使杨逍、白眉鹰王殷天正和青翼蝠王韦一笑争这教主之位。殷天正和五行旗梁子结的太深,自立天鹰教过过教主的瘾,而教主不在,明教以光明左使为尊,杨逍个性怪癖,多半已经不在光明顶。你去又做什么?” 殷梨亭目嗞欲裂,提剑道:“就是杀不了杨逍,我也毁了他明教,烧了他们历代教主牌位。” 这下连张三丰也出言道:“梨亭,明教近些年来虽作恶多端,但自金贼入华夏以来,历代教主多为起义成仁,你与杨逍有仇,却不能伤了这些英灵。” 殷梨亭怒发如狂,师父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当即跪下谢罪。第二日起就开始闭门专研武学,昼夜不辍。众师兄弟看他都是练习些同归于尽的招数,暗自担心,但料想此事也不好劝解,只得默默走开,想到:“杨逍这魔头欺人太甚,若有一日遇上,咱们师兄弟齐上也没什么,定要了他的性命,雪了六弟/六哥的耻辱。” 眼看烦心事多,凌波这孩子却依旧顽皮,趁着宋青书站桩之时抓了一个虫子吓唬他,直把这个小哥哥吓得一屁股坐到。被俞莲舟发现后狠狠打了一顿。 其实他俩具是生在武当山上,彼此的父亲亲如兄弟,情分比之后来入门的第三代弟子更为亲厚,偶尔开个玩笑,大人们也不算当回事。只是这次却不同,宋青书被她一吓,当夜就发起烧来,到了第二天早上竟然说起胡话来,这下连张三丰都给惊动了。他到了宋青书的寝室一探脉,脸色瞬间就变得惊疑不定,宋远桥抱着儿子,吓得声音都颤了,“师父,青青书他……”后面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了。 张三丰道:“远桥,青书孩儿身子是无恙的,但神志仿佛被侵,如同古书中的摄魂术。可为师想不懂的是,武当山上,谁能避过我们来害他呢?” 俞莲舟一听,转身出门,把女儿提了过来,喝道:“逆子,你宋师哥因你胡闹,受了暗算。你是在罪过深重,自现在起,你师哥一日不醒,你就给我在紫霄宫外跪着。” 凌波自出娘胎,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登时吓得傻了。 宋远桥知道师弟的脾气,绝对不是惺惺作态,虽忧心爱子,还是劝道:“二弟,阿翘不过是跟青书开个玩笑,她一个连武功都没学过的孩子,哪会什么摄魂术,你莫错怪了她。” “大师伯,您不用为了我求情。”凌波忽然说到,对着宋远桥磕了个头,小小的脸庞如同鹅蛋,声音娇软道:“要不是阿翘顽皮,也不会害了青书哥哥。错了就是错了,阿翘这就去真武大帝面前跪着,为青书哥哥祈福,若是他好了,我再也不欺负他了。” 这话一出,屋内人人侧目,均想:“这孩子虽然皮些,却是我辈中人,以后好好管教,毕也是女中侠士。” 杨如寄走过去牵着女儿,道:“走吧。娘陪你去紫霄宫。”竟是一句也没未女儿求情。 说来也怪,凌波自在真武大帝面前跪着,跟着母亲一遍一遍地念着《道德经》《庄子》,心境也从惶恐不安慢慢静了下来,等到黄昏时,她忽然说:“娘,我真的是想跟师哥开个玩笑的,青书哥哥从小当我是亲妹妹一般,我怎么会害他呢。可是爹爹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杨如寄一愣,想不到女儿小小的脑袋里竟然有了执念,不过她不是不知道错了,只是心寒于父亲的态度,还好解释,于是道:“阿翘,你爹爹不向着你,是因为青书孩儿也是他的侄儿,更是你大师伯的独生爱子,他是君子,当然宁可严厉一些,也不会失了道义。”看着女儿一片茫然,又换了一个说法,道:“你可听你太师父说过郭靖大侠和神雕侠杨过的事情吗?” 第三章:重生的宋青书 凌波傲然道:“太师父说,郭大侠为国为民,我们学武之人当终生以他为榜样,而杨过大侠打死大汗蒙哥,更是我们华夏人的大英雄。” 杨如寄眼色一暗,摸摸女儿的小单包,道:“不错,他们都是我们武林的大英雄。但杨大侠是独臂之人,你知道吗?” 眼看凌波露出迷茫的神色,想来她不知道细节,于是道:“其实杨大侠着实冤枉,他的右臂是郭大侠的长女郭芙砍下的,那郭芙也并非恶毒之人,只是疑心杨大侠害死了她的妹妹。而郭大侠知道此事后,虽然很爱女儿,仍要砍自己女儿一臂。但郭大侠的妻子黄蓉女侠却护短的厉害,坚决不允。凌波觉得,他夫妻二人谁做的对。” 谁知道凌波却问道,“那郭芙的妹妹,是不是峨嵋的郭襄祖师。” 杨如寄点点头,听女儿道:“那郭襄女侠既然好好的,自然是郭芙不对。神雕侠这么有本事,要是双手俱在,说不得连忽必烈也能打死呢。我若是郭大侠,也要砍下她的一个手臂。”想了想,又小声道:“娘,爹爹罚我罚得对。我不该怪他的。” 杨如寄大大松了口气,她做姑娘时很是偏激,自当了武当山,才体会了侠义之道,自然不希望女儿再走她弯路。看她如此明理却有有点歪才,不由一笑。 月明星稀之时,小凌波已经头晕眼花,如寄未防自己心软,只好打坐入定。道童明月急忙跑进来道:“师祖娘,青书小师叔醒了。” 凌波大喜,刚想站起,不想她年小力薄,早已经双腿酸麻,一下子软倒在母亲怀里。 “谢天谢地,青书可能认识人吗?能进食吗?” “能能,小师叔正抱着七师叔祖不放呢。”明月一片喜色。 武当顿时喜气洋洋,忽略了宋青书那低沉不断地话语,“七叔,七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后来我回不了头了。我再不会如此了,我成年就入道。” 宋远桥听得几乎傻了,看向莫声谷,只见这个平日火爆的小师弟也是一脸茫然,呐呐说:“青书啊,我早就知道那只我养的金丝猴是你放跑的,没事,我不生气了。” 为了只猴子,要侄子出家,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而一直坐在中堂的张三丰目光精沉,看向徒孙,终于无言。 宋青书调养了好几日,方才恢复过来,凌波虽然心里愧疚,但并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性子,总是到他的卧房里来看他,说:“青书哥哥,我很对不起你,万幸你好了,不然我爹爹打死我,大师伯也会伤心的。” 宋青书端着药碗,看着这个灵动的女孩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三分慧黠七分真诚,方才觉得一切不是梦,笑笑说:“你既然这么懂事,来,给我把药喝了吧。” 凌波赶紧后退了一步,满脸写着拒绝,“不行,这是你的药,我喝了你不会好的。乖了,青书哥哥,良药苦口,要不我喂你。” 看着她这么巧舌如簧,宋青书失笑之余,也不禁隐隐有些隐忧,上辈子,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师妹六岁就失足摔下天柱山,二婶婶大病一场不久也跟着去了,二叔因此孤独终生,性格也越来越冷。他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场悲剧。 凌波看他不说话,想了想竟然道:“我听说你把七叔的猴子给弄丢了,很不好意思,要不我去抓一只回来。这样七叔就不生你气了,你也别生我气了。” 宋青书闻言大惊,差点连刚才喝的药也咳出来,挣扎着说:“不,不,你千万不能去。”武当又不是峨嵋山,有野生猴子的地方只有天柱山一处,想到这里他吓得脸都青了。 凌波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被这一惊一乍地师哥唬得不轻,半晌才哭出来,“不去就不去,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青书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往日种种就如同一梦,他这个身负万千期望的武当第三代首座弟子,自从误杀七叔莫声谷那一刻起,一步错步步错,连番突破了自己的底线,终是成了陈友谅的刀俎,周芷若的傀儡。等到最后,被自小视他如己出的二师叔打碎头骨,被慈爱有加的太师父取了性命,成了飘荡在山野中的孤魂野鬼,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都是道君保佑,他无比珍惜,发誓这一辈宁可死的是自己,也不能再做弑杀同门的事情了。 而现在小师妹大祸在前,他又该如何避免呢?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人哄住,“阿翘,好阿翘,师哥不是凶你。我是,是脑袋疼,不自觉地声音就高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凌波看了看宋青书,觉得他不像是骗自己,忽然灵光一闪,道:“那我不哭了,你也原谅我好吗?” 这个鬼灵精,还真是不吃亏,宋青书一时无法,无奈道:“好,只要你答应我不去天柱山峰,我就不生气了。” 凌波拍了拍手,乐道:“不去不去,多谢宋师兄。”说着恨不能蹦着高走了,临了还不忘说:“清风师侄,宋师兄的药洒了,你记得再给他熬一碗吧。” 凌波蹦蹦跳跳回到母亲居所,正好看到杨如寄正在收拾衣服。小孩儿心性最是好动,一看就道:“阿娘,你要出去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要看白鹅游水。”她长到五六岁,最远不过是到武当山脚下的农家里做客,看着家兔鸭鹅游戏,是以也只当母亲要下山巡视,毕竟宋远桥妻子早逝,杨如寄形同武当宗妇,对于这些附居的农人有监管的义务,叫他们安心生产。 这时俞莲舟也在屋里打坐,他知道妻子这次出门可远了,万不能带着女儿添乱,于是开口道:“你昨天还闹着要去跟你七叔抓猴子,今天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怎么,你青书哥哥说你了?” 凌波果然被转过了注意力,回道:“才不是呢,青书哥哥已经原谅我了,不过他要我答应他,不去天柱峰抓猴子。” 俞氏夫妇相视一笑,如寄道:“那是你宋师哥疼爱你,你这小猴子再调皮,可以没有那些金丝猴儿灵活,若是追逐起来,一个脚滑可不是玩的。若是想去山峰上玩儿,等你跟你爹爹练好了‘梯云纵’再去。” 俞莲舟也道:“你道你七叔养猴子,是与你们小孩子一般顽皮吗?他那是为了练习轻功,等到放出壮年公猴上山,他能徒步追上,这轻功也就算小成了。现在他是再也用不上了。”是张三丰觉得这个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过于火爆,心思不够沉静,才命他留着这只已经老迈的猴子,常自惊醒,但这话就不好和小辈儿说了。 凌波不服,道:“我也想学武功,就跟常师哥一样,但爹爹老是让我站桩和打坐,几个时辰也不让我动弹。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好武功。” 俞莲舟虽然严厉,但凌波天生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脾气,若真认识到错了不惧惩罚,但是要是不服气,也从不肯老实听话,总能讲出些歪理来。俞莲舟开始还想摆出严父架子,叫女儿乖乖听话,但几次之后发现本性难移,他心里其实疼爱女儿得紧,只好改了策略,耐心跟她讲道:“学武和写字、绣花一样,关键在于打好基础,别说我们,就是你太师父,也是从最基本的入静练起的。他老人家都能,你就不能吗?” 凌波歪着脑袋,似乎再考虑父亲的话有没有道理,忽然听到外间有人禀告道:“二师伯,师伯娘,太师父有请二位。” 俞氏夫妇闻言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奇怪,但师父有命不敢耽误,忙联袂去了清虚殿。张三丰还是一身灰布道袍,白发萧萧,神色也略有疲惫,宋远桥正侍立在一旁,他此时已经承担了武当大部分庶务,俞莲舟见此,明白今日想必是要说正事了。 几人见礼已毕,果然听张三丰道:“如寄,昨日我正在闭关,听说你来辞行,准备下山。” 杨如寄闻言,垂首道:“是的,师父,弟子前事,您和大师兄都知晓。今日六师弟受此大辱,说不得也是我的因果轮回错了。既然如此,我须得自去了解此事。”她嫁入武当多年,无论道学还是武功,张三丰对她教导与嫡亲弟子无二,是以她自称“弟子”。 张三丰点点头,宋远桥为人面软心慈,更是想劝弟妹一些,又觉得尴尬不知如何开口,忽听师父道:“既然如此,为师也不拦你。但有一样,你将阿翘带着同去吧。” 第四章:晓日芙蕖何堪折 三人闻言一起大惊,俞莲舟更是说道:“师父,如寄这次下山需走很远的路,期间或有打斗,阿翘不过是个幼童,不会丝毫武功,脾气古怪八成还要添乱,她怎么能跟着去呢?”宋远桥慢了一步没说出话来,但面上的表情也是一般意思。 倒是杨如寄问道:“师父,您可是有什么深意。” “不错。”张三丰力图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想着刚才几乎要剖心自证的小徒孙,和隐隐感觉到的无形怪力,撑着道:“我平日虽不研习卜辞,但近来面壁,发觉阿翘今年空有大危机,须得紧随母亲,避开武当才能化解此劫难。” 三人自是从来未听说过师父会画符算卦的,但张三丰百年修行,非同小可,说出这番话来,是叫人宁可信其有的,俞莲舟夫妇再无异议,当即回去教导孩子收拾行囊,第二日一早就离开了武当山。 后人研究,俞凌波一生的波澜壮阔,就是因为师门和父母的开明,让一个女孩子从小就体察人情而不是养在深山。而这其中,有名宋青书小朋友的功绩,就无人知晓了。 当日俞莲舟一直把她们母女二人送到栈道,眼看马车来了,轻握了握妻子的手,道:“尽力就好,一切自有缘法。”如寄明白丈夫之意,为他理了理衣襟,道:“你也保重。”当真是落日余晖下,挥手自兹去。 杨如寄已经有十年没有离开武当山,她研习道门内功多年,少思少忧,平日里除了为女儿操心些,和俞莲舟竟是连口角也绝少的。如此一来,她虽然已是将将四十之人,容貌娇媚依然能引人注目,为此她不得不穿着粗布衣裳,带着青纱小帽行走。至于凌波,她正在幼齿,雌雄未辩,穿着青衣,做个男孩子打扮是无碍的。 母女二人轻装而行,不久渡汉水而下江南,凌波从未见过这水波浩荡,船舶纵横,拉着母亲问东问西,弄得船家也喜道:“小郎君倒是好体魄,初次坐船,竟也不晕。将来说不得也有一身好水性。” 杨如寄笑笑,谁知凌波却道:“大叔,我已经会游泳了。”如寄大惊,冷了脸道:“什么?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非她大惊小怪,武当山上若说学凫水,非得去后山瀑布不可,那瀑布汇成的潭水足有四尺深,小孩儿家若掉进去哪里还有命在。” 凌波知道母亲一旦发起火来,可比父亲厉害多了,当下不敢撒娇,老实道:“是我缠着陆师弟教我的,娘亲,你别怪他。” 武当弟子说多不多,但第三代怎么也有百多人,杨如寄一时没有想起来,问:“哪个陆师弟?说清楚。” “是,是七师叔的小弟子,他是嘉兴人。去年才入门的,叫陆谅。常师哥笑话我是旱鸭子,我生气又打不过他,陆师弟说他在水边长大的,会走路就会游泳,我跟他学了两天,真的就会了。娘,我就夏天的时候下过一次水,陆师弟和青书哥哥都在旁边呢,别的真没有了。”她越说越顺,最后忍不住撒起娇来。 杨如寄自然是生气的,但出门在外,总不能真把女儿扔到河里去叫她长长记性,至于那常剑波,虽是俞莲舟的大弟子,她作为师娘可打可骂,却又鞭长莫及。只好板着脸不再说话,叫女儿心里不安,不敢乱来。 这一日到了汉阳,如寄停船靠岸,正准备雇一辆马车去金鞭纪家,忽然听到河流下游一阵喧闹,连等着招客的马车夫都说:“沉塘的热闹,有日子没见着了。” 杨如寄再是心冷,闻言也吃了一惊,脱口道:“难道这是要给河伯娶新娘吗?哪里来的混账。” 谁知那车夫听完居然变了脸色,厉声道:“这位奶奶看着也是正经人,怎么讲话这么没有道理,咱们县府的大户就是选河姑,也得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才好送给河神服侍,叫他保佑我们年年有鱼。沉塘的都是些不干净的女子,借着这长江支流洗清了罪孽,来生做个孤魂野鬼也罢,总是不要再为祸母家了。” 杨如寄闻言再也忍耐不住,若不是看那人是个衣衫褴褛的穷苦人,当下就要让她知道女子的厉害,可她涵养好,不代表凌波也是,这孩子天生早慧,已经听明白这人说的全是迷信恶俗,抢着说:“你说女子不干净,我看你们都只是觉得没占到人家的便宜罢了。” 此言一出,连杨如寄这个当母亲的都震惊了,忙问:“谁教你说这样的话?”凌波刚想说没人教我我自己就是知道,那马车夫已经恼羞成怒,冲过来喝道:“小贼,你家爹娘没教你说人话吗?” 杨如寄哪里能看到女儿吃亏,立定身子长袖一甩,那人登时感觉胸口处憋闷无比,有一股极大的力量袭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喘开了气。原来杨如寄到底记着恩师教诲,不愿因为口舌过了分,不然凭她内力,就算轻轻一指,这人又哪里还有命在?饶是如此,这马车夫也知道这个美貌妇人绝不是好惹的了,再不敢歪缠,只说:“那沉塘处置自家女儿的是纪家,你们有本事,去找他们的麻烦就是了。” 杨如寄大惊,心里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问道:“哪个纪家?” 那马车夫哼了一声,情知这单买卖是做不成了,越发没有好气,“这汉阳城里,除了金鞭纪老英雄家,谁敢称呼一声纪家。唉,他老人家一世英名,都被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毁了,这妇人失了贞洁,真是有辱家门,该自己了断了。”明知这青纱妇人并不好惹,但就是忍不住说上几句讥讽。 也是他命不该绝,杨如寄心里有事,哪里还有闲心听他暗讽,赶紧抱起女儿,左足一点,施展起轻功往那下游人多处去了。不过一刻钟,只见水湾深处有个小小木板,上面放着道家黄仙姑黄观福的神像。杨如寄读书不少,知道她是唐时人,因拒绝嫁人自尽全贞洁而被奉做道教神祗。下首摆着案几祭品,两边各站着衣衫华丽的男女十数人,中间则是一个山羊胡的道人在围着个绑成螃蟹似的女子,凌波小孩子眼尖,虽然那女子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身体也瘦弱至极,身上还有些被人扔的菜叶子,她还是一眼认出,叫道:“纪姑姑,娘亲,她是纪姑姑。” 小孩儿家声音尖锐,又是在众人静默等待做法的时候,是以人人将她的话听清楚了。一个管事的男子看了她们娘儿一眼,想了想还是客气道:“在下纪中,代表家族执行家规,娘子若是愿意,自然可以在旁观看。”言外之意,若是想说情可就算了。 但杨如寄今天已经受了不少气,她自幼受教于父母,就是个视礼教如粪土的性子,如若不然,有几个女人敢对着夫家长辈说自己早就不愿意和前夫过了。她与纪晓芙虽然没什么交情,甚至还因为殷梨亭的关系隐隐有些厌恶,但着实看不得有人这般轻贱女子,冷冷道:“我偏不愿在旁看着,还有几句话要问。” 她说这话时暗暗运了内功,河边一二百人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是在耳边响起。当时天下大乱,汉族民众多学些武艺以求自保。听她这一开口,心知此人内功之强非同小可,若真是说僵了动起手来,只怕也要损伤甚重,人人念及此,都不免起了一些怯意。 那纪中又是不同,他离得最近,被如寄有意使出的内劲逼的气血翻腾,根本说不出话来。杨如寄趁此机会说:“既然这位兄台无意间,那老妇可就要问了,敢问您是这位纪娘子是您的女儿,还是嫡亲的妹妹?”她虽遮面容,但是身材窈窕,声音清脆,却自称老妇,实在有些滑稽。但眼下这个场景,却没人敢笑话。 这话好生奇怪,周围的人根本摸不着头脑,纪中心血不稳,实在是回答不出完整的话。周围不少纪氏宗族的耆老不明白他闹什么鬼,但当着小半个汉阳的人,丢不起这个人,于是走上前来道:“这位娘子,中郎是纪晓芙这个丫头的嫡亲堂兄,也是我们族中的宗子。我那纪英侄儿当年死于元兵之手,并无其他子嗣,是以才要劳动中郎执行家规。”至于纪晓芙犯了什么家规,他们当着众人已经含糊说了,如今他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细说的。 纪晓芙本来一直如行尸走肉一般,如今被如寄内劲儿激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骤然有了神采,她虽看不清如寄形貌,但也知道此人有善意,当即挣扎着大喊,“求娘子救我,我失德行的确该死,可我女儿是无辜的,她流落敌手,只要救回了她,让我千刀万剐我也愿意。” 第五章:幼女何辜 那耆老一听纪晓芙自认未婚生女,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来了,也顾不得纪中和那奇怪的妇人,当即大喊,“来人来人,快把败坏门风的贱人给我绑上石头,沉塘!” 各纪家子弟和请来帮忙的壮夫闻言,立马将纪晓芙拉扯起来,往个铁锈班班的笼子里塞,那笼子里海塞着好几块大石,人要沉进去,可真是湘君洛神也救不了了。 杨如寄再不迟疑,将女儿往后一推,双手食指微屈,乱弹一般射出十几个石子,飞矢一般砸向那些汉子。 说来也怪,不过是几个石子,但落在人身上却是钢刀一般疼痛,根本动弹不得。如寄趁此越过众人,双手一扯就把纪晓芙身上的绳索扯断,抱着她一跃而起,落到女儿身边。这一番动作鹤起兔落,围观之人还没弄清楚,就听见她冷冷道:“纪晓芙犯了什么罪过也好,既非嫡亲父兄,那就要讲天地君亲师,她是峨嵋弟子,就该由她的师门处置。” 众人为她的身手所震慑,一时都忘了质问,眼睁睁看着杨如寄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晓芙远去。她身法极快,运气而走,片刻就没了踪迹。众人就算想追,也只能看到一片烟尘啊。 如寄虽然自负武艺,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自己带着一个伤者,一个孩子,留在汉阳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真气凝聚,一口气奔出十里多地,连面上的轻纱也不知何时掉落了,等到了一处偏僻树林,才将两人放下,先问了女儿道:“阿翘,娘刚才走的急,没勒疼你吧。” 凌波其实手腕处确实有些红肿,但初见母亲发威,新鲜的很,乐道:“阿娘,你真厉害,向太师父说的姑射真人一样。我不要跟爹爹学武功了,你教我好不好?” 如寄生了这个魔星,也真是奈何不得,叹息了一声,“你是武当弟子,不许说这样的话,不然你爹爹要打你。太师父也要伤心的。” 凌波自会走路,就没少挨父亲的打,偏俞莲舟有些雷声大雨点小,这些年下来倒是平白折损了自己的父道尊严。但张三丰在凌波心里却是再好不过的祖父,每每惹得父母动怒,棍棒将要加身之时,总受到他老人家的庇护,听说太师父要伤心,当即不再说了。 出门在外,杨如寄自是带着一些简易物品,当即拿出些摆布来为女儿包扎一二,叮嘱她这两天不可见水。纪晓芙怔怔看着她母女二人,忽然无声留下泪水。 凌波不解,道:“纪姑姑,我娘救了你,你干嘛还哭呢。你是不是担心他们来抓你啊?那你跟我们回武当山吧,我爹武功很厉害的,还有大师伯,太师父。”她童音软语,也着实一片好心,但在纪晓芙听来就如同剜心一般,喃喃道:“好孩子,我没脸去的,我对不起殷师兄,实在该死。但是,我也没后悔。” 凌波再早慧,也是个六龄童儿,如何明白她这颠三倒四的话,正想求助母亲,却听如寄道:“阿翘,娘刚才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看你姑姑也受伤了。到旁边去捡些枯枝,咱们生火好不好。”当时正值人间五月,白日已经略有炎热,但夜间仍旧寒凉,山野之地更是如此。凌波听闻不疑有他,忙答应去捡些枯草树枝,如寄又嘱咐道:“别走太远,叫娘亲看着你。” 等凌波依言去了,如寄才看向纪晓芙,冷冷道:“好一个不后悔,你是要我问,还是自己说。” 纪晓芙自她展露身法,心里已经猜到了三分,此时看清了她寒玉一般的容貌,自是又羞又悔,跪下道:“弟子见过师姑,先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咬了咬牙,又说:“弟子失德,愧对师门,也愧对武当殷师兄。师姑是本门尊长,无论如何处置弟子,弟子都没有任何怨言。但……弟子实在无法启齿,求您体谅。” 如寄并非不知道世人对女子贞洁的严苛,闻言皱眉道:“谁问你这些事,我是说,你怎么落到那贼子手里,你说的女儿,是不是与他生的。”这个他,当然是指明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杨逍。 纪晓芙情知此时无法隐瞒,垂泪道:“启禀师姑,那日弟子随师父和众位世界去江南寻找屠龙刀……”原原本本将杨逍与灭绝师太动手,她因相助师父被劫持的事情说了出来。 如寄越听,脸上寒霜越盛,至如冰塑一般,问道:“这么说,方恩慈竟为了寻刀,把你扔给杨逍那魔头。”纪晓芙战战兢兢地点点头,方恩慈本是灭绝师太的俗家名字,峨嵋弟子虽知,但敢这么叫她的,也只有这位郭襄祖师唯一血亲,灭绝师太的小师姐。 “孽障。”杨如寄大喝一声,心中大怒,一掌击中了旁边的大槐树,只见那手掌粗的大树枝叶巨晃动,仔细一看,连树干都裂了大缝。 纪晓芙知道峨嵋武功以博大灵动为基,以补足女子气力的不足,而这位太师姑一出手就是这样刚猛,足见内力之强甚至可以补外家功夫,只怕峨嵋上下,只有灭绝师太能有此功力。 凌波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问道:“阿娘,你怎么了,这树是你打的吗?” 杨如寄此时心情剧烈起伏,胃里竟也难受起来,没有心思哄女儿,道“你莫管旁的,为娘心情不好,你好好做活,别叫我操心。”凌波察言观色,不敢多问去了。 纪晓芙复又跪下道:“弟子的确……” “我不是说你。”杨如寄看向纪晓芙的目光柔和许多,伸手扶起她来,叹息道:“寻找屠龙刀,是咱们峨嵋弟子的本分,纵有牺牲,也怪不得掌门人。可是那杨逍是什么样的人,**狂徒,无耻之尤。咱们学武之人,为了师门杀敌,纵然身死也怨不得谁,但是她竟然把你留在这样的人手里却不加营救,孩子,我当真错怪了你。” 纪晓芙闻言心里顿时涌过一股暖流,她失身杨逍偏又心不能拒,两年多来除了母爱斐然,心中两难实在纠结,如今第一次听的本门长辈体谅,真是感激地无以言表。一时连为杨逍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叩首道:“太、师姑垂爱,弟子感恩不尽,可我……已经失身,连孩子都生了。若蒙师姑看在我为峨嵋出过些力的份上,求您帮弟子两件事。弟子今生来世,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杨如寄道:“你说来听听,我看能不能做到。你师父那里,我会去分说的,这事是她对不起你。”她虽同情纪晓芙,到底知道事情敏感。 纪晓芙道:“弟子蒙师父救命养育之恩,不敢稍有怨恨。我求太师姑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您为我和殷六侠解除了婚约,我对不起他,也不敢见他。但想来事情传开,别人一定会笑话他的。” 杨如寄想起殷梨亭的情绪,心里也是发愁,道:“这事我只能说尽力,毕竟夺妻之恨不是玩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你且说说。” “弟子的女儿……总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肉,她才一岁零八个月,就被个恶僧夺去,弟子如刀割肉,求太师姑帮我找回她。”说着已经带了哭腔。 杨如寄自己就是做母亲的,感同身受,只是她经事多了,毕竟稳重,问道:“一个小小女婴,又不碍着别人什么,怎么会有人夺走她。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讲来。”不然人海茫茫,她何处去找。 第六章:明教五散人的底线和良知 她二人说着话间,凌波已经找回了一大梱柴草,小小身子抱着甚为滑稽,足够生火,道:“娘亲,我找不到打火石,你帮我好不好?” 纪晓芙忙摸了一把眼泪,道:“我去就好。”谁知她生产之后本就有了血亏,连日来失女遭虐,身心俱疲,亏空的狠了,一起身之下竟然双目一黑,软软倒下了。 杨如寄母女同时大惊,赶紧扶着她躺在甘草堆上,凌波机灵,赶紧从行礼里拿出水囊,喂她喝了些水。杨如寄看天色已经微微染上墨色,云霞虽如火烧,但也红不了多久了。她野外经验丰富,赶紧生气火来,为纪晓芙号脉,略微看出她的亏空,找出武当山自制的白芷益血丸,喂了她两颗。因着不敢走远,又等到倦鸟归林,才施展指法打下两只鸟儿。 凌波跑过去一看,皱眉道:“娘,你真坏,怎么把喜鹊和乌鸦都打下来了。” 如寄走过看,还真是巧了,当真是这一吉一凶两种鸟,她道:“咱们出门在外,不能讲究那么多,你要是不忍心,就去一别呆着,娘来蜕毛,等会烤熟了吃。” 凌波今日经历颇多,实在超出她这年龄的理解能力,闻言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跑到纪晓芙身边陪着她。 不一时纪晓芙幽幽转醒,天色已经大暗,仗着火光看着忙前忙后的母女俩,心里万分过意不去,正要强起帮忙,被如寄阻止道:“你以后要当牛做马有的是机会,但现在可别劳累过度,伤了你的小命。”说着扔给她一个烤熟的乌鸦,道:“我胃口不好,你吃些呗,等养好了精神,咱们再说你女儿的事。”说着自己就着凉水吃些干粮。 纪晓芙看着可爱的凌波,一颗思女之心哪里还忍得住,强撑着说:“弟子,弟子和女儿本来在黄冈隐居,今年初春,我一时不察,被一个身穿褐色衣服,背着个大布袋的和尚偷走了。他,他是冲着杨逍来的,要偷我的孩儿去威胁他,可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啊。” 如寄吃了一惊,面上却平静问道:“那人可是肥头大耳,满口说不得,神神叨叨全无出家人的模样。” 纪晓芙闻言大喜,道:“师姑,你知道这贼子是谁吗?” “知道,他是明教五散人说不得。”杨如寄如实道,“只我不明白,他怎么知道!那孩子和杨逍的关系。” 纪晓芙又是两行清泪流下,道:“也是合该我命苦,那日我收到本门的求救信号,弟子虽然不敢回峨嵋,但是怎么能对同门见死不救呢?赶过去一看,是我师姐丁敏君,还有少林寺、华山派的几位豪杰在与一个魔教之人缠斗。那是个和尚,武功颇高,虽落了下风,却也始终没有让咱们的人占到便宜。” 凌波本来已经浅浅睡着,但听得纪晓芙说起武林之事,忽然来了精神,道:“纪姑姑,你说的不对,名门正派的弟子,几人打一个,那还可以说是正道所为吗?” 纪晓芙心里一震,暗道:“这孩子虽然精怪,却是难得的明白人。可见父母教导得好。” 杨如寄喝道:“小孩子不睡觉,插什么话?再说了,人间万千事,各有因由,你知听个开头就说人家没道义,难道就是武当弟子应该有的品格吗?” 凌波懵懵懂懂,道:“那好,娘,我听完再决定,不随便说嘴了。” 如寄铁石心肠,道:“不行,你该睡觉了。你别跟我玩花招,要是不听话,你是知道我能让你睡着的。”语意平和,但生生让凌波想起以往孙大圣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往事,退去了偷听的念头,乖乖躺下,不一会就发出轻轻地均匀呼吸声。 纪晓芙看着火光下孩子娇嫩的脸蛋,心底柔软,觉得她安静如同天女,情不自禁地把身上的旧袍脱下给她盖上,对杨如寄说:“晚上冷,我们有内功,可别冻着孩子。”她所说不假,汉阳一带多水少山,能有一片树林休息已经不易,找个山洞也难以成行。而山野旷地,古木幽然,即使晴天,到了夜间也有水意沾衣。 杨如寄明知她是思及女儿爱屋及乌,但为人母亲的,对待真心疼爱自己孩子的人,总是容易生出好感的。何况她身为女子,初婚不幸,对这阴差阳错成了未婚母亲的女子也有些同情。于是她道:“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只怕被围攻的那人也是明教中人,多半是那个彭莹玉。这人虽是出家人,但抗元讲义气,你这好心肠的,虽是相助师姐,同样见不得硬气之人赴死,只怕因此和丁敏君那个长舌妇纠葛,才暴露了自己的孩子。” 纪晓芙见她竟是猜中了十之八九,惊愕地一时无言,好久才道:“师姑,您,您竟认识那位彭师父?” 杨如寄看了她一眼,道:“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女儿了?” 纪晓芙只得道:“他们是要逼问那位彭师傅,天鹰教白龟寿的下落,打探屠龙刀所在。太师姑知道,天鹰教本是明教分支,大有渊源,彭师傅抵死不肯说,咱们八人围攻之下,终于各出招数伤了他。我师姐奉了恩师严命,一定要逼问出屠龙刀下落,因此难免出手重些。彭和尚当真倔强,一只眼睛被刺下了,也绝不吐口。我……我敬佩这样的义气,就劝师姐算了。那时别人已无再战之力,只有我们俩还能用刀剑,就如同刚才小孩儿说的,不是名门正派所为,可是师姐,师姐并不肯听,还逼问我与杨逍的事,动起手来,我因此重伤。还是那位彭师傅暴起,忽发暗器救了我。” 如寄不耐道:“得了吧,灭绝几个得意弟子我都见过,丁敏君万万不是你的对手,定然是她妒忌,抢先出手偷袭,我刚才已经看过,你那小腹伤口不浅,必然是本门'月落巫山'所致。如此狠毒的人,怎么能留在峨嵋。” 纪晓芙听她之意,大有逐丁敏君出师门之意,更知道她虽不是掌门人,但灭绝师太并不多看重丁敏君,反而和这个自小长大的师姐感情很深。若是杨如寄开口,九成是会照顾她的面子赶走丁敏君。她不愿对人不义,正要开口哀求,却听如寄又道:“后来呢,你总不会还和那姓彭的结交了吧。” 纪晓芙忙道:“弟子决然不敢,只是当时我实在流血过多,走不得路。彭师傅感谢我出言维护,就护送我回了黄冈朋友处。也是我脑子糊涂了,我那朋友是个医者,我那孩儿刚好托养在她那里。彭师傅虽然没有多问,他也伤得不轻,于是发了信鸽,叫他的一个朋友来接他去找明教的什么医仙相救。那人是晥地的义军,竟也是个出家人,来的很快,他本是对我再三道谢。可也是太过不小心,那……杨逍曾送我一块玄铁令,是他光明左使的信物。那日我的孩儿正拿着她玩,那和尚一见就变了脸色,套着我的话,我一听知道有诈,知道动手是决计不成的。就与我那朋友商量好,在他们当日晚饭间加了些迷药,我好带着女儿逃命。”说到这里,这个苦命女子已经泪眼莹然。 杨如寄叹息道:“五散人中,说不得武功最高,他怎么会尝不出迷药?他发现之后,是不是当即翻脸把你孩儿抢走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人虽然和杨逍梁子结的不轻,但并不是伤害无辜的人——或者说还坏不到家。倒是那彭莹玉,你与同门翻脸救其性命,他就眼睁睁看着你爱女被夺吗?” 纪晓芙摇头道:“不,彭师傅对说不得此举,十分不赞成,两人打了一架,彭师傅终究怕伤着我的孩儿,叫他走了。他说一定把孩子找回来给我,叫我千万别去找杨逍。说......说他阴晴不定,别真激怒了说不得,对孩子不利。说完就走了。其实他远在西域,我就是去找他,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如寄点头道:“这彭莹玉还有几分侠义之心,不过明教这些人行事偏激,把个无知幼童的生死托付于他们的良知,别说是你,我都觉得不放心。” 第七章:如寄杀贼 纪晓芙听后简直是真是眼泪都流干了,月凉如水,更显得她悲苦,“正是,所以我才不顾羞耻来了家里求助,想不到……”孩子没救成,差点被沉了塘。 如寄听她说完,静静思索,不时用木炭在地上勾画,纪晓芙知道她在想办法,不敢打扰。不觉间夜色阑珊,月落东山,天空微微现出些鱼肚色,火堆也早已经燃尽,徒留寒凉。纪晓芙大惊大忧之下,见如寄肯出手相助,总算安了些心,终于忍不住,和小凌波并排躺在一起睡了一会子。 但也未过多久,她就被如寄叫起,只见如寄神色十分严肃,道:“你看好孩子,不远处有马蹄声,我得杀几个人。” 纪晓芙大惊,“师姑,怎么就要杀人呢?” 如寄抓了一把清晨的露水,将脸蛋摸干净,登时便是个朝露芙蓉一般的美妇人,手里拿着一根折一寸宽的树枝,却冷冽道:“因为那是元兵贼子,还是些个有武功的。” 元廷治中原近九十载,对华夏子民所犯罪行罄竹难书,一般百姓为了生活或许只能麻木忍受,但武林人士却对这样无恶不作的走狗恨之入骨,若遇着落单的元兵,就是纪晓芙也杀过,闻言再不多话,只把凌波轻轻抱起,一手提着包裹,找了棵宽大些的松树后面藏起来。 只如寄看她上道,边往前走了十几部到了路边。不多时纪晓芙就听到些人声,果然有十几个元人骑马而来,估计只看见如寄美貌,蒙汉之语混杂地说着些不尊重的话。 但也就说话间的功夫,只听得“疏疏”几声,顿时听到元兵哀嚎几声,接着不住喝骂,终于在无声息,有的时候马受惊欲跑的动静。 绕是如此,凌波也已醒了,迷糊地叫了一声,“娘,我要解手。” 纪晓芙哭笑不得,低声哄劝道:“阿翘乖,你娘在打坏人,我们先等她一会好吗?” 凌波一听,反而精神大震,“是打元人吗?太好了姑姑,我们要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这首岳飞的《满江红》,自南宋以来可以说是妇孺皆知,连纪晓芙听了,心里豪气万千,都冲淡了不少愁思,笑道:“说的是呢。” 这时如寄远远走过来,正好听到对话,淡淡笑道:“好志气啊女儿,我正愁这附近没什么早饭,不然你就去吃点胡人的肉?” 凌波还没什么概念,纪晓芙却是大惊,这诗句归诗句,再有九世之仇,吃人肉也突破了她的人生底线。好在如寄也是逗自己女儿,看纪晓芙连都白了,说:“好了,我也得休息一会子了,那几皮马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去搜些元兵的干粮尤其是盘缠,自己找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先披上,别的莫动。等到大约巳时叫醒我。我们既然遇上了,总得把这件事管完了才好去濠州蝴蝶谷,找你女儿。”凌波懂事时也懂事,乖乖等在母亲身边。 纪晓芙数月以来,从没有这样安心过,当即答应了前去整理。如寄很是小心,把那几个元人都拖到了林子里,还把精悍的蒙古马拴在外面,叫人不敢来探问。 她一边收拾着,旭日已然东升,照到野林里绿意盎然,倒教她想起了,爹爹幼年时抱着她教的岳飞的另一首诗: 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想我也是半生学武,难道是为了儿女私情嘛?纪晓芙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种少年时的冲动。 杨逍,若是你愿意与我一起抗元安民、莫要偏激,那师父还会这样恨你吗? 等到巳时,纪晓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简单给自己和凌波吃了一点饭,方才轻轻叫醒了杨如寄。 谁知她迷糊了好一会才起,有些奇怪道:“难道真是年纪大了,才跟几个草贼动手,竟然累成这样。” 纪晓芙看她虽是能看出她不再稚嫩,但是白白的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晨光之下,更是光彩照人,哪里能猜到具体的年纪。想是为她连日操劳所致,心里又添些愧疚,道:“弟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好了,银两粮食也收起来了,那几个贼子的尸体也摆成一排了,是否去镇上买个铁锹,通通埋了。” 杨如寄摇头道:“不成,我自有打算。你且看我的,只先帮我照顾好孩子,唉,带着她真是劳心。”凌波不乐,道:“我那么乖了,娘还说我坏话。” 如寄无奈道:“这不是坏话,是实话。阿翘,母亲养育子女,难道不辛苦吗?娘既然辛苦,不能说吗?” 凌波怔怔,竟是反驳不出话来,晓芙暗道:“这孩子虽小,师姑遇事却总是教导她而非哄骗,怪不得能这般伶俐,我以后带着不悔,定然也要学着。”想起女儿,又添担心。殊不知杨如寄是有苦说不出,她生性最不喜赘言,但偏生了个讲歪理的女儿,如果不跟她讲明白,日后不定惹出什么祸来。 同为母亲,如寄已然看出她的心思,道:“我知道你着急,可总要把这几个鞑子料理干净再走。不然死了这几个人,若是撞上无辜猎户,岂不是害了他们。”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那两个酒肉和尚断不是我的对手,而且只怕他们还不敢对我动手。” 纪晓芙大为奇怪,她曾是峨嵋得意弟子,偶然听师父提起过杨如寄年轻时为师门出力,大大教训过魔教。若说对明教中人知之甚深倒也说得过去,但她这一日一夜听来,怎么觉得太师姑对这些武林人眼中的“邪魔外道”厌恶之心并不强烈,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傲气,仿佛天生高了他们一头。她并不敢多问,只是心里又加了些安稳罢了。 如寄说罢,看着几个死去元兵的武器被摆在一旁,其中一把是个银光闪闪的长剑,拿起来一刀割下了其头领的脑袋。复问纪晓芙道:“你们汉阳县令在鞑子手下做官,可有害民之举。” 元朝时中国都在异族之手,出仕虽然有数典忘祖之嫌疑,到底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她先有一问,纪晓芙却皱着眉头道:“我离开的久了,并不很清楚。但知道州府知府却是贪酷出了名,常借着汛期农民不及抢收,催逼百姓税收,为此买卖了不少好人家的儿女。” 如寄听后点头,并未再说话,看着那些骏马。蒙古人马上得天下,即使是普通兵丁,所乗也是良驹。她挑了一匹枣红色的矮种马牵来,与那长剑一同给了纪晓芙,叮嘱道:“若是有人来,赶紧骑了马带着阿翘逃命,峨嵋记号你会,若实在不能团聚,便去峨嵋。你带着阿翘,你师父不会难为你的。” 纪晓芙赶忙称是。如寄自带了其余几匹骏马而去,那人头挂在马上。她催马疾驰,带起一阵烟土,片刻就没有了踪影。凌波看着母亲身影,不解道:“咱们不是从北边来的吗?娘怎么南去了?” 纪晓芙柔声解释道:“说不得你母亲自有妙计,小阿翘,你娘的本事你该相信的。”她身上财物已经尽失,可巧从刚才的元兵袋中搜出一个羊脂白玉挂件,套在她的脖颈间,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爱怜道:“来,姑姑给你扎个头发好吗?”她虽称呼如寄为“师姑”,但凌波不是峨嵋弟子,于是就自称玩“姑姑”了。 凌波却看了看她,有些为难,踌躇半天方道:“纪姑姑,你不用对我太好。” 纪晓芙大惊,再不意一个女娃娃能说出这样的话,追问道:“姑姑……我做的有什么不好吗?你怎么这么说呢。” 谁知凌波嫩生生的小脸上却满是正经,“不是的,纪姑姑。我娘虽然不让我听,但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六叔在一起了。我虽然很喜欢你,可我更喜欢六叔,他从小就那么疼我。而且我是武当的弟子啊。如果你对我太好了,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六叔了。” 第八章:殷野王的脑洞 这一席话说的不疾不徐,童音童语却是明白,纪晓芙顿时羞愧难当,她失身杨逍之后,自觉对不起殷梨亭,只愿远远避开,让他日久忘了自己。却不想昨日听杨如寄说,他这两年性情大变,无时不想着练成武功与杨逍同归于尽。如今这孩子的话更是叫她无地自容,原来所谓的不负如来不负卿,竟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她的孩子被抢夺,说不得也是报应。这样想着,她忽然哭泣起来,似含着无数悲苦迷惘,倒是把凌波吓了一跳,不敢再说别的。 也是这日合该有事,她哭得伤心,没怎么注意到周围环境,忽然有一人远远道:“这不是峨嵋派的小徒弟,瞧这落魄模样,怎么被师父扔了不成?” 话刚说完,那人已经到了跟前,纪晓芙一见他当即大惊,想也不想就将凌波护在身后,喝道:“殷野王,你来做什么?” 原来这个身穿白色绣鹰袍,三十来岁的短须男子,正是天鹰教主殷天正独子、天微堂堂主殷野王。 殷野王身后站着几个随扈,他笑道:“难道这片树林,嗷,不,整个汉阳都是姓纪的。纪女侠来的,我们就来不得。说来我倒是听说一件奇事,昨日金鞭纪家开了祠堂,差点淹死个失贞妇人,啧啧,不知是可敬还是迂腐呢。” 他这话说的刻薄,显然已经知道始末,后面几人也纷纷大笑。纪晓芙此时不知道殷素素已经和张翠山做了夫妻,只道天鹰教行事毒辣,殷野王更是武艺颇高,纵使骑马也跑不掉的。她武功低微,自己也就罢了,小凌波却怎么办?哪里有心情听他嘲笑。但凌波却站出来道:“你有话就好好说话,干嘛阴阳怪气地欺负女人。” 殷野王看着她小脸紧绷,明眸皓齿,虽着男装,但显然是个小美人儿,笑道:“好好,这般伶牙俐齿,真不愧是杨逍那厮的种。” 纪晓芙脸色大变,厉声道:“殷野王,你这贼子胡说什么?” 殷野王仍旧不恼,呵呵道:“纪……,真不知道怎么称呼了,此等艳事武林中都传遍了,没想到你们还真生了孩子。既然如此,你还怕人说吗?不如我做个好人,送你母女去见他,也还了杨左使照顾之情。纪女侠看如何?”说道“照顾”二字,重重咬了一下音。 纪晓芙气的说不出话来,若说凌波是杨逍的女儿,那对师姑和峨嵋派是何等羞辱。她说不得要和殷野王仗剑决一死战。 正在这时,凌波忽然说:“原来你是殷叔叔,你搞错了。我是纪姑姑的侄女,我娘也是峨嵋弟子。我们是来帮纪姑姑找女儿的。”说着话还牵着纪晓芙衣角,怯生生地仿佛在害怕,“叔叔,我娘杀了好多鞑子,我们埋不动,你帮帮我们好吗?” 殷野王被她说的一怔,看着这两人,虽说都是丽人,但眉眼间各有各的俏丽,还真不怎么相似。若说她肖似杨逍,也看不大出来。时人重忠孝,绝少有不认父母的子女,加上这么小的孩子,殷野王一时踌躇,还真不敢确定,但也不过片刻,他就道:“小姑娘,你还是先跟着这位纪女侠和我们走一趟吧。我们天鹰教虽看不上什么名门正派,但你还是孩子,不会为难你的。” 凌波道:“我,我们打不过你,只好听你的。可是,你还是得先帮我们把这些坏人埋了啊,我妈妈说了,蒙兀人残暴,他们见自己人被杀了,会迁怒附近百姓的。你是汉人,不能不顾我们汉人死活的。” 这话说的周位之人无不震动,殷野王看向凌波的目光都不同了,道:“若下一代的孩子都这样,咱们汉家的天下可有指望了。小丫头,我也有个女儿,小小年纪阴阳怪气的,你们见面,可要好好教教她道理。”说完一挥手,已有仆从开始埋葬那些元兵。 凌波眨眨眼,似乎是被他的慈和态度感染,带着儿童的天真道:“叔叔,你也有女儿吗?她是不是比我小,我想要个妹妹好久了。” 这话无意间触动了殷野王的心肠,他唯有一个胞妹,也就是殷素素,自幼手足情深,偏偏王盘山大会时他因家中妻妾不和,晚了一天才到,当时只觉得妹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结果竟是刀失人茫茫,曾经疼爱的小妹妹就再也不见了,这些年天鹰教被诸多门派围攻,他们父子苦力支撑之余,却也从来不曾断了海运,虽知道希望渺茫,总也要做些什么。 他叹息道:“哦,妹妹是很好的。”说来也怪,看着凌波明眸皓齿,灵动的大眼睛竟越看越像小妹幼年,不自觉地就用手去抚摸她的双鬟。 可是他这手因为平日练功,带着铁爪套子。纪晓芙见此大惊,以为他竟是要伤害孩子,惊怒之下不及细想,拿起长剑一挑,一招“黑泽灵狐”就朝殷野王攻来。这招虚实结合,实在是峨嵋派的剑法精要。殷野王不意她会忽然出招,立即出铁爪格挡。他受教于父亲殷天正,鹰爪擒拿手练的纯熟,只是纪晓芙因被明教之人夺去亲女,此时移情于凌波,母性激发,长剑挥动招招狠辣,体内潜力迸发,生平所学发挥到极致,片刻之间过了十余招。但她奔波多日又被族人伤得厉害,打斗间最终是被殷野王的抓住左肩,大力一捏,登时便叫她鲜血淋漓,亏得殷野王得知她曾力保彭莹玉和白龟寿,下手留了几分余地,否则她已然是肩骨寸断,形同废人。但即便如此,纪晓芙手中再也握不住剑。 凌波大哭,道:“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姑姑。姑姑,姑姑流血了。” 纪晓芙硬撑着用没有受伤的手抱着凌波,强笑道:“阿翘,别哭,姑姑没事。贼子,你若杀害这孩儿,我就是死了,也化作厉鬼找你索命。”最后一句话是对殷野王说的。 殷野王嗤笑一声,似乎并不介意,他周围的随从看主人稳赢,也不来助拳,倒是专心掩埋那些元兵。明教虽是四分五裂,殷天正自创天鹰教后,汲取教训,教规森严,人司其职,不过一会儿,几具尸体就掩埋好了。 凌波并不懂得医术,但也学着找来绷带给纪晓芙包扎。纪晓芙也有意拖延时间,故意指导着孩子给自己包扎伤口。熟料殷野王也是老于江湖之人,凌波小小孩童他不防备,纪晓芙的意图他怎么能不知道,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辆马车,他一指道:“小姑娘,到车上去给你姑姑包扎吧。” 凌波点点头,扶着纪晓芙上车,纪晓芙无法,只好道:“姓殷的,我知道你没安好心。我索性也给你说实话,我的确和他有一女,被明教五散人中的说不得抢去了。你若是想以此儿要挟杨逍,还是去蝴蝶谷吧。” 这倒是出乎殷野王意料,问道:“说不得?他为什么会去蝴蝶谷?” 纪晓芙道:“因为他的同伴彭莹玉受了重伤,寻常人治不得,他自己说要去找什么见死不救胡青牛的。说不得就是来接他,才抢去了我儿,看来我就是古话里的东郭先生。”却并不提自己对明教之人的恩惠。 他虽不提,殷野王心里却不由得微微汗颜,他们这些人心狠手辣,但以怨报德却实在是说不过去的。只是杨逍借着“光明左使”的身份屡屡与自立门户的天鹰教捣乱,他不过稍微犹豫,就抱拳道:“纪女侠,刚才得罪了,殷某待事一了,绝不难为你和令爱,自当赠金奉还,以谢您相救鄙人属下之德。” 纪晓芙哼了一声,冷着脸带着凌波上车坐下。天鹰教豪富,车中装饰精美,药酒齐全,纪晓芙遂轻声指导凌波为自己疗伤。凌波乖乖照做,这一日一夜相处下来,她已经对这个姑姑很有好感,觉得六叔如果生气就撒娇吧,反正他那么疼自己。她们在车内,感受到了车轮转动,殷野王带着人马果真往东南滁州方向去了。凌波小声道:“姑姑,你为什么告诉他们实话,我看他们不是好人。” 第九章:明教的好坏 纪晓芙怕外面的人内力深厚,并不回答,只说:“阿翘,别多问,姑姑自有道理。”她眼看殷野王擒获她们只为威胁杨逍,与那说不得一路货色,干脆将他们统统引至蝴蝶谷内,不论是杨逍或者是杨如寄到了,她自然能得回女儿,保护阿翘。此招虽然弄险,却实在是不得已中最好的选择。 这一行走了十来日,殷野王不时接见些人处理事务,所选的路也都是安排好的。纪晓芙眼看逃走无望,也只得熄了心思。她外伤结痂,已然能移动无碍了。他们一行人只觉得天气越来越热,殷野王等此时对纪晓芙甚为礼貌,等到了滁州城里宿下,还命分坛弟子的家眷给她二人买了轻纱质地的衣服。凌波早已经热的不行,此时换了女孩儿家的衣裙,正觉得清凉,忽然拿出了一把古朴的短剑,委屈道:“这是阿娘给我的,是她的妈妈给她的。我想我娘了,她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她再怎么大胆聪明也就是个孩子,在家里日夜想出来玩,等到与母亲骤然失散,落入敌手,虽有纪晓芙百般温柔安慰,心里也是难过得近。 纪晓芙连忙把她抱住,本想哄一哄地,忽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孩儿,泪眼盈然,喃喃道:“好孩子,好赖都看明日了,但愿你娘能找到你,我能找到我的不悔。” 凌波含泪点头,她小小的脑袋里其实有个问题,纪姑姑好端端和女儿隐居了,我们武当都没有找这娘俩的麻烦,为什么这些明教的人却要再三欺负纪姑姑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子呢。看来七叔他们说的是对的,明教的人果然是坏人,为了自己不顾别人死活。 名门正派不一定光明正大,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不到七岁的俞凌波心里下了判断,并且在很多年里都没改变。 夏日夜短子规啼,不觉间雄鸡鸣叫,天空泛起白色,凌波已经沉沉睡去,纪晓芙却趁此时在运功,暗暗调整内息。她在为杨逍所掳之前,已得灭绝师太喜爱,得授峨嵋上乘内功,知道武学之道暗结合天时,此时运转周天实在大有好处。她自未婚生女后深感惭愧,不敢再用师门武功,可如今女儿失落敌手,旁边又是本门长辈的孩儿,天真无邪全赖自己维护(纪女侠你实在看人太好了),因此她这大半个月来每日都如此运功,内伤早已痊愈,只别人不知道罢了。 内功精进之后,人的听力就会敏锐,她又未到大成之时能够物我两忘,于是便在这日听得殷野王恶狠狠地骂道:“我怎么生出这般畜牲,小小年纪,小小年纪……”忽然又问道:“无福叔,你说会不会是搞错了,阿离她,她才七岁啊。比车里那娃娃只小不大。” 纪晓芙心道:“这你可说错了,阿翘只有六岁,比你女儿还小些。不过听这贼子言语,显然她女儿做出什么大大忤逆他的事。咱们这一行怕又有变故。” 她所料一点不差,殷野王毕竟内功高深,对面的仆人也训练有素,后面的话她是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一日起,天鹰教人众人人噤若寒蝉,马车一路向东而去,好似有饿狼在后面追赶一样,而往来通信的飞鸽也多了起来。 纪晓芙明白这是离蝴蝶谷越来越远了,心里焦急不安,却受制于人无可奈何。这一路又走了十日,连凌波也觉察出不对,她心里又恼又恨,却苦于陷落敌手,知道闹腾不得,只缠着纪晓芙要她教自己学武功。 纪晓芙心道:“不错,阿翘是名家弟子,又是师姑的亲生女儿,郭襄祖师的血亲,与我峨嵋大有渊源,我教她武功不能算违背了师门。听师父说过,峨嵋武当的武功根出一源,她在我这学两手,日后也不耽误俞二侠教她。”于是两日说好,白天在马车上补觉,夜间由纪晓芙教她峨嵋入门武学。凌波性格跳脱,倒是与峨嵋武功中的凌厉飘逸契合,纪晓芙见她学的极快,一招一式很有样子,颇有些教导之乐,心下安慰,也算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 这一日夜间,凌波忽然道:“纪姑姑,我知道了,这姓殷的女儿把他的小妾杀了,他妻子怕他杀女,两个人一起逃了。” 原来殷野王的妻子倪氏本是西南苗族女子,武功融合毒术,极为厉害。但是这样一来,毒素反噬自身,却要大大损毁容貌,殷夫人出嫁后怕夫君不喜,生生散去了自己苦练了十多年的“千毒万毒手”,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妇人。殷野王初时感怀妻子一片真心,倒也夫妻恩爱,但男儿多薄幸,他没过几年就以妻子无出为由纳妾。 那倪氏也怕自己早年练武伤了身子,敢怒不敢言,等到那妾室连生了两个儿子,她才好不容易生下一女殷离,之后便再无子嗣。殷天正因女儿失踪,倒是对这唯一的孙女颇为喜爱,但时人重男丁,他再喜爱,也改变不了那妾室所出之子会继承家业的事实。 那妾室母以子贵,每每挑衅倪氏,偏倪氏武功已失无力抵抗。殷离性格暴躁,不忿母亲被辱,总是要尽力报复。殷野王生性骄横,素来不喜殷离倔强,有事多是偏心的,因此殷野王内院不和由来已久。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次竟会闹出这等娇小姐一气之下杀庶母的人伦惨变。倪氏想必是知道殷野王素来重男轻女,怕他会杀了殷离,连夜带人逃了出去。 前因后果,天鹰教中有些资格的人无不知晓,想想也为主家头疼,有些嘴不严的私下唠叨两句,他们虽然防着些纪晓芙,万想不到凌波偶然听到后留了心,每每装睡偷听,等到说闲话的教徒被人发现抓走时,竟然已经拼拼凑凑出了大致。 纪晓芙的师姐丁敏君当年曾经被殷野王擒拿,以至于灭绝师太亲自率领弟子前往营救,但是那关押地点居然是......妓院。纪晓芙虽然对这位以怨报德的师姐再无情分可言,但今日提起,还是忍不住鄙薄殷野王的为人,不由自主地就带出了一句灭绝师太当年的评语,“想那白眉鹰王虽是魔教中人,也算是个人物,怎么生养出了这样蝇营狗苟的儿子。” 凌波义愤填膺,道:“没错,六叔七叔说过,魔教的人杀人放火,没几个好人。我五师叔失踪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纪晓芙脸色一白,纤纤素手本是要抚摸凌波的小脑袋的,却停在半空中抖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极为伤心的事。吓得凌波高声道:“纪姑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这动静惊起了外头的天鹰教众,他们在车外问,“纪女侠,可是有什么事吗?”纪晓芙看着对面灵动的女娃娃,神识凝聚,想到自己是她的依靠,终于勉力稳住了神,冷声道:“没事,死不了。”那人讨了个没趣,又因殷野王严令,不敢对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不礼貌,只好忍着气去了。 凌波还是不放心,追着纪晓芙嘘寒问暖。童言稚语一派真挚,比之大人间的客套让人倍觉亲切,纪晓芙被她问的一片柔暖,不由自主说:“阿翘,姑姑问你,你真心觉得,明教的人都不是好人吗?” 她也知道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恐怕根本回答不出什么来,何况凌波是武当派弟子,难道还能说行事偏激的明教好,但是她身为峨嵋弟子与杨逍生情,虽然有些开始强迫成分,可既然为女儿取名“不悔”,那自然是情之所至。但“情”字再重,她的心里也不能抛却正邪之分、名门道义,于是只能选择带着女儿漂泊度日,在不敢见所有故人。但这几个月来女儿被夺,自己被掠,还牵连了一个小阿翘,种种苦楚,几乎全都是拜明教中人所赐,让她不由有了一种找杨逍咆哮地冲动,“这就是你告诉我明教的宗旨,惩恶扬善、驱除鞑虏?” 满腹愁苦疑惑,只好对着个小娃娃感叹了。谁知道凌波居然仔细思考起来,半晌才道:“我......不知道,爹娘也不常和我说魔教的事,六叔说的时候,爹爹总是不叫我多听。但太师父说过,无论汉人胡人,都有好坏之分,凡事不能绝对,他老人家说的应该都是对的。所以我觉得明教未必全是坏人。” 纪晓芙一怔,却又听凌波更加认真地说:“只不过我遇到的明教中人都是坏人。所以我不喜欢明教。” 这话音刚落,却听见轻微地声音传来,“不错不错,我女儿真是明白人。” 凌波大喜,要不是被纪晓芙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一声“娘亲”就要叫出来了。 第十章:如寄的身世 殷野王家中出了这等事,他自然是恨不得腋下生翅膀,飞回到天鹰教金陵总坛,但是天不遂人愿,近年来江浙一带义军反抗迭起,很是动摇了元朝残暴地统治根基。也正因为如此,元廷在江南一带布置重兵,每次扑灭起义军之后,总会更加严厉地管制地方,多行暴政,鱼米之乡成了杀人屠场。很多平民都会因此枉死,更何况殷野王这样矢志不渝地”反贼“头目——他的名字常年在元廷的悬赏名单上。他活了三十多岁,还是做了一些抗元除暴的大事的,并不是一味是非不分之人。 所以这一路他们不得不乔装而行,多走夜路,——不仅防着蒙古鞑子的耳目,还得防着杨逍偷袭。殷野王满头官司自想不到,随扈者却多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叹息。 如此直到了七月中旬,盛夏流火之时,这一行人才堪堪赶回了金陵郊区的天鹰教总坛。殷野王匆匆安置了纪晓芙“母女”,才既急切又难堪地进了自己所属的天微堂,只见上首坐着一个须发斑白却眉毛雪白的高大老者,正是自己的父亲天鹰教教主殷天正。 殷野王顿时一阵尴尬,老父素来不赞同自己因为家务耽误武学进境,此次闹出这样丢人现眼的风波,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惩罚自己,只得先跪下请安,道:“爹,孩儿惭愧,我......” 谁知道殷天正居然一摆手,声音中带着浓浓喜意道:“你那些房中事我也不想管了,现在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你妹妹没死,我的女儿素素回来了,哈哈。” 殷天正确实很高兴,孙女虽然很可爱,但怎么比得上女儿亲。 至于那被杀死的小妾,那是谁啊?跟他不熟。 殷野王也是呆了半晌,喜道:“天可怜见,素素还活着。她在哪儿,我派人去接她。” “不急,你李师叔是在海上找到她的,飞鸽传书告知于我。怎么也要先等人上岸。”殷天正笑着道。 殷野王却又道:“既然素素没事,那谢逊和屠龙刀……” 殷天正一顿,面色渐渐淡了下来,道:“这事有些麻烦,还有,素素在海外成亲了,女婿是武当派的张翠山,他俩已经有了一个孩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厢俞莲舟接到了阔别十年的五弟,虽然附带了一个让他接触十分不良的弟妹,另加上谢逊事件的牵连,也不能影响他大喜过望的心情。当下一行人也只管看着海波荡漾,各自诉说十年间种种见闻。 等到海舟上岸,张翠山的儿子无忌穿上了新衫新裤,头上用红头绳扎了两根小辫子,甚是可爱。俞莲舟潜心武学,不苟言笑,偏生得了个跳脱无比的姑娘,每次教训不成反倒气的自己跳脚,因此对活泼却懂事的无忌十分喜爱。 小孩儿家心思最灵净,无忌心知这位冷口冷面的师怕其实待己极好,一有空闲,便缠着师怕问东问西。他生于荒岛,陆地上的事物甚么也没见过,因之看来事事透着新鲜。 俞莲舟竟是不感厌烦,常常抱着他坐在船头,观看江上风景。无忌问上十句八句,他便短短的回答一句。等到AH境内遇到巫山帮的贺老三以蛇抓人,虽有殷素素急智让那人分了心,俞莲舟长剑飞越半空,激射过去,将“漆黑星”毒蛇的蛇头斩落的身手让小无忌好生佩服,晚间惊魂未定,更有一日要缠着二伯一起睡。 倒是弄得殷素素不好意思,喝道:“无忌,男孩子家不能这样没出息,别老跟你二伯歪缠。” 俞莲舟平日沉默寡言,但自和张翠山久别重逢之下,欣喜逾常,谈锋也健了起来。他和殷素素相处十余日后,觉她本性其实不坏,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自幼耳濡目染,所见所闻者尽是邪恶之事,这才善恶不分,任性杀戮,但和张翠山成婚十年,气质己大有变化,因之初见时对她的不满之情,已逐日消除,觉得她坦诚率真,比之名门正派中某些迂腐自大之士,反而更具真性情。所以他淡淡道:“不碍事,无忌没见过这些,江湖险恶,小孩儿家哪能不怕。我家的小丫头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就差把紫霄宫大门给拆了,偏偏师父还护着她。”天知道阿翘跑到张三丰后面死活不出来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张翠山知道二嫂早年坎坷上了身子,兄嫂成婚多年早已不存子嗣之望,因此自重逢之来并未多问,怕触及二哥伤心事,闻言不由大喜,“原来我已经有侄女了,真是老天保佑,孩子叫做什么,几岁了?平时可喜欢什么?”想着虽然身无长物,怎么也得给孩子备点见面礼。 俞莲舟嘴角抽了抽,道:“小丫头虚七岁,恩师给起了大名叫做凌波。她喜欢,喜欢不要扎马步就有一身轻功,五弟你说该怎么办?” 无忌听着长辈们说话,忽然拍手道:“凌波妹子好聪明。” 张翠山:……忽然手痒想揍孩子怎么办? 殷素素看俞莲舟满脸的无奈,“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五哥你别听二哥的,他管不住侄女,二嫂一定能管的住的。” 俞莲舟奇道:“弟妹怎么知道的?” “自古已然啊,父教子母教女,我在娘家时也很淘气,父亲总是宠着我,有时候过了头,都是母亲管教。小侄女总不会比我还难缠吧。”殷素素说着话,已经搂过了无忌。 张翠山说:“你淘气,值得炫耀吗?”顿了顿,又道:“等回了武当山,咱们一起去给二嫂见礼,原先武当山只有她一个女眷,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殷素素闻言却上了心,道:“不知道二嫂嫂是哪家的千金?” 这话本是亲家间寻常的问话,俞张二人却都有一二尴尬,殷素素何其乖觉之人,当下就想转话题,俞莲舟却道:“也罢,弟妹将来也是武当的女眷,总不好相瞒的。” “我内子姓杨,乃是神雕侠杨过的孙女,岳母却是姓郭,乃是峨嵋派祖师郭襄女侠嫡亲侄女。我听内子说过郭杨两家数代交好,郭女侠又只有她一个至亲,所以她自幼就拜在了峨嵋派风陵师太门下,因为入门早,是如今掌门灭绝师太师姐。” 殷素素大惊,“那嫂嫂岂不是当年名震天下的郭大侠和神雕侠之后?”原来元廷暴虐,郭家之人多在襄阳殉国,杨过又有打死蒙哥的战绩,无论正道魔道,听到他们名声,总是肃然起敬。 俞莲舟点头,道:“内子早年十分不幸,后来出嫁亡夫,改嫁于我。为免麻烦,特以母姓示人。她不喜多谈先人之事,此事还望弟妹不要同任何人讲。” 宋元之际,虽则朝廷横征暴敛、奴役汉人,根本无视儒家礼法,但是寡妇再嫁仍会闲话,殷素素少时随父兄涉足黑道,对此很不以为然,但她既然已经嫁了张翠山,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世俗的思维方式,又感激这位二伯对自己夫妻父子的维护,真挚道:“二伯放心,这事我会烂在心里,就是我亲生爹爹妈妈,也绝不透漏。”说着又觉得气氛太严肃了,笑道:“我听爹爹说过,峨嵋郭女侠是为大有来头的人物,父母都是死守襄阳,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她本人更是以女子之身开宗立派,堪称一代宗师。二伯,你见过郭家的其他忠良吗?” 上架开心,求月票和推荐票以及打赏 第十一章:偷鸡不成的天鹰教 俞莲舟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内子出生之时,郭大侠夫妇已经去世和郭公破虏都已经去世,只有我那岳母被拼死救了出来,将养多年方好。后来心灰意冷,去世也早,不然内子也不会自有托付郭女侠教养了。至就是郭女侠,也已经仙逝三十多年了。”顿了一顿,忽然想起前辈报国之豪情,慨然道:“虽然内子并不以祖上功绩自诩,但恩师当年曾在华山之巅见过郭大侠夫妇一面,提起他两位为国为民的仁风侠骨,常说我等学武之人,终身当以郭大侠夫妇为榜样。”他出神半晌,续道:“说来咱们武当和峨嵋不仅是姻亲,创派武学也是大有渊源的。我武当派的武功,主要得自一部《九阳真经》。当年听得觉远祖师传授《九阳真经》的,共有三位。一是恩师,一是少林派的无色大师,另一位便是峨嵋派的郭襄郭女侠。”于是将《九阳真经》如何失落,从此湮没无闻的故事讲给了她听。这事张翠山早听师父说过,殷素素却是第一次听到,极感兴趣,说道:“原来峨嵋派上代与武当派还有这样的缘分。那么郭襄郭女侠,怎地又不嫁给张真人?”张翠山微笑斥道:“你又来胡说八道了。” 俞莲舟道:“恩师与郭女侠在少室山下分手之后,此后没再见过面。恩师说,郭女侠心中念念不忘于一个人,那便是在襄阳城外飞石击死蒙古大汗的神雕大侠杨过。郭女侠走遍天下,找不到杨大侠,在四十岁那年忽然大彻大悟,便出家为尼,后来开创了峨嵋一派。”其实内有许多细节,是妻子私下告诉他的,却不方便说了。 殷素素“哦”的一声,不禁深为郭襄难过,转眼向张翠山瞧去。张翠山的目光也正转过来。两人四目交投,均想:“我俩天上地下永不分离,比之这位峨嵋创派祖师郭女侠,可就幸运得多了。” 客船云帆日悠悠,不觉又过了七八日光景,江船溯江而上,偏又遇着逆风,舟行甚缓。等到了AH铜陵地界,张翠山急欲拜见恩师,思索着要不要改换车马。俞莲舟却道:“五弟,咱们还是坐船的好,虽然迟到数日,但坐在船舱之中,少生事端。今日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要查问你义兄下落。”殷素素道:“我们和二伯同行,难道有人敢阻俞二侠的大驾?”俞莲舟实话实说,道:“我们师兄弟七人联手,或者没人能阻得住,单是我和五弟二人,怎敌得过源源而来的高手?何况还有无忌。”张翠山点头道:“二哥说的不错。” 这日船舶停靠渡口,殷素素吩咐船工买些吃食,忽然听到远处有人争竞起来,言语间不时出现些“武当派”“魔教”,以为有敌人来犯,当下大惊。俞张二人自无忌遇险后都格外警惕,武当之内力悠长,耳聪目明又非殷素素可比,当下对视一眼,将无忌塞进殷素素怀里,出船舱探看。 殷素素心惊胆战地等了一刻钟,才看到黑着脸的俞莲舟和满脸尴尬地张翠山回来,惊道:“五哥,二伯,出了什么事吗?” 张翠山看看师兄,无奈开口道:“素素,我们先不回武当了,你带我们去天鹰教总坛吧。” “啊?” 俞莲舟知她机智过人,直言道:“六弟的未婚妻纪晓芙数年前为杨逍所擒获,近日江湖传言,她已经为杨逍生了孩子,令兄殷野王将她抓了预备胁迫杨逍,七弟正好在江南一带,听这消息暴跳如雷,已然往金陵去了。”真要是闹到不可收拾,不是七侠分崩离析,就是张翠山妻离子散啊。 殷素素哪里想不到这一点,当下脸色都白了,自己的哥哥什么德行她清楚。眼看着俞三侠的事情还不知道落在哪里,若是再大大得罪了殷梨亭,她可真不敢赌丈夫的心向着哪边?只好暗暗叫苦,“哥哥啊哥哥,你真是要害死我了。若是我和五哥被迫分离,说不得我也叫你后院不和。” 她不知道殷野王的家室已经是洪水滔天了,真不用她费这个心。 而在金陵天鹰教总坛,殷野王却得到了一个悲伤的消息,不,两个。 第一,杨逍来了。第二,纪晓芙和那个小姑娘不见了。这下连殷天正都想殴打儿子了。 鉴于辈分和武力值的差异,殷天正的愿望很容易实现,但看着变成猪头的儿子,他依旧要发愁眼下的状态。你以为杨逍是好惹的,还是武当七侠是吃素的?耽于女色也就罢了,长点脑子行不行,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还没做够?殷天正恨不能把这傻儿子塞回他娘肚子里贿赂重塑一次。 殷野王歪在一边不敢回嘴,一旁地下跪着的正是殷府的管事殷无福和殷无禄。他二人和殷无寿本是横行西南一代的江洋大盗,原本不姓殷,自然也不是兄弟,二十多年前被仇家围攻,不敌将死。殷天正正好路过,见他们倒是义气就顺手救了。他三人感激救命大德,抛却原来的姓名,自愿给殷家做奴仆。但是殷天正自来也没辱没过他们,殷野王和殷素素更是从小以晚辈自居。但这次殷无福奉命看着纪晓芙和那女娃子,被人打败丢了“肉票”。殷无禄更惨,他本来在赣南一代处理办事,被杨逍底下的天门门主和雷门门主擒住狠狠拷打了一顿,殷无禄着实硬气,死也没透漏少主行踪。不然殷野王也不用回来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杨逍已经从坐忘峰往金陵赶来了,特派半死不活的殷无禄来传话,“纪氏母女有损,鹰王妻女来偿。” 很嚣张,很杨逍。 你说纪晓芙自己跑了,他信不信? 第十二章:左右为难的殷鹰王 事已至此,殷天正总不能真把儿子打死,只能烦恼地问:“带走纪……那个叫什么的女子是个什么人?当时又是个什么情形?”这话显然是在问殷无福了。 殷无福自责道:“那天夜里,纪晓芙忽然说自己肩膀痒的厉害,开始溃烂出瘀血。她带着的小丫头也哭天抢地的。小人怕她出事,自派了人去请女医,自己在屋里守着。那娘俩闹着要我出门守着,说不方便。是小人看她们一路老实大意了,才刚出门,迎面就挨了一人一掌。那身法看起来也无甚变换,可是夹带着极强的内劲儿,避无可避,很像是江湖上的“夜叉巡海”,小人被她击中檀中穴,一时闭过气去,竟是连呼救都不及。等到醒过神来已经是第二天黎明,四周七八个兄弟都是被一招打晕,小人检查之后,发现咱们财物兵刃并无丢失。”一看就不是劫财或者寻仇的。 这次连殷野王也惊诧道:“一招?”别人不知,他可清楚殷无福是外家好手,年纪大了之后内功也臻精纯,若不论尊卑,自己都未必能打败他,别说是一招而败了。估计阳教主在世没问题,他爹都不一定有把握。 殷天正道:“那可曾看出此人是什么武功来历?”殷无福低头,愧道:“不曾,小人只能确定,那人内息纯正却带着浓厚地阴柔之气,加之手掌形状,该是个女子。” 厅上众人俱是大惊,这男女体力差异是天生,加之世俗约束,当时之中女中高手实在一手数的过来。殷天正第一时间想到了灭绝师太,但随即又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那老尼姑刚硬偏执,对明教极其分支之人痛恨至极,多次放话和魔教势不两立。要是她出手,一来不会隐匿踪迹,二来得手之后天鹰教的人绝无命在。 殷野王显然也想到了,思索道:“爹,会不会是昆仑派掌门夫人何班氏。”众所周知,昆仑派掌门何太冲的妻子是他的师姐,而他畏妻如虎更是武林中的笑柄,想来这位何夫人武功不会差了。 殷天正想了想,沉吟道:“不大可能,因为王盘山的事,我和何太冲交手过。他的师姐就算比他强,也绝没有这样的本事。何况纪晓芙和昆仑派没听说过有恩还是有怨。” 殷无福顺着少主的思路说,“或许是他们也听到了江湖传言,想用纪晓芙威胁杨逍。据说昆仑派上代掌门白鹿子,就是死在杨逍手上。” 殷天正火气上来,道:“无稽之谈,昆仑派虽然假正经真龌龊,但要是敢这么干,就是明晃晃地打峨嵋和武当的脸,你当何家两口子傻的。”说到这里肝火又旺盛起来,指着殷野王骂道:“你个混账,我和老蝙蝠常笑话杨逍那个左使就会掳掠妇女,想不到你竟然也无师自通了你。杨逍的事先不说了,你妹妹刚刚回来,又嫁给了武当派的张五侠,你倒是抓了人家师弟的未婚妻。若真是证明那女人不贞养私生女也就罢了。偏偏现在死无对证,那武当派能跟你干休?就算你爹我拼着一把老骨头挡下来,你妹妹又在武当如何自处?说来这些名门正派,也就是张三丰这帮徒弟还算有点样子,做得我的女婿,本来我还想着素素因祸得福,可没想到被你……气死我了。” 殷野王连日来已经被骂了无数遍,这十四五岁本该发生的叛逆期偏于此时发作了,顶了一句道:“爹,我抓人的时候又不知道素素已经嫁给了张翠山,这如何怪得了我!实在不行您就打死我,这样两边不就都能交代了。” 殷天正大骂道:“放屁。”说罢抬脚欲踹,他师弟李桓侍立在侧,看他这一脚蓄了真力,忙道:“师哥息怒。”说话间一招“鸳鸯连环腿”侧击,力道不大但足可以缷去殷天正的凌厉。虽然冒犯,但也是怕师兄打狠了自家后悔啊!正在这时,殷无寿急忙回来,竟然是来通报都没来得及,直接喊道:“教主,教主,我有要事禀报。” 殷天正日前派他去武当送礼认亲家,若能在路上追赶上殷素素一行人,也帮着她驱赶那些觊觎屠龙宝刀的魑魅魍魉,一看他行色匆匆,以为爱女出了事,硬生生扯回了脚,命他进内厅道:“无寿,什么事?可是我那素素……”说到最后已经声势弱了。 殷无寿道:“不是,教主。小姐玉体安康,命我来给老爷太太、少爷磕头。是纪家女子的事传到了武当,她的未婚夫殷梨亭下山来找咱们晦气了。” “区区一个殷梨亭天鹰教自然不怕,只是姑爷和他情同手足,还有同行的俞莲舟也要来讨个说法。姑奶奶夹在中间十分难做,求您把纪女侠放归,要不她和外孙少爷可难以做人了。小人无奈,只得告诉姑奶奶那纪女侠自己跑了,姑奶奶叫苦说现在江湖上传得这般难听,可全要算在咱们天鹰教头上了。” 天鹰教众人何尝不知,但事已如此,再说什么也晚了,殷天正也只得苦笑说:“老夫这张脸啊.......能否请素素代为转寰,说我愿意亲自上武当山赔罪说明原委,此事确实是野王处置不周,但我们委实没有加害纪家女子啊。”殷天正成名垂三十年,在江南一代实力雄厚,肯这样说已经是姿态极低了,谁让儿女都是债呢。 殷无寿本就带着苦相的脸更苦了,“教主的话小人一定赶去告诉姑奶奶,她已经以连日来有人对外孙少爷不利,勉强拉着殷六侠一起赶路,目下一群人已经到了临安,约定和莫声谷莫七侠汇合。预估着再怎么着九月初也会到金陵了。” 殷天正叹了口气,提声道:“好了,说到底我也是担心素素。本教多年来为少林等门派围攻,嘿嘿,咱们何曾怕过人,既然他们都不能灭我,如今这一难关也没什么。”殷天正乃是明教护教法王,自创天鹰教又是如此兴旺,一生也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危机。只是这一次牵扯到了自己独有的一番儿女,才略显失态,但看到女儿行事分寸,心中安慰,自然而然恢复了往日镇定。 众人为他精神所震,一齐高声道:“天鹰展翅,战无不胜!”殷天正又安排人马驻防各处以防偷袭,再试着去找纪晓芙不提。他转过脑子来想,只要咬死了纪晓芙和杨逍有私,他大可以和亲家武当派联合,杨逍自然不足为惧。 而他想不到的是,距离金陵不远的苏州太湖内的一处小岛上,纪晓芙整温柔地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神情无比满足,她旁边的小凌波睁大了眼睛,好奇道:“纪姑姑,她怎么这么小,还哭。不过好可爱啊。” 纪晓芙现在无比满足,母爱的光辉惠及凌波,笑着说:“你才几岁,说别人小,来,要不要捏捏她的小手。” 凌波大喜,“啊啊,可以捏脸吗?”在此补充,作为出生于武当山的宝宝,她婴儿时期极为肥白娇嫩,除了宋远桥自家有儿子又比较老成之外,别的师叔们见了她就手痒忍不住捏捏玩玩,更过分的是俞莲舟看自家三师弟很羡慕,居然把闺女贡献出去——让他用胡子扎。虽然此事以凌波大哭加上俞二侠挨了夫人一顿白眼做终,但是被捏脸的记忆让凌波小朋友耿耿于怀,经过数年发酵,这执念就成了也想捏捏更小的孩子的脸。 旁边盘膝而坐的汤如寄终于开口,“阿翘,别胡闹。” 三更了求月票 第十三章:一肚子晦气的杨如寄 凌波于是到了母亲身边,抱着她说:“阿娘,你一走那么长时间,我们被坏人抓着,我又害怕有想家,你知道吗?” 她这话说的杨如寄也板不起脸来,温柔把她揽进怀里,道:“是娘不好,我疏忽了。” 她们现在在一个宽大的湖心岛上,依地势建了亭台楼阁,无一不切合雅意,只是岁月易过,如今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正准备收拾一下的纪晓芙闻言,赶忙道:“太师姑,您都是为了我……” 如寄摆手打断她,“我去救回了你的女儿,你一路也照顾我儿十分尽心。不必说什么相谢的话。”说着站了起来,摸着小腹微微隆起,叹气道:“这孩子来的这样巧合,把计划都打乱了。” 原来那日杨如寄叫纪晓芙暂时照顾女儿,本意是想闹出些动静来,将那几个被杀的元兵栽在贪官污吏头上,不要殃及无辜,她算得精准,来去不过几个时辰,谁知折返途中竟感到气力不济胸口发闷,很想走火入魔的前兆,她大惊之下不敢马虎,先找了个隐蔽所在慢慢疏解内息,到了夜间才赶回山林之中,却哪里还有女儿所在?她这一惊非小,差点真的走火入魔,好半天才稳住心神。四处打探起来,也是天鹰教一行人马众多,再如何隐蔽行踪,也瞒不过如寄这等高手,她本是打算跟个几日就下手截人,但身体的变化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次有了身孕。 这下再想硬拼就不成啦,偏这时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她欲要去武当山、峨嵋山搬救兵,又怕走失了女儿的消息,只好出了个下下之策,一路宣扬峨嵋弟子被殷野王劫走,欲要抢夺峨嵋派的镇山之宝倚天剑,利用众人贪婪之心让人帮她关注着天鹰教。 她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心知世人对于女子声明的严苛,深觉对不起纪晓芙,待发现殷野王一行人是要折返金陵之后,咬牙去了蝴蝶谷。 她当年曾嫁给明教教主阳顶天,极受丈夫宠爱,因此明教一干下属对于这位夫人还有印象,虽然数年后两人就因种种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恩断义绝。但阳顶天随之失踪,夫妻之事外人也不好置喙,胡青牛见了她还是一如往昔行礼恭敬,不敢当她是外人,配合她抱走了尚在牙牙学语的杨不悔,并没有多问。 其实说不得之所以自降身份同女人孩子为难,固然是邪魔外道自身素质本来就不高,更因杨逍半年前捏碎了五散人之一的铁冠道人张中的胳膊。在杨逍眼里是他自己没本事还想撒野你活该找揍,要不是看在同属明教的份上我揍死你,但在五散人眼里就是你个小贼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真当自己是教主了!? 虽然共同发誓有他姓杨的一日再也不上光明顶了,心底里的窝囊气着实叫人难受。这个时候知道原来你个老小子还干过这么不地道的事,不拿来威胁你简直对不起我们“魔教”的称号。 但是彭莹玉受纪晓芙大恩,本人也比较讲义气,实在见不得他如此,两人一路从黄冈吵着打着来了蝴蝶谷,好在邪魔外道和丧心病狂之间还有点距离,他俩动手之间总是保持着“不伤孩子哪怕是杨逍的孩子”的默契。一日忽然听说这小娃子被“偷了”,两日互相怀疑对方使诈,又要动起手来,弄得胡青牛烦了把伤好的差不多的他们一起赶出去,扬言再敢自相残杀就是明教的人他也要见死不救了。 杨如寄接过被养的马马虎虎的杨不悔小朋友(两个出家人知道怎么带小孩?),那是更不能去武当峨嵋任何一派了,只觉得天地间的事太荒唐了。不管是在师门峨嵋还是夫家所在的武当派,她怀里的这个小娃娃都是耻辱的存在,可就算不看纪晓芙的面子,她身为人母,难道能把这个话还说不顺溜的小姑娘,却用亮晶晶大眼睛看着她的往野地里一扔,听凭她喂了野兽?那她可真再也不敢想自己是郭大侠黄女侠之后了。只怕祖宗在底下也觉得自己伤天害理。 所以她只好压下心底的愧疚感往金陵赶,只要救下纪晓芙把这个孩子还给她,她先不管声名的问题,立刻带着自家娃娃回武当,帮殷梨亭退了这桩倒霉婚事。 说来她下山一趟,救助纪晓芙觉得对不起峨嵋武当,为帮纪晓芙抢夺孩子又利用了明教旧部对前夫的情感,又有些愧对丈夫俞莲舟,至于人手不足传自家师门谣言……她甚至不想评价自己的行为。总之这几个月过的是憋屈无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救人,却感觉这个那个都辜负了,种种心情难辨,让她连腹中的胎儿都没太顾忌,拼命赶路。 可人还没追上呢,她竟然发现江湖中传言“天鹰教少主夺了杨逍的外室和私生女,这外室居然还是武当殷六侠的未婚妻。” 这下她知道自己一腔邪火该向谁出了。 现下她的情况不适合正面对决——殷野王不值一提,但累及腹中胎儿就不好了。听闻武当六侠七侠南来金陵她本来还有些为难,但看着比她更加羞愧万分的纪晓芙,她只能镇定劝道:“天下事自有定数,你既然不能一辈子躲开,干脆做个了断,省的连累我这个嫂子在小六面前不好做人。” 纪晓芙闻言忙道:“您说的是,我一定不会连累师姑的。” 如寄点头,看着远处盛夏水波,忽涨如扇面,定定道:“都来了也好,咱们就学诸葛武侯,来个借力打力。”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故都金陵的繁华不因改朝换代而褪色多少,等到了初秋夏末,暑热减退,普通民众欣然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美景,而天鹰教从上到下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光明左使杨逍和武当派,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好在老于江湖的殷天正比一直受到父亲庇护的殷野王明白多了,越是危机越发镇静,只严守门户,客运等琐事一概收缩,退得丝毫不乱。 第十四章:杨逍来了 却不想,千算万算,第一个到的居然不是武当派的人,而是昆仑派何太冲夫妇,他们门下弟子伤在天鹰教的王盘山大会,这些年梁子渐渐结大了,但二人身为一派尊长,到来的客客气气,身后男女弟子均做书生、道人打扮,兵不露刃,保持了礼节。 可熟不知他们这招先礼后兵,在少林武当或许管用,但在天鹰教看来,还是与挑衅无异,顿时引起了同仇敌忾之氛围。等他们一行人再三拜铁,才派了天市堂主程堂主前来迎接。 班淑娴再也忍不住,跳出来喝道:“我们夫妻远渡万里而来,又是一派宗主的身份,你们天鹰教好大的气派,阿猫阿狗就能知客吗?” 因为高、常二人在王盘山大会后成了傻子,这些年昆仑派和天鹰教也结了不轻的梁子,也就是天南地北离得远,加之那二人也不过是普通弟子,到不了惊动掌门人到地步,双方还算不得死仇,大娘黑道中人本就少有温良恭俭让之辈,这程坛主更是刚在海上和夫妇二人的大弟子西华子闹得难堪,当即道:“我自然不是堂主他们,但天鹰教又不是你派附庸,不请自来还带着兵刃鬼鬼祟祟藏在腰间布袋里,没打你们出门,那已经是我们教主宽宏了。” 班淑娴再也忍耐不住,指着天鹰教的大门喝道:“你们既然给脸不要脸,我也直说了,我们不找他殷天正,叫殷素素那个妖女出来,她害了我门下弟子,包庇恶贼谢逊,这一笔账目今天还有个了解了。” “哦,那倘若屠龙刀不在谢逊手上,何夫人还急着找小女吗?” 远处平地惊雷般喝出一声,待到最后一个字说完,连何氏夫妇二人都隐隐感觉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却见殷天正身着深色胡服,肩膀处绣着一只飞鹰,气定神闲地走出来。淡淡对手下人说:“你们也忒不懂待客之道,眼看何夫人的椅子坏了,还不去换一把好的。” 天鹰教众自不会对教主的话有所顶撞,当下恭恭敬敬地去了,班淑娴缓过一口气来,又想质问殷天正,却被何太冲拉住袖口,轻轻示意。原来这何太冲虽然平日畏妻如虎几成笑柄,但此人能坐稳掌门之位,其审时度势的本事非暴躁易怒的妻子可比。他们夫妇此次前来,首先是门下弟子几番吃亏,在没个说法只怕说不过去,二来想那天鹰教多年来被少林等名门正派和诸帮派联合为难,纵然勉强支撑,实力也必然大损,这时候又听闻他的爱女握着屠龙宝刀的秘密,故此夫妇二人连夜带着十几个高手弟子前来,本着有便宜就占的原则。 但是他刚才暗中观察,天鹰教上下防备严谨,攻守条理分明,绝不是虚张声势,而殷白眉这老儿内功竟然如此深厚,实在远超他们夫妇,刚才班淑娴站在前面,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梨木太师椅子在连接处平白无故地裂了几道口子,这难道不是隔空打牛的路数?既然殷天正主动提出来换椅子,那就是还给他们留着脸面,这时候要是不用话难住他而是一味硬拼,只怕吃亏的会是他们。总之何掌门是不愿沾不着便宜才赔本的。 班淑娴被丈夫一拉,又看到那被抬下的太师椅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断裂,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脸色微微一变,但兀自强撑道:“殷教主也算一方豪杰,怎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竟要一推三六五吗?那谢逊杀人盈野江湖共知。我夫妇二人都有子侄徒孙伤于他手。天鹰教扬刀立威在前,您之亲女包庇这等魔头在后,身为一教之主一家之主,难道就放任自己的儿女不管,只怕到那时候,来向天鹰教讨教的就不知是我昆仑一家一派了。” 最后一句话已经甚为不客气,但偏偏还是殷天正最担心的,让他隐隐变了脸色。屠龙宝刀,武林至尊,谁能不动心,就是他殷天正也没这把握,以前和各大派虽都斗过几场,但毕竟殷天正也是丢了宝刀加亲生骨肉的。名门正派虽然是各种伪君子的集合地。毕竟是还要讲个面子、道义,没真跟他玩命,可是这次…… 正在他左右为难间,忽听梁上传来一阵嗤笑,“好好,鹰王,在下给你出个主意,不妨就将令爱的消息告诉这二位,然后再对外宣扬金毛狮王的事已经尽告昆仑派,我看这样一来你也清净了,令爱也踏实了。” 语意调侃,吐字又格外清晰,显然也是为高手,何太冲挡在妻子面前,拔出宝剑来,喝道:“何方明教妖孽,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出来较量。” 他是听此人对殷天正的称呼上判断出了大体身份,而随之而来的毒计简直让他不寒而栗,要是那么多江湖人士找上昆仑,哪怕只有一半信的……他不敢往下想下去。 班淑娴这一刻把什么屠龙宝刀门下弟子全忘了,少女心不可抑制地爆了。她再想不到这死没良心的会第一时间护着他,原本他这几年借着自己无出纳了四房小妾,恨得她只想白倒进红刀子出结果了他和那几个贱人,可总是顾及多年情分,加上她也自知能有如此大的权威多少还是借助何太冲掌门之位。现在看来,这死鬼也没说假话,他娶小到底是为了子嗣大计,最爱的还是她。 别人可没她这么闲,一个一个地都按按握住兵刃准备迎敌。 他们这官司打得热闹,却不知殷天正已经正襟危坐,沉声道:“杨左使,多年不见,有失远迎。” 忽见一人飘忽而至,行动未带烟尘,本人也是白衣方巾,三十几岁的年纪,满是儒雅清俊,却略带一丝苦相。他根本不看何班二人,只对殷天正一拱手,道:“鹰王老当益壮,杨某佩服。” 这时班淑娴已经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是杨逍这贼子。”话未说完,已然举剑护在胸前。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她自知打不过。 第十五章:杀妻证道? 杨逍自然是从来没将何太冲夫妇放在眼里的——其实他这人放在眼里的人还真不多,当世也就那么几个。但他此行的目的明确,勉强收敛住了到嘴边的嘲讽,对殷天正抱了抱拳头说:“鹰王,你虽然出教,但到底认是我明教分支,我今是有事来问你。但咱们的事,不该叫外人看笑话,你以为如何?” 殷天正自见杨逍身影,就知道此事难以善了了,但他和杨逍虽然很不对付,在维护明教面子上却是一致的,因此慨然道:“正当如此。” 班淑娴气急道:“你们这些……殷教主,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弟子的事,你势必要给个交代的。” 她虽然跋扈,但毕竟不是全无心计之人,知道要是殷杨二人联手,他们夫妻二人别说讨得便宜,能够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因此没有将话说死。而何太冲就更为圆滑了,不疾不徐道:“殷教主,内子说话急些,但世人皆知你已经脱离明教,有何必与这夺人妻室的***之徒同流合污,平白辱没了自家名声。”昆仑派的上任掌门、他的授业恩师白鹿子当年死的蹊跷,昆仑派弟子都怀疑是杨逍所为,知识苦于没有证据,这些年仇怨已经结深了,所以他也不介意多多得罪杨逍,分化他和殷天正。 也是不巧,他如果说别的,杨逍只会当他放屁,但“夺人妻室”云云实在是大犯他的忌讳,当下便沉了脸色,声音隐含压迫,“哦。” 殷野王这时也站在父亲身后,他是受足了杨逍的苦头,又因为纪晓芙这些日子尽是挨父亲的打,一时竟忍不住道:“杨逍,人家这话原也没冤枉你,那峨嵋派的纪晓芙带着孩子是我亲眼见到的。” 杨逍脸色一变,心里颤动起来,忙问:“好,那请.....你告知,她……她们人呢?还好吗?”以他素日的性格,显然是激动至极。 殷野王的国字脸顿时一红,实在说不出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是总角幼儿,竟然在天鹰教的重重关卡下被人救了出去,几个月寻访下来一无所获。这话说出去他们也不用混了,但杨逍哪里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耐心已尽告罄,不欲再讲什么道理。 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觉得后心处一凉,根本来不及反应,本能运其轻功,低头含胸,滑入游鱼一般避开,饶是如此,长剑已然刺中他的左肋,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登时长流,引得堂内不少人惊呼。 可见若非他反应即时,此刻已然是被杀或是重伤。众人齐声鼓噪,只见何太冲的长剑收势不及,已然劈中了堂上的琉璃灯架,登时让其粉碎,而班淑娴的剑上却沾了血。 原来杨逍自入门就站在殷天正正面,而何班二人稍讲一些表面功夫,坐在下手左面,灯场面六安起来时正好侧对着杨逍。他二人本是心思不正之人,均想:此地时天鹰教到地盘,再加上杨逍,此日断断讨不着便宜。不如杀了杨逍,还算有个为师报仇到名声。原来当年白鹿子临去之时,并没有来得及指定掌门人,但班淑娴却是他嫡亲侄女,入门最早,她嫁给何太冲侯二人联手夺下着掌门之位,别的弟子纵然不服,碍于实力不济,只好忍耐。如此十余年来,两人地位日稳,但到底夺位不正,心里不安,眼见这等机会,再也顾不得其他,对望一眼,心意相通,点了点头,趁着他们说话机会,慢慢向门口移动,使出一招“无声无色”,同时疾向他背后刺去。这招“无声无色”是昆仑派剑学中的绝招,必须两人同使,两人功力相若,内劲相同,当剑招之出,劲力恰恰相反,于是两柄长剑上所生的荡激之力、破空之声,一齐相互抵消。这路剑招本是用于夜战,黑暗中令对方难以听声辨器,事先绝无半分征兆,白刃已然加身,但若白日用之背后偷袭,也令人无法防备。但杨逍未及而立之年便是明教光明左使,内功至深,近些年来枯坐坐忘峰,修为更是大有长进,应变之快远非一般豪客可及,险险地避开着必杀之招。 何氏夫妇一不做、二不休,双剑齐向杨逍攻去,均想:“背后偷袭的不要脸勾当既已当众做了出来,今后颜面何存?若不将他刺死,自己夫妇也不能苟活于世。”是以出手尽是拚命的招数。杨逍素来不用兵器,避了数剑,心下已经有计较,“你二人如此暗箭伤人,有仇不报,岂是我杨逍所为。了结了你们,才好问晓芙和孩儿的事。” 当下他双手极速圆转,挪移乾坤,借力打力,轻轻一拂手,何太冲这剑竟在中途转了方向,嗤的一响,刺中了班淑娴的心口。何太冲登时大惊,本能就想收势扶住妻子,杨逍哪里能容得他如此,只见他身法如电,转到何太冲背后,双掌发力推他一把,这剑立时穿透来班淑娴的胸膛,何太冲连忙撤剑,昆仑门下弟子卫四娘终于反应过来,急急过来抱住了她,只见班淑娴双目圆睁,满是惊恐,气息已绝,再无生还可能。卫四娘是她亲传弟子,虽则平日多受她刻薄之处,但近二十年师徒之情不是假的,她立刻大哭起来,喊道:“师父,师父,你快醒来。”待看着何太冲目瞪口呆,惊疑道:“师叔,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最后那句话说不出来,但屋内众人谁不明白? 何太冲如梦初醒,忙喝道:“不是我。你胡说什么,师姐是被杨逍杀的!杨逍,好贼子,你还我爱妻命来。”话虽如此,却也想不通杨逍刚才的“法术”,一时惊不敢上前。 杨逍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嘿嘿一笑,摊手道:“何掌门,我虽然是你等口中的邪魔外道。可你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尊夫人死于你的剑下,剑又在你的手上,我双手无白刃,这怎么能赖上我。刚才你们两口子暗箭伤人不是挺默契的嘛。还是……”他顿了顿,自知“乾坤大挪移”乃是明教不传之秘,历来都有教主掌管,他因得阳顶天喜爱,得以修炼,却也止步与第二层,刚才一招得手真是全亏了别人不识得此等神功。 但正因如此,何太冲才无从解释,殷天正年老资历老,或许能看出来一二,但他总不会在这个时候拆杨逍的台,因此只是微笑。 第十六章:无忌被劫 杨逍气定神闲,居然还有心情添油加醋,生怕昆仑派的火烧的不够旺,“鄙人倒是长居西域,听闻这些年来何掌门内宠颇多,夫人不忿多伤人命,何掌门只是嘴上不说罢了,看来这风流罪过当真害人啊。”完全不想想自己跑到这大老远的江南说白了也是为了风流债。 昆仑派弟子急忙道:“胡说。”“好贼子,你这是挑拨离间。”但是声音稀稀疏疏,声势已经弱下去了,他们自家知道自家事。班淑娴是昆仑派中的杰出人物,年纪比何太冲大了两岁,入门较他早,武功修为亦不在他手下。何太冲年轻时英俊潇洒,深得这位师姊欢心。他们师父白鹿子死时,不及留下遗言。众弟子争夺掌门之位,各不相下。班淑娴却极力扶助何太冲,两人合力,势力大增,别的师兄弟各怀私心,便无法与之相抗,结果由何太冲接任掌门。他怀恩感德,便娶了这位师姊为妻。少年时还不怎样,两人年纪一大,班淑娴显得比何太冲老了十多岁一般。何太冲借口没有子嗣,便娶起妾侍来。由于她数十年来的积威,再加上何太冲自知不是,心中有愧,对这位师姊又兼严妻十分敬畏。但怕虽然怕,侍妾还是娶了一个又一个,只是每多娶一房妾侍,对妻子便又多怕三分。 班淑娴心里有气,又兼年华老去心情烦躁,不仅杀过侍妾,对何太冲也越发不客气,打骂竟也不避着人,若说何太冲终归忍受不住借刀杀人,倒是也有几分可能。 何太冲已经渐渐回过神来,念起少年结发之恩,如何不悲,只是敢看门下弟子心散,只怕有大麻烦等着自己,虽明知妻子定然是被杨逍所害,却也报不得仇,放了几句狠话,带着妻子尸身喝众弟子离去。 这一下蝴蝶翅膀搧的,张无忌免去一劫,也让昆仑派式微已成定局。 杨逍这才对殷天正一拱手,到:“这等假仁假义地小人,死了也污了鹰王地方。不过咱们之前的事,您可否让令公子给个交代了。” 殷天正沉声说:“杨左使,养子不教父之过,你要交代,还是我老头子来吧。” 殷野王大急欲说话,早被自家父亲点了穴道。 杨逍想着天鹰教到底是殷天正当家,也无不可,正要说话。忽听道天井歪传来一声爆喝:“姓杨的,你这猪狗不如的淫/贼。不许你再打芙妹到主意。” 殷天正往外一看,惊喜交加,“素素,素素,我的女儿。”只见殷素素一身马面裙,神色凄婉憔悴,靠在一个中年文士一般的男子身上,旁边还有两个青年汉子,均穿着白衣道袍,齐齐拔出剑来,对着杨逍。其中一个略显稚嫩地尤其愤怒。 殷素素却顾不得其他公案,跌跌撞撞跑到父亲身边,一把抱住,哭着到:“爹爹,爹爹,女儿终于见到你了。求您救救我的孩儿啊。” 殷天正奇道:“我外孙子怎么了?”原来世事无常,为着武当峨嵋两派的名声,因着俞莲舟一行人改道南行,那在AH境内伏击的玄冥二老当然没有得手,但是偶然事件可以避免,天下人对谢逊和屠龙宝刀趋之若鹜这一必然事件确实神仙无救的。到了临安境内,殷素素一心想劝解殷莫两位,偏他俩都是少年气性,不因为天鹰教迁怒殷素素已经是教养好加上看五师兄的面子了,未婚妻被虏乃奇耻大辱,不仅殷梨亭本人,整个武当派也是同样忿忿,此事不可能就这样糊弄过去的,就连一向对她颇为关怀的俞莲舟也不再赘言,只强调尽量不要动手,留有余地。只剩下一个张翠山左右为难,但依殷素素对他的了解,真到了危急时刻,此君还是会和他的师兄弟共生死的。 此等煎熬之下,加上武当四兄弟俱在,她对张无忌的安危少了一丝警惕,可恰是如此,在一个雨夜,一行人夜宿船舶,无忌此生第一次下江南,对着鱼儿跳跃无比好奇,伸出头去探看,就是这一探头,水面上忽然极轻微地一响,殷素素肃然一惊,忙提剑去看,只见码头边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地老头棒子一勾,叫小无忌倒栽葱地往水面扎区,一张薄如蚕丝的银网准确无误地笼罩住了张无忌,水下潜伏之人收了渔网就向下沉去,这一番变故恍若佛祖弹指,迅速无比,配合默契。 这番动静虽小,但俞莲舟、张翠山已然听见,忙跳出舰板来查看,殷素素更是方寸大乱,哀嚎一声:“无忌。”旋即也顾不得任何人,一头扎紧水里去救儿子。 此时殷、莫二人也已经出来,俞莲舟经事毕竟多,转瞬之间已经吩咐,“六弟,抓住那老乞儿。五弟延岸追踪,七弟咱们下水去帮你五嫂。” 按说叔嫂有别,又在水中,他这安排不甚讲礼,但十分轻重缓急。他深知自家师兄弟中,六弟殷梨亭水性最差,十成的武功到水下最多能发挥三成,五弟因跟着师父练的是飘逸一路的武功,轻功最佳,人在水下不可能长期潜伏,总是要上岸的,纵有奇人,可无忌却是幼童撑不住,想必抓走无忌的人也是为了谢逊,不敢伤他性命。 众人向来信服他,应喏一声分头行动,俞、莫二人随即下水,黑夜之中,水下更是绝难分辨踪迹,好在俞莲舟内功深厚,耳力极佳,远远听到动静,拼命向那里游去。 不多时就以看见殷素素身影,她到底是武力稍差,此时已经有力衰之像,俞莲舟水中一弹指,正中她的后背,她一惊之下发现二伯来了,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欲要说些什么却又碍于水里发不出音来,只能指着前面无忌的方位。 就在此时,那个擒拿无忌的人忽然一招攻向殷素素,她措手不及被正中肩头,此人正好借力跃出水中,手拎渔网稳稳落在岸上。无忌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正难受的不行,本能地喊道:“爹爹,妈妈……” 那人本想给他来怎么一下子,忽然见一道银光闪来,原来张翠山已经凭着水面地波纹追击至此,他此刻已经重新配了判官笔,一招“下”子决虎虎生风,直面击来,那人大惊之下,将渔网中的无忌向前一递,竟是叫他抵挡着杀招。 第十七章:仇人相见 张翠山大惊失色之下赶忙住手,就在这转瞬之间,岸边树林里忽然从四面八方射出弓箭,准头极佳且力道强劲,张翠山和已经从水下上岸的俞莲舟、莫声谷以及追上来的殷梨亭纷纷以剑格挡,殷素素刚才伤得不轻,被几人围在中间。 如此过了一刻钟,羽箭渐少,隐有马鸣之声远去,至于那用渔网挟持无忌之人更是早已不见踪迹。殷素素爱子情深,想也不想就要去追,张翠山一把拉住她,说:“素素,人已经没影儿了。你先听听六弟怎么说?” 看着大家伙殷切的眼神,殷梨亭却是恼恨不已,”那人一被我拿住,竟然一句话不说就咬舌自尽了,这是死士啊。” 殷素素闻言更是难以接受,竟甩开丈夫,沿着河岸狂奔追去,张翠山哪里放心地下,赶忙跟着过去。俞莲舟叹气说:“由他们去吧,六弟七弟,为人父母的心,你们以后就懂了。” 殷素素着一番追逐自然是毫无用处,她一口气跑了五六里路,直到脱力晕倒,才被张翠山抱回。这一番折腾,天已经大明,等张翠山找到师兄弟们,却发现俞莲舟正在打坐,嘴唇微带点紫色,显然是中毒了。 张翠山大惊,忙问:“二哥这是怎么了?” 莫声谷大恨道:“那些人的箭上有毒,二哥昨夜为了护着我,胳膊上擦破一点皮,他以为无碍便没有说,谁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发作了,眼下他正在运功排毒,可恨咱们几个没一个会岐黄之术的。” 张翠山一看师兄如此,心中道:“总要先顾二哥,再救无忌。”于是道:“咱们虽是一师同门,但内家修为各有不同,一会还是轮流为二哥运功,看能否逼出毒素。” 这时殷素素已然转醒,呢喃道:“无忌,无忌。”众人听了这话更是难受,殷莫二人不大喜欢殷素素,但对于自家师侄却是真心疼爱,与宋青书俞凌波无异,他现在生死未卜,谁心里也不好过。张翠山叹了口气,给妻子喂了些水喝,轻轻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又安慰道:“你莫急,抓走无忌的人自然会来找我们。” 殷素素本是极为聪明之人,一听边明白了,只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无忌绝不会出卖他义父的,可是,可是不知这些人会怎么折磨他啊……” 张翠山正色道:“生而为人,若为了孝道连这些苦都吃不了,那就不是我张翠山的孩儿了。”话虽如此,想着爱子遭罪,终究心下凄然。 莫声谷本来对殷素素是最没好感的,眼见她如今悲苦至此,也有些不忍道:“嫂嫂放心,昨日他们有心算无心,才叫咱们着了道儿,武当弟子岂是这么好欺负的?等二哥稍好些,咱们就练练‘真武七截阵’,不信应付不了这些人,救不回侄儿。” 殷素素先道了声“谢”,又沉吟道:“各位叔叔伯伯,妾有一事相求,求你们看在无忌份上……考虑一二。” 她本江湖豪客,骤然如此卑微,倒教众人都吓了一跳,忙说不敢。殷素素复道:“我知道天鹰教和武当素来有过节,以前也不敢提,可如今二伯中毒,无忌失踪。此地离金陵也不过二百里水陆,大家若是同意,我带你们前去,总是要先救人要紧。” 武当几人都不是迂腐之人,但终究心里有“正邪”之分,殷素素又道:“昨夜阵仗各位都见了,那么多弓箭马匹,不是朝廷就是义军,实在不是咱们能应付的。若为了无忌折损了武当任何一位叔伯,我们娘儿只有一死谢罪了。六叔,我知道纪女侠的事你和我哥哥有过节,可二伯的毒我们都不会解,我嫂嫂是滇南之人,说不定认识,就算她不行,天鹰教上下那么多旁门左道之辈,问问总比你们消耗真气强。” 她说的实在在理,张翠山等再无异义,只待俞莲舟稍好,便全速往金陵而去,而由殷素素带路,天鹰教的大门自然不需要通传就进来了。 只是没想到……只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老天爷开玩笑你也没办法! 殷素素出海十年,音信飘渺,头一回回娘家还把宝贝儿子丢了,那真是千般委屈要跟爹娘诉说,殷天正素来最疼这个女儿,虽然从没见过外孙,但是爱屋及乌,心里也是急得不成,忙说:“既然回来了,你就多住两天,女婿说得对。无忌小孩子家的能结什么仇,此事多半还是在谢逊身上,他们自会找来的。”殷野王也是连声安慰。 他们一家子骨肉团聚,天井里那厢两拨人却快要喷火一般了,周围教众未奉教主之命,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殷梨亭好容易等五嫂说完了前因后果,大喝一声。:“姓杨的,你到底将芙妹……”说到这里,想到种种可怕的后果,这位性情软弱的殷六侠竟然说不下去了。 他说不出口,莫声谷却是个暴脾气的,直接道:“杨逍,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好歹也是成名人物,纪晓芙到底如何了你给一句准话,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们武当派也不是婆婆妈妈之辈,只是却不能由着你们羞辱。”他心里信了纪晓芙与杨逍未婚生子,心中替六哥恼恨,竟是连一句“纪女侠”也不屑称呼了。 杨逍听着“芙妹”便觉得刺耳,忍不住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道:“大约四年前吧,灭绝师太为了屠龙宝刀自己放弃了徒儿,这事知道的人不少。要说看不起你们武当,那也是峨嵋派在先吧。” 峨嵋武当两派近百年来因各自创派祖师的渊源,交好远比其他门派更甚,不然也不会屡有姻亲之盟,杨逍这话那时毫不掩饰的挑拨离间了。好在张翠山在侧,素来言语凌厉,立即道:“天地君亲师,灭绝师太是纪姑娘的恩师,她如何对纪姑娘,我们武当派之人置喙不得。今天我师兄弟只请教纪女侠萍踪,她与我六弟有约天下皆知,无论有何事情,难得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第十八章:演技派阿翘 杨逍道:“巧了,我也是来探听晓芙下落的,江湖皆知她被殷野王殷堂主绑了来,张五侠真要问,似乎也该问一问令舅兄啊。” 众人目光一起看向殷野王,仇视之有之,期盼的有之,让他想被卡住了脖子一样难说话。 杨逍素来看不起他,讥讽了一句,“鹰王是有身份的人,当年嘲笑我诱拐妇女何等义正言辞。怎么到了自家儿子这里,还想包庇他不成。” 殷野王到底也是青年人,冲动道:“姓杨的,我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别来羞辱我父。是,纪晓芙和那小丫头是我绑的。不仅如此,我嫌她们不肯服软还一刀给杀了。你要找人报仇,寻我遍是。” 殷梨亭当时便呆若木鸡,殷天正见状不妙,大惊之余呵斥道:“逆子逆子,你胡说些什么?杨左使....你怎么了?” 原来杨逍听闻此噩耗,大惊之下竟然嘴唇发抖,一时战力不住,扶在椅子上。 而这边殷梨亭更是惨淡,手指战栗地指着殷野王,忽地大喝一声,大哭起来,张翠山赶忙一把扶住了他,莫声谷更是气愤不已,一边扶着他的肩膀,一面恨恨说:“这……算了,她竟坐下这等背信之事,使得武当蒙羞。她的死活就由峨嵋派的灭绝师太来管吧,六哥切不要为了她伤了身体。”他虽气极,但还是保持了名门子弟的修养。 殷素素却还是以自己为重多些,暗道:“哥哥多半是信口胡说,但此刻若不将矛头对准杨逍,娘家可要有大劫了,那无忌又该怎么办。”心中暗下决心,大声说:“六弟,七弟说的是,大丈夫一诺千金,纪晓芙若真是被杨逍掳掠而去,咱们尚可体谅她不容易,可如今她连孩子都养的这么大了,可还顾念半分婚约,这等**....” 话未说完,忽然听得一阵破空之声,继而胸口一阵气闷,几乎同时,张翠山的判官笔、莫声谷的长剑同时出手,众人都听得一阵兵刃相击的声音,内里稍弱之人已感觉到心脉激荡。白眉鹰王也抢上前去,大声道:“杨左使好大气势,这手弹指神通越发厉害了。可若你这三颗石子打中小女一颗,老夫今日少不得要以多欺少和你拼命了。” 杨逍冷笑一声,“今日杨某敢来,难道怕过什么?怪只怪你这女儿枉生在光明顶上,却还只会夫妇之伦地讲这些狗屁之话。在我杨逍这里,就是该死。” 殷梨亭忽然长剑出鞘,道:“姓杨的,夺妻之恨本就不共戴天,你还敢伤害我嫂嫂,这帐就一并算吧。”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准备出身的张翠山和莫声谷,道:“五哥,七弟,咱们今生有缘,只是这等事我岂能让你们助阵。千万想着无忌,好好找着他。”他自知远不是杨逍对手,而两位师兄弟昆仲情深,绝不会坐视他被杨逍杀了,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那样固然有极大胜算,可武当实力大损,别说救回无忌,只怕连武当山都回不了了。 莫声谷哪里听得这样的话,赶忙要上前助阵,却被张翠山拉住,低声说了一句,“仲兄在途,子姑待之。”莫声谷一怔,知道这厅堂之中有太多高手,五哥不方便用白话讲明,才暗示他俞莲舟自昨日说遇到名家前去解毒,今日必来。他的武功之高已是师兄弟中最高的,眼下已经僵到这种局面,怕只有拖延到他来,才能有胜算。 张翠山站出来说,“内子适才说话有些无理了,张某代为道歉。杨左使既然要与我六弟一战,又是为了纪姑娘,在下无话可说,只是我还是想再问舅兄一句,纪姑娘和你口口声声说的私生女,真的是死了吗?” 殷野王刚才见识了这几招杀招,终于明白自己惹了多大的祸,骄恣之心暂去,老实道:“不是,我的确把她娘俩抓了回来,但她们早在两个月前就被人救走了,至于是何人所救,我......实在是不知道。” 杨、张、殷、莫等人头一次听说此话,都是大吃一惊,杨逍喝道:“你说天鹰教总坛里,重重护卫之下,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救走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你自己问问这胡话自己信不信?” 话一说完,就听得一个清亮地女声说:“他就是满嘴都是胡话,我有爹娘,不是纪姑姑的私生女。”众人闻声一起看向门外,只见二门口已经站着一个穿着道袍中年男子,端正方圆正是俞莲舟,而他手里牵着地是一个扎着双丫辫,唇红齿白满脸悲愤地小女孩,朝着殷梨亭和莫声谷远远喊道:“六叔、七叔,呜呜,我好想你们。” 这正是跟着亲娘在苏州养好吃饱的鬼灵精小阿翘。 凌波一出来,武当众人先傻了眼,我们家白白胖胖的孩子才几个月不见,怎么脸蛋上竟然有了风霜之色,都心疼的不行,别的暂且不顾,赶紧把人报过来嘘寒问暖。 凌波也觉得自己委屈大了,刚才碍着俞莲舟严父之威,还不太敢放肆,一回到殷梨亭的怀里,先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真是叫武当派的几位师叔心疼,觉得孩子遭了大罪,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她又生的玉雪可爱,连杨逍看她岁数,明知她与自己毫无关系,一时间也有些怜爱之心。 如果再过几百年,这种行为有个准确地定义叫做“颜控”。 好不容易小家伙哭痛快了,她爹俞莲舟才说:“好了,如今你不要害怕,先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波噶了一口气,依然委屈说:“爹爹,儿跟妈妈下山之后,看到有坏人追纪姑姑,妈妈救了她。但是她们说元人该杀,但随便埋了可能会祸害百姓,妈妈就叫纪姑姑看着我,她说她去处理了,别的我不知道。” 众人看她条理清楚,心里都不自觉地以为纪晓芙是和元人产生冲突不敌,峨嵋武当两派世代交好,俞夫人认识她毫不奇怪,帮忙自然也应该。殊不知这是杨如寄早就教好的,春秋史笔,事实全都是事实,可却不是这么回事。 第十九章:有怨报怨 殷梨亭毕竟心急,赶紧追问,“阿翘,然后呢?” “然后,妈妈还没回来,这个人就来了。”凌波说着,准确地指向殷野王,已经哭红的小脸儿带着愤怒控诉道,“我本来以为他是好人来着,帮着我们卖鞑子的尸体,可他说我是纪姑姑和那个谁的私生女,还把我们抓近马车里。我问过纪姑姑了,私生女是骂人的话,而且是骂我爹娘的意思。他是坏人,爹爹你快打他。”说到最后一句,愤怒盖过了平常的畏惧,她竟然伸手拉住俞莲舟的袖子。 俞莲舟心里也是惊怒交集,万想不到还有这等事情,看着殷野王,缓缓道:“殷堂主,不知小女可曾因为年幼误会你的言行啊?” 殷野王刚才和杨逍对骂都挺过来了,这时看着俞莲舟黑潭一般的眼睛,心虚地却不敢说话,时人重孝,他一门心思认定凌波是杨逍的私生女,实在是对俞莲舟夫妇极大的侮辱,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因此难得心虚道:“我......在下确实误会了,说错了话,向俞二侠和嫂夫人道歉。” “呸,你是武当派什么人,嫂夫人也是你叫的?我侄女被你抢去好几个月这帐还没算呢,纪姐姐的下落你又如何交代?” 莫声谷最是急脾气,刚才误会纪晓芙,连声纪女侠也不肯叫了,可看到所谓的“私生女”是阿翘,又明白自己错怪了她,赶在六哥之前追问了起来。 殷野王说到这个还一肚子气,说:“我好吃好喝将人请来,是有人打伤了我二十几名教徒把她们救走了,你若要问,应该问你的好侄女才是。” 阿翘缓过劲儿来,哪里是吃亏的脾气,也不问长辈,直接呛声道:“你用铁爪把纪姑姑的肩膀抓伤了,流了好多血,疼得她好几天睡不着觉。有人来救我们要走,没人来救我们当然也要走。” 杨逍本来还在难受,一听这话,眼睛一眯,看着殷野王道:“这小姑娘说的是真的?” 殷野王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却仍倔强道:“不错,是她.....”话未说完,只觉得胸口忽然憋闷至极,耳边听得父亲大喝一声,“杨逍,住手。”借着力道一送,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切电光火石,除了杨逍和殷天正,谁也没看清怎么发生的,殷素素骨肉关心,一时也没想别的,赶紧扶住了哥哥,叫道:“快来人,先把我哥哥扶下去。”一面有看着阿翘,垂泪道:“好侄女,婶婶求求你了,会告诉我们纪姑娘在哪里好吗?” 她近日失却爱子,又夹在娘家婆家两头为难,实在是已经心力交瘁,但往日聪明还在,知道既然凌波已经身份明确,那么问题关键就在纪晓芙身上。 可她千算万算忘了一点,刚才慌慌张张地,大家也都忘了叫凌波认一认五师叔五婶,她人小鬼大又看殷素素和殷野王举止亲密,直接就给顶了回去,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俞莲舟赶紧板起脸,道:“凌波,不得无礼,这是你五师叔张翠山的妻子,要叫婶婶。” 凌波却不是好糊弄的,虽然害怕,仍是低声问:“五师叔不是去海的那一边了吗?怎么有多处一个婶婶来。” 俞莲舟再次感受到了教育的挫败,正想换个方式,忽然感到侧后一阵内劲袭来,本能使出柔劲儿抵挡,而就在这一瞬间,凌波身影“嗖”地一移动,殷梨亭只觉得自己怀中骤空,再看时发现凌波已经在杨逍手里了。而杨逍又在正堂大门边上,离他们师兄弟几人足有十步之遥。 武当派四人同时大惊,张翠山举着判官笔,首先道:“杨逍,你难道要对个娃娃下毒手吗?” 杨逍道:“杨某虽然不是好人,但还真没黑到这个地步,但你们婆婆妈妈诉起辈分来没完,我却也实在没耐心了,只要这位俞姑娘回答我几个问题,自当好好奉还诸位。” 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凌波已然大声说:“你是坏人,我什么也不说,打死也不说。” 杨逍看她这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心下虽急,却也好笑,道:“你才几岁的丫头,话别说的太满。” 凌波傲然说:“你看不起不要紧,我的妈妈也是峨嵋弟子,她说了你是坏人,我就和你势不两立。你打死我,我也什么都不说。” 这说话间,莫声谷已然长剑出鞘,青峰闪耀,虚实相间直向杨逍另一侧的胸口攻来。于此同时,殷梨亭与他约好一般,不知何时绕到杨逍后面,同样一剑蓄满全力,刺向他的脖颈,这招没任何变化,却是实实在在地搏命,绕杨逍何等本事,也避不开师兄弟二人同时攻击要害。 可是杨逍成名江湖二十年,也不是好像与的,他一察觉到殷、莫二人行动,立即拉着阿翘跃起半尺,双手圆圈一转,暗中运上了”乾坤大挪移“的功夫,莫声谷长剑竟然偏出老大一截,更要命的是殷梨亭新仇旧恨,出招只有比师弟还重,这一带竟然直直向莫声谷刺去,殷梨亭大吃一惊,赶忙收力,可这电光火石之间如何来得及,眼看兄弟相残的悲剧就要发生,俞莲舟和张翠山同时大急,欲要抢上去救护,谁知正在这时,莫声谷长剑一扔向后一仰,殷梨亭长剑虽然刺中他的小腹,登时鲜血上流,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殷梨亭一怔,赶忙也把长剑扔了,跑过去抱住莫声谷,拿过俞莲舟的天王保心丹给他服下,垂泪道:“七弟,七弟,你这又是何苦呢?”习武之人,剑不离身,若连这个意识都没有,哪里能应付得了危机重重的江湖呢?莫声谷生死须臾之间做出此等选择,分明是把兄弟之情看得高过了生命。 莫声谷声音虚弱,道:“六哥,没事,他有妖术。”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单武当之人都明白,他是绝对不会责怪殷梨亭的。 第二十章:阿翘的反击 俞莲舟看了一眼殷素素,说:“五弟妹,你去照顾七弟。”然后和两个师弟对视一眼,说道:“真武七截阵”。张殷两人心下一凛,立即明白,兵刃同时离手,按八卦方位展开,起手奇异,三人互相配合,一会儿向乌龟,一会儿又像长蛇。 原来张三丰有一套极得意的武功,叫做“真武七截阵”。武当山供奉的是真武大帝。他一日见到真武神像座前的龟蛇二将,想起长江和汉水之会的蛇山、龟山,心想长蛇灵动,乌龟凝重,真武大帝左右一龟一蛇,正是兼收至灵至重的两件物性,当下连夜赶到汉阳,凝望蛇龟二山,从蛇山蜿蜒之势、龟山庄稳之形中间,创了一套精妙无方的武功出来。只是那龟蛇二山大气磅礴,从山势演化出来的武功,森然万有,包罗极广,决非一人之力所能同时施为。 张三丰悄立大江之滨,不饮不食整整三昼夜之久,潜心苦思,终是想不通这个难题。到了第四天早晨,旭日东升,照得江面上金蛇万道,闪烁不定。他猛地省悟,哈哈大笑,回到武当山上,将七名弟子叫来,每人传了一套武功。 这七套武功分别使用,固是各有精妙之处,但若二人合力,则师兄弟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便即大增。若是三人同使,则比两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高手,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到得七人齐施,犹如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 当世之间,算得上第一流高手的也不过寥寥二三十人,哪有这等机缘,将这许多高手聚合一起?便是集在一起,这些高手有正有邪,或善或恶,又怎能齐心合力? 张三丰这套武功由真武大帝座下龟蛇二将而触机创制,是以名之为“真武七截阵”。他当时苦思难解者,总觉顾得东边,西边便有漏洞,同时南边北边,均予敌人可乘之机,后来想到可命七弟子齐施,才破解了这个难题。只是这“真武七截阵”不能由一人施展,总不免遗憾,但转念想道:“这路武功倘若一人能使,岂非单是一人,便足匹敌当世六十四位第一流高手,这念头也未免过于荒诞狂妄了。”不禁哑然失笑。武当七侠成名以来,无往不利,不论多么厉害的劲敌,最多两三人联手,便足以克敌取胜,因此这“真武七截阵”的功夫外人哪里知晓? 杨逍开始还有些自傲之意,然而这次一交手,登时觉出压力,师兄弟三人的招式配合无间,竟像是一人生了三双手一般,整整强了数倍不止,他之“乾坤大挪移”本来就止步于第二层,对上张翠山、殷梨亭或可以寻个破绽牵引其招式,但遇着俞莲舟的棉柔内劲儿却倍感吃力。也就是三人顾及他手上抓着凌波,一时未敢出凶招,这才像是平局一般,但是局中之人也都清楚,再打下去,终究杨逍是非输不可的。 杨逍此生少年成名,得阳顶天传授武功,所遇凶险实在不少,但却从没有今天这样狼狈过,其实他比俞莲舟大不了多少,若是用言语挤住对方,要求单独动手,未必会输,可偏他自恃武功高强,根本没往那里想,更不会这样说,如此一来便让自己陷入不利至极地境地。也算是他自己从来眼高于顶的报应了。 他们这边打得热火朝天,厅堂之内器物横飞,周围之人都退开,却是越看越惊心,连殷天正都暗暗道:“原先这杨逍小儿职位在我之上,老夫只当教主偏心,却不料他真有如此造诣。这武当派的功夫也当真了得,攻受配合如同心连。”再看看自己的儿子,虽然明知双方越打越损耗实力,于己越有利,但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 再说凌波,她被杨逍左手抓住,虽然杨逍本人无意,但实际上她却像一件厉害的兵器一样让俞莲舟师兄弟始终不敢下重手,就算自己注意不伤着孩子,难保对面那魔头黑心。(杨.魔头.逍:我没有那么下作好嘛?)但随着双方你来我往,她就像个物件一样被上下左右摇晃,惊恐眩晕至极,终于忍不住大喊道:“爹爹,妈妈,妈妈快救我。” 俞莲舟已经是冷汗淋漓,恨道:“杨逍,快快放下我女儿,她受不了了。”他一开口,张殷二人自然也停了下来。却听俞莲舟说:“还我女儿,我俞莲舟不避不躲,任你打三招。“不由一时大惊,同时道:”师兄不可。“这杨逍何等厉害,三招任打,二哥又有伤在身,岂不是要送命吗!殷梨亭平日里最喜欢这些个可爱的侄儿侄女,此刻见凌波脸色惨白,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她的小命儿,纵然心头恨得滴血,却也咬牙道:“姓杨的,你放了我侄女,我........我们今日不再与你为难,来日再决生死。”武当派中本应该以宋远桥俞莲舟为尊,但他虽性格软弱,也知道师兄们此刻都会顾及他的面子和心情,只有他才能做出这种让步。 杨逍心道我还未必怕了你们,正要开口,忽然感到左腿外侧一阵剧痛,悚然而惊,左手不由一松,俞莲舟父女莲心,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飞身上前抱住女儿。张翠山落后一步,却看的无比分明,这孩子竟然趁着大人说话的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随身短剑,稳准狠地刺入了杨逍的“环跳穴”,真是上下差一寸都没这么巧的。 习武之人都知道,环跳穴是足少阳胆经的经穴,穴近髋关节。主下肢屈膝屈髋环曲跳跃。因此若是为利刃所伤,很有可能造成瘫痪。而凌波此击能中,完全是因为杨逍全身心的精力都在对付武当三子上,根本想不到她一个小丫头会随身携带短剑,更想不到她能伤人。 但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凌波自小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她被晃得几乎要呕吐,本能拿出贴身短剑捅向杨逍。此物乃是郭襄女侠当年留下的,锋利无比,也是巧了竟然能够正中要穴,而杨逍何等修为,纵然一时吃痛脱手,若下杀手也来得及。但他竟也一犹豫,眼睁睁看着俞莲舟飞快地抢过女儿又递到殷梨亭怀里。俞莲舟挡在所有人身前。 请大家多收藏评论啊 第二十一章:光明磊落俞莲舟 杨逍则是先点了伤处附近几处穴道,道:“小小年纪,当真好手段,若入了我们明教,将来成就可不再杨某之下。” 这话说的武当派的人齐齐变色,我们家好好的孩子,是被你逼急了,到了生死关头才自卫伤人的,怎么到了你嘴里成天生的魔女胚子了?真是小人眼中无君子。 殷野王看他笑话,道:“你平生得罪欺负了这么多名门正派的女侠,这回却伤于名门正派的女弟子手里,可见真是报应.......”话未说完就被亲爹重重拍了一下脑门。 殷天正真是被气得太阳穴都要开始疼了,真觉得自己一生英名要被这个孽子毁干净,这么多事还不是因为你手贱引起的,好不容易双方火拼暂且忘了你这笔烂账,还非要提醒人家还有个手贱的没收拾吗?你找死我就不管了,难道还要你妹妹不好做人? 殷梨亭和杨逍有夺妻之恨,那当真是不共戴天,确定凌波没有大事之后就先把她放下,柔声道:“好孩子,跟着五师叔,他和我一样的,都是你爹爹的师弟。”然后长剑出鞘,指向杨逍道:“好贼子,咱们今天老账新帐一起算。” 杨逍虽然负伤,但凌波小小年纪,伤人也有限,他自忖现在对付殷梨亭完全可以取胜,正要说话再讥讽对方几句。俞莲舟忽然拦住殷梨亭,道:“六弟且慢。”复又转过头来对杨逍说,“杨先生,小女暗箭伤人在前。姓俞的今日不能再与你为难,他日相见,再行讨教。” 他这话一说,不仅是几个师弟,就是整个天鹰教的人也震惊了,不少好手都看出即使杨逍未受伤时,应付武当三子的奇怪阵法也已落下风,现在若再动手,杨逍性命必然危矣!熟料俞莲舟竟讲出这样的话来。莫声谷脾气火爆,刚敷好药坐在太师椅,急的不管不顾立时站起,说:“二哥,您.....不可有宋襄公之仁啊。这还让六哥怎么做人。”殷梨亭和莫声谷拜入师门后,因张三丰年岁已老,是由宋远桥和俞莲舟代师传艺,因此他对俞莲舟实在是敬畏有加,纵不赞成,也只敢说这一句。 张翠山虽然没这么说,心里想的也是一样的,殷素素却想明白了,低声对丈夫道:“你们就是能拼命杀了他,自己损伤也大,此地距离武当千里之遥,咱们还.......怎么找回无忌?”其实这话说的是委婉了,张无忌一个小孩子家,以前又一直未至中土,别人绑架他都是为了谢逊和屠龙宝刀,但绑了他的人一定会来找他们。若是武当四侠一起挂彩,别说抢回孩子,自己都未必能自保。更何况如今又加上了一个小凌波? 果然,俞莲舟听后,摇了摇头道:“杨先生与我武当派有大梁子,我虽为师兄,也不能越俎代庖替六弟做决定,只是养不教父之过也,我女儿伤人在先,纵然她是自保,你却没取她性命。大丈夫做事,不求人尽皆知,但求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我不能趁人之危。”原来刚才俞莲舟疯了一般上前去抢爱女,但终究离杨逍有些距离,就在片刻之间,杨逍只要内力一吐,或者反手一拍,俞凌波必然命丧当场。而他此时却看到女儿已无大碍,明显是杨逍还有道德底线,只是比他们这些人低得多,叫人捉摸不透而已。 阿翘正头晕脑胀,听得这话,“哇”地一声哭出来,呜咽道:“不是我的错,是他,是他先抓着我的......” 杨逍却深深看了俞莲舟一眼,道:“不意所谓名门正派之中,还真有几个名副其实之人。俞二侠,你今日纵然放过我,但晓芙的下落,我必然追查。少不得会落在令爱头上。” 俞莲舟道:“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怎么做我的女儿?六弟,救人为先,请你今日卖为兄一个面子。” 殷梨亭纵然满心不甘,也知道俞莲舟的脾气,脑子冷静下来也想到了无忌和阿翘,心道:“这贼子虽然掳掠了晓芙妹子,但所谓未婚生子肯定是这帮邪魔外道自己猜的。等他走了,还是先问阿翘,找到晓芙为重。”恨恨收了剑。 杨逍虽然不畏死,到底也不会自己找死,见状抱了抱拳,意思是记下武当派这个人情,对殷天正示意一下,随即远去。 殷天正这才上前来,深深作揖道:“俞二侠,两派已成亲家,小犬得罪女公子,我必然亲自绑他上武当山负荆请罪,但是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我那外孙无忌,请各位暂住此处,咱们做些商量。” 俞莲舟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却是坚持不住了,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奔涌出来。看的张翠山和殷梨亭同时大惊,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他,殷素素也急道:“二哥,你这是还没好啊,刚才.......”想起刚才与杨逍动手时的凶险,若他是硬撑着,可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怎么得了? 凌波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刚恢复点血色的小脸儿霎时变白,急急向前道:“爹爹,爹爹你怎么了?是刚才那个姓杨的坏人害了你吗?” 俞莲舟又摇了摇头,却也无力过多解释,环视了一眼武当派的人,说:“回客栈。” 殷天正情知这是还信不过自己,心里也微有些恼,想自己也算一方豪杰,如此这般低声下气,还要怎地?不住就不住,老子为的是自己的外孙和女儿。于是他道:“小女虽然已经嫁人,但我父女十年未见,我不强求诸位,但好歹让她在娘家住上一宿。” 这倒也无可厚非,俞莲舟不在这种事上越俎代庖,张翠山表示同意后又和岳父正式见礼,随即背起莫声谷,阿翘也去乖巧牵着殷梨亭的手,武当众人和俞莲舟等一起离开了天鹰教。 粉丝好少,大家段落打赏二点币也是对作者莫大支持。 第二十二章:武学进步 俞莲舟刚才的确是硬撑着了,特别对头还是杨逍这种当时一流高手,那可真是伤上加伤。 他本身毒素未清,身体亏损,又正面与杨逍对抗,激地气血上涌自然激发毒性,差点游走全身,不过好在他内力终究比师兄弟们深厚,回客栈之后自行打坐运功,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是在用内力对抗,凌波看父亲如此,父女关心,又急又怕,小声哽咽地问:“师叔,我爹爹,我爹爹能好吗?” 这时正好是张翠山离她最近,殷梨亭正忙着给莫声谷处理伤口,看见这孩子满脸忧色,心中大为怜惜,安慰道:“阿翘乖啊,你爹爹只是毒素未清,他内力深厚,说不得因祸得福,武学进境上更胜一筹呢。” 谁知凌波却摇了摇头,说:“我不要爹爹武功更厉害,我只要爹爹好好的。”张翠山一听,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无忌,一时五味杂陈,最终也只能抱起凌波道:“阿翘是个好孩子,你爹会没事的。” 他的话刚说完,俞莲舟忽然脸色一白,吐出一口淤血,阿翘吓得连眼泪都不流了,张翠山却喜道:“成了。” 果然,俞莲舟这些日子都是运功自创口逼出了一点点毒素。初时吐出的血还是黑的,如今却已经极淡了,显然是卓有成效。 果然,片刻之后,俞莲舟睁开眼睛,说:“五弟,你将阿翘带出去,莫吓着了她。”说罢便重新入定,运起武当九阳功,使得一股真气游走全身。 或许因为师兄弟都在,他情绪放松,便觉得深身燥热,整个人像被放到了极黏稠又极热的糊糊里。这股毒热还缠在他的血管里、经脉里,整人的血肉骨骼都像被一种黑灰色的东西浸染了。 与杨逍交手,受伤是极重的,收获也是极大的。此时一面回忆着交手时的点滴,再印证张三丰所教授的九阳真经,好些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都茅塞顿开了起来。 他自知已经到了冲破关卡,大有进境的时候。他自知此时自己一定会面上一时白、一时红,头顶隐隐有热气,伸手一摸,入手如摸烙铁。所以吩咐师弟如此。 凌波虽然调皮,但也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纪。乖乖被张翠山抱到隔壁屋里去,她不哭也不闹,让她去睡觉也不肯,就呆呆地看着父亲的屋子,显然还是在担忧。张翠山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位小侄女,但一路上听二哥和两位师弟转述,知道她是极为跳脱的性子。暗自想道:“这孩子为父亲担忧是,乃是天生的纯孝之心,我作为长辈,也不能干看着,否则岂不有负二哥所托。” 于是就给凌波细细讲述起了武学渊源和俞莲舟此刻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波是个连武当长拳都没学全的人,哪里能听得懂这些,张翠山看的无奈,只好说:“要不阿翘给你爹爹写个平安符吧。正好让五叔看看你写字如何?”他有心指教她描红写字。 还能如何?凌波毕竟才六七岁,平时又过于顽皮少有静下心来的时候,字是已经认得不少,但写出来就成了蝌蚪一般,让张翠山这书法大家都认不出来,更别说旁人。他无奈道:“阿翘,要不五叔教你描红吧。”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会别的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的办法了。 凌波也知道无法,只得同意。张翠山外号叫做“银钩铁划”,原是因他左手使烂银虎头钩、右手使镔铁判官笔而起,他自得了这外号后,深恐名不副实,为文士所笑,于是潜心学书,真草隶篆,一一遍习。如今虽然十年不碰纸笔,但叫店家买了来,教授一个小小女孩还是绰绰有余。凌波初时也是不想让长辈担心才肯答应,不想张翠山教育起来十分对她的性子,颜筋柳骨说得明白,中间夹杂着千年历史竟然能坐住苦练了。 殷素素第二天回来时,就看到这两人一本正经地练书法,凌波用笔不顺,把脸蛋用墨汁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看的她好笑,素日来的阴霾似乎见一点阳光了一般,道:“阿翘,你还生婶婶的气吗?” 昨天张翠山已经和凌波讲了殷素素的关系,让她捋明白了一个关系,殷素素因为嫁给了五叔,所以算是武当派的人,和宋家早逝的伯母一样,是自己的长辈。 所以尽管还有些警惕,仍然规规矩矩地见礼道:“昨日是我无礼了婶婶,您是您,殷野王是殷野王。” 殷素素竟被她一噎,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暗道:“这小小的孩子真机敏,糊弄不得,唉,若是我那无忌孩儿有她一半,哪里就会说漏了嘴。”念及爱子,又是一番伤心。正好此时殷梨亭来叫大家吃早饭,才缓解了这一尴尬。 俞莲舟入定便是三日,三日之后,忽尔百脉畅通,火热的感觉一时散去,丹田内升出一股暖流来游遍全身。周身十四道此起彼伏地震颤起来,初时极轻,振动幅度越来越大,竟至感觉将黑灰之物一齐抖落。 他一时心中喜悦,知道自己冲破了很大的一层障碍,张开眼睛的同时,开口长啸作声。 凌波率先惊喜道:“爹爹好了。”说罢就从凳子从跳下去,跑道父亲房间里,被俞莲舟一把抱上肩头,难得笑着问她道:“这几天有没有听师叔的话?”张翠山等也接着涌入,见此莫不莞尔。 张翠山笑道:“阿翘一直跟着我描红呢,字写的比以前好看多了。”当然只是跟她自己比。 莫声谷性子最急,先恭喜师哥武学大进,然后说:“二哥,这孩子非说要等您出关之后才肯说纪姐姐的下落,否则绝不开口。我们说不过她,只好等着。丫头,现在能说了吧。”原来凌波自小若不愿意说的事情,宁可憋得小脸通红,别人如何问,也不会多说一个字。殷梨亭几番劝她不听,也只得等着师兄醒来。 凌波怯怯看了一眼六叔,硬撑着大声道:“爹爹,三位师叔,纪姑姑被峨嵋派的执法长老带走了。也是她把我们从天鹰教救了出来。” “什么!”一时发出四重奏,只有俞莲舟还在盯着自己的女儿,问:“那位执法长老还有什么交代你的话吗?” “她让我乖乖跟您回家,此事峨嵋会给武当一个交代。爹爹您教过我,这个......别家门派的事不能插手。” 殷梨亭这些天已经百爪挠心了,闻言更是红了眼眶,大声道:“我不要交代,我只要晓芙妹子!” 凌波:此题超纲,阿娘没教我,我该怎么回答啊? 第二十三章:归途波折 俞莲舟这一番经历,因祸得福,修为大有长进,武当四侠中挂彩严重的只有最小的莫声谷,但也已然不怕外面的牛鬼蛇神了,俞莲舟有女儿在侧,格外理解张翠山殷素素的感受,主动说:“既然江南一带已经托付给殷教主寻找,咱们还是快些回武当吧。那些人抓了无忌那么久还没动静,只怕这孩子硬气,没有出卖自己的义父。那他自然会用无极胁迫你们夫妇。咱们只能见招拆招了。” 众人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当下遍收拾行囊准备出发,殷素素之前已经拜托老父亲寻找爱子,想着天鹰教在江南的根基,总还是有些用,只是孩子一日不回到她身边,这当娘的就放心不下啊。 这一路上几乎没任何波折,偶尔有宵小之辈来骚扰,武当四侠都在自然全都败退,如是几次,别人也知道他们惹不起,只好等着人回了武当,再用道义逼迫。 而小阿翘下山一趟,吃苦不少,真是叶公好龙,从前多想出来玩,现在就是多想回家,一遍又一遍地跟父亲念叨,“爹爹,你说阿娘回山上了吗?” 俞莲舟被她烦的不行,但又舍不得打,直接托付给五师弟,言道:“这丫头过于顽皮了,其他几个师弟看她长大。,也唬不住她,她既然愿意跟你学字,请你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张翠山自然说好。于是一路上乘舟换船,小凌波好不眩晕,只是始终拿着笔头,皱着眉头苦练,连心情不好的殷梨亭见了,也是莞尔,笑道:“不意五哥和小阿翘这般投缘。”殊不知凌波也是忍着不耐烦呢,原来是俞莲舟推己及人,明白张翠山夫妇的忧心如焚,对凌波说要好好跟着师叔稍减些他对爱子的担忧。凌波虽然顽皮,但只要明白的道理就能听进去,因此才坚持了这些时日。 她本是极为聪明的性格,但缺点在于耐性不足,忍了小半个月,终于忍不住向张翠山提议道:“五叔,人家都夸你文武双全,现在你也不要只教我练字了,我想要学些武功。”张翠山一听,想起儿子也是这般,不由心下一暗,又不欲她发现,强笑道:“那当然好,可听说你连马步都扎不稳,这可不好。” 凌波哪里知道父亲拿自己取笑过,反而认真地问:“五师叔,站桩真的是所有武功的基础吗?” “那是自然,别说我们武当派,天下武学该莫能外。” 凌波点点头,“看来我爹没骗我。” 张翠山:......“浑话,我认识你爹爹二十多年,从未见他说过一句谎话,好了,你既然要练武功,再穿布裙有些不合适,去找你五婶婶,做件男孩子的装束。”其实眼下中原女子习武者甚多,也没什么穿着裙子就不能练武的规矩,只是张翠山也想转移一下妻子的注意力而已。 凌波拍手道:“那最有趣了。” 殷素素没一日不忧心儿子,见小娃娃好声好气地来请自己帮忙,也确实有些移情作用,细细为她量身,这些年她算是在冰火岛练出来了,等船一靠岸,就近买了一匹青布,行舟途中就裁好了一件男装,给她穿上格外合身。他们这一行走长江水路,顺江而下,疾逾飞马,可算得上“千里江陵一日还”。等凌波换上男装时,已经到了湖北境内,眼看等一日便能上岸直奔武当,每个人都不由得精神了许多。 连小凌波都上了甲板,自得的学着男子走路走了几步,看的船家笑道:“好个俊俏的小郎君。”其实古代男女打扮固然分别很大,但男女面貌相差更远,没有随便换一身袍子就让人分别不出男女来的事情。但不到十岁的小孩,男女之别却还不明显,尤其是长得漂亮,又没有变声,猛地换了衣服,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 说话间大船已经开到了到了一片开阔水面上,十月份寒秋光景正好,两岸郁郁葱葱,树木丛林之间也能看见点点房屋,比之刚才的山峡险峻又是不同的景色。这时前面到了一个小小渡口,有休息打尖的地方,船工将船靠向岸边。 这时,莫声谷出来道:“船家,我们赶时间,不要停船了,到了地方多给银子。”船工苦着脸道:“这个……好吧。”正要回去,只听岸上有人大声喝骂道:“小丫头,你别跑。” 船上众人看时,只见一个女孩子沿着岸在前面跑,后面三个蒙古装束的大汉一边喝骂一边追逐,无非是骂:“小贱人”,“臭丫头”之类,那少女跑过码头,终是年纪小甩不开人,回身骂道:“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杀了我爹爹和哥哥,卖了我妈妈,又要欺负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突然纵身跳下江去。 船上武当派的人见了,无不义愤填膺。殷梨亭则是拿起船上的绳子纵身一跃,卷住码头上的栓木,借势到了岸上,抛下绳子给那女孩子抓住,一伸手抓住一个大汉,嗖的扔下水去,船上众人无不大声叫好。殷梨亭如法炮制,又将剩下两个个大汉都扔下去,这才跃回船上。 这时那少女已经被救到甲板上,虽吃了几口水,但并无大碍,殷素素把她抱回船舱休息了。那船也早顺流而下,一会儿又进入峡谷湍流之中,连那码头也早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张翠山带着凌波下到舱中去看那少女。只见那那孩子不过八九岁年纪,披着被子坐在床角,一脸的惊慌未定。再仔细打量时,虽然衣衫不整,但看得出皮肤白皙细腻,相貌更是艳丽惊人,难描难画,哪里像是受难的贫女了,凌波素来不肯当小字辈的,心下一动,就笑道:“小妹妹,你好些了吗?” 那少女轻轻啜泣,点了点头,道:“谢谢这位……小哥哥关心。” 凌波一怔,方才想起自己穿着男装。 第二十四章:江上遇险 那小女孩言语逻辑清晰,对几个大人道:“你们是好人,救命之恩小女子牢记在心。可请各位侠客也要小心,抓我的人不是一般的恶霸。我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他们是颍川王爷手下的,我们家本来也是有面子的人家,就在江边上住。原来好好的,爹爹却因为黄河发大水筹集粮食的事情,得罪了王爷,王爷派了人来,把爹爹和几个兄弟都杀了,又把妈妈带走了,我趁他们不注意,自己逃了出来,他们便来追我,我看到没活路了,才自己跳下水。你们虽然人多,武功又好,可是不能和王爷斗啊。” 张翠山笑道:“这个你放心,我们既然救起你来,就一定不会怕他。不过,你是蒙古人吗?” 那小女孩低头,弄着被角,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妈妈是色目人。” 几个大人对视一下,心里都明白,这元廷治国,把好好的人分为四等,蒙古本族自是第一等,首先被征服的乃蛮部女真族就是二等,称呼为色目人,第三等是汉儿(北地汉人),第四等是南人(宋时地域的汉人),这般强分高下,还搞出什么奴户,不出问题就怪了。 小姑娘仿佛没有发现他们的眉眼官司,复又对凌波道:“你们都是好人,若是能总在一起就好了。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咱们凌波小朋友从来是不吃亏的。 那小女孩一笑,道:“我叫赵敏。” 武当派之人均受张三丰教导,将助人为善当作自家本分,何况若这女孩子所言不假,她父亲虽然是元廷官吏,倒也有几分良心,万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可救了这小女娃之后,如何安置倒是为难,原本凌波也是女孩子,两人做一处也是无碍的,可眼下武当派正面临这大批武林高手的觊觎,处境堪忧,这孩子如果带上山说不定反倒是害了她,最后还是俞莲舟拍板道:“山下有许多依附于本门的佃户,不少人家也算衣食富足,就先将这孩子寄放在他们那里,等过后再做打算。” 那些庄户原本还是他妻子在打理,也不知道如寄回去了没有,她也是,就说峨嵋派的事不让我多问,只叫我带着阿翘先回武当山。俞莲舟俞二侠也很郁闷,更郁闷的是他隐约猜到了是纪晓芙的事,这才是他没有坚持陪伴妻子的原因,不然闹出尴尬事情来,他做师兄的怎么面对小六啊! 谁知那赵敏却不愿,拉着殷梨亭的袖子抽抽搭搭地说:“我这些日子惊魂不定的,好不容易蒙各位相救,求你们带着我,小女子会扫地做饭,断不会白吃白喝的。” 殷素素叹息道:“我们何尝怕多养一个孩子,只是现在自家有大难,一味不舍得,反而会害了你。” 赵敏只苦求道:“我不怕的。” 众人都不是心狠之人,就是殷素素也一时无话,只叫凌波和她做一处玩耍,私下却和俞莲舟说:“二伯,我看这个小丫头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俞莲舟不动声色,道:“你为什么这么看。” “观她言语衣着,断不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可她这样惊慌失措的却像是小门小户没见识的,她说家里是当官的肯定是真的。又偏向最容易心软的六弟求情,我看这丫头小小年纪,心计到不浅,别是那些有歹意的人派来的。” 俞莲舟沉吟一二,道:“那烦弟妹多看着她些,总不好因为我们一些怀疑,把人再送走。” 晚饭后殷素素带着凌波和赵敏在甲板上透气,隐隐把她二人隔开。赵敏忽然道:“婶婶可当真怀疑我得紧。” 殷素素听得这话,汗毛倒竖,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只见后面水面上明晃晃的灯光照来,江水被不知什么东西一激,奔涌的更加厉害,坐船也剧烈的晃了几晃,只见船后江面上驶来一艘大花船,船身三层,披红挂彩,富丽堂皇,挑着数十盏各色彩灯,将黑沉沉的江面照的亮如白昼。 那花船行的极快,不一会儿已和武当派的船平齐了,这时江面甚窄,两船并行已经容不下第三条船,那花船却只向这边挤过来。等到两船齐头并进时,便听那花船有人高声喊道:“赵姑娘在船上吗?赵姑娘在船上吗?”接着那船抛过一条绳子来,系住峨嵋派的船栏杆,将两船拉在一起。 赵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你们既然不带我去武当山,那我可是该走了,小哥哥,你不跟我到我哪里玩玩吗?” 凌波摇了摇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她,见她走向船头,那里早铺了横木为桥,另有几个大汉从花船上过来站在两侧,恭迎她上船。 这时俞莲舟在舱底,殷梨亭正从舱中出来,见此变故竟是人人不知所措,反倒是殷素素欲抓回赵敏做个人质,不料方才出手,船上竟有羽箭齐齐射来,将她射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回到那一边船上。花船舱门大开,赵敏施施然进入船舱,然后砰的一声,舱门又紧闭,船上灯火一下子黑了下来。 一时间两船鸦雀无声,只听见江水击打船身的声音。 俞莲舟将众人护在身后,到了甲板上,喝道:“请问船上是哪一路朋友,今日来是有什么见教么?” 那边花船寂然无声,等了片刻,突然灯光大亮,灯火辉煌,隐隐看到那边花船中人影纷乱,繁忙不止,紧接着丝竹声响起,悠悠扬扬,很是悦耳,又闻三通锣响,中门大开,花船之中走出两个瘦高的华服青面老者,道:“敝上谢过各位照顾赵姑娘,特奉美酒十坛,佳肴数品,金银百两,以表感谢。”船中走出两排穿金戴银的少女,捧着食盒酒坛,便向这边船走来。 张翠山大喝一声:“停下。”同时拿起铁锚,运上内劲儿,抛掷而出砸坏了一个木桥,将那些人暂且阻拦。船中有人阴测测道:“张五侠丢了儿子,果然火气大的紧。”挥手撤下桥板,花船放慢速度。渐渐落到坐船的后面,却仍是远远跟着,并不远离。 第二十五章:剧透的宋青书 武当众人莫不严阵以待,张翠山与妻子道:“你快带凌波去船舱。”殷素素也知道自己武力低微,赶紧从命。 只听“嗖”的一声,崖壁上一支火箭冲天而起,接着人声四起。俞莲舟大喝一声“果然来了。” 这时船身一歪,又是巨震几下,有人喊道:“船漏了,进水了。”重船工越发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殷素素赶紧又把小凌波抱了出来,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寒气袭来,手上一松,凌波竟被别人抱了去,一时大骇,偏又被点了几处穴道,让她说不出话来。凌波被人扛上向船下一跳,落到了早等在那里的一艘小舢板上。小舢板划得飞快,离开坐船,向的花船行去。 武当众人看到此景莫不大骇,莫声谷仗着轻功好,从大船甲板上一跃而起,震得那舢板一颠簸,他下手在不容情,势必要夺回侄女,然而这弓箭好像长了眼睛,随着他射来,莫声谷旧伤未愈,又吃了一箭,手足渐感无力,当即明白了,骂道:“好贼子,箭伤有毒。” 凌波吓得大哭起来,高声喊道:“七叔,爹爹救我。” 俞莲舟哪里能不担心女儿,一面挥剑迎敌,一面也观察着那边的动向,只见舢板向画船越来越近,忽然有人落在舢板上,那人大腹便便,面带黑纱,一剑结果了绑架凌波者,又如同飞羽一般,借着江上浮尸,远远上了另一条船。那船和她们方向正好相反,此时双方争斗正酣,它却顺着北风越刮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俞莲舟这刻也跳到舢板上,远远听得女儿喊叫,只觉得如擂鼓在心一般疼痛着急,解释见莫声谷嘴唇已经发紫,心下一狠,默默道:“终是要先顾七弟。”忙携着他回大船,自己则拔出箭矢,用内力会射回去。 只是他却不知,这一个决定,就是父女不得相见十二年。 却说这边俞莲舟好不容易救下莫声谷,几个人于天明才汇合,欲要寻找凌波踪迹,可这苍茫大江哪里去寻找,众人满心愁苦,又想着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张三丰等人,苦寻几日无果后,还是俞莲舟叹道:“总不好让师父和大师兄他们久等,这......抓走阿翘的人无外乎和抓走无忌的人一个心思,咱们只要等着他们来就是。”何况别人倒也罢了,他和杨如寄数载夫妻,当时就觉得这身影绝似妻子,不由还想着是不是妻子生气他竟不以女儿安慰为先,招呼也不打就自行回武当了。 毕竟如寄不是轻易发脾气的人,一旦触及她的底线,跟明教教主她也敢翻脸闹和离。自己实在是犯了她的忌讳,不知道要怎么赔罪才能叫她消气。 不过会武当这事儿,这倒是好办,此时正是漕运通达,几人再雇了一个船,这次师兄弟几人不敢多问他事,每日只在船舱中互相运功疗伤,不过三日就下船,走陆路上了武当山。因为张翠山比原著中早回来半年,张三丰此时尚未闭关,见了失踪九年的张翠山,更是高兴不已,百岁老人差点潸然泪下,七侠兄弟相聚更是乐融融,宋远桥即可吩咐底下弟子摆了宴席,来俞岱岩也被人从屋里抬出来,兄弟几个喝酒吃菜,真是恍如隔世。 倒是殷素素说她女人家避嫌,众人只当她是忧心爱子心情不佳,再说确实女眷在场放不太开,张翠山也没介意。 至于张真人,近期正在辟谷为下一次闭关做准备。 只是听说这一路张五侠丢了儿子,俞二侠老婆孩子更是音讯全无,老七莫声谷连续受伤,更有无数谢逊仇家即将上门逼问,这乐中也含着苦,真是如秋日莲子一般滋味。七人中张松涛最有计谋,边给二师兄斟酒,边道:“谢逊一事虽然难办,也不能让老五出卖义兄,这不是咱们的做派!可是两个孩儿实在无辜,绑架他们,实在不是正道人士所能容,若是查出了是哪个所为,就不难堵住人口。当然,咱们还是要营救孩子为先。”武当派成名已久,江湖上自然也有帮手。 众人一起称是,这时,在旁边打杂的半大小子宋青书忽然道:“爹,各位师叔,万一抓了弟弟妹妹的人不是江湖中人,而是朝廷的鹰犬,那该怎么办?” 几个人被他说的具是一愣,宋远桥黑着脸训斥道:“逆子,胡说什么?“但其实心里也”咯噔“一下。因为他觉得儿子应该、好像不是危言耸听。 张翠山忽然拍了一下手掌,道:“是了是了,他们来抢两个孩子时,都是有人马浩大,甚至还有上百名弓箭手,若不是蒙古神箭手,如何连二哥这等身手也避不开,枉我们一群老江湖,竟然没想到这一层,还是青书侄儿提醒。” 俞莲舟道:“五师弟说的有理,可是抓走孩子,乃是为了威胁我武当派,进而逼问谢逊下落,最终也就是落在屠龙刀上,江湖中人为此眼红,也能说得通,可是朝廷不去管各地的义军,出动兵马为了一把宝刀是为了什么?”他们也是因此,从来没想过朝廷这方面。 就连因为这屠龙刀闹了个终生残废的俞岱岩也道:“正是二哥说的道理啊,说是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无所不从。真若如此,金毛狮王为何不敢回中原?自古就没有靠一把神兵利器号令江湖的事情,何况当今武林不论正邪,十成里有八成都是于朝廷作对的,难不成他们夺得了宝刀,就能号令天下群雄?”他这些年虽然不能动弹,但师兄弟为了怕他消沉,每每讲些江湖上的事,他自然也能分析。 宋青书上辈子为陈友谅傀儡,于这天下大反而想明白一些事,“三叔,偌大汝......朝廷,看不上几件神兵利器,可正如您所说,武林之中对元廷也是反对地厉害,那么若是能用一把刀把整个江湖搅乱,最好明教和丐帮同归于尽,少林寺和武当山拼个你死我活,那折损了抗元力量,鞑子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请假条 第二十六章:时光荏苒使人愁 武当七侠齐齐一怔,看向宋青书的目光都是一副欣慰,仿佛在说第三代弟子也成长起来了,这孩子堪为魁首啊。弄得宋青书心虚不已,赶紧道:“爹,各位叔父,这些都是咱们猜测,就算说给来找麻烦的江湖人听,他们也不会信啊。” 张松溪道:“有了这个思路也好,就算说服不了别人不来为难,咱们也知道从哪里下手救出无忌和阿翘了。” 宋青书心下一沉,心道他做了那么多,却好像一切回到原点,难道一切自有定数,他终是救不了婶婶和小师妹吗? 还有张无忌和屠龙刀,又会给武当带来怎么样的风波呢? 十月秋风,江水顺流而下,船上的小阿翘纵然再胆大,也是一个孩子,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发现刚刚救自己的妈妈捂着肚子,冷汗直流,面色更如金纸一般,吓得几乎要哭起来,看着掌舵的也是一个妇人,壮着胆子问:“婶子,你,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被她乘坐婶子的是个略微有些矮胖的夫人,戴着黑色的幕笠,就华创的手法看那也不是个水上生活的人,她对阿翘颇为和蔼,道:“去池州,你不要说话了,船头里有我放好的热水,服侍你娘亲喝了。” 阿翘生病时父母也常说多喝热水,虽然这段日子她见惯了江湖险恶,但毕竟年幼,连翻惊吓之下哪里还想得了别的,赶忙颤颤巍巍爬过去给母亲找水囊,悉心喂她喝了几口,如寄像是舒缓了一些,自行运功调息,半刻钟过后,方才睁开眼睛,抱着女儿说:“阿翘乖,阿娘没事。” 阿翘听得这一声,竟是绷不住一般哇的大哭起来,只是她已经累到极点,又兼看到母亲醒来,小孩子家只觉得她已经没事了,安心之下,竟然在这摇摇晃晃的小舟上睡了过去。 如寄无奈叹息道:“还真是个孩子。”说罢把她扶正了位置,又盖上毯子,才对那撑船的妇人道:“慈想,你还是这样悉心,居然在水里放了姜片和红糖,不然我还要再疼一会儿。” 眼看天光已经明亮,那妇人身上的缁衣已经非常清晰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出家人,她无奈道:“师姐,我加的是红糖水,不是灵丹妙药,你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去找杨逍硬拼,又不许我告诉掌门师姐,可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如寄正色道:“我知道冒险,可是纪晓芙千真万确是被他杨逍掳走的,才有后来种种,更不必说以前的梁子,我虽然嫁到武当,仍然还是峨眉派出身,至于通知慈恩与否,我心里也没数,因为......她饶不了纪晓芙和她女儿,可我实在觉得这孩子错处不大,罪不至死,偏偏她是掌门。” 慈想无奈道:“师姐处处都为别人想好了,唯独不考虑自己,我还能说什么,要不然把纪晓芙那孩儿让我带走,收为弟子,孩子到底无辜,跟着名门正派,自然学的好了,您说的也对,幼子有什么错误?有错也是杨逍那贼子的错。” “这事不妥。”如寄眼看还是疲惫,遂躺下道:“一来我从来都是觉得孩子还是应该跟着父母,我等外人没有权利替他们做主。二来,万一女儿肖父,这孩子长大一些,慈恩对杨逍有多大恨意你是知道的,到时候纸里包不住火,只怕你们一起被她处置了。” “可是......” “别可是了,前面快到渡口了,去歇一歇。纪晓芙应该在前面接应呢。我也不是要自己送死的人,何况我也有孩子。”如寄看着熟睡后还翻身的女儿,眼里柔情无限。同时又想起俞莲舟当时竟然先顾莫声谷,虽然理智上理解他们是兄弟情深,但你指望一个怀着孕情绪暴躁的母亲跟你讲理吗? 却不知她这一个决定,于将来武林中的腥风血雨更是添了一层恩怨。 白云沧影日悠悠,最惹人是光阴,转眼间几年功夫,就在花开花落间流逝。 这几年武当派过得并不好,张翠山夫妇因为谢逊的事情双双自刎,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张无忌,任张三丰和武当五侠想遍了办法,也始终无法解去其寒毒,只能辗转送他去“见死不救”胡青牛那里碰碰运气,有数年没有消息,一来便是朱武连环庄的武庄主告知他不幸跌下雪山尸骨无存的噩耗,饶是张三丰百年修行,早有心理准备,也是老泪纵横,一股阴云笼罩武当数月之久。。 而凌波则是在那日江上被带走后音讯全无,连她娘亲也跟着无影无踪,峨眉派身为汤如寄的娘家自然不甘,灭绝师太来了好几封信问师姐下落,就是凌波去了何处也要过问,奈何俞莲舟几年间顺着江河,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见妻儿一面,急的只差走火入魔。两派几乎闹出不愉快来,最后还是俞莲舟大度且理亏,任灭绝师太取走了杨如寄的所有嫁妆,才算告一段落。 而纪晓芙,也如露水一般消失于莫大的江湖,任是杨逍还是殷梨亭都找不到她,自然也成了个无解的迷。 从那之后,峨眉女侠就似乎成了武当派的禁忌,不仅没人会在白发悄然滋长的俞莲舟面前提及,更不会在练武已经到魔疯地步的殷梨亭耳边响起。 终于到了六大派联合起来讨伐明教的时候。 少林以找出谢逊给空见报仇为由,同时也大义凛然地表示这是为了平息正邪多年的纷争;武当因张翠山被连累身死,殷梨亭未婚妻纪晓芙一事而无法拒绝参与围剿光明顶;崆峒是为报七伤拳谱被盗之仇;峨眉派则因孤鸿子和纪晓芙之死深恨明教;华山派是为了报白桓之仇——说起来这几派的理由全和谢逊有关。至于昆仑派的理由则更是追溯久远,乃是因上位掌门白鹿子死于明教人手中一事去讨说法——可这事早已过去几十年了,凶手是谁昆仑派自己也说不清楚。还不如说何掌门夫人班淑娴死在杨逍手上有说服力,不过这几年间马不停蹄续弦加纳了十几个妾的何太冲估计没底气说这话。 第二十七章:重逢或是初见 而武当派内部,张三丰其实并不甚看好这次远行,他老人家固然是因为爱徒之死对明教厌而远之,可是门下第三代远没有他们上一代那么争气,在他老人家看来也不是不能成材,只是需要时间应该先强大自身才能有所成就,此时去面对魔教人马必然是徒增伤亡罢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几个弟子虽不显露,可或多或少都对明教有仇恨之心。 他早已年迈,俞岱岩终生残疾,张翠山英年早逝,让他更不欲伤了其余几个徒儿的心,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六大派分布在西域中原东西南北各个地方,自然不能做到统一调配整装待发,都是约好了各自上路等到了光明顶再集合。 这其中,武当派地处华夏之中,出发自然要比昆仑、峨眉早上一些,也是不巧,今年正赶上南方籍贯的第三代弟子回家探亲的日子,宋远桥少不得一一写信让门下出众的弟子纷纷回来。他也是存了私心,武当第二代中武当五侠的名声已成,但第三代弟子中除了他自己的爱子宋青书和俞莲舟的大弟子常剑波外,并无特别出色之辈,他身为代掌门,自然也为门派的青黄不接着急着,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锻炼这些孩子一二。 没错,就是锻炼,在宋大侠眼里,魔教这些年四分五裂乌烟瘴气,这次六大派合围,胜利是必然在他们这一边的。当然别的门派也不会有他想。 常剑波身在家乡嘉兴,接到了掌门师伯和师父的信,并没有什么犹豫就告知父母收拾行囊出发,准备到渡口去等着临安的同门师弟陆和一起西上昆仑与武当大部队混合。 宋人南渡之后,这饮茶之风日益流行,尤其是在临安左近一代,本是前朝旧都,就是路边脚店也有些花样茶食,常剑波知道这一去必然是很长时间回不到江南,正准备细细品尝一番,谁知坐在茶摊上,茶还没喝上一盏,专注茶道的常剑波就听有人喧哗道:“你这乞儿,把我家名贵的瓷器都撞坏了,若不赔偿,就跟我到衙门里走一趟。” 只听得一个男子哭道:“我这叫花子哪有钱,姑娘,刚才我可是给您让道才不小心碰到了这匣子,您衣服这么鲜亮,必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求求你帮我赔了吧。小的给你磕头了。” 这时,一个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声音响彻他的耳边,“呦,这戏演得不错吗?渡口上路有十丈这么宽,你偏偏往瓷器摊子上撞。再说我让你让路了?” 常剑波被自己的想象惊呆了,一时间大脑混沌不堪难以言明,什么点茶都忘到瓜哇国去了,匆匆挤到人群里去,万幸他还没叫菜上茶,不然又是一番拉扯。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穿着一身淡紫色褙子,头上戴一对金环,明艳不可方物,手里拿着瓷器碎片,说:“各位都来看看,这里都还有胶痕,碎了的瓷器粘好了出来讹人,你当人人都是瞎子吗?分明是这两人做局坑人,你不是要见官吗?走,咱们去县衙。” 那摊主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上前踹了那乞丐一脚,大声嚷着:“我认栽了,不要你赔了行吗?快走快走。” 那少女提着剑,一身紧身曲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也是武林中人,此刻倒也看不出喜怒,道:“好,见官无好事,不过左右来往的官人娘子,在这里做生意的大哥大嫂可要看清楚,别再上了他的当。” 那店主人恨声道:“好你个小娘们,休要做的过分。须知在这临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反的。” 那女子嘿然一笑,端的是明艳如三春之花,英气无高山流水,仿佛觉得再多话贬低了自己,不再搭话,转身离开了。 常剑波心下却越发奇怪起来,武当门下礼教严格,他虽出身江南漕运大户人家,但是自从拜入俞莲舟门下,等闲遇见年轻女孩向来讲究非礼勿视,只是这女孩儿明明应该是初见,但不管声音、举止都透着说不出的熟悉,若说是何种感觉,偏偏像是火山喷发前一般就差一哆嗦。 这样想着,他鬼使神差地竟然跟着那女孩去了。 这时正好陆和也到了,大惊道:“师兄,你这是?”要不是长幼有序,大家又认识了十来年,我都要喊“登徒子”了。 想那常剑波是武当第三代弟子中佼佼人物,更兼俞莲舟首徒,哪能被小师弟看贬了,忙拉他到一边,低声道:“这姑娘年轻气盛,只怕遇上了麻烦而不自知,但凡在城里开店的,哪个和狗官没有勾连。” 陆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蒙元入主中原以来,多行暴政,百姓反叛者众多,蒙古大臣有心要杀尽汉人。但汉人何其多,却又是杀不胜杀,所以当朝太师巴延便颁一条虐令,杀尽天下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因汉人中以张、王、刘、李四姓最多,而赵姓则是宋朝皇族,这五姓之人一除,汉人自必元气大伤。后来因这五姓人降元为官的为数亦是不少,蒙古大臣中有人向皇帝劝告,才除去了这条屠杀令,但五姓黎民因之而丧生的,已是不计其数了。彼此仇恨,自然越发地深了。 常、陆二人都是出身于江南大户人家,属于蒙古人划分的四等人制度中的第四等南人,自来仇视官府,对这些事更是明白,陆和登时不再言语,也提着武器跟上师哥。 此刻他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了,名门正派当然应该行侠仗义。 殊不知常剑波一看人已经跟上来十分无语。 没别的原因,怕这小子武功低微,添乱而已。 大家催更作者看到了,可也要票票、评论和打赏支持才能有动力啊。 第二十八章:峨眉派的弟子? 常剑波所料不错,果然不过转了一个巷子,就有五六个彪形大汉冲着那个曲裾少女围了上来,为首的俨然是个带着官帽的达鲁花赤(元朝低级武官),开口却是正经地南方官话,“你这女子被人告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女孩倒也不恼,美目流转,说出来的话却厉害,道:“不知姑奶奶犯了哪条王法,叫你这假鞑子来拿?” 那人面色一变,大骂一声就招呼人动手,语言下流不堪,听得陆和立马就要拔剑救人,却被身旁的常剑波一把拦下,他早已看出这几个大汉虽然魁梧,但是脚下虚浮,不过是空有蛮力的武夫罢了,明明五六个人,却连基本的堵人都破绽百出。反倒是那少女,虽然一副民间女子打扮也没有只是一把佩剑在侧,但呼吸之间,能看出必然有一定内功修为,还不如先看看。 果然,那女孩子根本没出兵刃,双手翻转,在当先一人臂上一推,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那人摔了出去。接着飞腿踹开两侧打手,借着双掌变换,恍若落英,虚实之间竟是将那一个的胖子推倒,正撞在两个同伴身上,三人登时动弹不得。 这一套打法行云流水一般,常陆二人虽然都是名家弟子,也不尽感叹她的武功精妙自成一派,当真是好看又实用。 那名达鲁不花被个二百斤的汉子压着胸腔,呼吸都困难,恨声道:“马肥佬,你作死拿爷爷当肉垫,还不快起来。” 那马肥佬表情扭曲,手腕也抽搐着,断续道:“头人,这妖女,有邪门,我我的手好像折了,腿也使不上劲儿。” 那达鲁花赤好歹见过一些世面,道:“什么妖术,那是打穴手,是武功。小贱人,你好大胆子,竟敢无视朝廷禁止学武的律令,可是要造反吗?” 那少女冷然一笑,嘲讽道:“小女子胆子小,可不敢叫人听了这话?和那些老百姓一样死得冤枉。” 那几人一听大喜,只以为她受了威胁,不料她接下来就道:“为了不叫别人听到,只好请你们先去阴曹地府给枉死之人赔罪了。”说罢身形一动,寒光一闪,那达鲁花赤的头颅已经滚了下来。 那少女正待上前补刀,忽然听得破空之声,脸色大变,急忙闪避。常剑波本见她占尽上风,正要拉着师弟离开,忽见此变故,本能上前拔剑格挡,只听“乒乒乓乓”几声,箭弩已然被他尽数打落。陆和也赶紧跟在师兄身后,只见远处跑来三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手里或拿着弓箭,或着禅杖,大喝道:“何人敢杀官造反?报上名来!” 常剑波喝道:“武当门下常剑波,专杀鞑子!”陆和不甘示弱,也道:“不错,武当陆和,也来奉陪。” 那少女身形闻言,重重一颤,忙埋下头来不叫人看出神色。但余光却忍不住向常剑波看去。 对面那几人脸色一变,武当派这些年来声名鹊起,又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只是师兄弟二人毕竟年轻,叫他们忌惮尚可,却也不至于落荒而逃,中有个番僧就冷笑道:“不是听说你们六大门派都要去昆仑山光明顶除魔卫道铲除败类了吗?怎么有空在这江南管闲事?” 陆和脸色一红,他出身名门,本是南宋末代宰相、背负小皇帝跳海的陆秀夫之族孙,与元蒙之间仇怨比山高、比海深,隔了近百年也没有一丝化解的可能。要他说武林中人也该先以反抗暴元为先,但是他一个平常的三代弟子,排序靠后武艺不精,又有什么可以左右师门的决定呢?碍于位置问题又看到那少女娇俏的脸庞上似乎很是不满,更加觉得害臊。 常剑波却正色道:“魔教不堪,自当剿灭,但天下不平之事,习武之人都管得。便是对谁,姓常的也敢这么说。”说罢再不废话,长剑一起,就是杀招。 只见他剑走轻灵,光闪如虹,吞叶开阖之际,又飘逸,又凝重,端的是名家风范。那几个武官自知本事低微,不敢与他硬抗,顺着方位准备射箭援助,但那少女和陆和又岂会让他得逞,纷纷出手料理了他们。 却不料有个番僧本是不俗,眼看常剑波一手“武当长剑”密不透风,半点便宜也占不到,忽然大喝一声,朝那少女出手,他掌法忽快忽慢,虚虚实实,变幻多端,打到快时,连他手掌的去路来势都瞧不清楚。那少女吃了一惊,却也立刻反手格挡,她武功本也是轻盈一派,以快打快,竟然丝毫不弱下风,只是显然她入世未深,江湖经验不足,也占不到上风。 谁料这番僧估计平日念经念得那是《战国策》,竟然会围魏救赵的办法,竟然趁着少女一招“黑泽灵狐”起身跳跃,抽出身来,左手中一闪白光,常剑波登时变色,大喊道:“师弟小心。” 不料陆和当时正在墙角,周围一堆死尸,避无可避,只听得嗤嗤声响,弹丸和飞刀凌空而来,本能用剑格挡,只是这番僧着实狡猾,竟然借着墙角叫暗器变了方向,终于还是有两个小刀插入了陆和肩膀。 那番僧得手后立即逃命,少女大怒,左手变掌为爪,向他头顶攻去,那番僧忙退一步,避开了脑门要害,只感肩头一阵剧痛,原来这少女的纤纤玉手已插入他右肩近颈之处。他尚来不及想这女人的手爪怎么会如铁一般催人白骨,就已经被少女一招“月落乌山”刺中小腹,结果了性命。 常剑波最后一下看得分明,先去看了陆和伤势,忙拱手道:“原来是峨眉派的师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心里也大悟,师娘正是峨眉派的弟子,这位姑娘说不得是小时候见过,才会如此眼熟。 那少女不答,反而敛踞行礼,像是自家妹妹见过兄长,慌得二人回礼不迭。只听她道:“小女子多谢两位少侠相救,武当俞二侠......门下果然不俗。” 常剑波陆和忙自谦不提,那少女又道:“二位......师兄可否帮忙,将这几个鞑子送到郊外焚化?” 陆和不乐道:“小师妹,这么些个伤天害理的东西,根本不配入土为安,你也不要太心慈手软了。” 那少女道:“非是如此,我只是怕元廷残暴,屠杀无辜百姓。” 常剑波到没想到她有此心,又道:“师妹仁心,不过这些年江南红巾军、张自成等起义不断,就是中原,也是黄河一只眼挑动天下反,朝廷狗官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你不必担心。” 那少女一怔,喃喃道:“原来,原来不过十年,世道已经变了,什么都变了。” 常剑波看她如此,心里那股怪异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终于还是情感战胜理智,道“还没请教师妹尊姓,又是哪一位师太门下。”名字是不好问的。 那少女看着他,道:“我算是峨眉的记名弟子,姓......纪。” 第二十九章:英雄故里 虽然说元蒙朝廷这些年大不如前了,但在热闹城镇里这几人送这几个鞑子去见了成吉思汗,几个人不免还是得小心一点儿。 常、陆两姓都是大姓,按说去投奔最合适不过,但是陆和不过一会儿就印堂发黑,俨然是中了敌人暗器上的毒。不一会就手脚不听使唤起来,急的常剑波不行。原来这陆和乃是七侠莫声谷的弟子,资质不错,但不知道怎么性子的就是和武当派所崇尚的“道法自然”的宗旨不合,入门十多年,水平竟然在第三代弟子中排了中下。 那莫声谷最是脾气急,对这个弟子恨铁不成钢,平日里除了训斥就是惩处,要不是看在他忠良之后的份上,赶出师门都是可能的,但这样一来,陆和的武功就更上不去了。是以他一旦中毒,没有真气护体,蔓延必然很快。 常剑波也不通医术,只能试着运功排毒,偏偏他才二十几岁,内力不够也没什么用处。 那纪姑娘看着不是事儿,忙说:“二位若信得过小妹,请跟我来寓所,那有些灵药必然管用,不然这位兄弟只怕还有麻烦。” 常剑波当即道:“武当峨嵋同气连枝,师妹年轻,可能还不知道。鄙人师娘就是峨嵋的弟子。所以千万莫要说这样见外的话,只是叨扰了。”这话倒是不错,虽然杨如寄的事给两派之间造成一些摩擦,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亲厚的。 纪姑娘赶紧背过身去,停了一息才道:“常师兄还是快背着令师弟走吧。” 三人雇了一辆牛车,常剑波在车上扶着师弟,纪姑娘认得路,就与车夫坐得近些看路,说道:“师傅,烦请快些,天黑之前,咱们得赶到牛家村。” 那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汉子,闻言道:“姑娘,你们去哪儿做些什么?都是些破屋荒地,没有人烟了。” 陆和听得,不顾伤痛,问道:“为什么,传说牛家村乃是大英雄郭靖、杨过两位大侠的家乡,保护还来不及,怎么还荒废了?” 那车夫叹道:“你也说了,牛家村是这二位的家乡。小伙子,这两人一个守了襄阳三十年,死伤朝廷大军无数。另一个连蒙古大汗都打死了,朝廷做了天下,如何能不迁怒这两位的乡里啊。” 这话一出,几人都有些心情低落,华夏英雄故里,竟是如此,岂不是堪比岳飞惨死风波亭了吗? 荒郊野外,牛车辘轳而行,时值三月残春,野草闲花无数,但几人也无心观赏。时光渐渐流逝,过了钱塘江,来到临安郊外,但见暮霭苍茫,归鸦阵阵,大好村落,果然是断壁残桓,廖无人烟,只有一些樵夫活动的痕迹,连完整的房屋都没几间。看来车夫的话果然不假。 纪姑娘招呼他们下车,本要付车夫钱财,不料那人推了回来,说:“买些香火,祭奠一下两位…….先人吧。”说罢立刻走了。 纪姑娘也没坚持,仍旧叫常剑波背起陆和,徒步走了一二里地,看界碑写着“红梅村”,比之牛家村的破败,这里还有阡陌交通,田地沟壑,错落这几乎农舍,但仍旧离“繁华”二字有些遥远。 常、陆二人都是江南人士,想起故国首都近郊,却成了这个样子,不由都有些黯然。心里更是有种难免的愤懑,这纪姑娘却看了他们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国仇家恨,如同父之仇九世不敢忘。可笑有些人不去恢复我汉家的江山,却偏要跟义军的总教作对,真不知道神雕侠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这话甚是诛心,常剑波都忍不住要辩驳几句,但想想如今反元主力的韩山童、徐寿辉确实是明教中人。纪姑娘说完,也不跟他动口舌,转头就朝着一户农家走去。只见那是个不大的院落,竹篱笆木门,屋宇虽破小却是看着极为整齐纪姑娘远远叫了一声,“姑姑,有客人来了。” 只听一个中年女子喊道:“阿翘别急。” 常剑波陆和同时大振,眼珠子恨不能瞪出来,死死盯着纪阿翘,想从她身上看到俞莲舟或者杨如寄的相似之处,只见她身材窈窕不似武人,五官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俏丽,举止脱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虽非沉鱼落雁,实在也是个难得的美人。粗粗看有点像俞莲舟,但是若说有什么明显特征,却也不是。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妇人走出来,身形苗条婀娜,脸上蒙了半块白绸,看不清面容,只看眉眼却很柔顺,说话声音也很好听,道:“阿翘请客人来,怎么不提前告诉姑姑?” 纪阿翘明显和她很亲,走去扶着她的手臂,亲昵道:“事发突然嘛,事情是这样的。”说着就描述了三人萍水相逢,他师兄弟拔刀相助之事,那中年妇人或许是被冷风一吹,听得“武当”二字,竟然一个冷颤。好在纪阿翘贴心,柔声说:“姑姑就不该穿这么少,我去给您找个披风,对了,这九花玉露丸还有吗?这位陆兄弟得赶紧服用了。” 中年妇人这才恢复神色,道:“自然有,你找不到的,还是我去。”说罢自进了屋子,纪阿翘又对常剑波道:“孤儿寡女多有不便,请二位师兄委屈去西屋暂且歇息。” 常剑波看她姑侄二人如此亲近,也觉得自己八成是想多了,谢过就去了。倒是陆和插了句嘴,“师妹所说的九花玉露丸,可是当年桃花岛主黄药师传下来的?”黄药师位列天下五绝,纵然过去百年,在江南甚至天下武林依然大有影响力。 纪阿翘回眸一笑,“怎么,还怕我拿假药害你?” 她本生的极美,这一笑真是如芙蓉绿波,叫两个青年都有些小鹿乱跳,赶紧各自稳住心神,口称不敢。中年妇人很快拿了一粒药丸,陆和真怕阿翘误会,赶紧吞咽,却把自己差点噎住,惹得大家伙失笑。 第三十章:静玄师太 那番僧的毒药虽然刁钻,如何敌得过流传百年经过数位大侠检验实践的灵药,不过几日陆和就已经痊愈,几人攀谈,才知道纪家姑侄本是襄阳人,后来战乱到了汉水居住,后来不幸与家人失散,只能在岛上生活。这次辗转听说还有亲人在甘肃北部,多远也是要去找寻的。误打误撞就遇上了他们师兄弟。 常剑波虽然觉得诡异,但这天下大乱的时节,这人口流动亲人离散,实在是常有的事,问多了都是满满伤心泪,只怕这孤寡女子寻亲不遇,徒增悲苦。 陆和倒是听出不对,“姑娘不是峨嵋弟子吗?难道一直没去过峨嵋山?” 纪阿翘也不恼,反问道:“峨嵋派自郭襄祖师创立,已经传了三代掌门五代弟子,难道个个都要长守峨嵋?” 这倒是真的,只要有师徒名分,就可以某派弟子自居,时值天下大乱时节,不少帮派甚至主动投为少林等名门大派的挂名弟子,以求守望相助。陆和自悔孟浪,赶紧道歉,又说自己师兄弟耽误了许久,再不走实在赶不上了武当大队了,只能就此别过。 不料阿翘却道:“二位师兄,你看我们两个女人家,虽然会些花拳绣脚,但万里之路很不安全,可否捎带我们一程?” 常剑波未及回答,就听她道:“说不得,我还真能见见…….峨嵋的师姐妹呢。” 两人都有些无语,要不是这两天也算大约了解了姑娘的性情,真的以为她另有所图。毕竟这年头,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自己。但纵然觉得纪家姑侄都算是良善意气之辈,也都有些为难,但阿翘是什么人啊,三句话就把陆和挤兑住了。至于常剑波虽然不会被她忽悠,但内心处那种不安总也压制不住,同行一路倒也方便观察。 作为大弟子,他是很愿意为师父分忧的,而师父最挂心的是什么,他也知道。 于是四人收拾一番,就除了临安,到了寿春顺着淮水坐船而上,一路过了江苏、AH,阿翘真是一点风土人情也不会,全如幼子,真像是流落异乡许多年了。可要是叫她说起史书文章,却又头头是道,可谓真知灼见。如此一来别说是常剑波,就算是陆和,也觉得怪异地很,一次避开人对师兄说:“常师兄,我看这纪娘子倒是平常,可这纪姑娘当真是怪异地很,真的是峨嵋弟子吗?” 常剑波叹息道:“这一路上我也在想,还试探过几次武功。师弟,一个人的招式或许还可以作假,但内功心法却是骗不了人的,这确实是峨嵋嫡传不假,若我所料不错,只怕峨嵋第三代弟子中都没几个人能胜过她,再说这一路上纪姑娘可是做了不少好事,你若因为一点怀疑就处处防备着人家,咱们哪里还敢自称武当派弟子。” 陆和想起纪阿翘的目光清澈,绝非恶人所有,也是信服,感慨道:“师兄真是最得二师伯的真传,怪不得太师傅最喜欢你。” 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原来这些年来张三丰年老,专心参道,无法在分心于日常琐事,是以宋远桥便成为了武当代掌门,可是七侠之中俞莲舟武功最高又是公认的,他们二人还能兄友弟恭,可到了第三代,却又微妙起来。正是因为常剑波大有师长之风,而宋青书则并不热衷武学,反而对管理山下佃户很有兴趣,每每气的宋远桥打人,他却依然如故。 走到风陵渡口,一行人停舟换马,眼看是赶不上大部队了,虽不免被师父责罚,但也心里放下了一段心事,索性送佛送到西,也不急着去一线峡了,而是向东去将纪家姑侄送往陇佑的庆阳府,传说两人的族亲在这里。这一路上走的是汉唐丝绸之路,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西夏女真你方唱罢我登场,漫漫古道已是黄沙遍地,再不复当年汉家光景。 这一路行来已经过了三四个月,时近寒冬,四人虽有武功,却也要打些野兽剥皮为袄,可巧陆和武术不精,骑射却是极佳,这一日正在林中搜寻猎物,忽然西北方忽地传来隐隐几声兵刃相交和呼叱之声,几人不待静玄下令,均各加快脚步,向声音来处疾驰。 只见前面几个相互跳荡激斗的人形,奔到近处,见是三个白袍道人手持兵刃,在围攻两个中年女尼姑。三个道人左手衣袖上都绣着一个红色火焰,显是魔教中人。纪阿翘看到他们袍子上还有飞鹰,说:“他们是天鹰教的。” 常剑波叹道:“看来殷天正不愧为明教四大法王之一,虽然自立门户,却依然来救总教。” 陆和眼尖,道:“师兄,你看那位师太像不像是灭绝师太的首徒静玄师太啊?” 常剑波一怔,自从师娘失踪之后,武当峨嵋派虽还维系和气,到底关系大不如前,他还真是没怎么见过峨嵋派的人,一时有些拿不准。 不想沉默了一路的纪娘子忽然道:“那正是静玄……..师太,我以前见过她。” 既然同属名门正派,就没有不帮手的道理了,可他们还没动作,忽听一人道:“师姐,我们来了。”只见又是一个中年的紫衣女子和一个白衫青年加入战团,可是这两位明显实力欠缺。三对三丝毫看不出优势。 只见有个道人双手使狂刀,飞舞如雪花崩落,竟一下子将那青年男子的长剑击落,那男子大惊,赶忙使出峨嵋绵掌抵挡,又急退一步,方才没有落败。那静玄师太看师弟被困,慌忙使出一招‘推窗望月’,双掌击那道人背心,自己却又露了破绽。 其实静玄入峨嵋门下二十多年,已经颇得师父灭绝师太几分真传,若是她自己以一敌三虽未必能赢,至少能逃得一条命去,谁知这一对师弟师妹却拖累了她。 她身为一派大师姐,也算果决,运力提起那白衫男子远远一扔,大喝道:“搬救兵去。”同时长剑越使越快,突然间转身过来,一声呼喝,刷的一剑,在一名明教道人胸口刮出一条血痕。 第三十一章:不知死活丁敏君 那男弟子也算无一虽然不算很强悍,但心性也算果决,分得清轻重缓急,起身就跑,但是那些人哪里能容他去了?一名道人纵身就追向逃走的他。那道人脚下快得多,抢出七八步,便已追到道人身后。 事到如今,常剑波等人再也没有不出手的道理,原本他是觉得峨嵋弟子大多自傲,何况静玄身份不低,若不出声求助,旁人贸然伸手,便是对她不尊重。可现在人家生命危险,哪管得了这些。常剑波立即跃出来,大喝一声:“武当派在此,容不得你们这些鬼怪放肆。”说着朝南急奔去,同时长剑抛出,急飞向前,如风驰电掣般射向那道人背心。那道人陡然惊觉,待要闪避时,长剑已穿心而过,透过了他的身子,立即毙命。 陆和也弯弓搭箭,射向那与静玄缠斗的道人,虽然不中,却也阻了他的攻势。余下两名道人见己方死了一人,武当派有至少来了两名帮手,心中早怯,突然呼啸一声,两人分向南北急奔。 正在这时,纪阿翘也飞身上前,拦着那向北边的道人,她身形极快,竟如同神仙移动一般,短剑出鞘不但剑招凌厉,而且剑招精微奥妙,以攻敌穴道为主,剑式潇洒俊雅,不过数招下去,就刺中那道人肩膀,又一脚踹上其膻中穴,叫人无法动弹,却不知道为何没有下杀手。 这边有人帮手,静玄师姐妹也了结了最后那名道人,那个紫衫的中年女子见状,上前要结果了阿翘打败这人,却不料青光一闪,却是被阿翘挥剑拦下,道:“这人已经废了武功,留他一命吧。” 那女子长相尖刻,闻言大怒,道:“亏你还是武当派的女弟子,怎么行事这般心慈手软?咱们去光明顶做什么来着,你这是助纣为虐。” 阿翘冷笑道:“刚才若没有我们帮手,不知道这位女侠还能不能在这质问我,不知我助的这‘纣’是哪一个?人既然你是我制服的,生死我说了算,你若不服,大可以去武当门下告我,不然咱们现在来比划比划。” 刚才那白衫男弟子一直在帮忙收拾尸体,闻言不由道:“丁师姐,这位女侠说得对,人的确是她抓的。” 原来这女子正是丁敏君,她自知绝不是这武当女孩的对手,正在尴尬间,听得自家师弟这样拆台,登时大怒:“赵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我。”原来峨嵋男弟子不受灭绝师太重视,地位极低,甚少传授高等心法,这赵楷入门又晚,在两位师姐面前就像是个杂工一般。 常剑波和陆和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她明明自称是峨嵋弟子,怎么现在又自认是武当的人,而且对丁敏君还有这么大敌意。但这一路上看着民生凋敝,元兵暴行,他们思想不知不觉已经有所改变,一时间思绪略乱,竟然没有拆穿她。 倒是那倒地的道人道:“女娃娃,你饶我一名,姓徐的很是感激,但是我明教中人没有人贪生怕死,来日一定会为保护圣火而战,你若是觉得我不识好歹,不防今日就取了我性命。” 阿翘淡淡道:“我今日之所以放你走,是敬重你们在江南起义抗蒙,为我中华百姓做些实事,仅此而已。不必你领情。” 此言一出,几人齐齐震动,那道人也不再倔强,磕了个头,径自走了。 塞外黄沙远,长河落日圆,外地既然退却,几人既然都是六大门派之人,难免要互相通一下消息,纪娘子自去避嫌找些柴火取暖。纪阿翘也去帮忙。 常剑波等这才知道,静玄也是因为在陕西受了伤,一时痊愈不得,灭绝师太不肯误了降妖除魔的大机会,才将她给留在了那里,顺便派丁敏君和黎楷留下照顾,这一耽误,好巧不巧就和武当派走失人员遇上了。 正说这话,这两女子就回来了,阿翘虽然年轻,但是钻木取火,去皮烤肉十分顺手,丁敏君刚受了她的气,趁机讥讽道:“这纪姑娘不会也是武当派的火工女冠吧,瞧着真是好手艺。” 阿翘倒也不恼,道:“说的是啊,有人竟然要火工女冠来救性命,真不知道年纪是不是喂了狗?” 丁敏君大怒,连静玄也说:“纪姑娘,贵派出手相助,我师姐妹十分感激,但是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可就是看不起我峨嵋上下了。” 阿翘正色道:“师太,峨嵋百年威名,是郭女侠一生行侠仗义救民水火创下的,就是风陵师太、灭绝师太,那也是一代宗师,小女子只会敬仰,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只是您也是明理长者,小女子倒是想问一句,天下可有只准人骂人不许回嘴的道理,难道峨嵋派上下多英豪,就能任意糟践人了?小女子虽然年幼,但也不是不讲礼节的。” 静玄听这话有礼有节,心下也受用。其实同门近二十年,丁敏君这张嘴什么样她也烦得很,只是出于师门必须维护罢了,既然人家已经经道理说清楚,她也不好再计较了,道理就是这样,你阴阳怪气,还恨人家骂回来啊? 于是几人又开始商量起了路程,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西北多沙漠难以穿越,若要奔赴光明顶,只能沿祁连山下的河西走廊进入雪域高原,再到一线峡会和,说不定还能赶上大部队一起决战。 只是争论在于他们就是这么几个人,万一遇上真正的高手等人,那真是十死无生。要不要等一等其他门派看有无人接应或者落队,实在让人为难,这点静玄倒是看得清楚,“我们除魔卫道而来,生死早就已经置之度外,若是怕这怕那,还大老远来这光明顶做什么?” 第三十二章:坦言相告 常剑波恭敬道:“师太大义,也是小弟优柔寡断了,只是我们一路上听到消息,好像明教的五行旗也来了了。再加上我们刚才又遇上的天鹰教的人。”这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很明白,明知大部队赶着去送死,和抗敌而死不太一样吧。只是碍于面子,不好直说。 陆和倒是道:“师兄,小弟久在江南,倒是知道一点。天鹰教虽是明教的旁支,但向来和五行旗不睦,这两方人马倒九成九是谁也不会帮谁?”说到底不团结才是明教的最大问题,四分五裂不是虚言。 纪阿翘听到这里,忽然感慨道:“当年明教三十二代教主衣振锋带着教中好手与郭大侠和黄女侠死守襄阳城,拼死砍杀元兵将领三十余名,最后身中身中上百箭羽站立而死,何等的英雄好汉。不想不肖弟子到了今日,多行不义还四分五裂,真是辱没先人。” 可就在她说完“先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听得疾风阵阵,伴着女声救命,此时夜阑人静,听来格外惊心,几人立即紧张起来,各自提起武器防御,均想到:“难道又是六大门派的人到了?” 但这次他们显然猜错了,但见一个十七八岁荆钗布裙的少女拼命奔跑,火光之下,依稀能看到她面容黝黑,脸上肌肤浮肿,凹凹凸凸,生得极是丑陋,后面跟着个身法奇诡的和尚,出没不定,要说要抓人早就出手了,却不知为何一直像是猫捉老鼠一样,还喊了一声:“姑娘,我又不会害你,再跑,说不得可要真把你抓到布袋里去了。” 本人看这人仗着武功欺负弱女子本就已经很是不忿,正待要帮忙,忽然一直安静纪娘子听得此人的声音,顿时飞奔起来向那个身影跑去,凄厉喊道:“恶僧,还我女儿。” 阿翘看她连幕笠都因疾驰被北风挂掉了,脸上只留下一个半边面具,骇然失色,心道:“姑姑身份可不能此时被识破,再说她也打不过那个谁啊。”但纪娘子不要命一般施展轻功,赶出数里,一副要拼命架势。她也赶紧跟上,喝到:“说不得,今日该你还我全家大仇了。” 原来这个僧人正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说不得,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两个女子,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仇家,但他也是一代名家,看出这中年女子也罢了,那女郎却是当真不俗,果然阿翘已经赶上了纪娘子,挡在她前面,横空挪移,其身形又比今日白天快了数倍,简直是飘忽灵动,变幻无方,叫着说不得再也无处藏身,只见也不用刀剑,只是双手化爪,只在眼前上圈下钩、左旋右转,连变了七八般花样,蓦地里右手一伸,五根手指直直就要插入他脑门之中,终究阿翘是正而不邪,侧了一侧,在他左肩上抓出五个血淋淋的血窟窿,身可见骨。说不得毕竟也是成名几十年的任务,立刻使出明教武功格挡,可他已经受伤如此之重,又如何是这少女对手,不过十余着,就被她一招“轻罗小扇”拿下。到在地下,再无反抗余地。 她这一出手可把众人可惊讶坏了,常剑波想的是:“原来她这一路没有展露真正的武功,可这又是何家何派?怎地从没见过?” 静玄等却想:“武当果然人才辈出,一个女娃娃竟然有这等造诣,莫不是张真人临老收的关门弟子。”同时,她和丁敏君也觉得这位纪娘子好生熟悉,好像认识了许多年,但骤见她侄女这等手段,竟然心生畏惧,不敢追问。 阿翘也关不了他们怎么想,只看向纪娘子道:“姑姑,这人与你有仇,阿翘不会手软的,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纪娘子一时百般记忆涌上心头,女儿甜美的娇声好像还在耳边,她一时痛苦不堪,竟然不再说话,大哭而去。 阿翘大惊,哪里还顾得上说不得死活,赶紧拔足要追,却听常剑波道:“阿翘姑娘,在下觉得很多事情不得不讲明白了,事关重大,还请过来说话。”你这一会儿峨嵋派一会儿武当派的,不该对我们有个交代吗? 事已至此,阿翘也不想再隐瞒,避开别人,只叫了一句:“剑波哥哥,这些年,我爹还好吧,你还好吧?” 原来这个女孩正是失踪了十一年之久的俞莲舟独生女——阿翘。 常剑波心头剧烈震荡,竟然两步才稳住,他死命地盯住眼前这个少女的五官身量,秋水含波目,远山含黛眉,身长六尺明艳英姿,一路上的奇怪感受仿佛都有了答案,但是想起师父十余年来的艰难苦恨繁霜鬓,漏断初静独徘徊,他内心深处又是那样害怕一点点差错,还有什么痛苦比给了人希望却最终是一场空更惨的事吗? 阿翘是何其聪明的人,平静地说:“我的大名叫凌波,小名阿翘,都是太师父取得。小的时候我最调皮,把宋师兄吓得发烧还抱着七叔大哭,还逼着你给我穿男孩子的衣服。后来,我跟妈妈下山,被杨逍抓了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她顿了一顿,又道:“陆师弟原本叫做陆谅,他这名字也是太师父改的。” 这些都是武当山的隐秘,不是从小生在那里的阿翘,别人断然无法知道,常剑波此时再无怀疑,一时悲喜交加,竟是不顾男女大防,一把抱住了她,而后有推了她一把,埋怨道:“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我们,尤其是师父他老人家有多牵挂,你为什么不回来?” 说到最后,七尺男儿竟然有一二分哽咽之意,可见是激动到了极处。 常剑波本是俞莲舟的大弟子,五岁就拜在他的门下,与阿翘真正的情同兄妹,连宋青书都比不了。这一下情绪外漏,真让要别人见了,倒要笑话这个“武当小信陵”喜怒形于色了,阿翘这些年却是变了很多,竟然还道:“师兄还是老样子,就是喜欢教训我,我们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怎么回答你这么多问题,十一二年呢,从哪里讲起?”说到最后,竟然带着几分幽幽之叹。 第三十三章:师兄妹相认 其实常剑波何尝不知道小师妹必然有极大的苦衷,才迟迟不肯吐露身份,这十几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以至于这一见,让他无比熟悉又不敢认。他素来是兄长性格,闻言只好慢慢回答道:“师父......武功大为精进,但是这些年他虽然不说,我们也知道,他想念你和师娘入骨,老了很多。阿翘,我知道你自小是个有打算的,不该问我也不逼你。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师娘在哪儿?第二,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阿翘难得的沉默了,隐隐月光下,桃花目里含愁,杏子腮上泛白,半晌,才终于道:“娘,我娘她走了,走了十一年了。” 常剑波闻言大惊,本是立刻想问师娘如何亡故,但看阿翘无法掩盖的痛苦,只怕这事隐情很大,大到阿翘一时只能隐瞒,只好缓和道:“那师娘葬在哪里,我身为弟子,该当拜祭。” 这话倒是一点错都没有,毕竟这年头师徒如父子。 阿翘越发黯然,摇头道:“大师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个。只是我的仇人有两个,一个是那明教光明左使杨逍,一个是个元廷的走狗,是他们害了我娘性命,尤其是那个元狗,阿翘今生不死,此仇断不能忘。” 常剑波立即跪下,对着天上稀疏明月道:“师母如娘,此仇我常剑波同记,如有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阿翘赶紧扶起师兄,终于平静了一些,道:“师兄,很多年了,我连那个元狗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被称呼为阿大,剑法凌厉不输给几位师叔伯。今日同你说出这话,我心里好受很多,另外我也知道你有疑问,娘亲当年临终,自知再难回到武当,便将我安顿在一处荒岛,说是我家先人留下。是那位纪姑姑曾被娘亲救助过,在荒岛上千辛万苦把我抚养成人,就如同我的嫡亲姑姑一般。后来我们得人搭救去了临安,才知道她唯一的至亲被魔教的人蛊惑,小小年纪也在光明顶上,我受纪姑姑养育大恩,重若泰山。听说了六大门派围攻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救人。好哥哥,你看在我的份上,千万不要把这些说出去,不然我去救人就难了。” 常剑波心里还有的是疑问,比如你这一身武功哪里来的,那位纪娘子又是哪一位,到底什么来历?可是阿翘虽然性情大变,终究本心还是随自己师父,听说当年才七岁的孩子,先后落于殷野王和杨逍之手,受尽了苦不肯出卖峨嵋派弟子,大家谈起来都与有荣焉,于是他也只好道:“有恩报恩,这是应该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魔头,我私下也会帮你。只是刚才陆师弟还抱怨,武当什么时候有了女弟子,现在看来,这不是十足真金的吗?” 阿翘笑道:“本就是武当女弟子,但我妈妈是峨嵋派的,也算是半个峨嵋的人。”常剑波看她这一笑,依稀带着一点小时候的俏皮,只能感慨岁月无情,道:“师妹,别人也就罢了,师父,可是想念你的紧啊?你不与我一同去拜见吗?” 阿翘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师兄,你知道吗?当年在回武当的江上,爹爹明明可以先救我,但他还是先去救了别人,他是大侠,可我也是人啊?是他的亲生女儿,我的心也很冷啊。” 这事常剑波倒是第一次听说,但在他心里,名门正派侠义为先,舍己为人是应该的,但是凭借对阿翘残留的熟悉,他明智地决定这事儿最好别跟师妹辩论,再说阿翘当年才多大,哪能要求她太多,想想也是有些不忍,只是道:“那陆师弟那里,我也先混过去吧,他倒是不会出卖你,可是他心机浅,别被人看出了门道。” 阿翘点头,道:“师兄想的周到,无怪乎我才来从岛上回来不到一年,就听说了咱们武当出了个小信陵。” 原来常剑波多行侠义,又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中佼佼人物,这一二年在江湖上渐渐混了这个名号,他无奈道:“咱们谁在乎这个?你若要在六大门派的手下救人,可不容易,若有为难,要记得武当派才是你的家。” 阿翘心头一暖,差点说了出来,但这十年海风呼啸到底改变了她,终是改口道:“是,师哥帮我去打个圆场,我不放心纪姑姑,得去看看。” 纪姑姑已经在小树林里无声哭了很久了,等到阿翘找到她,已然是月上中天,朔风阵阵。阿翘赶紧拿拖下今天刚做好的獐子皮给她盖上,柔声道:“姑姑,这些年在岛上,你的寒湿太重了,如今你再不能不注意了,不然等找到不悔妹妹,她会心疼的。” 原来这纪娘子果然就是当年的纪晓芙。因为杨不悔身世,她们母女当年暂时躲起来,不想遇到天大风波,只留下她们相依为命十余年。 纪晓芙强笑了一下,抚摸着阿翘额头上的碎发,说:“别担心我了,倒是阿翘,刚才打了一架,现在饿了吗?” 阿翘心头一酸,她和纪晓芙相依为命十多年,怎么能不担心,闻言道:“姑姑别担心我才是,难道我是吃亏的人吗?” 纪晓芙笑道:“我的阿翘可真不是,就说丁师姐吧,峨嵋山上除了师父,谁没有吃过她的亏,可惜遇上了你,就只有忍着的份了。这样才好,不会受别人的欺负。”她性子再好,也不会喜欢丁敏君的刻薄,只是不能无情无义而已。 阿翘一默,想了想才道:“姑姑,如今看来,我们必然是要与峨嵋、武当的人汇合了,这些年你的容貌大变,别人倒也罢了,只是若是遇见六师叔和灭绝师太,您……”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关键是再如今日这般控制不住脾气怎么办? 第三十四章:峨眉派的男弟子 纪晓芙叹了一口气,说话虽然慢,却带着坚定,道:“千难万险,我的不儿在那里,我是一定不能看着她随着魔教去死的。只是连累了你,阿翘,你听我一句,还是早些和俞二侠相认吧,这世界上再没有比骨肉分离更痛苦的事了。” 原来这十余年间,果然对这两对母女来说天翻地覆,实非几句话能交代清楚的。阿翘有一句话确实没有骗师兄,如寄去后,她们确实流落荒岛十余年未曾上岸,不然纪晓芙也不会带着阿翘在外吃苦而不让她回武当父女团聚。只是机缘之下,今年初才得以重归中土,不想还没安顿下就听到了六大派要攻打光明顶,一举覆灭明教的消息。 这儿是娘的心头肉,纪晓芙顿时忧心如焚,且不提自己与杨逍之间的爱恨纠葛,那不悔可是纪晓芙的亲生孩儿,当年因为种种不得已,送到了杨逍身边。她虽然时时挂念,好歹还相信孩子至少能有父爱,杨逍也护得住她。可是江湖恩怨找上门来,如何能让她这当娘的不焦虑。 阿翘内心深处,当然希望杨逍早死早超生,却不忍伤了纪晓芙的慈母之心,于是也不急着回到武当,而是道:“姑姑,若是你一人,万万就不出不悔姑娘的。我受您养育多年,知道这事儿对您的分量,若是不帮您完成此事,自去与家人逍遥快活,那就是连人都不必做了。姑姑养我成人,当知道我的脾气,你要自去的话不必再说。” 纪晓芙何尝不知道这个养大姑娘的性子,也知道自己的本事和智谋万万不能在险象环生的情况下救得女儿,闻言又是心酸,又是感动,几乎落泪,最终什么也没说。随波逐流跟着他们到了这里。 此时天空已经微微泛白,阿翘的俏脸蛋缺陷的晦暗,只道:“姑姑,我困了,先休息一会儿。” 纪晓芙明白这是她不想多说,当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好给她做了些热腾腾的早饭,看她吃完又睡了一会儿,看着膝上沉睡的少女,自豪而又愧疚,心道:“师姑临终将这两个孩儿托付给我,哥儿夭折本来就已经有负所托。如今又要阿翘为我的孩儿做这么多,纪晓芙啊,你可真是作孽。若果不妥,我只好独自去了,再不能叫她为难。”其实独自离开这个念头她已经想过不知道多少次,但阿翘已经长成了后,越发能干,已经她的主心骨,让这个饱经风霜的妇人已经有些依赖这个孩子了。这可能就是生亲不如养亲。 等到日头高些暖和了,大家商量,还是觉得自去一线峡寻找大部队,昨日一战,阿翘已然有了威势,加上常剑波帮腔,峨嵋派两人也暂且服从。不过此去要穿过茫茫大漠,不免要去附近的城镇买好骆驼、马匹和干粮水源。 阿翘不肯让纪晓芙累着,动手的就主要是赵楷,丁敏君还要时不时挑个刺儿,纪晓芙虽然没有在养女面前说过师姐坏话,但阿翘就是看不惯她这么欺负人,何况赵楷也是帮了她不少,仗着口才好刺了好几句,丁敏君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静玄隐隐看出这个女孩子大为不凡,也不肯为了她得罪人,只把她气的吐血。 弄得赵楷也私下和阿翘说,“纪姑娘,小子知道您是为我出头,可是在我峨嵋,男弟子都是如此,小子也习惯了。您不必如此,徒然伤了两派和气。”他却不知道阿翘其实是武当峨嵋两派结合而来的孩子,万万不会伤了两派和气。 此时赵楷拾来了柴火,阿翘正在帮他生火,瞪他一眼道:“我教训她几次,你也好受不少,如今说这话,难不成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赵楷赶忙道:“纪姑娘好心,小可自然领情。只是峨嵋派的男弟子都是如此的,就算现在丁师姐不敢在你面前过分,更和师门汇合,你是武当的人,几句言语冲突,师伯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却还得在峨嵋待着呢。所以我也可以说是为了自己吧。”其实灭绝师太最是护短,丁敏君再不对她在外人面前也会维护到底,但赵楷觉得,她就是不会为难阿翘的。 阿翘一笑道:“你还挺实诚,不过你称呼灭绝师太为师伯,不知是峨嵋哪位女侠的弟子啊?” “家师早已经出家,法号慈想。”阿翘一愣,赵楷竟然在这小太阳一般的姑娘身上看到了悲哀,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道:“世间重男子本就不对,你等如此轻贱男子,也是不对。天生阴阳,不就应该是平等共生的吗?” 赵楷苦笑道:“话虽然如此,可是世上哪里能做到呢?谁让我们祖师婆婆便是女子,既然拜入峨嵋派,就该遵从规矩。” 阿翘道:“那现在整个中华大地都是鞑子的朝廷统治,你也觉得我们既然生在这个世道,就要给蒙古人当奴才吗?” 赵楷楷被说的一愣,并不知道如何说话,忽然听常剑波大喝一声:“有敌情。” 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大漠走了半个月,还是第一次遇到敌手,几人当即各自防备,阿翘当仁不让,首先沿着沙丘掩护去探查,果然又是明教人马与人厮杀正酣,只是,她回头问常剑波:“这是那一派的人?好像打扮不像六大派的弟子啊?” 常剑波见多识广,道:“是江西鄱阳帮,他们的对手应该也是明教五行旗的人。” 静玄闻言,微微皱眉,“鄱阳帮来了?是贵帮邀了他们么?”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对各帮会向来颇有歧视,静玄虽不愿得罪武当,却也不愿和他们一般帮会混在一起。 但陆和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也微微不悦,道:“鄱阳帮刘帮主是崆峒派的记名弟子,他们想必听到六派围剿光明顶,便自告奋勇,前来为师门效力。” 反倒是一路上听话的赵楷道,道:“师姐,二位兄长,既然是咱们这边儿的人,咱们须不能干看着啊。”这鄱阳帮毕竟是帮派,底下人良莠不齐,无法如武林大派一样配合自如,更不用说是面对着堪称明教特战部队的五行旗了,此时明显已经落入下风了。 大家真的忍心不搭赏我一下吗?哪怕两点币也行啊。 第三十五章:青翼蝠王 人在江湖,随时都有有可能处于危险境地。他这话音刚落,忽然一阵青色影子飞来,轻功之快,恍若鬼魅,竟是尘沙飞扬之中抓起站在外侧的纪晓芙,疾驰而去。 阿翘当即脸色大变,也施展身法,没命一般朝他追去。常剑波等人欲向前相助,却因内力不足,一息之间就落了好几十步,情知是绝对追不上,只好一起去为鄱阳帮助阵。 那人身穿青色袍子,身形快的根本看不清面容。纪晓芙被他横抱在双臂之中。阿翘拔出兵刃,提气追去。可是那人身法之快,眼看数十里已过,他抱着一个人却如飞一般,直是匪夷所思,那人仿佛有意一般,在大漠里绕了好几圈,好像阿翘只须多跨一步,其剑尖便能伤敌,眼看总是慢了一步。 阿翘大急,本能之下伸指一弹,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劲力激射出去,小小石子奇劲激发,形体虽小,破空之声却响劲异常,对准那人后面后脑勺疾射而来。那人也非泛泛之辈,意识到危险,急忙转身格挡,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阿翘已经追上了他,出手之狠,招招致命,根本不顾自己,竟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饶是那人闯荡江湖半生,也少有见过这等高手来跟自己玩命,一时倒也不敢怠慢。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对面有人喊道:“赵灵珠师叔、贝锦仪师叔,请向离位包抄,丁敏君师叔、李明霞师叔,请向震位堵截……”原来这时已经有一群白衣窄袖的峨嵋派的弟子源源而来,三十多名弟子听一个白衣道袍俊美男子指挥,迅速分占八卦方位。 那人轻功虽高,前有强敌拼命,后有众高手包抄,别说兜圈子戏耍人,连性命都有危险。当下就要弃了纪晓芙逃命。 却听那指挥的青年大喊一声:“姑娘小心,这青翼蝠王要吸人血了。” 阿翘颜色大变,五指凌厉朝青翼蝠王头骨抓去,眼看就要取人性命,青翼蝠王哪里还顾得上吸血,急忙退开,可是九阴神爪何其厉害,本就是以快打快的武功精华,南宋年间桃花岛的逆徒陈玄风和梅超风盗走师父黄药师的九阴真经,因只有下半部,学成了半吊子,尚且在宋金之间兴风作浪,杀人无算,更何况阿翘学习的乃是正版,她自在桃花岛学了这一招后,勤学苦练三年有余,更是功夫了得,所以青翼蝠王推的再快,仍是被她划伤前额,几乎伤到眼睛。青翼蝠王纵使是纵横半生也不由骇然,只得把人一抛,疾驰而逝。 阿翘急忙接住纪晓芙,但见她脸色惨白,万幸还有命在。长舒一口气,几乎瘫倒。八岁之后,她再也没有这种害怕。眼看纪姑姑没有生命之忧,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实她虽有奇遇,修得上乘武功,但毕竟年纪小,有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此战能逼退这武林高手,实在是因为她不惜性命,而那青翼蝠王又被峨嵋派包围,无法施展轻功,多方原因向加才能脱险兼救下纪晓芙。 只听得那青翼蝠王的声音隔着黄沙漫漫远远传来:“峨嵋派居然有这等人才,灭绝老尼了不起啊。”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阿翘还是拿少年,但是已经赶到的灭绝师太灭绝师太又是惭愧,又是痛恨。这两人本事,可都是远胜于她门下的弟子,就在昨日,她一个爱徒还被这魔头吸血而死,身为师父却救人不得。实乃她接任掌门以来的奇耻大辱,比当年杨逍当着她的面掳走纪晓芙有过之而无不及,眼看着少女二十以下,却能从这魔教四大法王之一手上救下亲人,两相对比,让心高气傲的她有些难堪。 于是灭绝师太扭头看向阿翘,向闻讯一般的武林后进一样道:“你这是什么武功,可是武林中传说的……”话未说完,忽然看到阿翘扭过头来,少女的清丽容颜眉目如画,恍如梦中来客,一下子叫她愣住,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一声“师姐”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也是纵横武林多年,自有城府,这才堪堪忍住了。 阿翘却没顾得上想这些,只怕灭绝师太认出纪晓芙,当场要来个“灭绝”,她刚才一战虽短,却是耗费了极大的真气,绝无可能再和这一代宗师匹敌,只好假装抚慰,把昏厥的纪晓芙紧紧搂在怀里,装出最乖巧的态度,恭敬地道:“不知师太尊号,小女子的武功乃是家传,名号虽是不值一提,但还请您容我禀告兄长之后再行告知。”武林之中尊师重道,初见不透漏师门也是是常有的事情,这也是没什么。 灭绝师太现在哪里还有心情问她所学承自何处,心里有大大疑惑,正想说些什么,却是巧了,这时静玄和常剑波等人勉强帮着鄱阳帮打退了五行旗的进攻,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给师尊请安,结下来自然是一番师徒、兄弟相见叙话,倒是把这一茬给岔过去了。 两派虽然比其他门派关系要好,但自然也是各自休息交流情报。阿翘自然是和武当的人在一起,那青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也觉得莫名熟悉,但是也不敢乱说,只是问道:“常师弟,不知道这位姑娘和娘子是何方贵客?” 常剑波刚答应了小师妹,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道:“这是师父老家的亲眷,相认不久,青书师兄,你也知道我师父家里没什么人了,小弟这次偶然寻得,实在是一刻也等不及,要带人来相见,所以才迟了行程。甘愿受罚。” 陆和:目瞪口呆。这纪姑娘的身份怎么一日三变啊,这唱戏呢?不过她还是在常剑波死亡威胁的眼神下选择闭嘴。 说不定人家有难言之隐呢,将来啊有缘总会知道,陆和自我安慰道。 不然怎么办,谁让他处在武当食物链末端呢! 继续求打赏和求票票票 第三十六章:俞凌波的武学突破 原来这青年正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宋青书,他当年被阿翘一吓唬,重生而来,知道自己是多么荒唐,今生再不愿为什么浮名伤害至亲。虽然也规规矩矩练武,但是就是喜欢参禅问道甚至管理佃户,青翼蝠王武当门户,对不起没兴趣支撑,任凭老爹如何打骂也是不改初衷。 峨嵋山和周芷若更是他避之不及的话题,谁料这次倒霉,本该是六师叔七师叔一起来接应峨嵋派,结果临行前七师叔在和烈火旗动武中手臂灼伤厉害,一时不好远离。六师叔一想到纪晓芙就不愿意单独面对峨嵋派,死活拉着大侄子来了。 来就来吧,还非得对灭绝这老尼姑行晚辈礼,反正他无所谓,正好管周芷若也叫起了“师叔”,虽然见她时仍是心痛,但也只盼望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宋青书看阿翘仍有怀疑,但总归要给师弟面子,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说了一下他们此行经历。 常剑波听后道:“如此说来,明教虽然四分五裂,战力却依然强悍。容不得咱们小觑。” 宋青书没注意到自家师弟言语中悄然做了些改变,解释道:“正是如此,师弟,因为五叔的关系,咱们也甚少听说魔教的事。我这次也是听灭绝师太提起,才知道魔教自从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死后,便没了教主。左右光明使者,四大护教法王,五散人,以及金、木、水、火、土五旗掌旗使,谁都觊觎这教主之位,自相争夺残杀,才给了咱们六大派合围的机会。” 陆和插话道:“刚才那个青袍子的怪人,你们都叫他青翼蝠王,想必是明教所谓的四大护教法王之一了。” 宋青书道:“是啊,紫衫龙王、白眉鹰王、金毛狮王、青翼蝠王,是为魔教四王。青翼排名最末,都是如此身手。”接着又低声道:“昨日竟然在灭绝师太眼皮子底下吸干了她弟子的血,听你们说那排行第二的白眉鹰王也带人回来了,想来此仗必然比我们想象的艰难。” 陆和又道:“明教这么多高手,为何非要多行不义,若他们和中原武林一心,早把鞑子赶出中原了。” 这话刚好被安抚了鄱阳博剩余帮众后赶来的殷梨亭听到了,登时大怒,喝道:“陆和,你这竖子说什么胡话,魔教贼人作恶多端,天理不容,你居然拿他们和名门正派相提并论,攘夷必先安内你懂不懂,你是看你师父没来,我不敢清理门户了吗?” 殷梨亭素来脾气极好,对晚辈尤为和蔼,今日一怒,可把在场三个师侄外加混在峨嵋派中某个化名曾阿牛的小伙子吓坏了。陆和赶紧跪下请罪不提,这个时候,纪晓芙居然悠悠转醒,一看不远处就是两个她最怕见到的人,差点没再次白眼一翻晕倒过去。 纪晓芙的心情先不表,反正陆和这些年已经被师父毒打,不不,教育出经验了。向师伯认错那叫一个“痛彻心扉、悔愧难当”啊,恨不能刨心自证自己知道错了,成功糊弄了包括殷梨亭在内的不部分人,甚至是灭绝师太都说了一句,“忠良之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明显是看在殉国宰相陆秀夫和武当派的双重面子上。 只有俞凌波和常剑波冷眼看着这位师弟,知道他是一定会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不过为了做下姿态,陆和还是跑去和峨嵋派那些男弟子一起帮忙准备完善和宿营了,赵楷说的果然不假,这男弟子在峨嵋就是杂工一般,只有灭绝师太心情好了才会传授一些武学。按说两派男女杂居有些不便,但是江湖儿女,虽然也讲男女大防,可毕竟也不是道学之辈。何况茫茫大漠,魔教人士就不说了,狼虫虎豹就不用防备了吗?所以大家还是围在一起扎营,值班守夜,有投脾气的还互相聊天吹嘘自己这次的功绩,痛骂魔教妖人,夸耀自己一共杀了多少人。 阿翘就没他们这么闲了,她此番消耗很大,趁着子夜之时暗自运功,直到三个小周天走完,才觉得一股暖流自涌泉穴而上,直冲百汇,周而复始,周身骨血经脉一起震颤起来,初时极轻,振动幅度越来越大,经络之间如明珠一般抖掉尘灰,重新光彩莹莹,身体间轻盈许多,几乎要长啸一声,不必说自然是大有了一番进益。 她心下大喜,悄悄和身边神色惊恐的纪晓芙说:“姑姑不怕,一会儿我们就寻个由头走,慢慢跟着他们,总能找到光明顶。” 纪晓芙道:“可是你的身体,咦……”原来月光之下,阿翘双颊红润,吐纳轻盈,比之白天大为不同。 阿翘素来是不会对她隐瞒什么的,一一说了自己这几个时辰的感觉变化。纪晓芙大喜道:“我听师父…….灭绝师太说过,人之武功若要大成之时,千难万险,往往一番际遇。没想到阿翘你这般有福气,小小年纪就遇上了。” 阿翘忙道:“想起那差点把你吸干的怪物,我宁可晚几年在大成,也不要这福气。其实也算不得大成吧。”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幼年之时,父亲也是与杨逍一战,因祸得福,心里不免有些五味杂陈,只好苦笑道:“传说我家先祖郭靖大侠当年练这《九阴真经》冠绝天下,纵观天下,少有敌手。我虽也练了残本,但也不过这个年纪如今,就在这一线峡附近,多少人能胜过我呀?” 纪晓芙嗔道:“你这孩子好胜心这么强做什么?再说咱们在桃花岛上,看的也只是残卷,我不敢窥探,你能有如此修为,已经不易了。”顿了顿,又道:“若不是这桃花岛是你娘亲叫我们去的,而且又是黄公药师的地方,我还真不敢叫你练习那本《九阴真经》” 原来阿翘所练的九阴真经乃是黄夫人冯蘅当年身怀六甲时凭记忆撰写,为了就是让夫君不带恼怒,结果尚未完成,就因忧思过度伤身,生下一女黄蓉后香消玉殒。黄药师从此孤单半生,连选女婿的时候都要拿出爱妻遗物考校人家记忆里。 第三十七章:捣乱的殷野王 “可是我若不好好练武,变得更加强大,如何能保护姑姑,又如何能把不悔救下来呢?”阿翘心里默默说,却没说出口。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多亏俞凌波练的是残本,不然这《九阴真经》里一大段梵文音汉字写,她如何学得会! 这一天灭绝师太几次盯着她想问些什么,只把她看的心里发毛,碍于灭绝师太的狠辣之劲儿生怕她一言不合倚天剑出鞘。至于庞大的峨眉队伍里一个短腿青年和一个面容丑陋的姑娘,更是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只趁着夜间无人时赶紧私下里找到常剑波,请他打掩护以受伤为由带着纪晓芙在附近休息。然后等他们走了一段时间,悄悄沿着常剑波留下的记号跟上。 既然已经接近明教总坛,那么抵抗自然是越来越激烈,每日没有不争斗的,凌波他们跟了还不到半天,就见黄沙滚滚,厮杀漫天,与之前小规模敌对不同,这次是遇上大战了。 俞凌波立即道:“姑姑,咱们得冒险一次了。” 纪晓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若是跟着六大派,迟早能找到光明顶,可是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女儿呢?怕是阿翘得被亲爹先带回武当收拾,相反若是能救下一个明教中的重要人物,跟着去光明顶,先一步把人带走,那就万事大吉了。还是那句话,杨逍死活,俞凌波不在乎。 纪晓芙或许在乎,不过这确实是眼前最好的办法,她默默无言,跟着养女潜行向前,张目而望,道:“这边是华山派、崆峒派和昆仑派,对方还是明教的五行旗,只是具体是谁我却不认识了。”毕竟她也在江湖数年有些见识,只是说罢竟是有些不忍心地转过头去,原来眼前竟是一个大屠杀的修罗场,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恶斗,血肉横飞都是轻的,简直是断肢一片啊。当真是生平罕见大战的场面,但见刀剑飞舞,情景惨不忍睹。 尤其是灭绝师太峨嵋剑法,越打越快,竭力抢攻,辣手无情,简直是杀人如切瓜。 俞凌波当然也觉得难受,这跟立场无关,她只是没见过这种场景,但正事要紧,她心性坚定,只想着怎么样救得明教中的几个重要头目,好方便她潜入光明顶救人。至于六大派和明教的你死我活,也不能怪她冷血,实在是管不了也没法管啊。 不过她冷血,却不妨碍有人热血,锐金旗下虽也不乏高手,但如何敌得过峨嵋、昆仑、武当三派联手,顷刻间死伤惨重,灭绝师太犹不解气,要把剩下的伤者全部砍断手臂。就在这时,她就在黄土沙丘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一身衣衫褴褛不堪简直怀疑出身是丐帮的少年眼看义正言辞地阻止明教受伤的人被屠杀,说这跟青翼蝠王杀峨嵋弟子没什么两样!最后生生用真挚(圣父)的言语挤兑住了众人,以挨灭绝师太三掌为赌注,换取锐金旗的人逃生的机会。 纪晓芙大急,道:“这孩子一片善心,但我师父心狠……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以她的修为,一招就要了他的命啊。” 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灭绝师太使出的第一章乃是“飘雪穿云掌”中的一招,第二掌更加厉害,是“截手九式”的第三式,这都是峨嵋派掌法中精华所在。那少年也是吐血重伤,居然还能强行运功疗伤,显然还准备接下第三掌。 纪晓芙自幼学的是峨嵋武功,俞凌波虽然内力过人,但因为修习的《九阴真经》不全,所学招式也多是峨嵋派的,因此两人都晓得厉害,觉得这人便算不能将他一掌毙命于当场,至少要叫他筋断骨折,全身萎瘫,再也动弹不得。见此诡异情况无不大惊,凌波想起对这少年的匆匆几个照面,忽然说道:“姑姑,你有没有发现,他腿伤了看不出步伐,可是双眼并无过人神采,这样的人要么是不会武功,要么是已到达臻境,像我太师父一样,咦……” 张三丰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百年修为,放言四海,单说内力谁也不敢说能赢过他。纪晓芙实在不能想象阿翘竟然会那一个弱冠少年来跟他比,但看着阿翘神色变换,她还是问:“怎么了?” 凌波神色古怪,道:“姑姑,我仔细一看,怎么忽然觉得这人这样眼熟,好像应该是我一位非常亲近的长辈,可,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很快,她们就不用多想了,因为一个她们俩都很讨厌的人,讨厌到想忘都不能忘的人手上挂着一直鹰,只见西北角上一个白衫男子手摇折扇,穿过人群,走将过来,行路足下尘沙不起。便如是在水面上飘浮一般。 他哪里知道有两个仇人正看着他呢,走到离灭绝师太三丈开外,拱手笑道:“灭绝师太掌下留人,这位小兄弟骨气当真不错,这第三掌嘛,便由区区代领如何?” 俞凌波气的几乎骂出来,道:“灭绝师太允许这人运功疗伤,说不定已经有了宽宥之意,他这一搅和,凭她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哪里还能容情?他不出风头能死啊!” 纪晓芙也气道:“这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总是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差没说谁遇上他谁倒霉。 没错,这位正是当年把这二位一起抓回天鹰教,惹出无数麻烦的殷野王。 事实真是如凌波所料,原本灭绝师太看这少年义气深重,已经破例说了:“你既有自知之明,那便乘早走开。少年人有这等骨气,也算难得。老尼姑掌下素不饶人,今日对你破一破例。”虽然那少年坚持,可看她脸色的欣赏之色,纪晓芙这个当年的爱徒已经几乎猜出来,素来面冷心更冷的灭绝师太只怕是起了爱才之念,准备这第三章运内力震荡他的丹田,使他立时闭气晕厥,待诛尽魔教锐金旗的妖人之后,再将他救醒。 第三十八章:殷离往事 可殷野王这骚包的出场扰乱了一切,先说要自己接替那少年挨了最后一掌,又是召唤出完好无损的天鹰教部众,威胁也是死伤惨重的几派人马,这下别说灭绝师太了,就是陆和也骂道:“姓....殷野王,都是你们魔教自相残杀见死不救,真不是假话。既然你们还愿意来光明顶助拳,居然坐视我们灭了锐金旗,自己来当渔翁,真是好不要脸。亏我还觉得你们在江南反抗鞑子,总也算好汉子。”他忽然想起来师叔也姓殷,只好中途改了口。 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不仅峨嵋派、昆仑派这点冷笑点头,就是锐金旗剩下的伤员也对殷野王怒目而视。 灭绝师太难得侧过头来,夸了一句,道:“不愧是忠良之后,名门弟子。孩子,一个人的武功不好可以慢慢练,若一开始就分不清楚善恶,纵使天下无敌也不过助纣为虐。”这话说的陆和都有些受宠若惊,连道不敢,实在是这位师太平时太高冷,这番夸奖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但上些年纪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损那衣衫破烂的少年是非不分。 接着灭绝师太说一码归一码,是这小子和他约定三掌不能换人。别说殷梨亭了,就连品质不咋地的何太冲看着天鹰教教众在沙中挖掘地道,早将众人团团围住了,手中还一个个拿着弓弩,也没有求饶服软的意思。 纪晓芙忧心道:“这昆仑、峨嵋都损伤不小,武当派就这么几个人,若真是对上,着实没有什么胜算啊。” 俞凌波道:“那也没法子,六大派铲除魔教的风声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今日他们若是连光明顶都没上,就在一个明教分支面前丢份子,那趁早回老家得了。姑姑还不如盼着这少年能接住灭绝师太第三掌而不死,彼此都有个台阶下。” 原来殷野王说的是这少年若是活不了,教你们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纪晓芙苦笑道:“谈何容易啊!”她自己的师父是什么脾气还能不知道,能受人胁迫就怪了。 果然,灭绝师太不再理会殷野王,对那少年道:“小子,你只好怨自己命苦。”突然间全身骨骼中发出劈劈拍拍的轻微爆裂之声,炒豆般的响声未绝,右掌已击中他的胸间。 纪晓芙脸色骤变,“这是‘佛光普照’,灭绝师太是要他十死无生啊!” 看见俞凌波迷茫,方向解释道:“‘佛光普照’的掌法便只一招,且也无其他变化,一招拍出,击向敌人胸口也好,背心也好,肩头也好,任何部位都行,乃是取得大巧若拙之道,其威力之生,全在于以峨嵋派九阳功作为根基。一掌既出,敌人除非内力远胜,否则根本无法抵挡。我如峨嵋门下多年,也只见师太练功时使用,石头都震飞了,却从来不曾对敌,这招需要内力雄厚,所以我也不会,更不曾教你。咦......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少年接了这一杀招之后,众人本以为他定然会全身骨骼粉碎,立即气绝身亡。哪知一掌过去,这少年脸露讶色,竟好端端的站着,连后退也不曾后退一步。 这下除了纪晓芙等少数看出门道的和灭绝师太本人,个个均以为她手下留情,有的以为她爱惜张无忌的骨气,有的以为她顾全大局,不愿五派在天鹰教的毒箭下伤亡惨重,更有的以为她胆小害怕,屈服于殷野王的威吓之下。 偏偏殷野王还不知好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灭绝师太不愧为当世高人。”喝令:“撤去弓箭!”众教徒陡然间翻翻滚滚的退了开去,一排盾牌,一排弓箭,排列得极是整齐,看来这殷野王以兵法部勒教众,进退攻拒之际,颇具阵法。虽然在一流高手面前他就是个虐的命,但好歹江湖多年,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灭绝师太固然觉得向天鹰教屈服的奇耻大辱,但武林宗师自有傲气,说了只打张无忌三掌,既然三掌已过,那么无论别人怎么议论,她也不会做出那等出尔反尔的事,阴着脸带着众人离去。 凌波看着尘埃落定,她此刻和纪晓芙躲在山坡上的巨石后,对山谷内的情况可谓是一览无余,她计划只等殷野王离去就准备去跟锐金旗的人套近乎,不料天鹰教和五行旗那是真不和,不和到殷野王居然都不看一个个被砍了有笔急切需要救治的一众明教教众,倒是那少年迎着向殷野王走了过去,说道:“前辈援手大德,晚辈决不敢忘。”弄得俞凌波很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你这样高深的内力怕什么?殷野王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你看不出来啊,江湖经验竟然连他都不如。不过倒也知道了,这个小小年纪内功深厚堪比灭绝师太的少年叫做曾阿牛。 他俩这么一说话,殷野王就注意到了曾阿牛身边的丑陋村女,再三看了,冷笑道:“阿离,你好啊!” 那丑陋女孩抬起头来,眼光中充满了怨毒与倔强,随即低头,过了一会,方才勉强叫道:“爹!” 此时正刮北风,这话俞凌波和纪晓芙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一起变了脸色,对视一眼,显然是都想到了当然杨如寄能轻松从天鹰教手里把她二人救走,就是因为这殷野王的女儿手刃庶母,而她自己的亲娘也被逼自尽来保护女儿,大乱之下天鹰教防范疏忽,才叫人有可乘之机。 说来这少女还算间接帮了她们,俞凌波也感慨道:“无怪乎我觉得这女子有点像五婶婶,养女随姑果然不假,可她这脸......”凌波虽不是什么烂好人倒也有教养,不好直接说怎么烂了脸,这对一个妙龄少女可真是太残忍了。 不过很快也用不着她诧异了,殷野王和殷离你一句我一句,就几乎把事情交代明白了,这曾阿牛想上前劝架,可又怎么劝得了啊! 你们真的不给月票和打赏吗?伤心欲绝的作者要找编辑谈入V了,弱弱的说~ 上架感言 第三十九章:凌波救人 阿离本来吓得全身发颤,不敢抬头,却听父亲骂她之余还连带上了母亲,忽然鼓起勇气,直视父亲的脸,朗声道:“爹,你不提从前的事,当女儿的自然也不提。但你既要说,我倒要问你,妈好好的嫁了你,为了你,一身武功都散去了,你又为甚么要另娶二娘?” 殷野王一噎,发妻对他情深不悔无可辩驳,但要他向亲生女儿认错,却是万万不能,索性道:“你这……这……死丫头,男子汉大丈夫,哪一个没有三妻四妾?你忤逆不孝,今日狡辩也是无用。甚么金花婆婆、银叶先生,天鹰教也没放在眼里。”回手一挥,对着殷无福、殷无寿两人道:“带了这丫头走。” 曾阿牛阻止不及,却听到一个声音由远至近传来,“且慢,我有话说。”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运起轻功踏沙而来,殷野王定睛一看,只见来人穿着翠绿色的窄袖衣裳,头上戴的幕笠被风吹开,一张芙蓉面真是应了那一句“秀色可餐”,更厉害地是,相隔几丈远的地方,“说”字刚出口,她就已经到了几人身前。 这下不仅殷野王,连锐金旗那些伤员也迷茫了,现在年轻人武功都这么厉害了吗?来了一个曾少侠能接灭绝老贼尼三掌而不死,内功深厚自不必说。就是这个少女,但看轻功,也是一流好手啊。 殷离的事毕竟算是家丑,殷野王虽是好色之徒对着姑娘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有多生事端的心思,只道:“这是我殷家的家事,容不得外人插手。难道我天鹰教的名声就那么不好使,一个两个的年轻人,都来管我家事。” 曾阿牛大急,却一时被噎住了,只好哀求道:“殷前辈,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小的时候你抱过她,亲过她,你饶了她罢。” 殷野王心念一动,回头瞧了蛛儿一眼,但见到她浮肿的脸,不由得厌恶之情大增,喝道:“走开!” 殊不知他这般行为,却是犯了俞凌波天大的忌讳,原本她只想刷个存在感好去光明顶救人,但为父的如此不慈,叫她思及自身如何不怒,当即朗声道:“殷前辈,这是你的家事不假,小女子不幸无人教导,今日请教一句,三纲五常是不是人人都得都得遵从?” 这小姑娘好声好气问话,殷野王自然答了一句,“那是自然,小娘子,你可不要学这小子爱管闲事,否则十条命也不够在这江湖上行走的。” 谁知道凌波语气陡然一变,“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而仁、义、礼、智、信则是五常。这天下都知道天鹰教是带头反对朝廷暴政,力图驱除鞑虏,恢复汉家江山。但说一千道一万,那也是造反。首先这伦常之首你们就没遵守,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又怎么能要求殷姑娘以父亲为纲常呢?” 殷野王一愣,本能道:“我又不是朝廷的臣子,跟他讲什么君臣?”随即勃然大怒,道:“你这丫头骂人,真当我天鹰教是好惹的!” 谁知凌波浑然不惧怕,道:“天鹰教好惹与否我不知道,但殷天正老教主尚在,您就一副当家做主的架势,可见一样是没把父亲放在眼里。你别恼先听我说完,于公于私,殷老教主才是主事之人,你这样私下处置女儿,为父不慈,为子不孝,哪里是一句家事就可以搪塞的!别说我和殷姑娘还有些交情,就是没有,路见不平也该有人管。”这话还不是假的,和峨嵋众人同行时,这跛足少年和丑陋村女老被孤立,但凌波就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举手之劳如带个饭什么的做过不少。 五行旗素来和殷家父子有仇,听这话竟然纷纷嘲笑起来,“小姑娘说的有理啊”“殷野王,我们以前只当你是色中恶鬼,没想到竟然连父亲也不放在眼里”更有魔教之人口出秽言,不能一一赘述。 偏偏这时曾阿牛还一脸敬佩地看着她,道:“纪姑娘不愧是武当俞二.侠的亲族。见识果然高远。“ 殊不知他一开口,竟是把凌波营造的氛围破坏大半,殷野王也连连冷笑,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武当那群伪君子教出来的野丫头,当年我妹子的账还没算呢,竟然又来找死。” 这时殷离忽然道:“纪姑娘,我永远记得你待我的好处,灭绝贼尼姑差点杀了我,是你为我求得情,此事我做了鬼也不会忘记。但请你和阿牛哥哥快离开吧,你打不过我爹的。”顿了一顿,也说:“阿牛哥,你快和纪姑娘一起走吧,有缘来生再见。”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俞凌波想要用言语挤住对方的办法是完全行不通了,恨恨看了一眼曾阿牛,复又对殷野王道:“你既然不要这女儿,就与我公平较量一场,若是你赢了,我随你去光明顶为你们明教卖命一次。要是我赢了,你却要放了殷姑娘,从此不得再以父亲的身份欺负她。”说罢还留了一个扣,以便自己进入明教总坛光明顶。 殷野王冷笑连连,曾阿牛却急的够呛,说了一句:“大家都是自己人,干嘛动手呢?” 闻言别说是俞凌波和殷野王,就是阿离也是一副“你开玩笑吧”的表情,别说俞凌波和武当还沾亲带故,就是明教内部,自相残杀的事还少了,刚才天鹰教不还对五行旗见死不救吗? 不过忽然之间,就从这仗稚嫩的脸上,凌波电光火石一般想明白了,大声道:“曾阿牛,你到底叫做什么?和武当山的张五侠张翠山是什么关系?” 曾阿牛一怔,几乎颤抖起来,殷野王也一时忘记了逆女,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全然忘记自己从没有见过外甥,但这种万分之一的希望饶是他也不愿意放弃,试探地叫了一声:“无无忌?” 曾阿牛或者说张无忌早已经泪流满面,忽然朝殷野王跪下磕头,说道:“舅舅”,殷野王也是要抱起他。可是大家忽然听到一声哀嚎,原来是锐金旗的副旗使吴劲草疼得昏了过去,张无忌一时顾不得舅舅,赶紧施救去了。 大家不要担心,凌波从小就觉得明教中没几个好人,只是她思想比较独立,觉得江南一带明教的人起义还是比较有血性的。 (本章完) 第四十章:不求报恩 话说这边张无忌正在全力救治锐金旗的人,那边俞凌波怕殷野王再对阿离下毒手,向殷野王说:“殷前辈今日骨肉重逢,可喜可贺。我这外人本不该插手再生事端,但是咱们刚才说了比武,我又要救殷姑娘,这比武的话还算不算数?” 殷野王毕竟也是成名二十多年的人物,如何会把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再说当着女儿和外甥的面,他也丢不起这个人啊,随即道:“当然算数,不过今日我舅甥团聚,多赖姑娘,我又年长你这么多,看着你腰间这小剑也不是什么神兵,无福叔,去给这丫头找见趁手的兵器来。无禄叔,你继续看着这丫头。” 殷无福一直以仆从自居,哪里会拒绝,问道:“敢问姑娘要使什么兵器?” 俞凌波也不客气,道:“不知道可有三尖两刃刀借我一用。” 殷野王示意,果然见殷无福给她拿来了一并长约五尺的三尖两刃刀。此刀在宋人《武经总要》中被称为棹刀,后经过改良,前端有三叉刀形,刀身两面有刃,除了一般大刀之使用法门外,其前端三叉刀可作锁、铲之用,加上配合各种步法、身法演舞,构成一套完整的套路。而这殷家的武器又是钢铁铸造,千锤百炼,足有四五十斤的重量,不料俞凌波九阴真经练得已有小成,轻松拿起劈、砍、抹、撩演示一番,才谢道:“果然是好兵器,多谢前辈慷慨。但我却也不占便宜,这兵器用完之后自然还给您。” 殷野王岂肯在晚辈面前失了面子,冷笑道:“这种玩意我殷家有的是,你喜欢也就拿着,也算我酬谢今日你帮我认回外甥。”其实刚才他看到少女拿着重兵器如同玩耍,心里已经有些骇然,要知道这女子天生要比男人力气小,看着姑娘的骨骼也不想是那等天赐神力的母夜叉,那必然是师从名门练得好武功,内功至深远超年龄限制了。自己到底还是托大了。 那边张无忌凭借自己在蝴蝶谷学到的医术,已经拿出锐金旗的金疮药给他们外服,及时点穴阻止血液外流,又各个仔细包扎,闻听殷野王此言,赶紧转过身来,道:“舅舅,今日是咱们一家子团圆的好日子,求你不要难为蛛儿……阿离表妹和这位纪姑娘了。” 这声“舅舅”发自肺腑,叫殷野王这样的人也不免心肠软了几分,再仔细看张无忌虽然不修边幅,但眉眼中依稀有胞妹的样子,柔声道:“无忌,刚才是舅舅不对,险些伤了你,你也不要担心,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你外公,他一定乐疯了。” 此时吴劲草插话道:“想不到殷天正居然有这样狭义心肠的外孙子,大家伙,咱们都受了张少侠恩德,以前跟天鹰教的梁子,至少我锐金旗,从此不必再提了。”众人也纷纷颔首称是,他们承了张无忌这么大的情,又正值明教生死存亡之际,就算殷野王见死不救,也不能再结仇了。 殷野王虽然家事理不清楚,大事上倒也知道轻重,眼看五行旗愿意和他们化敌为友,心里也是高兴的,正要拱手说几句场面话,可就在这是变故陡生。 他们正好端端说话时,忽然地上黄沙涌起,钻出一个青袍人来,双手一长,已抓了殷无禄的后领,朝他脑袋就是一下子,殷无禄登时晕去。这身法之快当世无人能及之人,正是俞凌波前几天和峨嵋派众人联手打跑的韦一笑,只见他抱起阿离,疾驰而去。张无忌和俞凌波同时脸色大变,知道他这人可是吸人血的,自然不敢怠慢。青翼蝠王韦一笑纵声长笑,抱着阿离向前飞奔,他名叫“一笑”,这笑声却是连绵不绝,何止百笑千笑?偏偏笑着还说:“你这女儿不要了,不如给我吧。” 但凡当爹的,就是和女儿关系再不好,也听不得这样的话,殷野王嘴里骂了一句脏话向前跑去,张无忌和俞凌波起身便追,可凌波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对张无忌道:“张大哥,你快去救人,我得去顾我姑姑了。” 张无忌也知道她是因为姑母身体不适才和大部队脱节的,此时也无暇多想,略点一点头就抬腿跑远了。 这边韦一笑不再大兜圈子,径向西南方飘行。这人身法之快,实是匪夷所思,殷野王和张无忌都是内力深厚之人,但是无论如何也被她落的越来越远。而另一边凌波急忙赶回去,发现她担心的纪姑姑正在给几个未来的及包扎的伤员上药,难得五行旗的人听说他是纪姑娘的长辈,也不排斥她。 倒是纪晓芙看到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有几个人已经断气了,阿翘,吴副旗使他们都断了手臂,你我还是帮他们入土为安吧。” 吴劲草等人听后莫不感动,朝着纪晓芙就行大礼叩拜,真诚说:“以往我等都以为所谓名门正派都是些伪君子,不想前面有张无忌张少侠为我们差点丧了性命,后又有纪娘子如此慈悲,姓吴的今天算是服了。不过纪娘子,你们既然和武当派沾亲带故,我也得实话实说,是六大门派要灭我明教圣火,所以就算我等有一口气在,也得保护圣火,到时候交手必不留情。若你们怕我等坏事,大可此时把我杀了。”周围的人也都一起点头。 纪晓芙叹息道:“这天下的日子已经这么不太平了,为何还要打来打去。”俞凌波怕她失言,赶紧说道:“吴副统领不必客气,我们虽和武当派有关系,但却不是冲着围剿六大派来的,看你们是义气深重之人,告知也无妨。我一个小妹子,就是我姑姑的亲女儿,被带去了光明顶,但她从未加入明教,不管你们谁赢得过谁,我们只想把至亲救出来。您要看我还讲些义气,就帮我这个忙,若不然我也不会记恨的。” 说罢,不待吴劲草说别的,就找器械开始给亡者挖土埋葬,索性锐金旗是什么兵器的都用,这里黄沙有松软,除了无法找个棺材草席,总算让这些人入土为安。 凌波是个演技派,越是这样越能光明正大去光明顶。她目标明确,从来不想管杨逍死活,只想救出杨不悔。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玄铁令 吴劲草劝阻道:“姑娘,非我等不识好歹,可是我明教的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的教义,我们死后都是要火葬的。“ 俞凌波无奈道:“可这寒冬腊月,方圆数十里也没有柴火火油,但凭身上那点火折子如何焚烧干净,吴副旗使,我看你是个讲义气的,可是事急也要从权,总不好摆在这里再让你们去请烈火旗的人吧。” 吴劲草见她说的有理,又对战死的兄弟含泪行了一礼,因此时受伤不便,只好退到一边。 这锐金旗此次出动了六十多人,此时也就剩下二十多个活口了,还几乎人人断了右臂。纪晓芙心肠软,埋着埋着就忍不住流泪起来,凌波到底比她坚强一些,念道:“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鼓衰兮力竭,矢尽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这乃是唐人李华做的《吊古战场》,用在这里真是在合适不过,就是锐金旗中的人没听过这篇文章,但意思浅显,人人都有些心灰意冷,意志不坚定地甚至在想:“同为华夏子孙,我们这般残杀又是为了什么?可又是六大派主动来打我们的啊!” 最后埋葬的乃是死去的锐金旗旗使庄铮,锐金旗众人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哭,纷纷撕扯自己带血的衣服,好歹给他裹上身子。不至于黄沙掩面。 刚才凌波看的分明,刚才厮杀到血肉横飞之际,正是这人手挺狼牙棒抢上迎敌,才将灭绝师太挡住,只是灭绝师太一旦施展峨嵋剑法,竭力抢攻,一窍破例,这才占了上风。饶是如此,这人也凭借自己天生膂力奇大,内外功俱臻上乘。用狼牙棒将灭绝师太使用的长剑断为三截。若不是最后实在拼不过倚天剑的锋利,就算是拜,也不会死的那么快。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又有动静,纪晓芙和凌波不由变色,凌波想也不想就拿着三尖两刃刀挡在伤者前面,这让吴劲草着实感动,露出微笑道:“纪姑娘不必如此,来的时我们明教的自己人。“ 果然,不过须臾功夫,就有一大群穿着白袍的人向这边跑来,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女子打扮,只是带着厚厚的头巾。 俞凌波到底警惕些,道:“不知贵教规矩,可否告知我们是那些英雄?” 吴劲草知道她是被明教那见死不救甚至自相残杀的破事弄得有心理阴影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然可以,等她们来了,我来为你们引荐。” 那些女子脚程不慢,片刻就来到他们面前,为首的女子皱着眉头,道:“吴副旗使,是谁把你们伤成这样?庄大哥呢?”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剩下的二十多个锐金旗教众一起痛哭起来,吴劲草哽咽着说:“庄旗使庄大哥.殉教归天了。” 男儿有泪不轻掸,只因未到伤心处。刚才激战之余,吴劲草等虽知道必死无疑,却也不肯在敌人面前做小儿女姿态,平白叫人笑话,但此刻见了自己人,哪里还忍耐地住? 那女子“啊”了一声,看到凌波正在掩埋地正是她无比熟悉的那个人,竟然抢上前去,发狂似的说:“不可能,不可能,你这贱人不许动他。” 凌波看她状若疯癫,不欲计较,吴劲草却道:“夏门主,我们都伤心,可你得客气些,这位姑娘和一位张少侠对我等有大恩。” 可是那夏门主却恍若未闻,只拼命用手挖着黄沙,鲜血淋漓也毫不在乎,等确认庄铮死的透了,再也坚持不住,扶着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好在还有人清醒,又有个老成些的女郎来向凌波见礼赔罪,道:“夏师妹伤心地魔怔了,两位别同她计较,其实,若不是这次六大门派打上门来,他们就已经成亲了。”其实明教之人多有桀骜不驯之辈,形式偏激,但是大家看得清楚是纪晓芙和凌波在包扎救人和埋葬死者,就不得不承情了。 俞凌波和纪晓芙对视一眼,都想起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哪里还会计较,只是拱手见礼,“在下姓纪,这是我姑姑,我们是武当派的亲眷,但却并非为和贵教为难而来,只因我姑姑的独生爱女早年流落到坐忘峰做了小女家,我们这才一路找过来,至于出血力气,各位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只不知道各位如何称呼?”俞凌波这里失了一个诈,”小女家“乃是宋人称呼养女或者小女儿的意思,但让她这么一说,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这个极佳女郎是个杨家小姐的侍女,元末天下大乱,子女走失实在是平常事。但能知道下落的人千山万水找过来却是不容易,更加让人动容。可见殷素素临终之前所说的“女人越好看越会骗人”虽然有点偏激,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至于和武当派的关系,反正吴劲草等人已经听到了,自家承认反而显得心胸坦荡。 那女郎道:“我们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的门下,属于天地风雷中的的’地‘字门,倒是去过坐忘峰。不知令表妹叫什么名字,阁下对我们有恩,我等自会求杨左使,允许你们把令爱带回。”杨逍虽然名声在名门正派中十分不好,但作为直属下级,这女郎知道他还是有慈父之心的,必然也不忍心见人家母女分离。 凌波心道那可不一定,我要把杨不悔的名字说出来,只怕连纪姑姑也走不了了,于是苦笑道:“她小字我倒是知道,但是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改了名字也未可知,只是她身上有胎记我们都是知道的。” 那地字门的夏门主哭了好大一场,方才缓过劲儿来,过来道:“既然姑娘对锐金旗的兄弟有恩,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大敌当前,杨左使已经带着小姐去了光明顶。娘子和姑娘当我小女子疑心也好,你二人既然和武当有关系,我是万万不敢带你们去光明顶的。但明教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姑娘你将令表妹的乳名和胎记告诉我,我自然求杨左使叫你们骨肉团聚。” 凌波没想到她这么不好说话,正要再辩驳一二,忽然见一直不说话的纪晓芙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制成的令牌,道:“我们有这个,也不能去吗?” 锐金旗众人还好,地字门女弟子见着这块铮亮的字牌上清晰地写着一个“逍”字,而且制作工艺绝无造假,当即跪下,道:“我等见令牌入件左使,还请娘子见谅,我们这就带你们去。” 原来这正是当年杨逍送给纪晓芙的“玄铁令”。 这辈子纪晓芙没有临终托孤,自然就没有玄铁令这个剧情。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态度改观 如果说凌波对明教中人有多大好感,那纯属胡扯,作为一个六七岁就被殷野王掳掠、被杨逍差点抓走的孩子,她没有以偏概全否定整个明教之人去跟着武当派围剿光明顶,就算是不错了。 这么做一来固然是看着养母纪晓芙的面子,无论如何要把她的亲生女儿救出来。其次就是出海岛半年多来,人家明教义军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玩儿命和蒙元朝廷干仗,虽然你不能指望有当年岳家军的军纪,但已经比不把汉人当人的朝廷好了一百倍了,凌波毕竟是大侠后裔,对家国看得很重,自然也就偏见少一些,觉得这样火拼损失的还是抗元力量,得不偿失。 不过她也确实没想到,进入光明顶是这样顺利。不得不说纪姑姑这令牌拿出来的时间刚刚好,明教四分五裂,若不是杨逍的直属嫡系,拿着杨逍的信物只会被当成把柄去要挟他,那她可真要加入“剿灭魔教”的队伍了。 所以这一路上来,她一直保持警惕,而杨逍直属的“地”字门也不苟言笑,但对她们非常照顾,还不知道从哪里给他们弄来了几件时兴的衣服,因为纪晓芙虽然带着半边面具,但怎么说也是中年妇人了,就给她一身孔雀蓝罗衫加上软罗榴开百子绛裙,而给凌波的则是湖水色彩云暗花窄袖罗裙,腰间还有金丝制成的腰带,看着既美观还不会影响动武,真比一般的武服短褐要美观的多。俞凌波毕竟是妙龄少女,还臭美地带上了在江南买的宝石蓝绒花。弄得吴劲草笑道:“姑娘这般美貌,只怕要比书上姑射仙子都要被比下去了。” 谁听了这话都会高兴,凌波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吴副使舞枪弄棒之人,还喜欢读《庄子》?” 吴劲草倒也坦白,道:“什么木桩子啊,没听说过,我个大老粗怎么会看书?只是那时候刚刚入教,在阳教主跟前服侍,听他称赞自己的夫人貌如姑射仙子,就记到了现在。不过姑娘长得确实有几分像夫人。”想说她美丽之话被夏晴狠狠踩了一下,怕她说着言语冒犯,要知道这已经是元末,理学已经影响汉人几百年了。 这话说的,凌波尴尬一笑,没法作答,闺女还能不像娘吗?明教中人心里都微微黯然,若非阳顶天教主失踪近三十年,明教内部又怎么会土崩瓦解、相互结仇。想教主在时,那是何等的兴旺啊,谁还怕他六大派围攻? 地字门门主夏晴道:“快别说这样的糊涂话了,地字门的兄弟已经传来话了,六大派已经在一线峡汇合,再不快些走,可要赶不上了?” 原来这天地风雷四门各有划分,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子教众;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风字门是释道等出家人;雷字门则是西域诸族人氏的教众。明教虽为拜火之独特教派,但门户宽大,释、道、回各教徒众均可人教,不必舍弃原来教门。是以五散人中的说不得是和尚,铁冠道人张中是道士。但他们又不听杨逍管辖,自然也不在这四门之中,倒是雷字门的人因为会多种语言,又是和本地居民相貌打扮相似,打探消息最为不显眼。 谁知道纪晓芙听到这“雷”字门,又是发颤。原来她当年被杨逍掳走,这雷字门门主阿克力因为亲兄之死埋伏杨逍,结果还是被他收复,但也因此,此人也最清楚自己和杨逍当年是怎么回事,叫她如何能不怕! 这件事情凌波当然是不知道的,纪晓芙怎么可能给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讲这些。只当她又是担心女儿,可此事她也无法劝解,只好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安全感。 凌波以前只知道明教的总坛光明顶设在昆仑山,却不想这,昆仑山又称昆仑虚、昆仑丘或玉山。横贯今安西行省(今XJ)、伸延至青海境内,全长约怎么也得有个几千里,这让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也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吴副使、夏门主,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明教几十年不和中原武林交往,六大门派的人怎么会对这里的地理如此熟悉,还知道一线峡是必经之路?”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她想说的是明教几万教众,不会有人出卖了你们吧! 这话让吴劲草和夏晴脸色都微微一变,想说些什么又顾忌外人在场不好多话,俞凌波经过快一年的江湖经验,知道他们鼓励干脆带着姑姑去一旁休息,还向人要了水喝,讨了馕饼和纪晓芙分食。目所及处,正是一座高山,刚才听人介绍叫做祁漫塔格山,为东昆仑山的北支。走出这一段路就可以摆脱沙漠而进入通往光明顶的山丘了。眼下这个时节,正是深秋,而山势降低。西侧的、湖盆为良好草场,有成群野驴、野牦牛出没。比如一头野牛就刚才被他们吓跑了。 正在这时,吴劲草和夏晴也商量好了,过来向她拱手道:“多谢姑娘提点,只是大战在即,我们也只能先去救总坛光明顶了,只要通知其他四旗旗使绕开一线峡去光明顶,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到时候谁是奸细一目了然。”谁谁个偷偷传递消息,旗使能抓不住! 凌波震惊道:“一线峡不是直通光明顶吗?” 吴劲草哈哈大笑,道:“小姑娘,我明教创立几百年,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那个叫什么来,兔子还有三个窟窿,要不是你几次三番好意,咱们还真不会和你说实话。” 夏晴也道:“刚才吴大哥也和我说了,你们不是来与我们为难的,那么仅仅是个侍女,我去求左使放还给你们就是。” 纪晓芙大喜,敛裾行礼,唬得吴、夏二人赶紧还礼。 也正是这些人的存在,不知不觉间让纪晓芙和俞凌波对明教的人产生了一些好感,他们中固然有作奸犯科之辈,但也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了。 而如果她知道这么一件事,估计就不会那么想了。她那烂好人张无忌师兄本来去追殷离,结果被说不得给使诈装进了乾坤一气袋里。 张无忌的轨迹这次会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因为有小凌波。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小战一场(感谢燃烧的黎明打赏) 其实只以内功而论,布袋和尚说不得如何是九阳真经已经练到大成的张无忌之对手,何况拳怕少壮,但张无忌吃亏在江湖实战太少而且又会的招数不多。所以才着了道儿。不过说不得也没有加害他的意思,只背着他不停飞奔跳跃,忽上忽下的,一猜就知道在赶路。 张无忌不想束手待毙,于是伸手去撕布袋,岂知那布袋坚韧异常,摸上去布纹宛然,显是粗布所制,但撕上去却纹丝不动。非止如此,就算他以内功试图破蛹而出,可是不论他如何拉推扯撕,翻滚顶撞,这只布袋总是死样活气的不受力道。叫他没有半点办法。 说不得见此更加得意,说了两句就继续赶路,张无忌虽在布袋之中,张无忌虽然看不到外面情形,但也猜得到当地的地势必定险峻异常。也多亏他这些年来又是练功又是吃仙桃的,不然就是晕也晕死了。 张无忌在袋中听到他与人汇合,又去找什么青翼蝠王韦一笑,想到阿离,真是万分担忧,可有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对自己和表妹全然无利。 没想到五散人中的说不得、铁冠道人张中一起在山谷中找到了正在给韦一笑运气的周颠,三人一起合力,过了一会子,冷面先生冷谦也来了,三人一起运用内力给他驱寒,才堪堪保住了韦一笑性命。这时他们才知道韦一笑为了明教团结,教众当齐心合力对付敌人不再起内讧,宁可自己冻死也不能把白眉鹰王的孙女杀害吸血,众人都道他有义气。这时在袋子里的张无忌先是长舒一口气,接着忍不住说:“你们明教的人是人,那贩夫走卒,别家门派子弟就不是人了吗?不去吸血不去吸自己人的血就是了不起。那吸血杀害别人也不对,有病为何不速速医治,再冷,也不能用别人的血来暖和自己呢!” 这话原是在一起赶路时俞凌波说的,原话可比这难听多了,张无忌厚道才这么咄咄逼人,可是周颠却听不下去,怒道:“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倒是爱教训人,那些名门正派就不是好东西,一个个男盗女娼的,你再乱说话,下次就让韦一笑吸你的血。”也就是他现在四肢无力,不然非要张无忌见血不可。 说不得忙道:“不成!这个人于本教有恩,韦兄若是吃了他,五行旗非跟韦兄拚老命不可。”于是将张无忌如何以自己受灭绝师太三掌、救活锐金旗数十人的事简略说了。周颠这才客气一点,转移了话题道:“彭莹玉这个秃驴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到?”这次相聚是为了大事,五散人可是一个也不能少。 殊不知这彭莹玉也碰上了大事,说不得已经和他约好了见面时间,同时也暗示了想用张无忌来控制五行旗至少锐金旗,真是巧了他从西南方向而来正好撞上了锐金旗和地字门教众,五散人和杨逍不和,自然不会给他的嫡系好脸色看,倒是看着锐金旗几十个人里倒是有一大半被砍断了右臂,听说连庄铮也殉教而死,也跟着难受起来,跳着脚把峨嵋派十八代祖宗骂了一遍,纪晓芙乃是峨嵋弟子出身,峨嵋派的祖师郭襄又是凌波的曾姑婆,这两个人如何听得下去? 凌波率先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彭莹玉大师,你自己就没有受过峨嵋派弟子的恩惠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和你们痛恨的六大门派有何区别!” 彭莹玉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老子什么时候受过.”不过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想起纪晓芙来,自己不仅蒙她相救,还差点害她丢了女儿,当真是有恩于自己。忽然看到拉扯凌波让她不要再说了的纪晓芙,虽然遮了半面脸,但他记性奇好,问道:“难道是纪女侠她” 凌波一看要遭,当即挥舞着从殷野王哪里忽悠来的三尖两刃刀上前,厉声道:“姓彭的,亏你还是个出家人,怎能言语轻薄我姑姑,看招。”他们说话时周围教众都在想事情,故而没几个人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当这酒肉和尚胡言乱语,那活该受点教训。 这三尖两刃刀传说中是周朝灭商时二郎神杨戬所用,但是毕竟只是神话。三国之时,袁术帐下的勇猛之将纪灵的使用的就是三尖两刃刀。它的劈杀能力非常强,也是刀类中最为奇怪的一种。虽然名字带刀,但实际上是一种带长柄的剑,前半部分为三叉刀形,刀身两面有刃,又可做锁、铲之用,设计的可谓十分巧妙独特。而黄裳在九阴真经里也对它的妙用写的十分清楚。 是以凌波根本不给彭莹玉说话的机会,看准时机恭挥刀劈来,彭莹玉身形一矮躲过,彭莹玉对其他明教中人道:“众位给我做个见证,今日使者小女子先动手的,一会儿我杀她,你们可不许求情。” 吴劲草始终记得她和张无忌的情分,刚想劝阻,却被夏门主拦住,她最近死了心上人,憔悴许多之后念头反而通达,“吴副使莫慌,我看这纪姑娘步法不差,未必输了彭莹玉,再说你就是劝和,人家也不一定卖你面子。” 吴劲草一想果然如此,不过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保她一命。 殊不知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凌波和彭莹玉已经战了五六回合,凌波实战不足,看似吃亏,但实际上彭莹玉已经暗暗惊心,心道:“我只当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子,不想竟然这般厉害,按说女子气力总是比男子汉弱一些的,怎么她挥舞起来确实如臂挥指。” 不过他到底是成名几十年的人物,慌而不乱,依旧拿着双刀应敌。只想着耗也能把她能力耗干净,可是凌波自少年时修炼《九阴真经》不说已经有当年郭靖、周伯通的本事,可刚刚顿悟正是能长进不少。却还真的不怕他。 但彭莹玉这双刀使得确实不俗,这两柄刀,左手的重七斤,右手的也重七斤,自昭烈帝“顾应法”中悟出的刀术。他自视甚高,平常也极少使用,但今天遇到劲敌,却也顾不得许多了。顿时三尖刀对雁翅刀,一个砍一个噼,便如雷公电母打架一般,当当响个不停。 这边纪晓芙却急的不行,她固然不想被认出来,但两边受伤都不是她想要的,大喊道:“彭大师,阿翘,你们快停手吧。不管杀伤了谁,都是我的罪过。” 她固然是一片好心,可是战阵之中,双方都已经决战到了生死关头,想听那也是停不下来的啊。 武侠,还是要有些打戏的。其实明教认识纪晓芙的没几个人,所以她才敢到光明顶底下等着凌波,谁知道这么寸让彭莹玉这个脑子好使的认出来了。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兄弟阋墙外人欺(感谢卧看星的月票支持) 既然停不下来,那双方就只好决一死战了,彭莹玉左手到击在铁脊上,金铁之声悠长。但却丝毫没有损坏凌波的兵刃,可见这天鹰教富庶果然不是假的。 俞凌波自小学的是道家心法,两亿四象八卦烂熟于心。当下脚踩八卦,闪身避过彭莹玉一刀,反手一剑,削向这大和尚手臂。彭莹玉变招奇快,避开了这一剑,又惊又怒。他成名二十多年经历了多少场恶战,如何看不出这一招凌波是使了十成内功,稍微躲闪不及,他就要和这些锐金旗教众一样成了独臂侠了。原本他虽觉得这女娃无礼,但看在锐金旗和这貌似纪女侠的女子份上,没想下死手。但现在却是再不容情,双刀使得乎乎如风,直奔着凌波性命而去。 对阵的凌波最先感受到他的变化,此时避无可避,只好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全力对付彭莹玉。当下只守不攻,能支持的时间更长一些,更容易找到比较合适的机会——她觉得自己的《九阴真经》还是很可靠的。 事实果然如此,两人拆到四五十招上,凌波虽有几个破绽,但每次都能泥鳅一般划过去。倒是教彭莹玉无法抓住,而彭莹玉本是因为侦查崆峒派动向,已经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这一来一回,他慢慢觉得吃力起来,同时也暗暗心惊:“这小女子看上去二十岁也不到,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看她和五行旗、地字门一同走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对头,不如我收付了她,拜我做师父,也好给圣教出一份力。”他这一分神,招式不由自主就慢了下来,何况当年他被丁敏君刺瞎一目,这目力本来就不如别人,凌波抓住机会,挥动三尖刀,便如那虎甩尾,又如凤抬头,挟带劲风横扫来,彭莹玉见危险,忙把双刀合兵阻挡这攻势,不料凌波这一招看似威风,却是个虚招,那三尖刀忽然间一停,转重拙为轻巧,如蚕丝般微微一绕,已自彭莹玉的双刀敞开,随即锋芒暴涨,唰地扎向他的心窝。,显然不想取他性命。 彭莹玉大惊之下连忙后退数步,方才保住性命。这时纪晓芙看他们终于分开,赶忙摘下面具,道:“彭大师,可还认识故人吗?” 彭莹玉一怔,看她长挑身材、秀眉大眼,孔雀蓝罗衫加上软罗绛裙,倒是显得她更加成熟,但风霜之色难掩,却能看出来,叫了一声:“纪女侠,是您吗?” 纪晓芙自嘲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女侠了,又是这般年纪,彭大师如果有心就叫我一声既娘子吧。” 彭莹玉忙道:“是,纪娘子,当日蝴蝶谷外一别,原以为今生再难相见。都是说不得和我老彭恩将仇报,害了你啊。” 说罢竟然跪倒在地,左右开弓,“叭叭”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纪晓芙赶忙阻止他,道:“前因后果彭大师也知道的差不多,想必也能猜出我是所为何来,今日算我挟恩图报一次,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将起我的事情,甚至是我这个人!”说道最后严肃起来。 彭莹玉点头道:“若纪.娘子是来灭我明教圣火,那彭某自然只能恩将仇报了。除此之外,我绝不多说半个字,如违背此誓言,叫我被韦一笑吸干了血。” “刚才与大师动手的是我侄女,她也是担心我,请您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 彭莹玉一怔,随即苦笑道:“这次纪娘子可是多想了,再过二三十招,彭某必然败在这位纪姑娘手下。想来她刚才和我玩命,也是为了你。明教上下,我看除了四大法王和左右光明使者,没人能赢得了她,我又怎么会和她再去为难?”武林之中,毕竟还是以强为尊,现在彭莹玉是半点托大要收人家当弟子的心也没有了。 吴劲草看他们双方罢斗,纪晓芙又带上了面具,长舒了一口气,上前道:“眼下离光明顶也就三十里路程了,彭散人不如和我们同往。”说罢又低声道:“这位纪姑娘武功虽高,但却和武当有亲,想必我们御敌之时,她两不相帮就算是厚道了,但是锐金旗的弟兄损失惨重,烈火旗又遇上了华山派奇袭,算我等欠个人情,您还是一起跟咱们去光明顶吧。”吴劲草见识不俗,这里倒是没提地字门,没别的原因,她们主要是搞文字工作的,武力值根本不能提。 彭莹玉本来是要去跟五散人汇合的,但看一圈伤员教众,也是无奈,道:“罢了,同是明教一脉,就是胡青牛见死不救那也是对外人,咱们此时还内讧,便宜的是别人,我陪你们去就是了。” 凌波刚才和他打的狠了,差点脱口而出,“你们早有这等觉悟,何至于今日如此!”但看着纪晓芙的脸色,终于还是憋了回去。 彭莹玉既然说好,锐金旗和地字门的人自然也不会多加探问。 众人果然是没有去一线峡,而是从西侧冰雪高原绕了过去,这西域风光果然不同,雪山牧场居然都有,但是眼下谁也没有心情欣赏?纪晓芙轻功平平,还是凌波抱着她跳上跳下,不过半日功夫,就到了雄辉巍峨的光明顶,只见光明顶七巅十三崖,光是正殿的台阶就有九十九层,更不用说上层兼顾西域和汉族交会的建筑群了。但是几个明教中的高层人物同时皱眉,因为虽然有把守教众,但一个个都跟中了迷香一样,目光呆滞。 夏晴见识浅些,着急道:“难道六大派已经来了。”这次凌波都无语了,不想搭话。还是彭莹玉无奈道:“我说夏门主,若真是那些人来了,你觉得他们还活的了吗?这是不知被谁动了手脚。只要没伤及性命,就告诉杨逍一声叫他自己查去吧” 吴劲草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别人通禀了,自行进去吧。只是纪娘子,你们二位并不是明教弟子”话未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俞凌波道:“姑姑在这等我就好,我自己进去,不然我家妹子长什么样子,你们哪里知道?若说别的担心,大可放心,我说话算话,绝不会帮着武当派跟你们为难的!此来只会找到故人。” 彭莹玉和吴劲草看她眼神一片清澈,知道她早已看出自己等人对她的担心,但心底无私天地宽,反而给了他们保证,这就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彭莹玉叹息道:“原本我们五散人因和杨逍不合,曾发誓今生绝不再上光明顶,但是私怨是小,保护圣火是大,等会我进去见了杨逍,再去见我那几位兄弟,别人我倒是不怕,只是周颠人如其名,说话最为放肆,可别叫他把杨左使得罪狠了,大和尚活了四五十岁,敌人打到家门口了,生死存亡之际才知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道理。” 大家也都知道他这是在找补,于是也不再啰嗦,带着俞凌波这个外人进了光明顶正厅广场。但不料刚一进来,明教的人就被眼前的事情惊呆了。 只见杨逍以一敌四,除了冷面先生冷谦,韦一笑、周颠、说不得和铁冠道人都在攻击他,但那四人中倒也三个面色发寒,杨逍掌心传过来的力道一阵轻一阵重,时急时缓,瞬息万变,四人不敢撤手,生怕便在撤手收力的一刹那间,杨逍突然发力,那么四人不死也得重伤。 俞凌波也奇怪,不是刚才才听说明教内部四分五裂,五散人因为和杨逍的梁子,发誓绝不再去光明顶,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更重要的是,外敌强大,你们还起内讧。只怕明教三十三代教主都能被你们气的地下不得安生。 彭莹玉大惊之下,赶忙走过去道:“杨左使,韦蝠王,这怎么动起手来了。还请快快罢斗,今日本教大难当头,咱们倘若袖手不顾,死后见不得明尊和阳教主。”虽然明知杨逍绝不是他们能打过的,但五散人情同兄弟,他也不能束手不管,偏偏周颠还在那里骂人,“彭莹玉,你两只眼睛都瞎了不成,没看这老小子已经把我们黏住了,他在使‘乾坤大挪移’!你可前往别过来,不然也给他黏住了。” 彭莹玉听到“乾坤大挪移”几个字不由大惊。“乾坤大挪移”是明教历代相传一门最厉害的武功,原理简单只不过先求激发自身潜力,然后牵出挪移敌劲,但其中变化神奇,却是匪夷所思。但这门武功对内力要求极高,是以历代教主中,最多也就练到第五层。 不过这时候彭莹玉也明白过来了,杨逍这是借力打力,气定神闲地将韦蝠王的寒气传递给周颠等人,自己反倒悠然自得。彭莹玉苦口婆心劝解了一番大道理,最后说:“你们自己要是拼命死了倒也干净,都不用六大门派上山来剿灭我们了,只是大家死后谁又有脸面去见明尊。” 铁冠道人张中此时也道:“杨杨左使,你说先不立教主,就先不推选吧,总是,总是要先把这个.这个难关过去。”他倒不是结巴,只是冷的厉害,说话牙齿打颤而已。 韦一笑也附和,杨逍也已经有所动摇,说到底这些人理念虽然不同,但都是为保护明教而来,当真伤了他们也无意义。 而接下来吴劲草的一席话更是让他动容,“各位都是明教的老人了,这次我们锐金旗死伤过半,连庄铮大哥都已经殉教而去,你们在这样下去,不仅对不起历代教主,更对不起死伤的兄弟们啊。” 冷谦说道:“五笔,打你曲池、巨骨、阳豁、五里、中都。”这五处穴道都是在手足之上,并非致命的要穴,他又先行说了出来,意思是通知杨逍,并非和你为敌,乃是要你撤掌罢斗。 杨逍叹息一句,“大家隶属同门,刚才彭大师和吴副使说的对,韦兄,四散人,我说一、二、三,大家同时撤去掌力,免有误伤!”见韦一笑和周颠等都点了点头,便缓缓叫道:“一、二、三!” 那“三”字刚出口,杨逍便撤掌收功,但忽然之间,一股锐利的指力已戳中了他背上的“神道穴”。杨逍大吃一惊,大怒道:“蝠王好不阴毒,竟然乘势偷袭。”待要回掌反击,只见韦一笑身子一晃,已然跌倒,显是也中了暗算。 杨逍一生之中不知见过多少大阵仗,仓促之间并不慌张,向前一冲,先行脱却身后敌人的控制,回身看去,只见周颠、铁冠道人、说不得四人各已倒地,冷谦和彭莹玉正向一个身穿灰色布袍之人左右夹击。那人回手一格,冷谦“哼”了一声,声音中微带痛楚。彭莹玉也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来,这倒也不能说他就比冷面先生差了多远,而是昨日刚和凌波打斗一场,体力消耗的厉害,今日又遭暗算,伤上加伤。 杨逍吸一口气,待欲相助冷谦,突觉一股寒冰般的冷气从“神道穴”疾向上行,顿觉不妙,敌人武功既高,心又阴毒,抓准了自己与韦一笑、四散人一齐收功撤力的瞬息时机,闪电般猛施突袭,当下只得疾运真气相抗,这股寒气与韦一笑所发的“寒冰绵掌”掌力全然不同,只觉是细丝般一缕冰线,但游到何处穴道,何处便感酸麻。吴劲草上前救助,却被那灰衣人左手猛攻,结果了性命。 几个明教高层中,只有冷谦还有一战之力,当即那人拆了二十余招,眼见不敌。杨逍心中大急,只见冷谦被那人抢上一步,一指截在臂上,冷谦身形一晃,向后便倒。杨逍心中大急却连中两记幻阴指,相救不得。心中忽地想起了《论语》中孔子的几句话:“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殊不知其他人虽没有他读书多,心里也大概是这个意思,具有懊恼惭愧之色,也越发想念阳顶天。 凌波本来不喜欢去看他们自相残杀,自去找杨不悔了,但看她无故责打一个小婢女,当真气的不行,教训起她来。杨不悔被杨逍捧在手心十余年,何曾有人训斥过她,当即要传唤侍卫将她拿下,俞凌波倒也不急,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乃是羊脂白玉,中有一点微黄,隐约刻着一个“芙”字,道:“你抓了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 杨不悔惊恐疑虑交加,不敢相信母亲还活在世界上,但是这块玉佩她却是认识的,乃是外祖母所赠,母亲片刻不曾离身,想必就是入土也会带着,心中不由地生起一些希望。 对母爱的渴望让她暂时放下了自己的脾气,作揖道:“好姐姐,是小妹刚才无礼了,求您告知这块玉佩,是从哪里得来的?” 凌波似笑非笑,道:“自然是玉佩的主人给我的,她现在就在光明顶下,你可敢去看看吗?” 我觉得园真这次可以死一死了,大家觉得呢。 另外引用原文过多,所以多写了一百多字作为补偿,因为金庸大侠写的确实好。 这次一次四五千字,够看了吧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俞凌波正名(感谢鸦鸟月票) 杨不悔姿容秀丽,眉眼间有五六分像纪晓芙,一袭蕊黄色衫子更显出她二八年华的纯真。她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只是有点天真少女的小任性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凌波才对她格外有耐心,道:“杨姑娘心中已经有猜测了,何必多问?你当知道这光明顶她是此生此世都不愿意踏足的。可若让你爹见着她,我也保护不了她,只能邀请你出去一见,如果你不放心,我就在这里当人质。等你回来,纪姑姑就在光明顶下的寒潭西侧等你。” 杨不悔抚摸着玉佩,垂泪道:“妈妈总是这样,为什么她就不肯回来,让我们一家团聚呢?” 凌波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正色道:“纪姑姑一生本可以光明正大,嫁人生子过完一生。只因为遇到了杨逍生下来你,她是到处有负于人。你自己想想,她自从生下你到你们被迫分开,她可有一日不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可你也要为她着想啊,她虽是你的母亲,可首先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你应当尊重她。” 杨不悔叫她噎得说说不出话来,只好软和一点态度,道:“那请姐姐就在这儿等着吧,我去见我妈妈,若果真如你所言,天黑之前我自会回来把你带出去。不过你可不要到处乱走,这里高手如云,随便一个就能要你的性命。小昭,给这位.姑娘奉茶。” 凌波出海以来一直用“纪阿翘”这个名字,现在对着纪晓芙的女儿,却也不好再隐瞒了,道:“在下姓俞。” 杨不悔虽然骄纵,却也懂得一些礼貌,福了福身子,道:“俞姐姐辛苦。若能教我们母女相见,此等大恩必然相报。”说罢就走了,她怕父亲发觉,走的是小路,本来想绕过了广场,但是只听得里面打斗声音,知道今日父亲接待五散人和青翼蝠王韦一笑。生怕父亲吃亏,当下也顾不得别的,扯着裙子就往正厅跑去。 俞凌波还没喝上那个跛脚且被锁着的丫鬟泡的茶,就听到杨不悔一声尖叫,当即吓得非同小可。 要知道她不远万里来到西域,为的可就是带走杨不悔和纪姑姑母女团聚,心下懊悔道:“我怎么不提醒她绕开,这几大高手过招,她一个根基慰问的小丫头怕是连命都不够送的。“一面想着一面匆匆赶去,只见杨不悔瘫软在地,这一吓非同小可,赶紧过去摸她脉搏,发现只是身上寒凉,昏厥过去,赶紧给她喂了一颗九花玉露丸,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慢慢给她传输了一些内息,想来个把时辰就能行动自如。 结果就有人喊道:“杨左使,是你手下的人进来了吗?那还不快快叫她杀了.咦,夫人。” 原来说话的人正是韦一笑,他当年身为四大法王之一,自然也是见过阳顶天夫人郭氏(如寄嫁给俞莲舟后改用母姓氏),她看着俞凌波的美艳英姿,五官竟十分像是阳夫人,不由大惊,连园真都如痴如醉,道:“寄妹妹,寄妹妹,可是你吗?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这里面的是是非非,饶是如寄聪明绝顶,也被弄糊涂了。纪晓芙抚养她虽然尽心,但却不会她其母亲改嫁前的丈夫是谁,更不知道园真乃是青城山人,从小就爱慕母亲。但杨逍却已经看清了来人,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苦笑道:“小朋友别来无恙,这是来给你们武当打前站的吗?” 却听俞凌波恨恨道:“我至今还未和家父相认,一大原因就是还没能和你算算我娘的账,为人子女实在是大大不孝。” 杨逍苦笑道:“我已经中了这贼子的暗算,你现在了结我倒也方便。夫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她的死我也确实脱不了干系。” 园真听到这里,忽然怒发如狂,道:“杨逍,杨逍,她本来没死,是你杀了她,大怒之下想要强行站起。原来韦一笑刚才是装着昏过去,非得等这贼子得意洋洋、绝不防备之际,暴起袭击。这一记寒冰掌他逼出了全身劲力,为了挽教明教浩劫,意图与敌同归于尽。园真虽然功夫不凡,但韦一笑哪里是等闲之辈,当下便觉得寒气入体,天旋地转,只得盘膝坐下,运气与那“寒冰绵掌”的寒气相抗。 可是运用内功之事,实在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烦气躁,越易大出岔子,甚至走火入魔,明教七人看他如此,心中反而欢喜。 “难就难在这里,纪姑姑对我有养育之恩,她求我我自然不能杀你。”凌波愤恨道。 杨逍本以为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样的好事,大喜大悲之下竟然也有些内息横冲直撞。 别人却是自阳顶天消失后再也没见过如寄,不由满心疑问,但是眼看杨逍就要糟糕,却也实在帮不了他,于是还算和她有点交情的彭莹玉就问道:“小姑娘,你到底是谁?” “在下是武当山女弟子,家父是张真人座下二弟子俞莲舟。家母本姓郭,乃是峨嵋派弟子。”俞凌波一派平静地回答道。 韦一笑几人心中都有了猜测,当年阳顶天夫妇一起失踪,但在那之前夫人已经要吵着合离好几次了,九成是丈夫亡故之后改嫁了俞莲舟,这在江湖上也是常有的事。但大家一向对阳顶天敬若神明,他生前极爱这位夫人,大家因夫人年轻避嫌,除了四大法王和光明左右使者,几乎没人见过她的样子。是以彭莹玉等人才没有怀疑过凌波和郭氏夫人的渊源。但想起自家教主尸骨无存,昔日妻子却已经改嫁,连孩子都那么大了,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替教主感到不值。 周颠最是个帮情不帮理的人,明知这女娃一剑就能刺死自己,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凌波哪里能听得别人侮辱亡母,当即大怒就要先杀了周颠。 忽然这时有个声音传来,“凌波妹子,千万不要动手,明教中人也有不少好人,你杀了他们会误了大事。”原来刚刚说不得给张无忌普及了明教的历史,他本就是个圣父个性,当真佩服起他们为天下苍生的情怀来,又听俞凌波自报家门,虽然二人未见过,但彼此都知道有这个一个同门。 第四十六章:陈年往事(一) 俞凌波一听是张无忌的声音,又是一惊,道:“无忌师兄,是你吗?你在哪里?”说着也开始找了起来,终于在一个圆滚滚的袋子里找到了被绑架的张无忌,当即就想用短剑给他挑开。 说不得见状勉强撑起力气,道:“这布袋的口子用‘千缠百结’缚住,除我自己之外,旁人是万万解不开的,俞姑娘不要白费力气了。” 俞凌波本想说那你解开啊,但是看说不得这浑身瘫软的样子,也明白这不现实。随即想了想,她说:“罢了,你受的伤虽重,但是凭我的内功相信能助你早日取出寒毒,只是你需的答应我,能起身之后立刻把我师兄放出来。” 说不得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连连答应:“自然放人。” 这时园真倒是勉强安抚住了内力,正在运功行气,听了这话反而魂飞天外,说不得不要说恢复功力,只要能站起拿木棍,哪里还有他半分活路。他原本伤了明教七名高手,已经是必胜之局。恢复也比他们要快,偏偏刚才杨不悔进来找爹爹,他大惊之下凌空一掌将杨不悔拍晕,结果凌波进来又被她的话激地差点走火入魔,这才耽误了许久。 当然,也正因为他过分忌惮,不待杨不悔走进便出手,威力大打折扣,不然这小小女孩子又内功低微,如何能活到现在? 园真赶忙道:“俞姑娘,你是名门正派家的孩子,怎么能帮着魔教的人呢?少林和武当同气连枝,你可不能助纣为虐啊。” 周颠赶忙骂道:“放屁,秃驴放屁,俞俞姑娘,刚才是我说话嘴臭。但江湖中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三师叔俞岱岩就是让这些少林弟子害了,终生四肢残废。而武当山张真人亲自去少室山,居然被拦在半山腰,说他是少林叛徒,你想想怎么能忍?” 凌波明知她在挑拨离间,却也忍不住生气,这些事情常剑波一路上都给她说过,绝无虚假,而凌波虽然漂泊数年,但幼时太师父和叔伯们的疼爱历历在目,确实让她一时有些犹豫。 毕竟武当派也在这次围攻六大派之一啊。 不过凌波就是凌波,脑子贼聪明,很快就道:“无忌师兄,咱们虽然同辈,但你毕竟年长,救不救人,小妹听你的。” 这话倒是说的没毛病,可周颠性子急,忙道:“这位小兄弟,小姑娘,你们可一定要救救说不得啊,刚才这园真秃驴不过因为这小兄弟要在他胸口‘玉堂穴’上轻轻一点。咱们习武之人谁不知道,这一下对他决无损伤,不过令他几个时辰内不能运使内力。结果就中了他的”幻阴指”,只怕你再不运功将说不得就好,等不到打开袋子,你这师兄可就要死了。” 凌波闻言大怒,指着圆真骂道:“原来你真的要害我张师兄,那还说什么少林武当的情分?”完全不考虑是自己的师兄先去点他的穴道,才被圆真反噬了。 至于原因嘛,还是那句话,帮亲不帮理。 当下,凌波不再犹豫,当即运气行功,向说不得“中枢”、“魂门”伸出手掌,轻吐内力,说不得当时就感觉到源源不断地热气穿来,各个经络的寒气不由自主地慢慢开始缩小,不禁咋舌,心道:“初见这娃娃时觉得她武功不俗,但没想到她有如此强大的内家功夫。” 他却不知,凌波学习的乃是纪晓芙教授的峨嵋武功,那是要以峨嵋九阳功为基础的,但纪晓芙自知本事低微,怕误了孩子。故而等凌波十四岁之后,就开始教她学习九阴真经残本。 这《九阴真经》乃是北宋徽宗年间的大师黄裳所作。虽也有内功传承,但是毕竟偏重于招数。因此凌波武功虽然强劲,对敌时看似刚烈,但若论内力是远远不及张无忌的。 盖因《九阳真经》虽无招式,但一旦功成,内力至强,天下武学附拾皆可使用,“幻阴指”又是极为阴毒的功夫,正好以《九阳真经》的功力能化解。 可这番道理厅内的,其他人是肯定不知道的。彭莹玉等人看到说不得慢慢恢复,心里不由大喜。他们之间只要一人可动,活路就有了,刚才那姑娘可没说要保留园真一条命,比她那婆婆妈妈的师兄强多了,杨逍虽然一时内功岔了气儿,但终究慢慢调整过来,不至于走火入魔。倒是那圆真看到这一切,心里急的不行,就算张无忌和凌波两不相帮,只说不得一个人恢复了武功,自己也是十死无生。 他本也是恶人,为了打扰凌波索性道:“于姑娘,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母亲年轻时候的事情吗?他本来好好的在光明顶上当教主夫人。又为什么和你父结为夫妇?” 凌波微微一怔。这些事情确实从来没有人和他讲过,但是眼下可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要不然,他明明知道当年杨不悔是说不得夺走,今日为他运功疗伤了。 在凌波的心里,还是赶紧医治好说不得救师兄出来,顺便也带走杨不悔交给纪姑姑,自己也就算功成身退了。至于六大派和明教如何厮杀,她的内心并不关注。 反正凌波对父亲和师叔伯的武艺有信心,肯定不会吃亏就是。 不见天日的张无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冷了,原来他在十岁那一年身中“玄冥神掌”阴毒,直至十七岁上方才去净,七年之间,日日夜夜均在与体内寒毒相抗,运气御寒已和呼吸已经是本能,不须意念,自然而成。 却听园真继续说道:“你娘是命苦之人,你外祖父郭公破虏早在襄阳城破时就伤了里子,虽然经过神雕侠侣一起救治,终于也还是在你娘七岁那年去世了。你外婆性子刚烈,也跟着一块去了。郭襄女侠来吊唁,因她世上只有如寄一个血亲了,而神雕侠侣还有别的孩儿,于是便将你娘带到了峨眉山,拜了风自己为师,但有风陵师太传授武义。若非她后来嫁人,今日峨嵋派的掌门就是你娘的,还有灭绝老尼什么事儿?”他故意先说些闲话,让凌波放松警惕,听他后来石破天惊的话。 这时杨逍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道:“你说的这些事,我们明教光明左右使者谁不知道,小姑娘,你专心给说不得疗伤,不要被这秃驴蛊惑,你想知道你娘的事情,我讲给你听就是。当年你娘嫁给教主时,还是我做的迎亲使。” 谁知园真哈哈大笑,道:“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杨逍你真是好不要脸,以为许多事只有你们明教的人知道吗?小姑娘,你娘之所以和阳顶天反目成仇,根本就是在杨逍身上。” 第四十六章:陈年往事(二) 凌波闻言果然一怔,但也马上说:“这都是陈年往事了,我娘早和明教没有关系了。不听也罢。”说罢继续为说不得运功。 圆真又哪里会放弃,道:“为人子女,连父母受人欺负也不报仇。武当的家教果然是好啊。” 这世道讲究孝道,这话等于骂人全家了。凌波终于怒了,道:“臭和尚,你嘴巴再不放干净些,姑奶奶我一样能结果了你的性命。反正无忌师兄不会出卖我,就算明教的人说出去,谁会相信武当弟子在大战之前屠杀少林和尚呢!” 圆真看她不像开玩笑的,也实在想不到小小年纪就如此辣手,此时自己虽然渐渐恢复,但这女娃只要一剑,自己可就呜呼哀哉了。于是赶紧放缓了语气,“我本是青城山附近人,得遇高人,学了一身本事。我第一次见你娘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一样,周围那么多峨嵋派的女弟子,没有一个人记得上她万一。我是风陵师太的远亲,因此她也称呼我一声‘师兄’,那时我总是想找到各种借口上山,给她买绒花,糖人还有狐狸皮,她每次笑起来,我都觉得心里比什么都高兴。知道有一天我那好表姐风陵师太不允许我们再见了。因为如寄要开始绣嫁妆了,嫁的是明教教主阳顶天,就因为郭靖一个承诺,她就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人,若她愿意,我宁可带她去天涯海角,可她最终还是嫁了。“ 七旬之人,提起来竟是满满哀伤。但是凌波却皱着眉头不说话,反倒是张无忌一句话却打破了气氛,“要你这么说,你也应该比二伯母大十几岁吧?” 这话明明是正经问得,但听在明教的人耳朵中却是无比痛快,周颠顾不得寒毒,更是哈哈大笑,道:“不管教主和夫人以后如何,她嫁来光明顶可是有眼光的很啊,俗话说宁做英雄妾,不做狗熊妻。何况我们教主是三媒六聘正经把她娶回做正室。夫人和她的长辈可真是明白得很啊。” 圆真大怒,道:“他们成婚时,我曾去道贺,喝着喜酒之时,我心中立下重誓:‘若我师妹此生幸福,也就罢了,否则我成昆只教有一口气在,定当杀了阳顶天,定当覆灭魔教。”他说着话的同时,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 明教中人齐齐“啊”的一声惊呼,各人虽明知他会比先复行动,却没想到此人功力居然如此深厚,中了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后,仍然如此迅速的提气运功。 好在凌波突破后内功也不差,又有张无忌在布袋中指点下运气几个小周天,说不得也紧随其后站了起来,还没等明教的人松口气,忽然说不得一个踉跄,赶紧扶住了冷谦的肩膀才没摔倒。而圆真左足又向前跨了一步,身子却没半点摇晃。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还嫌不够热闹,一剑飞来,差点把圆真钉在墙上。只见从里面又出来两个青年,竟然是宋青书和陆和。 杨逍勃然作色,道:“你们怎么进来的,我光明顶外有人把守。”彭莹玉终于忍不住道:“杨左使,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把守大门的教众刚才就跟丢了魂一样,还是我一个一个拍醒的。” 杨逍一怔,随即道:“那也不可能啊。”若从正门进入,怎么会从里面出来,而这么个高手在这里,纵然都受了内伤,但六识都在,也不会一个人也没察觉。 宋青书冷笑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瞒你,我正是从你们秘密进来的。”这秘道是光明顶的大秘密,是名教的庄严圣境。自来只有教主一人可以进来,可他又怎么会知道这宋青书前世被圆真的好徒弟陈友谅控制,自然也知道了明教不少秘密。 俞凌波此刻可没空管他们的爱恨情仇,道:“这位大和尚,你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还不放了我无忌师兄,看什么看啊你这少林和尚,真不知道是哪个座下,我娘看不上你就对了,这般行事,少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宋青书和陆和都见过凌波,但宋青书当时不愿意和女眷靠的近,陆和是个没太多心眼儿的,还傻乎乎地说:“纪姑娘,你也是来诛灭魔教顺便揭穿这个伪君子成昆的真面目的吗?” 殿内除了宋青书,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什么成昆?铁冠道人张中道:“我好像记得这个人名,是不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冷谦道:“是。” 像是心有灵犀的,所有人一起看向圆真。圆真哈哈一笑,道:“今日本不想与武当派为难,但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只好陪着他们一起下去。” 凌波站起来,冷冷道:“只怕谁送谁下去还未可知。”成昆见她小小年纪内功如此深厚,也不免一惊。 宋青书越看凌波越像一位故人,但此刻危急也顾不得多想,道:“各位明教豪杰,这次前来我武当本就不甚情愿,只因五叔和五婶的事情,怕坏了六大门派的和气,但就在几天前,小辈得知了一大天大秘密。再也顾不得别的,想来化解这段恩怨。原来谢逊谢狮王当年滥杀无辜当初留下他师父的名讳,虽然道义有亏,但却也是成昆这恶人陷害所致,这些血债起码有一半得算在这个假和尚头上。是不是,圆真,或者说成昆大师!”说罢就把成昆如何杀谢逊父母和淫人妻子的事说了出来。 圆真惊慌失措,当下也顾不得别人,只想赶紧杀了宋青书灭口。但他毕竟刚刚驱散寒毒,武功发挥不如平常三成,宋青书本是武当第三代中佼佼者,就算这辈子多操心俗物,该学的还是学了,后面还有俞凌波随手拿起一把佩剑来就以峨眉剑法攻击他,一时蜡烛两头烧,纵然他再能是阴谋诡计,也一时无法脱身。 因为这是武林,强者为尊。 谁也没有注意到,说不得的不带越来越大,原来是张无忌想道义父所以狂性发作、滥杀无辜,各帮各派所以齐上武当,逼死其父母,推究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由于这成昆在从中作怪。霎时之间,心中愤怒无比,只觉全身燥热,有如火焚。蕴蓄在丹田中的九阳真气失却主宰,茫然乱闯起来。 他原本修习《九阳真经》不得名师指点,始终没有突破最后一关,那圆真的幻阴指却是武林中最阴毒的功夫,一经加体,犹如在一桶火药上点燃药引。偏生他又身处乾坤一气袋中,激发了的九阳真气无处宣泄,自然在袋子横冲直撞,袋子自然发胀。又听得他要杀武当同门,大急之下,张无忌所练的九阳神功已然大功告成,水火相济,龙虎交会。只听得呯的一声大响,犹似晴天打了个霹雳,布片四下纷飞,乾坤一气袋已被张无忌的九阳真气胀破,炸成了碎片。 这下固然说不得呆住了,就是武当派的三个弟子也是惊诧非常,倒是圆真老江湖,顾不得别的,第一时间跑走了。 张无忌痛恨他害了义父和爹娘,本能追了上去,喝道:“恶贼哪里逃?” 倒是杨逍看他们都往里跑去,大怒道:“你们不会走正门吗?我教的秘道不是你们能糟蹋的。”他又不傻,知道圆真或者说成昆一定要从秘道脱身。 第四十七章:以直报怨 俞凌波拿剑指着杨逍,道:“姓杨的你闭嘴,我还有帐没跟你算呢!”说着竟然泪湿眼眶,道:“当年我娘怀着我弟弟,跟你比武,若非你使诈,她焉能大伤身体,死于宵小之手,就连就连我那兄弟也没活过一岁。” 杨逍无奈,知道这一茬是过不去了,于是难得好声好气道:“俞姑娘,你当时已经懂事,当知道是令堂主动找我动手的。” 凌波冷笑道:“那又如何,你掳掠峨嵋派弟子在先,我娘出身峨嵋,更是郭襄祖师的亲侄女,要是不和你算账就怪了。何况咱们湖州相遇时,你张口就要带走纪姑姑母女,我娘岂能答应。” 宋青书听到这里,忽然浑身一震,死死盯着凌波。只见她秋水含波目,远山含黛眉,身长六尺明艳英姿,当真是秀色掩古今啊。与记忆中的二婶婶有五六分相似之处,何况郭襄女侠的亲侄女,除了二婶婶哪还有第二个人,可是十多年的茫茫无处寻找,已经让他有了太多失望,只是试探着叫了一声“阿翘”。 俞凌波这时再也忍不住,哭着拉着宋青书的手,道:“青书哥哥,是我,是我啊,我娘去了,我流落荒岛十一年,今天终于见到你们了。”说罢撸起袖子,只见上面有一块不小的伤疤,她痛哭道:“这是我三岁的时候非要玩火,你给我招来火折子,但是咱们没有控制好风向,都被烧伤了。你护着我,差点烧到了眼睛。”哭声稍微小了些,又道:“还有我七岁时在你身后吓了你一跳,你醒过来之后就不像以前那样爱玩了。” 宋青书一时激动,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他自重生以来,每每想改变一些事情却都无力,心灰意冷之下宁愿去管理武当杂务,但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失踪十多年的师妹还活着,真是喜从天降,一时忘了男女礼教大防,竟是拥抱住了她,边哭边笑,还是陆和把他拽开,道:“凌波妹子,不对,师姐师姐,你瞒的我们好苦啊。”复又指着杨逍道:“就是这个恶徒害死了二伯娘。”其实陆和的年纪比她稍大一点,但谁让凌波生在武当山上,五岁起就拜在了自己父亲俞莲舟的门下呢。 凌波也是泪眼盈盈,缓了半天的劲儿,才看向杨逍道:“娘亲虽不是他杀得,但是与他却有莫大关系。刚才我说的,那都是实情。” 眼看宋青书和陆和也面露凶光。杨逍无奈,道:“那就姑娘请自便吧,如今杨某动弹不得,你运功为说不得疗伤,对我等有恩。今日这条性命。大不了交给姑娘处置,只是这是我杨某自己的事情,请不要牵连教中其他人。” 韦一笑、周颠等刚刚面临身死教灭的大祸,暗自想到七人若不是正在自拚掌力,就算成昆悄悄上得光明顶来,又焉能一击成功?回想过去二十年来的往事,均是后悔无已,此时听了这话,都齐声道:“不可。” 彭莹玉更是说道:“俞姑娘,你出身武当,俞二侠更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你又是纪娘子亲手抚养长大,她当年如此仁慈,和师姐翻脸也要救我一命,难道你还要学那成昆,趁人之危吗?” 俞凌波不为所动,道:“笑话,你们中了暗算,又不是我干的,再说我只和杨逍一个人有仇,又不牵连你们。何来趁人之危一说?” 杨逍道:“诸位不必为我求情,姑娘,刚才杨逍的请求你可能答应?” 凌波道:“自然,他们与我无仇。非止如此,我还要告诉师伯和我爹爹他们,一切都是圆真,呸,成昆的奸计,至于你们能否化敌为友,我就管不得了。” 杨潇苦笑道,“这倒也是,俞姑娘。杨某麻烦你最后一件事,我这女儿杨不悔从来没有加入过明教,你也和她有一场缘分,就请带她下山,让他们母女相认。杨某也就死而无憾了。” 凌波道:“这是自然,不然我远来万里西域做些什么?只是,杨逍,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这话一出,在地上的七个明教中人齐齐“啊”了一声。显然不敢相信,俞凌波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居然还想着要放杨逍一条生路。 倒是宋青书和陆和两个人脸色平静,均在内心想道:“阿俏果然是像二叔/二师伯,光明磊落,恩怨分明。” 果然就听凌波道:“我母亲去世,固然有你很大干系。但毕竟不是你亲手杀了他。我来寻仇,只为砍你一个手臂,并不是想要你的性命。”其实就算她想,也得考虑到纪晓芙的感受啊,毕竟十一年相依为命。凌波还是能够猜到一些的。” 杨逍今天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先是和青翼蝠王、五散人闹翻,接着又中了陈坤的奸计,本以为凌波要他偿命,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杀意。 杨逍固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眼下名叫生死存亡之际,他也不得不求生勉强拱手道:“姑娘高义,既然如此,也不用您亲自动手。杨某自行砍下一臂,以宽慰令堂在天之灵。” 说罢他就要到处去寻找一把刀剑,说不得等人有心阻止,却也知道凌波是手下留情了,万一把她说恼了。这里有三个人,怎么着也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也是无巧不成书,杨不悔恰恰在这个时候慢慢转醒。眼看父亲竟然要自断手臂,吓得魂飞天外,连滚带爬的跑到杨逍身边抱住他,道:“爹爹,您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坏人逼迫你自残?女儿去和他拼命?” 俞凌波气急返笑,“我就是那个坏人,要砍他手臂也是为了我娘亲报仇。难道天底下只有你的双亲是双亲,我的双亲就不是双亲了?” 杨不悔此时才十五六岁,口舌之争哪里是凌波对手,噎了一下就道:“可是,可是,你终究和我妈妈纪晓芙有情谊。这样做就不怕她伤心了吗?”她并不知道凌波是纪晓芙一手带大的。但就是能感觉到纪晓芙有感情。 宋青书皱起了眉头,道:“师妹且慢,峨嵋派的纪晓芙没死吗?”也是刚才疏忽了,杨逍明明叫师妹把人交给她母亲,他居然忘了杨不悔的生母正是纪晓芙。 过度章节,比较啰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