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 “我认识沈赴野那年他十七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像是得到了救赎。” ——温池雨 那天是绵绵细雨的第三天,月浔镇如往常一样寂静陈旧。 傍晚时,温秋换了身裙子从楼上走下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拿起口红刚要涂,犹豫了下又放回原位。 她走到店门口探头望了望,阴沉沉天幕下,雨不紧不慢的落着,街道空荡荡的,只有青石砖路上铺了满地的银杏叶。 “潮得要上霉了。”她抱怨了句,“这鬼天气,生意怎么会好。”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响起来,温秋神色一慌看了眼来电显示,回头看向正在柜台上写卷子的温池雨,“小雨,我要去黄姨家一趟。” 温池雨捏着笔抬起头看她,温秋被看得脸有点红,“你知道我……” 温池雨点点头,“姐,你记得带伞。” “好。”温秋拿起倒在墙边的老式长柄伞,推开小超市的门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要是没人就早点关店,明天你还要上课,高三了还是得注意休息。” 温池雨乖巧应了声,“知道了,你快去吧。” 温秋走出店,才将电话接起,语气有些弱地讨好,“黄姨啊,我刚刚在忙,已经出门了,五分钟就到。没有没有,没有不重视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哪里还会挑三拣四……” 温秋的声音消失在雨声里。 温池雨直到听不见了,才低头将注意力回到试卷上。看了两秒,她用橡皮将刚刚写错的答案擦掉。 温秋在月浔镇上开了一家叫佳美的小超市,地方不大,就是用奶奶留下来的老房子改的。楼上住人,楼下开店。卖的日用品居多,客人都是小镇上的居民,收入算不上富裕,但供两姐妹日常生活和温池雨上学还是没什么问题。 这一阵是雨季,生意比起往常来说更差了一些,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还得一周才能停。 温池雨不太喜欢下雨,温秋腰不好,一到阴雨天就使不上力还会酸疼。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气,估计这个天也不会有客人来。索性就将英语课文音频外放,一边做题一边听。 六点四十六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小镇仿佛已经沉睡了。 老旧的玻璃推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沉浸在题海里的温池雨惊了下,脑袋还是懵的就下意识抬起望过去。风从门外吹进来,也灌进那人黑色帽衫里,空荡荡的,只见他肩胛处凸出的骨头。 乌沉浑沌的光线里,他全身都浸着水意,滴答滴答的和身后萧瑟的雨幕融为一体。 温池雨眼睛眨了下,第一反应,他好瘦。 迟了一瞬,等人已经近到咫尺,她才手忙脚乱的将英语音频关掉,张嘴企图说什么,“需……” “拿包烟。” 他没看她,自顾自低着头,整个人感觉很疲倦。 外头雨并不大,他应该淋了有一会儿了,帽衫都湿了大半,压得他背有些驼。 比起这些,他声音更低,哑得有些撕裂感。 过了两秒,他又补充,“黄鹤楼。” 温池雨看过很多电影和书,他们说雨天里穿着一身黑的男人,都是坏人。 眼前的男人,不,或许严格来说是男生。他气质阴沉如这蔽不见日的雾夜,过长的黑发被雨水浸得像镀了层墨,遮住眼睛只露出的半截脸,冷白冷白得有些渗人。 温池雨紧张地吞咽了下,将放烟的柜子打开仔细看了两遍,“没…没有黄鹤楼了。” 他似乎很累眼下阴影很重,思绪很散,温池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发现他视线居然落在她铺在桌上的试卷上。 等了会儿。 他无所谓地说:“白沙也行。” 温池雨拿出递给他。 他撕开塑料包装时,忽然伸手,干净修长的手指,点了下她试卷上第三道选择题。 “选A。” 温池雨惊愕一顿,慌忙去看题,还真是选A,她粗心漏看了一个条件选成了C。 她用橡皮擦掉,立刻修改。 他收回视线,慢悠悠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手探进口袋,摸索了会儿,又将目光回到了卷子上。 温池雨放下笔,低头从另一个货架上,拿出一个新打火机递过去。 他微挑眉,眼角慢吞拉起了下,这才望了她第一眼。 温池雨不敢看他,只一秒就错开,脑海里却一直在自动反复播放他刚看自己的眸光。 “白沙六块,打火机五毛,一共六块五。” 他又翻了翻口袋,忽然想起什么,动作停下来,神色有些迷茫,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 温池雨一直安静等着。 时间分秒在过,外头的雨更大了些,哗哗的雨声激起一片白雾绕着玻璃门。 狭□□仄的小店内,突然造访的男生状态好似乎变了一点,更颓。他背脊更弯了点,没精神的靠在柜台边,眸光四处晃荡。 忽然他指了下墙上贴的招工启事。 “我能做吗?” 温池雨愣了下,看过去。 A4纸上白纸黑字简洁明了的写——招人,800元/月。 这是前几天贴的,开学后温秋总跟温池雨念叨说她高三了不想让她分心顾店,更主要的是温秋想找个人来做搬货的力气活。 但温池雨不知道,这个消瘦单薄还跟小镇格格不入的人,能不能胜任。 他挺执着的,盯着她,又问了一遍:“行吗?” 温池雨有点怕他,谨慎地想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他笑了起来,“六块五从我工资里扣吧。” 温池雨被他这个笑容蛊得有些局促,她抿着唇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他看起来不缺钱,可怎么连六块五都拿不出。 突然—— “沈赴野。” “啊?” “我名字。” “哦哦。”温池雨脸有些烫,匆忙在心里念了一遍。 “要身份证吗?” 温池雨不太懂这些,店里大小事都是温秋在管。 他已经将身份证递了过来。 身份证上的照片也是黑色衣服,头发比现在短许多,五官清晰。 温池雨第一次看见能把证件照拍得这么好看的人,不是明星海报上的那种精心修图,也不是校园里故意耍帅的男同学。他好看得太过容易,轻而易举就让人移不开眼。 她视线移到他出生日期,只比她大两个月,那就也是…… “17。” 他听见了,“怎么?” 温池雨心跳猛得仓皇,拨浪鼓一样摇头。 好在他只是歪了下脑袋,没再说什么。 温秋在快八点时回到店里,还没推开店门,就发现多了个人。 温池雨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还在写题,那个陌生的男生坐在她对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偶尔歪头扫一眼卷子,说:“错了。” 温池雨局促地擦掉答案,抬头那瞬间,看到了温秋。 温池雨的神情外露的太明显,太如释重负了,看到救星一般,连忙起身走过来。她打开门,小声和温秋说了刚刚的事情。 温秋听完,拿着沈赴野的身份证,仔细打量了下他,“你不上学吗?” 温池雨也看向他。 温秋对上学这件事挺重视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温池雨能考上好大学走出这个小镇。 沈赴野:“不想上。” 温秋心里有了点数,“行,那就在这儿好好干。” 九点时佳美超市因为没客人早早关门。 温秋和沈赴野交代了店里的各种事情和他的工作职责。 他看起来漫不经心,听得倒挺耐心。 “我也不强制你上班时间,反正一天有五六个小时就行,你手机号给我,有事你要不在我就打你电话。每个月10号发工资,你看行吗?” 沈赴野点头,“行。” 温秋也爽快,“那好,今天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当作上班第一天。” 温池雨看着沈赴野走出店,外面夜风很大,少年消瘦的背影在夜幕里除了孤独还只有孤独。 温秋在一旁念叨说:“我看了他身份证家是北城的,离我们这儿很远,估计是离家出走,哎也不知道能干多久。” 温池雨没说话,也没注意到温秋忽然静了下来。 温秋看了温池雨一眼,她今天去的那个相亲,对方人还行,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对温池雨说这个事。 犹豫了好一会儿,“小雨,今天那个我觉得能处。”温秋说得有点害臊,“年纪是稍微有点大,但性格挺好的,如果能在一起,以后对你应该也挺……” 好字还在喉咙里,温秋看见温池雨突然站起来。 “怎么了?” 温池雨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很急,她瞪大眼睛看着温秋,却又什么都不说。 温秋看她这样也跟着着急,“发生什么了吗?” 温池雨抿了下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转身快步跑出了店。 外头雨还没停,温池雨手里握着那把老式的长柄伞,追上沈赴野。 他很高因为要看她,低头的幅度有些大。 小镇上的路上没几盏灯,昏得视线模糊,他眼眸本就黑,现在更是沉沉的不见底。 温池雨仰着头心跳一起一伏,手指扣紧手心的伞。 四下无人。 “给我的?” 他说的是伞,温池雨反应过来点点头。 但她目的不是送伞。 沈赴野接过,顺势撑开,往她走近了一步,两人都在伞下。 他低垂着眼睑,若隐若现里,看不清表情,“谢谢。” 然后又过了两三秒,温池雨没说话,也没要走的意思。 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莫名,温池雨察觉到了,她手指在身侧握了握,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又停下。 这次她很果断,“沈赴野。” 而后下一秒就问:“你晚上有地方住吗?” 沈赴野目光和她相对。 夜风真的很大,吹得耳朵都变红。 小镇真的很静,仿佛全世界被遗漏,只有这场雨还记得。 就在温池雨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前一秒,沈赴野在这片漆黑的雨幕中,抬眸看她,声音含糊在笑,“有。” 温池雨不太信:“真的吗?” 他钱都没有,怎么会有地方住? 似乎感觉到了温池雨的善意和担心,这次,他的笑变得清晰起来—— “真的,我不骗小女孩。” 小野 风还在呼呼的吹,大约是静了几秒,四周好像都凝滞住,他声音在雨里有点不真切的朦胧感。 温池雨不大自然地盯了他一会儿,有点信了。 她眨了下眼睛,没再说什么,转身就钻进雨里跑回店里。 温秋站在店门口在等她,边用毛巾帮她擦头发上的水汽边问,她大概知道温池雨问什么,“他有地方住吗?” 温池雨点点头,“他说有。” 温秋又看了眼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有就行,你快去洗澡。” “好。” 洗完澡,温池雨回自己房间,准备听一听英语再睡觉。 温秋站在门口想了会儿还是推门进来,目光先落在放在桌子上已经全部写好的卷子,过了几秒,又看向温池雨,将之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他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温池雨听完,抿了下唇,“37是不是年纪大得有点多?” 温秋比温池雨大9岁,今年也才26,放在城市里这个年纪没有男朋友没结婚很正常,但在这个守旧思想落后的小镇,却是异类。 温秋手指在裙子上搓了搓,“是有点,但他人很老实。” 老实,用到这个词,说明那个男人没别的更看得见的优点了。 温池雨看着温秋,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她闪烁的眼眸和隐隐有些红的脸颊,又将话咽了回去。 “姐,喜欢就好。” 温秋见温池雨不反对,反而又踌躇起来,“你现在高三,我要是和他谈的话,会不会影响你啊?” “姐。”温池雨皱了下眉,叫她。 “我知道我就这么一说。”温秋笑起来,捏了下温池雨的脸,“我们小雨居然一下子长这么大了,明年这时候,你就去大城市上最好的大学了。” 这是温秋最常说的话,他们两的父母十年前因为意外走的。当时奶奶还在,但身体不好,还在读高二的温秋一夜间长大,第二天就去学校办理了休学。小镇里没什么赚大钱的机会,她找了四五份工,一边照顾老人一边带着还在上小学的温池雨,愣是这样熬了四五年,才存下点钱,开了这家小超市。 好在温池雨又乖又争气,成绩一直很好。温秋觉得她可以被这个小镇困住,但温池雨必须要走出去,见识到最好的。 温池雨知道她怎么想的,安静地点了点头。 这晚,雨和前几日一样,一夜都没停。 第二天是周一,雨势从清晨突然转大。温池雨出门前习惯性的看了眼墙角,见那把伞不在,愣了两秒,又转身去楼上找别的伞。 小镇上只有一所高中,距离佳美超市只隔了两条街。 七点十分的时候,正是校门口进出的早高峰。温池雨被执勤的同学拦住,她撑着伞单手在书包里找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校牌居然没带。接踵混乱的人潮里,她有些狼狈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进教室时,路过周岁穗的位置,周岁穗抬头看了看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温池雨发现她校服的领口有点脏,脚步顿了下。似乎是见到她的动作,周岁穗头低得弧度更明显了点。 是刻意的在躲。 温池雨唇角抿得有些紧,没再停留,抬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二节课间时,有个男生在高三(7)班的门口喊,“温池雨,高老师找。” 温池雨那时正在自己梳理错题集,听到这话,反应慢半拍站起来。 高老师是他们班班主任同时也是数学老师,温池雨下意识以为他找自己是因为早上被记名字的事情。 “这就是你交上来的作业?” 高敏忍着怒火,皱眉扫向温池雨,“你是不是觉得成绩好,所以就不用做作业了?直接交一份白卷上来?” 温池雨微怔,她看着那张空白的只写了自己名字的试卷,眼睫颤了下。指尖攥在手心,因为太用力,有点发白,但只一瞬,她又松开。 “对不起老师,我……”她张了张口,找不到理由,又合上。 高敏瞪了她几眼,实在是因为她成绩好,又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警告她,“这次就算了,上午趁课间抓紧补写完给我,再有下次,我就叫你姐来学校。” 温池雨点点头,拿着卷子回到教室里。 她对着卷子发愣了两秒,拿起笔,刚写了个字,突然一股力猛地撞了下她的桌子。 没防备的笔头尖锐的在卷子上划了很长一道黑线,还戳破了一点纸张。 身后有个女声,亲昵关心地问:“小怡你疼不疼?” 撞桌子的宁小怡捂了下脚,娇气地哼了声,“疼死了。” 她嘟囔完,看向温池雨一眼,语气夸张,“这不是周末的数学作业吗?哇好学生也不写作业啊?” 旁边另外的人,也跟着出声讽刺。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可以不写了,毕竟学委带头不写作业。”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举报同学抄作业呢。” 温池雨脸色如常,拿着橡皮将那道黑色的印子擦掉,余光不经意和她斜前方的周岁穗的视线撞上。 周岁穗的脸色反而比她更白,她发现了温池雨的目光,全身一颤,连忙别开眼。 温池雨垂下眼眸,重新开始写题。 九点十分时,晚自习下课铃准时打响,温池雨将没做完的卷子折好放进书包里。她坐在第四排,不前不后的位置,离教室门都有一段距离。 所以每次这个时候,温池雨总低着头,抱着书包,走得很快。 “她跑什么?每天都这么急着走?” “她那什么样子,好像谁欺负她一样。” “毕竟没爸妈吧,总觉得世界不公。” …… 温池雨像是没听见,闷头一路脚步虚浮的跑出校园。漆黑的巷子里因为排水不及时都是积水,夜晚降温,鼻息间潮湿的雨气冰得让身体变凉。不知跑了多久,心率过速受不了才不得不慢下来,然后目光隔了一条马路看到了沈赴野。 再然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其实,她在佳美店门口看见沈赴野时还不太适应。 他今天还穿着黑色的帽衫,款式看起来和昨天的很像。背微驼,不太有精神的站在廊檐下懒散地抽烟。他很心不在焉,站得地方有一点打雨,胳膊和肩膀衣服被雨水打到湿了,也无所谓。 其实他给人感觉好像对什么都没欲望,恨不得被所有遗忘,但他身上那种格格不入的太扎眼了,让人下意识就想去看他。 隔壁五金店老板的女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旁边,化着全妆穿着平日里少见的红裙,仰着头跟他说话。 他不太理人,只很静的抽着烟,偶尔会很淡的敷衍笑一下。 但就这一下,足够让人心慌意乱。 温池雨发现他笑得习惯和旁人不同,他笑时总习惯性的低垂着眼睫,目光往下,唇抿着时,牙齿有点咬下唇。 这样看起来有点坏,又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放在一起很矛盾,但真的很让人心动。 可能她视线太明显,他察觉到,慢吞吞地拉起眼尾,看了过来。 温池雨一顿,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下一秒,他侧身将手里的烟掐了。 温池雨想起昨晚他也是这样,烟盒都拆了,打火机在手里转了几圈,最后也没点。 可能当时看见她好奇的目光,他很淡地解释,“有烟味,你不能闻。” 温池雨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闻。 抽烟的男人很多,没人像他这么顾忌过。 温池雨收回视线,重新抬脚,走过马路,尽量自然的从他身边路过,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 温秋正在算账,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眼,又回到账本上,“回来啦,饿吗,冰箱里有水饺。” “不饿。” 话音刚落,身后的玻璃门又被拉开,沈赴野也走进来了。 他弯腰将地上放着的几箱刚送来的啤酒搬到后面的库房。 动作很熟练,仿佛是做这些活的老手。 温池雨将好不容易收回的目光,这下,又放回了他身上。 温秋很满意他,“小野,你搬完这些就回去吧,今天货多了点,辛苦你了。” “应该的。” 他从库房出来,随手捏了下脖颈。 不知是力气大还是皮肤太薄,手松开后,留下一点红色的指印,正好贴在了青筋旁。 然后喉结滚动,那儿也跟着一起一伏。 温池雨的视线变得更不掩饰。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忽然抬了下眼,目光一高一低和温池雨撞上。 温池雨心一跳,匆忙生硬移开,可就两秒,又看回来。 一直在柜台里的温秋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往后面走去。 前面的店里,小小的空间里突然只剩下了温池雨和沈赴野。 明明少了一个人,空气却好像稀薄起来,温池雨心口闷闷的觉得有点难熬。 正准备抱着书包去楼上,他却在这时笑了下。 很漫不经心的那种。 “就这么想看啊。” 语调也是那种拖着,又懒又散,可因为他声音低哑,总感觉尾音里有点让人面红耳赤的纵容。 温池雨这次整个人都僵了下,似乎是看见她的紧张和局促。 他笑意更深,尾音里的那点纵容,在接下来也被无限放大—— 他说:“小女孩,好奇心真重。” 小野 那晚温秋从后面厨房拿着一个饭盒出来时,沈赴野已经走了。 “沈赴野人呢?” 温池雨抱着书包,走到柜台里,她将没写完的卷子拿出来,“已经回去了。” 温秋啊了声,然后将饭盒打开,放到温池雨面前,“那你吃几个吧,都热好了,本来想给他带回去做夜宵的。” 温池雨点了下头,温秋又去给她拿了双筷子。 她账还没算完,就坐在温池雨身边,想到什么,就开口说几句,“他好像是有什么亲戚在这儿,现在住在亲戚家。我本来看他这模样,还以为做不来这些活,没想到挺能吃苦的,仓库他今天都帮忙整理了。” 温池雨点点头,她眼睛还看着卷子。 “长得好真的挺有用的,今儿几个人在店里看到他,眼睛都收不住,一个劲盯着他看。”温秋觉得好笑,“就隔壁五金店的那个陈蝶,一下午就来好几趟。” 温池雨听到这话,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是好看。” 温秋看了她一眼,笑起来,“是吧,我也觉得。” 温池雨真的不太饿,只吃了两个水饺,就专心做题。 温秋算完账,跟着在旁边,和她一起看卷子,突然又想到什么,“这周末你要不要去和他见一面?” 温池雨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胡苏林,就是我那个相亲对象。”她见温池雨面露疑惑,“我和他这种,只要互相都看对眼了,也不像小年轻还要谈恋爱,大家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不浪费那个时间。” “是不是黄姨又说什么了?”温池雨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你别老听她的。” 说完,隔了两秒,温池雨又说:“我见见吧,万一你被人骗怎么办。” “哈哈哈,我们小雨最聪明,帮姐姐掌掌眼。” 半小时后,温池雨做完卷子,将东西收拾好,去楼上洗漱。 出来时,看见温秋在和胡苏林打电话。她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想到今天忘带的校牌。 她回房间里找了一遍,又下楼找了一遍,最后将楼上楼下所有角落都搜寻了一遍,也没看见自己的校牌。 温池雨想到了什么,就不找了。 第二天在校门口不可避免又被记了名字,她趁着课间去教务处补办校牌。 回来的时候,迎面在走廊上撞到了宁小怡他们几个。 今天的雨还没停,密集的雨点落下来,雨声很大,能遮掩住很多秘密。 脚步声嘈杂了一会儿,走廊又变回之前的沉静。 “躲什么?在老师和男生面前怎么不躲?” 温池雨的头发被扯着,直接推到卫生间的地上。 旁边的人看见她校服脏了,嫌麻烦地啧了声,“小夏你注意点,别弄出印子来。” 宁小怡嗤笑了声,盯着温池雨,光看着她这张脸就不爽。她最烦这种装纯的,她之前喜欢过一个男生,死心塌地追了几个月,最后被这种人前装纯人后卖骚的给截胡了。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 “你和你姐哪个更装啊?是不是就这张脸搞得一个个傻逼男人晕头转向?” 宁小怡家在小镇上算是比较有钱的那种,父母在外也表现的很恩爱,但别人不知道前两年她父母因为温秋闹过离婚。 “死了爸妈就不能好好做人啊?非要这么贱啊?□□!” 温池雨全身绷得很紧,后背已经疼得出汗。但她咬着牙,没出声也没哭。 温秋的事情,始终是对方一厢情愿,和她们解释了无数次都没用。 她们却因此被宁家一家人暗里骚扰了很久,不仅搞得温秋名声都坏了,连温池雨在学校里也被宁小怡为首的小团体特别照顾。 原来没现在那么过分,前一阵不知谁说温池雨跟老师举报他们抽烟早恋抄作业。他们像是找到了理由,立刻变本加厉起来。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温池雨蜷缩着身体,指甲陷进掌心的手里,心里祈祷着上课铃声早点响。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忽然有人喊:“有人来了,别弄了。” 宁小怡冷哼了声,不甘心的又扯了下她头发,才收回手,“算你运气好。” 然后一群人在镜子前整理好头发,才有说有笑的离开。 上课铃响得的时候,英语老师准时走进教室,她扫视了一圈,发现空了个位置。 “温池雨呢?” 教室里没人答,只有周岁穗脸色猛一下白了,往后看了一眼,又僵硬地转了回去。 课上到一半,温池雨才出现在班级门口。她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态度很好的和老师说了声抱歉。 英语老师念叨了两句,没跟她计较。 温池雨坐在位置上,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课本上,可后来身上真的太疼了,她不知不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晚自习快下课时,她桌子不知被谁推了下,温池雨身体紧绷瞬间惊醒。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雨比白天还大。教室里和寻常一样,她刚松了口气,在试卷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放学快跑。】 ** 雨势最大时,温池雨撑着伞拼命在跑。她不知那张纸条的意思是什么,又怕温秋发现什么。七绕八绕的拐进一条黑巷子,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紧绷着身体转身,看清身后一直跟着她人时,松懈下来。 “你还要跟我多久?” “她们今天打你了吗?还是将你关起来了?” 周岁穗不敢看她的眼睛,说完就低下头,手指攥在一起,伞被风吹得到处倒,雨都打到校服上。 温池雨没出声,只很静的站在那儿。 气氛忽然就这么难堪起来,两人都沉默着。 但没多久,周岁穗眼圈红了,咬了咬唇,逼着自己继续说:“我…我就想跟你说句对不起。当初我就是想小小的报复下他们…说的本来都是都是真的…但就是没想到……” 她说得磕磕绊绊,但温池雨看到了她眼底的怯弱和不甘心,“没想到被他们发现,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说那些抄作业早恋抽烟都是我跟老师举报的。” 周岁穗全身抖得厉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和雨水混在一起。 温池雨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走近了她一点,伸手将她一直折着的校服领口整理好。 “纸条是你给我的吗?” 没想到这个动作,让周岁穗哭得更厉害起来,“我听到她们说放学后还要堵你,我又不敢在学校里和你说话……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对你。我真的太害怕太害怕了……” 说到这儿,周岁穗突然停顿了两秒,然后情绪变得更激动起来。她抓着温池雨的手,“距离高考没多久了,池雨你成绩这么好,一定可以考得很好,离开这个小镇,再也再也不用见到她们。” 温池雨低着头,专心得将她校服外套的拉链拉上,才声音小小的开口,“他们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事才对我这样的,只不过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周岁穗愣了下,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雨好像更大了,凶得要把伞都砸出洞来。 温池雨又帮她将伞扶正,冰冷的指尖轻轻碰到她的。 周岁穗下意识缩了下,就这瞬间,温池雨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这次比刚刚还要小很多,“想报复的话,要一击即中夺走她们最重要的东西才行。” 周岁穗怔了一下,再抬头发现温池雨已经不见了。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学校里成绩最好最乖的女生,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呢。 ** 温池雨确定除了周岁穗外没人跟着她,才看了看周围。 原来不知不觉的里她已经跑到小镇最深处的巷子里,温池雨心里念着要赶紧回去,不然温秋会担心。 但刚走两步,脚步又停下,她看见了沈赴野。 巷子深且窄,男生坐在一个老房子的木板门前,身上衣服全部被雨水打湿,天色这么黑,还是可以看见他冷白肤色上的明显被打的青紫色。他附近有一个小水洼,颜色很深,泛腥的雨都没融化浓稠的血。 他没动,背弯着,目光有点滞,整个巷子都很空,他孤零零的,落魄得像一只没人要的狗。 温池雨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来。 雨声里铃声并不清晰,但是有些惊动那个人。 温池雨不知道为什么要跑,穿到另一条巷子,才将电话接起。温秋的声音在耳边,她呼吸声太大,无暇顾及。 许多年后,温池雨还总会想起那个画面,想起沈赴野的侧脸和眼睛。 那时她才明白,那样的他和自己没有区别。 都是惹人厌的麻烦。 ** 温池雨对小镇很熟悉,她知道往左拐的另一条巷子里有一家药店。 “马上要关门了,你要什么快一点。”店员催促她。 温池雨愣了愣,“碘伏、双氧水、绷带还有云南白药喷雾和止疼药。” 店员听完,本来在别处的视线移过来,充满打量的扫视着她。温池雨没在意她的目光,低着头付完钱就离开。 等她拎着装着药的袋子再回去,沈赴野已经不见了。 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她看着那扇老旧的木板门,目光滞了几秒。 那天,因为回来得晚,温池雨被温秋念了很久。 她身体疼,吹了风又淋了雨,脑袋糊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睡着之前,只记得她问温秋,“沈赴野真的在这里有亲戚吗?” 温秋好像愣了下,模模糊糊的说了句,她也不清楚。 温池雨还想问什么,但抵不过困意,眼皮都睁不开的睡了过去。那天半夜她就开始发烧,早上爬起来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差点迟到。 她没和温秋说,自己找到药,囫囵吞下去。 那两天温池雨过得很难。 她怕来学校太早被堵,都掐着点进教室。课间尽量不去卫生间,去也是在人多的时候,放学后跑得更快。 但再怎么躲,他们总归在一个班。 宁小怡她们再过分,但还想要毕业,不敢在明面上闹。 所以她们找到了新乐趣。 课间,就在教室里。 一群人围坐在温池雨周围,就像是普通的关系好的小姐妹。 她们嘻嘻笑笑地看着宁小怡在她脸上涂涂画画,没一会儿笑声变得更加放肆。 宁小怡扬着唇也在笑,表情亲昵,实则手掌用力的按着温池雨的脑袋,让她自己贴近看化妆镜里的自己,“你快看看,好不好看,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妆容。” 温池雨素着脸,木头一样没出声。仿佛镜子里那个,眼影五颜六色,睫毛膏黏在一起的小丑不是她。 宁小怡看见她这个反应,啧了声觉得没趣,得意得笑够了,就勾着小姐妹的手腕去小卖部。 等他们出了教室,温池雨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卫生间去。走廊里的人看见她,纷纷让开,可目光却聚集到她身上,有憋着笑的,有嫌弃的,有看好戏的,也有同情的,但没有一个人说什么。 水流声哗哗,冷水冲了三次,白皙的肌肤被搓揉冲洗到发红,充满水渍斑驳的镜面还能看到脸上的颜色。 周岁穗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过来,站在她身后,眼睛很红。 刚刚那一幕,她都看见,可她不敢阻止。 她将一个印着不知名名字的小瓶子递给温池雨,“这个是卸妆水,那些光用水是洗不掉的。” 温池雨脑袋还烧着,慢半拍的伸手接过,她想到什么,“你别跟我讲话。” “啊?” 温池雨的声音很小,“她们看不见,别人也会看见,会去找你麻烦的。” 周岁穗眼眶更红,又要哭了,“池雨,我……” 温池雨低着头,没再说什么,用卸妆水重新洗了一遍脸。 可劣质卸妆水,连劣质的化妆品的都洗不干净,更别提别的了。 这天放学后,周岁穗不知道怎么想的,胆子忽然大了一些。离校门口远一点后,她小跑着到温池雨身边,跟着她非要跟她一起走。 温池雨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没出声。 周岁穗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她心情好点,叽叽喳喳不停在跟她分享学校里的事情。 温池雨多数都在听,偶尔轻声地回一句。 “我们班好像要来一个转学生,我今天去办公室,看见老高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转学申请表,我瞟了眼贴在上面的照片,是个男生,很帅。” 周岁穗说完,停了两秒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三个字,“超级帅。” 温池雨被折腾了一天,现在全身都没力气,声音很弱,“是吗?” “是啊,比顾舟、程焰生他们还帅。”周岁穗忽然想到什么,目光黏到温池雨的白到透明的侧脸上,“那晚……你说…就你说那个原因…宁小怡她们针对你是不是因为程焰生呀?我也感觉程焰生好像喜欢你。但…但上次……” 她还没说完,温池雨脚步停了下,目光很静,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喜欢我。” 周岁穗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温池雨,还想要说什么,但她家到了,最后只说了声再见就回家了。 黑漆漆的巷子里又只剩下了温池雨一个人,穿堂风呼啸而过,校服被卷起,雨水也钻进脖颈里。 她被冻得全身抖了下,然后借着这种黑,将这几天闷在心里的情绪稍微泄露了点。 但没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人声。 “黄姨这是新上市的石榴,店里刚来的,我给你送点来,多亏你一直想着我。” “哎呀你太客气了呀,小胡人不错,你要多珍惜,你年纪不小了,又带着一个妹妹,说不好听的就像带个孩子一样。以后她出去上学,学费生活费更贵,你还得出。很多人会计较这个,但小胡人老实也有担当不在乎这些,所以你得多把握啊。” “我知道的,黄姨我心里有数。” 两个女人互相又扯了几句,温秋和她告别往店里走。 那个被叫黄姨的女人,也转身走进自己家里,房子门没关,有声音泄露出来。 黄姨的老公说:“温秋还挺会做人的。” “切,这就会做人啊,两石榴就把你收买了。”她停了下,下一秒突然语气变了,“你是不是看那姐妹两长好看,所以心里有什么别的目的?”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心里只有你啊。” “长得好有什么用,她们家那些污糟事,不然……” 温池雨没再听下去,她低头用手指揉了揉眼角,将情绪强忍回去,继续往佳美走。 店里一如往常,温秋没事在看电视剧,看见温池雨回来,催她去洗手,然后递给她一个碗,装着剥好的石榴。 温池雨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她吃了几颗。 温秋笑着问:“甜吧?” 温池雨点点头,“真甜。” “我特意多留了一点。” 温池雨抬头看了看店里,“沈赴野呢?” “别天天叫人大名,有点礼貌叫哥哥。”温秋指了指刚到的盒装牛奶,“送货去了,这天路滑,张奶奶他们不方便,我就让他把牛奶送过去。” 温池雨点点头,还能干活应该伤得没那么重。 大概过了五分钟,温秋的那集电视剧看完了,她趁着广告时间,去后面看煤气灶上炖着的汤。 温池雨看见玻璃门上还是过年时候贴着的福字,被风刮走。她站起身,往外走,想去捡回来。 正巧,沈赴野送完货回来,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张很旧很旧的福字。 暗沉沉里,只有店里便宜的长条灯管的白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 有点亮,但并不清晰。 他低头先看眼那个福字,“泡了。” 温池雨下意识先抬头去了看眼他的脸,脸上的青紫痕迹还在,但已经消了很多没那么吓人了。 然后她才低头又看过去,“不能贴了,得扔了。” 不知这几个字哪个让他视线移了过来。 就一眼,他说:“睫毛膏晕了。” 温池雨一愣,然后他又说:“哭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刚刚温秋在店里那么亮都没发现。 他目光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看着她,随意的问:“因为福掉了?” 温池雨有点慌,心跳也跟着有点快,他的说法明显在说笑。温池雨怕温秋知道什么,没怎么仔细想,脱口而出,“题不会。” 他低笑了声,温池雨以为他又要说自己小女孩,没想到他推门走进店里。 他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温秋从厨房出来回到电视机前,看见他,“走的时候带几个石榴回去吃。” 他含糊应了声,径直去后面洗了下手,然后回来见温池雨拿着那个福字,还傻兮兮站在那儿。 他奇怪的看向她,“题呢?” 温池雨反应了好几秒,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连忙将手里的福扔到垃圾桶里,小跑到柜台那儿,拿出书包,拉开拉链,找卷子。 因为动作太急了,手指还被她拉链卡了下。 “急什么啊。”他声音有点混,刚刚在外面裹着夜风不清楚,现在听起来好像多了点鼻音。 难道他也感冒了? 温池雨紧张的吞咽了下,自欺欺人地说:“没急。” 他没骨头靠在柜台那儿,懒懒的垂着眼眸,听到这话,又笑了下,“嗯。” 这个嗯是在回她那句没急,明明挺敷衍的,但他这样,反而让温池雨觉得,他有点在哄她的意思。 温池雨更控制不了心跳,脑袋里胡思乱想的拼凑着这些天他所有的行为和话。 她刚刚题不会的理由是瞎编的,现在她索性将自己之前整理的难题全都拿了出来。 他翻了翻,“这么多啊?” “啊?” 她仰头,目光不受控的又盯着他看。 他额前的头发真的有些长,半遮住眼睛,眼尾下垂,睫毛很长,鼻子上和左脸颊有颗痣。他可能有些近视看东西习惯性微眯起眼,但眼角有伤,不注意牵扯到他又有点细微的在皱眉。 温池雨迟来的难为情:“是…是有点……” 忽然,他眼睫抬起,漆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急。” 然后那个多字,被她咽了回去。 所以,他意思是,题多点也没事,他不着急。 刚刚还只是在猜。 现在温池雨有点确定,他就是在哄她了。 她被烧得一团浆糊的脑子,居然还能乱七八糟的分析出,他的弱点。 原来—— 他怕女孩哭啊。 小野 温秋在一旁看了他们几眼,默默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小。 沈赴野在温池雨身旁坐下,他坐姿很随意,身上的卫衣因为他的动作,松松垮垮堆在腰腹间。 他个子高,人虽然瘦,但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不可避免的靠得有点近。 温池雨有点紧张的舔了舔唇,她其实很难受,但现在这种时刻,身体上的难受却被硬生生的忽视了。 感知里,无限被放大的全是沈赴野的一举一动。 他歪靠在椅子上,低头正在看题。手指捏着本子的边缘,翻页时,手背和手腕处的青筋微微浮起,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鲜活性感。 温池雨眨了下眼睛,余光从他的手指移到脖颈凸出的喉结,刚要再往上移时。 错题集挡在了她眼前。 “都不会?” 鼻音更明显了。 “嗯。” 这次,他没出声,身体往她的方向靠了点。明明卫衣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但他身上的味道却柔软又干净。 像,像雨后的草。 “怎么听课的。”他低声。 沈赴野讲题的方式和别人不同,只将思路说出来,剩下来的让温池雨自己想。 他说完,见她一直捏着笔没动,微挑眉,“还不会?” 温池雨一开始没办法集中精神,后来真的被他带了进去,认真地解题。 “会…会了。” 店里安静又和谐,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第一次,他没接。 那头很有耐心,又打来一次。 沈赴野眉头皱了下,手指往下,通了。 那头在说什么,温池雨听不清,只知道是个年轻的女声。沈赴野不太耐烦,情绪也变得不太对,好半天才敷衍地嗯一声。 然后他注意到什么,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下。 温池雨心一跳,连忙接着写题。 沈赴野轻笑了下,情绪好像又松散下来。他捏了捏脖子,往后仰靠在椅子上。两人距离是稍微远了点,但视线还是看她的。温池雨本来就体温高,现在觉得后颈那更烫。她不自在的刚将挺直点背,就听见他说:“别来。” 那头明显还有话要说,他没耐心直接断了,“挂了。” 然后手机被放在温池雨右手边不远处的地方。 她余光看见屏幕上的时间从22:59跳到了23:00。 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温秋不知在看哪个台居然还有整点报时,又一次在提醒着。 温池雨更心不在焉起来,平时的她是不会这样的,她效率很高,特别在学习上,从不分心。 但现在心思都是乱的,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呆什么?”他说,“偷懒啊。” 温池雨啊了下,侧过头来,脑子是懵的。 他眼眸垂下,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大约两秒,又说:“困了?” 温池雨摇摇头又点点头,脑袋还是不清醒的。 她指腹不自觉摩擦着手里的笔,看向沈赴野的目光变得有些探究。这个人只比她大两个月,那应该也是高三。那为什么这些难题在他眼里,好像都特别轻松啊。可他成绩这么好的话,为什么又不想上学啊。 见她这模样,“今天就到这。” 沈赴野站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套,随意套上,手拿起手机。 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温秋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她有点不好意思,“小野,麻烦你了,都这么晚了。以后这种给小雨讲题的,我给你算加班,付你加班费。” 他开口,可能嗓子有点痒,轻咳了下,“不用,不麻烦。” 玻璃门被推开,人都出去了,温秋还在满意的夸他。 “小野真的不错。”她轻轻推了下温池雨,“不是困了吗,赶紧把题册收起来,去睡觉。” 说完又感叹,“看他这样子,成绩应该真的挺好的,哎,那不念书真的可惜了。” 温池雨没出声,她将错题集放回书包里,手指碰到了一个袋子,是一直放在最深处的那包药。 她捏了下袋子,又抬头看了眼外头昏黑一片的街巷。 要坏不坏的灯,破旧灰白的墙面。呼啸而过的风包不住少年薄得像纸的身体,黑色卫衣摆被吹起。他慢悠悠走着,身形有些晃。 温池雨想,他今晚会去哪里呢? ** 第二天是周五。 班内最新的话题的是那个传闻中的转学生。 “不是说周一来的吗?今天都周五了。” “我听说超帅的。” “我看是超拽吧。” “……” 温池雨没在意这个转学生,她脑子里都是一会儿的体育课。 今天的课程是仰卧起坐,必须得两个人一组。 宁小怡早早站到她身边,一直冲着她意味深长的笑。温池雨面容和平时一样乖巧安静,只是眼眸低垂着,一直在看操场旁被前几日风雨打得花瓣已经几乎掉光的野花。 口哨吹响,计时开始。 温池雨半跪在地上,按在宁小怡脚踝上的手,第三次被她不小心的踩到。 “啊,温池雨你会不会按啊,你这样会让我不合格。” 温池雨没说话,宁小怡撇了下嘴,故意委屈的抱怨,“本来是看没人跟你一组,我才帮你的,没想到你……” 温池雨依旧没说话,她甚至有点放空,在想今天宁小怡要玩到什么时候,要拿她出气到什么地步。 三分钟后,换她躺当垫子上。 温池雨才知道,宁小怡的游戏才刚开始。 她下手很凶,指甲掐进小腿的肌肤和肉里。 可她表情很关切,看见她因为疼痛脸色发白,甚至还伸手像是帮她其实重重的掐在她胳膊和腰上。 体育老师很难不看见,一脸不赞同的批评,“有些同学,搞好文化成绩的同时,也要注意体育锻炼,体育成绩也是算在高考里的。” “说的就是你,温池雨你看看一个仰卧起坐都弱成这样。” 宁小怡接话,“就是呀,一会儿我陪你再多练练吧。” 十分钟后,大部队解散,自由活动,女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聊天的,有抓紧背单词的,男生们则几乎都去打篮球。 温池雨还在软垫上做仰卧起坐,宁小怡玩累了,换成她的好姐妹梁璐。其他跟班,就坐在旁边另一个软垫上,一边说说笑笑,一边看旁边篮球上男生们打球。 江裕投中一球,回头冲着女生们耍帅,正好看见了她们这边,“宁小怡,你们什么时候和温池雨玩这么好啦?” 宁小怡瞪了一眼江裕,“江裕你瞎啦,我和池雨一直关系很好好吗?” 江裕扬眉,笑得没心没肺的,“前一阵不是还闹呢吗?真不懂你们女孩。” “要你懂什么?”宁小怡反呛。 江裕也不生气目光刚想看温池雨,球场上的程焰生投了个超远的三分球。 他立刻收回视线,冲着程焰生抱怨,“我靠,程焰生你不厚道!” 别的男生们纷纷见机嘲笑江裕,“谁让你都顾着泡妹。” “哈哈哈哈活该,这波生哥帅炸了!” “草,都闭嘴,下面让你们看我真正实力!” 阳光下,男生们活力蓬勃。 那几个女生眼睛也都亮晶晶的盯着程焰生,不加掩饰的惊呼,“好帅。” 宁小怡也不例外。 体育课虽然被迫做了很多仰卧起坐,但周五没有晚自习。一般这天宁小怡她们,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在课堂上就会开始化妆。下课铃一响就会迫不及待的出去,坐上不同男生的电摩后座,去台球厅、网吧、KTV等地方玩,根本没闲心管她。 周岁穗从收拾书包开始就想去和温池雨说话,“池雨,我知道新开的一家……” 温池雨冲她摇了摇头,“我今天有事。” “好吧,那我晚上给你发消息。” “嗯。” 温池雨比平时还要快的回到佳美,她走进来,看见沈赴野窝在柜台里的椅子上睡着了。 温秋不知去哪里了,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卫衣的帽子随意的套在头上,窗户没关,额前得头发被风吹得走了样。 他睡得很熟,温池雨推门的声音和脚步声都没听见。 温池雨脚步放得很轻,连呼吸都屏住。走近了些,她发现他脸上的青紫几乎淡得看不见了,但眼下的黑眼圈却越来越重。 所以,那晚他坐在门外,是被赶出来的吗? 那他这么多天都在哪里住啊? 温池雨没意识的盯着他的脸发呆,忽然他眉头皱了下。温池雨身体一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到后面厨房里。 他没醒,刚刚那个姿势压到脖子。他闭着眼睛,伸手按了下调整了下。刚放下,准备缩回去继续睡,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动静有点大,沈赴野眉头皱着,半眯了下眼,见是客人,揉了下脸,强迫自己清醒。 来人是个穿十一中校服的女生,她熟门熟路的从货架上拿了包卫生棉,走到柜台时看见沈赴野明显愣了下。 她目光看着沈赴野的脸,自己的脸却涨得越来红。 “12.8”他没太醒,声音很哑。 女生盯着他,眼睛都直了,“我…我没带钱,可以加你联系方式,转给你吗?” 他伸手指了下,柜台上放着的二维码,“直接扫。” 女生有点不甘心,又问,“你以后还会在这儿吗?” “嗯。” “那以后我常来。” 他没出声,身体往后靠了点,下巴微抬,半梦半醒的眼眸扫了她一眼。 女生被这一眼被看得脸更红,先受不了害羞地跑出去了。 温秋正好回来,她看了眼女生,又看了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沈赴野。 “今天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之前几天都让你超过约定好的时间了。” 沈赴野没拒绝,他站起来,又将卫衣后的帽子带上,往外走。 温秋走进厨房,准备将刚刚买的菜放下,一抬头就看见了温池雨。 “你回来了啊。” 温池雨嗯了声,也往外走。 温秋在后面叫她,“去哪儿啊?” 温池雨随便应付了声,温秋看了看她背影,“小孩子家家,奇奇怪怪的。” 温池雨跟在沈赴野后面,他还在困劲上,低着头一路都走得晃晃悠悠的。路过一家网吧门口时,突然蹿出来一个黄毛,黄毛迅雷不及掩耳地拽住了他。 他懒散得很,被拽得一晃,卫衣领口也被弄得一高一低,露出一截锁骨来。 黄毛哈哈一笑松开手,从身上摸出烟盒,吊儿郎当的给沈赴野递了根,“野哥,下班啦,进来带我玩一局呗。 沈赴野打着哈欠,眯着眼接过烟,弯手点火,懒声道:“没空。” “那等你有空,我排第一个啊。我□□不知道,这年头大腿太他妈难找了,还是野哥牛逼,跟你一起玩太爽了。” 沈赴野没怎么听,他斜靠在墙上,仰头吐出烟雾,眉眼间的神情和温池雨之前见他的不同。 他周身那股调调更放荡了些,嘴角那点笑,浪得不用钓都沾花惹草。 网吧隔壁是台球厅,门口几个女生从他刚出现就盯着他,现在被勾得直接贴了过来。 沈赴野没动,眼神带着漫不经心的坏,没聚点的放空。黄毛叽叽喳喳嘴碎的说个不停,他被烦到不得了了才应了声。 那女生见他没拒绝,大胆得贴得更近,胸几乎都要压到沈赴野的手臂上。 “呦,你吃野哥豆腐啊。”黄毛叼着烟调侃。 女生才娇笑着,眼神带钩子,仰头去看沈赴野。 沈赴野一根烟抽完,侧身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那女生一眼,走了。 黄毛早就知道会这样,笑得不嫌事大,“别白费劲了,野哥不吃这套。” 女生蹬了他一眼,“那他吃哪套啊,我都行。” 黄毛还真想了下会儿,“他他妈就是个迷。” “……” 温池雨继续跟着沈赴野,左拐右拐,巷子越走越深,人越来越少。 她怕被发现,不敢跟太近。 又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前面的人脚步忽然加快,再抬眼不见了。 温池雨认识这条路,那晚的那个巷子就在这附近。她右转,刚走两步,刚刚不见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他在廊檐下没正形地站着,阳光斜着,将他整个人分成两半,一半阴影,一半明亮。 温池雨心口一滞,本能地转身想逃。 但他声音出现的更快—— “温池雨。” 他开口,“本事不小啊,敢跟踪男人了。” 小野 温池雨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应该早就发现了她,特意在这儿等她的。 温池雨见他走到那扇门前,伸手推开,要走进来去时,想起什么,回头视线又落到她身上。 “进不进啊?” 老旧的木板门发出沉闷的枝呀声。 温池雨看着他,紧张的全身绷得更紧。他现在整个人都在阳光下,卫衣的帽子遮不住刺眼的光线,他不适应的半眯了下眼睛。 温池雨突然知道他哪里最矛盾了,就像阳光在黑暗中穿行,意气风发的张扬嚣张被强烈的落寞和脆弱淹灭。你被这种神秘,不自觉想要靠近时,他又全是冷漠防备。 温池雨犹豫了几秒跟了过去。 房子里面看起来比外面还要旧,墙面因为潮湿腐烂起皮,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张桌子,一张床,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但就这么昏暗潮湿好像被水泡发的地方,却莫名让人觉得还是干净的。 可能是空气里都是男生身上的味道,让这个小小旧旧的地方也充满矛盾。潮湿又蓬勃,黑暗又阳光,明明充满颓废和丧,但好像拍一拍又全是鲜活。 沈赴野没管她,背身低头伸手将身上的卫衣脱了,听到身后动静,侧头视线看过去。 “现在怕了?” 他里面还有件白T。 “……没。” 他真挺困的,又打了个哈欠,手摸出烟盒,想抽一根提神,但她在又忍住了。手搓了下脸,余光扫到她站在那儿,乖得不了,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都这么大胆么?” “什么?” “男人。” 他单手懒散的撑着下巴,眼睛漫不经心地盯她,“跟男人回家。” 温池雨静了几秒,她看了看四周错开话题,“这是你亲戚家吗?” “你不是知道么?” 沈赴野淡淡又看了她一眼,“那晚不是看得挺清楚的吗?” 原来他都看见了啊。 沈赴野挺嫌弃自己身上的味儿的,“我洗个澡。” 他站起来,往旁边卫生间走,下巴抬了下,“不走的话,坐那儿等着。” 他说的是床。 白T的下摆已经被他掀起,少年看着单薄,腰腹的肌肉群很漂亮。 温池雨眼睛又眨了眨,攥紧手指,“我不走。” 他低笑了声,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 这是老房子,地方又小,一点隔音都没有。 不到一米的距离,关门声,他牛仔裤的摩擦声,水流声。 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她眼前好像又什么都看见了。 温池雨指甲抠着手心,皮肤变红,注意力还没被分散。突然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亮起的屏幕在皱巴巴的灰色床单上,将这狭小空间里不流动的隐秘暧昧更增加了点。 手机铃声越来越响,她的心跳不自觉的跟着越来越快。温池雨后知后觉的将这一切连接起来,破旧的老房子,床、手机、在洗澡的他。 她好像钻进了,只有他的密闭空间。 心跳大得要窒息了。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沈赴野毛巾搭在脑袋上,弯腰俯身从她身侧拿过手机。 他身上水汽很重,沐浴露的香气和水的温度,让温池雨刚好一点的心跳,又如临大敌的拼命跳起来。 “还打啊。”他说。 温池雨全身发麻,她没听清楚:“啊?刚刚说了不走的。” 沈赴野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不是和你说。” 温池雨一愣眼睛睁大了下,手指开始蜷缩着无意识抠他的床单。 电话那头的人,发现了什么,语气警觉:“你旁边有人?” “一小女孩。” “新认识的?” 他嗤笑了声,“你来什么劲,我渣到不能沾女的?” 温池雨抖了下。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手机那头也沉默了下,开始说找他的正事,“学校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老师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沈赴野没出声。 对方又沉默了下,“反正你下周一给我去学校报道。” 沈赴野还没出声。 “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在不在听啊?” 这次,沈赴野开口了,“好像……”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吓跑了个人。” 那天回去后,温秋已经做好晚饭。两姐妹一边看剧,一边吃饭。 温秋对这种你爱我爱他的狗血剧情格外上头,温池雨吃完后帮忙洗了碗。温秋边看,边嗓门大的和她讨论,后面又聊了几句今天店里发生的事。 没多久,天就很晚了。 那晚,温池雨怎么都睡不着。她一闭眼,眼前全是潮湿闷昏房间里陌生性感的沈赴野。 窗外又开始下雨,她翻来翻去的,被子拉过头,觉得缺氧得又拉下。 就这样反复多次,心里仿佛也在涨潮,四周好像还全是他的味。 温池雨不知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来—— 他洗得是冷水澡,可他不是感冒了吗? ** “小雨?” 温池雨慢半拍的抬眸去看温秋。 “昨晚没睡好啊?紧张的吗?”温秋将手里的白色裙子递给温池雨,“穿这件,肯定好看。” 今天要温秋要带她去见胡苏林,温池雨迟钝地哦了声,接过裙子。 她注意力有点不集中,慢吞吞伸手去脱身上的长袖,衣摆拉高露出腰线时,温秋突然出声,“咦,你这儿怎么紫了?” 温池雨动作一顿,立刻松手,让衣摆放下来遮住腰,“可能是不小心磕到哪儿了。” 温秋皱起眉,“是吗?再让我看看,磕到腰也不是小事,我看紫得挺厉害的。” “真没事。”温池雨捂住那片,看着温秋的脸,语气有点急,“姐,你不化妆吗?” 温秋啊了下,还是不放心她腰上的伤,但注意力被带跑了点,“我需要化妆吗?会不会显得太重视了?” 她是那种很标准的小镇的女人,没什么大主意,“但要什么都不化,是不是又显得没礼貌啊?” 温池雨嗯了声,“淡一点好了,就当提气色。” 温秋点点头,被她说服。 温池雨见她走了,松了口气。她掀起衣服,往后看了看。其实已经不疼了,只是她有点疤痕体质,身上的痕迹一直不消。 “小雨,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温秋在楼下催她。 “来了。” 温池雨快速将裙子换上,跑着下楼,一抬头就看见,沈赴野帽衫牛仔裤,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靠在柜台旁。 温池雨看到他有点不自在。 “这样行吗?” 温秋从沈赴野身后,探过头来问。 温池雨闻声抬眸,视线先和他撞上,又抿了下唇,才移开视线去看温秋,“行的,好看。” 他懒散地在旁边,瞥来一眼。 温池雨更不自在了。 温秋没注意到她的心思,又看了她一眼,提议:“小雨你要不要也涂一下?” 温池雨摇摇头,“不是说来不及吗?姐我们快走吧。” 他身体懒洋洋往后靠,闻言,忽然漫不经心的笑。 温池雨被他笑得耳朵痒,忍不住去抓了下。 温秋边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边走出来,“啊,对对,真的来不及。” 路过沈赴野时,她停下脚步,“小野好好看店了。” 他还是那个姿势,歪着脑袋,眼皮半耷,点了下头。 和胡苏林约好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厅,说是咖啡厅,其实什么生意都做。 她们进来的时候,胡苏林已经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她们两表情明显有些紧张。 温秋简单地跟他介绍了下温池雨,他更紧张了点,和温池雨打了个招呼。 温池雨朝他点点头,乖巧的也打了个招呼。 她这种场合都很乖,安静的跟着温秋,尽量不让自己给温秋减分。一场见面里,她多数捏着杯子,目光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对面的男人。 他个子不算高,长得很普通,衣着朴实,从言谈中,真的就像温秋说的那样老实。 她不是很满意,觉得温秋不应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但温秋挺满意的,三言两语他们已经谈到结婚。 回去路上,温秋见她一直不说话,“怎么了?” 温池雨盯着脚尖,“姐值得更好的。” “他不好吗?” “有更好的。” 她有点倔。 温秋笑起来,揉了揉温池雨的头发,“小雨,家里需要一个那样的人。” “我们这么多年已经这样生活下来了。”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为什么不行?”温池雨问。 温秋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小雨,你马上大学了,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想到时候有个家庭,过得和其他人一样。” 温池雨看着温秋,好半晌没说话。 那天后来,她们两有点闹别扭。 沈赴野去送货了,店里只有她们两,后来温秋嫌她烦,正好又有人打电话要水果。 她打发了温池雨去送。 温池雨一路上情绪都不高,她不想温秋那么说,也不喜欢温秋那么说。 水果送到李奶奶家,她回去的步子拖得很慢。 路过一个巷口,突然有乒铃乓啷的响声传来,吵骂声摔倒声重物撞击声……暴力在滋生。 她本能的恐惧,想跑。 但忽然又听清了什么,她脚步猛地顿下,僵硬的转了下身,目光和黑色卫衣的撞上。 沈赴野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锋利且防备。他面无表情,下颚紧绷,什么都没说,但温池雨看懂了。 他在让她跑,什么都别管,快点跑。 温池雨脚步仓促,心更乱。 犹豫了两秒,坚定回头,她悄悄的贴着巷口的墙站着。 警车的鸣笛声拉破平静的空气,粗声粗气的几句脏话后,好像没了动静。 温池雨多等了几秒,心口起伏,紧张的吞咽了下,将脑袋慢慢探过去。 那个可怕的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不见了,只剩下沈赴野靠在那儿,皱巴巴的,一动不动。 温池雨连忙跑过去,紧张仔细的检查他的伤。他脸上刚好,现在又伤了。那个人下手重,她有很多被打的经验,但没有一次刚刚的可怕。 沈赴野静得好像没有知觉了,呼吸都很慢。 温池雨不敢碰他,她不知道他衣服里有多少伤,“能站起来吗?” “好假。” “啊?” 她没懂他在说什么。 “警笛声。”他话题一转又问了别的,“怎么不跑?” “要去医院吗?”温池雨看着他手掌被蹭破的皮,血珠一点一点争先恐后的钻出来。她拿出餐巾纸擦了擦,但他血太多了,怎么都擦不干净。 温池雨抿了下唇,视线抬了下,发现他很静的在看自己,目光探究。 她唇角又抿了下,安静了会儿,终于小声回了他的问题,“对这个世界再失望,也还会期待被拯救的。” 他眼眸一动。 温池雨不看他,扶着他,想他站起来,“伤口得处理下,不然会……” “温池雨。” 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周六小镇的傍晚晚霞氲天,带着潮湿水汽的穿堂风吹起衣摆和发丝。 他声音难得不颓也不哑,就这么直接的问到她心里—— “你想做我的救世主啊。” 小野 他的房子回不去,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在。他这个模样回佳美,温秋估计会被吓到。 温池雨带着他去了附近的一个没什么人的河边,让他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自己去药店熟门熟路的买了一堆药。 结账时,想到什么,她跟店员多要了一盒感冒药。 “那个警笛声以后别用了,遇到个不蠢的,立刻就被识破。” 温池雨手里拿着酒精棉球,很小心的在帮他处理伤口,“网上说是原版,好多人说真实好用,我才下载的。” 沈赴野皱了下眉,她看见了,本来就很轻的动作放得更轻,“疼吗?” 他看着温池雨,强调:“很假。” 温池雨心里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还是点点头,“那个人是你亲戚吗?” “嗯。” “他为什么打你啊?” 沈赴野不说话了,情绪从刚刚警笛声开始就不太对。 温池雨手法熟练,他手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她站起来,开始处理他脸上的。 四周很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忽然—— “因为你不想上学吗?”温池雨问。 他一愣,目光看着她,见她表情十分认真的也在看他。 互相僵持了几秒,他突然笑起来,胸腔都在颤,“你还真是小女孩啊。” “……” 那个傍晚,温池雨没有呆多久,包扎完伤口就离开了。 她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他还在。他嘴里咬着根烟,抽完了一根烟又点上下一根。 不知为何,温池雨觉得他并不喜欢抽烟,只是除了抽烟,他不知用别的办法来缓解情绪。 温池雨回去后,粘着温秋,两姐妹半天不到的别扭告一段落。她还是没想明白,温秋要过的那种日子,但她明白温秋想要和别人一样的家的心愿。 这么小的地方,她们拼命着努力的长大,想要得到的不过是别人最初就有的。 或许普通老实,真的可以安稳幸福呢。 第二天,沈赴野没来店里。温秋说他今天休假,温池雨点点头,但一整天心神不宁。 她坐在柜台里发呆,手掌下的卷子,半个小时前就做到倒数第三题了,现在还停留在那。 他昨晚回房子了吗?还是像那晚一样落魄的只能坐在门口。 可他要是没回去,这个小镇他还有哪里可以去? 小超市的门开了又关,电视里在播放着新一部爱情剧,温秋看得不专心,和相熟的客人在聊天。笔尖在卷子上缓慢的几个字,又倒了下来。忽然女孩的心不在焉,找到了出口。 “姐,我出去一趟。” 温秋眼睛还没移过来,温池雨已经不见了。 ** 魔龙网吧。 这家店地方不大,但在月浔镇很受欢迎。里面只有二三十台机子,几乎都亮着,一水的都是半大不大的男生在打游戏。环境乌烟瘴气的,烟味酒味泡面全都混在一起。 最角落里有个机子开着,但因为太久没动,屏幕已经黑了。 椅子里窝了个男生,他带着两层帽子,黑色卫衣帽子里还带了个鸭舌帽。昏暗浑浊的阴影里,只能窥见他白得过分的半截侧脸。 “野哥还没醒啊?” 第五个人来问了,男生旁边的黄毛咬着烟,将鼠标按得乒乓直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他妈的一破游戏,没沈赴野你玩不了啊?” 那人笑了两声,看了眼黄毛,“你不一样啊,等野哥带你,装什么。” 黄毛被人戳穿心思,咧嘴一笑,“知道就行,别瞎等了。” “我还是等等,这几局打太菜了,遇到的还一个比一个坑,妈的。” 那人拉开椅子坐下来,自来熟的拿起桌上放着的黄毛的烟盒,点了个根抽起来。 黄毛叫阿阔,这家网吧就是他家开的。他成绩很差,初中毕业后就去镇上那家职校混日子。 这人抽了两口烟,目光看了会儿沈赴野,“你知道野哥什么来路吗?” “干嘛?瞎打听什么,知道野哥牛逼就行。” 其实阿阔也不知道,大概一周前吧,沈赴野是半夜出现的。 当时网吧里,只有几个重度游戏瘾在刷夜。他没要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 电脑屏幕上,一局刚打到一半,是顺风局,从哪方面都领先很多。操作的哥们儿还觉得今晚手感真他妈好,刚要对着麦和队友吹逼。 身后就听到一声轻笑,“你这也太菜了吧。” 这哥们几乎立刻就炸了,他回头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沈赴野。 “你谁啊?不对,我哪儿菜了?” 沈赴野垂着眼,语气很轻,那感觉并不是在挑衅,而是在说个事实。 “哪儿都菜。” 阿阔就在隔壁桌玩,听到这两句,还以为这两有什么仇,刚要防备他们打起来。 “那你打,老子看看你牛在哪儿。” 沈赴野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句话没说,直接坐了下来。 五分钟后。 “卧槽?兄弟你这么牛逼。” “再来一局呗。” “带带我呗。” 沈赴野靠在椅子上,抬眼看了圈围在自己周围的人,语气依旧很淡,“行啊,谁价高我带谁。” 阿阔当时抢到一局,深深体会了一把有大腿带的感觉。后来接下来几天,沈赴野不是每晚都来,但如果来几乎都在那个点。他对游戏并没多高的兴趣,只打几把,赚到能包夜的钱就不来了。 然后就窝在椅子里,有时候像是睡着,有时候又像在发呆。 总之怪得很。 ** 那人弹了弹烟灰,“确实牛逼,那天你不在,你们一机子出问题,几个平时吹牛逼说自己很行的怎么都弄不好,他三两下就修好了。” 阿阔一愣,“还有这事?” “是啊。”那人又看了眼沈赴野,“所以真他妈好奇,这种神人哪里冒出来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正思考呢。 又跑过来一个刺猬头,吊儿郎当的,“门口有妹子问野哥在不在。” 阿阔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群女的真他妈消息灵通啊。”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不直接进来找?改玩含蓄了?” 刺猬头嘻嘻笑了下,“这次换了个类型,清纯乖学生,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呢。” 阿阔骂了句脏话,“就说不在。” 刺猬头点点头,走了。没一会儿又回来,阿阔斜眼看他,“干嘛?” “药和粥,给野哥的。” “不是说不在了吗?” “他妈的那女的聪明,会读书就是不一样。” 椅子里的那个人动了下,他歪了下脖子,视线落到他们几个身上。 显然还是困的,脸色白唇色也白,阿阔将烟盒扔给他。他单手接过,抽出根咬着,低头点火,等尼古丁的味道散开,才勉强来了点精神。 阿阔脚一动带着椅子靠到他身边,“昨晚出什么事了?怎么伤这样?别的不说帮忙打架这事,兄弟我人多,一呼百应。” 他没出声,烟没抽两口,被呛得猛咳起来。 阿阔被他这动静吓到,连忙翻了翻药袋,“野哥是不是感冒了,这有感冒药。” 沈赴野这才看见那个装药的袋子。 “人呢?” 他声音很哑,是那种生病的哑带着鼻音。 “啊?”阿阔看向刺猬头,刺猬头还没反应过来,阿阔踢了他一脚,“就那个会读书的女的。” “哦哦,好像还在门口。” “唰——” 沈赴野将烟按灭,站起来,往外走。 阿阔瞪了刺猬头一眼,“人真的还在吗?” “我也不知道啊。” “……” 周日这片学生多,网吧和隔壁台球厅大多数都是。 温池雨从佳美出来,先去那个房子门口等了会儿,她没敢敲门。后来还是决定去这个网吧碰碰运气。 对方听到沈赴野的名字,表情明显是认识的。 “他在里面吗?” 她看着出来的刺猬头,刺猬头说不在。 温池雨看了他会儿,“他不在,你为什么还要先进去一趟才知道呀。” 刺猬头被问得表情顿住,刚要狡辩,温池雨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麻烦你给他就好啦,谢谢你。” 漂亮女生软声软气,一般人都很难拒绝,刺猬头看了她两眼,接了过来。 温池雨唇角弯了弯,又说了好几声谢谢。 她送完药心里松了口气,站在网吧门口在忧郁是等刺猬头回来还是直接走。 突然,身后有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温池雨。” 她一顿,转过去。 程焰生拿着球杆,满脸意外的看着她,“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程焰生是一根群人来的,他几个兄弟就在不远处,有人看过来有人在打球。 温池雨嗯了声,不想多聊,转身想走。 “别啊。” 程焰生看穿她,直接上前一步捉住她。 沈赴野出来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男生眉头皱着明显紧张,抓到女生的手腕,愣了愣又不自在的松开。他掩饰着情绪在说什么,女生表情很温吞,动作也慢,听完男生的话,点了下头就又要走。男生这次没拦她,只是盯着女生的背影看了好久。 几个认识的哄过来,七嘴八舌都在调侃,男生没否认只欲盖弥彰的说了句别乱传。 沈赴野嗤笑了声,低头又晃悠悠往网吧里走,手从口袋里摸出烟。 又过了几秒,他声音很轻,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还挺招人。” 小野 新一周开始,高三生的生活重复又枯燥,上课复习刷题改错。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几乎没人动。温池雨擦完黑板,回到座位上,目拿着刚发下来的卷子上上下翻看,目光在错题的地方停留下来。 她背很直,低头是脖颈弯出的曲线很漂亮。今天有点降温,但教室里的窗户为了防止学生犯困,一直没关严。她坐在风口,又白又静的脸被吹得有些泛红。 她没在意,拿出了错题集,不经意翻开了其中一页,看到了上面沈赴野那晚讲题留下的笔迹。 他字比人要狂,龙飞凤舞全是傲气。 温池雨盯着那几行字有点出神,又想起他身份证上的照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赴野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他应该璀璨耀眼,意气风发,是天之骄子,有着最光明的未来。 后两排的宁小怡在座位上在拿着小镜子对着自己脸看,几个小姐妹围坐在一旁嘻嘻哈哈聊着八卦。 旁边有同学在做题,皱着眉,让她们小点声。几个女生立刻瞪过去—— “现在是下课时间好吗?我们连话都不能说啊。” “天天做题做题做得满脸痘痘,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哈哈哈哈他怎么敢照。” “……” 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一抬头就看见了温池雨本来绑好的发丝被吹落。他踢了脚在睡觉的程焰生,“送外套去啊,多好机会。” 程焰生看了温池雨一眼。 这一眼被姐妹团里一个女生看到了,她拉了下宁小怡的胳膊。 宁小怡扫了一眼,也不是很在意,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眼线笔是不是太粗了?” “是有点,但是显眼睛大。” 教室前门,高敏拿着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来。他随手给了坐在第一排的人,让他发下去。 他站在讲台旁扫视了全班,“上次摸底考排名出来了,我们班温池雨还是第一。” 全班的视线集中到温池雨身上,她脸色平静地抬头看向高敏。 高敏笑了笑,“继续保持啊。” 她点了点头。 宁小怡看着这一幕,脸色很不好的冷笑了下。 高敏又说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话,听到预备铃响了,他才走。 下一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还没到。 那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没停,突然一直低头玩手机的愣了下,拉了下在说话的那个,将手机递给她看了眼。她脸色一变,胳膊抵了下梁璐,梁璐正在涂睫毛膏,手一抖差点将刷子戳进眼睛里。 对方连忙指了指手机屏幕,她低头一看,先看了眼低头安静写题的温池雨,低骂了句□□,然后一手拿过手机,放到宁小怡视线下面。 手机界面是个□□群,群挺大的,有一百多人。 有人偷拍几张程焰生周日打台球的照片发到群里,一开始都是一些夸程焰生帅的,但没一会儿有人发现了个亮点。 【程焰生旁边的是温池雨吗?】 【真的是温池雨,他们周末去约会的吗?】 【不会真在一起了吧?】 消息不停的刷,全是在震惊,这几条刷完,突然有人话题偏了一下。 【这次温池雨又是全校第一。】 【温池雨现在是不是人生赢家啊?】 【成绩好,还有帅哥泡,怎么不是呢。】 …… 宁小怡啪一下将镜子盖上,她最见不得温池雨过得好。 她黑着脸刚要发作,物理老师踩着上课铃声进来了。梁璐拉了下她,“等下课弄,她跑不掉。” 一节课四十分钟,一道大题没讲完又拖了三分钟。 物理老师前脚刚走,后脚英语老师出现在后门口,扫了圈班级叫了声温池雨,“带枝红笔,帮我改周末作业去。” 温池雨点点头,路过宁小怡时,目光不经意撞到她恶狠狠的目光。 她脚步顿了下,宁小怡压着嗓子用气音威胁,“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 “这么会勾男人啊?你家祖传的啊?” “天天装乖装纯,累不累啊?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的吗?好弄。” “脏死了,你说你到底被多少人弄过啊?” “……” 温池雨全身都绷得很紧,她被推搡着踉跄的进了小树林。身体被按在树上,校服粘着背上都是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巡逻校园的保安听到声音,手电筒冷白的光线照过来,“谁在那?” 温池雨趁着这个空隙,用尽全身力气,猛推了下逃跑。 今晚好像是什么特殊日子,小镇街道上都是人。她横冲直撞的跑,不停地撞到人,小声的道歉。 她耳边都是风,谩骂声都被自我屏蔽,怕到极点时又撞到个人。 “温池雨?” 冷淡又倦懒的声音,和她熟悉的气息。 温池雨仰头,眸光很亮,本能的抓住他衣服,“沈…沈赴野。” 他看了眼她身后,牵住了她的手,低头问她,语气认真,“要带你逃跑吗?” 她还没回答,就被他牵着,速度飞快,旁边的人影街景倒退。全世界都很模糊,清晰的只有眼前的沈赴野。害怕的情绪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占有,心跳在最原始也最剧烈的跳动。 她想,纵使神明在此,也无法阻止她拒绝沈赴野。 “他会不会在里面?” 温池雨看了看房子,声音很小地问。 “谁?”沈赴野反应过来,“不会,他没那么多发疯时间。” 她没懂他说这话的意思,但点了点头,跟在他身侧,往里面走。 突然,他脚步猛地顿了下,温池雨没发现。 他脸色一变,气压一下子低得可怕,伸手抓住她手腕,眼眸漆黑里面好像有火苗要蹿出来,“脖子上怎么弄的?” 其实伤得不严重,应该是蹭到树上,破的皮。 沈赴野想到什么,直接折起她袖子,要看她校服里胳膊上的景象。 温池雨缩了手,不让,也不出声。 “谁弄的?”他问,“今晚那群追你的女的?” 他等了几秒见她还不说话,语气更冷,“温池雨。” “摔的。” “温池雨,别跟我骗。” 他看她的目光非常沉,很难让人抵抗的住。 温池雨低着的头仰起,嘟囔了一句,声音更小,他没听清,弯腰靠近了点, “你感冒药吃了吗?” 沈赴野一愣,两秒,情绪有了点变化,不太自然,“吃了。” 说完又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被风吹得鼻尖耳尖都红了,皱了下眉,催她进去。 屋子里和上次来没什么区别。 他按亮灯,找出上次她给他买的药,“衣服脱了。” 她慢了好几拍才回,“……我吗?” 他走到她距离只有十公分的地方,低眸低声,“不然呢。” 温池雨垂着头,手抓着袖口,和他商量,“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姐。” 他很静地低头看着她,僵持了好一会儿,似乎觉得她倔得难搞,不得不妥协的嗯了声,又嫌她动作慢,直接将她校服拉链拉开。 她里面还有件白色的校服短袖,温池雨轻轻拉开衣摆,露出一点腰线来。只那一点,女孩白皙的肌肤上都是青紫。下手的人有经验,也不敢弄得真过了。看起来是一些软组织挫伤,青紫的地方,将瘀血揉开涂点药时间一长就会好。 很明显这些伤,目的就是让她疼。 沈赴野眼底一片寒意,声音发紧,“温池雨。” 她嗯了声,自己拿过药,熟练的给自己抹。她很能忍,疼得脸白如纸都没掉眼泪。 沈赴野看着,突然克制不住地踹了一脚桌子,捏着烟盒出去了。 他靠在外面掉了皮的脏墙上,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 温池雨涂完药,推开门出去找他。房子小,小镇小,这里的天空都是小的。他站在这儿,哪怕灰色的卫衣上沾了灰也和这里格格不入。 “你在十一中?”他问。 “嗯。”她答。 “高三?” “嗯。” “那些人也是学校里的?” 温池雨没回这个,目光在脚尖晃了晃,抬起头,望他,“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呀?” 他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下,想到什么,“因为那天台球厅那男的?” “你看到了啊。”她否认的很快,“不是,他不够格,也不够好。” 四周又静了下来。 门外偶尔有杂乱的人声,但没一会儿人声也没了。 夜黑得更厉害了,时间很晚了,他也注意到了。 “走吧,送你回去。” 一路上都很安静,快到佳美时,他随口问:“晚了这么久,回去怎么说?” “在学校帮同学补习,太专心忘记时间了。” 沈赴野没出声,温池雨松开一直攥在手心的袖子,马路对面就是佳美了,她准备跟他告别。 “今晚谢谢你,其他我会自己解决的,你千万记住不要和我姐说呀。” 他态度很淡,声音不高不低的嗯了下。但在她转身的瞬间,忽然又出声,“你想被救吗?” 她脚步没停,思考都没思考,“不想。” 沈赴野看着她穿过马路,推开佳美的门,小超市关了一半的灯,温秋看见她神色担心的念叨。 她脸色如常的乖巧笑着,好像今晚这一切都是假的。 沈赴野在原地抽完一根烟,低笑了声,“真会说谎。” 又过了会儿,他若有所思地低头,“胆真小,连想都不敢想。” 小野 【周岁穗:你没事吧?现在到家了吗?】 【温池雨:嗯,没事了。】 【周岁穗: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周岁穗:她们今晚真的太过分了,我们要不把这些告诉老师吧,老师总不会一点都不管吧。】 温池雨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其实她一开始被特别照顾的时候,也找过老师。但学生间的相处老师没办法插手太多,有时甚至会被质疑是不是因为学习太紧张所以导致的过度敏感。 她们在说话,你走近了就没声音,但你一离开她们就会用恰好你能听到的声音说有关你的事情。 将卷子藏起来,等老师出面时,卷子却完好的出现在桌子上。走路不小心碰到,东西总会不见,等等等。 温池雨记得最深的那次班费事件,那群人有默契的一致看向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有些脏水就很难洗掉。 当时的班主任问她:“你真的没拿吗?” “没有。” “我知道你家条件不好,你和你姐姐这么多年生活不容易……” “老师,真的不是我。” 班主任看着她,似乎对她死活不肯认的样子很头疼,“你有办法证明不是你拿的吗?她们说有段时间只有你在教室里。温池雨,你敢发誓不是你拿的吗?” 温池雨当时觉得真的无法理解这一切,也不能理解老师为什么就不信她。 她委屈又觉得屈辱,“我可以发誓。” “如果你拿的会怎么样?”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班主任顿了下,看她的眼神更奇怪起来,“你为了撒谎真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啊。” 温池雨怔住,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甚至都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走出老师办公室的。 只记得,回到教室,宁小怡冲她笑得非常得意。 【温池雨:会管,但她们不会改的。】 【周岁穗:那怎么办呀?池雨要不要找个人保护你啊?】 【温池雨:不知道。】 【周岁穗:要不你干脆和程焰生在一起好了,让程焰生保护你。】 温池雨没回这条消息。 她脑子里忽然浮现,昏暗巷子里,沈赴野问她要救吗? ** 夜还很长,沈赴野回到那个漆黑的房子。他没开灯,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手机突然又响起来,他太不想接,等电话第二次打来时,他才懒散的拿起。 “说事。” 电话那头是沈舟伊,他是沈赴野的堂姐,也是他在催沈赴野去学校。 “月浔就一个高中,你让我问的那个女孩成绩很好。关于那方面,我不好直接问。十一中没几个摄像头,要查很难。”沈舟伊说到这儿顿了下,“小野,你是不是因为之前……所以对这个事上心啊。” 沈赴野:“不是。” “之前那件事,不怪你,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了,而且你也是受害者。你就在月浔好好呆着,你成绩很好可以考个很好学校。小野,你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沈赴野没接话,过好一会儿,沈舟伊又叫了声沈赴野的名字。 “挂了。” 他将手机扔到一旁,去浴室洗了个澡。小房子里没有热水,天气越来越冷,他洗完全身都冒着寒气。 他在这个房子里睡不着,拎过一件卫衣套上,又走了出去。 网吧里,他窝在老位置里。 阿阔打完一句游戏,转头发现他还是那个姿势,“野哥想什么呢?” 沈赴野看他,“你认识十一中的人吗?” 阿阔指了下后面一排的几个人,“这几个都是,怎么了?” “叫过来。”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安静的网吧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闹钟铃声打破。 阿阔被吓了一跳,费劲地睁开眼,看见旁边的沈赴野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又用力揉了把脸,站起来往外走。 “今天上班这么早啊?” 他晃悠悠的,回了句阿阔没听清。 “他说什么?” 一旁的人也没睡醒,“好像说上学。” “……” 六点五十分,温池雨如往常一样,从佳美出门。 这个点小镇已经醒了,路边有阿婆买菜早餐铺热气腾腾。自行车的铃铛声穿行,孩子坐在后座抱着家长的腰。 气温更低了点,温池雨校服里短袖换成了长袖。她脑子里在背今天早读要默写的课文,走得并不快。转过第一个街巷,路上穿着十一中校服的人更多了。 他们三三两两手里拿着早餐,有没睡醒的,有互相打闹的。 温池雨望了他们一眼,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了一眼。周岁穗在一米外,悄悄跟她招了招手,她笑了下,目光还在看后面。 “刚刚在看什么?”教学楼梯上,周岁穗借着人多偷偷问她。 温池雨若有所思,“感觉有人跟着我。” “谁啊?上学路上跟着你,不会是宁……” 话还没说完,宁小怡和梁璐出现在视野里,周岁穗连忙闭上嘴,匆忙从温池雨身边跑走。 宁小怡上下扫了眼温池雨,像是看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声,勾着梁璐进班级。 温池雨松了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今天有个大新闻,那个传闻中的转学生终于出现了。 教室里很吵,女生们最兴奋,七嘴八舌的都在说很帅。 “小怡姐你看偷拍的照片。” 宁小怡本来不在意,但看到照片里男生的侧影,愣了下。 隔壁女生瞧这她这个表情,胳膊抵了下她,“怎么样,是不是……” 宁小怡刚要说话,教室门口,高敏敲了下两下门,走了进来,有个男生跟在他身后。 “这就是我们班新同学,之前有事情耽误了,所以晚来了几天。高考没多久了,希望大家重点还放在高考生。”高敏看了眼旁边,“新同学自我介绍下。” 温池雨那时在给钢笔吸墨水,她其实除了学习,挺少关心别的事情的。 “沈赴野。” 她全身神经猛地绷紧,手指没控制好力度,墨水从笔尖滴到手上。手忙脚乱,找到餐巾纸将手上墨水擦干净,才抬头去看。 讲台旁,他眼睫垂着,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四周女生们窃窃私语,温池雨懵了几秒,视线和他对上,才清醒过来,又低头将钢笔转好。 温池雨的表情很平,但她心跳得特别快。 昨晚他的问话,今早上学路上被人跟着的感觉。 她捏着笔的手,不自觉地上下摩擦,牙齿咬了下唇,又忍耐的松开。 教室只有第四组最后一排有个空位,他走过去要路过她。 温池雨捏紧笔,等他路过又松开。身后有女生在小声尖叫。其实座位还是隔了走道和两排的距离,但她还是觉得他气息和味道近到让她心悸。 ** “池雨。” 刚出校门没多远,周岁穗见前后没几个穿校服的了,跑过来勾着温池雨的胳膊。 “啊?” 周岁穗因为她反应多看了她一眼,“哪里不舒服吗?感觉你今天好心不在焉啊。” “没有,刚刚在发呆。” 周岁穗哦了下,“我还以为今天宁小怡还得找你麻烦呢,还好……” 她的话突然断了,温池雨顺着问:“还好什么?” 周岁穗扯了下温池雨的胳膊,“快看,马路对面。” 温池雨就被她指引侧头看过去,是宁小怡她们,身边还有几个男生。这群人身上还穿着校服,距离十一中只隔了一条马路,但就像没了禁忌。立刻没了正形,一个个校服领口敞开,互相散了几根烟吊儿郎当站在路口抽。 宁小怡探着头四处张望,像是在找谁。 没一会儿,她看到目标了,脸上立刻笑开,用跑的奔过去。 “我天,沈赴野啊。” 耳边周岁穗小声惊呼,温池雨轻轻眨了下眼睛。周岁穗消息灵通,语速飞快说今天发生的事:“他今天来学校,搞得各个群都炸了,帅哥的影响力真大。”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没移开。 马路对面的其他人,也都看见沈赴野了。 “小怡姐,下手够快的啊,咱们野哥今天才来,你这就看上了。” “就是说啊,你不怕生哥知道不高兴啊。” 宁小怡懒得搭理他们,她眼里都是沈赴野。 沈赴野脸色很淡的,听他们调侃也反应也淡,嘴里咬着烟,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看往校门口的方向看。 周岁穗以为他在看自己,下意识不好意思的躲了下,发现不是,又有点难为情的摸了摸脸。她继续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温池雨:“听说他原来是北城附中的,之前各种竞赛都是一等奖,好像都已经保送京大了。然后家里还什么出什么事了,就转来了。” 温池雨安静的听着,奇怪他怎么刚来,就和这群人混熟。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奇怪,网吧里那些人不也都一脸崇拜的跟他。 沈赴野这人天生就有种想让人跟随,让人臣服的气场。 忽然—— “又要用那套了。”周岁穗语气微带讽刺,“她之前就这样贴程焰生。” 温池雨从思绪走出来,又抬头去看,还没看清宁小怡的动作,视线不偏不倚和他对上。 还是隔了段距离,光线又昏,除了他们两没人发现这点小举动。 但温池雨还是怔了下,连忙垂下眼眸,移开视线,小声说:“走吧。” 周岁穗也发现对面的人目光都往这边看了,她心里也有点怕,“好吧。” 说完,念念不舍地又看了沈赴野一眼。 沈赴野看见她着急走的身影,想到什么,等了几秒,他才将烟掐了,拖着步子往她们那边走。 晚上靠近学校这边会有那种小商贩卖炸串炒面海棠糕。 人声挺杂的,温池雨步子走得也急。但还是能听见宁小怡甜腻的声音在叫他,“沈赴野,你去哪儿啊?” 几个吊儿郎当的男声,“你管人家野哥去哪儿。” "还是野哥牛逼,第一天来招惹上一群女的。" “人野哥回家,你跟着回家啊。” 然后哈哈哈哈没皮没脸的哄笑成一团。 宁小怡三分气七分羞的回头骂了他们几句,等再去找沈赴野,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温池雨和周岁穗已经离开那条街巷,转进了一条比较安静的。 周岁穗勾着她胳膊,心跳砰砰的,念念叨叨一直绕着沈赴野在说。 “真的帅,比我之前看到的照片还要帅。学校那群女的又要疯了,这下程焰生估计要没什么人气了。” “而且感觉他好不一样啊,就是那种那股调调太迷人了,是不是北城的人就比我们又范啊。” 温池雨嗯了声,有些敷衍。 但周岁穗没在意这些,她处在一种比较兴奋的状态。温池雨很能理解,因为她第一眼见到沈赴野也是这样,辗转反侧的,那一夜都没睡好。 过了一会儿,周岁穗和她告别。 只剩温池雨一个人里,她低着头,视线只看着地面,更心不在焉。 又走了一会儿,巷子变窄快到尾,忽然有人伸手拎了下她后颈的衣领。 温池雨一颤,下意识侧头去看。阴影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在那里的沈赴野,正在打电话。 他注意到她视线,“你等下。” 温池雨愣了愣,没出声,低头去看脚下的青石板。 沈赴野见她没动,松开手,低声嗯了下,“去学校了。” 温池雨眨了下眼睛,本来散着的视线突然有了焦距。她又觉得脖子那儿开始烫了,刚刚没在注意,现在回想,他拎衣领时指腹好像不注意有摩擦到后颈那块破了点皮的肌肤。 明明的不痒的,可她就想去抓。 “不能。” 他情绪不高,“没别的话挂了。” 沈舟伊不让还要说,沈赴野觉得她声音大得烦,歪了点头,视线不经意又落到温池雨身上。 暗色里,女孩的侧脸又白又静,头发有几根被风吹进脖子里,半折在那儿。她没在意,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沈赴野看着头发,眼眸顿了下。 “你有在听我说什么吗?” 注意力又被电话里沈舟伊大嗓门分散了一秒。 “在。” 隔壁房子的门打开,几个小孩横冲直撞跑出来。就在要撞到温池雨的时候,沈赴野靠近了步,伸手护了下她,然后将指尖将他在意那几根发丝也勾了出来,才松开。 温池雨后知后觉的又抬眸看他,他也在看她。 “挂了。” 他将手机捏在手心,没先说话。 就这样,安静了好久。 温池雨先受不了这种气氛,犹豫着问了一天在心里的话,“你是在保护我吗?” 他低头,慢悠悠地垂眼看她,“你觉得呢?” 温池雨沉默了下,想了想,又慢慢的问:“你能保护我多久?” “你想多久?” “我想多久就能多久吗?” 他这次没让她猜,“嗯。” 那天晚上,温秋知道沈赴野去上学后很高兴,她心思细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也明白沈赴野需要这个工作,很体贴的说只要有空来就行。 他当时没说话,但能感觉出他整个人很温和。 温池雨那时不明白他身上这份温和,后来才知道那是他那段在黑暗中穿行日子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这个夜晚,注定又是难以入眠。温池雨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里都是沈赴野看她的眼神。 她脑子里很乱,心跳得更乱。她心烦意乱的坐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天花板。 虽然早就知道,但—— 原来心动这么难捱啊。 小野 “设ABC的内角,A、B、C、的对边长分别为a、b、c……求B。这题……”高敏拿着卷子,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温池雨,你来黑板上做。” 被点到名的温池雨抬头,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走上去。她没多思考,微微仰头,侧脸脖颈和背脊连成一条很纤细漂亮的线。粉笔在黑板上写得很快,这种题对她来说很简单。 高敏满意地点点头,“温池雨的解题步骤很详细清晰,大家都看得懂吧?” 下面没人答话,这种情况下,没人说话对老师来说就是默认都会。 温池雨回到座位,高敏开始讲下一题。 没一会儿下课铃声响了,但那一阵雨好像停不了,天空总是很沉。广播里早操进场的音乐没播放一会儿,又停下来。 高敏站在讲台上:“下雨天跑不了操,我把最后两题讲了就让你们自习。” 下面立刻唉声遍野,高敏皱起眉,敲了敲黑板,在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上着重又敲了下,“看看还有几天,怎么一个个都还不知道学习。” 平缓枯燥得让人昏昏欲睡的数学题讲解继续,隔壁班班主任不在的,不少学生跑出来,走廊上乱糟糟的。他们班教室门口、窗边有女生时不时来偷偷看沈赴野。 这是自从沈赴野转学后过来后的常见画面,每次这个时候,最后一排的男生们总故意起哄,叫沈赴野的名字。 他多数都在睡觉,偶尔被吵醒了,懒洋洋的撑着下巴,半眯着眼模糊的看了眼,也不在意,然后漫不经心的听那群男生吊儿郎当的聊天。但也很少参与,偶尔叫他了,他才很淡的回应下。 高敏瞪了他们好几眼也不起效果,最后倔强的撑着讲完题气鼓鼓的走了。 “今晚去哪儿玩?”江裕成绩全年级吊车尾,只在乎玩,“网吧,台球厅还是游戏厅?” “别玩了吧,明天不是又有考试吗?” “操,你上次三门加起来都没100还在乎考试?” 江裕骂完回头准备问沈赴野,见沈赴野没精神得打着哈欠,又侧头准备去问程焰生。 程焰生出神的在看斜前方。 江裕顺着视线看过去,八卦一笑,“生哥,光看没用的,该出手时得出手。” 程焰生没什么反应,倒是沈赴野的视线慢条斯理地看了过来。 江裕没注意到,挤眉弄眼地继续怂恿,“温池雨这种,什么都不懂,你还不是任由你来啊。” “就是啊,这种事你不经验最丰富吗?”旁边另一男生也跟着瞎起哄。 程焰生收回目光,“够了啊,嘴上别没把门的。” “现在宁小怡心思都在小野哥身上了,就算你表现出来喜欢温池雨,宁小怡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了?” 程焰生被他们一人一句烦得不行,语气不大好,“都说够了,谁说我喜欢她了。”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消停了下来,又开始琢磨放学后去哪儿玩。 沈赴野将视线移开,看了眼前面的温池雨。 她前排的女生又题目不会,不想和她说话,直接将那题抄写在纸上扔给她。 她看见那张纸顿了顿,但还是认真仔细地写解题过程。 “你好了没啊?”女生转过身来,见她还在写,“快点好吗?” 温池雨捏着笔,笔尖的速度明显变快,表情没什么不高兴的。 对方看她写好,直接拿了过去,态度很理所当然。 那两天正好有上面领导来检查,学校抓仪容仪表和纪律严得紧。年级主任没事就在走廊里转悠,连带着高敏没课时也要来转几圈。 宁小怡那群是被盯着的重点人群。 这不晚自习开始没多久,又被高敏叫出去。 “宁小怡、梁璐、任萱,程焰生、孙显、江裕、沈赴野出来。” 几个被点名的人本来正在各玩各的,听到名字一愣,低骂了句脏话,不情不愿走出来。沈赴野没什么表情的,还是那副懒样走在最后,走出去后斜靠在墙上。 高敏先盯着那几个女生的头发和脸,“头发到底什么时候染回来?再不染回来我拿剪刀直接帮你剪了。” “还有脸上的妆,你们来学校干嘛来了,一个个浓妆艳抹成这样?” 宁小怡快被高敏烦死了,没好气嘟囔,“管真多。” 高敏:“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这样我再也不管你。” 宁小怡翻了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今晚就去染回来。” 几个男生在一旁勾肩搭背看热闹,高敏按了按太阳穴,目光转向他们,半威胁半好言,“还有你们几个,就这几天都给我收敛一点。” 但这几个没皮没脸,“老班,我们也没干嘛啊。” “就是啊,没染发没化妆。” “说话也不行。” “教室里也有别人说话,没见你叫他们啊。” 高敏耐着性子,“别人那是在讨论题目。” “那我们怎么就不是讨论题啊。” “沈赴野没说话不也被你叫出来了,老师你别是就针对我们。” 说话的孙显肩膀撞了沈赴野,沈赴野慢慢点了头,哼笑了下,看向高敏,“是啊,我刚没说话。” 他说完,几个男生笑喷,更加过分的插科打诨,故意使坏的和高敏作对。 高敏被他们气得头疼,“别瞎扯,都给我在这儿站到下课。” “……” 高敏也忙,他一会儿还有个会,没办法一直盯着,只能一再警告。 但他一走,这群人更没了正形。 吵吵闹闹聊了几句,有人带头说:“走抽烟去。” 走廊这才又恢复安静。 教室里,有人小声说:“他们真的好大胆啊,高敏刚走就去抽烟。” “宁小怡他们和他们混在一起就想显得自己特别受欢迎。” “但确实感觉好拽好狂啊。” “……” 似乎见他们一时回不来,有个女生,拿着习册,走到温池雨旁边,“这题能我讲讲吗?” 温池雨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可以的。” 对方成绩很好,温池雨讲了一遍对方就明白了。对方跟她说了好几声谢谢,心情不错的回去。 温池雨继续做刚刚被打断的题目,三分钟后,她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刚想喝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她站起来,往走廊尽头的开水房走。刚走到一半,就看见那几个男男女女站在走廊尽头,指间夹烟,距离暧昧,打情骂俏。 她脚步顿了下,转身下了旁边的楼梯,准备去下一层的热水间。 温池雨走得不快,眼前很下意识的在回放就刚刚那一幕画面里的沈赴野。 一群人里,只有他一脸淡漠,在一旁只很静地抽烟。晚上降温厉害,早上刚拿到的校服,被他随意穿着,夜风很大吹乱发丝和衣摆。有人跟他说话,他淡淡回头,眉眼骄矜又不羁。 是真的很帅。 热水接到杯子的七分满,杯盖拧紧。 温池雨将被风吹乱发丝别到耳后,慢慢往回走。这一层是高二,还没下课,走廊上并没有人。 她刚走几步,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 温池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人往前进了一步,她又往后退一步。 “躲什么啊。” 她身后就是凸起的墙体边缘。 沈赴野俯身抓着她手腕,往自己身边靠了点,“躲我一天了,他们看不见。” 他力度没控制好,温池雨有点踉跄,鼻尖碰到他校服外套的拉链边缘。两个人一下子变得更近,他估计也意识到了,又扶了她一下。 距离没拉开,他的气息反而更重了,混着很重的薄荷烟草味。 “没躲。”她说。 他没回这句,直接问:“药涂了吗?” “嗯。” 他弯腰,头低了点,眼眸漆黑,专门看了下她的脸,“说谎。” 温池雨脸被看得发烫,“真涂了。” “什么时候?” “中午午休。” 静了两秒,他微直起身,“晚上不用涂?” “回家涂。”她说。 “现在涂。” 他松开她,脚步没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温池雨心里默数着秒数,她猜大概还有最多两分钟下课铃就会打响。走廊上,人肯定要多起来。 昏沉沉光线里,她视线从自己的脚尖,移到他的衣摆又移到他的手腕。 心里倒计时还剩99秒时,温池雨开口:“沈赴野。” 他低下眼眸,莫名乖的嗯了声。 温池雨掌心被热水烫得有点发疼,换了只手,然后她说:“你伤口的药换了吗?” 他一愣,身体往后靠了点,目光和刚刚比明显变得有点不同。 温池雨继续说:“还有……你感冒都多久了?怎么一直都没好,感冒药真的吃了吗?” 这下倒计时变成不到15了。 他看着她,没出声。 温池雨等了会儿,平复呼吸悄悄抬眼,正好视线和他撞上,连忙一闪又移开。 教学楼的走廊里已经没刚刚那么安静了,教室里在预谋暴动。 9,8,7,6,5,4…… 温池雨有点着急了,呼吸和心跳都是。 她全身都在戒备的时候,他竟然低低轻笑,“还真是我救世主。” 和他清淡声音一起响起的,是准时响起的下课铃。 还有她着急逃跑,手指不小心打到他校服拉链拉环发出的金属声。 小野 温池雨跑上来时,正好听到宁小怡的声音在问:“沈赴野呢?” “刚刚还在呢。”梁璐回了她,又问,“晚上去网吧吗?江裕说想去。” “我又不玩他们那些游戏,去网吧好无聊啊。”宁小怡说完,一转头,她视线看见了上来的温池雨。 温池雨脚步顿了下,头低了一点。 宁小怡瞪了她一眼,她现在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眼睛四处看还在找沈赴野,“沈赴野说去哪儿玩没?” “没啊,他好像一直没说话。”梁璐仔细回想了下,“他真没说话。” 宁小怡一下子心情不好了,“啊啊烦死了。” 后来也他们几个都没回来,晚自习还有两节,好在老师们都去开会了,没被发现。 这天放学时,温池雨路过车棚,看到程焰生宁小怡他们几个围在那儿。他们站得也嚣张,有人坐在别的车后座,有人就在车棚路中央。现在是车棚里人最多的时候,被堵到路的学生敢怒不敢言的只能小心避让。 但沈赴野不在。 温池雨没多看,只管自己走,但出校门没走几步,发现了什么。她目光有意去看路旁边会反光的玻璃门,转弯时又仰头去看路口可以看到任何盲区广角反光镜。 一直不在的那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他跟得很不明显,看着就像自己漫不经心的走着,甚至连也跟着她,看没人才来找她的周岁穗都没发觉。 旁边有一棵很茂盛的槐树,因为刚刚下过雨,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遗留的雨丝把风变得湿漉漉的,温池雨被吹的,感觉呼吸都是凉的,但心好烫。 沈赴野看到她进佳美就离开了,温池雨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有点奇怪,他今晚怎么不进来了? 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本来在问温池雨物理题的周岁穗突然发来几张群聊天记录的截图和照片。 【周岁穗:池雨,你快看!宁小怡被职校的打了,还被拍照,各个群都传疯了。】 温池雨将照片和截图点开,周围环境看起来是在什么游戏厅。人很多,四周灯光五颜六色的。宁小怡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脸上的睫毛膏和口红也都花了,梁璐在旁边也很狼狈。 【周岁穗:还有视频,我给你转,这次宁小怡丢脸丢大了。】 【温池雨:因为什么啊?】 【周岁穗:你管她因为什么,这叫恶有恶报。】 温池雨想起他们晚上的对话,又仔细看了一遍照片。那几个男生都不在,是分开玩了,还是他们不在照片里。 【周岁穗:我看群里说,说是因为玩跳舞机,她先讽刺别人,没想到对方女生人多,直接就把她打了。】 【周岁穗:这也太活该了。】 另一边,江裕坐在烧烤店门口给沈赴野打了好几个电话。 孙显抱了一箱啤酒放下来,“他来不来啊?” “没接。”江裕开了瓶啤酒,“应该来吧,他没说不来。” “他也没说来。”孙显觉得沈赴野有点傲,但他妈就那点傲特别唬人,他们就想跟他一起玩。 孙显看了看四周又问:“宁小怡他们呢?” 江裕喝了口啤酒,“迷上跳舞机了,还在玩呢,说晚点过来。” 孙显哦了下,嚼了两口串,觉得没什么劲,拿手机准备打两把游戏。一看消息栏全是消息,扫看了眼,“卧槽!” “怎么了?”江裕被他语气搞得好奇。 孙显将手机递过去,江裕看了两眼,有点被吓到,“这群女的打人还挺牛逼啊。” 他说着又看了眼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程焰生,宁小怡毕竟是跟他们一起出来玩的,被打了是不是得去看看。 程焰生扫了眼照片,“不去。” 孙显搭话,“就是,女生的事她们自己解决。” 江裕点点头,他心里一直有点好奇,“生哥,你到底对宁小怡什么态度啊?还有温池雨,我有时候感觉你挺喜欢温池雨的,有时候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孙显又咬了口串,“这我知道,生哥那阵子是被宁小怡还有另外的一个女生贴得太烦了,就拿温池雨当挡箭牌的。生哥其实对温池雨,也没大喜欢,不过她要是主动送来,生哥肯定不会拒绝的哈哈。” 说到后面,孙显脸上带着点那种笑,还撞了下程焰生,“是吧生哥。” 江裕一愣,“这事是不是有点缺德……”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黑了一下,下一秒看见有只手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任何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砸在了程焰生头上。 四周静了两秒。 江裕和孙显吓一跳,他们两和程焰生认识的早,关系也更好。一个要拉开沈赴野,一个挡在程焰生身前,动手推沈赴野。 “我日??沈赴野???你干嘛啊??” “一来就砸人,你动手这么狠干嘛?” “程焰生你没事吧?” 沈赴野面无表情的看着程焰生,他气压很低,眼底涌着很可怕的漩涡。 程焰生被他这一砸砸得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啤酒,他摸了一把脸,显然也是被砸得很火大,“你什么意思?” 沈赴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用力的踹了他一脚,手上又拿起来桌上别的啤酒瓶砸下去。 他下手狠,根本不收着劲。这下不仅是程焰生了,江裕和孙显也都参与进来。 烧烤店的老板看他们打起来,连忙跑出来:“你们几个学生再打我报警了啊。” 听到报警,除了沈赴野都有点顾忌。江裕硬拉住还在踹人的沈赴野,“野哥,要打人总得有理由吧。” 沈赴野甩开他,“他欠。” 他语气太挑衅,刚刚有点顾忌要停手的程焰生又上头,冲了上来。 “别啊别啊。” “再打真的要报警了。” “……” 最后警车最后还是来了,还被叫了家长和他们班的班主任高敏。 几个家长一边和警察弯腰道歉,一边转头教育自己家的孩子。 沈赴野没人来。 高敏带着他走出派出所,看了他一眼,见他低头脚步拖沓,手里懒散得把玩着打火机。 他快气死了,他知道点沈赴野的事,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生气。 “你主动打人做什么?” 沈赴野没出声,眼睛垂着还看着手里的打火机,想点烟。 程焰生他们出来,几个家长围着高敏不依不饶的开始争论 沈赴野不说打人的原因,确实又是他先动的手,这事怎么算都是他是过错方。 高敏头疼的要命,一直在中间努力协调。 纠缠不清中—— “医疗费我赔。” 男生不太耐烦的声音让场面古怪的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看过去。 沈赴野没在意,摸出口袋里的烟盒,低头点上,又没耐心地抬眼,“行了吧,我走了。” 他不是征求意见,只是扔下这句话,就真走了。 “这个学生怎么狂成这样啊?” “你是老师你管不管啊?学校怎么会允许有这种学生出现啊?” “年纪轻轻当着老师家长的面就抽烟,以后还得了啊?” “……” 江裕看着沈赴野的背影,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不会是为了温池雨吧?” “啊?他们认识吗?”孙显觉得江裕说得不靠谱,他看了眼程焰生的伤,“就算认识也不至于吧,刚刚那是下死手啊。” ** 温池雨快睡着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周岁穗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就说他们几个男生都进了派出所。 “好像是因为打架,听说都受伤了。” 温池雨被惊得一点都不困了,“那现在出来了吗?” “出来了,高敏大晚上赶过去处理的。估计明天学校得给他们处分,今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都在打架。” 温池雨握着手机,她心里很慌,沈赴野感冒没好,之前伤也没好,怎么又打架了啊。 “池雨?”周岁穗半天没听见温池雨的声音。 “嗯。”温池雨手指抠了抠被子,她突然语速变快的和周岁穗说:“岁穗,我…我姐喊我。” 周岁穗意外,“这么晚还叫你啊?” “嗯,有事。” “好吧,那我挂了,反正什么情况明天也知道了,晚安。” “晚安。” 通话结束。 手机屏幕的亮度在她手心熄灭。 过了几秒,她又按亮屏幕。她其实没有沈赴野的联系方式,但是那天,温秋问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报了一串号码,她下意识的就全都记了下来。 小房间安安静静,少女的呼吸声由轻变急,手指蜷缩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将那串数字一个一个输入。 再然后—— 按了绿色的键。 拨通了。 温池雨手指缩得更紧,无意识的屏住呼吸,耳边电子提示音一声一声的在响。 她想如果再过十秒,还没接通就算了。 目光乱晃,没有焦点,心跳也是。 她觉得自己别扭又矛盾,还有很多复杂没法理清的情绪。她不知道是自己长得不够大,还是沈赴野这个人存在感太强,面对他,总没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 “喂。” 心跳在这一瞬停了一拍。 手机里他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有些不同。 温池雨吞咽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要说话。 他声音又出现,尾音又点往上,“温池雨?” 这次,温池雨听清了,不是传声的介质产生了变化。 是他的声音就比平时听着要湿漉和哑,还有一点很细微的回音。 “嗯。” 温池雨握着手机的手指更加紧。 但下秒,她眼前突然出来一副画面,鲜活又雾气。潮湿斑驳的狭□□仄的昏色里,人影模糊。 先是她收紧的手指开始发软,然后全身都变得很软。 “沈赴野。” “嗯。” “你是在洗澡吗?” 他顿了下,声音混着水汽,松松垮垮在低笑。 “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你就听出这个啊。” 小野 温池雨啊了声,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来电归属地,月浔。” “哦。”温池雨声音含糊在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发痒的手心。 慢吞吞的,过了几秒,她想到什么,“你洗完了吗?” “快了。”他说。 快了就是还没洗完。 温池雨脸一下烫起来,刚刚还模糊的画面在眼前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凸出的喉结,经络分明的脖颈,水珠沿着流畅漂亮的线条往下…… “……那你先洗澡。”她嗓子被什么堵住,手忙脚乱的要挂,突然想起什么,又急急补充,“你…注意伤口。” 沈赴野看着挂断的通话,准备将手机放到一边,但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 ‘沈舟伊’三个字在疯狂闪。 他没犹豫,直接将手机扔到了盥洗台上,又回淋浴下。 五分钟后,他冲完澡,手机还在响。 沈赴野浴巾擦了下头发,皱了下眉,拿起手机,往外走,路过桌子,顺手拿过上面的烟盒和打火机。 “你没别的事做?”他声音不高不低。 沈舟伊满肚子的话刚要说被他堵了下,“你今晚打架了?” “打了。” 沈舟伊深呼吸了一口,“居然还真打了,你老师给我打电话我还不信。” 沈赴野低头捏了捏烟盒,发现空空扁扁的,里面一根烟都没了。他啧了声,情绪变得有点烦。 沈舟伊在气头上,声音大得吵得空气都躁,“你现在什么处境?还做这种事?万一连这个学校都不接收你,你准备怎么办?” 话音刚落,他嘲讽地哼笑了声,“我什么处境?” 然后语气更加讽刺自嘲,“网上报道那么多,需要我告诉你关键词去搜吗?” 沈舟伊呼吸一滞,情绪也降了下来。 她发觉自己刚刚可能说错话了,有点紧张的叫了下他,“小野。” “我只是担心……”她顿了顿,“这次高老师说学校只会给处分,但再有下次就不一定了。小野有的事,你做过就够了,别再……” 他直接按断了通话键,将手机扔到床上。低眼盯着手里的烟盒,最后揉了揉扔到垃圾桶里。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他发了会儿呆,忽然想到什么,又拿起手机翻到之前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有了点笑意。 他看了会儿,手指点开,输入了两个字。 夜还很长,沈赴野没一会儿,又习惯性的去摸烟盒。挨个摸了个空,他又停了下来。屋子里很黑,好像比外面地夜还黑。他有点躁地抓了下头发,起身套上外套往外走。 ** 温池雨第二天醒得很早,她第一时间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了眼。看到自己昨晚真的给沈赴野打了个电话,呆了下。 这天,温池雨提早了许多就出门,她在巷子口等了会儿,去学校的路上总往后看,因为没发现那个身影,一直心生不宁。 教室里,比想象中还要混乱点,同学们都在讨论昨晚发生的事情。目光有意无意都往他们几个身上瞟,宁小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来。 好在这天是十一中每月惯例的月考,考试压力让八卦的气氛降低了些。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卷子刚收走。 一直等在教室外的高敏进来将他们几个叫走。 教室里立刻炸开—— “你们看见程焰生的脸没啊,伤得好重。” “他们为什么打架啊?感觉昨晚很激烈,江裕和孙显的伤也不轻,沈赴野下巴那边也有伤。” “不会是为了宁小怡打的吧?” “肯定不是,要是为了宁小怡,宁小怡今天会请假吗?她肯定是觉得丢脸,明知今天要月考还请假。” “她那成绩考不考都无所谓吧。” “……” 温池雨目光看着人群里走在最后的那个男生,她抿了下唇,悄悄也走出教室,跟了上去。 高敏一路将他们带到办公室,她没靠太近,就在教师办公室旁边的楼梯上等着。 等听到动静,她往上走了几个台阶,避开他们的视线。 程焰生他们几个走在前面,脸色不是很好,他一如既往跟在最后。刚走两步,高敏也走出办公室,只叫了沈赴野的名字。 距离有点远,她听不清楚高敏在和他说什么,只见他两手在校服兜里,目光漫不经心的不知在哪里乱晃。 过了一会儿,高敏低头看了眼手表,拍了他背一下。 他视线收回来,不紧不慢地抬步。 温池雨又等了会儿,才从楼梯上下来。但走廊里,已经没了沈赴野的身影。她一愣,他走这么快的吗? 她不敢置信地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然后,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呆的站在原地。 这个点,学生们都去食堂吃饭了,走廊上空荡荡的,她一个人站在那儿显得更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忽然出现个男声,“受不了,太笨了。” 下一秒,她后颈的校服领口被轻拎了下,他声音懒洋洋的,“这儿啊。” 教学楼隐蔽的角落里。 “你低一点。” 温池雨垫着脚,还够不着他的下巴。 沈赴野垂着眼没出声,但身体听话地弯下了腰。 温池雨上一秒在看他之前的伤,分散了点注意。再抬眼,发现两人脸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她微怔,轻轻眨了下眼睛,才拿着消毒棉片,在他伤口那儿轻轻擦。 这都第几次了。 温池雨犹豫了下,还是小声和他商量:“你能不能不打架了?” 他视线看向她,估计是有点疼,他声音含糊,“你昨晚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就这个,我听说你和他们打架,说情况很严重。”她抿了下唇,“另一边。” “啊?” 他疑惑。 温池雨唇又抿了下,四目相对了一秒。 她垂下睫毛,指腹直接碰到他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将他的脸微微往左侧了下。 他目光一顿,还在看着她,等她都处理好。他还是刚刚那个姿势没动,若有所思的在想什么。 温池雨又从校服口袋里翻出感冒药,刚准备递给他。 他还没动,低着头,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敢动手了呢。” 小野 那几天月考后,紧接着就是运动会。 学校对高三的重心都放在学习上,运动会的项目都只是让他们每个班意思性的参与一下就行。 但学校的冷淡,打消不了学生的热情。 运动会开始那天,月浔难得晴天。 十一中开幕式搞的还挺有声有色,除了高三不用花心思直接走方阵外,别的高一高二都很有设计。 有几个班特别显眼,啦啦操,交际舞,女生的裙子剪裁很短,扬起来时整个操场都是叫声。大部分还好,只交头接耳小声讨论,几个本来就混的男生,早就荤素不忌的开起了玩笑,从这个女生讨论到那个女生,然后再心照不宣笑开—— “现在高一真厉害。” “哪儿厉害?” “你说呢?”然后在胸前做了手势。 “那个是高二三班的吧?腰真细。” 另一个男生啧了下,目光扫了下,不知道扫到谁,手肘撞了下刚刚说话,眼神示意了下,“这个更细。” 两人对视了一眼,笑得有点下流,“这个有人。” 说着又撞了下后面的程焰生,程焰生脸上伤还没好,语气不善地骂了句滚。骂完他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个圈发现沈赴野没在,又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骂了句操。 开幕式结束,左右的班级都一哄而散。高敏站在队伍最前面,扯着嗓子说:“没有参加项目的同学,可以选择回教室自习。” 但心都野了,哪还有人理他。 温池雨没有报任何项目,操边的看台上女生们都几个为小群体坐在一起聊天,只有她一个人独自在一边,在写通讯稿。 不远处宁小怡和她的姐妹团正嘻嘻笑笑地换着不同姿势自拍,拍完后,再互相交换着照片轮着修图。 这一阵宁小怡特别老实,像是伤面子伤狠了,在避风头,请了三天假才出现。连带着她的姐妹团都低调了许多。 周岁穗被拉去做计分,她无聊的要命一直在给温池雨发消息。 【周岁穗:今天太阳也太大了。】 【周岁穗:对了,你知道宁小怡最近被职校的盯得很紧吗?对方放话说见她一次打她一次,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矛盾。】 【温池雨:我也不清楚。】 温池雨的通讯稿写完了,她递给旁边的广播站。她抬眸看了眼操场上,各个项目分布的地点不同,但今天好像一直没看见沈赴野。 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下。 【周岁穗:池雨要不你来找我吧,这边还有一会儿才比赛,其他人都别的班的,我快无聊死了。】 温池雨回了个好。 周岁穗在体育馆二楼,温池雨刚进体育馆门,就看见一楼的篮球场里他们班好几个男生都在。 她想起来了,篮球赛初赛就在下午,他们班对五班,现在应该是在热身。 这个体育馆是前几年盖的,月浔总是下雨,维护得再好场馆里也有些湿漉的潮味。温池雨没多看,她绕过地上堆着的器材,踩着一点点阳光的碎影,往楼梯那边走。 忽然,刚刚路过的器材室的门打开,然后身后有个女生声音很甜的在叫一个名字。 “沈赴野。” 下意识的,温池雨脚步一顿,侧头看过去。 没有开灯的走廊里,只有几缕很碎的光线从很高的粗糙玻璃照射进来。沈赴野从器材室里走出来,眼睛被阳光刺得半眯了下,然后才慢条斯理的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女生立刻笑了下,声音更甜,“我叫汪可囡,高二三班的。” 他反应很淡,也能说几乎没什么反应,依旧往球场的方向走。 汪可囡脚步加快往前跑,堵在他前面,“可以要你号码?” 他没出声,那模样其实挺懒散随意的,但态度难搞。 这时器材室里又走出个男生,是江裕,他将手里的篮球扔给沈赴野,沈赴野伸手精准的接过。 “我说妹妹,先放我们野哥打球去,等结束了你再堵人。” 说来也奇怪,他们男生的关系,这两天除了程焰生和沈赴野还处在冰点,其他几个都缓和下来。特别是江裕对他,好像比对程焰生还衷心。 汪可囡被他调侃的脸红,又不好再堵着沈赴野,只能让开。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汪可囡的几个闺蜜跑过来找她。 “怎么样怎么样?和他说话了吗?” 汪可囡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要到了吗?” 汪可囡还是摇摇头。 闺蜜叹了口气,“你都不行啊,那他真的好难搞哦。” 到这里,温池雨没再继续看,继续往上走。 刚走到二楼和周岁穗迎面遇到,周岁穗挽过她:“已经到啦,我还怕你找不到准备去楼下等你的。” 周岁穗负责的计分的是跳绳,但还没开始。隔壁羽毛球倒是打得挺热闹的,但二楼的人,特别是女生,没事做的,多数还是靠在围墙上往下看那群男生打球。 “那边。”周岁穗拉了她一下。 他们班那几个在最里面的那个区域,沈赴野一开始没上场,江裕拍着球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跳投了个三分没中。起哄的嘘声里,他骂了几句脏话,跑过去,又把球拿过来转头又扔给沈赴野。 沈赴野接过投了一个三分,中了。 球场上男生们动作停下来,口哨声怪叫声响起,都在说野哥牛逼。 沈赴野懒懒笑了下,将校服外套脱了,扔到一边地上,只穿着里面白色的短T,上场了。 他打球风格很凶,和程焰生正对上,虚晃几下直接越过他给了个盖。 “高一高二都这么大胆敢来堵沈赴野了。”周岁穗突然在温池雨耳边说。 温池雨目光扫过球场边站着的女生,果然刚刚走廊里的几个都在,还有一些别的没见过的。 “那个是汪可囡,特别有名,宁小怡最近也烦她呢。追沈赴野的人里,除了宁小怡就她最高调。不过,我感觉她比宁小怡好看。” 温池雨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感觉。” 周岁穗忽然转过头来,盯着温池雨的脸看了看,“还是池雨你最好看。” 温池雨弯了下唇,没出声。 她视线没几秒,又回到沈赴野身上。球场上他带着球正在跑,一群人围在身侧,少年如风不羁又肆意,额前黑发凌乱,衣摆随着动作上扬,腰腹肌肤影影绰绰。 她脸上的表情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其实心跳特别快。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得那么远,还隔着那么多人,还是觉得被他发热的体温和呼吸笼罩。 后来没看多久,跳绳的人齐了。 负责的老师发现人手不够,拉着温池雨来一起帮忙。 再后来,跳绳结束的后,周岁穗拉着温池雨,“去小卖部吗?我感觉最近宁小怡有的烦呢,我们稍微隐蔽点应该没事。” 温池雨点了点头。 下楼之前,周岁穗勾着头往下看了一眼,球场上人还剩几个,但已经不打了。 “好可惜,他们结束了。” 温池雨嗯了下。 周岁穗晃了晃她胳膊,又想开了,“算了,反正明天还有复赛,我们班的实力肯定能进的,到时候再来看好了。” 走着台阶往下,进入之前那个走廊。 周岁穗背着前面,看着她边说话,边往后退着走。 温池雨怕她摔到,手时不时抓着她的胳膊。路过卫生间时,余光看到他们班那几个男生,正在外面的水龙头上冲脸,冲完后直接拽过衣服,擦脸。 这种画面每节体育下课都有,但之前没有沈赴野。那边光影更暗,他低着头,少年冷白的肌肤和冷灰色调的光线融合。他侧脸和脖颈上都是细密的水珠,耳廓和后颈有点红。 温池雨脚步顿了顿,本能的目光停下,好几秒。她睫毛眨了眨要强迫自己移开时,忽然察觉到什么。 她视线抬高了一点,然后呼吸一滞。 他看着她呢。 “池雨?”周岁穗觉得被她抓得有点疼。 温池雨目光一闪,连忙看向她。她理智有点回来,手指的力气松了一点,“怎么了?” “一会儿买什么啊?”周岁穗问。 温池雨随口说了一个,周岁穗立马说也要吃那个。 她弯着唇,点点头,但满脑子还都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的。 ** 运动会的第二天,项目已经比完了一大半,只剩下长跑和篮球赛复赛决赛。 温池雨一早被老师叫去帮忙改月考卷子。结束时,天色已黄昏,操场上正在进行运动会的闭幕式。 今天周五又是运动会,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温池雨想直接回教室拿书包回家。 操场上人声鼎沸,教学楼里却十分安静。她踩着台阶,边上楼边看周岁穗给发下午篮球赛复赛时沈赴野多牛逼。 【周岁穗:真的太牛逼,你没来看太可惜了,真的毫不夸张所有女生都为他尖叫。】 【周岁穗:宁小怡他们喊的嗓子都哑了。】 【周岁穗:就是可惜,他就上了一场,程焰生在他就不在,然后我们班决赛输了拿了个亚军。】 过了几分钟,周岁穗消息又发了过来。 【周岁穗:我和大部队到操场,闭幕式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参加啊,我们还得看着他们一个个颁奖。】 温池雨是在这个时候才结束回她。 【温池雨:忍忍吧,最后一年了。】 【周岁穗:你批完卷子啦?不会我们这边闭幕式结束,回教室就会公布月考成绩吧?】 耳边仿佛自动想起了周岁穗的声音,温池雨笑着低头在屏幕上打字。 【温池雨:还没,还在汇总。】 【周岁穗:还好还好,还能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周末。】 温池雨在表情栏里挑选要回个什么表情,走到班级门口,她也没抬头,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但她没想到,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居然有两个人。 “哎呀…你别乱摸啊。”女生声音娇软,比起拒绝更像是邀请。 男声低笑,放在腰间的手,收得更紧,“那你别贴过来蹭。” 女生哼了下,肩头的校服往下又滑了几分,声音更软,“就你最色。” 虽然学校里谈恋爱的人不少,但温池雨多数只是听说,这样大胆又缠绵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她愣了下,视线虽然第一时间移开,还是看清了那两个人。 寂静尴尬了两秒,她快速转身,往楼下跑。 程焰生在她快要到出教学楼时,在楼梯口拽住了她。 下午那场篮球赛,他是全场主力,剧烈运动后,身体温度直到现在还没褪,现在手心又湿又烫。 温池雨不想他碰到自己,手有些用力的往回缩。 程焰生眸光闪了下,他表情有些懊恼,但手还是松开了她,“我和梁璐就是玩玩,不是…我就是……” 温池雨脑子都是懵的,没怎么听清他的话。操场上已经在播放退场的音乐了,他们两就在楼梯口。 “我不会乱说的。”她抿了下唇,开口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解释。” 梁璐是宁小怡的姐妹,宁小怡之前……温池雨不想参与到他们那群人之间实际上比看起来的关系里。 程焰生皱了下眉,“我没说你会乱说,再说我和她本来就没什么。” 他也看到不远处黑压压的人了,语气因为烦躁变坏,“算了。” 但走之前还强调了一句,“我现在没女朋友。” 温池雨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退场的人已经到了楼梯这儿,宁小怡勾着另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路过时故意停下来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 周岁穗在后面,看到她,问:“你怎么站在这儿呀?” 温池雨抿着唇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一起又回到教室。 一走进教室,温池雨就感觉到了梁璐意味深长的视线。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回头自己的位置,收拾好书包,就往外走。 ** “池雨回来啦。” 温池雨刚拉开佳美的玻璃门,隔壁五金店的陈碟,正妖娆多姿的靠着柜台,笑着和她打招呼。 她也只是打了个客套一下,转头又去看歪坐在柜台里的沈赴野。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像还洗了个澡,身上的短T和之前见到的不是同一件。他应该睡了有一会儿,现在才刚睡醒,眼尾还有点红,像某种初生的大型犬,带着朦胧感。 陈碟绞尽脑汁的搭话,他应该是没在听,懒懒撑着下巴,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两秒像是才发现温池雨回来了,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百无聊赖地乱晃。 温池雨没说话抱着书包直接上了楼。 身后还能听见陈碟的声音,“这几天很少看到你,去哪里玩了呀?” “你不是月浔人吧?我知道许多好玩的地方,以后你要想去哪儿带上我呗。” “哪儿都行。” 温池雨脚步顿了下,陈碟的声音,让她想起教室里梁璐的声音。 她思绪有点乱,在房间里呆了会儿,莫名其妙给周岁穗打了个电话。 “我们是不是有好多人在谈呀?” “我们班吗?”周岁穗在电话的那头想了想,“有好几对啊,班长和舒莹就是一对。” “那他们亲吗?”温池雨问。 “啊?”周岁穗一愣,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亲吧。” 过了会儿,周岁穗声音变得小了点,“应该不止亲,我们学校后门那边不是有片小树林吗?听说晚上有些情侣会偷偷在里面做那种事。我路过,有一次听到过,叫得好响,一点都不怕老师来抓。” 温池雨视线垂着,眼前浮现,黄昏下教室里程焰生和梁璐那一幕。 她啊了声。 周岁穗以为她害羞,“这种事好正常的,初中时候就有啦。” 后来,那个傍晚她不知怎么稀里糊涂睡了过去,梦里沈赴野也在今天那个晚霞满天的教室里。他就站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身后的窗户没关,校园里那棵蓝花楹树的花瓣被风吹进来。 他没在意,散漫靠着,校服敞着,里面衣服领口扣子开了几个,露出来那节脖颈上攀着个女孩。 女孩脸颊贴着,从青筋脉络亲到喉结,整个身体都在他怀里。 他漫不经心地低垂眸,只握着腰,没动,指间还夹着烟,半抽不抽,任烟雾弥漫。 果然没几秒,女孩耐不住,咬了他下。他喉间漫出低笑,在女孩更急之前,扣紧那截腰,低头亲下来。 在唇贴到一起那瞬,温池雨惊醒了。 黑暗里,她僵硬的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呼吸急促全身发软,胸口起伏剧烈。 沈赴野亲的人,居然是她。 “池雨,下来吃饭。” 温秋的声音在从楼下传来,温池雨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发出声音,“来啦。” 到了楼下发现,沈赴野竟然还在。 傍晚时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T,现在居然在外面套了件校服外套。 温池雨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手指下意识抓了下嘴唇,发觉自己的动作,又连忙放下。 她躲得有点明显,吃饭都要和沈赴野隔着温秋坐。 可越躲就越在意,地方本来就不大,沈赴野就在她的对面,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视线无论怎么放,都在他身上。 他开了罐可乐,喝第一口时,温池雨奇怪地啊了一声。 温秋被她弄得呛了下,他也有点被影响,吞咽的液体变多,喉结滚动的幅度变得更凸出明显。 他抬起眼皮,看了过来,温池雨低着头,刻意躲开。 一顿晚饭吃得气氛说不出古怪,温秋和胡苏林约了去看夜场电影,简单交代了下事情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小超市里,只剩下了温池雨和沈赴野。 因为那个梦,温池雨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奇怪,和他呆在一起更奇怪。到了后来,她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受不了了,想躲回房间里。 她站起来,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可手因为太慌张,不小心碰到他的。 肌肤碰触,她微微颤了下,急急地刚要收回,可先一秒,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小超市昏昏暗暗的灯光,特别像教室里橘色晕染的黄昏。 那个人比梦里还好看,他懒散侧着头,眼眸漆黑,就这么看着她,声音漫不经心的,拖得又懒又痞—— “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心虚成这样。” 小野 屋里屋外都静得厉害。 温池雨眼睫垂了垂,目光落在手腕那儿。 他手刚刚拿过冰可乐,手指上还有易拉罐上的冷感。温池雨那儿皮肤薄,细细的血管贴着。他一碰只是握住,指腹下那片都有点隐隐发红。 时间过得有点慢了,更像是停了。 她没动,他也没放。 就这样好一会儿。 “想好没?”他突然开口。 “啊?” “骗我的话。” 温池雨的睫毛受惊的乱眨了下,另一只没被桎梏住的手,轻轻捏扯了下衣摆。线头被扯断,但她心口还是酸酸麻麻的,像易拉罐里密密麻麻在冒的气泡。 “没要骗你呀。” “哦。” “真的。”她为了增加可行度,眼睛还去看他。 他抬眸,刚要说什么,桌子上另一个手机震了下,随即屏幕亮了起来。 是个微信消息提示,而除了这条外,下面还有很多别的条消息提示。 温池雨又眨了下眼睛,好像找他的人总是很多。 他视线被吸引了过去,手松开,去拿手机,忽然又抬眸看了她一眼,“站好。” 趁机要逃走的人,乖巧得又站住,站姿规规矩矩,像小学生。 他回完消息,目光看回来,见她这模样,低声笑了下。温池雨听到他在笑,看过来,眼神有些疑惑。 他歪过头,脸上懒散的笑慢慢扩大,“好像在欺负你啊。” 那天后来,沈赴野等到温秋晚场电影回来后才离开。温秋看见他还没走,有点惊讶,随后又一想,他应该是怕温池雨一个小女孩在家不安全,才特意等到她回来的。 虽然已经相处一段时间,但温秋还是觉得沈赴野比起别的男生来说,在一些特别小的事情特别的细节和体贴。 而这种体贴,他做起来特别理所当然,好像很多事本该就如此。 “小野真好。”温秋边刷牙边和温池雨聊,“他去你们学校后是不是特招人迷。” 温池雨睡过一觉了,现在精神特别好,她点点头,“嗯,每天都好多女生来看他。” 温秋脑补出那个场景,笑起来,“我要是年轻几岁,肯定也跟你们一样。在你们十六七岁小女孩眼里,沈赴野是不是最好的啊?” 温池雨靠在门框上,点点头。 温秋最近和胡苏林感情进展顺利,胡苏林经常会来佳美帮忙。温秋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之前要多,而且可以看见的,她身上一直绷着的劲儿松了一点。 “姐,你和他是在谈了吗?”温池雨问。 温秋点点头,她前两天还见了胡苏林的父母,对方人也挺好。 她想到什么,吐掉嘴巴里的水,有点犹豫的看了看温池雨。 “怎么了吗?” 温秋不大好意思,“他有点着急结婚。” “这么快吗?”温池雨唇角绷得有点紧。 “我也觉得有点快,但我们本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温池雨想到什么,顿了下,又说:“如果你觉得他人好,很适合你的话,你不用等我高考完的。我主要的担心,还是认识时间太短了,怕你吃亏。” 温秋揉了揉温池雨的头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看你心操的。” 那个周末,胡苏林很早就来到了佳美。温池雨醒来时,看见他已经帮着温秋做完了店里所有的活。 她有点不习惯,店里多了个人。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们两今天的安排就是在店里看店。 还有,沈赴野没来。 温池雨吃完饭,又回到自己房间,眼睛看着手里的周末作业,目光又移到手机上。 她盯着看了会儿,手机变到了手心里,手指在屏幕上输入又删除然后又输入。 她思绪散得没有边际,纠结来纠结去,最后信息没发出去,反而不小心按到通话键。 机械的电子音已经在响,她心一抖,慌慌忙忙要去按挂断。 但那头已经出现来一个男声。 “喂?” 那头环境嘈杂,男声女声,还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但这个,男声不是沈赴野的。 温池雨愣了下,下意识问:“这不是沈赴野的号码吗?” 那头也愣了下,然后突然大声惊呼:“卧槽?妹子啊?!” “啊?”温池雨被他叫傻了。 紧接着,那男生声音离稍微远了点:“哟,野哥,醒了啊?” 再下一秒,他暧昧的笑起来,尾音拖得老长,“有妹子找。” 温池雨这下反应过来,她手指捏着笔,全身所有神经都绷着,全在不自在,有一股要挂电话的冲动。 电话那头好多声音,有点挤,那男生身边还有别人,有个女生问:“真是女的啊?” 他眉飞色舞的:“真的啊,声音可软。” 女生还在说什么,但他们的声音忽然变得从近变远,好像是手机换了个人拿。然后那头乱糟糟的背景音里多了几个荤素不忌的起哄调笑,再然后又四周变得稍微安静了点。 温池雨眼睛一直垂着,手指还在跟笔较劲,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都是乱的。 时间一秒一秒,数着在过。 突然—— “人呢?”他问。 温池雨耳朵一痒,手里的笔掉了下来,她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啊?什么?” “问你啊,你找我。” 他声音很困,浑身都透着那股倦懒劲儿。似乎在点烟,她听见他那头有打火机的声音。 温池雨哪有什么事啊,她就是……就是…… 忽然视线里一直放在一边的卷子,存在感突然变强。 于是,她问:“你知道周末作业吗?” 他似乎被烟呛了下,“你说呢?” “语数外各有两套卷子,语文的话只要写其中一套的作文,另一个不用写。英语除了卷子还有默写、笔译和练字。数学还有课时24,其他物理订正一部分,然后是习册72页到78页……还有……” “我不做。”他说。 正投入在汇报作业的温池雨啊了一声,然后两个人都静了下来。 大约就这样,时间停滞了好几秒,沈赴野的烟快抽完了,似乎身后有人在叫他。 温池雨听不清,只听见耳边沈赴野很淡的应了声。 可她情绪却因为这个,忽然变得很奇怪起来,在感觉他又要和对方说什么时,突然开口,“可我有不会的。” 听筒里气息有了细微的变化。 沈赴野静了下来,温池雨也很静,然后又过了两三秒,她听见自己了自己的声音,又软又弱。 她问:“你在哪里呀?” 接下来的一秒,他忽然笑起来,“刚刚不是都听见了?” 她牙齿细细地咬着下唇,脸好烫好烫,刚才捡起的笔,笔尖正戳着指腹,不疼只觉得麻。 在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时。 他又说:“知道就来。” 可能是刚刚抽烟的原因,他声音有点哑,还混着笑。现在贴在耳边,全是让她面红耳赤的纵容。 小野 温池雨到网吧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多。 她跟小学生似的背着书包,一脸乖巧的,笔直站在魔龙门口。 之前那个刺猬头正在用前台的电脑打游戏,一抬头眼花以为这是谁家小孩呢。过了两秒,认出她,他直接转头冲着网吧里大嗓门地喊,“野哥,妹子找。” 这一喊靠近网吧门口的那两排人,几乎刷一下全看了过来。 温池雨一怔,手指抓着书包带,觉得有点臊。 没一会儿,沈赴野从里面晃着走出来,他估计从昨晚就在这儿,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乱。 他还没睡醒,半眯了下眼,才看清是她,“真来啊。” 温池雨仰起头,视线和他相交了一秒,刚刚那股臊意更深了,“……你让我来的啊。” 沈赴野也就随口一说,根本不在意她回什么。他懒洋洋地抬手拎了下她背后的书包,感觉到重量,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就突然的—— “小女孩。” “啊?”温池雨被他叫得一愣。 “还真来学习的啊?” 温池雨点头,“对啊。” 他啧了声,“好吧。” 他带着温池雨网吧里面走,温池雨还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有些新奇。但里面的人都跟看什么新物种一样盯着她看,她怕生不敢到处看。 沈赴野没在意这些目光,带着她直走右转往最里面的那个位置走。走到一半,路中间横了个碍事的黄毛阿阔,他踢了脚,语气不客气,“让让。” 阿阔瘫在椅子上正在跟昨晚刚认识的情缘妹子聊天,被他这么一踢,手指在屏幕上打错了好几个字。他脚下一动滑了下椅子,边说删除字,边要骂人,但一抬头看到沈赴野身边有个妹,把骂人的事给忘了,来了精神,“呦,这位是刚刚电话那个啊?” 沈赴野懒得跟他废话,拉过旁边那台机的椅子,下巴抬了抬,示意温池雨坐下。 温池雨拘谨地看了眼阿阔,抱着书包听沈赴野的话坐下。 坐下后,她发现面前的电脑是是开着的,鼠标旁还放着烟盒和打火机,还有椅子后就有他的卫衣外套……以及这周围好像有他身上特有那股味。 她有点懵地盯着那个烟盒,“这是你位置吗?” 沈赴野低低嗯了下,转身随意拉了别的椅子到她旁边,没正形地坐下。他意识还是迷糊的,捏了下脖子,伸手下意识去摸桌上的烟盒打火机。 要点时,顿了下,扫了温池雨一眼,然后他转了下椅子又踹了脚旁边阿阔的椅子,“把烟掐了。” 阿阔他妈的又打错了个字,他无语地看了眼沈赴野,“这网吧我家的。” “所以呢?”他低声问。 阿阔用力将手里烟按灭,“听你的,你牛逼。” 温池雨有点反应过不过来,她现在坐的位置是沈赴野的机位,沈赴野没开别的机,就坐在拉着椅子坐在她身边。 “那你不玩游戏了吗?” 他闻言,抬眸扫了眼她的书包,然后又看向她,那神情似乎在说你说呢? 温池雨没说话,低头将书包打开。 她来的时候,路过复印店,将各科卷子作业都复印了一份。 “这个是你的那份。” 温池雨将那一叠放到他面前,她察觉到他本来困得睁不开的眼睛,正探究地在看自己。 她细细地抿了抿唇,犹豫了又开口,“那个,之前因为和他们打架你不是被记了一个处分吗?如果要是还不做作业的话,处分会很难撤销的。而且就怕万一,万一要是影响毕业就不好了。” 女孩的声音又小又软,语调又很平,在环境很杂的网吧里,很容易被忽视。 沈赴野没出声,窝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头歪靠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写的意思。 他旁边的阿阔,从温池雨将试卷拿出来的那一秒开始,就将手机收起来。他觉得这一幕太他妈精彩了,来网吧缠沈赴野的妹子不少,但还第一次见有人带作业来。 而且这女的看起来温温柔柔嫩嫩生生的,却一副要管沈赴野的模样。他捏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把这场景拍下来。 温池雨知道好多人都在看他们,但她没心思看别人的目光和反应,她全部的注意力和感知都在沈赴野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没动,她看了眼铺满电脑桌的卷子,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忽然,耳边听见椅子滑轮滚动的声音,他的椅子扶手和她的轻轻撞了一下。他们两的距离缩短,靠得更近了点。而他身上薄荷烟草青草混合在一起的那个味儿更近了点,本来就有点心跳不正常的温池雨,现在更加有点难捱。 她牙齿细细的咬了下唇,呼吸微微变重。那味道更贴了,你说这里乌烟瘴气潮湿阴暗混乱,而且他烟还抽得还那么凶,怎么他身上还能有少年人那种清爽干净呢。 忽然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说得很轻—— “……还挺厉害。” 温池雨没听清,她不自觉的侧头去看他,他人很瘦,肩膀有点内扣,背很薄,松松垮垮衣服下还能看见突出脊椎骨。可他不管坐着还站着都总爱靠着点什么,跟没骨头一样。 “什么厉害?” 沈赴野抬眸看了她一眼,随意翻了翻卷子,没回她这句,直接问:“哪题不会?” 温池雨抿了下唇,也没回他这个,“你真的不做作业吗?” 他拿着卷子的手一顿,又抬起眼,看她。 他们前一排有人来,开机时电脑屏幕蓝色的光刺过来。 温池雨被波及到,她眨了下睫毛,注意力分散了秒。但下一秒,她面前的电脑,不知道被他们两谁的手指碰到了什么键或者鼠标,从待机状态醒过来,屏幕从暗变亮。 沈赴野好像没发觉,他唇微往内抿,似乎在想她上个问题。 温池雨听到旁边议论他们的声音,她听清了其中关键的几句,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点什么。 她脸一下子变得很烫,心跳快到要跑出来,她慌里慌张的抬头,视线和他正好撞上。 他将卷子放下,身体往座椅扶手这边靠,他们两已经近到衣服有重叠的部分。 但他没察觉,懒散地撑着下巴,视线从下往上看她,然后低声说:“饶了我吧。” 小野 温池雨捏着笔,安静的在最里面写卷子。 沈赴野坐在她旁边,电脑里游戏开着,但他漫不经心地没怎么玩。魔龙网吧里不少人都知道他游戏打得好,见他闲着,时不时有人过来找他搭话。 “野哥来一局呗。” 他懒洋洋窝在椅子里,摇了摇头,“不玩。” “别啊。”对方吊儿郎当扫了眼旁边的温池雨,“带妹呢啊,带妹也不影响玩游戏啊。” “真不玩。” 对方还不死心的劝他,他这下索性懒得连反应都没有了。 阿阔抱着一堆零食和几杯奶茶从外面过来,他斜眼扫了眼那人,“滚滚滚,自己玩去。” 然后顺势将一杯奶茶和几包薯片放到温池雨桌上。 温池雨一怔,抬了下头,细声细气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阿阔难得见到这么乖的妹子,他多看了温池雨几眼,回自己位置,眼睛还盯着温池雨看。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发随意的扎了下,松松垮垮垂在脑后。她坐得很端正,眼睛也不乱看,好像写作业就是最大最重要的事情。 从来了到现在,几乎一个下午了都是这样。偶尔遇到难题,她停下来,笔尾抵着下巴,眉头微微皱着。本来注意力还在别处的沈赴野,侧身靠过去,垂眸看了两眼,伸手拿过她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两行,有时候或者直接勾勒条辅助线,也不多说什么,就又靠回来。 “好乖啊。” 阿阔不自觉的感叹了下,然后胳膊抵了下沈赴野,“哪儿弄来的啊,这年头这么软的可少见。” 沈赴野在看手机,没搭理他。 阿阔眼睛转了转又说:“我能追不?” 沈赴野慢慢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阔这下老实了下来,但没过几秒贱贱的自顾自笑起来。 那个下午,温池雨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很黑了。她身上盖着沈赴野的卫衣,她抬头看了看旁边,沈赴野不在。 阿阔正在游戏里疯狂厮杀,他忙里抽闲的给她指了个方向。她看过去,发现他站在门口在打电话。 她走过去脚步很轻,看见他指间夹着烟,语气几乎差到恶劣,“不是都结案了吗?不见。” “爱怎么想怎么想,他们不信调查结果我有什么办法?” “沈舟伊,这个事情我不可能妥协更不可能道歉。” 他说完挂了电话,烦躁的情绪无处可处宣泄,只沉着脸抽烟。烟头刚按灭,手里手机又震起来,他气压低地扫了眼来电,脸上更沉,但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却还是接通了。 温池雨已经走到离他很近的距离,她没特意要听,可他手机里疯狂暴躁的咒骂声,音量实在太大了。 她一愣,脚不小心碰到旁边的广告牌,然后不自然地仰头去看沈赴野。 沈赴野察觉到动静,回头看见是她,皱了皱眉,没动。 手机那头的人疯狂骂了几分钟,见沈赴野根本不理她,她又吐了几句脏话,才不情不愿罢休地挂断了。 通话是结束了,但那种尴尬的气氛还在。 温池雨扯了扯她身上他的外套衣角,表情自然,像是没听到刚刚那一幕一样。 她问:“你饿了吗?” 沈赴野垂着眸,不冷不淡的看着她,静了会儿,他扯了下唇,“你要吃什么?” 温池雨想了想,“米线好吗?” 她又想到什么,看了看周围,见没人,但声音还是比刚刚小了点,“你有钱吗?” 这小心翼翼又谨慎得不得了的模样,像极了在极力维护他的面子。 沈赴野眼尾拉起,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认真,是真的在担心这个问题。他盯着她,若有所思地想到什么,长手一伸将她扯近了点,然后不轻不重捏住她的后颈,像捏猫咪那样。 温池雨下意识缩了下,头顶传来他声音,“胆真大啊,故意的吧,嫌我穷是吧。” “放心,养女人的钱缺不了。” 温池雨被他扯回到店里,稀里糊涂的,后来也没去吃米线。 沈赴野和他,阿阔、刺猬头还有其他几个男生,一群人浩浩荡荡跟着去了家烧烤店。 七七八八点了满满一桌,阿阔似乎还觉得不够,“野哥请客,大家都别客气啊。” 然后他还觉得不够,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男男女女。其中一个染着粉发的,一来直接坐到阿阔怀里,她笑眯眯的和对面温池雨打招呼。 “我叫小兮,阿阔前女友,你呢?” 温池雨正在和水,被呛了个正着,“温…温池雨。” 小兮看到她这个表情,在阿阔腿上,得逞一样,笑得花痴乱颤。 阿阔嫌她粘着热,拽她去旁边自己坐好,她不满,“干嘛呀。” 沈赴野从隔壁买烟回来,在温池雨旁边坐下,看了眼她,低声问:“怎么了?” 温池雨还没说话,小兮大剌剌地插话,“你家的啊?胆子好小,真好玩。” 沈赴野微挑下眉,又扫了温池雨一眼,他懒散的哼笑了声,“小吗?” 温池雨垂了垂眼睛,刚刚要说完的话,又忘了。她捏着筷子,低头继续吃面前刚刚外卖送过来的三鲜米线。 咬断第二根米线时,她忽然想起,刚刚他是不是没有否认呀? 唇角悄悄翘了一秒,可后一秒她又想起他一贯的作风,会不会只懒的,女孩的唇角又垂了下来。 阿阔和其他几个男生一直在大声聊他们聊游戏里的事,沈赴野基本只是听着,说得很少。他似乎没什么胃口,都没怎么吃,只一个劲喝啤酒。 温池雨余光一直看他的酒,忽然她左手的胳膊被一个温热的物体抱住。 下一秒,她耳边传来小兮的声音,“男人都不爱被管。” “特别沈赴野这种男人,管是管不住的。” 温池雨一怔,不知何时,小兮已经凑到她身边,还满脸挂着那种‘我懂的’那种笑。 “不是…” “不是什么?你难道不喜欢他啊?”小兮手肘轻抵了她胳膊,“骗不了人的,不过……”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不过什么?” “他这种看起来很难搞定的,其实玩最花了,你这样的……你没谈过吧?”小兮盯着温池雨已经有点红的脸,笑了笑,自来熟得拿出手机,“一看就是,我们两加个好友呗,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我看咱们两挺聊得来的,我虽然读书不行,但男人还是……” 温池雨被她噼里啪啦说得拒绝不了,拿出手机。 小兮:“我扫你。” 温池雨听话的,低头操作,忽然身后有人靠了过来,他声音沾着酒气,比平时听起来更懒散,“瞎学什么呢?” 小兮乐呵呵的直接回他,“泡男人呗。” 他拖长尾音哦了声,靠得她更近,气息弥漫过来。 温池雨脸颊发烫,但她假装自己很镇定,镇定的通过小兮的好友。 忽然,他手指又轻轻捏了下她的后脖颈,懒洋洋的低笑,“小女孩,作业写完了吗,就思春啊。” “写完了。” 他好像很喜欢捏脖劲这个动作,温池雨觉得她被他手指碰的,不止脸烫了。 但沈赴野没发现,反而还将放在她后脖颈儿的手指,加重了两分力气。 “那就能使坏了?” “这就算是坏事吗?”温池雨问。 “都要学想男人了,还不算啊。” 温池雨温吞的哦了下,然后眨了眨眼睛,想起之前那个梦。 她脸更红,看向已经被阿阔拉走聊事的沈赴野。 “我已经做过比这还过分的了。” 那晚后来温池雨接到了个周岁穗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凶,说现在就在佳美,问她在哪里。 温池雨看了眼才吃到一半的他们,“我马上回去,你等我十分钟。” 那是时间其实才晚上九点多,温池雨说有事得走。她拿起椅子上的书包,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热闹人群里,那个游离在外,一直在很静喝酒的沈赴野。 明明他脸上在笑,但温池雨还是能感觉出,他心情真的好差啊。 ** “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池雨一进门就看见周岁穗红着眼睛坐在柜台旁,温秋正在安慰她。 周岁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看到温池雨又涌了出来,她抱着温池雨,“池雨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我不想回家了。” “可以呀。”温池雨拍了拍她的背,想到什么,“你爸爸回来了吗?” 周岁穗身体抖了一下,“嗯,他还带了个别的女人回来,我不想呆在家里。” 温池雨接过温秋递过来的纸巾,帮周岁穗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可以的,你想在这住多久都可以别哭了。” 温秋也安慰了几句,然后让她们快点去洗澡然后回房间。 温池雨让周岁穗先去洗,找了一件自己没穿过的睡裙递给她。她出来后,温池雨拿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周岁穗眨了眨眼睛,看着温池雨,“池雨你真好。” 温池雨摸了摸她的头发,“都这么久,他还还没放下。”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我妈可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一辈子的污点。我和你说,他每次看到我的眼神,都恨不得要杀了我一样。” 周岁穗抓了下温池雨的手,“你说我妈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跑,要把我留给他啊。他平时在外地打工,不回来还好,一回来我就好害怕。” 温池雨也不知道,她只能轻声安慰了几句,“考上大学就好了,离开这里就好了。” “我也想,但我好怕我的成绩考不上啊,我又怕我考上了他不给我去上。” “不会的,成绩的话我可以帮你补课,学费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温池雨去楼下帮周岁穗热了一杯牛奶,给了她后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枯燥的高三生,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我先去洗澡,我找点题你先做着,不会的,我出来给你讲。” 周岁穗握着牛奶杯啊了声,又想到自己刚刚说的,“好吧。” 后来,她们两做了一晚上题。 凌晨一点半,周岁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瘫倒在试卷上,已经没心情难过了,现在最恨的是数学。 “不做了不做了,太困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连忙跑上床,生怕温池雨再变出一套题来。 温池雨将桌子上的卷子整理了下,眼睛又看了眼手机。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们吃完没,沈赴野他到底有没有喝多呀。 今晚在魔龙门口,那通辱骂电话里,‘恶心’‘人渣’‘败类’‘施暴者’‘杀人犯’一个词比一个词严重的往他身上砸。 那不是经常给他打电话那个女生的声音,是另一个年纪明显大不少,语气里全是恨。 温池雨捏着卷子,目光盯着手机,发了好久的呆。 床上的周岁穗已经睡着了,温池雨又在想,所有想都离开的月浔,为什么他会来。 他是电话里说的那样的人吗? 温池雨想了很久,可实际上有些事情是不用想的,手机屏幕上,那封信息已经发了出去。 【你回去了吗?】 只隔了两秒。 或许两秒也没有,她手机震了起来。 温池雨看了眼周岁穗,将电话接通。 “喂。” 她怕吵醒周岁穗,声音放得很轻。 那边没出声,只有很重的呼吸声。温池雨想起她离开时,沈赴野已经喝了很多。 “你现在还在烧烤店吗?” 那头还是静的,他似乎动了下身,有衣服摩擦的声音,温池雨将手机更贴近耳朵些。 过好一会儿,他声音已经醉到模糊,“不在。” “那和阿阔他们回网吧了吗?” 这次沈赴野没直接回,反而先笑了下,他声音被烟酒泡得很低沉沙哑,“人家不是教你别管男人吗?” 温池雨手心一烫,发现卷子已经被自己捏皱,连忙松开手。 她咬着唇,“我没管。” 他又笑,“还要怎么样管啊。” 温池雨不知道要怎么回这个问题,她觉得这样的他,她更加受不了,耳朵是麻的,手指是麻的。 “你是不是很醉了?” 他含糊得嗯了声。 “你旁边有人吗?” 她想知道他不在烧烤摊的话去哪儿了,可他一直回得断断续续的。 “沈赴野。” 他又嗯了声,隔了几秒,他情绪忽然变了,变得有点刺,仿佛陷入某种痛苦里。 声音也变得了,叫她的名字,有点凶,“温池雨。” 温池雨嗯了声,还问他,可刚准备开口,被他态度锋利强硬的打断。 “我们才认识几天啊,我要是坏人呢?” “你是吗?”温池雨问。 电话那头的沈赴野似乎被问得怔住,静了很久后。 “他们都说我是。” 小野 后来是他那边先挂断的,好像是手机没电了,挂之前隐隐约约像是有阿阔的声音。 温池雨满脑子都是他最后说的那几个字,怎么都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又迷迷糊糊做起梦来。脑子里一幕一幕全是沈赴野,他落寞他脆弱他颓废,紧接着那个中年男人又出现,在沈赴野被打的前一秒,温池雨睁开了眼睛。 她重重的喘了口气,手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才早上刚到六点。 天色还没完全亮,旁边的周岁穗还在睡。温池雨没有睡意,随便洗漱了下,就走下楼。 一楼超市还没完全开始营业,玻璃门开着,但还没开灯。就靠着外面那点光线,没法清晰。温池雨抱着胳膊,刚要说今天降温有点冷,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赴野。 他拎着手机正在讲话,酒好像还没完全醒。头发有点湿,不知是被外面露水染的还是刚洗过澡没多久。 温池雨看了他一会儿,想起昨晚电话里他的声音的状态。她心口情绪有点杂,刚要移开目光,他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沈赴野和电话那端说了句挂了,就将手机收起,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 距离一步一步近了,空气里那股他的味道更浓了点,萦萦绕绕的,让温池雨确定了件事。 他是刚洗过澡。 她眼眸眨了下,视线顺着他发尾那个水珠一起往下,顺着脖颈线滚到锁骨没进衣服里,然后不见了,只在他黑T上留下一点痕迹。 温池雨又眨下眼睛,她有一点点好奇,水珠到底在他衣服里滚过那些地方。 “昨晚我说什么了?”他已经走到她左侧。 他宿醉真的没醒透,身形还有点晃,两人的手臂不经意碰到一点。 温池雨心思有点乱,视线还盯在他喉结那片,含糊其辞地说:“没说什么。” 沈赴野显然不信,身体侧了下,随意靠到旁边墙上,一副要跟她耗到直到她说实话的模样。 “真没说。” 他目光一直低着盯着她,温池雨哪受得了这个,她忍了会儿,“你喝醉了,声音特别模糊。” “再骗。” 他忽然俯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垂眸特意又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你现在心跳多快吗?” 他温热的呼吸和他身上的气息一起吹过来。 他的人,也近在咫尺。 温池雨被他直白的戳穿,呼吸一滞胡乱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往后退,但身后只有墙。她肩膀和背撞到,然后心跳很乱口不择言的就说:“……你说你又坏又渣。” 沈赴野一顿,慢慢松开手,低头沉思了会儿,又抬眸看她。 刚刚迫人的姿态松缓下来,他懒懒地靠回去,声音里带回漫不经心的笑意,“骂我呢啊。” 这天后来被周岁穗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睡醒后见温池雨不在,刚下楼找人就看见了沈赴野。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赴野,又回头看温池雨,好一会儿,因为太过震惊,满脸通红到最后只憋出了个脏话。 可能是沈赴野这个人存在感实在太强,她不好意思一直在楼下,呆了一会儿就拉着温池雨回房间。 “他在你家打工啊?”周岁穗问。 温池雨嗯了声。 周岁穗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什么,轻轻撞了下她手臂,“近水楼台呀。” “给我也不要程焰生。” 温池雨当时在旁边帮她订正错题没出声,下一秒周岁穗发现什么新大陆的盯着她,“我天,你居然不否认。”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叹了口气,“也是,谁不喜欢沈赴野啊。” 然后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学习氛围,就被沈赴野影响得全给浪费了。 直到傍晚周岁穗得回家时,眼睛还念念不舍的在店里绕了好几圈。但怎么都没再看见沈赴野,她表情有点可惜,拉着温池雨碎碎念的叮嘱,“记得啊,近水楼台。” 那会儿晚霞将整个小镇的天都氲粉了,周岁穗离开后,佳美只剩下温秋和温池雨。温秋边看电视剧,边在和胡苏林视频,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平淡但甜蜜。 温池雨在店里转了两圈,她去找沈赴野了。 她没办法忘记他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整个脑子里全是。 这次她没有发信息,也没电话,没有那些透着小女孩明目张胆心思的小动作。 她没去网吧,直接去了那个小房子。不知是不是第六感,她就觉得他现在就在那儿。 路已经很熟了,一路走过去,她好像在奔赴什么。 到了那儿,门居然是开着的。 温池雨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又连忙快起来。 她莽撞闯进去的时候,沈赴野正咬着烟倚靠在墙边,微低着头,眼底一片颓然的发呆。那个点,黄昏的光沉沉的,他四周烟雾薄薄的。这个破旧不堪的小屋被弄得乱七八糟,像是刚经过什么大战,连空气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郁。 温池雨脑子一炸,直接冲到沈赴野面前,目光先紧紧看了看他的脸、脖子、手臂,然后在要掀起他衣服下摆时。 沈赴野终于反应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温池雨知道那个中年男人下手有多狠,她有点急,“我想看看。” 他低头看着温池雨,声音很沉,“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紧接着又问,“谁让你来的?” 语气很像昨晚电话那样,又凶又有点莫名让人心疼。 温池雨这次没像早上那样躲避,她看着沈赴野的眼睛,“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是坏人?” 沈赴野脸色一变,扣着她的手变紧,“我昨晚还说了什么?” 温池雨明显感觉到他情绪在剧烈起伏,他不仅是脸色连周身的气压都变得非常低和沉。这样的他其实挺让人怕的,但温池雨莫名不怕,她觉得他不是那通充满脏话的电话里说得那样的。 她知道坏人什么样,也知道施暴者是什么样。 温池雨忽然想起,沈赴野那张前几天刷爆学校匿名墙和各个群的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沈赴野,穿着北城附中的校服,有锋芒又有野心,意气风发好像全世界都他的。 温池雨看着眼前的沈赴野,明明长相一样,可感觉为什么就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呢。 “温池雨。” 在他低沉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对沈赴野说:“沈赴野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小野 气氛一下静了下来。 沈赴野没想过她会这么问,愣了下,目光很深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你还真是……” 他没说完,又静了下来,然后就这样看着她笑起来。 房间还是那么乱,但好像没刚刚让人难过了。温池雨看着他的笑,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黄昏的光走得很快,房间里变得很暗,温池雨不适应这种黑,她手指在墙上摸了摸,找不到开关。 沈赴野帮她按亮灯,情绪已经和刚刚完全不同,目光还在安静看着她,“刚刚吓到了么?” 温池雨摇摇头,声音轻轻的问:“现在能看了吗?” “什么?” 她顿了下,好像怕自己吓到他,问得更轻了点,“他打你了吗?” 沈赴野没说话,目光还那样很深的看她。几秒后,他又问了一开始的问题,“谁让你来的?” “没人让。” “为什么来?” “想来。”温池雨看着他说,“我想来。” 沈赴野手里捏着烟盒,第一次没避开她点了根烟。 四周很安静,所以打火机的声音,烟草燃烧的声音,他吞吐的声音都特别清晰。 “温池雨。”静了会儿,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没什么好的。” 温池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说的是伤,“啊?打得很重吗?没一处好的吗?” 语气关心着急得不得了,身体也又靠近过来,她手很凉。 沈赴野没说话,他垂着眸,盯着她拽着他衣摆的手。 他没阻止,过了会儿,慢慢低声笑了下,自言自语似的,轻叹了两个字,“服了。” ** “他真没打你啊?”温池雨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沈赴野偏过头看她,“刚刚不是都看了么?” 温池雨脸有点红,她主动转移话题,“你饿么?” 他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算饿。” 什么叫算饿啊。 温池雨轻声嘟囔了下,“那去吃小馄饨好不好?” 他说:“好。” 他们两一前一后走出门,今晚有个灯会,不远处的主街上很热闹。温池雨没去看那边,低着头专心在看他们两影子。 他真的好高,影子都比她长那么多。她忽然想起几分钟前,她因为着急掀起他衣服的情景。 她手真的很凉,不经意碰到他腰腹的肌肤,他下意识往后了点。她因为他这个小动作,更凑近了点。那盏很破的灯很亮,少年身体的每处都被她看得很清楚。青涩有力量,线条明确,里面的肌肤比一直露出来还要白一点。 她专心在找伤在哪儿,视线上上下下巡视,越来越过分,要往更上或者往更下。 “好了。”头顶传来他有点沙的声音,她手被他按住,衣服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有点若有若无的抱怨,“哪有你这种看法。” 她那种看法是哪种啊。 温池雨余光又瞥向身旁的沈赴野,忽然想到什么,啊了声。 沈赴野脚步一顿,低头目光看了过来。 温池雨脸红了红,说不出话。 “想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 沈赴野低声笑了下,似乎将她看透了,“别想了。” 那晚温池雨又做了个梦,梦里很黑很暗,她特别怕的一直走一直走,忽然有人按亮了光。她转身过去,看到了沈赴野。 第二天在学校梁璐一直在盯着她,但碍于宁小怡在一直没找她。 温池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课间被她拦住的时候,没躲。 梁璐很紧张,小姐妹之间总有些不用说的规矩,她不想跟宁小怡闹翻。 “那天……”她刚说个开头。 温池雨就打断,“我不会说的。” 梁璐脸色很差的看了温池雨几眼,她其实不算特别讨厌温池雨,但还是不放心,“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弄你的办法多得是。你也不想刚过两天好日子,就不安生吧?” 他们上节课在实验楼,这会儿站在刚出实验楼没多远的树后。十一中小,这排树旁边就是室外篮球场。 这节是大课间,有不少男生已经抱着球跑过来,其中还有他们班的。 温池雨看着梁璐没说话,梁璐不想被人看见,也没耐心再等她回答,直接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温池雨抱着书继续走,刚走两步,视野里出现里一双篮球鞋。 她往上看到程焰生的脸,她有点不耐烦,“你们不用都来找我,我真不会说。” 程焰生抿了下唇,本来想说什么,又被她这话堵了回去。他看了她会儿,视线忽然不知看到谁了,他脸色一变,语气恶劣的,莫名其妙的扔来句话,“温池雨,男人都一个样。” 温池雨没理他,直接错身走了。 人影都没了,还在站在原地的程焰生,忽然往后走两步,抬眸看了眼,树影下懒洋洋靠在那儿的人。 “你至于吗?” 沈赴野脸上是标志性的懒散表情,“你又欠打?” “我日。”程焰生想起那晚他下手的狠劲,“你他妈之前到底干什么的?打架这么擅长?” 沈赴野顿了下,抬眸扫了眼他,“所以就你那点本事收着点。” 那段时间,过得好像很温和。 学校里没人再会把她和程焰生联系在一起,宁小怡和梁璐他们好像被人找了麻烦,又被高敏看着,没空找她麻烦。 温秋见过胡苏林的父母,似乎进度八百倍速的都在讨论结婚日期了。 又一个午后,温池雨刚做完一道题,她趴在桌子上,被太阳晒得有些困意。 她脸颊枕着胳膊翻了个面,沈赴野出现在她视野里,他窝在椅子里正在没精打采地打游戏,五分钟里打了个好几个哈欠。 她想他昨晚肯定又没睡,他好像晚上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温池雨看着他脸正漫无边际的发呆,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是那天加上信誓旦旦要教她泡男人的小兮,她一个字都没说,发来了个网址。 她没多想,直接点开。 第一秒跳出来的是花花绿绿让人眼花缭乱的广告,在温池雨还没反应过来时,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漫了出来—— 四周本来很静,一下变得热潮翻涌。 下午细密的日光风轻云淡地照射进来,正好将满屋闷热躁动暧昧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那个本来在打游戏的男生,动作骤然顿了下,抬眸目光看过来。 他此刻眼眸漆黑而耀眼,笑得有点磨人的坏。 温池雨耳尖立刻变得通红,她心慌意乱,紧张得又找不到关掉的地方在哪里。 那个人已经站起,从身后弯腰俯身靠了过来。他先伸手捂住了她眼睛,然后从她手里拿过手机。 他懒洋洋的,有点笑,“已经开始想了啊。” “……” 温池雨觉得热又觉得羞,后颈那边都开始出汗了。 沈赴野关掉视频,但没将手松开。他手机里游戏还在继续,队友见他不动了在屏幕上疯狂打字。 他没管,扫了眼她和小兮的聊天记录,似笑非笑的评价,“还挺有好学劲儿的,别人发什么就看什么。” “我不知道是这个。”她小声反驳。 沈赴野不置可否地哼了声,“第一次看么?” “还没看到。” 她眼睛还被他捂着,能感受到他笑起来时微微颤动。 听到她这么回,他笑得更厉害,又问了次,“想么?” “没……”刚说了个字,温池雨想到自己之前说谎被戳破,又咬住唇,声音小小的说:“就一点点。” 他又笑,捂着她眼睛的手,往下滑了几分,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她脸颊,“小女孩,你害不害臊啊。” 那晚,网吧那儿好像有什么游戏比赛。 阿阔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温池雨见他走了才松了口气。 她拿回手机,看见那条网址的微信,已经被删了。 小兮又发来几条信息—— 【小兮:怎么样怎么样?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温池雨:……还行吧。】 【小兮:你喜欢什么种类的啊?我这还有很多。】 温池雨不知道怎么回,她耳边全是那句,‘小女孩,你害不害臊啊’。 还没思考出来,小兮发来一条。 【小兮:日日日日日,刚刚阿阔把我手里网址全删了。】 【小兮:啊啊啊啊啊我收集了好久。】 温池雨想了想,大概知道这事是谁让干的,她找个抱抱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小兮:我看到沈赴野了,你怎么没来啊,今晚魔龙有比赛人超级多好热闹的。】 【温池雨:明天要上课。】 【小兮:哈?沈赴野不上课吗?来的那些女生,她们不上课吗?我和你说,她们可会吃人。】 温池雨看着这条消息没回。 今天一天温秋都不在,有个亲戚生病了,她去帮忙照顾。十分钟前,温秋发来消息,说今晚不回来了,让她一个人把门窗锁好注意安全。 温池雨抱着腿,脸靠在膝盖上,眼睛还看着那条微信。 小兮似乎怕她不信,还拍了张照片过来。 昏昏暗暗的网吧环境,电脑屏幕亮着,一群人围在沈赴野身后站着。里面女生很多,每个人眼神里都散着要将他占为己有的信息。 温池雨看了眼,又想到之前周岁穗说的沈赴野的各种条件有多好。 其实不需要优异的成绩,也不需要多好的家世,只单靠沈赴野这个人,就没人能抵挡的住。 她情绪忽然变得有点低。 【温池雨:我不去了。】 【小兮:为什么啊?】 【温池雨:我还有个卷子没写完,明天得交。】 【小兮:……】 温池雨没有卷子要做,她将手机放到一边,将楼上楼下的卫生打扫了一遍,出了一身汗又去洗了个澡。 可她心情还没好转,随便找出个题集开始刷,心不在焉的还没做两题,眼前忽然刷一下黑了。 佳美停电了。 另一边魔龙网吧。 比赛刚刚结束,沈赴野和阿阔他们排在第一,有三万块奖金。 阿阔兴奋得要命,用力揽过小兮亲了口,然后大声嚷嚷号召着一群人,要去吃宵夜庆祝。 沈赴野不太想去,他困得不行,只想睡觉。 阿阔不让,非拖着他一起去,“别啊,你不去哪有妹啊。” 小兮在一旁听到,不满:“喂!” 阿阔贱兮兮笑,掐了下她腰:“你是最美的那个。” 小兮这才满意。 沈赴野低眸看了他一眼,阿阔连忙搭话:“走吧走吧。” 他没回,倒是漫不经心跟在人群最后。一起跟来的女生,目光都缠着他,有大胆的,过来跟他说话。 他态度很淡,不接话也不看人,难搞得很。 烤鱼店里,阿阔目光扫过刚挫败走的那个,“刚刚那个胸大腰细,长得也带劲,不挺好啊?” 沈赴野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雾弥漫开,他神情懒懒,半晌才发觉,阿阔在跟他说话,瞥了他一眼,“你问我?” “不然呢,人家可隔三差五就来网吧,专门就为了堵你。”阿阔暧昧地挑了下眉,八卦调笑起来,“真不认识下啊?” 沈赴野没什么兴趣,心不在焉的在看手机。 阿阔觉得他这样挺没劲的,“我说,你是不是有人了啊?还是怎么的,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素成这样,守身如玉呢啊?” 沈赴野咬着烟,被他说得,吊儿郎当的低笑了下,“谁跟我啊。” 阿阔一听就炸,“我靠,你这话太欠了了啊。我这网吧,最近来的女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冲你的。” 沈赴野没说话,随意地抽着烟,周身全是满不在乎的劲儿。 阿阔琢磨不透他,他觉得沈赴野清醒又颓废,就是那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能做到,但他什么都不要。 这劲儿虽然怪牛逼的,但总让人觉得他不对。 阿阔有些话早就想说了,“野哥,你以前是不是……” 说到一半,沈赴野的手机响了,阿阔认识那个备注,是温池雨。 他看着沈赴野接通,温池雨不知说什么,沈赴野沉默了两秒眉头微微皱起,他声音和比起和别人说话低了几分,听起来莫名温柔,“怎么了?” 阿阔发觉了什么眸光闪了下,又想起温池雨之前来网吧的情形。他们这个网吧乌烟瘴气根本不禁烟。平时也他也没管,别的女生来他也没管,就那次温池雨,莫名其妙让他掐烟。 这下阿阔看向沈赴野的目光变得八卦和深意起来,沈赴野没在意,起身往外走。 ** 沈赴野问完怎么了后。 静了会儿,温池雨在答话,她声音很轻,“佳美停电了。” 她说完这句,隔了两秒,又补充说温秋今晚不在。 沈赴野听完淡淡嗯了声。 然后气氛就静了下来。 温池雨听着沈赴野的呼吸声,耳尖很红,忽然话题一转问:“你现在在哪儿呀?” 那边沈赴野又静了挺久的,温池雨等着,手指地摩擦着衣角,紧张得无意识的吞咽着。时间一秒一秒都很具象,就在她觉得心口都因为绷太紧而疼时。 他察觉出什么,声线好像更哑,“是想要我陪么?” 她没出声。 但而后的下一秒,耳边就听他说:“知道你在要什么吗?” 沈赴野问了后似乎也没想她回。 感觉他整个人都有种放松的懒散,懒洋洋的抽烟,慢慢的呼吸,声音低着在笑。 她就听着,然后又过了好一会儿。 “等着。”他说。 温池雨放下已经有点发烫的手机,将脑袋埋进枕头里。 她没着没落的,脑子里全是他问的那句话,总觉得他的意思和她想的不一样,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出。 整颗心乱糟糟的,满脑子胡思乱想里,楼下传来动静。 温池雨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脚步有些杂乱的打开房间的门。踩到台阶的时候,身体又莫名开始软。她抓着扶手,刚要再往下走,目光已经看见了在楼梯拐角台阶上的沈赴野。 他身上还是晚上分开时那件松垮的卫衣,领口歪着,露出里面的白T。 沈赴野抬了下头,只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就有了点说不清的变化,像是…透着股让人心慌意乱的危险。 温池雨本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眼眸低着盯了她几秒又抬起。 然后喉结缓慢滚了下,又恢复如常。 光线太暗,只有两人手机屏幕那点亮。温池雨没看清也没看懂,这一系列短暂的反应。她只觉得这个气氛有点微妙的古怪,没话找话的开口,“比赛赢了么?” 他漫不经心嗯了声,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两之间隔了五六个台阶,温池雨见他不动,不自觉地有下了个台阶。 距离缩短,女孩身上刚刚洗澡的味儿透着单薄的睡裙,在空气里变得更明显。沈赴野偏过头又去看她,眸光有点沉。 但温池雨没发觉这些,她视线在他的衣服下摆上停留了会儿,忽然开口问:“今晚很热闹吗?” “还行。” “女生是不是很多?” 沈赴野没出声,看她的眼眸变得更深意了点。 温池雨感觉到了,但她眨了下眼睛,继续说:“刚刚你在哪儿呀?” 他还没出声,狭窄逼仄的楼梯上的空气好像凝滞住了。 太静了,哪怕停电了,四周暗到极点,但小女孩的那点小心思还是昭然若揭。 温池雨抿着唇,牙齿细细的咬在唇肉上,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不要那么重。 沈赴野和她不同,他顺势随意靠到墙上,模样很懒,随意笑了声:“审我呢啊。” 她没答话,过了两秒,犹犹豫豫,才声音小小又软的说:“有股女人味。” 这次,沈赴野微愣了下,温池雨说完就有点后悔,想要再说什么。 但下一秒余光发现,他看着她在笑,心跳就这么猝不及防快起来。 她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只听见他说:“你说你的啊。” 小野 【周岁穗:后来呢?】 【周岁穗:他陪你一夜啊?】 温池雨正在分发试卷没及时回消息,前几排八卦上头的周岁穗心急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温池雨看到了,她将最后一张卷子发完,拿起手机。 【温池雨:也不算是。】 【周岁穗:不要这么模棱两可啊!】 周岁穗快好奇死了,她看了看温池雨又看了眼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觉的沈赴野。 【周岁穗:他都睡一天了,你们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温池雨看到这句话,下意识转头也看了过去。 他睡得很熟,江裕和其他几个男生在旁边拿着手机在组团玩游戏,音效和对话声那么大,都没吵醒他。 【温池雨:他昨晚在楼下没上来。】 【周岁穗:?】 【温池雨:真的。】 昨晚后来,他就一直窝在柜台里的椅子上,早上很早的时候回去洗了个澡又回来,跟她一前一后来的学校。 【周岁穗:就这样啊?】 温池雨手指在屏幕上停滞,打了个嗯字。 但其实不是,昨晚他们还加了微信好友,语音通话一直开着。他说怕的话,就和他说话。 温池雨往左滑了下屏幕,最近的联系人里,周岁穗的粉色头像下面,就是那个几乎全黑只有中间有一点微弱星点的头像,和还没改备注的名字,Fn。 温池雨将那个嗯字删了,然后—— 【温池雨:还加了好友。】 【周岁穗:……】 【周岁穗:你们是小学生吗?】 温池雨没再回。 下一节是物理课,老师拿着卷子在讲台上讲得昏天暗地。讲到最后一道大题时,物理老师忽然扫了下下面的学生,看到那个在睡觉的人,眉头皱了下。 “沈赴野。” 那男生没醒。 物理老师眉头皱得更紧,又叫了一次,“沈赴野。”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江裕在旁边小声叫了他一下,见他还没反应,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沈赴野这才有反应,人还是睡不醒的困倦样儿。他懒懒的揉了揉头发,慢慢直起身靠到椅子上。过了两三秒,才发现都在看他。 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没变,就那么抬眸看向老师,“怎么了?” 老师被他这理所当然又慢条斯理的语气搞得一愣,下秒才反应过来,“上来做题。” 江裕连忙好心的在旁边提醒他,“卷子最后一题。” 沈赴野哦了声,拿着卷子走上黑板前,垂眸现看了一眼,然后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几行。 他写完就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前后的女生窃窃私语—— “好狂。” “但都对诶。” 温池雨看着黑板上的步骤,又看了看老师要发作又被他搞得没办法发作的表情。 真的狂。 下课铃在这时响,老师瞪了眼沈赴野,拖着硬是将这题讲了才下课。 老师一走,教室里躁动起来,几个男生在后面吊儿郎当的调侃他。他撑着下巴,没搭话,像还在困劲上没什么精神。 江裕将烟扔给他,他接过刚要站起来出去抽烟,几个女生抱着卷子走过去,眼睛很亮的看他。 “沈赴野,我有题不会你能给我讲一下么?” 他扫了眼,还没说话,江裕勾着沈赴野的肩膀,冲着那几个女生嬉皮笑脸道:“是真要问题?还是要人啊。” 女生们被戳穿心思脸一红,刚要说什么,江裕和沈赴野已经走出了教室。 周岁穗看见了这一幕,特意给温池雨使了个眼色。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假装没看懂。 门口正好有人叫在温池雨的名字,说高敏找她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发现隔壁班的顾舟也在,高敏见她来了,递给她张京大冬令营的报名申请表。 “我们名额少,学校就推荐了你们两去,没什么问题的话周五前填好后给我。” 温池雨看了看报名表,点了点头。 他们两一起走出了办公室,从办公室到教室有一段距离,陆逸凯看向温池雨,“你打算考京大吗?” 温池雨点点头,顾舟想了想京大历年的分数线,又回想了下温池雨最近这几次大小考试的总分。 十一中不是重点高中,要从全市来看的话,根本排不上名。但温池雨的成绩很好,之前的一模,她能排进市里前十。虽然在学校的百名榜上,他们两一前一后,但在市里根本排不到一张榜上。 “这个冬令营你去吗?你的分数,不用降分正常发挥也能考上的。” 温池雨说:“还没想好。” 顾舟问,“你想考什么专业?” “想学医。” “那分数线就更高了。” 温池雨看他,其实他们两不熟,只是成绩都挺好,总会碰到,“你呢?” 顾舟叹了口气,“我不挑专业,只要能上京大就行了,这个冬立营我想去试试,要是能过降得分还挺多的。” 他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好友吧,不管去不去,你都和我说一声,要是去的话,我们一起讨论下怎么去北城。” 温池雨点点头。 沈赴野从楼梯上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走廊上,那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在要她的联系方式。她微微低着头,侧脸又乖又静,手指按亮屏幕打开界面,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江裕走在他身后,见他停下来,奇怪的问:“怎么了?” 沈赴野眼眸半眯了下,没说话。 ** 那天他们班的晚自习出奇闹,特别是后面那群男生就吵吵闹闹的就没停下来过。 班长说了几次,连巡楼的老师来训话,都没起作用。 温池雨作业写完了,在刷高敏给她的京大历年的营试题,题有点难,她做起来速度比平时慢一点。 同桌时不时转头往后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好好奇啊。” 后一排的女生听到点什么,“好像是谁写了告白信被他们翻到了。” “谁写给谁啊?”同桌问。 “不太清楚,但……”女生目光扫了扫温池雨,“好像,不确定,我看他们一直往这边看。” 同桌哦了声,脑袋转回来,继续写卷子。 九点十分钟的时候,晚自习下课铃一响,后面男生们就起哄一样怪叫。 温池雨被吓到往后面看了一眼,视线不小心和沈赴野的撞到,她连忙移开。 她和平时一样,脚步很快的往教室门口走,快到教室后门时,起哄的声音更大。她下意识停了下脚步,然后有个男生突然叫了下她名字。 她看过去,认出他叫陆逸凯。 陆逸凯紧张地抓了下头发,欲言又止了会儿,话没说出口。 但是跟着她一起出了教室,这个点是高峰,走廊里楼梯上都是人。温池雨安静的跟着人流走,忽然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信封。 耳边陆逸凯急促的声音响起,“你随便看看就好,不用给我答复。” 他说完,就飞快钻进大部队里,连拒绝的时间都没给她。 温池雨脚步却又停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眼手里有点发皱的信,又抬头去看陆逸凯的背影。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们一整晚在起哄什么。 温池雨慢吞吞将信放进校服口袋,继续走,只是脚步比之前那么急了。 下教学楼,出校门,在第一个转弯口,校服后领忽然被人拎住。 温池雨紧张防备了一秒,立刻认出了他身上的味道。 “这么久啊。” 还有他的声音。 小野 “啊?等久了么?” 温池雨仰头看向沈赴野,表情有些惊讶,应该没晚几分钟呀。 沈赴野瞧了她会儿,一时没说话。 温池雨眨了下眼睛,刚准备拿手机看一看时间,没想到正巧,她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她一愣,是个微信语音通话,找她的人竟然是小兮。 温池雨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 “喂。” “诶?接啦?”小兮那边特别吵,因此她的声音特别大,“你放学没啊?” 温池雨莫名看了眼沈赴野,发现他注意力是散的,漫不经心地不知在想什么。 “放学了。” 小兮大大咧咧的开口:“我有个事儿找你帮忙。” “什么忙?” 小兮见她没拒绝,叽哩咕噜语速很快和她讲事情的经过。 温池雨听得认真。 小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小兮的声音在回响。 沈赴野原本目光散漫的晃着,但没两秒又晃到她身上,视线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最后落在了她校服口袋上。 那个信露出了个角在外面。 他眼眸顿了下,盯着那儿,手心忽然有点痒。他也没怎么忍,直接伸手勾了下她口袋。 力度不大,但猝不及防的,温池雨没防备,身体往前倾了下,脚步也跟着往前近了一小步。 她脸颊蹭到了他校服,“可以呀,就是帮你圈一下考试范围……” 而后尾音断了秒,那个“么”字的发音咬得很奇怪。 小兮没注意到,她噼里啪啦还在抱怨,“嗯嗯,都是我之前挂科要补考的,说这次考不过不给毕业证。妈的,一个破职校,哪那么多要求。” 温池雨嗯了下,她其实已经听不太进去小兮的话。她被沈赴野突然的动作搞得有点懵,眼睛和心思全只够装沈赴野的了。 “那你今晚有空么?我现在在阿阔这儿。”小兮问。 温池雨反应过不来没出声,过了两秒,沈赴野察觉到什么抬眸看她,低声提醒她:“回话啊。” 温池雨根本不知道小兮在说什么,只又嗯了声。 小兮得到满意的答复,十分高兴,说给她买奶茶和夜宵。 然后东拉西扯的又说了两句不知道什么,这才将电话给挂了。 可电话是挂了,他手指还没松开。 温池雨低眸看过去,脸红了下,觉得他应该是知道这个事。 果然,下秒就听见他说:“第一次收么。” 温池雨刚要说话,他好像想起什么,又说:“哦……不是。” “……”温池雨觉得躁得慌,她转开了这个话题,“我得去小兮那儿帮她。” 他嗯了声,终于懒散地收回手。停了好几分钟的脚步,终于重新开始走。 魔龙网吧在另一个方向,温池雨走了两步,忽然头顶传来个声音,声音很轻,自言自语的,“懂不懂啊。” ** 还没到魔龙,在前面的小吃街上就遇到了正在排队买奶茶的小兮和阿阔。 小兮冲她招了招手,下秒索性队也不排了全扔给阿阔。她跑过来,勾住温池雨的胳膊,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我天,还真有人不改校服啊。” 沈赴野从她过来,就走去阿阔那儿了。 温池雨被她语气搞得一愣,“很多人都不……” “哇,你连耳洞都没有啊。”小兮的脸猛地凑近,盯着又看了会儿,直接伸手在她脸颊上捏揉了下,“我靠,白成这样一点底都没打啊,怎么长的啊。” 温池雨抿了下唇,她从小到大朋友不多,从没遇到小兮这样的,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的看着她。 小兮被她傻愣愣的表情搞得,又哈哈笑开,“你别这样看我,我怕我控制不住吃了你。” “……” 小兮知道她脸皮薄见好就收,“走走走,我们先回去,好几门呢,下个月就补考了。” 温池雨点点头。 另一边阿阔侧头问了下奶茶店里的员工,还有多少到他们。 听到还有两个,他不耐烦的瞥了下嘴,目光往不远处温池雨和小兮身上飘了下。 “真他妈邪门,这两人完全两个型,这才第二面就好的跟亲姐妹一样。” 他说完见沈赴野没答话,又抬头去看他,忽然想到什么,“昨晚去哪儿做好事了啊?” 沈赴野想到昨晚那幕,低头点了根烟,声音低下来,“确实算好事。” 阿阔笑得暧昧,刚要问什么,身后奶茶叫到他们号。他转身接过,回头又跟上沈赴野,嘴碎到烦人,“具体说说呗。” “说什么?”沈赴野咬着烟随口问。 他们两已经走到魔龙网吧门口了,沈赴野将烟掐了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拉起眼尾,看了眼阿阔,阿阔心领神会地也将自己的烟给掐了。 “女人呗,你这表情,不就是想女人的表情啊。” 沈赴野没出声,静了会儿,低声问:“是么?”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阿阔觉得奇怪,但下秒他想明白了,“日,不会第一次想女人吧你?” 沈赴野笑骂了句滚,转身进了网吧。 温池雨正拿着小兮的书,在认真的看。小兮注意到他们进来,跑来阿阔这儿拿过奶茶,还抱怨了句慢死了。 阿阔作势要掐她,她笑嘻嘻跑走,将奶茶插好吸管递给温池雨。 温池雨接过,小声的说了句谢谢,视线又回到课本上。她看了下每章的知识点又拿过小兮带过来的卷子,拿起笔,在书上写写画画。 沈赴野坐在她后面的位置,他懒散撑着下巴,视线还是先落在了那个情书上,后来往上看向温池雨的侧脸。 小女孩儿好像什么事都做得很认真,乖得有点过。 他思绪又回到昨晚,那会儿有扇窗户没关,夜风将那股香气和温热的气息被发酵得很浓。暗得不见光里,露出来的肌肤更白的刺眼,细肩带的裙子吊在薄得不能用劲儿的肩骨上,没人比她还厉害。 但她懵然无知的,居然还审他,身上女人味哪来的。 突然温池雨手机响起来,应该是温秋的,她乖乖的和温秋汇报今晚会晚回去的事情,似乎提到他了,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不太自在的收回。 沈赴野将她反应收尽眼底,低笑了声。身旁的阿阔抵了他一下,目光从温池雨身上绕了圈回来,意有所指,“什么时开始的啊?” 沈赴野头往后仰靠到椅背上没出声,手指转着打火机,模样很懒散。 阿阔等了会儿,爆了句脏话,“他妈的,磨磨唧唧的,老子不问了,再心痒也不问。” 那晚时间刚过十一点,身后转椅拉近声由远及近,沈赴野伸手敲了下她的桌子,“走了。” 温池雨还没说什么,小兮先不满,“才几点啊。” 沈赴野歪了下头,看向温池雨,温池雨抿了抿唇,看向小兮,“书和卷子我带回去,周末应该就可以给你。” 小兮还想说什么,就被阿阔从后面按了下脑袋,她看了看温池雨又看了看沈赴野,闭上了嘴巴。 温池雨跟着沈赴野走出魔龙,这个点的月浔很安静,他们两一前一后有一点距离的走着。 沈赴野没说话,温池雨看着脚尖走得不专心,在想要不要找个什么话题。 忽然,后脖颈从又被他捏了下。 “看路啊。”他说。 前面有个下水道的井盖。 晚上有点降温,他指尖的温度有点冰,但掌心很热。 温池雨下意识颤了下,慢半拍的绕开。 然后又继续一路安静,直到回到了佳美。 温池雨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想说,但又什么都没说。 晚上临睡前,她躺在床上,将前因后果和他今晚一点点反常综合起来,突然抱着被子坐起来。 他不会是不高兴,她收别人情书吧? 小野 第二天天还没亮,温池雨就被周岁穗的电话吵醒。她说自己忘做了两张卷子,现在快到佳美,让她快快把卷子准备好。 温池雨半梦半醒的,下楼开门。 “所以昨天他们那么闹,真是陆逸凯给你写情书了?” 周岁穗边抄作业边问,温池雨在卫生间里洗漱。她擦干脸上的水汽出来,找出校服换上。 “嗯。” “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今天找机会还给他。”温池雨从楼下拿上来牛奶和面包,递给周岁穗一份。 周岁穗接过喝了一口,“其实不还给他也行,不然还尴尬。” “说清楚比较好。”温池雨看了眼时间,“还有多少,得出门了。” “快了快了。” 紧赶慢赶,笔尖快得飞起,终于将两份卷子填满。 周岁穗松了口气,背上书包,咬着面包,勾着温池雨一起出门去学校。 路上她问:“那你要去北城参加那个京大的冬立营么?” “我姐想让我去,我再想想还有段时间。”她算了算去一趟开销有点大,而且那段时间好像正好在过年左右。 周岁穗想到什么,“之前不是说沈赴野被保送京大了吗?你就去呗,这样考京大能有底些,难道你不想和他一个大学啊。” 温池雨微楞,抿了抿唇,声音轻轻,“想啊。” 周岁穗听到这两个字,轻掐了下她腰,两个人对视一眼笑起来。 这天温池雨刚到教室,就发现自己桌子上放着的那摞书里的夹了张纸条。 【周六我生日去聚星唱K,我也叫了周岁穗,你来吗?】 温池雨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谁放她桌上的,她四处看了圈,一直注意她这边陆逸凯,小幅度的伸了下手。 温池雨看见了,她愣了秒收回视线,低头将纸条收了起来。 沈赴野进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扫了眼那个陆逸凯,又看向温池雨。 江裕跟在他后面,没注意到那边,勾着他肩膀将自己手机屏幕移到他面前,“靠快看,匿名墙又被你刷屏了。你这样,兄弟我们是不是毕业前都脱单无望了。” 沈赴野没搭理,他兴致很淡,没看一眼直接回了位置。 江裕不肯放过他,叽叽喳喳在他身旁啰嗦。 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温池雨将这事和周岁穗说了。 周岁穗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她:“去呗,确实叫我了。” 温池雨咬着筷子,有点犹豫。 “去吧,反正我想去。”周岁穗猜到她的顾及,“宁小怡她们不和陆逸凯玩不会去的。” “我再想想。” 下午有节体育课,但天空不作美,突然来了场暴雨。 本来云淡风轻的,一下子变得乌云压顶,到处的阴沉沉的。高敏占了课本来要讲卷子的,但他刚进来看到一教室丧着脸,又退步说让他们自习。 有几个男生还不满,闹着说别的班班主任都会放电影给他们解压,高敏气得瞪了他们几眼,最后还是妥协。 教室里的灯全都关了,窗帘拉起,只有投影幕上的光。外面雨声滂沱,雷声轰鸣,屏幕上放的是个很热门的恐怖片。大部分学生都很看得很认真,一遇到恐怖的镜头,教室里此起彼伏全是尖叫声和倒吸气声。 温池雨不太感兴趣在写测试题,陆逸凯又悄悄给她塞了张纸条问她要不要去。 她犹豫了会儿没回,但被那道视线盯得有点不自在,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走廊上别的班都在上课,温池雨直接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冲了冲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呼了口气。昨晚太匆忙了,那封信得尽快还回去,还得说清楚。 磨蹭了一会儿,她又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雨太大了,走廊的地面上,被打进不少雨。温池雨走得很慢,没两步,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沈赴野握着手机,靠在墙上,低声在说话。 温池雨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她心里又想起昨晚不着边际的那个猜测。可能因为心思分了出去,脚下被水滑了下。她本能轻呼了下,他听到动静,捞过她的腰,避免她摔倒。 “行了,我怕什么啊。”他还在讲电话,眼睛却在看她。 温池雨心口跳了下,虽然现在天色很暗,也在上课没几个人,但毕竟是在走廊这种随时都有可能有人出现的地方。 她紧张地抓了下他的手臂,想借用他让自己站直,没想到脚下更滑,她心一慌,连忙伸手抱住他。 “没什么别……”他话音一顿,目光低下来,“你说。” 就在同时,耳边雷声更大了点,再下一秒,仿佛能听到除了个什么动静,然后整栋楼黑了下来。 本来安静的教学楼,一下子慌乱躁动起来。 他们两还在那个姿势没动。 走廊上已经有人从教室里走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有女生在叫沈赴野的名字。 温池雨反应过来,连忙要推开他。他先一步,拉着她往后面走廊拐角的视觉盲角,走了几步。 “有人找你。”静了秒,温池雨小声开口。 沈赴野嗯了声,电话不知哪一秒被他挂了。手机屏幕的亮光还没彻底暗下去,他侧着脸在看她,手还扣着她手腕。 “那你紧张什么?” 温池雨眨了下眼睛,刚想否认点什么。 又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个男声,像陆逸凯的。 这下屏幕的光没了,眼前黑透了。可她却觉得他更清晰,眸光和视线也烫。仿佛空气里所有的暧昧都往她这儿钻,让她克制不住的面红耳赤起来。 忽然,他指腹在她手腕那儿轻轻摩擦了下,她心跳猛地乍起,他就松开,然后耳边就听见他说,“是紧张这个啊。” “没……” 他低声打断,意味不明的四个字:“竞争真大。” ** 那天后来整个校园混乱十几分钟,才重新来电。 温池雨在一个课间,主动找到陆逸凯,她将信还给他,“我没有看。” 陆逸凯一愣,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局促不安地连忙开口,“我…我知道,现在高三了,我也没想怎么样的。本来也没想让你知道,就是……” 结结巴巴说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们还是同学和朋友吧?” 温池雨点点头。 他松了口气,抓了抓头发,躁着脸又说:“那我生日,高中的最后一次了,作为同学朋友想邀请你来。”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 温池雨抿了下唇,慢慢点了下头,陆逸凯笑得弧度更大了点,有点激动的又问了句:“真的吗?” 温池雨小幅度地又点了下头。 陆逸凯挺高兴的转身离开。 温池雨没有参加这种生日聚会的经验,周岁穗说随便买什么都行,一般这种就是找个借口一起疯玩。 但话这么说,她们两周五晚上没晚自习还是去买了礼物。 周六那天,白天时温池雨将小兮的卷子和课本还给她。 小兮约她晚上去玩,她有点为难的说有事。小兮一眼就看穿她,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的说:“和谁的事啊?男的呀?” 当时沈赴野和阿阔就在旁边,温池雨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了过去。 可谁知。 晚上她和周岁穗还没进聚星就在门口看见了沈赴野。 他还是身黑色卫衣牛仔裤站在暗处里抽烟,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身边跟了个不认识的女生,女生贴着他应该缠了有一会儿,声音很娇,“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呀?我比她们都漂亮,你又不吃亏。” 隔了几步远的温池雨听着都觉得痒,但他却冷淡得要命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好像是职校的,挺有名的。”周岁穗看那女生有点眼熟,但话题还是绕到沈赴野身上,“他真的好招女人啊。”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赞同地点了下头。 沈赴野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抬眸目光落到她这边。 温池雨连忙移开视线,莫名心虚的还往周岁穗身后躲了下。 周岁穗没发觉她小动作,在她耳边碎碎的八卦,“他们怎么在这儿啊?也是来给陆逸凯过生的吗?” 温池雨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下一秒出来的阿阔给了周岁穗否定的答复。 他一眼就看到了温池雨,语气十分惊讶,“不是有事么?” 温池雨低头看了眼脚尖,声音有点小的回,“是有事。” “啊?那怎么还来了?”阿阔后知后觉的,看了眼旁边的沈赴野,又看了眼温池雨,“和别人约的啊?” 温池雨点点头。 阿阔哦了声,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奇怪,然后莫名其妙多了一问:“男的啊?” 温池雨觉得有点不自在,但还点了下头。 但她刚点完头,眼前的阿阔更加奇怪起来,狂笑得整个人都在乱颤。 “……” 周岁穗觉得这人有病,连忙拉着温池雨往包厢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这人谁啊,你怎么认识的?一副混混样儿。” 温池雨想了想,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就认识了。” 一路心不在焉终于到包厢里,陆逸凯说时间订了包夜,随便玩到几点。 里面人其实不是很多,多数是他们班的,还有几个大约别的班和他初中同学。 来的女生除了关系还行几个,多数的男生们的女朋友。温池雨性子静,又慢热,挺难融入的。周岁穗看上了个别班的男生,怎么都不肯走。 十点的时候,温秋打来电话。 温池雨看了眼正聊得开心的周岁穗,握着手机,走出了包厢。 温秋问:“报名表交了吗?” “交了。”温池雨说:“同学生日会还没结束。” 温秋知道她很少参与这种活动,挺开心她能出去玩的,“交了就好,那结束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不远。” 温秋还是不放心,温池雨说她和周岁穗一起,才勉强安心了些。 温池雨打完电话,转头刚准备回包厢里去。余光忽然看见走廊尽头,沈赴野正倚着墙站着,静静的垂着眸,正在看她。 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温池雨的呼吸微滞,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四周背景音很杂,每个包厢都传来不同的。他手里转着打火机不说话,温池雨垂着眸,目光从他的手腕移到他的手指,“小兮也在这儿吗?” 他嗯了声,情绪有点淡。 温池雨轻哦了下,又垂下脑袋。 她其实看过挺多女孩和他搭讪的场景的,他好像也都是像现在这样,冷冷淡淡话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温池雨抠了抠衣摆,又问:“你怎么在这儿,不去一起玩啊?” 话音刚落,他手里把玩的动作停下,昏昏暗暗里似乎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她明知故问。 “抽烟。” 温池雨呼吸有点皱,闷闷的又哦了声。 她也觉得自己没话找话的太过明显,于是抿着唇,也静了下来。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古怪,过了会儿,温池雨想起周岁穗还一个在包厢里,她有点不放心,想回看她的情况。 刚这么想,脚还没动,一直不太理人的沈赴野忽然抬眸看过来。 “里面是那谁啊。”他问。 声音有点低。 “啊?”温池雨迟慢半拍明白过来,他问的意思。 他是问包厢里面是情书的主人陆逸凯么,她想到什么,耳尖发烫的含糊地嗯了声。 沈赴野又安静下来。 温池雨出来时间太久了,包厢里的陆逸凯发现她不见了,推门出来找她。 一时没看见她,在叫她名字。 温池雨听见了,准备走过去,耳边听见他说:“别随便就跟别人走啊。” 这次沈赴野的声音更低了。 小野 深夜,刚停歇没多久的暴雨又汹涌起来。 沈赴野推开老旧的木板门,漆黑里手指按亮房间内的灯。手机烟盒和打火机被随意扔到桌上。 他侧身去拿桌边的水,瓶盖刚拧开,手机屏幕亮了下。 【温池雨:没随便就跟别人走。】 沈赴野垂眸,眼里多了分笑。他将手里的水放回桌上,手指滑开屏幕,点开她的聊天页面,发现最上面的备注变成正在输入…… 他看了会儿,正在输入又变成了备注然后再变成正在输入。 但好一会儿,还没再发来个字。 【Fn.:够久了。】 【温池雨:啊?什么够久了?】 他先没回,拿过水仰头喝了口。好像能看见小女孩在手机那边的模样似的,他低低笑了下,觉得手心有点痒,摸过烟盒,拿了根烟咬着。 【Fn.:你继续。】 【温池雨:继续什么啊。】 【Fn.:现在想什么呢。】 温池雨当时正趴在床上,周岁穗还沉浸今晚的情绪里,一个劲的给她发消息说包厢里刚看上的那男的。 她心不在焉地回着,一直盯着沈赴野的聊天页面发呆,看到左上角显示消息才将界面切回到周岁穗那儿。 想了好久,她才发了那条信息。 发完后,她心跳一下一下的,明显快了好多,但还比不上他回消息后来得凶。 还能想什么啊。 温池雨心跳到喘不过气,手指在屏幕一动不动,不知要回什么。 屏幕亮度渐渐变暗,手机忽然震了下又亮起来。她眼睛眨了下,以为是他的消息,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 温池雨刚松懈下肩膀,喘出一口气,下一秒,手机直接更剧烈的震了起来。 这次是沈赴野。 他打了电话来。 温池雨心跳又快起来,晚上房间里窗户没关,夜风很凉,但吹到肌肤上却觉得怎么都热。 “喂。”她声音比往常还要软,“你到家了吗?” 他听出来了,静了会儿,才低声嗯了下。 “没在想什么。”温池雨乖乖的,自觉回他上个问题。 沈赴野没说话,声音低下来在笑。 温池雨被笑得更热,她目光垂着,盯着自己在抠床单的手。 那会儿,两人都没说话,两边都很静,互相呼吸声清晰,有一种难以说明的亲密暧昧感。 突然—— “我把信还了。” 她听见他那边点烟的动作停下,咬了咬唇,又说:“我以前没去过这种生日会,有一点好奇。但到那儿,感觉也就那样,没想象中好玩。” 然后停了几秒,又补充,“以后不跟别人去了。” 他还没说话,烟已经点上了。 温池雨听着他轻缓的呼吸声,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等了会儿,她心里又痒又软,不自觉地又叫了声他名字。 “沈赴野。” 他淡淡嗯了声。 “你在想什么啊?”感觉好心不在焉,她在心里小声补上后半句。 “在想啊……”他咬着烟声音含糊,慢条斯理的透这股散漫劲儿,“带你去哪儿玩。” 温池雨呼吸一滞,脑子一下懵了。 紧接着。 “去么?”他问。 “我么?”她回。 “还有谁啊。”沈赴野懒洋洋在笑,声音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宠,“要我点名啊。” 后来,也不知道电话怎么挂了的。 温池雨捏着发烫的手机,呆了会儿,发现它还在震。 周岁穗发来一排消息—— 【周岁穗:许曜白同意我好友了!!!】 【周岁穗:我天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周岁穗:啊,我刚刚翻了下他朋友圈,感觉他好像有女朋友。】 【周岁穗:会不会是前女友啊,毕竟今晚没来。】 【周岁穗:啊,一下子好烦啊。】 【周岁穗:我又好了,悄悄打听了下,好像真是前女友,反正他现在单着。】 【周岁穗:人呢?】 【周岁穗:人呢人呢人呢……】 温池雨回过神,连忙打字。 【温池雨:许曜白是谁啊。】 【周岁穗:…………】 【周岁穗:就今晚那男的,陆逸凯朋友。】 【周岁穗:你居然敷衍了我一整晚。】 温池雨刚想解释,周岁穗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周岁穗:是想了一整晚那谁吧。】 【周岁穗:我都忘了问你,今晚他是特意等我们,送我们回家的吗?后来我到家后,他和你有说什么么?】 【温池雨:有吧。】 【周岁穗:哇,快说说。】 【温池雨:你说出去玩穿什么样衣服比较好呀?】 她这句刚发出去,周岁穗的语音通话就拨了过来。 她在另一边激动地乱叫,“去哪儿玩呀?” “不知道。”温池雨回。 “白天还晚上啊?” “也不知道。” 周岁穗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外头雨势小了,风倒是变大了,吹得窗帘到处乱飘。 温池雨望过去,轻声反驳:“知道跟谁去。” “啊啊啊……” 温池雨被周岁穗突然的反应吓到,“你别叫啊。” “我忍不住啊。”周岁穗又叫了两声,才勉强恢复正常,“裙子,我记得你有件裙子,白色的领口有点像娃娃领那种。” 温池雨知道那件,但,“明天好像降温……” “那才好穿他外套啊。”周岁穗说得理所当然。 这晚睡得不好,一直在做梦,但第二天醒来时又不记得做了什么梦。 温池雨一起床就看着衣柜里那件裙子发呆,她看了看天气,又转头看了眼窗外还阴着的天。 真要裙子么。 她纠结了会儿,总觉得穿上的话,心思明显了点。 可她本来在他面前好像都是透的,什么都藏不住。 东一想西一想的,她居然把自己说服了。 换好裙子出去,正好遇到温秋,温秋看了她一眼夸道,“真好看。” 温池雨嗯了声,手指抓了抓脸,突然觉得有点烧,有种想回去换了的冲动。 她忍着没回去,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沈赴野没说什么时候来,她也没听见他声音,楼下应该只有胡苏林在。 到了楼下,果然和想的一样。温池雨看见佳美门口堆着一箱货,走过去打算去搬进来。 刚推开玻璃门,旁边的烟味就弥漫过来。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就侧头去看。 沈赴野倚靠在墙上,漫不经心抽着烟。那时天光很暗,衬得男生的侧脸更白。他听到动静,懒懒抬眼,视线扫过来。变化在下秒,他忽然半眯了下眼眸,目光很慢从上往下,然后又回到她脸上。 “过来。”他声音低到有点哑。 温池雨没动,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下,然后,又听见他笑,“让我看看。” 小野 那会儿说早不早,隔壁的五金店好像来了几个顾客正在讨价还价,几个人声音叠着,有点闹。 温度确实比前几日低了些,风里还夹着水汽,四处都凉凉的。 温池雨站在那儿,小女孩那点所有敏感的小心思,都被眼前的人的话和笑勾出来。 她看着沈赴野目光落过来,整个人好像被烫到了,动不了。 一秒,两秒,气氛停滞,她脸烧得快藏不住了。 他身边突然出现个男声,那人似乎被烟呛到,咳嗽了两声,才笑骂道:“我日,野哥一大早你就浪。” 温池雨一怔这才发现,沈赴野旁边还有个阿阔。他看见她视线,嬉皮笑脸的冲她笑了笑,然后目光也仔细打量了下,“池雨妹妹,呦今天确实真……” 后面几个字没出口,被身旁的人冷眼扫过制止。 阿阔也不恼,笑得更过分,但话收敛了点,“等会儿小兮,她磨蹭死了,等她到了,我们就出发。” 沈赴野没出声,只是又看回她,似乎才想起将烟掐了。 温池雨点了点头,原来不是只有他们两啊。 过了会儿,等小兮到,温池雨才知道,原来也不是四个人,是一群人出去。 好多都是熟脸,在网吧见过,他们进佳美买了一堆零食饮料和酒。温秋听说他们和温池雨要去玩,一开始不肯收钱,互相来回了好一会儿才已打折结束。 “蔫得好明显。”小兮轻轻撞了下温池雨的胳膊,她目光看向前面男生堆里的沈赴野,又凑到温池雨耳边说,“不过……那么多女生追他,他只带过你出来,你说他明不明显?” 说完她满意的看到温池雨脸红,乐嘻嘻笑起来。 他们去的地方的是月浔附近的一个鹿湖,那儿能露营还能烧烤。 一群人折腾半天将帐篷搭好,刚准备烧烤,天空突然又开始下雨。雨势很大,将他们砸了彻底。 沈赴野将自己外套脱了,众目睽睽之下就套到温池雨身上,引得一群人都在起哄怪叫。 “冷么。”他手指轻握了下她手,发现很凉,眉头又皱了皱。 温池雨看他身上,只剩了件白色短袖,“你不冷吗?” 他手掌还贴着她的,闻言看向她,“我手比你热。” 那也不代表,你不冷啊。 帐篷并撑不住这么大的雨,阿阔看了看天气预报,骂了好几句脏话,看向沈赴野,“现在怎么办?” 沈赴野将温池雨的外套拉链拉上,“打车回去。” “那多扫兴啊。”阿阔不情愿,他眼睛忽然闪了闪,“去你家吧,不然我家也行,反正不能就这么散了。” 沈赴野抿了下唇,他看着温池雨,小女孩湿掉的头发黏在肌肤上,整个穿着他外套还在小幅度的发抖。 她裙子是白色的,他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将外套套住她了,但裙子还是湿了些。而且他外套只到大腿那儿,其他地方,裙子发透和肌肤贴着…… 他目光沉了沉,将她往自己身边又捞近了点,抬头问阿阔,“车到了吗?” 阿阔说:“到了到了。” 温池雨其实并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沈赴野一直牵着她。他手心很热,然后腰被他搂住,就这样半搂半抱的坐进车厢后座。 出租车太老,空调打不起来,里面潮气水汽,玻璃上全是。司机在前面抱怨完天气抱怨车,耳边全是杂音,乱哄哄极了跟心跳似的。 温池雨发现沈赴野的衣服全湿了,她视线和他脖颈处齐平,那儿全是水珠。 “沈赴野。” 沈赴野牵着她的手紧了点,温池雨要说的话,忽然被这个小动作打乱。 这样亲密直接的牵手,好像是第一次。 他询问的目光看过来,温池雨又摇了摇头。 车在十五分钟后停下,阿阔在他们前面那辆过来打开他们车门。 “我家到了,走吧。” 温池雨乖乖点了下头,刚起身就被身旁的人拉住。 他看向阿阔,语气有点强势,“我们晚点去。” “啊?”车门已经被关上,阿阔看着出租车开的方向,露出个明了的笑,“卧槽,牛逼啊。” 温池雨看着车又开了起来,小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我那儿。”他说。 距离很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又停下。 沈赴野将她先推进浴室,然后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声音在门外响起,“往左是热水,浴巾在墙上。” 温池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半晌才小小的哦了声。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想起沈赴野还是全湿着,才慢吞吞将裙子脱下。整个洗澡的速度很快,打开浴室门,发现他衣服都没换,靠在门边正抽烟。 “那个……”她出声。 沈赴野侧身转过来,不知是不是屋外的天空压得太黑了,导致他眼眸也格外的漆黑。 温池雨本来就紧张,她看着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下,“我洗好了,你快去洗。” 他掐灭烟,声线很沙的嗯了声。 温池雨见他往浴室里走,忽然想到又说:“别洗冷水澡。” 他脚步一顿,又看了过来。她身上是他常穿的那件黑色短袖,老房子温度一降,屋里比屋外还冷,她露出来的肌肤白的又泛红。 他眼眸顿了顿,“去床上坐,冷得话我衣服或者被子随便用。” 温池雨点点头。 见他进去,她才缓了口气。 温池雨拿着手机坐到床上,是真的挺冷的,她在衣服和被子之间,莫名选择了被子。 浴室里水声响起,她缩在被子,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可这次比那次还过分。 她身上是他的味道,穿的是他的衣服,还有…… 十分钟前他刚牵过她的手。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的心变得好软好软,又好烫好烫。 还有人觉得不够,要来将这已经氲得很浓的暧昧再烧上一把。 【小兮:(照片)】 照片上是沈赴野搂着温池雨上车的画面。 【小兮:他把你看得好紧啊。】 温池雨盯着照片看,那几个场景发生的太快,她好多都没记清。现在看到照片,才觉得原来真的发生了。 【小兮:他绝对喜欢你,对你这在乎劲儿,我看了都心动。】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将照片保存,还没回小兮。 【小兮:我知道你在看!快说沈赴野把你拐哪里去了?】 【温池雨:他家。】 【小兮:不会是他床上吧?】 温池雨看到消息,手一抖,指腹不经意点了表情过去。 刚准备撤回,这时浴室的门打开,她注意力和眼睛立刻被勾走,看了过去。 沈赴野还是水汽氲绕,发丝挂着水珠,上身裸着,下身穿着质地柔软的运动裤。 等等,上身裸着? 温池雨一怔,眼睛应该要移开却还盯着,手捏着手机的力气的愈来越大。 他从容随意的走过来,似乎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眸光扫过来。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温池雨脸好红,声音小得跟猫叫。 他似乎觉得她问得奇怪,勾唇松懒笑了下,慢条斯理反问:“我怕看啊?” 小野 手机陷在被子里,屏幕又亮起,但这次没人管它。 沈赴野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来。他没说话,只是侧身了下,伸手从她身后拎了件短袖套上。 “消息不回么?”他问得随意。 温池雨啊了声,她连忙低头去看手机。好在屏幕上,因为小兮发的太多了,所以消息提示着全是缩略。 她其实脑袋反应不过来,懵懵生生的又抬眸去看沈赴野。 窗外的雨势还很大,只有微弱的日光。他整个人就在那片很弱的光线里,歪着头很安静的看她。 很奇怪的是,那会儿的气氛她并不觉得安静。 好像哪儿都闹,心跳闹,脑子也闹。 “……回的。”她说。 他低声笑了下,“哦。” 小兮是在问她,他们还过去么,似乎是因为她一直没回。 沈赴野的手机也震了起来。 他看了眼温池雨,接通了通话。 阿阔在那边嗓门很大,“还不来啊?带人出来玩,不会就这样玩吧?别把人吓着。” 温池雨睫毛一颤,捏着手机刚打算打字的手指又停顿了下来。 沈赴野看见了,然后他问:“去么?” 阿阔在那边鬼叫,“我靠你问我?” 他叫完自己发现了不是问他,意味深长的啧了声。 是问她啊。 温池雨睫毛又颤了下,她忍了忍还是用手指挠了下脖子,“去。” 不去的话,小兮估计能直接杀过来。 沈赴野回阿阔:“去。” 阿阔听了个全部,骂了句脏话,将电话挂了。 没了手机的打扰,房间彻底静了。 温池雨目光乱晃,不知何时落在他手上,他手很大手指修长,因为皮肤白手背和手腕处青筋有点明显。 好像…有点欲。 就是这只手牵了她么。 忽然—— “抬手。”他说。 眼前一黑,脑袋又被套进了件他的卫衣,她不自觉跟着他说的做。 “裤子怎么办?”温池雨问。 虽然不穿也不会走光,但……有点奇怪。 沈赴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起身找到件运动裤,长度他穿到膝的那种。 她接过,有点不好意思的躲在被子里套上,然后才慢吞吞钻出来。 卫衣松松垮垮的,裤子也是,她本来就小,在他衣服里更小。 温池雨从床上下来,踩着鞋子,走了一步发现他坐在那儿,还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怎么了吗?” 沈赴野闻声抬眸看向她,目光很深,大约两秒,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近了点。 ? 温池雨呼吸一滞,看着他,他低着头,目光很低,手指拿起运动短裤上的抽绳,交叉系了下。 腰间一紧。 她脚步跟着有点晃。 “还大么?”他问。 原来是裤子的问题啊,温池雨摇摇头。 他又系了一道,松开手时,目光晚一秒才移开。 温池雨没看见,她全部的感知都在腰那儿,她觉得腰间烫烫的,好像不是绳子在勒住,而是别的。 “现在过去么?”温池雨问。 他嗯了声,情绪好像很复杂。温池雨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起来和平时又没什么区别。 但刚走到门口,他脚步又停了下来,低声说:“不去了。” 温池雨啊了声,有点不知所措,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沈赴野唇角抿得有些紧,这次将刚刚的话换成了疑问句,“不去行么?” “可是……答应了阿阔和小兮他们。”她说到后面,被他目光看得话又莫名转了下,“也行的。” 他看着她,有点笑。 温池雨不敢看他的笑,主动转移话题,“那我们做什么呀?” “你想做什么?”他问。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做题么?” “不做。” 温池雨哦了下,她想不出来,“那你想做什么呀?” 他这次顿了两秒,舌尖抵了抵脸颊,喉结滚动,才开口:“现在不能做。” “……啊?” 他声音和刚刚有点变化。 温池雨仰头想去看他,可后颈被他捏了下,目光被困住,头顶又传来他的声音,“先进去自己想会儿,我给阿阔打个电话。” 温池雨很乖的,走了进去。 阿阔那边,他家客厅已经乱作一团。听到他电话响,乱哄哄都在问是沈赴野吗,说来了得罚酒。 阿阔也以为他到了,握着电话走到门口,一开门,空的。 “人呢?”他探头看了看旁边。 “不去了。”沈赴野说。 阿阔琢磨点什么,贱兮兮笑了下。他走到安静点的地方,不肯结束八卦,“是不来,还是来不了啊?” “滚。”沈赴野靠到墙上,视线偏着看到房间里的温池雨。 小女孩看着很紧张,本来偷偷在看他,见他目光扫过去,又连忙移开。 他衣服在她身上,领口很大,她动一下,领口就歪一下,纤细的锁骨露出来一半。 沈赴野手指摩擦着烟盒,他很想抽烟。 她这样,怎么能放她出去。 “挂了。”他懒得和阿阔废话,掐断前又想到什么,“少说点话。” 阿阔连骂了几句脏话,“我靠,这局不是你组的吗?你他妈现在不来了,是不是也太重色轻友了,别是他妈上瘾了吧。” 沈赴野站在廊檐下抽了根烟,才回去。 他进去时,温池雨脸色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胡苏林帮忙送货路上受伤了,得去医院,我姐让我回去看店。” 温池雨有点失落,但店还得顾。 他问:“现在店里有人么?” “没,已经关了,好像摔挺严重的。”温池雨说。 沈赴野点点头,“走吧。” 后来那天到底没有玩成,他也一直呆在佳美,直到温秋和胡苏林回来才回去。 沈赴野离开佳美时,阿阔那儿还没散,他过去了一趟。 一屋人已经醉的七七八八,阿阔递给他一罐啤酒,坐到他身边。 “全身都女人味。” 沈赴野单手打开,仰头灌了半瓶啤酒,没否认哼笑了声。 “真不和我说说啊?”阿阔点了根烟。 “不说。” “小气样。”他看了看沈赴野,又翻出之前小兮拍的那张他和温池雨的照片给他看,“你自己看看什么样。” 沈赴野拿过手机,垂眸看了看,挺满意的,“发给我。” 阿阔受不了,“操,你他妈长这样,到底多他妈纯情啊。” 沈赴野没搭理他,收到照片就起身。 “你他妈又去哪儿啊?”他看着沈赴野问。 “回家。” “你在家不是睡不着么?回去干嘛?” 阿阔知道他不喜欢那儿,回去最多就洗澡换衣服,很少呆得久。 “今天不一样。” ** 走的时候没关灯,沈赴野打开在门口看了会儿才走进去。 他拽脱掉身上的卫衣,留了件T身上,躺到床上。被子和床单上,她味道很挺明显的。 沈赴野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又睁开,打开手机翻出刚刚才保存的那张照片。 盯着看了会儿,眼眸又看向别处,不知想什么什么,然后过了几秒,他猛地起身,骂了句脏话。 慢吞吞往浴室走,T桖也被拽起,要扔到旁边到脏衣桶里时,余光忽然看到了那件裙子。 他动作停了下,耳边突然响起他今晚从佳美离开时,小女孩问他的话。 温池雨问这话时整个人也很羞,可已经那么害羞了,还要天真大胆地开口,“你今天在你那儿说现在不能做的事……” “…是不是…是不是亲我啊?” 他回,“不是。” 他想的可比这个过多了。 小野 周一晚上,九点十分刚过。 十一中里学生鱼贯而出,校门口因为还没停歇的雨变得更加拥挤。 沈舟伊的车停在校门左侧,她低头看了看微信,沈赴野还不回她消息,又抬头看回校门口。 她不太确定沈赴野在学校里,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去那个房子时。 穿着校服的沈赴野从校园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撑着伞,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身边路过的女孩目光不经意总往他身上看。 沈舟伊觉得穿校服的沈赴野太罕见,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打开车窗叫他。 “沈……”刚叫了一个字。 她看见沈赴野头侧了下,眼眸像是在看谁。 沈舟伊目光闪了闪,将后面两个字吞了回去。 沈赴野没注意到她,撑着伞拖着步子散漫的走着。沈舟伊将车重新发动,不远不近的跟在沈赴野后面。过了个红绿灯,沈舟伊忽然发现,他的伞下多了个女孩。 他表情和姿态清淡又随意,和刚刚没什么区别,就是没有区别才奇怪,好像那女孩本来就应该在他身边。 沈舟伊看着眼前这画面有些不敢置信,她认识沈赴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身边跟女生。 前面的巷子变窄,车进不去,她将车停在巷口。隐约能看清那两人的身影,那段光线很昏,地上有水洼,女生没看见,男生懒洋洋的抬手拎了下女生后颈。女生愣了下,然后很乖仰头看他,听不清说什么,但软软的语气很像在撒娇。 而他目光淡淡笼罩她身上,漫不经心的在笑。 沈舟伊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就在车里等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沈赴野的身影又出现。 “她就是温池雨啊?” 沈赴野没出声,垂眸看着车里的沈舟伊,目光有些冷。 沈舟伊早习惯他这幅冷淡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这种事了,我还以为你……” “来干嘛?”他没耐心的打断,语气还目光还冷。 沈舟伊看向他,叹了口气,“非要在这里说吗?” 沈赴野沉默了会儿,打开车门上了车,沈舟伊松了口气。 沈舟伊之前没来过月浔,她只知道沈赴野被扔到个很守旧的小镇里。但眼前的场景,她还是震惊,“你就住这儿?” 沈赴野靠墙站着,正在点烟,听到她这种惊讶的语气,抬眸扫了她一眼。 沈舟伊:“他们还真狠啊。” 沈赴野轻嗤了声,没搭话,只眉眼倦怠的抽烟。他看着沈舟伊东看看西看看,边看还要边发表意见。 “什么时候走?”他语气很不耐烦。 “我才刚来!” 沈舟伊不满,忽然她看见沈赴野手机震动了下。他扫了眼,解锁屏幕,手指打了几个字回了过去。 她眼睛尖,看见他消息列表里一排红色未读的,他只回那一个人。 他回完发现沈舟伊离他有点近的,在盯着他看,跟在看什么稀奇动物似的。 沈赴野皱了下眉,将手机收起。 “没见过你这样。”沈舟伊说,“我现在挺好奇怪,那小女孩到底什么样,能让你成这样。” 沈舟伊是真关心他,她比沈赴野大五岁,她看着他怎么从被捧在云端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掉下来。 “她和那女孩像么?”她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还对那个女孩有愧疚所以……” “不像。”沈赴野冷声打断。 然后房间里静了会儿,沈赴野抽完这根烟,又点了一根,烟雾重到有点呛,他才又慢慢开口,“我这种人是不是不能给人希望。” 沈舟伊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是的,调查结果全都说你是清白……” 他轻呵了声,排斥的味道很重,显然不太愿意谈那些。 沈舟伊又抿住唇,她看着沈赴野。见他好像目光没有焦点的在回想什么,思绪像被困住,过了两秒,忽然唇角微勾起,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了点笑。 “你知道那天她什么样么?”他问得很轻,没头没尾的。 “什么?” “自己淋着雨,却给我送伞,怕得要死,还担心我有没有家。”他又想什么,仰头低低笑了声,“那天是我和她第一次见。” “纯得要命。” 沈舟伊想了想,品出点什么来,“所以,你第一次见人家就存了心思啊。” 沈赴野没出声,又陷入了沉默。 心思么,大约有吧。但他这种人,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本来什么都不该想的。但有些东西,疯狂生长,炙热又肆意,哪怕拼命压制,也没办法。 “好像这世界也没那么糟。”他突然说。 沈舟伊:“本来就是。” 沈赴野看着外面逐渐变小的雨,手机又震了下。温池雨发来个表情包,他回看了之前的聊天记录。 一旁的沈舟伊看不见手机界面上的字,但看的见他,“别笑了。” 那荡漾劲儿,她真受不了。 后来那晚,沈舟伊死活不肯走,她说自己休了年假千里迢迢开了好久的车才到。 沈赴野听完她装可怜的废话,冷淡得要命,直接将她扔到了小镇上一家看起来条件还行酒店。 ** 温池雨是第二天晚自习放学看到沈舟伊的。 那会儿巧的是,她正和陆逸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卖文具店门口说话。 陆逸凯拿着一套卷子,叫住正路过的她,问她这卷子怎么样。 温池雨答了两句,一抬头就看见沈赴野一股懒散劲儿的站在马路对面。他外套被风灌得飞气,指间夹着烟,侧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在和旁边衣着精致的女人说话。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那个女人目光若有若无的总在看她。 “池雨?”陆逸凯看她心不在焉的,叫了她一声。 温池雨收回视线,认真看了眼他手里的那个封面,“挺好的,我做过。感觉对巩固基础知识,挺有效果的。” 说话的空隙,她余光似乎看见,沈赴野好像也看过来一眼。 那晚她冒然大胆问他是不是要亲自己,被他否定的对话还在耳畔。昨天和今天,他们两间,也变得好奇怪。也许是她单方面觉得奇怪,毕竟他还是一贯从容随意。 陆逸凯好像发现什么了,也往马路对面看了一眼。 温池雨的脸立刻烫了烫,“我还有事,先走啦。” “啊?”陆逸凯有点可惜,“好吧,再见。” 沈赴野和那个女人站的地方,是她回去得走的必经之路。温池雨觉得脑子嗡嗡的,手心攥着书包带。 在要路过他们两时,她脚步立马加快,像是在跑。 沈舟伊没想到她速度那么快,连忙出声叫住她,“温池雨。” 温池雨停下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的看过去,发现他们两都在看自己。她心跳砰砰的,全身都透露着不自在,但又觉得好像哪儿哪儿都奇怪。 她是谁呀,为什么会知道她是谁?而且还会叫住她? 温池雨将目光移到沈赴野的身上,他歪着头,漆黑的眼眸正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但显然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果然,下一秒他懒洋洋扬了下巴,方向是刚刚那家文具店,目光还看着她,意有所指。 但话里意思有点难懂。 “忙完了?”他问。 “啊?” 然后,过两秒他又说:“就当着我面啊。” 小野 温池雨还在想他话的意思。 沈舟伊在旁边啧了两声,斜眼瞥了沈赴野一眼,“别搭理他,我是他堂姐,想请你吃顿饭,谢谢这段时间你照顾我弟。” “…堂姐?”温池雨看了看他们两,确实有点像。 沈舟伊点了点头,笑着拉住温池雨,“走吧走吧。” 去了一家养生的粥底火锅店。沈舟伊将温池雨拉着坐到她旁边,沈赴野坐在温池雨对面。 沈舟伊拿着菜单在点,时不时问她,这个吃吗那个吃吗。温池雨有点拘谨,一直在点头。 “那就这样。” 沈舟伊合上菜单还给服务员,然后将注意力和视线放到了温池雨身上。 “池雨多大呀?生日哪天?看着好小。”她刚问出口,对面沈赴野就扫了她一眼。 温池雨没看见,她说了个年份,“8月21号。” 沈舟伊说:“小野比你正好大两个月诶。” 温池雨下意识看向沈赴野,他垂眸在看手机,像是没在听她们的对话。 一顿饭,几乎都是沈舟伊在说,她说沈赴野小时候就很讨人厌,长大后就更讨人厌。 “还好我比他大,不然真可怜天天要被比较。你不知道,他那些多气人。不过……”忽然说到某个点时,沈舟伊突然顿了下,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秒,然后怕被发现又立刻弯唇。 温池雨其实看见了她那是一瞬间的失态,她没出声,递给她一瓶可乐。 沈舟伊看着她,笑意更深了点。 夜宵结束的很快,将小女孩送回家。 沈舟伊靠着车点了根烟,看向沈赴野,“眼光还挺好。” 沈赴野手指转着打火机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舟伊见他这幅样子就想笑,“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是么?”他随口应。 “真的,我来之前想你不知道颓成什么样呢。但看了后,看你状态真还行,比我想象的强多了。”沈舟伊弹了弹烟灰,晚上风大,她将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甚至比没那事前还多了几分人样,是这个月浔小镇伟大还是温池雨伟大啊?” 旁边沈赴野咬着烟低声笑了下,没说话。 “我明天一早六点就得回去,这边路况不好得开一天车,第二天还得上班。”沈舟伊一根抽完,又问沈赴野要了根。 他将烟盒扔给她,“注意安全。” “算你有点良心。”她想到什么,“那家人还来找你吗?你将那些号码拉黑没?她家是可怜,但你够对得起她家了,没必要承担这种。” 沈赴野没回这个,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不早了,“少抽点,早点回去睡。” 沈舟伊看了看他,见他转身要走,犹豫了下,叫住他,“小野。” 他顿了下。 沈舟伊在薄薄的烟雾里,表情有些模糊,但看着天空的眼睛很清晰。 她说:“那时候是冬天吧。” 他嗯了声。 “那天冷吗?”沈舟伊问。 沈赴野抬眸,很平淡的看了她一眼,这次转身真的走了。 沈舟伊望着他背影,在原地抽完这根烟,被冷风格吹得全身打了个寒颤,抱怨的骂了句,“日,真冷。” 然后隔了两秒,她叹了口气,“冬天又来了。” ** 小巷子里很静,路边本来亮着的路灯,因为到了规定的时间,又暗了一半。 沈赴野在风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靠在佳美对面的巷口站了会儿,仰头看着二楼的那个灯还亮着窗户。 想了很久,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 【Fn.:睡了么?】 温池雨当时在心不在焉的背单词,看到消息几乎秒回。 【温池雨:没。】 【Fn.:下来。】 温池雨握着手机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眼就看到了沈赴野。 她心急的踩着拖鞋没穿外套就跑了下来,头发和衣领都有点乱,“这么晚,你…你怎么来了?” 沈赴野垂眸看着她身上的睡裙,将自己外套脱下套到她身上。 他温热的体温在寒冷的夜风中铺天盖地将她包住。温池雨这次没想骗他外套,而且温度实在太低了,她抓着衣服,有点想还给他。 “穿着。”他说。 温池雨感觉到他情绪有点低,“姐姐呢?” 他们两站在巷子口,来回都是穿堂风。他牵着她,往旁边墙角里站了站。 “回酒店了。” 温池雨点点头,目光从他们两牵的手移到他身上,“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姐姐,当时看见她在你旁边,还以为……你姐姐好漂亮,而且性格很好好。” 他还是懒散的靠着站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她声音很小,说得很琐碎,本以为他没在听。 但他低笑了声,“喜欢她?” “喜欢啊。”温池雨回。 他话很少,很安静,大多数都是温池雨在说,只是他眼睛一直在看着她。不知是不是晚上空荡的街道和变冷的风,好像今晚的他身上的孤独感特别明显。 明显到温池雨有点难受,也有点想抱他,没被牵着的手,不由自主的去抓了他的衣摆。 “沈赴野。” 他低低嗯了声,忽然伸手,指腹摩擦了下她的脸颊,“冷了?” “你冷不冷?”温池雨问。 他说:“不冷。” 温池雨笑了笑,“我也不冷。” 他还在看着她,角落很暗,但光线再昏,也能感觉出他目光很温柔。温池雨眨了下睫毛,视线又回到牵着的手,她心跳很快,呼吸也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又叫了下他名字。 “沈赴野。” “嗯。” “沈赴野。” 他侧了下脑袋,将眼睛清晰的露出来,看着她,“嗯。” 那会儿时间好像凝都滞住,只有冷得过分得夜风吹得发丝和衣服乱乱的。 过了几秒,他忽然问:“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温池雨想了想,没想起来黑板上每天都在更新的时间,“一百多天,不到两百天。” “高考完,你想要的都是你的。” 温池雨心口一跳,仰起头和他视线对上,试着揣摩出他话里的含义。 然后,她问:“那之前呢?” 沈赴野看着她,眼眸很深,也很亮,“也是。” “那和高考有什么关系?”温池雨问。 沉默了会儿,他说:“让你再想想,想好了就不能变了。” “温池雨,我女人生死都得跟我。” 小野 那一阵天越来越冷,很快到期末,卷子没完没了怎么都做不完。 期末是六市统考,成绩出来时温池雨排名很高。高敏将她叫过去,夸了一番,又让她好好准备京大的冬立营。 那天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她从办公室出来时月浔又在下雨。晚一会儿还有讲座和班会,温池雨被冻的,从教室里拿出水杯去开水房接热水。 接好水出来时,刚好看见沈赴野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温池雨脚步下意识停了下,她看过沈赴野的各科成绩和排名,他来十一中每次考得都很随意,成绩不高不低。她翻过他卷子,他题都是选择性写,但写的都对。 “你打算混到什么时候?”高敏的声音从办公室传出来,“你自己看看这些分数,再混下去你确定自己不会真废了吗?” 光影里的沈赴野没说话,在他对面的高敏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在说什么,温池雨没再听。 下午的讲座是老生长谈的高考相关,温池雨在小礼堂找了半天没看到沈赴野。倒是隔壁班的顾舟找她,跟她说去京大冬立营的事情。 “京大今年冬立营时间定了。” 顾舟和她说了下怎么去北城的路线,然后又说了自己的考虑。 温池雨听完点点头,顾舟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但没太在意,“那就这么说好了,先坐车去市里然后动车去北城,晚上你把信息发我,我一起订票和酒店。” 温池雨说好,眼睛又看了看周围,他去哪儿了。 直到讲座结束,领了一堆寒假作业,温池雨都没再看见沈赴野。 冬雨淅淅沥沥到了天黑都没停,温秋去照顾胡苏林了,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天气很糟,没几个客人。 温池雨将信息发给顾舟后,就坐在店里,撑着下巴对着外面的雨发呆。 他那天的话说得很重,她都不知道他是在吓她还是在劝她。 店外忽然有女声在尖锐的辱骂。 温池雨一愣,本以为是隔壁五金店的,辱骂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月浔的,而且仔细听还在叫沈赴野的名字。 她想到什么,连忙跑出去。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人很瘦头发被雨打得有点乱,穿着很普通,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她听见动静向温池雨看过来,眼睛里面全是恨,“你认识沈赴野是不是?” 温池雨怔在原地还没回答,已经被她拉扯住,“你是不是认识沈赴野?他在哪?” “我……” 温池雨被她的语气和表情还有用力的动作吓到,“我……” “放开她。” 沈赴野不知何时出现,他冷着脸,见那人没动,又重复,“放开她。” 女人像是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他,立刻疯了一样扑过去,沈赴野扫了眼温池雨,“进去。” 温池雨没动,女人的辱骂更加不堪入耳,疯狂在打他。他还在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温池雨觉得他眼底隐忍又脆弱像在求她进去。 温池雨脚步动了,走了几步,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雨声很小,风声也不大,店里更是安静。女人的声音太大,引得旁边店铺里的人也出来看,沈赴野一直没动作,任她打和骂。 后来天更黑了,那女人累了,嗓子哑了,他们两不见了。 只剩下温池雨,愣愣的看着刚刚那个廊檐下,回不过神来。 ** “酒店订了吗?”沈赴野问。 女人叫陆君梅,她歇斯底里地扇了沈赴野个耳光,“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沈赴野没什么反应走进身后酒店,往后看了眼陆君梅,“身份证。” 见她不见来,他拿出自己递给前台,前台是个女生,眼神狐疑看了看他们两,“标间还是大床?” “随便。” “住几天?” “一天。”沈赴野说完皱了下眉,“她住几天就几天。” “一天120,押金200,你这样的话不太好收费.”前台有些为难。 沈赴野抬眸看了她一眼,“押金多收点。” 前台想了想,同意了他的提议,然后将房卡递给他。 沈赴野拿着房卡走到门口,声音很低,“明天回去吧。” “我凭什么走?要走的应该是你,你把我女儿还给我。”陆君梅说着说着情绪崩溃大哭起来,“那天死的怎么不是你啊,你为什么不帮她为什么啊。” 沈赴野垂着眸,将手里的房卡放到她衣服口袋里,就站在她面前任她发泄。 他安静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一些才又开口,“房间是506。” 陆君梅又推了他一把,他被推到墙上,索性就靠着。 “你为什么不帮她不就救她?” 从那件事发生一年了,她见过无数次沈赴野,他态度总是这样,任打任骂像在赎罪更像在包容她或者说是可怜她。 但他凭什么可怜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沈赴野低着头摸出根烟,打火机火苗窜起,要点火时他忽然动作顿了下,“你怎么知道没有?” “有的话,佳佳她还会死吗?她死之前最后见的人就是你。” 沈赴野不出声,将烟点燃,眼睛透过烟雾看着黑透了的天。 酝酿了一天的细雨,雨势终于变大,他一根烟抽烟又点了一根,旁边的陆君梅还在哭,他问前台买了包纸巾递给她。 时间过得很慢,不记得几点了,前台换过一次班。陆君梅累到极点终于回房间了,他才发现这包烟抽完了,脚下一堆烟头。 他没有伞,走进雨里,孤零零的。 走到那个不能被称为家的房子前,有个人撑着伞正蹲在门口。 气温很低的黑夜里,她握着伞柄的手被冻得通红。沈赴野脚步猛地停下,看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温池雨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见他,想站起来。但因为在这儿蹲太久了,腿已经麻了,一时没法起身。 她只能眼睛着急的看着他,神色里全是觉得他被人欺负了的担忧和关心。 心跳比风雨还大,沈赴野觉得他真彻底完了。 小野 沈赴野上前弯腰抱起她,温池雨第一次被他抱,紧张的伸手搂住他脖子。 手指摸到他脖子上的水,她小声说:“全湿了。” 他不在意的嗯了声,轻声问她:“来多久了?” “没多久。”三两步已经走到房间内,见他要将自己放到床上,温池雨连忙说:“我衣服也有点湿。” 她被抱着放到了桌子上,他走过去拿了件衣服,又回到她身边,看着她问:“先洗澡还先换。” 她拿过衣服,低着头这下又不看他,小声催他,“你先去洗,太冰了,容易感冒。” 他低声笑了笑,指腹揉了下她因为低着露出来的那节后脖颈。 温池雨被他笑得,身体抖了一下,又催他,“快去呀。” 沈赴野手指轻轻又捏了她一下,才去洗澡。洗完出来的时候,温池雨还坐在那儿,抱着他衣服,呆呆的,姿势都没变。 沈赴野走过去,微微俯身,手放在她腰后,在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她抱起。 抱小孩的那种抱法。 他身上的水珠还是热的,刚走一步坠在发丝的水就往她脖子里蹭。温池雨怕掉下来,紧紧搂着他脖子,脸颊不小心贴到他的肌肤,然后就贴着迟钝了两三秒,她脸颊耳朵连脖子控制不了的开始发红。 “我腿不麻了。”温池雨轻声说。 他感觉没在听,低低嗯了一声,脚步没停,抱着她的手也没松。 从桌子到浴室,只有几步路。狭窄的空间里,里面都是雾气,还有没有散去的洗发露和沐浴露的香气。 “别洗头,这儿没吹风机,会头疼。”沈赴野边说边将她放下,垂着的眸子看见了她红透的地方,顿了下两秒才低声说:“我出去了。” 温池雨嗯了下蚊子叫似的。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才记起好像很久没呼吸了。 她愣在那儿,眼睛垂着,指尖也软得没力气,动作很慢,半天连扣子都没解开两颗。 没隔一会儿。 “冷吗?”隔着门,传来他的声音。 这里条件很简陋,浴室里没暖气,现在的热气都是他刚刚留下的。 “不冷。” 她说完,动作快起来,但没一会儿又慢下来,眼睛看了看门。 沈赴野他就在门口啊。 有了这个认知,温池雨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速度快起来。 打开热水,沐浴露,浴巾,穿上他的衣服,再打开门。 满屋的水汽跑出来,她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他还在门口啊。 这次被抱,她胆子大了点,敢直接贴着他了。脸颊软软在他颈处,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和她自己身上的味道,但现在是一个味道。 好像连呼吸和脉搏跳动的频率都是一样的了。 他们两坐在床上,有那么一段时间谁都没说话,很安静。 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静静乖巧的呆着。 过了好一会儿。 “佳美没有人在。”温池雨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姐姐去胡哥家了,他腿还没好。” 沈赴野嗯了下,手掌搂住她的腰那儿,像是给她支撑的力,自己背微微懒散的松懈下来,将下巴放在她颈窝里。 一下子姿势变得更亲密了。 他声音很低,“今晚就住这儿。” 温池雨没说话,睫毛不停的在眨,脑袋要抬起,被他手掌轻轻按住,然后他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这回真不会送你回去的。”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抱着她的手更紧。 这晚的雨一整夜都没停,气温特别低,天气预报说这样的低温还得延续一周。 小房子里也特别冷,温池雨从十分钟前开始就身体僵着没敢动,沈赴野就在她身后,特别近,也特别亲密。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紧绷,黑暗里他轻声问:“怕吗?” “…不怕。” 沈赴野低低笑了笑,手臂从身后将她搂进怀里,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口,“睡吧,我不会做别的事。” 温池雨嗯了声,她是真的不怕,不知道为什么就信任他。 又过了会儿,温池雨想起什么,翻了个身,变成和他面对面了。 “脸上还没涂药,你疼不疼?” 沈赴野眼睛没睁开,手臂抱着她,她身上自己的和味道他的融合在一起,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本能的,将她抱得更贴合,过了秒,才声音懒懒的说:“不疼。” 温池雨静了静,因为紧张无意识的咬着唇,真的太近了,耳边能听到他的心跳和说话时胸口喉结细微的震动。 两秒后,她小声的说:“她打得好凶。” 语气有点不满和抱怨。 这次沈赴野睁开了眼睛,垂下的眸光看向温池雨,手掌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往后拢了拢,“今天的事,不问吗?” “感觉你不想说。” 沈赴野摸着头发的手,移到脖颈手指轻轻摩擦了下,笑得胸口颤得更明显了点,“可以说。” 温池雨从他怀里微微仰头看他,黑暗里看不清楚,只有模糊的看到他的轮廓。 但她能感觉到沈赴野也正在看她。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什么?”他问。 “别随便就让人欺负呀。” 她不想在看到沈赴野那种眼神和表情了。 沈赴野愣了下,脑袋低下来,温热的呼吸交融,四周好像也在升温,昏暗凌乱里他指腹用力揉了下她的唇。 “你先别欺负我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有点笑,语气又无奈又宠溺的,“你这样,我真受不了。” 然后他手变热,身体也热,四周更热,热得让人意识都模糊。 过了会儿,他又叫她名字,“温池雨。” 温池雨脑袋懵懵沉沉的嗯了声。 “那天说的不算。”他后悔了,“不让你想了。” 温池雨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好像太困了,没一会儿就睡着。 第二天也是温池雨先醒的,那会儿天刚亮外面还在下雨,房间里光线很暗。温池雨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脸靠在沈赴野肩窝里。 她刚想动,发现他还没醒,又老实起来,只是还是将脑袋微微侧了下,方便视线去看他。 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乖多了,只是头发不太乖的看起来有点乱。他皮肤好好,这么近都看不到瑕疵,他……温池雨的目光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下颚再到脖颈喉结…… 喉结。 温池雨微微凝滞住几秒,有点想摸,眨了下眼睛。 刚要动,腰就被人揉下,那人搂着她进怀里。这下不用摸了,近得只要再侧一点,她的唇就碰上。连她眨眼睛,睫毛都能碰到他的肌肤。 沈赴野被她温热的呼吸打得有些痒,偏下脑袋,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没睁眼,“醒了?” 他声音又低又沙,带着没睡醒的懒意。 温池雨轻轻嗯了声,她发现其实不需要侧,只要张唇就能碰到他。 沈赴野也发现了,碰到的那一瞬,他身体僵了下,喉结也跟着很明显的滚动了下,放在她腰上的手也比刚刚热了点,而她因为他这一些列细微的变化,变得心口有点热。 然后,骤然一下,呼吸也热起来。 温池雨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叫他的名字,“沈赴野。” 他的温度也变得热,手指捏住她下巴,声音比刚刚更沙了点,“别亲。” “……没。”可唇就是总有意没意的碰到他,温池雨感觉自己手心都潮了,乱糟糟里胡乱的说:“沈赴野,你心跳好快。” 他没否认的嗯了声,他喜欢的女人在他床上,还在他怀里。 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得寸进尺的提着要求,“我能摸摸吗?” 他低下脑袋,睁开眼睛看她。看见她穿着他常穿的短袖,头靠在他身上,露出的脖颈有些红。 沈赴野喉结又滚了下,捏着她下巴,微微抬起,让她看向自己。 这时窗外已经的天比刚刚又亮了几分,色调柔软又细腻。温池雨在这一片暖色里抬起头,第一次看这样的沈赴野。他眼眸很黑又很欲。他头更低了点,捏着下巴的手指松开,指腹顺着她的脸颊脖颈线条最后停在锁骨那儿,然后很轻的轻轻摩擦。 温池雨身体被他摩擦得微微颤抖,手心更潮,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腰。他眼眸因此变得更深,在她颈窝那儿的手,揉得力气凶了点,让她那一片连带着背都发麻了。 温池雨觉得她自己变得很奇怪,哪哪都烫,他目光烫手指烫身体更烫,自己也烫的时候。 他开口问:“摸什么?” “……你啊。”她眼底好像有水雾,手将他抓得更紧,声音细细的有点委屈,“我有点疼。” 沈赴野手指顿了两秒,隐忍克制的松开那片肌肤,确实已经有点红了。 但他眼眸没动,还看着,感觉…感觉似乎比刚刚还要烫,温池雨声音变得有点抖,又叫他,“沈赴野。” 他喉结滚着,含糊的应了声,手指碰了碰她的脸。但下一秒他情绪忽然有了什么变化,按紧她的腰,“温池雨,你别这么娇。” 温池雨好紧张全身紧绷着不敢动,就这样过了几秒。他带着她的手,手指和肌肤直接贴着,交握的手和他都有细密的湿意。 “这儿么?”他问。 温池雨手掌贴着,指腹忍不住轻轻蹭他肌肤,“……不是。” 他手掌松开她的手,放到她腰上,“那你自己来。” “哪儿都行么?” 他没出声,她的手掌贴着他的心跳听了会儿,又慢慢回到他腰腹那儿,顺着肌肉的线条一点点的摸和蹭。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好像只有几秒,他身体一顿,她的手被他很凶的按住,而后她猛地抱紧。 他声音欲得让她发软,“温温,你真的很磨人。” 那天后来,是一通电话打翻这一屋的暧昧。 “……姐。”温池雨不自然的咳嗽了声,手掌轻轻推了推还抱着她的沈赴野。 沈赴野没动,温池雨看了看他,又推了他一下,尽量让声音正常,“……我在店里,啊,你上午不回来么?” 沈赴野垂眸看着她,停顿了两三秒才放开她。他衣服被睡得有些皱,头发也是,从床上起来时,衣摆有点扬起,露出点刚刚温池雨摸过的地方。 温池雨看了一眼,嗓子就开始发痒,她轻轻又咳了一声。 温秋在另一头问:“感冒了吗?怎么一直咳嗽。” 温池雨咬下唇,“没。” 然后视线往上移,又看了眼沈赴野。 沈赴野弯腰捞起放在旁边的卫衣套上,似乎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一样,回头似笑非笑看着她。 温池雨觉得他目光温度还没降,连忙移开。 他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低低笑了声,才拿着烟盒慢悠悠往外走。 温池雨接完温秋的电话,连忙也起来,昨晚有点湿的衣服,一夜过来已经完全干了,只是摸起来有点凉。 温池雨刚准备穿上,在抽烟的沈赴野将烟掐了走进来,拿过她衣服,直接将自己身上的脱掉套到她身上来。 温池雨不说话,乖乖看着他,任他弄。 他帮她穿好,若所思所的看了她一会儿,“外面再穿你外套。” 都是他的太招摇。 温池雨点点头,所以她最里面的内搭是他的,中间保暖的卫衣也是他,只有外面防风的外套是她自己。 沈赴野自己又拿了件卫衣套上,套上后看见温池雨正看着他。 “怎么了?” 温池雨:“为什么不拿你其他的衣服给我。” 而是要穿你刚穿上又脱下来的呢。 他眼眸动了下,“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啊。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她身上这件的有他的体温和……温池雨咬了下舌尖,觉得自己心口又开始烫了。 那天他们两一起回到佳美,温秋快到中午才回来。她看见温池雨和沈赴野都在店里,没觉得哪里不对,直接走进后面厨房开始炖汤。 温池雨紧绷了几秒的身体,这才放松,她垂着眸看过去,她的手还被他牵着,放在膝上。 他单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但心不在焉的很,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好像是阿阔还谁找他去玩,他没什么兴趣,但阿阔又不肯放过他的在耐着性子劝他。 温池雨另一只手也在拿着手机,她手指划着屏幕,同样心不在焉的在看周岁穗和小兮给她发来的信息。 她满脑子都在想,她现在和沈赴野到底算什么关系啊。 忽然手机又震了下,顾舟找她。 【顾舟:你寒假作业做了吗?】 【温池雨:还没,不是才刚放假没几天吗?】 【顾舟:马上就去北城了,回来就没几天了,那么多哪有空写。】 她觉得顾舟这几句话问得有点奇怪,她想了想。 【温池雨:是要我写一半,你写一半,然后互相抄一下吗?】 顾舟还没回,她旁边的人俯身靠了过来,扫了眼她屏幕又抬眸看向她,然后伸手用了点力的捏了下她下巴。 温池雨微楞,正巧这时温秋从后面出来,温池雨下意识要躲,他眼眸看她变得有点深手指没松开。 温秋根本没在意他们,拿了个酱油又回厨房。 温池雨见温秋离开,又不动了,恢复乖乖的样子。好像刚刚躲的人,当着他面和别的男生聊天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赴野啧了声,手指关节蹭了下她脖颈动脉那儿,“到手就不上心了啊。” 温池雨刷一下烧红了脸,“……没啊。” 他没回应,散漫收回手,懒洋洋的终于应了阿阔,开了局游戏。 温池雨在他身边,声音小小的,“真没有。” 他不说话,目光扫在屏幕上,手指操纵技能。他没带耳机,声音是公放的。温池雨没听见有人说话,以为他没开语音。 她移了移椅子,又往他身边近了点,眼睛看着他。她不太会哄人,只会小小叫他名字,“沈赴野。” “沈赴野。” “沈赴野。” 第三遍的时候,手机里传来阿阔忍无可忍的声音,“操,够了啊,我他妈叫你出来玩叫不出来,打个游戏还要被虐。” 温池雨才知道,他们全都听见了。 她抿紧唇,不叫了。 可沈赴野这时又说:“我听着呢。” 温池雨低垂着眼,没出声。 他视线扫过来,看了她会儿,忽然低声笑了下,“这也能害羞。” “要这么可爱啊。” 他话音刚落,屏幕里,他操作的人物被阿阔直接刀了。 阿阔暴躁无比,“滚滚滚滚滚,快滚。” 沈赴野懒得理他推出游戏,将手机扔到一旁,单手支着下巴,眼睛看着温池雨,另一只手又将她手捏到手心。 “能保证么?”他突然轻声问。 温池雨耳尖红红的,“保证什么?” 问完,她就想起来了,那晚他说他女人生死只能跟他。 “能啊。” 小野 高三的这个寒假过得很仓促,本来假期就短,堆积如山的卷子,各种各样的活动,还有要去京大冬立营。 顾舟在动车上还在刷题,看了眼一旁拿着题册有点发呆的温池雨,“你之前几年京大的题都做了吗?” 温池雨点点头,顾舟叹了口气,“我也都做了,但还是心里觉得发虚,题真的好难。” “是挺难的。”温池雨不太会聊天,说话有点干巴巴的。 顾舟做不进题,倒是多看了一眼温池雨。他早就听过她的名字,在学校里各种场合也总遇到,他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安静和乖。 就像现在这样,他不主动说话,她就不会说话。 “你之前去过北城吗?”顾舟问。 温池雨摇摇头。 “我也没去过,哎我好怕到那被碾压啊,你知道吗这次冬立营好多人都是之前搞竞赛的。而且我们这种小镇去的,感觉就感觉会被他们秒得什么都不剩。”顾舟说完,余光看见她手机屏幕亮了下,是个明显的男生才会用的黑色头像。 对方发来:【躲哪儿了。】 顾舟眼眸顿了下,他看见温池雨本来要和他说什么,但因为这个信息。她忘了要和他说,拿起手机,脸上的神态比起刚刚多了几分生动。她牙齿微微咬着唇,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顾舟在班级里在谈对象的男女生脸上,看过差不多这种表情。但温池雨,她不是不关注这些,世界里只有学习的吗? “温池雨。” 他下意识叫了下她名字。 温池雨看过去,他顾舟神色有点犹豫,张了张嘴巴,但看着她眼睛,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他们上午十点从月浔坐车到市里,上了十二点二十的动车,行驶了八个半小时终于到北城了。 从火车站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北城的温度比月浔低太多,冷风里顾舟打了辆车。温池雨一边看着导航,一边看着车外路过的街景。 这里和月浔完全不一样,城市很大,高楼很多,哪怕晚上了也灯火璀璨。 原来沈赴野就是在这种地方成长生活的啊。 到了酒店,顾舟提醒她,“明天早上八点报道,我们七点半在酒店大厅集合。” 温池雨点点头,然后推开房间的门。 酒店订的是最常见的连锁快捷,温池雨将行李放下,在床上呆坐了会儿。 她给温秋打了个电话,“姐,我到了。” 温秋那头有客人,先结完账才和她说:“坐了一天车,是不是很累,赶紧洗澡睡觉吧。” 温池雨轻声嗯了下,“一会儿就去。” 温秋嘱咐了两句别有什么压力,刚准备要挂电话,想起什么,“你是不是没和小野说你去北城的事,他找了你一天。” 温池雨啊了声,又想起下午他的微信,声音变得有点小,“看见他总忘了说。” 温秋没在意,“好了,休息吧。” 挂了电话,温池雨捏着手机,目光一直在沈赴野头像上。快到十点了,他现在会在哪儿呢。 忽然手机震动下,是她一直在看的那个人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比较模糊,他不怕冷的只穿了件单薄的帽衫,没正行的站在网吧门口在抽烟。黑夜里他下颚肩线轮廓明显,表情模糊不清,只能看见白的过分的侧脸。 温池雨看着这张照片,悄悄保存设置成了和他的聊天背景。 “照片我发了啊,你这备注是什么意思?药名啊。怎么和之前手机号备注的不一样。”阿阔将他手机扔给他,夹着烟上下扫了沈赴野一眼,“说说呗池雨妹妹怎么你了?把你搞成这样。”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没抬眼,“哪样?” 阿阔笑出声,很损的挤兑他,“一副被人玩过扔了的模样。” 沈赴野懒得理他,那张照片发了后,她一直没回消息来。屏幕的亮度变暗,他指腹点了下,又变亮。 还是没消息。 阿阔在旁边跟他嘴很碎的一直说话,“你这样不行,哄女人不能哄过头,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沈赴野不搭理他,他也能自得其乐,“到哪个阶段了啊?要不要我教教你。” 一根烟抽完,沈赴野将手机按黑,走进网吧,到老位置上将外套拿上套上又走出来。 阿阔等他走了快一米才反应过来,在身后叫他,“去哪儿啊?一会儿约了人比赛呢。” 见他没回音,甚至连头都没回。阿阔将烟头扔了,看着沈赴野的背影骂了声,“妈的,眼里只有女人。” 这个点街道上没几家店还开着。 沈赴野走了几步,在一家宠物店门口脚步停了下来。玻璃门里工作间,有只猫正在洗澡,胆子很小一直到处躲,店员动作温柔看着表情语气也挺温柔的在哄它。 他看了会儿,低头又拿出手机。同一时间,手机震了下,屏幕亮起来—— 【氟西汀:风看起来好大啊。】 沈赴野靠在身后的墙上,垂着眸笑了笑,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温池雨发完那条信息,门铃响了起来,顾舟拿着卷子在门口,“这道题,你看看你会吗?” 温池雨刚拿过卷子看了一眼,题都还没看到是哪道,手机响了起来,沈赴野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她旁边的顾舟也看见了,他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向温池雨。 温池雨盯着名字两三秒,才抬头看顾舟,“我先接个电话。” 顾舟点了点头,但人在门口没动,他以为这只是个电话,简单几句话的对话。 温池雨又看了眼顾舟,抿了下唇,微微侧过身接起了电话。 “喂。” 她说完那头静了两秒,他声音才出现,“旁边有人啊。” 温池雨抓着手机里手指一顿,心好像被揉了下,“你怎么知道。” 他低笑了声,没回她的问题,话绕道另一个上,“这么晚,是那男的啊。” 温池雨余光下意识飘到顾舟身上,声音轻轻嗯了声,“有个题。” “真好学。”他说。 温池雨本来只要和他打电话,就好像有种在发烧的错觉,身体全都发软,整颗心都悬在半空,每个听觉和感官都紧绷的。现在顾舟在旁边,这种感觉更严重,因为除了那些,还有种在做坏事不能被人发现的紧张感。 顾舟在旁边呆了会儿,终于发现了这通电话和他想的不大一样。他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看向温池雨。 温池雨全身都透着不自在劲儿,声音又小又糯在说:“本来就是好学。” 她自己不知道这样的语气和语调特别像在撒娇。 顾舟有点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那我过会儿来找你。” 温池雨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有些犹豫,“那个…” 顾舟眉头皱起来,脸色从尴尬变得有点难看。 她电话另一端的应该在说什么,她纠结了下,和他说:“哪题啊?” 顾舟扫了她一眼,手还是指了指卷子上倒数第二道题。 温池雨看过来,将题读了一遍,然后问对方,“要拍给你吗?” 那个人应该说的是不用。 她哦了声,然后看向顾舟,和顾舟说,“我声音公放,他讲。” 顾舟刚想问他会么。 温池雨已经将手机放在两人之间,那个男生的声音从手机里发出。 语气不冷不热,语调习惯性的拖着,懒得很,但…… 顾舟眉头皱得更深,因为虽然他说得很随意,但他思路很清晰,三两句就让顾舟明白过来这题该怎么做。 顾舟盯着屏幕上的沈赴野三个字,脑子里全是之前的一些画面。十一中一个个将他穿得神乎其神,说他是竞赛大佬说他是天之骄子还说他家世显赫。但顾舟一直没当回事,毕竟他只是看起来很拽很有性格,但是成绩并不像传闻一样,每次都考得很平庸。 恐怕那些事,不过是女生看他那张脸,自己脑补的。但男人么,有本事才是真的,有脾气算什么。 可现在,顾舟很明显的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差距。 沈赴野,刚才的题,所有都串联了起来。 “还有吗?”电话里沈赴野问。 温池雨看向顾舟,顾舟黑着脸说:“没了,我走了。” 房间的门重新关上,温池雨拿着手机将公放取消,放回到了耳边。 “沈赴野。”她小声叫他。 他嗯了声,似乎在点烟,那边风还大,声音含糊还有点鼻音。 温池雨坐在床上,看着还没打开的行李箱,“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顿了下,压低声音笑了笑,“哪敢。” 温池雨被这两个字弄得不说话了,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听着对方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 “沈赴野。”她又叫他。 他说:“这么喜欢叫我名字啊。” 温池雨目光从行李箱绕回到自己的手,愣愣的看着手心几根交错的纹路,轻轻嗯了下。 然后她咬了下唇,不太用力的那种,“我要在北城呆一周,今天才第一天。” 她说得也绕,乱七八糟的,好像自己都没想明白要和他说什么。 他那头静了静,忽然低低的又在笑,“第一天就想我了啊。” 小野 温池雨这边静了下来,沈赴野也没想她要回什么,随意的转开话题,“困了么?” “没,还没洗澡。”其实坐了一天车现在有一点困,但她有点舍不得挂电话。 他问:“明天几点开营?” “八点报道。” “快去洗澡吧。” 温池雨握着手机磨蹭的嗯了下,才慢吞吞的电话挂了。温池雨本来以为到了个陌生的地方,晚上会很难入睡,没想到这天她洗完澡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一夜无梦。 手机屏幕在枕头旁亮了两次—— 第一次,【Fn.:好了么?】 第二次五分钟后,【Fn.:晚安。】 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铃准时响起,温池雨收拾好东西,提早了一点在大厅等顾舟。顾舟黑眼圈很重,脸色也不太好,一路上直到到京大都一言不发。 上午没什么事基本上就在报到、领材料、还有参观京大听京大各专业的介绍中度过。下午开始就呆在教室里,互相介绍认识后,开始进入了正题。 温池雨和顾舟坐在一起,他们前面是北城附中的,后面是另一个省的,他们好像因为竞赛之前认识,互相都打了招呼。 “你觉得难吗?”温池雨正在看刚发下来的物理测试题,耳边响起顾舟的声音。 “难。”温池雨说。 顾舟看了看前后,“但他们写好快。” 温池雨从笔袋里拿出笔,“没关系,时间还挺宽裕的,我们先做吧。” 安排上说下午结束的时间是五点半,但到了五点半教室里没人走。测试卷已经被收了,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讨论。 顾舟做得不太好,脸色变得更差。温池雨将笔放回笔袋里,忽然前面一排的一个女生转头问她,“你第17道选择题答案是什么呀?” 温池雨回想了下,“B。” 女生一听拉了下旁边另一个男生的胳膊,“陈牧川她和你答案一样诶。” 那个叫陈牧川的男生转身过来看了温池雨一眼,女生也看向温池雨,“我叫倪瑶,你呢?” “温池雨。” “你为什么选B啊?” 温池雨翻了翻手里的草稿纸,“利用高斯定理可以得到均匀带电球题在球体内部和球体外的……” 她说了个开头,倪瑶就拿过她手里的纸看了看,“哇,陈牧川她步骤也和你一样诶。” 陈牧川一愣,他拿过草稿纸看了看,不知看出点什么,他眉头皱了起来,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温池雨。 温池雨没注意到,倪瑶又和她对了几题的答案,然后两人还互相加了好友。 “我是北附中的,你呢?”倪瑶问。 温池雨答:“月浔十一中。” “月浔?”倪瑶没听过这个地方。 “嗯,一个小镇。” 一直没说话的陈牧川忽然开口:“你一直在都在月浔吗?” 他这个话问得过线又奇怪,温池雨看向他,点了点头。 陈牧川若有所思的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别管他。”倪瑶说,她看向一直安静的顾舟,“你们一个学校的么?” 温池雨点点头。 倪瑶提议,“那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吗,我知道这附近哪儿最好吃。后面还有好几天呢,难得认识新朋友。” 温池雨看向顾舟,顾舟点了点头。 他们那一群人七八个,再加上顾舟和温池雨,一行人从京大出来就步行去吃饭的地方。 倪瑶勾着温池雨的胳膊,走在后面,“你打算考京大了吗?” 温池雨点点头,问她:“你呢?” “我也是,那半年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倪瑶对温池雨一见如故,现在是假期京大校园里人很少。她就是北城长大,对京大很熟悉,和温池雨说了一堆哪个专业好哪个专业老师好的话。 快走出校园时,她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陈牧川,“你好厉害,那题我们几个里就陈牧川做对了。” “答案是选B吗?”温池雨没看答案,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的。 “陈牧川说是B就是B。”倪瑶摇着她胳膊,“他超厉害的,不过……” “不过什么?”温池雨问。 倪瑶笑了下,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容有点淡,“有个人比他还要厉害一点,但那个人……” 后半句消失在冬夜寒风里。 一行人在一家港式打边炉的店门口停了下来,温池雨和倪瑶坐在一起,顾舟和北附的几个男生已经聊了起来。 温池雨不太会主动找话题,一般是倪瑶说什么,她答什么。不管问的是什么,她都答得有点老实。 桌上的锅和菜已经上来,热气腾腾里,倪瑶捧着饮料看向温池雨,“你怎么这么呆啊。” 周围太吵了,温池雨没听清,“什么?” 同一时间,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温池雨看见了,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是个广告推送,她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倪瑶眼睛闪了下,凑过来,“等消息呀。” “……没有。” “男朋友的?”倪瑶又问。 温池雨看向她,她笑了笑,“好啦好啦,问两句就害羞,也太好被吃死了。” 整个晚饭时间,一桌谈的话题主要还是围绕在以后要上的学校还有接下来几天的冬立营。 温池雨安静的听着,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倒是顾舟好像遭到什么打击,到后面有点心不在焉。 吃完已经快九点了,温池雨和倪瑶告别,回酒店的路上,顾舟忽然说:“沈赴野之前是不是北附中的?” 温池雨一愣,“好像是的。” “你没问他么?” “问什么?”温池雨没太明白。 顾舟停下来脚步,看向温池雨,“北附是北城最好的高中,他为什么要放着这样的学校不上,去月浔上一个连市重点都排不上的十一中。” 温池雨抿了下唇,“你要说什么?” “他肯定出了什么事,还是很不得了的大事,才没办法在北附甚至北城继续呆下去。”顾舟想起昨晚和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那些北附的人一个个什么样,沈赴野以前应该和他们一样。他现在是没得选了,你…你太单纯了,很容易被骗的。” 温池雨看着他,唇角绷得很紧,一直到回到酒店,都没再和他说话。 刚要进酒店,距离酒店大门一米外的墙边站了个人,黑色羽绒服灰色卫衣牛仔裤,沈赴野倚靠在那儿,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她。 温池雨脚步猛一顿,旁边的顾舟注意到,看她一眼。 沈赴野站得那片没有光,酒店门口不停歇行驶的车的近光灯轮流扫过,光影轮换里他表情很淡,但看她的眸光很亮,让她心跳猝不及防的快起来。 温池雨和顾舟说:“你先进去,我……有点事。” 顾舟皱眉,“你有什么事?这里你都不认识,而且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温池雨心里有点着急,“我去对面便利店买个牛奶。” 顾舟怀疑的扫了她一眼,但没再说什么走了进去。 温池雨快跑到沈赴野面前,他倚靠在那儿没动,低头看着她,直接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温池雨仰头看着他,语气很惊喜。 他眼眸低垂着,注意力还在手那儿,从他拉着到两个人手掌贴合再变成十指扣住。 温池雨顺着他视线也看过去,睫毛轻轻眨了下,一颗心刚刚还急促在跳,现在好像一下子又被很轻很温柔的揉了下。 他低低的笑了下,语气随意又平常,说:“不是想我了么。” 可是月浔离这里好远好远啊。 温池雨又眨了下眼睛,忽然想到什么,视线找到他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他语气淡淡的,牵着她往酒店里走。 骗人。 来北城的动车一天只有两次,一次是早上8:20的,一次是中午12:20的。他这个点在这应该是坐了早上的车到,那他就得早上六点多九从月浔出发。 所以最少在这儿已经三小时了。 他外套上的温度已经冰到了极点,还有……温池雨看着他被冻得发白的脸,小声叫他:“沈赴野。” 他们两已经进了电梯,他低头问她:“几楼。” “7楼。” 沈赴野伸手按了电梯的楼层键,然后他就站在她身旁靠后一点的位置。电梯里还有别人,他一直低垂着眼睛,专注地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温池雨看见电梯里其他人的视线或多或少的往他们身上移,或者更多的是往沈赴野身上移。 他没在意,但温池雨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手缩了下,他有点不满,手指有些用力的捏下她手心。 “别动。”他说。 那些视线更明显了点,而温池雨被那下捏得全身都燥起来。她轻轻哦了声,乖巧起来。 到了七楼,他们两从电梯里出来。 酒店狭长的走廊里空荡荡,全是紧闭着门,他们走到706门口。 房卡刷过电子锁,滴滴声响起,温池雨手在门把上忽然又叫他名字,“沈赴野。” 他嗯了声,微微俯身,胸口贴着她背,跟着她走了进来,“嗯。” 房间里一片漆黑,房卡还在温池雨手里,没插到电源处。 黑暗里,她还小声的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要来呀?” 沈赴野微弯腰捞了下她的腰,下巴放在她肩颈上,低声笑起来,“非要我说啊。” 距离一下子拉的好近,近到呼吸相闻,气息融合。明明暖气还没开,可外套上皮肤上的凉气却一下子不见了。 温池雨感觉自己没法思考,眼睛只能看他脑袋只能想他,然后就在这时候,他说—— “想你啊。” 嗓音很低,低到几不可闻,“居然这么想你。” 小野 他话音刚落,温池雨在他手里的手,下意识去用力的握紧他的,手心的肌肤摩擦更贴着,热到好像有点湿漉。 跟她的心跳一样,热烈又紧绷。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谁都没先说话,只有呼吸缠着。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沈赴野拿过她手里的房卡插进去,房间一下子变得很亮。 温池雨不适应的半眯了下眼睛,他已经牵着她坐了下来,侧着脸眼睛在看她。 视线太直接了,温池雨有点害羞,想躲,发现这儿根本没地方躲。 他散漫地笑了声,伸手拿过她今天领得东西和用过的草稿纸看了看。 “想考京大啊?”他问。 温池雨点了下头,看向他,“你去京大吗?” 沈赴野沉默了下,说:“也能去。” 温池雨听着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和平时差不多,但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他说也能去,是什么意思啊,不想去么。 “你想考那儿呀?”温池雨问。 他没出声,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还牵着她,放在他膝盖上,前一下手掌包着后一下指腹捏着。而他若有所思的,似乎在想一个很难的问题,过了两秒,说:“都行。” 沈赴野说完,抬眸见小女孩正目光专注的看着他,她眼底有很多种情绪懵懵懂懂的,估计她自己都不懂。他看得很清楚,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笑了声,“现在是京大。” 温池雨轻轻松了口气,视线移到别处,才发现他连行李都没有,“你是回家住吗?” 沈赴野顿了下说:“我一会儿下去在你旁边开间房,这几天都住这儿。” 那是和她住一起啊。 温池雨脸烫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冬立营的课排的很紧,我……” 说到一半,她发现沈赴野看着她在笑,他眼眸垂着眸光被压低,那一方视野里只有她。 小女孩咬着唇,话音消失了,但他说:“陪你。” 时间挺晚的了,他让温池雨去洗澡,自己下楼去前台办入住。前台那会儿正巧来了个旅行团,大厅里都是人。晚班只有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沈赴野站到一旁等着,本来想抽烟,转了转打火机又和烟盒一起放了回去。旁边好像是住房信息搞错了,客人正在和前台语气不好的争执,在后面排队的人脸色不好的在催促。一众着急烦躁的人里,他懒懒的靠在那儿,心不在焉的低头看着手机,实际心思不知道在想谁。 二十几个小时前。 沈赴野挂了电话,从宠物店门口回到那个破房子。 手机里阿阔的信息发来一堆,震个不停都是催他回魔龙。他没理推开门,将手机扔到床上,坐在一旁翻开烟盒点了个烟。 等烟燃到一半,房间里烟雾弥漫,他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发了条信息过去,等了会儿,没回复。一根烟抽完,还没回复,他又发了一条过去。 手机又被无情扔回到旁边,他往后躺下来,眼睛看着因年代久远斑驳的房顶。 黑夜很静,外面肆意的风声特别明显,显得他没劲透了。过了会儿,沈赴野起身去洗了个澡,回来水汽都没干,拿起手机看了下。 列表里只有阿阔在哭今晚惨败,和几个无聊的人和群一直在发很烦的信息。 他心神不宁的转了转手机,屏幕按亮又按黑,就这样好一会儿。他认栽似的点开了订票软件,买了最早去北城的票。 买完后,他愣愣地看着购买成功的页面发呆,觉得自己挺没救的。 ** 【沈舟伊:你人在北城?】 手机震了下,沈赴野扫了眼眉头皱了下没回。 【沈舟伊:我给打那么多电话发那么多信息让你回来你都不回,现在怎么自己主动回来了?】 【沈舟伊:现在在哪儿?】 【沈舟伊:妈的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沈舟伊不死心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沈赴野啧了声,不太耐烦的接起。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 沈赴野:“那你打什么?” 沈舟伊不和他计较,直接问:“你人在哪儿?真在北城吗?” 他很淡的嗯了声。 “我靠,我听别人说看到你我还不信。”沈舟伊忽然语气变了下,打着商量,“我知道你不想回家,但马上过年了,爷爷家你回一趟吧,老人家一直念叨你。” 沈赴野没出声心不在焉的很明显,沈舟伊想了想问:“什么让你决定回来的?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北城了。” “我也以为。” 沈舟伊还要说什么,沈赴野看到前台差不多空了,“我想想,先挂了。” 那头沈舟伊被强制挂了电话,气得将手机扔到桌上,拿起烟盒点了一根烟。 十分钟前,她下班和朋友在一家清吧喝酒,刚坐下来没多久,看到有个人给她发说今天在火车站好像看见了沈赴野,她不太信,几个微信没回音直接电话催过去,结果他还真回来了。 沈舟伊对面的朋友,见她这样笑起来,沈舟伊扫了对方一眼,“笑什么笑。” “你那个弟弟啊?” “他是我祖宗。”沈舟伊吸了口烟,又叹了口气,脾气缓了下来,“其实我知道我在为难他,很多事我知道这么对他不好。但你知道吗,要是我都不事逼一样天天烦他为难他,我怕他身边连个活人都没。我们家那群假清高,没出事你是宝出了事就第一时间和你撇清关系,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见他们多么公正。” 朋友知道沈家强硬又表面十分清高的作风,“他那事到底怎么回事?我当时看报道都说是他害了那女孩。” 沈舟伊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警方调查结果写的很清楚,要是真有一点问题他爸第一个将他送进去。而且后来我看到那女孩的日记,上面也写得清楚,你都不知道他多心软。” “心软?”朋友看向她,那表情似乎对沈赴野心软的评价表示不太赞同。 沈舟伊弹了弹烟灰,想到什么,笑起来,“他啊,虽然长那样,其实很纯的,好骗的很。要是被谁套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好骗的沈赴野从前台手里接过房卡,看着上面709的数字,往电梯走。 廉价的快捷酒店,只有两部电梯在极慢的工作着。他按了上楼键后,就懒散的站着。旁边一同等电梯的女生,向他看一眼。看完后,那一眼就不收回了。 人往他身边贴近了些,见他还在低着头,像是在给谁发信息,完全没注意到她。 她理了理头发,主动开口,“你是一个人吗?” 沈赴野视线这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点,头微微偏了下,语气冷淡,“两个人。” 女生笑了下,也不在意,“两个人也没事,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约下次?” 说着已经将二维码切了出来,放到他手机旁。 沈赴野没再理她,抬脚直接走进了电梯。女生也走了进来,她没按楼层,意思很明显,等七楼到了,跟着他一起从电梯里出来。 沈赴野懒得管她,走在前面,在706门口按了下门铃。 温池雨刚洗完澡,奇怪他怎么带了门卡出去还按门铃,跑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人就被他抱进怀里。温池雨身上还穿着浴袍,浴巾包着头发,全身都湿答答的。 “怎…怎么了吗?” 她还没习惯这种亲密,脸‘蹭’一下子红了,声音也糯糯小小的。 “我想抱。”他低声说。 温池雨乖乖哦了一声。 走廊里的那个女生看到这一幕,想起他刚刚他冷漠拒人千里的样子,嗤笑了声,转身走了。 沈赴野接过温池雨手里的浴巾,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搂着她进去。 “没电吹风吗?”他问。 温池雨说:“刚刚试了下好像坏了。” 他走到浴室,找到电吹风试了下,确实是坏的。拿起床头的座机电话,打了个电话给前台。前台忙不过来直接说了抱歉,他抿了下唇,站起来。 温池雨下意识拉住他,声音有点紧,“你要去哪儿呀?” 他垂眸目光看着她,笑起来,语气很纵容,“看得这么紧啊。” 温池雨咬着唇不回话。 “去709拿电吹风。” 温池雨讷讷嗯了声,手却还没松,他看着她快到腰的长发,轻轻揉了揉她脖颈的那块皮肤,“我又跑不掉。” 温池雨哦了下,慢吞吞松开手,她也觉得自己刚刚表现的太粘他。 门被打开关上,没一会儿就电子锁解锁声音响起,又被打开关上。 他将电吹风插上电,帮她仔细的吹头发,动作有点生疏,看起来像是第一次帮别人做。 温池雨垂着脑袋,视线停留在他胸口和腰腹那儿,他外套脱了身上只有那件灰色的卫衣。他有时靠近点,有时离远点。 温池雨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不想让他变远。 “怎么了?”他低声问。 温池雨不说话。 头发已经吹到七八分干了,他将电吹风放到一边。 “我也想抱。” 她声音好轻,但最后一个字刚落,腰就被他干燥发烫的手掌握起,下秒整个人坐到他腿上,然后陷入进他怀里,被他的全部被包着。 “抱着了。” 小野 那晚早起又忙了一天的温池雨,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沈赴野抱了挺久的,才将一手扶着她脑袋,一手搂着她腰,将她轻轻放到床上。他坐在旁边,调了下空调温度,看了她一会儿,又重新拿起她那堆卷子和资料。 他睡不着,应该很困的,可他一点都不睡着。 手机屏幕时不时亮起,沈舟伊还在给他发消息,劝他回家,陆君梅依旧再发辱骂的话。 他打开笔袋拿出枝笔,在温池雨错了的题旁写下解题思路和过程。写完,他忽然动作顿了下,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好笑。 然后他抬眸又去看正在睡觉的温池雨,她睡得很熟,睡着了也乖,没有乱动也没有不好的习惯。沈赴野的视线往下移了点,看见她锁骨那儿还有点浅浅的印子。 他伸手刚碰到,就看她动了下,然后自己主动贴到了他掌心。 沈赴野眼眸微深,犹豫了下,轻轻蹭了蹭,还是收回了手。他唇角微弯,声音很轻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笑了下。 第二天温池雨醒来时已经七点多了,门口顾舟在催她,说今早有讲座得早一点到。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看了一圈房间,都没看到沈赴野的身影。 他回709了么? “温池雨,你好了吗?真的要来不及了。”顾舟在门口看着时间又出声催促她。 她连忙起来匆匆洗漱,头发还有些乱,就抱着外套和包就打开门出去。 “对不起,没听到闹铃声睡过了。”温池雨边道歉,边眼睛往四处看。 走了两步,看到709,温池雨的脚步顿了下。 顾舟已经按了电梯,见她站在那儿,“快点。” 今天北城的天像是要下雪,阴沉沉的。温池雨在电梯里给沈赴野发了个消息告诉他,她已经离开酒店去京大了。 沈赴野视线从手机屏幕离抬起,看向电梯,红色的数字键从7往下跳,跳到1的时候,电梯门打开,温池雨和顾舟走了出来。 他跟在他们身后,到京大门口的时候,保安看了看他,似乎觉得有点眼熟也没拦他。 京大小礼堂门口,倪瑶看到温池雨和顾舟,立马招了招手,“池雨,这边。” 温池雨跑过去,倪瑶帮她理了理头发,“我们坐一起吧。” “好啊。”温池雨气还没喘匀,她跟着他们走进去。 倪瑶走到座位发现陈牧川不知在往后看什么,“老师来了,陈牧川你看什么呢?” 陈牧川若有所思的,“没什么。” 讲座内容就是之前考入京大的学长学姐来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倪瑶听了两句就在温池雨旁边打起了哈欠。 温池雨在翻看,这五天的冬立营安排。倪瑶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眼睛瞥过来看了两眼说,“其实每天就半天重要,为了劳逸结合,半天做测试卷半天参观讲座拓展什么的。” 温池雨点点头,倪瑶不知闻到什么,又侧过些在靠她更近闻了下。 “怎么了?”温池雨问。 倪瑶还靠着她,喃喃道:“你身上味道和昨天有点不一样。” 温池雨一愣,倪瑶说完就忘,她指了下前排的一个女生,“安年今晚生日,她生日会,你去么?” “我不去了。” 倪瑶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她也叫了顾舟,我和陈牧川他们也去。” 温池雨还是摇头,她和那个安年并不认识,而且……还有个人在等她啊。 “好吧,其实我也不想去,但一个学校的,不去总归不好。她有点需要被捧着,你知道那种么,就必须得是人群里最闪耀的那个,谈得男的也得是最闪耀的那个。以前她追我们学校最帅的那个,现在她追陈牧川,真是服了。” 温池雨听着轻轻眨了下睫毛,视线看向安年,下意识轻声问倪瑶,“…你们学校之前最帅的那个?” “是啊,我和你说,那个人超级牛,附中那么多眼睛长天上的都服他,哎…就是后来……” 倪瑶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台上那个学长分享结束了,台下掌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温池雨看了看她,唇微微抿起,有点想问她那个人叫什么。 可犹豫了好一会儿,又什么都没问。 台上又换了个学姐,讲着和刚刚大差不差的学习方法。温池雨听得很不专心,她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脑子里又在想刚刚倪瑶讲的人到底是不是沈赴野。 直到倪瑶拍了她肩膀下,她才恍然醒神,原来讲座已经结束了。 温池雨跟着大部队一起往食堂走,倪瑶勾着她胳膊走在她旁边。快到食堂的时候,她忽然莫名“啊”了声,停下脚步看向温池雨。 温池雨也停下脚步看向她,倪瑶看着她,挑了挑眉,笑的很暧昧。 “我知道你身上味道那儿不一样了。” 周围学生很多,乱糟糟的,温池雨没听清,"什么?" 倪瑶凑到她耳边,“你身上全是男人的味道。” 温池雨全身紧绷了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倪瑶。 倪瑶扑哧笑开,笑声越来越大,“真厉害。” 她看向温池雨,笑意还未停止,“我说的是我真厉害。不过,我现在更喜欢你了,天呐,这反差简直绝了。” 整个中午午休,倪瑶一直在问那个男人是谁,从食堂直到教室,也不放过温池雨。 温池雨拿着书,面对倪瑶穷追不舍,她有点受不住,“别问了。” “肯定不是顾舟吧。” “不是。”温池雨干巴巴的说。 倪瑶:“也是月浔的吗?” 温池雨看向她不说话,倪瑶啧啧了两声,自己已经在脑子里脑补完全部的剧情,“温池雨,你瞒着全世界藏了个男人。” 温池雨望着她,还是不说话。这天下午做的数学测试卷,下课铃响起,卷子刚收掉,她手机就震了下。 【Fn.:在楼下等你。】 温池雨一愣,侧头往窗外看,北城的天黑得格外的早,酝酿了一天说要下的雪,不知是在何时下起来的。 她做题太专心了,都没发现。 顾舟和别人在对答案,温池雨收拾好笔袋,和他说了声先走了,就拿起包和羽绒服外套往外走。 出教室门的时候,倪瑶冲着她笑了笑。 她弯了弯唇,算是回了一个笑。 也许是下雪的原因,整个京大比昨天还要空。校园里空荡荡的,昏黄路灯下,雪花不紧不慢的往下落。 这其实是温池雨第一次看到雪,月浔的冬天只会没完没了的下着冬雨。但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情,看这场雪,只想快到找到沈赴野。 她下楼的脚步很快,一路跑到楼下出了教学楼,四处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她有点着急,低头拿出手机,刚要给他打电话,忽然后颈被他拎了下。 “这儿。” 温池雨转过头,眼睛很亮的看他。他低垂着眼眸,将她外套扣子扣上,牵起她的手,他说:“怎么跑这么快。” 因为想见你呀。 温池雨还想问他怎么在这儿的,又怎么知道她在这栋教学楼下的,可身后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温池雨不想被发现,拉着他,有点快的走。 陈牧川倪瑶从楼梯上下来,看见前面温池雨和一个男生的身影。倪瑶莫名觉得那个男生有点眼熟,还在想是谁。 “……沈赴野?”顾舟疑惑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倪瑶一怔,她看向陈牧川,陈牧川脸色阴沉的半眯起眼眸。倪瑶要问的话又吞进肚子里,显然陈牧川的表情已经证实了那人就是沈赴野。 安年生日会是一家主题轰趴馆办,他们几个从京大出来后打车去的。来的人除了几个冬立营的,其他几乎都是北附中的。 安年算是北附校花,特意回去换了件礼服,姗姗来迟。 顾舟在这群里人格格不入,甚至连话题都插入不进去。在角落安静的看了一晚上,终于在快结束时听到了沈赴野的名字,他找到了开启话题突破口。 “也不知道沈赴野现在去哪儿了。”一个男生喝了点酒,有点上头的随口问。 另一个男生,“还能去哪儿,躲起来呗,我要是他不如自己也死了算了,活着也不嫌丢人现眼。” 顾舟讷讷的,在一片嘈杂人声里开口,“……沈赴野和我一个学校。” 毫不夸张,‘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真假的?”有人不信,“忘了问你谁啊?哪个学校的?” 顾舟攥了攥手心,“我是顾舟,月浔十一中的。”他看向那个问他话的男生,“你有照片吗?我们学校高三刚开学的时候有个叫沈赴野的男生转了过去,说是北城附中来的。” 有个人翻出找照片,递给顾舟,顾舟看了眼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他。”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然后乱起来—— “嗤,真没出息,居然躲去镇上的学校了。” “不然呢,要不是他家背景硬,现在他应该在牢里,还能有学上?” “真恶心,和这样的人曾经一个学校。” “安年,你之前还追过他呢。” 被点到名的安年,连忙否认,“你干嘛?要这么说附中有几个女生没喜欢他啊。” 这几个男生听到这话更嗤笑起来,骂得话更加难听。 这时,有人想起顾舟来,“那个顾…顾什么?” 顾舟连忙接话:“顾舟。” “随便吧,他在你们学校过得怎么样?” 顾舟看着面前盯着他看的一群人,他扶了扶眼镜,紧张得吞咽了下,“不…不怎么样,他成绩很一般,这次我们学校来冬令营的只有我和温池雨。” 听到顾舟这么说,这群人立刻面露嫌弃。 “他人生彻底毁了,就这还天之骄子,嗤。” “什么天之骄子,之前他能这么顺,你敢保证没有猫腻,考试竞赛这种水那么深,说不定都是他家里早就帮他铺好路。” “对啊,怎么可能有人真那么……” “啪——” 一个杯子在地上摔碎,陈牧川沉着脸站起来。 众人静了下来,不做声的看着他往外走,倪瑶瞪了那群人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人刚走话又碎起来—— “之前就是他和沈赴野关系最好吧?” “不算好吧,沈赴野走了,他才从万年老二变成第一的,他不该高兴么?” “切,虚伪呗。” “真他妈虚伪。” “……” 顾舟看了看被用力关上还在颤抖的门,又看了看这一房间还在七嘴八舌说话的人群。 他眼眸闪了下,声音不大的开口问:“请问沈赴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轰趴馆外,倪瑶追上陈牧川,“他们不都一直这样吗?你还气什么?” 陈牧川没说话,倪瑶站到他身边,“最起码他现在在上学,还会高考。” “你信传的那些吗?”陈牧川忽然问她。 倪瑶愣了下,轰趴馆附近是个很有名的夜市,眼前的这条街两侧密密麻麻停满了车,让本就拥堵不堪的路况更加恶劣。 喇叭声远光灯近光灯轮流转换,环境变得乱七八糟的。 “不信。”倪瑶视线从两辆追尾的车上收回,将问题问回陈牧川,“你呢?” “不信。” 他说得很肯定。 传闻可以一个人变得可怕恶劣一无是处,但不会让他失去真正关心他的人。 信他,不需要原因,就是信他。 ** 另一边,温池雨拉着沈赴野走出校门,就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他。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 沈赴野懒洋洋的笑了笑,带着她往地铁口走。 地铁这个点人很少,他站在自动售卖机买车票,温池雨就站一旁等着。等他买好了,就乖乖被他牵着走。 可能是这附近都是大学的关系,车厢里人比较多,没有座位,她被他圈在怀里站着。他低头看着手机,在查什么店的地址和路线。 温池雨没出声,眼睛也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忽然他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个,airdrop同意或者拒绝的界面。 温池雨愣了下,耳边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女声在窃窃私语。她余光没忍住看过去,发现她们的视线正盯着沈赴野。 沈赴野没在意,指腹直接点了拒绝。可没一会儿,那个同意或拒绝的界面又跳了出来。他又点了拒绝。 可能被拒绝了两次,那几个女生有点挫败。但没一会儿,她们往他们这边走近了些。 近到温池雨已经看清她们了,都很年轻,应该是附近寒假没有回去的学生,衣着妆容都很精致。 然后,沈赴野的手机屏幕上,第三次出现了airdrop的界面。 温池雨抿了下唇,觉得自己明明就呆在他身边,但存在感怎么这么低呀。 察觉她的小动作,沈赴野直接伸手搂紧了些她的腰,另一个手又点了拒绝。 那几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了一个出来。 她走到沈赴野和温池雨旁边,直接大方的开口,“你们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吗?我看你们从京大站上来的,是京大的吗?我们是科大的。只是加个好友,就同意一下吧。” 沈赴野直接切换页面,将airdrop关了。他侧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温池雨,问她:“你说呢?” 温池雨一怔,没想到这个事还和她有关系。她有点慌张的看了对方女生一眼,对方很期待的看着她。 她牙齿咬了下内唇,有点为难,刚准备说什么,他搂的她腰的力气重了几分。 温池雨说:“……不行。” 女生一愣,头顶沈赴野低笑了下,对那女生,声音纵容又无奈的说:“管得严。” 女生脸色不太好看的退了回去,目光往温池雨身上多了几眼。 温池雨不好意思的侧了下身,将自己整张脸几乎埋近他外套里。 但耳边还是可以听到那几个女生的对话—— “你不是说妹妹嘛?” “我就说都搂腰了怎么可能是妹妹啊。” “可是那女生看起来好小啊。” “帅哥怎么可能单身啊,还是这种级别的。” “啊,但好可惜啊,他是不是京大的啊?之前怎么没听说?论坛和匿名墙上你们有看见吗?” “没啊,按理说这种藏不住啊。” “……” 沈赴野搂着她的腰,将她更往自己身边带一点。中间行驶一段不稳的路段,她鼻尖撞到他胸口,手指下意识抓住他的卫衣衣摆。 “直接抱。”他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 温池雨不肯,只肯拽着他衣服。他不是没带行李吗?怎么还换了个身衣服。 她忽然想起今天倪瑶说她身上全是男人味。温池雨一下手指的力度软了几分,脸上的温度升高了些,她睫毛眨了眨,悄悄往他卫衣上凑了凑。 真的都是他的味么。 真闻得出来么。 “在想什么?”他忽然低声问。 正胡思乱想着的温池雨呼吸一下快了点,她缓了两秒,才开口:“我们去哪儿啊?” “现在才问啊。” 温池雨脑袋低着,因为地铁晃动有一搭没一搭会碰到他锁骨和下巴,“晚了么。” “是啊。”他低低笑起来,胸腔有些颤抖,然后说:“我带你玩。” 地铁里女声机械的报站声响起,温池雨没听清是什么站。 沈赴野说:“到了。” 他手握住她的手指,走出车厢,上电梯出站。 雪很大,沈赴野带着她穿过一个巷子,往左拐进个暗巷,到了个没有门牌的地方。推开厚重的门,里面的音乐声迎面袭来。 里面地方不算大,舞台也不大,只有个屏幕和暗着的灯。但台下人很多,跟着音乐在晃。 温池雨没来过这种地方,沈赴野自然的拿过她的外套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然后握紧她将她带到前排。 舞台上是个男生,穿着oversize的黑T和运动裤,拿着麦在自信随性的唱歌。 温池雨似乎感觉到他往这边看了一眼,还在怀疑是不是错觉,歌曲到了间奏,那人拿着麦笑着说:“看到了个人,下首唱《可爱女人》,送我兄弟在追的那个女人。” 台下尖叫声骤然铺天盖地响起,热烈喧嚣气氛里温池雨余光看见,沈赴野冲着那男生笑了下,然后她觉得自己和沈赴野交握的手心变得好烫。 但她不知是因为环境,还是因为刚刚那句话,还是只是因为……沈赴野。 “觉得闹吗?”他在她身后,脑袋低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问。 周围真的闹,温池雨都没听清沈赴野在说什么,她仰着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沈赴野垂着眸看着她,指腹摩擦了下她手心,松松散散笑了下。 九点半的时候,livehouse里这个小型演出结束。场子里换成了迷幻热烈的电子乐,一下变成了充满暧昧的夜场。 那男生从侧舞台跳下来,直接走到了沈赴野身边。 他表情很活跃,目光有意无意都往温池雨身上看,沈赴野侧身挡了下他,他挑了下眉,脸上笑意更深。 “我们后面有聚餐一起去吗?”对方问。 沈赴野:“不了。” 对方啧了声,意味深长的问:“真不去啊?这方面我可有经验,有时候人多反而更好。” “滚吧。”沈赴野笑着拍了下他肩膀。 “也不知道之前谁联系我的。”男生小声嘀咕。 沈赴野没理他,已经带着温池雨往外走。 乐队的贝斯手,看见自家主唱盯着一男一女的背影发呆,“看什么呢?你兄弟女人呢,快介绍下啊,我看看是谁有这么大面,让你专门这样。” “走了。” 贝斯手:“啊?热闹的才刚开始啊。” 男生又啧了声,脑子里回放完刚刚那一幕,“日,他连老子名字都没给人介绍。” 另一边,温池雨跟着沈赴野,出了livehouse,走进了旁边一个很有年代感的街道。 这里和总是被绵绵细雨笼罩的朦胧不清的月浔不同,颜色更厚重点,也更有历史沧桑感些。 可能是下雪的缘故,让本来就很美的景色又多增添几分风情。 “好久没来了,我小时候在附近长大,好在没拆。”沈赴野将她羽绒服的帽子拉好,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两个人走得很慢,他的手在外套口袋里,慢条斯理的摩擦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很轻又很重,十分亲密。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随意说一些很平常的话,但他这个人太不平常了,所以这一切在温池雨的眼里变得有些梦幻。 他带她走进一家,外面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餐厅。 里面的老板模样的人看见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表情很惊喜,但语气熟练里带着些恭敬,“怎么过来不提前打招呼,二楼包厢里面坐,还是老样子么?” 沈赴野嗯了声,“不去包厢,外面院子空么?” 老板说:“空,最好的那个还在。” 说完看了看温池雨,又看向他,“真罕见啊。” 沈赴野没回他,往外面的院子里走,温池雨出去才发现他说的院子和她理解的不同。 虽然看起来是院子,但上面用玻璃密封起来,院子里有暖气很足,还做了个很细致的园林景致,有河绿植还有假山。 没有主照明灯,但有不少大小不一的昏黄的小灯错落开。 温池雨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又看向沈赴野。他身后是昏沉的夜色,四周是精致繁复华贵环境,大雪漫天而下。他从容的处在其中,好像他本该就这样。 温池雨忽然想起顾舟的话,又想起之前在月浔看到的沈赴野。 老板将菜端上来,摆放到桌上时还和沈赴野闲聊,“你爷爷前几天还来过。” 比起对方有些热情和特意找来的话题,沈赴野回得很淡,“是么。” 对方也不恼,笑了笑,“身体看起来很好。” 然后很有眼力劲的点到为止,“祝你们用餐愉快。” 菜都是北城当地的特色菜,摆放的很精致,搭配的也很好看。 温池雨看向沈赴野,“你以前经常来这儿吗?” 沈赴野看着她,察觉出了什么,“不喜欢吗?” 温池雨摇摇头,声音轻轻的,“没不喜欢。” 她只是觉得沈赴野是属于这里的,和之前她一直觉得沈赴野在月浔那么格格不入一样,她觉得他就应该呆在这里。 她见过那群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北附中学生,可他们一个都不如沈赴野好。哪怕那个陈牧川,也不如沈赴野好。 温池雨看着眼前的他忽然有点难过,可能不止一点。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那样落寞颓废的去了月浔。 “沈赴野。” 他抬眸,温池雨说,“我们一起考京大吧。” 他笑了下,问:“还在想这个啊。” 温池雨点点头,“一直在想这个。” 这次,沈赴野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说:“好。” 温池雨笑了笑,她神情变得轻松起来。 沈赴野看见她有些发红的眼眶,忽然叫她,“温池雨。” 温池雨嗯了下。 他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温池雨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问了他那一夜,他喝醉后扔给她的问题。 “沈赴野,你是坏人吗?” ** 沈赴野第一次跟坏人挂上钩是在去年冬天最冷的一天。 那天北城在下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全市交通都被这场雪影响,北附中门口的拥堵情况最为严重。 警车在校外停了一排,家长学生老师一众人被拦在警戒线外。 “好像有个女生跳楼自杀了。” “高三的吗?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高二的。” “高二的吗?”人群里的倪瑶诧异的看向那个在说话同学,“哪个班的啊?叫什么?” 那人低头看了眼倪瑶胸前的校牌,见她是高二的,“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今天凌晨时候跳楼的。” 倪瑶看了看手机里各个群,又翻了翻贴吧和匿名墙,什么说法都有,但就没个确切的。 忽然,四周的人群变得更躁动起来。 “沈赴野。” “那是沈赴野吗?” “他怎么上警车了啊?” “我日,他不会和这个女生的死有关吧?” 倪瑶踮起脚,看沈赴野果然被穿着警服的男人带上了警车。倪瑶还想再看清楚点,但车门已经关起,然后鸣笛声响起,一辆车跟着一辆车,开出了校园。本来拉着的警戒线缩小范围,被拦在外面一上午的学生和老师终于可以进校园。 “跳楼的是四班的陆佳佳。” “啊?我昨天还跟她说过话啊。” “我也是啊,我还在办公室和她擦肩而过呢,当时看她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对啊,真没想到,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想不开跳楼了。” “那沈赴野为什么会被带走啊?” 议论声因为沈赴野这个三个字出现,静了几秒,然后又恢复—— “肯定有原因吧。” “对啊,不然不会平白无故带走他的。” …… 高二(1)班内,上课铃已经打了两遍,教室里还没有老师,学生们全在讨论今天的事情。倪瑶看着手机屏幕上各个群的消息都在疯狂刷,她看了眼旁边的陈牧川。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陈牧川皱着眉,摇了摇头,他也是一早到学校后看到才知道。 他们几个都是一班的,陆佳佳是四班的,倪瑶虽然人脉广,但是和这个陆佳佳确实不熟。印象里,她好像不爱说话,成绩和长相都很普通,在人群里很容易被人忽视。 “沈赴野和她认识吗?”倪瑶疑惑的问。 陈牧川想了想,如果不是发生今天的事,他甚至没听过这个人,“应该不认识。” 倪瑶纳闷:“那为什么啊?” 她话音刚落,匿名墙突然被刷—— 【杀人犯沈赴野】 【杀人犯沈赴野】 【杀人犯沈赴野】 …… 一直在刷,一直在刷,一直在刷……想被屠版似的。 本来吵闹的教室突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低头看着手机,然后互相面面相觑的几秒,很有默契的将目光都投向沈赴野的座位。 倪瑶就坐在沈赴野前面,她瞪了所有人一眼,气愤的说:“看什么看,随便什么人都能投稿发布的地方,有什么可信的。” 沈赴野在附中名气大,学校拿他当招生招牌,女生拿他当男神偶像,男生也跟他混,好像跟他混在一起就特有面。 但现在发生这种事,平日里几个本就被沈赴野风头压着的人,不免落尽下石的开口—— “警察都把沈赴野带走了,连看都不能看,一句猜测的话都不能说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说两句怎么了?他要真和这事没关系警察也不会带他走。” “对啊,警察为什么不带我们其他人走啊?” “倪瑶你干嘛这么激动,你不会喜欢沈赴野吧?哈哈哈哈之前怕人家看不上你,所以现在表忠心刷存在感,想让他知道你心意是吧?” 倪瑶气得脸都红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几个说话的人。大家明明一个班的,平日里也没什么矛盾,只是一条匿名消息就能他们怀疑自己的同学。 “够了。”陈牧川冷声打断他们,他看了眼门外,“老师来了。” 这一天附中没人的心思在学习上,各种传闻愈演愈烈。有人说有陆佳佳死前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沈赴野,还有人说有目击者看见沈赴野对陆佳佳做什么了,甚至还说监控有拍到沈赴野推陆佳佳的画面,所以警方才把沈赴野带走的。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之前沈赴野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只忙着去吃瓜和揣测,往最坏最脏的那一面。 另一边。 蓝红色的灯光在不停的闪烁,警笛声此起彼伏,从白天一直响到天黑。警局外的停车场,警车一辆接着一辆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十年最大的这场雪还在下,昏黄路灯下看好像雪势更大了。 沈赴野穿着校服坐在办案区,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他不远处的警察,在处理新的案子,忙得不可开交。他来已经挺久了,来过几波人都问了他同一个问题。 “你监护人还没来么?” 沈赴野:“没。” 几个警察对看了一眼,又继续去联系沈赴野的监护人。 “未成年必须得有监护人到场,只有律师来不可以,请您配合下。”电话对面沉默下来,打电话的女警语气克制不住的变差,“您的孩子涉及一个命案,这么大的事,你们作为家长无法到场吗?麻烦您尽快,无论多大的事都请空出时间来,来分局一趟。” 电话挂断,分局忙碌依旧,又过了一个小时。 沈赴野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开进警局,他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西装革履的沈季往带着律师从外面走进来,他看起来像刚从某个会议上刚下来,看都没看沈赴野一眼,直接让律师梁重和警察交谈。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听见他是沈赴野的父亲,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来了啊。” 沈季往没说什么,但态度还行。 警察看了眼沈赴野,又看了眼沈季往,“走吧。” 一行人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离灯光亮得刺眼,沈赴野坐在椅子上,扫了眼四周,他似乎对自己出现在这儿,好有点不适应。 “所以你是看到她状态不对,又回去找她的?”警察问。 沈赴野收回视线,嗯了声。 警察:“你和她熟吗?” 沈赴野:“不熟。” 警察:“认识吗?” 沈赴野:“不算认识。” 沈季往听到儿眉头皱了皱,看向沈赴野的眼神产生了点变化。 警察的目光似乎同样带了些疑惑,“那你为什么要回去找她?” 沈赴野沉默了下,抬眸很平静的看向对面的警察,“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对,我看见了,去找她,需要原因吗?” 警察没回应,问了另一个问题,“她在学校里是不是遭遇了什么?” “我和她不算认识,也不同班,不太了解。” …… 审讯没有持续多久,沈赴野就回到办案区。 沈季往和律师梁重在一旁说话,梁重听完去和警察沟通,沟通完后梁重坐到沈赴野旁边,“法医那边结果还没出来,但基本可以排除他杀了。有个监控拍到个画面看起来像是你推陆佳佳下去的,但警方这边勘查现场,基本也可以基本排除这个可能性。只是有个目击者,一口咬定说你和陆佳佳发生了什么,陆佳佳很害怕所以打电话给她,让她过去,她到的时候,正好看你推陆佳佳下去。” 沈赴野皱了下眉,“那人谁?” 梁重:“和陆佳佳同班的叫盛迎菲你认识么?” 沈赴野想了会儿,“不认识。” 梁重看了沈赴野一眼,“目前的证据和情况来看,不够指控你是嫌疑人的。而且这个案件基本就是自杀了,所以目前是否要立案也还没决定。一会儿就可以走,但你这段时间得随传随到。” 沈赴野静了两秒,他问:“法医那边结果出来的话,能让我看一下吗?” 梁重看了看他没回答他的话,又回头看了眼沈季往,“沈先生那边很生气,你卷入这种事情对他很受影响。你也知道,他很在乎这方面……” 沈赴野皱了下眉没说话。 那天出警局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风大雪大,天冷到邪门。 沈赴野刚走出来,就被陆佳佳的妈妈陆君梅冲过来扇了一巴掌。她动作太快,等周围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打了沈赴野好几下。 “就是你,就是你害我失去了女儿。”陆君梅情绪十分失控,被人拉开还在辱骂沈赴野。 那会儿四周都很乱,大雪满天飞,沈赴野垂眸看向她,回得很认真,“不是我。” 陆君梅根本听不进去,她眼底的仇恨和悲痛将她理智都浇灭。 沈赴野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他情绪其实一直很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面对这么大的指控。从早上他在学校被带到警局,一直没人管他,直到天黑监护人才来。 他一直都很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季往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没变,但熟悉他的人他现在已经很生气了。 他看了眼梁崇,梁重表情一顿,带着沈赴野脚步加快坐回到车里。 从警局到沈家,需要四十分钟。 这四十分钟,沈赴野全用来了挨打。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二天,北城附中。 “你看见校门口横幅了吗?我看保安去摘下来,但又被挂上。” “看见了,陆佳佳妈妈还在校门口站着,手里举着一封血红色的大字报。每字每句都在控诉沈赴野,说他家里背景大,所以警方不给立案。” “我还看见好多人拍照了,还有媒体过来了。” “我听说陆佳佳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妈一直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对她学习要求特别高,之前家长会她不是考得很一般嘛,她妈直接在四班门口就打了她一巴掌。” “……” 倪瑶刚进班级就听见议论声。 她放下书包时,他们正好聊到沈赴野。 “沈赴野来学校了吗?” “没,他真的是凶手吗?” “陆佳佳妈妈都那么说了,就算不是也跟他有关系吧。匿名墙和那些群里不是说他逼迫陆佳佳做什么吗?” “沈赴野不至于吧?” “人这种说不准的。但他家真的那么厉害吗?” “……” 倪瑶听不下去,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只过去了24小时,附中里已经把沈赴野传成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说他虚伪,说他之前都是装的,说他那些竞赛成绩都是作弊来的,连保送都是家里疏通来的。就好像之前发生的所有都是假的,沈赴野这个人更是彻头彻尾假到底。 倪瑶问陈牧川,“你还没联系上沈赴野吗?” “他不回消息。”陈牧川这几天给沈赴野发了无数消息,打了无数通电话,他不是不接就是关机。 “媒体都来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事情真的闹大。” 陈牧川冷着脸看了倪瑶一眼,“这个事情已经很大了,我今天路过办公室,听到老师们在说有很很多家长再向学校施压,让学校劝退沈赴野。” “啊?”倪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学校不肯的吧?沈赴野可是附中招牌。” 陈牧川沉默的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他是招牌,所以这个事情更会被放大。 当天下午,北城当地的几个本地大V报道了这个事情,报道核心全是围绕‘天才少年’‘校园暴力’‘逼迫少女自杀’。一时舆论哗然,附中校方顶着压力让沈赴野短期内不要回校。 之前学校官网上的有关沈赴野的宣传全部撤下,保送名额也迫于舆情取消。 那一阵好像每天都有新的证明沈赴野有多坏多人渣的深度报道和分析。 沈季往的公司当时面临上市,为了上市顺利,他选择将这个已经被毁得差不多的儿子,舍弃。 沈舟伊当时在国外出差,回来那天,沈赴野正在被沈季往打。 沈季往手里拿着高尔夫球杆,打沈赴野的劲,像是要把他打死。 沈舟伊行李都来不及放下,就跑过去拼命拉开沈季往,“小叔,你干嘛?” 虽然是白天,但沈季往身上的酒气很重,他恶狠狠的看着沈赴野,“你去问他多管闲事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我花那么多精力培养他,是让他多管闲事的吗?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幼稚的儿子?” 沈赴野扫了他一眼,没出声。 沈舟伊大概了解了这件事,她看向沈季往,“这也不是多管闲事,现在确实风向不太好,但是小野这个事情做的没有错。后面警方调查结果出来,风向肯定会变的。” 沈季往觉得沈舟伊和沈赴野一样幼稚,他今天的怒火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他扔下高尔夫球杆,走了出去。 沈舟伊走到沈赴野旁边,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又看了看他,“小叔他的情绪你也得体谅,上市关键期,而且我们企业性质比较特殊。” 沈赴野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下,“知道。” 那一阵北城寒冬,气温一天比一天低,雪一场接着一场。 外面已经天翻地覆,沈赴野被关在家里出不去,附中的劝退通知已经发了过来,沈季往因为又发了一顿火。 沈舟伊知道这件事后,去沈赴野的房间。 当时沈赴野坐在椅子上,他手机开着,屏幕一直没按,有无数条信息涌入进来,每一条都是在骂他的。 前两天有人将他的信息泄漏,很多正义的网友都在自发的攻击他。 沈舟伊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拿过他手机直接长按了关机键。 沈赴野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没什么反应。沈舟伊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当时为什么要回去?” 这个问题有好多人问过他,但其实是个特别小的事,他也奇怪,为什么他们总在问这个问题。 沈赴野想了会儿,事发后他第一次回忆那天的场景,“她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在说求救。” “可你不认识她。”沈舟伊说。 沈赴野问:“你在路上遇到个重病重伤求救的人也要先管认不认识?” 沈舟伊静了下,“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但是小野,只是擦肩而过的人,你现在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而那个女孩,你也没有救到她。” 沈赴野没再说话。 警方的调查的结果出得很快。 陆佳佳在校期间遭受盛迎菲等女生团体的校园暴力,再加上附中喘不过气的学业压力,和母亲给予的压力,最终无法排解,用自杀来解脱。 陆佳佳死之前想要报复盛迎菲,所以打了电话让盛迎菲来。而沈赴野正如他所说的发现了陆佳佳情绪不对,过去找她。 事后盛迎菲因为害怕,怕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系,所以第一时间在说谎指控沈赴野,并在校内利用匿名墙贴吧及微信□□群抹黑污蔑沈赴野。 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也因为没有太确切到足以指控的证据,盛迎菲为首的女生们事情没有公开。警方和校方谈了一下,又找了那几个女生父母谈了下,最后附中劝退了盛迎菲,而那几个女生留校察看。 但警方的通告没有平息谣言,更没有平息陆佳佳母亲的怒火和怨气。 陆君梅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和丈夫很早就离婚了。陆佳佳从小成绩就好,但自从考上附中后,成绩就变差,排名也变低。陆佳佳总和她说是优秀的人变多了,但在她眼里陆佳佳就是最优秀的。现在她的女儿没了,怎么可以没了。 附中门口,警局门口,沈赴野家门口,陆君梅总出现总在闹。 谣言传闻也是同样,或许很多人并不知道真相,也不想知道真相。他们只想探索人的最恶劣面,看所谓的天之骄子陨落,反正受伤的不是自己。 ** 【倪瑶:那个人是沈赴野吗?】 【倪瑶:撤回了一条消息。】 温池雨当时刚洗完澡,看见倪瑶发来的那条消息,又看见她撤回了那条那条消息。 她没将屏幕锁屏,拿着手机一起走进浴室,电吹风刚将头发吹到半干。 倪瑶又发来了一条微信,内容和她撤回的一样。 温池雨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她想了想放下吹风机,拿起手机打字。 【温池雨:是啊。】 倪瑶很快打了个电话过来,但打过来后,似乎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开头沉默了很久。 “他告诉你之前的事了吗?”倪瑶问。 温池雨握着手机没说话,倪瑶说:“池雨,一年以前附中几乎全校女生都喜欢他,后来传闻他害死了女生,然后没人再敢喜欢他。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他么?你随便去网上搜索下沈赴野三个字看看。” 温池雨一直没说话,点开网站输入沈赴野的名字,一下子跳出很多词条报道,一条比一条过分。 她呼吸骤然变得很重。 “吓到了吗?”倪瑶轻声问。 温池雨:“你想说什么?” “实际上的情况比你看到的还严重,池雨他很危险。” 温池雨眉头皱了下,刚想说什么,但那头倪瑶又说:“他也很可怜。那些全是警方调查结果出来之前的报道,出来后,没有人帮他说话。他好像是被那一场打着正义的行为霸凌了。” “这些事情瞒不住,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但是今天之后肯定会有人和你说。除了沈赴野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警方说他是清白,其他看你自己。” 温池雨的目光还在看着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报道上,过了好久,她说:“认识你真好,倪瑶。” 倪瑶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笑了笑。 那天晚上温池雨将所有关于沈赴野的链接的点了一遍,她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原来他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么。 他得过很多奖项,附中贴吧里现在还有很多他的偷拍照。他很招女生,告白崇拜的比在月浔还多。 但这一些好像就在那天嘎然而止。 温池雨想起在月浔见过那个女人,又想起沈赴野那些电话和短信。 然后眼前浮现他漆黑的眼,和在黑透了小巷里孤零零的身影。 她见过他救人,不止一次。她见过他很多下意识善良又柔软的举动,那不是一个这些报道上所描述的人会做出来的。 温池雨觉得心有点疼。 她忽然很想见沈赴野,很想很想见他。 那时街对面的24小时的便利店内正在播放一首粤语歌,“我要将你拯救,逃离人类荒谬 就用我的双手,带着你走,不挣扎只紧扣,从未低头途经几百万伤口,站在我的身后,要确保你无愁没忧,不听闲言若你好,就已经很足够……” 沈赴野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一罐冰啤酒,表情很淡的。过了会儿,他低头单手打开瓶罐,靠在墙上,仰头喝了一口。陈牧川走到他身旁,和他并肩靠着墙站着,也喝了一口。 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但眼前的这条街道车还是很多。 陈牧川看了会儿先开口,“还活着呢啊。” 沈赴野淡淡扫了他一眼,“怎么?” 陈牧川听见他这熟悉语气,笑了声,将啤酒罐举到他面前,沈赴野抬眸,将手里的啤酒碰了下他的。 “你真他妈不是兄弟。”陈牧川又灌了一口啤酒。 沈赴野没应声。 “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我还能不信你?” 沈赴野垂下眼眸,看着手里啤酒,听完陈牧川的话,淡淡的说了四个字,“脾气见长。” 陈牧川不跟他计较这些,去年那阵仗他还历历在目,流言横生,舆论哗然,像是一场荒谬的狂欢,仿佛不把沈赴野毁了不甘心似的。 “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京大吧。”他说。 陈牧川脸色有些惊讶,去年学校通知沈赴野京大保送名额取消的时候,他就在教师办公室。后来警方通告出来,他也听过老师们感叹可惜了,但没一个人为沈赴野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 “我还以为……”毕竟当时要签他的学校有很多,京大争取了很久,他才同意。 陈牧川话没说完,但沈赴野知道他要说什么。沈赴野手指摩擦了两下易拉罐,轻笑了下,语气平常又随意,“又不是考不上。” 标准沈赴野的口吻,狂妄又自信。陈牧川又笑了声,他一罐喝完,又开了一罐。 沈赴野从他手里将啤酒拿过,“行了,明儿不是还有课么。” 陈牧川一听这个,眼睛斜向他,“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什么?” “温池雨。”陈牧川想起那道题的解法,“用教题泡妹,这种老掉牙的招你也用。” 沈赴野听到温池雨的名字,眉眼柔和了点,他仰着头懒散的喝着啤酒,声音也懒懒的,“别酸。” 陈牧川见他没否认,这下真是新奇了,他可知道沈赴野多难搞,“你来真的啊?” “你说呢。” “那我可真佩服温池雨。” 沈赴野想到什么低笑起来,“确实本事不小。” 旁边便利店的自动门又打开,机械女声自动在播‘欢迎光临。’ 沈赴野将啤酒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抬头看了眼便利店里的正在播球赛的电视机,又低头看手机,微信列表里,置顶的那个人发来消息。 他看了眼说:“我走了。” 那模样简直,陈牧川难以形容。 陈牧川看着他穿过马路,身影走进酒店大门,慢悠悠笑起来,骂了句脏话,“真他妈……” 骂完后,他将手里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也走了。 那就京大见。 反正,青春就是生生不息野蛮生长,沈赴野的存在就是骄傲地破坏和被破坏。 小野 第二天顾舟从见到温池雨开始就欲言又止,温池雨没在意,她到京大,倪瑶已经在了。 结束一天的课,倪瑶和温池雨,上了公交车,倪瑶说:“附中离这很近,毕竟我们京大附属中学。” 温池雨点点头,倪瑶勾着温池雨的胳膊,“我发现你真的挺特别,昨晚我想了很久才给你发消息,想了无数种你的反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公交车上人多,路况又不好,温池雨拉着她确定能站稳,才问:“什么样?” “天真又大胆,勇敢又坚定。”倪瑶弯着唇笑起来,“就算是他,也得认栽。” 温池雨被说得耳朵有点烫,她想了很久还是想去附中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只是想看看他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现在是寒假,可能不太好进。”附中管的严,倪瑶也不确定能不能进去。 温池雨说:“进不去在门口转转也行。” 倪瑶笑了下,“好。” 那天的保安大叔人很随和,同意他们可以进学校,但最多半个小时就得出来。 北附中和十一中十分不一样,很大也很有名校气质。 路过校内展示栏时候,倪瑶开口:“以前这里面全是沈赴野,跟附中头牌一样,专门用来招客的。” 但现在已经早就没有了。 温池雨看了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听着倪瑶一路介绍,好像自己眼前也跟着浮现当时场景一样。 从附中出来后,温池雨在校门外看到了一个陆君梅。 倪瑶也认出了她,她拉着温池雨准备快点离开,没想到陆君梅脚步很快的拦住了他们。 陆君梅眼睛盯住温池雨,“你是不是月浔那个女孩?你怎么在这里?沈赴野是不是回来了?他怎么有脸回来?” 温池雨抬眸看向她,知道那件事后,她对这个母亲有些同情。这个母亲,自从女儿离开后,工作没了,外表不在乎了,整个人全沉浸在悲痛里。 倪瑶皱着眉,语气不是很好:“阿姨你能不能不要在附中门口等着了,也不要看到人就问沈赴野。” 陆君梅一听这话,情绪就崩溃,她恶狠狠扫了眼倪瑶。 “阿姨。”一直安静的温池雨突然开口,她声音不大,语气有点凉,“再毁掉一个人,你的女儿也回不来。” “你知道什么啊?你们这些小女孩看到沈赴野长得好就什么都信。我女儿也是蠢的,还在日记写,沈赴野是唯一的光,还不是被害死了。”陆君梅口气恶毒,“你也小心点,他这个人就是个人渣。” 倪瑶听不下去,连忙拖着温池雨走。 天色已经挺晚了,她们两走进路边的一家馄饨店。 点完单,倪瑶坐下来和温池雨说,“你和她说那么多,她也听不进去。她只是想找个人分担痛苦。” 温池雨嗯了声,她还在想刚刚陆君梅的话,和之前倪瑶的话,“你说还被劝退了女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倪瑶想了想,“好像是当时说看到沈赴野推人的目击者。” “你认识吗?”温池雨问。 倪瑶顿了下看向她,“你想去找她吗?她当时这么说,现在也会这么说,不会改变什么。” 温池雨点点头。 店里因为寒假没什么生意,老板娘很快将两碗小馄饨做好端过来。 温池雨不太饿,吃得很慢。坐在她对面的倪瑶忽然想到什么,翻了半天翻出个链接,然后点开,将屏幕转向温池雨。 “短发的是陆佳佳,旁边长发的是盛迎菲,就是那个被退学的。” 温池雨只看了一眼,身体就僵住。 倪瑶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陆佳佳她在被她欺负。”欺负是最客气的说法。 倪瑶啊了声,放下筷子,转回屏幕看了看,“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不是很普通的一个合照吗?” 或许所有人遭遇过那些的人,伸手都有一种共同的性质。但温池雨就是能感受到,甚至从那个盛迎菲的笑容里,看出她在放在陆佳佳腰上的手在做什么。 温池雨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她更加难过起来。一碗小馄饨,根本没吃几口。 倪瑶似乎也想明白了,两个人回去的路上,都没说话。 在公交站分开时,倪瑶突然问温池雨,“你相信恶有恶报吗?” 温池雨摇摇头,“不信。” 那会儿的北城天依旧阴沉,雪已经停了。昨晚还洁白无瑕的积雪,一天下来已经变得肮脏不堪。 温池雨忽然在想,当时沈赴野当时看到她被追被打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要问她要不要救。 他保护过人的,因此被误会,被指控,被摧毁。 可后来他还想保护人,因为他是沈赴野,底色永远柔软善良。 公交车来了,温池雨回头和倪瑶说了再见。 她坐到空位上,看着窗外已经彻底黑了的天,拿出手机给沈赴野打了个电话。 电话在第三秒被接起。 温池雨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在叫他:“沈赴野。” 沈赴野一整天都被沈舟伊缠住。 接到温池雨电话时,他刚从沈家出来,坐在沈舟伊的车上。 沈季往看见他,又一副要打死的他的模样。沈赴野从小就知道他这人假,表里不一,喝点酒就有暴力倾向。 沈舟伊余光一直在看沈赴野,到等红绿灯时,终于开口,“我以为小叔今天不在家。” 沈赴野没说话,他垂着眸,不知滑着屏幕在看什么。 沈舟伊觉得今天这个事,她有责任,但她也只是想这么久了,该维系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小野……” 沈赴野的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来,她看到了屏幕上的号码备注是,【月浔】。 沈舟伊立刻就知道,是谁。 沈赴野听到温池雨的声音微微顿了下,他捕捉到她情绪的不对,声音低下来,轻声问:“怎么了?” 温池雨捏着手机没说话,她心里其实有许多话想说,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晚上睡不着,为什么什么都不关心,又为什么什么都都无所谓。 沈赴野换个姿势靠在车椅上,沈舟伊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没在意,心思都在电话那头的人上,他又说:“四十分钟到。” 这次温池雨干巴巴的哦了声,静了两秒,沈赴野低声笑了,“不高兴啊。” 她没说话,公交车已经到站,温池雨走下来车。晚上风更大,将她长发吹得很乱。她觉得有点冷,走进那家便利店,店里有一对情侣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正在吃冰淇淋。 店里今天在放一首老歌,‘我也很想他我们都一样,在他的身上曾找到翅膀,只是那时的他,是因为你他开始飞翔……’ 温池雨买了盒牛奶,店员在帮她加热,等待的时间里,她垂着眼眸,视线漫无目的地乱晃。那首歌放完的时候,她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声音闷闷的,“你快一点。” 他那边又静了片刻,慢慢懒懒的在笑,然后他声音又低又轻的说:“听你的。” ** 沈舟伊看了眼挂了电话的沈赴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们两现在什么关系啊?” “我追她,等转正。” 沈舟伊愣了下,骂了句脏话,“刚刚那样我还以为…你真是…我看她挺喜欢你的,你在谨慎什么?” 沈赴野没答话,过了一会儿,忽的笑了下,难得问:“喜欢我吗?” “挺明显的。”沈舟伊回忆了下,之前小女孩看沈赴野的眼神,“真的。” 这个点北城的交通已经很糟糕,一公里的路走走停停好几分钟。 沈赴野侧头靠着车窗,手里散漫的转着手机,似乎对沈舟伊的回答没太在意,语气很淡的说:“我怕我争不过别人啊,太喜欢她了,一点点不确定,都不行。” 但这随意闲淡里又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认真,惹的沈舟伊又看了他一眼,“真行啊。” “哪行?”他随口问。 “你以前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啊?”沈舟伊说。 沈赴野还真慢条斯理的想了会儿,“混账样儿。” “你知道就好。” 他懒懒笑开,看向车内中控屏上的时间,“所以你快一点,别耽误我追人。” 沈舟伊白了他一眼,“我是没法快,要不你自己下去想想办法。” 那时候,前面有车追尾,堵车堵得更严重起来,四周汽车鸣笛声都透着烦躁。 车内电台里播路况,手机里消息里还是很多,昨儿破冰后,陈牧川时不时发来几句话,连带着倪瑶也胆子大的给他发消息。 【倪瑶:池雨好好哦。】 【倪瑶:我要是男的就好了,我也想追她。】 沈赴野扫了两眼,将这两条消息转给陈牧川。 陈牧川比他大方,还出言嘲他。 【陈牧川:你什么飞醋都吃,忙得过来吗?】 沈赴野轻笑了声,按了个字发过去,【滚。】 第39分的时候,沈舟伊的车掐着点停在了酒店门口。 穿过大厅电梯到达楼层穿过走廊,还剩最后十秒。 沈赴野站在706房间门口,认真的在想用这十秒要怎么哄人。 那个晚上,沈赴野最后也没见到温池雨。 刚要按门铃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是沈舟伊。 “小野,爷爷脑梗送医,就在刚刚。”沈舟伊的语气焦急,“我车还在楼下,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吗?” 沈赴野说:“好。” 那时温池雨正在和顾舟讨论题,第二天是冬立营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顾舟很紧张,在问温池雨:“你说明天的题会是这几天做的测试卷上的吗?” 温池雨也挺紧张的:“我也不知道。” 门外有隐约传来声响,她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等了几秒,声音没了。她又看了眼手机,刚拿起准备按亮屏幕,顾舟的声音传过来,“你看这边画个辅助线行不行?” 温池雨将手机屏幕反着放到桌上,低头看过去,看完后又重新回去看了一遍题。她想了想,然后笔尖在纸上写了几行。 写到一半又皱着眉,思绪断了。房间里陷入安静,她和顾舟看着题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温池雨忽然想到什么,在另一边画个辅助线,然后重新写了几行。 在一旁的顾舟,看着她一个步骤一步骤的写,眼睛亮了起来,猛的恍然大悟,“你怎么想出来的,这题居然能想到这么解。” 温池雨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她只是刷的题多,“想起之前做过个类似的,只是这题多绕了一层。” 顾舟看了看解题步骤,又抬头看向温池雨,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想起昨晚安年生日会上的事情,“你和沈赴野……” 听到沈赴野的名字,温池雨的眼睛也看向他,目光清澈干净。顾舟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算了,我回去了,明天一起加油。” 温池雨点点头,“好,加油。” 等顾舟离开,温池雨才看见沈赴野五分钟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没接到。 她睫毛顿了下,回拨了回去。 那会儿沈赴野刚到医院,正站在手术室门口,在等正在抢救的爷爷。 他沿着走廊走远了两步,旁边通往手术区域的门一直开开合合,医生护士家属们在门口神色各异。 就那个地方,有新生命出现,有人被救,有人在离开。 耳边温池雨的声音,让沈赴野收回视线,他垂下眼眸,有点想点烟。 “严重吗?”温池雨听完他说的轻声问。 “还不知道。” 温池雨听着他呼吸,静了会儿,然后声音更轻的说:“沈赴野,你可以难过的。” ** 京大冬立营闭营那天在除夕的前两天。 沈赴野自从那晚去医院后,就没再出现。顾舟一路时不时总看向温池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等温池雨看向他,他又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一直到,到了月浔。 “温池雨。”顾舟叫住温池雨,他这几天他一直想沈赴野的事情,之前因为是怕说了影响温池雨,现在冬立营已经结束了,“你离沈赴野远一点,他这个人比你想象的还要糟和坏,他……” 温池雨皱了下眉,打断他:“你能不能不要说他是非了。” 顾舟猛地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温池雨已经转身走了。 那两天佳美很空,可能快过年的原因,温池雨跟着温秋一直呆在店里。 除夕那天,小兮突然找她。 【小兮:你能陪我一下吗?】 【温池雨:能,你在哪呀?】 小兮很快发来个地址。 温池雨看了眼就在佳美附近,她和温秋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小兮不怕冷似的,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晃着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温池雨跑过去,她听见声音仰起头看向温池雨,“哇,你真来了啊。” 温池雨点点头,见她眼睛和鼻子都有点红,情绪也不太对,还没说话,就被小兮抱住胳膊,“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好。” 小兮笑了下,从石凳上跳下来,勾着温池雨胳膊,先左拐到旁边的一个巷子里。 走了几步,停在一家药房门口,但药房已经关门了。 小兮啊了声,脸上表情有点失望。 温池雨看了看她,“我知道这附近还有一家,应该还没关门。” 小兮点点头。 走到那家药店门口,门确实还开着,里面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店员。 但小兮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表情很犹豫又有点害怕,“池雨,你知道我要买什么吗?” 温池雨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知道你也跟着来。” 温池雨没出声,静了两秒,小兮说,“验孕棒。” 温池雨睫毛颤了下,眼神有一瞬呆滞。 “我早就满18啦,职校都要毕业了。”小兮抿了下唇,“但我也是第一次买这个,我例假晚了一周了,有点怕。” “晚一周也在正常的。” 小兮抬眸看了看温池雨,摇了下头,“可是上次没……反正就是有点怕。” 温池雨有点明白过来,她看着小兮,“我帮你去买,你在门口等我。” 小兮虽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遇到这种事还是有点慌。她点点头,手握了握温池雨的手,“谢谢你。” 温池雨轻轻笑了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药店。她也不懂这些,和店员说了后,店员古怪的看了她好几眼,递过来一盒,然后似乎见她年纪小还教她怎么用。 温池雨认真的听完,付了钱,握着盒子出来。小兮看见她出来,亲密上前又抱了她一下。 这一幕被住在这附近的梁璐看见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发现真的是温池雨和小兮。 温池雨怎么和职校的女的认识的?这女的不就是前阵子一直找宁小怡麻烦那个吗? 梁璐边想边将这一幕拍了个照,看着人走远了,她若有所思的又走进那家药店。 “现在去哪儿?”温池雨问。 小兮想了想,“我家现在都是亲戚,你知道那儿人少么?” 温池雨看着她,点了点头,将带着她回了佳美。 胡苏林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现在正和温秋边看电视边一起包饺子,看温池雨带了个女孩回来很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温池雨带着小兮去了二楼的卫生间,自己在门口等她。 折腾等待了好一会儿。 “一条线是没怀孕么?”小兮问。 温池雨拿着手机查了会儿,“刚刚店员和网上都这么说的,说是没。” 小兮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 温池雨也跟着松了口气,一抬头发现小兮正在看她。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啊?” 这好像是温池雨的习惯,她很少会主动打探别人的隐私,也很少会主动好奇别人的事。 小兮躺在她床上抱着枕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找你的。我之前见过你,你啊,心思重但都藏心里不说,明明超级招人喜欢,但又不在乎,眼里只有学习。之前还以为你胆子小,没想到啊……” 说到这儿,小兮翻了个身,趴得离温池雨近了点,目光对视,意有所指,“你才是胆子最大的。” 温池雨听完眨了眨眼睛,小兮哈哈哈哈笑开,笑完又开始烦,“你说这玩意准吗?” 温池雨刚查过资料,“没有医院的准。” 小兮瞪了她一眼,“这不废话吗。” 过了两秒,她暴躁的床上打滚,“啊啊啊烦死了都怪他。” 温池雨轻声问:“要告诉他吗?” “阿阔吗?”小兮摇头,“才不要,我都跟他分手了。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分手还会这样?” 温池雨点头。 “喜欢他呗,但又没那么喜欢。”这句话出现,这天的话题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小兮不再没心没肺的笑嘻嘻,“我们都知道互相瞎玩,而且大家还这么年轻,没谁想过要一辈子。” 那个店,已经天已经暗下来了。小镇没有烟花禁放,外面已经有鞭炮声。 吵吵闹闹里,温池雨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上。 没谁想过么。 不知为何,温池雨在那瞬间忽然想起沈赴野。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那晚除夕过得和往年一样,电视里放着春晚,她和温秋两个人看了会儿,谁困就谁先去睡觉。 温秋没有熬夜的习惯,刚过十一点就回房间了。 温池雨一个人心不在焉看着电视,放家里很静,她手机里也很静。她看着沈赴野的头像,漫无边际的发呆,等反应过来时,新年快乐四个字已经发了出去。 可她等了很久,直到睡着,他都没有回。 寒假过的很快,年味好像都没散完,高三就已经开学。 第一天还没完全适应就是考试,温池雨扫了教室一圈,发现少了个人。 沈赴野不在。 都这么多天了,他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连学校都不来了。 温池雨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回到卷子上。下课铃响收卷,上课铃响又发了新的卷子。 她渐渐发现不止是开学第一天,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这样过的。 “想什么呢?”晚修的时候,同桌看见温池雨趴在桌子上发呆,“刚刚那份物理卷子能给我看下么?” 温池雨将那份卷子找出来,递给她,又趴回卷子上,桌子上一堆的书挡住了光。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快变成两位数了。 他还回月浔么。 ** 这个问题在下周一得到了解答。 那个周末出了个事,梁璐和程焰生的亲密照被人偷拍发到了群里。 八卦小能手周岁穗第一时间把照片发给了温池雨。 【周岁穗:快看快看,梁璐是什么时候和程焰生搭上的啊,你说宁小怡知道吗?之前宁小怡不是贴程焰生超久吗?要是知道自己倒追程焰生的时候梁璐就程焰生在一起了,你说她怎么想啊?】 【周岁穗:看人爆料说这照片好像是上学期运动会时候拍的,那不是很久了吗?天啊。】 【周岁穗:他们胆子真大啊,居然在班级就这么搞。】 温池雨一愣,连忙放大了下照片,场景看起来确实像是班级。 班级,运动会,温池雨有个不好的念头在脑子里出现。 【温池雨:岁穗,明天在学校里别和我说话,放学也别和我一起。】 【周岁穗: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温池雨感觉很不好,简单和她说了上学期运动会那天她看到的事。 【周岁穗:你是说梁璐会觉得这些是你泄露出去的?】 【周岁穗:应该不会吧……】 【周岁穗:希望她不会这么想。】 第二天温池雨刚到在校门口就遇到了梁璐。 梁璐像是特意在等她,但今天教导主任亲自在校门口抓迟到,她在人潮里无法动手。 恶狠狠的视线扫过来,温池雨镇定地从她身边走过,继续往学校里走。一路穿行,走上台阶快到班级门口时,又遇到宁小怡。 宁小怡身边跟了几个人,看了她一眼,视线很快看向她后面的梁璐。 上课的预备铃声,凌乱的脚步声,女生慌乱的解释和急促的呼吸被掩盖。 温池雨在教室门口停留了两秒,她艰难的呼出一口气,再往后看,已经没了她们几个的身影。 班级里的气氛比往常要压抑古怪,温池雨走进来,看到周岁穗给她做了个让她看手机的手势。 【周岁穗:宁小怡刚刚在教室里发了超级大的火,说要给梁璐好看。】 温池雨收起手机,她往班级后面看了眼,程焰生还没来。 一整个早自习,宁小怡和梁璐他们都没回来。温池雨一直回头去看程焰生,她以为他会做些什么,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温池雨一直心里乱糟糟的,直到班级门口有人叫她名字。 “温池雨,高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卷子回来发。” 温池雨起身出教室门,往办公室走。 走到楼梯口时,忽然被几个女生挽住胳膊,她一直悬着的心猛地跳起来。挽着她的人手里下了死劲,但脸上是笑着的,亲昵友好的声音贴在她耳边,“你要是敢叫的话,我现在就能扒了你衣服,你也不想在大庭广众出丑吧?” 温池雨身体一僵,慌得四处看,走廊里明明的挺多人的,可好像全都和她无关。 梁璐的脸肿得明显,看向她的目光里面像是藏了很深很深的毒,“别看了,没人会救你,程焰生就是个人渣。除非你愿意给他睡,不然他才不会做什么呢。” 一路被她们拖拽,又进了那片树林。 宁小怡早就在那等着,她用手里树枝戳了戳温池雨,“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发的?你是不是就想我没脸?” “……我没有。” 宁小怡根本不信,她看了眼梁璐,又看向她,“你还真够心机,还想离间我和梁璐。” 她说着情绪上来,拽过温池雨的头发,“好日子才过多久啊,你怎么又这样了呢。” 温池雨被她猛地一拽,疼得全身都在冒冷汗。她心拧得很紧,上课铃已经打了,这里又偏。 她这场打肯定躲不过了,指甲戳进手心,情绪拼命在忍耐着。 眼前宁小怡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人都围了上来。 温池雨见惯了这种场面,还是脸色发白,身体颤得厉害。 怕到极点,人都有点恍惚的时候—— “喂。”有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宁小怡正在气头上,脸色不善的刚要转头骂人。眼睛看清不远处的男生,脸色一变,拽着温池雨的手松开了。 那树下,逆着光的人,是消失很久的沈赴野。 沈赴野半眯了下眼眸,声音冷得吓人:“在玩什么呢?” ** 那一天,后来过得很模糊。 那个停滞的时间里,好像是沈赴野走过来拉着她走的。 她缺席了后面所有的课,谁都找不到她,周岁穗急得要命,给她打了好多电话发了无数信息都没有得到回音。 沈赴野带着她回了那个小房子。 推开门,没了别人,他直接弯腰将她抱着走。 开灯,找药,都没放下她。 温池雨搂着他脖子,一直都很安静。 他轻轻揉了揉她头发,头低下来,“先让我看看,有没有伤。” 温池雨不太肯,将他搂得更紧,她脸颊贴着他颈窝,“没有伤。” 沈赴野克制着情绪,没出声,只是抱着她,直到她绷得很紧的身体,松懈来点,才又声音很低的问:“难过的劲儿还在么?” 温池雨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再抱我会儿,就好了。” 沈赴野低低笑了下,“这么好哄啊。” “嗯。” 不知是太久没见他,还是他身上的味道,让温池雨十分有安全感。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沈赴野直到她睡熟,才将她放到床上。他看了她一会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他先给沈舟伊打了个电话,上学期温池雨出那事后,他让沈舟伊想办法,将十一中监控装好。 沈舟伊在电话那边听完,“监控内容我去调,池雨没事吧?” 沈赴野咬着烟,抬眸往房间里看了眼睡得很乖的温池雨,“没事。” “这事我来处理,你别冲动。”沈舟伊知道沈赴野的性格,“你千万别冲动,离高考不到一百天,你也知道池雨一直忍着是为什么。” 沈赴野刚刚在温池雨面前一直收着情绪,现在他脸沉得吓人,全身都是戾气,声音又低又冷,“知道。” 沈舟伊想起什么,“你身上伤怎么样了?爷爷走了后,你和你爸谈什么啊,把你打成那样。你怎么多呆几天,伤口养不好再发烧。” “没什么,以后我是我,他是他。”沈赴野不愿意多聊,“挂了,视频的事抓紧。” 他挂了电话后,在外面抽完一根烟,眼前还全是温池雨被围在小树林那一幕。 他情绪难消,又点了根烟,手机在手里转了转,给阿阔拨了个电话。 阿阔接到沈赴野电话很惊喜,“我靠,野哥,终于联系到你了。” 沈赴野开门见山,“帮个忙。” 阿阔听到这话,受宠若惊连游戏也不玩了,他听完沈赴野说的,“这事包我身上。” 沈赴野打完电话,在门外等身上烟味散了点,才走进去。 温池雨还没醒,但睡得很不安稳。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看了会儿见她眉头皱起来,直接睡到她身旁,将她抱到怀里,陪她一起睡。 温池雨本来不困的,但这一觉却睡到了黄昏。 她醒来时,发现腰被人搂着,身后有那个人才有的味道。 “醒了?”沈赴野声音贴在她脖颈处,气息温热。 温池雨嗯了声,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去找手机。 沈赴野将她抱紧了些,“再睡儿,找人帮你请过假了。” “我姐会知道吗?”她问。 “不会。” 温池雨哦了下,安静了下来。 那些担心害怕的事情暂时解决了,温池雨才真的松懈下来。 她才意识到,沈赴野回来了,她现在正被他抱着。 她后知后觉的有点害羞,身体动了动,刚动一下就被他按住。 正巧这时,他手机震了起来。他手机就放在温池雨旁边,温池雨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小声和他说:“是阿阔。” 他哦了声,眼睛没睁眼,温池雨小声问:“要接吗?” 他嗯了下,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她后背紧紧贴着他胸膛,“你接。” 温池雨觉得都被他抱得热热的,为了转移点注意力,虽然有点犹豫还是接了电话。 刚接通,阿阔的声音就蹿了出来,“野哥,我们都到了啊,你什么时候来?” 他家野哥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温池雨硬着头皮说话:“那个……来…去哪里啊?” 另一边的阿阔沉默了两秒,拿开手机看了看自己拨打的人,见自己并没有拨错,“池雨妹妹啊,就是我们都到火锅店里,说好一起吃完饭,你们时候到啊?” 温池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好的,但现在连忙说:“马上就到。” 阿阔明了是的笑了笑,“没事不急,慢慢来也行。” 温池雨挂了电话,就催沈赴野。 沈赴野好久没怎么睡了,现在整个人有些发懒,“他说不急。” “那也不能太晚啊。” 沈赴野睁开眼看向她,小女孩刚睡醒什么都没整理,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但终于不像之前那副小可怜样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脖子动脉那儿,感受到她一下又下跳得很快的频率,懒洋洋笑起来,“真能管。” 温池雨被他揉得脸红,不管他了直接起来。 那晚,到了火锅店才发现除了阿阔小兮她们,周岁穗也在那儿。 周岁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沈赴野,“怪不得我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原来啊。” 沈赴野在一旁帮她拆一次性碗筷,温池雨不确定他听没听见,但下意识捏了下周岁穗的胳膊。 她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要跟她介绍其他人,“这是小兮……” 周岁穗打断她,“我们已经都认识过了,你先和我说说,今天沈赴野怎么救你的。” 小兮也凑过来,“对对对,我也要听。” 周岁穗:“不准不说,我脑补一下午了,现在必须听真实版。” 温池雨:“……就带我走。” 吃饭中途的时候,沈赴野和阿阔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温池雨看到他衣服比去之前要皱,隐隐好像还有血迹。 温池雨睫毛颤了下,抬头去看他。 沈赴野声音贴在她耳边,“辣吗?” 温池雨摇了摇头,手去抓他的衣摆,他笑了下,手握住她的手,“没事。” 沈赴野垂眸看着她,“真没事。” 阿阔和小兮闹着说吃完要不要去唱K,周岁穗眼睛亮亮的,也想跟着去玩。 沈赴野牵着温池雨,走在后面,前面玻璃门推开,冷风吹进来,他将温池雨往自己身边捞了捞,然后弯腰帮她将她外套拉链拉好。 小兮和周岁穗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的笑了笑。 温池雨没看见,她正看着沈赴野帮她拉好拉链后,又牵回她的手,然后对着阿阔说:“你们去吧。” 阿阔啊了声,觉得有点可惜,“今儿得高兴高兴,心情才……” 说到一半被小兮扯了下胳膊,小兮跟他使了个眼神,阿阔说:“好吧,那我们去了。” 没一会儿火锅店门口,只剩下了沈赴野和温池雨。 “今天能不回去么?”他低声问。 温池雨咬了下唇,有点为难,“不太好说。” 他低嗯了声,和她往佳美走。月浔的冬夜潮湿的风里好像有冰渣,每呼吸一口,都感觉身体在变凉。 街道上没什么人,好像就只有他们两。 温池雨想问他爷爷怎么样了,又想问他这么久在北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但因为今天的事,一时无从开口。 距离佳美越来越来近,就差一个路口时,沈赴野忽然停下脚步,不容拒绝弯腰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很热,力气很凶,情绪压抑又浓烈。 就在温池雨不知他这个情绪从哪里来时,他声音埋在颈窝里,重重的传来,一字一顿的,“温池雨,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温池雨的心像是被猛地揪了起来。 然后他下句的杀伤力更大,语气更重更凶—— “我真受不了,想你想得受不了,看到你那样更受不了。” 小野 这个夜晚很多人都难以入睡,和寂静清冷的街巷不同。 热闹喧嚣的KTV包厢里,宁小怡脸色很不好的坐在沙发上,“温池雨和沈赴野怎么搭上的?之前你们都没发现吗?” 梁璐脸还没消肿,坐在她身边,沉默了会儿,拿出手机翻出之前除夕时拍的那张照片,“她还和顾兮认识,看起来挺熟的,你说顾兮搞你是不是因为她?” 宁小怡半眯起眼眸,拿起手机将那张照片放大,确认确实是那两个人,冷笑了声,“还真小看她了。” 梁璐比宁小怡情绪要差,她很焦虑:“我们现在怎么办?高敏下午那话什么意思?是要找我们家长吗?小树林那边什么时候装监控的?我们这样会不会被处分影响毕业啊?” 除了梁璐,旁边几个小姐妹也很着急,她们混归混,涉及到请家长和毕业,还是会怕。 包厢里歌还在放,但没人有心情唱。 宁小怡沉着脸一时没说话,她下午被高敏训得最惨,还当着她面给她爸打了个电话。她在那头毫不客气的,直接当着所有人面就将她骂了一顿。 距离高考没多久,学校老师家长对高三都很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影响本科率和毕业。 梁璐忽然想到什么,“那天她们去这家药店买的是验孕棒,应该是陪顾兮。” 宁小怡眼眸闪了下,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她轻笑了下,“没关系,距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呢,我们慢慢来。” 第二天上学,沈赴野没再和之前一样跟在温池雨身后,而是就在她身旁,距离不远不近也不算亲密,也没什么交流,但看着就是一起的。 宁小怡和梁璐看见了,别人也全都看见了。这个行为表示着,温池雨是沈赴野的人。 他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偏爱。 沈赴野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说服高敏换了座位。温池雨不知道,到了原来的位置刚要坐下,被他从身后拎了下书包。 温池雨一愣,班级里众目睽睽的,她耳根有点红的仰头看他。他垂着眼,目光散懒也看着她,眼底有点笑,下巴微扬。 “坐那儿。” 他语调也懒懒,说的是他座位旁边那个。 那个早晨的那个瞬间,教室里特别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一直到温池雨坐下来后,才稍微有了些窃窃私语。 周岁穗还给她发了四个字,【好羡慕啊。】 温池雨没有回,她脸上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安静的拿出书和卷子,安静的学习。 那一阵,温池雨觉得沈赴野有点变了。 作业开始好好做,每次考试卷子也不再随便写写,好像变得认真起来。 温池雨每次歪着脑袋看他时,总会想起那个和他一起考京大的约定。 他是在用行动和她说他认真的上心了。 除了这些,他好像看她看得好严,好像无时无刻都要确认她是不是在他视线内。 刚写完一套卷子,温池雨捏了捏酸痛的脖子,目光下意识又去看他。他正在看刚批改好的,她的物理卷。 最近气温渐渐回暖,厚厚的冬装脱掉,他身上又是常见的黑色卫衣。窗外的那棵蓝楹花已经开始长出花苞,好像快要开了。 温池雨忽然意识到,这个冬天已经过去,但月浔一场雪都没有下。 “在想什么?”沈赴野问。 “月浔好像很久没下雪了。” 一整个冬季都在漫长的下着雨,明明天气也很冷。 沈赴野侧了下头,顺着她目光瞧过去,“总会下雪的。” 温池雨睫毛眨了下,觉得他的话意思有点深,视线回到他脸上。 沈赴野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温柔,笑得也温和,语气像在安抚,“不要着急。” 那时的温池雨不懂,沈赴野是在跟她承诺,让她不要着急长大,也不要着急他。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她可以一直跟他确定他是她的。 忙碌的高三生,没空多想。课间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多的课变成了没完没了的做卷子和讲解卷子。 没几天二模考试的成绩出来,沈赴野成绩让十一中的老师和学生很震惊。 特别是数学和物理,沈赴野在省排名前一二。对于沈赴野的转变,高敏很高兴特意找他去办公室谈了一次话。沈舟伊知道后,也给他打了个电话。 而温池雨,对着他卷子和排名呆呆的傻笑了会儿。 那会儿天高云淡万物复苏,风里都透着暖,仿佛所有的事都往着好的一面发展。 那个周六阿阔生日,沈赴野和温池雨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阿阔喝了两杯已经有点上头,大声冲着沈赴野闹:“罚酒罚酒,兄弟生日都能迟到。” 沈赴野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心情不错的给了阿阔这个面子。温池雨坐在他左手边,另一边是小兮。 小兮给温池雨递了一罐啤酒,温池雨刚打算开,正在和阿阔说话的沈赴野忽然身后从她手里拿了过去。 小兮啧了声,温池雨脸有点烫,眼睛还看着他手里那罐啤酒。 沈赴野看着她,“想喝啊?” 温池雨点了点头,模样有点乖,声音小小,“有一点想。” 他低声笑,帮她将拉环打开,放到她面前,然后又侧头和阿阔继续说话。 小兮又啧了一声。 阿阔和小兮都是今年职校毕业,算起来年龄比起沈赴野温池雨还大两三岁。 温池雨问她毕业后打算怎么办,小兮撑着下巴,眼里都是迷茫,过了一会儿,她凑到温池雨耳边,小声说:“我和你说个秘密,你不要笑我。” 温池雨点点头,小兮说:“我挺喜欢唱歌的,也感觉唱挺好的,想做那种特别有范的独立女歌手。” 她说完,见温池雨眼睛亮亮的,小兮笑起来,“你这什么表情。” 温池雨捧着啤酒喝了一小口,“觉得你说梦想的时候特别好看,好像在闪着光。” 小兮愣了愣,似乎没想过温池雨会这么说,“还以为你会说我异想天开。” 温池雨摇头,“以后的事谁都不知道什么,总要想想的,想了才有可能实现。” 小兮看着她,忽然静了下来,过了好几秒,她眼睛有点红的,拿着啤酒和温池雨手里的啤酒碰了下。 小兮咕噜咕噜将一罐都喝完了,温池雨微愣,学着她的样子,也要喝完。 刚大口吞咽两口,一旁的沈赴野侧过头来,伸手扶住她后仰的脖子,另一个手又将她的啤酒罐没收。 但小女孩被酒精氲得已经有点上头,眼睛已经不太清明,沈赴野晃了晃易拉罐里的酒,已经没剩多少。 他半捏了下她脖子,力度不轻不重,只会磨人不会疼,“你还真是……” 温池雨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话。 他慢条斯理的,手往下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到他身上。 “难受吗?”他肩膀和胸膛靠着她的背,声音很轻的问。 温池雨摇了摇头,“有点晕。” “还有呢?” 温池雨微微侧了下身,酒精随着时间,在身体里发酵的更过分,她脸颊很依赖的贴在他脖颈那儿。 “想吐么?”沈赴野垂眸,手指摸了摸她脸上的温度。 “不想。”她黏糊的说完这两个字,小动物一样,又往他身上贴了贴,粘人得紧。 沈赴野又摩擦了下她脸颊,低头看了下时间,起身弯腰将她抱着起来。 小兮在一旁十分贴心的说:“我会和温秋姐姐说,池雨今晚睡我家。” 沈赴野哼笑了声,没说她多事,直接往外走。 生日主人公阿阔同样贴心,已经帮他们将车叫好。这个点店门口站了一群人在抽烟,烟雾散的到处都是。沈赴野微微皱着眉,将她脸往他怀里藏了些,然后护着她脑袋,上了车。 这地方距离他那儿不远,十分钟就到。 但这十分钟,温池雨特别闹。 她身体软,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搂着他脖子。车厢里狭窄,两个人呼吸体温肌肤都紧密的缠着。这几天气温本就高得不正常,连晚风都带着躁。可又没到夏天,司机为了省油不开空调,只半开了车窗。 小女孩的长发被风吹得很乱,他眼眸很深喉结克制的滚了两下,手上的动作却很有耐心很温柔的,在帮她将她头发捋到耳后。 温池雨却不满意,觉得他指腹好烫,不经意碰到她肌肤,她全身都会忍不住的轻轻颤一下。这种感觉很磨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碰到,心就一直悬着,身体也就跟着一直绷着。 她被磨得受不住,有点想躲,可她躲得地方是沈赴野的怀里和颈窝里。 喘息起伏,气息都潮了。沈赴野被她缠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又顾及前面的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在看他们的司机。 他手按着她的腰,声音这时候低下来,哄得厉害,“别闹我了。” 温池雨含糊得应了声,其实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还将他脖子搂得更紧,脸颊蹭他唇也蹭他。 还没两秒,沈赴野手指半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脑袋转过来,紧接着他头低下来,热得过分的呼吸打在她脸上。 低垂下来的睫毛遮挡他眼眸里的欲,夜色很暗车窗外不断重叠晃过的路灯中,模糊的只能瞧见他喉结忍耐在滚动。 而后是他哑着嗓子,在用又低又沙的声音问她:“温温,怎么办。” 温池雨有点懂又不太懂的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眸光。 只见,他笑了下,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好像变得更烫,还有好像他身上的味道也得变得更有侵略性。 就在这种又危险又想靠近的复杂暧昧潮湿的氛围里——沈赴野说:“想亲你。” 他说完手指指腹似乎从她下巴移到了唇上。 车内很安静,不知何时司机连午夜电台都不听了,四周只有细碎的风声。 他刚刚声音很轻,只有温池雨能听见。 温池雨下意识吞咽了下,感觉自己好像清醒了又好像更晕,眼眸在看近在咫尺的他。 心跳好像更快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出租车已经停了下来。 沈赴野像刚刚那一幕没发生一样,从容清淡的付完钱,然后脖颈低下来,看向她,“搂紧。”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手臂收紧,上半身弓下来,维持着刚刚抱着的姿势出了出租车。 温池雨怕掉下来,连忙攀紧他。 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他散漫的笑了声。走了几步,温池雨才发现沈赴野是送她回佳美了。 “不是去你那儿吗?”她小声问。 问完温池雨唇抿了下,自己先害羞起来。沈赴野低头看她,唇角懒洋洋的勾起,“今晚不行。” 她轻轻哦了声,目光垂着,还停留在他喉结那儿。他说话时,喉结浮动,皮肤下隐约出现的青筋一直连到锁骨那儿。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又从锁骨那儿移到喉结附近,那片有点红。 是她刚刚那十分里闹着蹭出来的。 她弄的,在他身上。 在沈赴野身上。 温池雨心一下子漏了下,感觉好像所有力气一下子都没了。 佳美已经关店了,温秋应该已经睡了,只在留了一盏很昏的夜灯。沈赴野脚步放得很轻,将她抱到她房间,放在她床上。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手贴了贴她的头,声音放得很轻,“还晕么?” 温池雨仰头去看沈赴野,手指拽着他衣服下摆,抿了抿唇,还是问了,“今晚为什么不行呀?” 小女孩有点不满,又有点委屈。 沈赴野顿了下,他手没收回,指腹克制着顺着她脸颊肌肤摩擦了几下,看了她一会儿,“那个劲过不了。” 温池雨目光还看着他,她没懂。 沈赴野没忍住,指腹又回到她唇角,有些用力的揉了下。她唇色本就红,被这么一揉更是招人亲。 他喉结又滚了下,“想亲你的劲。” 温池雨睫毛颤了下,那股脱力全身发麻心口又酸又悸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更严重。 头昏脑热的。 唇上,他的手指好像,好像就是他在用另一种方式亲她一样。 温池雨攥着他衣服的手指更加用力,指尖和关节都有点发白。 她呼吸越来越急了起来,和他的手指亲密的碰触,迷迷糊糊的好像咬了他又好像舔了他一下。 然后小小的房间里,仿佛一下子蔓延开铺天盖地的暧昧。 那时候的沈赴野一用力,将她又抱回到怀里,后腰和后脖都被他手掌用力桎梏住。 他的体温和声音都好热,“这回真过不了了啊。” 小野 温池雨那晚睡得特别沉,第二天醒来时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温秋早上看见她特别惊奇,问:“昨晚不是说在小兮家睡吗?怎么还回来了?” 温池雨抓了抓头发,含糊的随便应了几句话,躲到卫生间里。她站了会儿才拿起牙刷和牙膏,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有点傻的愣住。 昨晚发生的事,她几乎都记得。就因为记得,所以更有点躁。温池雨又抓了下头发,将牙刷挤好牙膏,含到嘴里刚刷了两下牙,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 她动作猛地顿住,沈赴野离开之前好像和她说一句话。 那会儿,他眼尾被情烧得有点粉,下巴抵在她颈窝,轻一下重一下,缠绵悱恻得厉害。 她只知道抓着他,从他衣服到他肌肤,发丝被微湿潮意粘住,体温靠着体温,情氲到最浓的时候,他贴在她耳边说:“温温,想要我啊。” 温池雨被嘴巴里的牙膏和水呛到,她低头连忙吐掉,但脸脖子耳朵都红透了。 她将水龙头打开,冷水连冲了三次,热潮还没褪去。 后来,后来,他好像极为克制忍耐的将她放回到床上,呼吸好重语气好轻的和她说,她再不躲,他就走不了。 那一个上午,温池雨的脸都热热的,做着卷子,都觉得手心是麻的,指尖是软的。 最后趴在卷子上,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承认,她是想要沈赴野。 下午时,本来晴朗的天突然来了场暴雨,雷声大得吓人。温秋本来在电视剧,被雷声吓得一抖,立刻将电视机给关了。 温池雨心里有点慌,但这个慌好像又不是恶劣天气造成的。 大约晚上八点的时候,她手机突然响起来。温池雨当时在洗澡,洗完澡出来看到周岁穗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和打了好几通电话。 她边拿着浴巾擦头发,边握着手机给周岁穗回拨回去。 周岁穗秒接,“我的天,你终于接电话了。” 温池雨:“怎么了?刚刚在洗澡。” “你看我给你发的消息没?快去看看,和沈赴野有关。” 温池雨将浴巾放到一旁,切到和周岁穗的聊天界面,周岁穗发来了几个群的聊天截图还有贴吧和匿名墙上的。 上面全是之前她看过的网上关于沈赴野的报道,而这些人看着这些报道不分是非,进行二次猜测,每个字每句话都充满恶毒。 温池雨手指猛地收紧。 周岁穗听出她气息的变化,在电话那头问她,“池雨,沈赴野真的是害死了那女生吗?” “没有。”温池雨声音有些发抖,她又将那些截图看了一遍,“你知道谁发出来的吗?” “不知道,就突然一下全是,贴吧里第一个发的账号是个新号。” 温池雨没出声,沈赴野来这么久了,这个点发这些,肯定是别有用心。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周岁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有点害怕的又和她说:“他真的不是吗?” 温池雨听着她语气,心忽然沉了沉,她抿了下唇,“你信吗?” “我信不信,那些证据报道也都在啊。池雨,你…你还是……他万一真是那种坏人。” 温池雨没再说什么,她将电话挂了。翻出顾舟的联系的方式,想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温池雨:是你吗?】 她等了很久,顾舟都没消息。 温池雨焦急的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给顾舟发了一条。 【温池雨:我知道是你,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你现在做这种事是为什么?】 这次顾舟回了。 【顾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池雨盯着这条信息,有点压不住糟糕的情绪。温秋在楼下叫了她几遍,她都没听到。 还是温秋拿着水果到她房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气成这样?” 温池雨愣了下,抬头看向温秋,她勉强笑了下,摇了摇头,“有道题一直错,气自己。” 温秋笑了下,将刚洗好的葡萄递给她,“别学太晚了,明天还要上学。” 温池雨点点头。 那晚月浔暴雨好像怎么都停不了,小镇的排水系统无法及时工作,不一会儿地面上全是积水。 另一边在北城的沈舟伊,在半小时前接到高敏的电话。 现在删帖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还有各种群消息私聊消息,这个时候应该全知道了。 沈舟伊心情很差,今天周日,她加班了一天,晚上又遇到这种事。 “学校方面有说什么吗?”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口气。 高敏也是焦头烂额,他当时接收沈赴野转学到他的班级就知道这些事。他其实挺心疼他身上这些事儿的,但有些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 “主任说再看看,这次沈赴野的成绩很好,学校当时希望他好。” 沈舟伊烦死了,她点了根烟,没忍住抱怨,“都没几天了,还出这种事,真他妈倒霉。” 高敏叹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在担心另一件事,“你联系上沈赴野了吗?第二次了,我怕他心理上承受不了。没多久就高考了,再坚持一下,考完就好了。” 沈舟伊心口一跳,语速很快的跟高敏又说了两句,“有情况您随时和我联系,多晚都行。” 挂了电话后,她立刻给沈赴野打了过去。 打第一次的时候,电话没有通。沈舟伊愣了愣又拨了第二通,还是没有被接通。 她指间夹着的烟烧到皮肤,她吃痛的叫了下,连忙在烟灰缸里掐灭。 沈舟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烦躁不安的继续拨了过去。 她一边拨电话,一边查了下到月浔的票,动车票已经售完,最早的得明天。她切了下又查了下机票,晚一点的机票过去,航班过去到附近的市再转车到月浔所在的市,然后再到月浔镇。时间和路程都折腾,和开车过去没节省多少。 电话那头还是冰冷的电子音,沈舟伊想如果沈赴野再不接,她就今晚开车去月浔。 正这么想着,车钥匙已经拿到手里,电话那头的电子音忽然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有点嘈杂的环境音,像是雨声。 沈舟伊动作停下,连忙出声叫他,“小野。” 沈赴野沉默了一下,很低的嗯了声。 沈舟伊松了口气,能接电话就好,她语气变得有点小心翼翼,“你知道了吗?” 沈赴野靠在墙上,低头拿出烟盒,摁亮打火机点了根烟,等吸了一口,才很淡的又嗯了声。 “你现在怎么想的?要不要姐姐再想想办法帮你转个学校,反正只是借读,而且时间短,都没一个月了,应该能找到学校的。” “别折腾了。”沈赴野咬着烟,声音混在雨声里很含糊,“我没事。” 沈舟伊哦了声,静了会儿,忽然问:“小野,你现在在哪儿?” 沈赴野抬眸看了眼马路对面的佳美,沉默着没出声。 雨太大了,他站的这一片廊檐,根本遮挡不住。风卷的树都弯了,旁边廉价的广告牌被吹到颤栗。 他头发衣服早就被打湿,但他没心情管这些。 事情发生的时候,沈赴野的第一个想法是温池雨会怎么想。 他知道温池雨大概知道一些,但知道多少,知道了后会怎么想。 这些他都不知道,也没法预测。  沈赴野一秒都等不了,用最快的速度来到这儿。可到了,不敢进去也不敢和她联系,只站在她楼下,胆怯又懦弱的等着。 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惊雷响起,一声响过一声。 沈赴野靠在墙上,仰着头看着这一切。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没用透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怕温池雨不要他。 沈舟伊在电话那头等了一会儿,又叫了一下沈赴野的名字,“小野。” 沈赴野轻嗤了声,情绪很低,“挂了。” 手里的这根烟已经燃尽,他收回视线,低头又打开烟盒。这暴雨都下好一会儿了,雨势还不见小。雨水顺着风斜着打过来,烟湿了点,点得有点费劲。 沈赴野指腹碾碎烟草,侧身准备将整盒都扔到旁边垃圾桶里。忽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瞧过去。 温池雨撑着伞推开了佳美的玻璃门,冲着他跑过来。 “你来这里儿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 温池雨刚刚在窗边看到沈赴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么大的雨,他怎么就那么站在雨里。 她以为是她没接电话或者没看到信息,但手机里空空的,没有一条是他的。 她连忙跑下楼,撑着伞来找他。 沈赴野不说话,只是视线看着她。 温池雨发现他的卫衣已经全湿了,脖子上全是水珠。他太高了,温池雨需要踮着脚,才能将伞举到他头顶。 “我如果没看见的话,你要一直站在这儿吗?雨这么大,真的会生病的。” 他还不说话,仍只看着她。 温池雨也安静下来,仰头看着他。她的情绪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心疼,她很想哭,但又觉得在他面前哭,他会更难受。 她眼圈红红的,努力的憋着泪,“沈赴野,我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这下,他眼眸动了下,伸手轻轻拿过她手里费力举着的伞,然后走近了一步,微微附身,脑袋低了下来。 而后的下一秒,伞也斜着低了下来。 黑夜依旧,暴雨还在倾盆的下,夜风狂肆。 他们在接吻。 在月浔,在佳美,在无人狭窄逼仄的街巷角落里。 沈赴野第一次,不管不顾,不容她拒绝的亲了她。 很轻,轻到不真实。 小野 “你要动作轻一点。” 温池雨将沈赴野偷偷藏到自己房间,然后还悄悄出去探查了一圈,发现温秋在库房才稍稍放心回来。 她将之前穿过的他的衣服拿出来,塞到他手里,但眼睛不看他。 “衣服都洗干净啦,你快去洗澡,要快一点,我去帮你看着我姐。” 沈赴野垂着眼眸,模样有点乖的看着她,但没出声。 温池雨见他不出声,拉起眼角看了他一眼,视线碰上又飞快的垂下。 他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明明身上衣服上全是水汽,却一动不动的。 “你快去呀。”温池雨小声催他。 他慢吞吞哦了声,温池雨听见了,轻轻呼了口气,刚松懈下来。他突然弯腰,漆黑的眼眸和她的齐平,温池雨躲不了只能呆在原地。 他手指散漫的捏了捏她下巴,让她靠得更近点。温池雨以为他要什么,但他只看了看,手指就撤回,拖着步子往卫生间走。 温池雨呆滞在原地,因为她听见了,他刚刚擦肩而过时,超级轻的那句自言自语,“真好亲。” 她指尖掐了掐自己手心,努力让心跳别那么失控。 然后,在原地又站了几秒,听到卫生间的门关上,有水声,才去找温秋。 温秋正在盘货奇奇怪怪的看了眼温池雨,“那题想明白了吗?” 温池雨啊了声,然后过两秒,又哦了声,“想…想明白了,以后遇到应该不会再错了。” 温秋以为是快高考了她压力大,“有不会的也正常,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咱又不是要考状元,是不是?” 温池雨点点头。 她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库房地方又小,温秋很嫌弃她。 “你还不睡吗?”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这时,捏在手心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Fn.:回来。】 温池雨看了眼,也不知心虚什么,连忙按黑屏幕。她和温秋说:“我去睡了,姐你也早点休息。” 温秋眼睛看都没看她,连忙拜手,让她走。 从库房到楼梯只需要五步,从一楼到二楼的台阶有11个,需要的时间再慢也要不了三十秒。 温池雨慢慢吞吞的,耳朵有点麻麻的感觉,捏着手机的手有一点点发麻。 脚步磨磨蹭蹭到房间门口,花了比平时多好多的时间。 她手刚碰到门,还没往下拧,门就被从里打开,然后有个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再然后,门锁自动关上,她被他从身后抱着了。 “好慢。” 他低不可闻的抱怨。 温池雨牙齿细细的咬着唇,不出声。 因为下雨刚降下来的气温,现在被他的体温融高,更过的是他身上有她的沐浴露香气,她的。 这种感觉好难形容,但她好喜欢,特别特别喜欢,让心口发软的那种喜欢。 “我姐她还在库房,暂时应该不会出来,你现在要走么?”她声音轻轻的问。 沈赴野低声笑了下,声音有点吊儿郎当的散漫,“那你刚刚藏我干嘛啊。” 温池雨牙齿又咬上唇,明明不藏也可以洗澡的。温秋又不是不认识他,知道他淋雨估计不止让他洗澡,还会帮忙煮姜汤。 可……怎么就藏了呢。 气氛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 还是温池雨先开口问:“你不走么。” “走不了。”沈赴野说。 温池雨鹌鹑一样哦了声,心里想的却是那昨晚怎么会走。 那晚温池雨像在做坏事一样,将自己房间的门反锁起来。锁完又去打开书桌的抽屉,她认真的检查了下门的钥匙是不是都在自己这儿。 那时沈赴野懒散地半靠在床上,歪着头看着她这模样,一直在笑。 温池雨被他笑得,更觉得自己在做坏事。她脸好红的,瞪着他。 沈赴野就那样靠着,目光习惯性的从下往上的看着她。温池雨觉得他可能不知道,他这样看着人,有多让人心动。 就好像他满心满眼全世界都是你,而他目光灼灼的,专注的,只看着你。 “来。”他说。 温池雨看着他,没动。 他笑了下,问:“不困么?” 所以,今晚是要一起睡么。 温池雨眼睛垂着,指尖抠了抠手心,可门都被她反锁了。 怎么看,好像都是她主动的,比较想睡的那一方。 忽然,门外传来声响,应该是温秋盘好货,上楼来了。温池雨明知外面看不见里面,还是心虚得不得了的,将灯给关了。 因为太心虚了,动静闹响了点。 温秋的脚步在她门口顿了下。 “池雨还没睡吗?”温秋问。 温池雨不敢出声,刚刚一下猛的黑掉的房间里,现在有了些月光和路灯从没拉窗帘的窗口透进来。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赴野,那紧张的模样好像真的在担心,他会出声出卖正在做坏事的她。 沈赴野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 温秋在她门口还没有走,老房子隔音差到极点。温池雨甚至还能听见,她自言自语,“睡了?刚刚听错了吗?” 沈赴野已经近到不能再近,昏暗里本来视野不清,别的感官就会无限放大。 温池雨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她本能的将脚步放得很轻,但她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她紧张,从容又压迫。 距离靠得越来越近,他身上她的味道和他原本的味道,已经融在了一起。 而温池雨的背已经贴到门上,这时门外温秋的手机突然响了,温池雨知道那是胡苏林,每晚这个时候,他们两都会煲电话粥。 她在心里祈祷,温秋快回房间接电话。 但此刻,温秋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也没有和她心有灵犀。 温秋接通电话的那一秒,温池雨面前的人,扣紧了她的腰,唇覆了上来。 她一直悬着紧绷的心,忽然一下就松了。 这次是真正的接吻。 他吻得又深又动情。 小野 那会儿四周有一点点升温。 门外温秋和胡苏林说了两句话,终于往自己房间走去。 但温池雨已经没有心思去发现,温热湿糯的气息磨着薄薄的皮肤,她心发烫,被他搂着的腰也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唇上温度高得吓人,他终于拉开了点距离,两秒,又蹭了下唇,然后湿糯的热感蔓延到了颈侧。 他脑袋埋到那儿。 缺氧的感觉终于消失,温池雨睁开闭着的眼睛,她胸口起伏,呼吸了下。 重重呼吸了下。 而沈赴野的呼吸,好像比她的还重还凶。 一下又一下,就贴在她的耳边,她的肌肤,在喘。 毫无规律的。 太鲜活了,少年那种滚烫的,无法遮掩,就那么直接直白的展示给她。 温池雨头皮发麻,后背绷紧,刚刚要平复一点的心跳又乍起。 房间外很静,房间内很静,夜也很静。好像空气里房间里全都充斥着他的呼吸,衬得他的呼吸变得更为欲。 温池雨趴在他肩头,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的,她的呼吸渐渐跟着他一个频率。 然后,现在四周不止一点升温了,已经全被他的体温笼罩。 “沈…沈赴野。”她吞咽了下,声音有点哑的叫他。 他低低的嗯了声。 她搂紧他,无措的只是想给失控的心跳找个出口。 “……我困了。” 沈赴野没动,气息扑在她耳边笑,“现在说困。” 温池雨觉得更全身麻了点,手指脚趾忍不住蜷缩,她眼尾红红的,眼眸湿漉漉的。 可搂着他的气力没减少,声音也变得湿漉漉软绵,她又叫他名字,“沈赴野。” “别叫。”沈赴野搂她的力,蓦的变凶了点,伸手按了下她有点汗湿的脖颈,压低嗓子说:“受不了你这样。” 他们心口贴着心口,心跳叠着心跳。 然后,接下来的几秒,沈赴野的呼吸终于缓了点,但声音还是好低好哑。 他说:“第一次亲,你让着我点。” 那晚好像是被抱到松软的床上的,外面雨一夜都没停,像是才发觉原来雨水打在窗户上是有声音的。 温池雨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睡着了。 这一夜温池雨睡得很沉,早上醒来时,沈赴野已经不在她房间里了。 她看着床上空出来的位置,愣了会儿,闻到房间里还有他的味道,才肯定昨晚那一切不是她幻想的。 温池雨想到什么,连忙拿过手机。她看了眼时间,六点半过了一会儿,那他什么时候走的呀? 她换好校服,洗漱,然后下楼。 还没下到最后一阶台阶,就看见沈赴野懒散松垮地靠在那儿,低着头很随意温和的在听温秋说话。 温秋听到动静,抬头看向温池雨,“今天起晚了啊,小野都来等你有一会儿了,快去上学吧。” 温池雨正盯着沈赴野侧脸看,他听见温秋的话,歪头看了她一眼,散漫的勾起唇笑起来。 彼时有风,日光灼灼。 他爱意嚣张,坦坦荡荡。 那一瞬间,温池雨在心里和自己说—— 我爱的少年,他成为了我唯一的神明。 ** 【周岁穗:池雨你到学校了吗?】 温池雨看了眼,低头打字。 【温池雨: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怎么啦?】 【周岁穗:沈赴野也和你在一起吗?】 温池雨看了看身旁,走得没正形的沈赴野。 【温池雨:嗯。】 周岁穗那边好像有点犹豫,过了几秒才回她。 【周岁穗:你别让沈赴野来学校吧,我们校门口有横幅,门上还贴了很多那种大字报,都是说他的。】 温池雨脚步一顿,捏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 沈赴野注意到她的视线,眼眸垂下,扫了过来。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和他说:“学校里有那些东西,你一会儿看见了别难受。” 沈赴野愣了下,下秒,脸上挂上他标志性懒散的笑,“我又不是纸糊的。” 学校的情况比周岁穗说得还要严重点,从沈赴野到学校附近,路上的学生多起来的时候,过多瞩目的视线就聚了过来。 到了学校内更为过分,打量恐惧鄙视恶意嘲讽每道都让人不舒服。 温池雨努力让自己不在意这些,她看了眼沈赴野。他看起来好像真不在意,神色和往常一样很淡,连班级里有几个男生故意出声恶意中伤,也没搭理。 倒是江裕被那些男生说得脾气上来,“一大早吃什么嘴那么臭,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有个男生看了眼江裕又看了眼沈赴野,“我说江裕你就这么喜欢给人当狗啊,之前是程焰生,现在是沈赴野。” 他话音刚落,沈赴野抬眸很冷看了过去。 那人一怔,莫名其妙被他压制住,闭上嘴吧。 早自习还没开始,高敏急匆匆来班级,直接叫了沈赴野出去。 他一出去,教室里刚刚压着的议论声,立刻大了。 温池雨努力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她将周末的卷子拿出来,交上去。 回座位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和宁小怡对上。 宁小怡靠着座椅,双手环胸,嘴里嚼着口香糖,吊着眼角看她。 温池雨移开视线,她坐回位置,看向黑板上写着的高考倒计时,21天。 只剩21天。 那天很忙,除了成堆的卷子,还有个助力高考的心理辅导讲座。 一直到讲座前,沈赴野都没回教室。温池雨听了会儿,心静不下来。周岁穗坐在她前面,一直给她使眼色让她看手机。 高敏也没来,看着他们班的是物理老师,他对这种讲座也心不在焉,手里拿着份卷子在改。 温池雨用校服衣袖挡着,悄悄看了眼手机。 【周岁穗:(截图)(截图)(截图)(截图)】 【周岁穗:你看看啊,你别看他长得好就什么都信。】 温池雨大概扫了眼截图,这些她都看过,直接按黑屏幕,也不回周岁穗。 周岁穗等了会儿,发现温池雨没回,又转头看她。 温池雨索性连看都不看她了。 江裕坐在温池雨身边,余光看见她屏幕上的消息,冷嗤一声,“他们就是听风就是雨。” 温池雨微愣,看向江裕,江裕和她对视,“你不会也信吧,野哥可是为了你……”说到一半,他又不说了,不高兴起来,“算了,女人就靠不住。” “我没信。”温池雨小声回。 江裕看了她几眼,“还算有点良心。” 温池雨没计较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轻声问:“你也没信么?” “废话,我是他兄弟,我天天跟着他,跟他这么久不知道他什么人啊。那些傻逼,就是嫉妒野哥牛逼。他妈的,野哥就是牛逼。” 江裕其实快气死了,但他妈这口气又没得出,“也不知道那个傻逼搞得,只会来阴的,操。” 温池雨目光透过江裕,看向几排外的顾舟。他坐得端正,表情认真,校服穿得很规整,带着眼睛,刚刚讲台上的老师还夸过他。 他似乎感受到温池雨的视线,微微侧头看过来,看见是温池雨又移开。 他表情没变,动作也没变,还是老师同学眼里的最优秀的好学生。就好像十一中里,闹得一团乱的事情和他完全没关系一样。 小礼堂旁的僻静小道上。 “你盯着我也没用,那些事都是真的。又不是我污蔑他,栽赃他头上的。”顾舟语气很不好,真的被温池雨搞得耐心耗尽。 沈赴野多垃圾的一个人,北城、北附中人人敢打的落魄狗,凭什么在月浔耀武扬威。 而温池雨,他看着眼前的温池雨,这个学校里最好看成绩最好最乖的女生。 “倒是你让我没想到,居然能恋爱脑到这地步。温池雨你别忘了,你是要考京大离开月浔的,现在为了个烂人这样值得吗?” 温池雨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的听他说完。 只是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垃圾,她语气轻轻,像是在讽刺他。 “你凭什么啊。” 顾舟一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温池雨语气很静,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凭什么?凭什么说沈赴野他是烂人,你这么装不累吗?还是你以为自己很正义啊?” 温池雨看着他,眼眸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顾舟,你只是考不过他,哪哪不如他。你嫉妒他,但你又没办法,你只能这么做。但这么做,你又能得到什么?是高考状元?是学校第一?还是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你要的这些,他曾经都有,就算还没有的,也会是他的。但你得到这些为什么不用自己努力去争取,非要这么做?” “你真觉得这些能拉下他吗?” 温池雨没想让顾舟做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受害者只有沈赴野。哪怕知道是顾舟发的,也不会影响什么。 她只是…只是心里有气,真的觉得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小礼堂的讲座还没结束,她不想再回去,低着头胸口闷闷往教学楼走。 刚走没几步,撞到一个人怀里。 沈赴野搂着她的腰,将她往另一侧隐秘角落里带,低头转身,贴在她跳得好快的侧颈那儿。 “你完了啊。“他说。 温池雨没想到他会在这儿,有点懵的啊了声,手指习惯性抓他衣尾。 “什……” 尾音在他气息靠更近时消失,他说:“真只能跟我了。” 小野 那天后来月浔忽然又下起了雨。 他们站的那片没有遮拦,沈赴野拉着她,拐到小礼堂侧门的狭窄走道里。 那里灰沉沉的,平日里没人来这儿。他们两面对面站着,隔着门还能听见里面廉价话筒里,传出的失真的声音。 沈赴野懒懒靠在墙上,侧头在看雨,忽然问她:“叫池雨,是因为月浔总下雨么?” 温池雨愣了下,点点头,“嗯,奶奶取的,我出生那天也在下雨。” 她说完看着沈赴野轻声问:“是不是不好听?” 他低下眼睛看她,淡淡勾了勾嘴角,“好听啊,万里赏瑶池,一枝轻带雨。” 温池雨睫毛微滞,过了两秒,小声嘟囔,“没有你这样乱背诗的。” 他松散的笑了笑没说话,视线又看向淅淅沥沥的雨。 温池雨想大概高敏和他说了些什么,可能说得话也不太好。她仰着头看着他侧脸正想着,他忽然低头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指腹捏着她的手心,然后手指一点点和她的手指交握,慢吞的清晰的暧昧的全都贴合在一起。 温池雨也垂着眼眸瞧着,他手掌很大,和她的比起来,骨骼明显,青筋脉络也清晰。 温凉的风混着雨水的湿气氲在他们四周,身后小礼堂的没完没了的无聊心理讲座终于要结束了。 学生们坐了很久,忍耐不住的人声躁动起来。年级主任拿过话筒,语气严厉的在训话。 大小不一的抱怨声响了下,礼堂里又恢复安静。 温池雨低着头,眼睛也还低着。 因为他们的手还牵着,安静的牵着。 沈赴野看起来很散漫,握着她的动作也慢条斯理,但温池雨总觉得他很烫。 “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学什么专业吗?”温池雨打破安静忽然问。 沈赴野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之前想的现在不太行。” “那现在没有想的吗?”她继续问。 他又沉默了会儿,问她,“你为什么想学医?” “我妈妈是生病走的,我们这儿医疗差,收入又低。妈妈当时生病一直拖着,爸爸为了给她治病做了很多工作,后来因为太累出了意外反而自己先走了。他走了没多久,妈妈也走了。我当时就想,以后要学医。” 沈赴野笑了笑,那只没牵她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天下午温池雨看到了北城赶来的沈舟伊,她脸色很差的走进了高敏的办公室,然后又和高敏出来一起去了校长那儿。 沈赴野坐在位置上,一直挺安静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温池雨写不进题,写了两行,就要抬眼去看他。 被看到第七次,他索性在桌下,又牵她的手。 掌心贴合的时候,他低声说:“专心点啊。” 沈舟伊和高敏在校长那儿聊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沈赴野这段时间在家自习,高考正常参加。沈舟伊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她从校长室出来,往高三七班那儿走。 在走廊从窗外看向教室里,他旁边的温池雨低着头手里拿着笔在认真的写题。他却没那么专心,或者说心思用去的别的地方,视线一直在温池雨身上。 沈舟伊突然觉得温池雨在沈赴野心里占比好像过于重要了点。 她不确定这个重要是好还是坏,但最起码目前为止,她看到的是好的。 晚上,她将学校的处理结果告诉沈赴野。 那时他们两正坐在一家日料店里,沈舟伊看到这店还稀奇了下,等点的菜上来,她尝了口就笑起来,“你别说这日料本地化做得还挺好。” 沈赴野没听她瞎扯,皱了下眉,“不行。” 沈舟伊奇怪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关心正在煮的寿喜锅,“为什么不行?” 沈赴野垂眸看着烟盒有点想点烟,他不耐烦的开口:“你知道她在学校什么处境吗?” “还有21天就高考了,正常学生哪还有心思搞那种事。而且学校里监控装的很到位,高敏自从上次的事情也很重视这方面。温池雨成绩很好,学校非常在乎她,就指望她高考能考个高分。”沈舟伊是临时请假过来的,她手机里工作信息的电话一刻都没停。 她看了眼手机,“我接个电话,你再想想。” 沈赴野沉着脸拿起烟盒和打火机,往店外走。 这个点是正是夜宵的点,日料店旁边还开了几家烧烤店和小炒店。晚上的气温不高,雨也停了,风吹得正舒适。 有几桌人就坐在外面,边吃边聊天。 沈赴野没注意那些,他站在店门外的,竖着的广告牌旁,低头点烟,然后提不起劲的在那儿,安静的抽着。 离他不到两米远有一桌,有六七个男人,袖口撸到肩膀,桌上的啤酒瓶空了一堆。 乌烟瘴气的,抽着烟满嘴酒气的,在说些带颜色的话。 “老胡,你真打算和那女的结婚啊?那女的可……啧你也知道的,娶回家不太行吧。” “不过长得真不错,身材也浪,睡了几次了啊?滋味怎么样?” “听说那温秋还带着个妹妹,长怎么样啊?” 听到了这个名字,沈赴野动作一顿,眯了下眼睛,侧头看过去。 坐在左边的胡苏林,手里握着啤酒瓶,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比她姐还好,主要是嫩和纯。” 旁边的几个男人一听,纷纷明了的笑起来。 其中有个人说:“老胡,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有了人姐姐,还惦记妹妹,那妹妹多大啊?成年没啊?” 他说:“没,还高中生呢。” “……” 沈舟伊电话打完了,发现沈赴野还没回来。她将账结了,出来找他。 发现他的脸比刚刚还在店里还沉,沈舟伊问:“怎么了?” 沈赴野整个下颚都崩得很紧,他眼里透着股狠劲。沈舟伊下意识觉得不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烟用力掐灭,往在吃饭的那边走。 那边有一桌也已经在结账,几个男人喝多了晃晃悠悠站起来,还在互相吹牛。 “小野,你……”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沈舟伊就看见沈赴野直接下死劲将走在最左边的那个男人踹到了地上。 她愣了好几秒,才连忙跑过去,去拉还在踹人的沈赴野。 胡苏林被猛地一踹也踹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要还手,看见踹他的人是沈赴野脸色又一变。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上前要帮忙,胡苏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拦了下,然后开口和那些朋友说不用。 然后草草将他们几个给打发了,只剩下了胡苏林、沈舟伊和沈赴野。 沈舟伊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鄙夷的看了胡苏林一眼。 胡苏林被那一脚踹得不轻,酒都醒了。白天下雨地上还有不少积水,现在弄得他衣服裤子湿了大片,胳膊也被磨破了。 但他顾不上生气,心虚让他满脸局促,“小野,你刚刚都听见了啊?哈哈,大家都是男人就在外面喝多了,多说了几句昏话。我没那种想法,你别把这事和温秋说行吗?” 沈赴野嗤笑了声,显然对他的话根本不认同,“你觉得可能吗?” 胡苏林见他态度难搞,语气从刚刚心虚又变得破罐子破摔了点,“我和温秋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就算和她说了也没用。我就嘴上开几句玩笑而已,我也没干什么。” 沈赴野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胡苏林立马又怂,“我就是在外面要面子,以后不会这样了。真的。” 胡苏林觉得自己这保证也很莫名其妙,明明眼前这男生比他小十几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他面前就是怕到怂。 “小野,这个事你让温秋处理。”旁边一直安静的沈舟伊出声。 沈赴野抿着唇,沉默了会儿,然后看向胡苏林,“明天老实点,自己去交代。” 胡苏林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沈舟伊,现在这个情况哪能不答应。 连说了几声好,快步离开了。 胡苏林走后,气氛还没好转,沈赴野烦躁的又点了根烟。 他情绪很差,全身都崩得很紧。刚刚胡苏林的那几句话在他耳边一直转,月浔的夜,黑到浓郁,像怎么都化不开似的。他一根烟抽完,火气和怒气都还没得到缓解。 沈舟伊看着他脸色,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小野。” 沈赴野忽然想到扔掉烟,快步往佳美走。 那会儿温秋正准备关店,见沈赴野突然来,“这么晚怎么来了?” 沈赴野没出声,他下颚绷着,周身气势低到吓人。沈舟伊追着他过来,温秋没见过沈舟伊,又问她是谁。 她们两说话间,沈赴野直接走到二楼,进了温池雨的房间。 温池雨刚洗好澡,在整理卷子,见他进来一愣。 他没看温池雨,在她房间里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了吗?”温池雨没见过他这样。 沈赴野抿着唇,眼尾有点红的,看了她一眼,又仔细的房间里找,最后在衣柜上面一个被刻意虚掩着的地方,发现了个针孔摄像头。 温池雨睫毛一颤,表情十分错愕,不敢置信看向他。 他低头看了看摄像头,研究了下,将电源给关了。 房间里寂静了几秒。 “他放的吗?”温池雨声音都在抖。 沈赴野抬眸看向她,力气收不住,很凶的将她扯到自己怀里。 谁说这个世界会变好的。 你看夜还是那么黑,人还是那么坏。 一切一如既往的糟糕。 小野 沈舟伊和温秋走上楼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沈赴野抱得力气轻了些,但没放开温池雨,他将手里的针孔摄像头递给沈舟伊,眼睛看向温秋,“秋姐,你去找找你房间看看有没有这个,主要看一下平时注意不到的角落和缝隙里。” 温秋有点反应不过来,“这…这是什么?” 沈舟伊也很惊讶,“池雨房间里的?” 沈赴野脸色还没缓下来,但他安抚温池雨的动作很温柔,“嗯,先报警,你找个律师。” 温秋这时反应过来了,她声音颤抖得厉害,“这是胡苏林放的?” 沈赴野看向温秋,“谁放的让警察调查,他的可能最大。” 温秋腿软了下,身旁的沈舟伊连忙扶住她。她比沈赴野多一些生活经验,刚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看了看沈赴野又看向温秋,“要报警吗?” 温秋脸色白得厉害,声音虽然还在抖但很坚定,“报。” 那时警察来得很快,在佳美专业的找了一圈,发现只有温池雨房间里有那个针孔摄像头。 温秋他们所有人都被带去警局,胡苏林也很快被带了过去。 那晚过得特别漫长,胡苏林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没一会儿就全招了。说摄像头刚放了没几天,还说没拍到什么。 夜太深了,警察让温池雨他们先回去,对胡苏林先进行了拘留。 回去路上,温秋的情绪比温池雨要低很多,刚刚在警局胡苏林一直哭着求她说他什么都没拍到,让温秋放过他这一回,温秋一直态度很坚决。 一直到强撑着,到了佳美,她整个人却止不住的在发抖。 温池雨一直跟在她身旁,“姐。” 温秋眼睛很红的看向温池雨,“是我不好。” 温池雨抽了两张纸巾,帮她将脸上的眼泪擦掉,“是他的错,不是姐姐的,你不要因为这个难过。” 温秋将温池雨的手攥到手心,“小雨,你真的不怪姐姐?” 温池雨怔了下,然后轻轻点了下头,“嗯,真的不怪。” 她知道,比起她温秋过得更辛苦。她将脸颊贴在温秋的膝上,样子有点在撒娇,“姐,错就错了,但不要把不该是自己的错揽到自己身上。是他们太坏,和我们没有关系。” 温秋嗯了声。 佳美店门外,沈舟伊正在打电话。沈赴野站在一旁抽烟,眼睛一直在看着里面的人。 “律师明早到,但我估计情节不够判的。”沈舟伊顺着他视线也看向温池雨和温秋,回想了下今晚的事情,忍不住感叹,“女人真难,我本来还怕温秋顾忌些其他东西,没想到态度那么硬,倒是让我挺佩服的。” 沈赴野没出声,深夜里很静,佳美的玻璃门没有关严。 温池雨软软小小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沈赴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小女孩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居然可以这么懂事。发生这种事,不哭不闹,先安慰自己姐姐。 温秋情绪好了点,起身往门外走了过来。 她很感激的看向沈舟伊和沈赴野,“今晚的事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沈赴野目光在温池雨身上,没收回。 身边沈舟伊在和温秋说明天律师到了后的事情,“律师叫梁重,我一会儿让他加你联系方式。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担心,他很有经验。” 温秋听着又点了点头,只能连声说:“谢谢。” 沈舟伊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沈赴野,又说:“我明天就得走了,小野还得麻烦你多照顾。” 温秋和沈舟伊再说沈赴野没听清,他看见一直蹲在椅子边的温池雨有些晃的站了起来,慢慢往楼上走。 他眼眸顿了下,掐了手里的烟,抬脚进去,跟着她往上走。 温池雨走进卫生间,将水龙头打开,低头用冷水冲了冲自己的脸。 冲完后脸上的水珠没有擦掉,头也没抬起,她一直忍着的情绪,终于忍不住泄露出来些。 她真的很懂事,哭都不出声,眼眶红得吓人,手指关节都用力到发白。 听到声响她慌张的擦了下眼泪,见人是他,明显松了口气。 沈赴野走到她身旁,低头看着她的脸,手指轻轻揉了下她的眼尾,声音很轻,“是不是很怕。” 温池雨眼睛抬起来看他,愣愣的嗯了声,“有一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温池雨其实不止一点怕,她特别怕,她甚至有一点不敢进自己的房间,觉得好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眼睛在盯着她。 还好,还好,今晚沈赴野发现了。 温池雨伸手抓住沈赴野的衣服,在她手指刚碰到他衣服时,他头低下来唇在她的眼尾碰了碰。 很轻很克制。 温池雨静了下,感觉到心口猛地滞了下。下秒眼尾那点轻轻麻麻的触感,蔓延开来,连脊椎骨都忍不住颤栗了下。 她抓着他忍不住更用力了些,刚刚还在的害怕的情绪好像被赶走了点,还含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 温池雨软着声音,和沈赴野说:“还想要。” 小女孩有点羞又很直白大胆。 沈赴野看她的目光深了点,手指从眼尾往下摩擦,最后落在她脖颈上,“姐姐在楼下。” “那就不能要了吗?”她声音小小,说话时脖颈那儿的脉络轻轻的在颤,他指腹就在颤动动静最大的那儿,轻轻的揉。 温池雨受不住觉得痒更觉得麻,本能的去抱紧他。 “也不是。”他想了下,然后在脑袋斜下来之前说:“除了这个还想要什么?” 温池雨摇了摇头,哪还有别的心思去想。侧颈上他手指轻轻抵了抵她下颚,她下巴不自觉抬起。然后从眼尾到脸颊再到唇,软到站不住时。 她有些潮的手被他另一只手抓住,带进他衣服里,手心碰到了肌肤,他就放任不管了。 下一秒,她耳后,他气息温热,声音低下来,用哄人的语气在问她,“还要摸吗?” 温池雨晕晕懵懵的,这次真的彻底忘了害怕了,只记得他了。 在他指腹下,她吞咽了好几下,然后用很小声很小声的声音问:“沈赴野,你都这么哄人的吗?” 小野 深夜魔龙网吧刚结束了一个比赛,人潮还没散去。 阿阔全程激动的打了几个小时,现在那个兴奋劲还没过去。他坐在椅子上,咬着根烟和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瞎聊。 他身后一直刷手机的刺猬头忽然卧槽了一声,阿阔被惊了正着,烟差点掉到衣服上。 “你他妈大半夜瞎叫什么?” 刺猬头将手机屏幕移过去,“阿阔你看看,这个人是池雨妹妹吗?” 阿阔头偏过去看了一眼,是个基本上全是男人的游戏群,人数不算多,有个人发了个很模糊的像是视频截图一样的照片。上面女孩穿着裙子,尺度其实没什么,只是那个感觉很那什么。 发照片的那个人还发说,【有视频和高清版,需要的代价私。】 阿阔看了几眼,他也不太确定,“先查查是谁发的。” 他说完拎起手机给沈赴野打了电话,“照片我发你了,你看看。” 那时沈赴野刚从佳美出来,沈舟伊没定酒店,今晚就留在佳美陪温秋。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脸色已经变了,“我过去。” 十分钟后,沈赴野出现在魔龙。他拿过刺猬头的手机扫了眼,然后拿了根数据线连上电脑。 阿阔在一边看着他操作,一边又打了几个电话问了下情况,“这个人说自己刚发了两个群,还没卖出去几张照片。说照片也不是他的,是别人给他的。” 沈赴野没说话,扫了扫那人交代的话和照片。照片上最大的尺度也只是吊带裙,只是摄像头方的角度问题和画质问题,导致整体看起来有种青涩暧昧和欲的结合。 阿阔看了看沈赴野的脸色,“应该没几个人看过。” 他说完自己也有点心虚,沈赴野一言不发的将对方手里的处理完,气势骇人又站起来往外走。 阿阔看着他这样,心惊肉跳,“都两点了你去哪儿啊?” 沈赴野又回到了佳美,他没进去,也没和温池雨说,就站在佳美的门口。那会儿天气预报说受台风影响,温度会骤降。他就那样站了一夜,连天亮了都没注意到。 沈舟伊要赶回北城,很早出发,看见他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沈赴野抬眸看了她一眼,沈舟伊看着他眼底的血丝,“不会一直在这儿吧?” 沈赴野没出声,送她去了车站。 沈舟伊很担忧的看着他,“小野你……” “我知道。”他将她行李放好,看着她上了车。 那天沈舟伊刚走了没多久,胡苏林的家里人来佳美闹。满嘴全是不堪入目的辱骂,嗓门大的将前后街巷的人都引了过来。 温秋白着脸,让温池雨先去上学。 学校里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变成了20天。温池雨走进教室,就发现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气氛。 周岁穗看着她的眼神变回了去年九月的模样,温池雨抿着唇走到自己位置上。 那天宁小怡一直死死盯着她,却一直没有动手,温池雨不想分神去想为什么。放学时,她将今天的卷子整理好,收进书包里。 校门口沈赴野在等她,她跑到他身边。 身后全是眼睛在看着他们,议论声大得想不听见都难。 沈赴野没在意他们,牵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消失在夜幕里。 “今天不回佳美吗?”温池雨看着路问他。 沈赴野低声嗯了下,他白天回到佳美的时候,店外被胡苏林的父母和一大帮亲戚围住。温秋不堪其扰关了店,好在沈赴野及时出现。 “我姐住小姨家吗?” 家里所有亲戚里,只有小姨和他们关系最好。 沈赴野点头,温池雨嗯了下,然后问他:“那我,是归你管吗?” 沈赴野握着她的手,忽然重了点,他没直接回,只是问:“行吗?” 温池雨点点头,“行呀,正好可以监督你好好复习做卷子。” 沈赴野垂眸看了她会儿,笑了起来。 他先带着她去吃饭,吃完后回了那个老房子。然后晚上沈赴野坐在温池雨身旁,特别乖的一直在认真写卷子。 夜里他们两睡在那张床上,他乖得有些过,只是让她穿着他的衣服,必须得抱着她。别的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做。 高考倒计时剩下十九天了,温池雨日子过得和前一天一样。 梁重带着温秋去了警局,证据提交延长了胡苏林的治安拘留。 沈赴野早晚还守着温池雨,晚上一起学习刷题睡觉。 十八天,十七天,十六天……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了。 六月来了。 高考倒计时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正式进入到了末尾。 气温已经很高了,教室里老旧的电风扇不起作用的繁忙工作着。 那天,温池雨一如往常走进教室。 气氛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沉,温池雨敏感的攥紧手心。她桌上的书被人全部扔在地上,桌上凌乱的放着一堆照片,每张其实都差不多。是她穿着睡裙,在房间里,模糊不清但暧昧横生。 班级里的人都在看她,梁璐先开口,“我除夕那天在药店门口看到你,温池雨你说你大过年的,去药店买了什么了呀?” 温池雨抬眸看向梁璐,她牙齿咬着内唇,指甲陷进肉里。 梁璐笑了笑,“不敢说吗?” “大家知道吗?温池雨天天在学校装清纯,实际上私下里去药店买验孕棒。”梁璐边说边翻出手机里的那张照片,随手递给一旁的同学。 他们看向温池雨的眼神变得更不一样了。 高敏来的时候,温池雨站在教室里,脸白得像纸,明明看起来很脆弱,但给他感觉特别勇敢。 他看了看照片,将温池雨和梁璐都带回了教师办公室。 梁璐皱着眉特别不耐烦,“高老师你是不是太偏心了?这个事我又没做错,你不会还要训我吧?” 高敏皱着眉,“你少说两句。” 梁璐:“凭什么啊?温池雨这种学生,年纪这么小就和男人乱玩,玩到要买验孕棒,你作为班主任不管吗?” “梁璐!”高敏声音严厉的叫她的名字。 梁璐撇了撇嘴,刚要再说些什么,她听见温池雨说:“高老师,我能单独和您谈谈吗?” 高敏一愣,他摆手让梁璐回去。 教师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温池雨和高敏。 高敏很怕她情绪受影响,“池雨……” 温池雨看向高敏,“老师,这几天我可以不来学校吗,自己在家学习吗?” 高敏怔了下,想到刚刚教室里的情况,“可以是可以,但需要你家长来办。” 温池雨沉默了下,“一定要家长吗?” “你是未成年人,你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必须要监护人同意。”高敏说。 温池雨点了点头,离开办公室之前忽然问:“老师,是做什么都不用负责吗?” 高敏还在理解她这句话,但温池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冲着他淡淡笑了下,“老师,我先回教室了。” 教室里宁小怡和梁璐大声在议论她,说得特别难听。温池雨没看她,蹲下来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回到桌子上。 高敏没多久又来教室里叫她,走廊上他看着温池雨的白到透明的脸,有些于心不忍。学校这种环境,别说复习了,呆着都是煎熬。 他将一张病假条递给温池雨,“回去给你姐姐签字就行,这几天就说生病了,自己在家复习吧。” 温池雨眼睛眨了下,看向高敏,“谢谢老师。” 那会儿早自习结束没多久,第一节课上课铃刚响。温池雨收拾好书包,抱着书,从教室里走出来,慢慢下楼梯,走到校门口。 她在校门口看见了沈赴野,他站在太阳下,黑色短袖牛仔裤。听见开门声,他歪头眉眼温柔的看向她,伸手从她手里接过书,自然的牵起她。 温池雨被他牵着,脑袋里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是早上送她来学校就没走吗?然后要一直等着她到晚自习放学吗? 是今天这样,还是之前的那些天也都这样? 他知道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吗?应该知道吧,江裕什么都会告诉他。不然他不会没有问她,而且高敏也不会突然一下口风又变了。 沈赴野在她不知道的情况,到底帮她做了多少事呢。 可他好像从来都不说,也不要求什么的,就默默的做着。 温池雨心口忽然涩得厉害,她脚步停下,手指拽了下沈赴野。 沈赴野垂着眼眸,看向她。 “你委屈过吗?” 沈赴野愣了下,看她的目光放得更加温柔了点,“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以为那些照片……” 温池雨拽他的手指更用力了点,鼻音有点重的打断他,“沈赴野。” 温池雨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长大的,小时候她失去父母,她害怕奶奶和姐姐太辛苦,尽量懂事。 长大后,遇到那些事和人,她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尽量忍着。 可有个人,总能一看看透她的藏着的委屈。然后用最体贴的方式,让她没有负担的接受他的好。 可他的委屈那么大,要怎么办。 小野 那天是温池雨循规蹈矩人生里最叛逆的一天。 没有考试,没有卷子,没有习题,也没有准时响起的上课铃和下课铃。 她拉着沈赴野在月浔的街巷来穿梭,发丝被风吹到飞起,校服的衣摆扬着。累到跑不动时,她抱着身旁少年的腰,喘着气,在他耳边问:“沈赴野,你喜欢夏天还是冬天?” 沈赴野低头看着她,“夏天。” 然后他又问:“你喜欢下雪是吗?” 温池雨点点头,“沈赴野,以后不管夏天还是冬天我们都要在一起。” 他笑着,用有些低的声音说:“好。” “要看冬天的第一场雪,追夏天的第一场日出,要在大雪里吃超级冰的冰淇凌,在最高温的时候吃超级辣的火锅,要……” 沈赴野说:“好。” 温池雨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然后唇角和眼睛弯了弯,慢慢笑起来。 那时的天气太好,天高云淡连风都是温柔的,仿佛说了未来就真有未来一样。 “你看见沈赴野在校门口?”宁小怡眼睛眯了一下,“然后他们两一起走的?” 梁璐点了下头,她眼睛看着空着的温池雨和沈赴野的位置,“他们是不是不在乎这些啊?” 他们憋这招,憋了挺久的。专门挑在高考前一周,就是让温池雨受个大打击,心里崩溃。但刚刚看起来,她比她们想象中的坚强好多。 宁小怡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她想了想,凑到梁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梁璐听着脸色变了一点,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啊?” “你怕了?”宁小怡挑着眼尾鄙夷的看着她。 梁璐抿了下唇,“没。” 6月7号那天,月浔天气晴,温度30摄氏度。 温池雨和沈赴野没有分在一个考场,温池雨在阿阔小兮所在的职校考点。沈赴野在镇上的一个初中,但距离离得很近。 8:10分时,他们到达各自学校,8:45分进入考场。 第一天的考试很顺利,第二天也是,第三天早上9点30分温秋收到了一个信封。 那封信放在佳美的门口,那时她刚从考场回来,顺路买了菜,要准备午饭。 她弯腰拿起信封,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人。一边推门进来,一边打开拆开信封。 信封里是一叠照片,除了胡苏林监控里那些,还有之前温池雨被欺负时拍的照片。被当作小丑一样化妆,跌倒在肮脏的学校卫生间地上头发凌乱,学校小树林里衣服被扯……等等等等,厚厚的一叠。 全方位在给温秋展示着一直以来温池雨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其中还夹着一张比血还红的卡片,上面血淋淋的写着一行字——□□的妹妹也是□□,被人欺被人骂被打的的货色。 温秋手里的菜跌落一地,她自己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四周静得可怕,她全身控制不住的在发抖,脑袋里自动播放之前无数的场景—— “怎么躲在这儿,小女孩奇奇怪怪。” “腰这儿怎么紫了?磕了?” “再让我看看,磕到腰也不是小事,我看紫得挺厉害的。” “姐你值得更好的。” “我们这么多年已经这样生活下来了,为什么不行?” …… …… 前天昨天甚至今天早上,温池雨出门前还和她说,“姐,我会考好的。” 小女孩表情和平时无异,嘴角还有浅浅的笑,眼睛亮亮的,看不出一点难过和疼痛。 她是什么时候忽略温池雨眼底藏着的情绪,是她藏得太好,还是她一直以来都忽视了。 温秋抹掉脸上的泪,手忙脚乱的将这些照片收起来。她将照片藏起来,然后将地上的菜拿到厨房。 小雨和小野中午还得回来吃饭,下午还有最后一场考试。 温秋努力让自己镇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6月9日,9点45分时,化学考试结束。 温池雨走出考场的门,准备和前两日一样,在校门口等沈赴野,他来的很快,只需要五分钟就会出现。 只是今天她刚从教室走出,刚到楼梯口,连楼梯还没下完。 “温池雨。”宁小怡的声音在她身后出现。 温池雨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宁小怡和梁璐已经走到她身边,一左一右的挽起了她胳膊。 9点55分时,沈赴野在职校的门口没有看到温池雨。 他皱着眉,往学校里看了一眼,校园里已经变得很空,只有门卫大叔在奇怪的盯着他。 他给温池雨打了个电话,信号断断续续,他眉头皱得更深,不确定受信号干扰器的影响还是别的。 10点时,下一场地理考试的学生逐渐过来。 沈赴野在给温池雨打第七通电话,这次他确定是关机。 他不安和恐惧的情绪在身体里发酵,心跳得很快,三十多度的高温,却觉得全身冰冷。他给温秋打了个电话,“池雨有回去吗?” 温秋啊了声说:“没有。” 然后语气彻底慌了,“池雨出什么事了吗?” 10点15分,阿阔小兮温秋今天没有监考任务的高敏到达职校。本就负责安保的警察十分负责的联系到其他同事,来专门处理这件事。 10点45分,地理考试开始进场,11点地理考试开始。 警察在一旁在查看监控,温秋哭得停不下来,她颤抖着手拿出今天收到的信封,断断续续在说是不是和这些照片有关,有个女警在旁边一直安抚她。 阿阔和小兮在旁边快急死了,阿阔看向沈赴野:“都开始考试了,你不去吗?池雨妹妹怎么办啊,找不到她的话是不是她就少一门成绩啊。” 沈赴野全身都崩得很紧,他看了眼时间,“我和她都选了生物,生物下午五点开考,五点前必须找到温池雨。” 11点20分,警方找到了宁小怡和梁璐。他们装傻充愣,一直说什么都不知道。 11点50分的时候,他们家长到了,胡搅蛮缠大闹了一顿。 “今天可是高考,你们有证据吗?就随便把孩子带来。如果孩子考不好一生都毁了,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什么人你们,这才不见多久,说不定就是去玩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梁璐在一边低着头攥着手,一直没说话。 宁小怡躲在她妈妈怀里,一边哭一边应和着,说自己多怕多怕,下午的政治考要怎么办。 12点40分,职校门口校园内的所有监控终于看完,得到了唯一确切的消息,温池雨没有离开学校。 13点05分,温池雨的手机还打不通。 14点,思想政治考,考生可以开始入场,搜寻工作必须暂停。 距离生物考不到三小时。 温池雨已经失踪了,四个小时。 沈赴野整个人骇人到可怕,如果不是警察拦着,他估计控制不住自己要对宁小怡和梁璐动手。 15点45分,思想政治考结束,搜寻继续。 16点10分,小兮忽然想到什么,她慌慌张张的拉住沈赴野,“我们学校有个地方……之前我和宁小怡她们……就约在那儿。” 沈赴野跟着她飞速跑过去,是体育馆下的一个半下沉的地下室,门被锁得很严。 “我叫开锁公司。” 小兮话音刚落门已经被沈赴野踹开,温池雨显然被打过,疼得全身都冷汗,头发衣服全都黏在一起。她应该努力过想出去,又累又疼没力气的坐在地上,眼圈红得吓人。 沈赴野冲过她将她抱住,力气在接触到她的时候,被狠狠的克制住。 温池雨脸色惨白,看见来人是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她手指抓着沈赴野的手腕,嗓子哑到撕裂,“几点了?” 地下室房间里全是黑,一点光都没有,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她们抢走了,手机也不在,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 沈赴野身体也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唇在她脸上碰了碰,手指将她的衣服整理好,然后小心翼翼将她抱起。 “四点二十,来得及,来得及。你哪里疼?” 温池雨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见他还在这里,抓他的力气又猛地加大,“你快去考试,快去。” 她说话的时候,眼泪还在流,一直流,完全没办法停下来。这时害怕过度的应激反应,她根本没法控制。 五分钟后,警察和温秋也赶了过来,温秋看到温池雨差点没撑住。旁边的女警扶住她,然后将温池雨带去卫生间检查了下,还借来件衣服给温池雨换上。 温池雨出来见沈赴野还在,她整个人惊慌起来,身上的疼都顾不上。沈赴野搂住她,伸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垂着眸声音温柔带着强烈的安抚,“赶得上,我现在就走。你疼能忍吗?” 温池雨眼眶里都是泪的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16点45分,温池雨和沈赴野进入考场。 17点00分,考试正式开始。 18点15分,这年一年的高考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温池雨和沈赴野,顺利考完了所有科目。 那天月浔的晚霞特别好看,像火又像血,燃烧了大半个天空。 像是在给胜过今天的他们庆功。 小野 这一年,顾兮的偶像出了一张粤语老歌翻唱专。 其中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是《少女的祈祷》,最喜欢的句歌词是,“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温池雨和沈赴野都顺利高考完,她深深松了口气,天父这次做了不止十分钟的好人。 那天温池雨从考场出来,直接去了医院。 温秋陪着她,在帘子后,给医生检查。沈赴野站在门口,手握得很紧。医院走廊上,坐满了在等号的人。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沈赴野看了眼帘子后,又收回视线,他心口绷得太紧了,气都喘不上来。 阿阔和小兮在他旁边,想和他说些什么,但看着他有些可怕的脸色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两对视了一眼,阿阔拿出烟盒递给沈赴野,“抽吗?” 沈赴野没出声,他似乎根本没听见阿阔在说什么,陷在自己浓郁的情绪里。温秋和温池雨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医生开的单子。 温秋脸色比温池雨的还差,“有点发烧,需要挂两瓶水,其他涂药就行。” 沈赴野点了下头,拿过她手里的单子,转身去缴费。 医院不管什么时候都忙,沈赴野在窗口后排队,阿阔跟在他身旁。 “要弄她们吗?”阿阔问。 沈赴野看着手里的单子,声音很低却藏不住戾气,“你别管,我来。” 阿阔沉默了好一会儿,看了他一眼,说行。 那晚后来,温池雨挂上水,小兮在旁边看了会儿拉着阿阔先走了。 温秋坐在温池雨旁边呆了会儿,她见温池雨睡着了,看向沈赴野,“我早上煮了粥,现在回去热一下带过来,两瓶水得挂很久,小雨还没吃过东西呢。” 沈赴野嗯了声,温秋一走,他伸手将温池雨很轻的搂到自己怀里。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温柔的固定着她有针管的手。 温池雨并没有睡得太深,只是太难受了,现在察觉到他气息,睁开眼睛。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沈赴野,忽然没头没尾的说:“高考结束了。” 沈赴野垂着眸,看着她,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你说高考结束后就……” 她话还没说完,沈赴野低斜下脑袋,亲吻了下来。 他的吻急切汹涌又疯狂,没办法停下来,像是要将他的爱他的气息他的全部都给她。在繁忙的小镇医院,在无人关心的角落,在这个躁热又冰冷的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沈赴野停下来抵着她额头,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放得很低,“我本来就是你的。” 温池细细的呼吸,唇上的麻感和烫意还没过,声音小小糯糯,“可你又不是东西。” 他低声笑,在她唇上又吻了下,然后说得万分认真,“是啊,沈赴野就是温池雨的所有物。” 温池雨靠在他颈窝里,安静的被他抱着,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中途换过一次吊瓶,护士的动作很轻,似乎也怕打扰到他们。 那会儿,沈赴野一直在看着她,他手指绕过她的长发,又轻揉起她手心和指腹。 过了会儿,他忽然想到什么,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温秋已经出去一个多小时了。但佳美距离医院路程只有十分钟。 他皱了下眉,先给温秋发了个微信,等了会儿,温秋没回。他眉头皱得更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很温柔将温池雨放靠到椅子上,站起来走远了两步,给温秋打了个电话。 电子音响了很久,温秋才接起。 她声音比离开时要紧绷,“小野怎么了?” 沈赴野听出异常,“秋姐你在哪里?” 温秋没回,但她那边传来了宁小怡嚣张无比的声音,“就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就算有,这点程度你还能让我坐牢啊?” 沈赴野这次声音冷了点,“秋姐,告诉我你在哪里,你不要冲动。” 温秋已经听不进去沈赴野的话,“小野,你不要管。” 她将电话挂了。 沈赴野又给温秋打了个电话,这次没通。他看向睡得很乖的温池雨,想了会儿给阿阔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小兮又跑来了医院。那时,温池雨还没醒,她很依赖和信任的在沈赴野的怀里。 沈赴野看见她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温池雨。他在温池雨的眼睛上,亲了下,才将她从怀里松开。 小兮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接到了电话,让她帮忙来医院照顾下温池雨。 可眼前的情景,她的第六感非常不好,她看着站起身来的沈赴野,“野哥,你要去哪儿?” 沈赴野见她一脸紧张,忽然懒散笑了下,“去买吃的啊。” 小兮紧着的肩膀松了点,她看了看四周,有点奇怪,“那池雨姐姐呢?” 他说的很自然,“店里有事,她先回去了。” 小兮哦了声,没发现他话里的漏洞,以为是自己太紧张想多了。 沈赴野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他回头低眸看向温池雨插着针管的那只手。 “她血管细容易肿,你看着点,发现及时叫护士。” 小兮啊了声,反应了两秒,然后又嗯了声。 沈赴野出了医院,又继续给温秋打电话。 打到第三个时,温秋接了。 比起之前的紧绷,现在她明显变得歇斯底里。 “小野……我……” 沈赴野脚步一顿,“秋姐,你和我说实话。” “她欺负我妹妹,一直欺负我妹妹,我必须让她付出代价。小野,我得让她付出代价。”从胡苏林在温池雨房间放针孔摄像头,到知道温池雨一直在学校里被欺负,再到高考最后一天被关,差点来不及考试。 温秋这一阵本就压着的心理,被这一天所有发生的事情彻底击溃。 “……你和小雨以后好好的,好好上学好好长大,别的什么都不要管。”温秋从店里拿出来的刀,朝着还没走远的宁小怡背后冲了过去—— 晴了一整个白天月浔,暴雨在此刻降临。 沈赴野赶到距离佳美一条街外的角落里,看到全身发抖惊慌失措又恐惧害怕的温秋。 他仰头看了看四周没发现监控,又看了下宁小怡,然后和温秋十分冷静的说:“刀给我。” 大雨越下越大,仿佛能把所有的痕迹都冲刷掉。 警方接到个匿名报警电话,对方说看到有人倒在血泊里。 警笛声救护车声,划破漆黑的夜。 那时沈赴野走进了月浔唯一一家纹身店。 那会儿那家店刚准备要关门,见他进来,看了看时间,“帅哥你明天来呗,今天太晚了。” 沈赴野全身被雨淋透了,他看向纹身师,很淡的笑了下,语气有些为难,“我明天来不了了,能就今晚吗?我可以加价。” 纹身师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是被他身上哪一点打动,他点了点头,“要纹什么?” 沈赴野从手机里,翻出一张之前偷拍温池雨的侧脸,递给对方。 对方看了看照片,又看向他,“这个一次纹不完。” 沈赴野沉默了会儿,“能完成多少就多少。” 纹身师本来想劝他再想想,但视线接触到他漆黑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 “纹在哪儿?” 沈赴野指了下心口的位置,纹身师没说话,他拿着照片看了会儿,又拿出纸和笔想画个稿子。 “能直接开始吗?”沈赴野问。 “这样效果会不好。” 沈赴野嗯了下,“但我只有今晚有空,天亮就得离开了。” 纹身师见过许多客人,看了他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你不后悔就好。” 沈赴野笑了下,“不会,谢谢你。” 衣服脱掉,机器进入皮肤。 纹身的过程漫长又枯燥,纹身师看着沈赴野,“疼你就和我说。” “没事。”他无所谓的说。 “照片是你女朋友吗?” 他嗯了声,一直淡着的语气,有点了笑,“漂亮吧。” “漂亮。”纹身师说,“怎么这么急要纹啊?” 他看沈赴野年纪不大,又想起今天日子,“是高考完想做个疯狂的事情,怕过了今天就不敢了吗?” 他又沉默了下,“算是吧。” 雨下了一整夜,天色微亮的时候才停。 那个侧脸的纹身也完成了,纹身师见沈赴野随意将还没干的衣服又套上,连忙和他纹身后的注意事项。 沈赴野应了两声,像是没在意,付完钱推门离开。 纹身师当时正在清洗工具,过了会儿才发现,他付了两倍的钱。 他推门追出去,雾蒙蒙的街巷里,已经没有了沈赴野的身影。 那个人和来月浔时一样,一身黑衣,走进了警局。 从那天起,沈赴野这个人从月浔消失了。 那年的高考成绩在6月23号发布,月浔所在省份的理科状元叫沈赴野。 分数高到吓人,本应该被各大媒体报道,但不知道为何被按了下来,像是在冷处理些什么。 又过了很久。 一个已经黑屏很久的手机被插上来电源线,过了几秒,出现来一声电子音。 手机重新开机,蜂拥进很多消息。 但最后一条消息来是6月21日,对方短信和微信都发来内容相同—— 6月21号,5点43分。 沈赴野夏天来了,生日快乐。 (上卷完) Fn. 傍晚六点十分,温池雨的感冒药药劲刚上来,昏昏沉沉躺在宿舍床上要睡不睡的。 室友南栩买了晚饭回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好点了吗?七点还有节选修,你能去吗?” 这阵子北城降温,温池雨低烧了几天,今天又在解剖楼泡了一天。现在她脑袋晕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太开,勉强撑着听南栩说话。 南栩等了会儿,没听到温池雨声音,看了看她,“算了,别去了,要是点名我帮你点。” 温池雨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含糊的嗯了声,后来连南栩什么时候出门都不知道。 再有意识,是两个多小时后,被手机震醒的。她迷迷糊糊得划开手机,听着南栩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声音,“池雨,你快下楼。” “下楼干嘛啊?”温池雨半梦半醒的,声音还发哑。 南栩那边很热闹,“有事,反正你快下来。” 温池雨药劲还没过,烧是退了些,但全身都没力气。她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抓了件外套套上,身形有些晃的往楼下走。 南栩早就等在宿舍楼门口,看见她身影立刻跑了过来,“你怎么穿着睡衣就下来了呀?” 温池雨这才发现,宿舍楼楼下围了很多人。她有点懵的看向南栩,南栩看着她的脸几秒,“没事,你这样也好看。” 然后不容拒绝的就拉着她到人群里。 人群中间用心型蜡烛围了一圈,里面铺满了玫瑰花。一个明显精心打扮过的男生站在正中间,手里还抱着一大束玫瑰。 他看见温池雨来,脸一下子变得有些红,事先准备好的词全忘了,只剩下结结巴巴的几个字,“温…温池雨,我…我喜欢你。” 他话音一落,人群配合的发出起哄的声音。 温池雨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一幕是在做什么。晚上风有些大,她刚睡醒身上有些因为感冒发的汗。现在被风一吹,她手指下意识裹紧外套,然后才抬眸看向那个男生。 一秒,两秒,三秒……温池雨没出声。 本来热闹的气氛就这样,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每个人都举着手机在拍照或录像。 南栩在她身后先熬不住,叫她,“池雨,说话啊。” 温池雨抿了下唇,咳嗽了声才从哑着的嗓子里找回声音,“对不起。” 男生一愣,想再说些什么,争取一下。她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低头往宿舍走。 南栩尴尬的冲着那个男生笑了笑,追在温池雨身后,“你怎么不同意啊?他是孟临。” 温池雨没说话走进电梯,按了楼层,门要关起来的时候,又进来两个女生。她帮忙按了开门键,避免她们被电梯门夹到。 这两个女生也是刚刚围观人群里的,目光有意无意都往温池雨身上瞟。南栩发现了,将要说的话又憋回去,一直到打开宿舍门,才又继续。 “他是经管系草,我校著名富二代。” 温池雨坐在椅子上,打开傍晚时南栩给她带的粥。粥已经凉了,温池雨没在意,埋头吃了几口。 南栩拉过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来,“今晚校内都刷屏了,你这一拒绝,估计得出名。” 温池雨含糊嗯了声,心思有点散。 南栩见她这样子,忽然叹了口气,目光又移到温池雨身上。她外套已经脱了,身上穿这件米白色的睡衣。长发随意扎了下,松松垮垮的在脑后。现在昏黄色的台灯下,她在安静的吃那碗凉透的粥。 京大美女不少,南栩自认为自己长得也挺好,但她总觉得温池雨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很扎眼,是那种一眼就能看见的干净和纯。好像她世界里除了学习没别的了,虽然医学生是课多又累,但也没到她这个地步啊。 “池雨,你真不喜欢孟临啊?” “嗯。” 南栩觉得有些可惜,“他这种条件的错过以后再遇到就难了。” 温池雨静了下,她放下勺子,侧头看向南栩,很认真的说:“我有男朋友。” 南栩呵了声,语气变得有点差,“你那是男朋友吗?我和你大学三年同学了,别说见过他了,都没见过你和他打过一通电话。” 她觉得温池雨就是高中时候在小镇上没见过世面被骗了,那男的说不定早就变心了,就温池雨还傻傻在这儿等对方。 “我和你说,这种男人趁早分了,哪有这么当男朋友的,也就你傻……” 她话还没说完,看见温池雨眼眶有点红,她喉咙像是一下被什么东西堵住,声音小了点叫她名字,“池雨……” 温池雨愣了会儿才回神,勉强很浅的笑了下,没说什么。 倪瑶第二天打电话来八卦时,温池雨正在京大附属医院排队,她昨晚刚退的烧,今早起来又烧了回来。硬熬了白天的专业课,休息时用温度计测了下,发现已经快39度了。 医院走廊上人多,她靠着窗边站着,目光看着电子屏上的排队顺序,鼻音很重,语气有些无奈,“你怎么也问啊。” 倪瑶哈哈笑了两声,“孟临是我同学啊,人家可偷偷暗恋你两年,才鼓起勇气告白,你居然这么绝情。” 温池雨没跟着她笑,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忽然想到这已经十二月了,北城怎么今年还没下雪。 倪瑶没注意到她的沉默,继续说:“我和你说,孟临人挺好的,你可以考……” 电子屏里的叫号,已经叫到了她。 “瑶瑶。”温池雨握着手机,声音很轻的叫她,“我到号了。” 倪瑶尾音断了下,微怔,反应了两秒,“啊?是去医院了吗?感冒还没好啊,都好几天了。” 温池雨嗯了声,“先挂了。” 她将手机锁屏,捏着病历本走进了诊室。 诊室里的医生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怎么认出她的,直接开口问:“学医的吗?什么专业?哪个学校的?” 温池雨一愣,下意识回:“京大临床医学八年制。” 医生点点头,“自述下病情。” 温池雨像上课被抽查到背书一样,认真说了下自己情况,还自觉补充了需要做什么检查和该怎么治疗。 医生嗯了声,似乎是看后面排队的人还很多,表情有些可惜的让温池雨走了。 温池雨拿着单子去挂水大厅,这瓶水需要一个小多时。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手机不停的在震,有的群里在发作业,有的群里在要交作业,有认识的同学刷到昨晚的图来问她什么情况。 她手指划了划,可能太用力了点,界面突然自己晃了下,又回到最上面。而她的指尖,正好停留在那个置顶的黑色头像旁—— Fn. 温池雨的睫毛微微凝滞住。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震起来,这次是温秋。 温池雨顿了下,眨了下眼睛,接通电话。温秋在电话那边语气愉悦的和她说:“周末回来吗?柚柚说想你。” 温池雨看了看课表,“这周末课表是满的,应该不行。” 温秋可惜的啊了声,她叫了下旁边梁柚,“柚柚,来和姨姨来个招呼。” 梁柚今年还没一岁,只会一些嗯嗯唧唧的单音节词。 温池雨笑了笑,柔声和她打招呼,“柚柚好。” 梁柚咿咿呀呀了两声,就被抱走了。电话那头,孩子的笑声,温秋和梁重亲昵的交谈声,温池雨靠在椅子上安静的听着。 窗外的天越来越沉,大厅里的电视里说是新一轮冷空气要降临。 时间比较晚了,梁柚估计饿了,有点在闹情绪,温秋指挥梁重去泡奶粉,然后才又和温池雨说:“你最近在学校里有认识新男生吗?我看顾兮发朋友圈了,她怎么又换了个男朋友呀。” 温池雨还看着窗外,本来张口想说什么,忽然又平静下来。过了会儿,她突然没头没尾的问温秋,“姐,今年月浔下雪了吗?” “没啊,月浔都多少年没下过雪了。”温秋又出声念了两句梁重,然后和温池雨说:“不和你说了啊,你姐夫笨手笨脚的,你记得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电话那头温秋的声音消失了。 温池雨看着屏幕的亮度一点点变暗。 她情绪莫名的在屏幕彻底黑之前,用指腹点一下,让屏幕又变亮。然后再它再次变黑前,再点一下。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她不知在想什么,点开了朋友圈。朋友圈里顾兮交了新男友,所在的乐队今晚在livehouse有演出,倪瑶刚刚发一张网红餐厅的打卡图,陈牧川刚在某个竞赛获奖,那条动态下全是恭喜他的人,周岁穗在求桃花,温秋在晒柚柚。 好像每个人都过得很好很开心。 温池雨的吊水挂完了,她按黑屏幕将手机收起,手指按着酒精棉花从椅子上站起,慢慢往医院外走。 天好像更沉了,初冬里风已经冷得吓人。 温池雨将下巴藏到围巾里,边走边在想刚刚降温预报里说的内容,迷糊里好像记得说今晚八点半左右下雪的可能性在90%以上。 快到地铁站口时,温池雨忽的停下得脚步。那会儿寒风凛冽,街边霓虹都被冻得模糊,她身旁人来人往,有人不小心撞到她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又匆匆离开。 然后就在那一方繁忙的夜幕下,温池雨仰起头,看见地铁站口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是20点20分,也看见了昏黄路灯下有零星的雪花在降落。 这是北城的第一场雪。 她静静的看了会儿,眼眶在黑夜里,红得更厉害。 而她的鼻音折腾了一天一夜,一点都没好转,那瞬间不知在对着谁说—— “沈赴野,你再不出现,就没人记得你了。” 过了两秒。 “除了我。” Fn. 晚上九点时,温池雨全身冒着寒气回到宿舍。 南栩刚下选修也刚回来,看到温池雨被冰得木木的脸,吓了一跳:“怎么去医院一趟回来,看起来更可怜了。” 温池雨脱掉外套,她语气慢吞吞的也有点可怜,“在外面看雪,看得有点久。” “傻不傻啊。”南栩笑了下,刚要回自己位置,见温池雨弯腰打开桌上的笔记本,脚步一顿,“有作业吗?” “嗯,明天病理要交案例分析,你写了吗?”温池雨问。 南栩啊了声,像是才想起这个事一样,她暴躁的抓了抓头发,“日,怎么每天都这么多作业。我今年大三了,感觉又上了三年高三一样。” 温池雨赞同的点了下头,她趁着等待开机的时间,去浴室拿过浴巾擦了擦头上的已经开始融化的雪。 回来时南栩瘫在椅子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啊啊啊好不想写啊,不知道顾茗写了没?想借来看看。” 温池雨想了下:“应该写了。” 南栩眼睛一亮,立刻在宿舍里群发消息给顾茗。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还有两个室友一个宋茵茵沉迷恋爱这学期和男朋友去校外同居了,另一个顾茗比温池雨还沉迷学习,每天不到图书馆关门不回来。 这天直到十一点多,她和南栩才将作业写完。南栩打了个哈欠,先去卫生间洗澡。 温池雨将笔记本合上,将桌面整理好,抬头看了看阳台外,发现雪势已经很大了。宿舍里顾茗带着耳机,还在看书,她拿起旁边的厚厚的羽绒服将自己裹住,然后打开宿舍阳台的门。 外面冰天雪地的,她就安静的站在那儿看着同样安静的京大夜景。 南栩洗完澡出来,在宿舍里看了一圈,没发现温池雨的身影。仔细找了下,发现她站在阳台那儿,连灯都没开。 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池雨,去洗澡吧。” 温池雨反应有点慢,南栩叫她第二次时才听见。 “池雨?” 温池雨转头表情有些呆的看向她。 “快去洗澡,不然没热水了。” 温池雨嗯了声,她从阳台走进来,打开衣柜拿出睡衣。一直站在她身后照着镜子调整面膜的南栩忽然停下动作,她从镜子里看了会儿温池雨,突然开口,“感觉你总是心思很重的样子。” 温池雨动作一愣,表情有些怔,“他也说过这话。” 南栩下意识问:“你男朋友啊?” “嗯。” 她很少提那个人,南栩有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温池雨认真想了想,“人很冷,心很软。” 南栩顿了下将手里的镜子放下,直接看向她。 温池雨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轻声问:“怎么了?” 南栩笑了下又想起脸上的面膜,连忙用手抚平,“你提起他的时候,整个人和平时都不一样。” 温池雨抿了下唇,没说什么,走进浴室。浴室里热气和雾气还没散去,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想南栩说的是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 那晚临睡前,南栩的话题又绕到昨天的孟临身上。 “你连他好友都不加啊,先当朋友也可以的呀。你不知道他,其实特别喜欢你,很早就之前就打听你了。昨天那个告白,他准备好久,超级用心……” “南南。”温池雨出声叫她。 南栩嗯了声,语气和刚刚比变了下,现在带着为她的意味,“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池雨,你真觉得他好吗?三年了,他对你不闻不问,甚至都没在你身边出现过。你这种情况,不能叫在交往,你别一个人钻牛角尖。” 那时,外面雪势很大,风也厉害。宿舍里暖气开的很足,吹得人犯困。 南栩列举了许多孟临的优点,最后说:“最起码他可以时时在你身边,你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出现。” 南栩说完,等了会儿,没听见她声音,以为温池雨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瞎操心,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也准备睡了。 然后,过了两秒,寂静的黑夜里,温池雨声音忽然出现,她很轻的说了五个字,“他不是不想。” 南栩听见了,她张了张口,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话都到嘴边了,她脑子里忽然想起大一刚开学那阵。 那时候的温池雨比现在还瘦,整个人沉默不语,谁跟她说话,她都要慢半拍的反应好一会儿。 除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整个人很封闭。那时宿舍里四个人还都是全,晚上女生宿舍熄了灯后,爱讨论的话题总绕不开男生。 先将班级里的男生讨论了一遍,又讨论互相有没有男朋友问题上。 宋茵茵说她有,她和她男朋友说高中同学,一起考到北城来的,男朋友现在在隔壁科大读计算机。 顾茗本以为没什么情史,结果挺出乎意料的说高三暑假时候谈过一个,没一个月就分了。 南栩自己没谈过,她当时很自然的转头问一直没参与对话的温池雨,“池雨,你呢?” 问完,宿舍里静了静,大家都以为温池雨不会参与,结果她从书里抬起头说:“我也有男朋友。” 宋茵茵啊了声,像发现什么新事物一样,直勾勾盯着她,“高中的啊?” 温池雨点点头,答得老实,“高中的。” “帅吗?”宋茵茵问。 她答:“帅。” 宋茵茵一听拿出自己手机翻出自己男朋友的照片,给宿舍里的人看了看,然后问温池雨,“你男友照片呢?” 温池雨捏着手机,半天翻出来一张像是偷拍的侧影,照片里的人黑色卫衣牛仔裤没正行的靠在墙上懒散的抽烟。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白的过分的侧脸和和周身散着的漫不经心的调调。 那时温池雨第一次谈起那个人,语调淡淡,声音轻轻,但却哪哪儿都体现着爱。 后来没几天,宋茵茵的男朋友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对方人很高笑起来有酒窝,热情又大方,和宋茵茵感情甜蜜,还请全宿舍请了一顿大餐。 吃饭的时候,宋茵茵喝多了一点,要醉不醉的倒在男朋友怀里,问温池雨,“池雨,你男朋友呢?大学考去哪里了?也在北城吗?还是别的地方?” 温池雨怔了下,过了好几秒,诚实的说:“不知道。” “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宋茵茵诧异的问。 旁边的男友掐了下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别问了,估计没考上大学。” 宋茵茵没眼力劲,听了男友的话,更惊讶,直接问温池雨:“真的吗?你男朋友没上大学吗?” 毕竟京大科大是名校,成绩优异的好学生,看待成绩和学校,总有点优越。 温池雨手里握着水杯,没有因为宋茵茵有点冒犯的问题生气,她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这次宋茵茵还想再问,连南栩都去扯了扯她胳膊。 南栩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很热,京大的军训刚结束,所有人都黑了一个度,只有温池雨没有。 她白白软软,瘦瘦小小的坐在餐厅床边,外面是热闹的街道,她很静又很淡,好像所有都和她没关系一样。 从那时候起,南栩和宿舍其他人心里对温池雨那个男朋友的印象,从看起来很招人的帅哥变成了学习很差没上大学的人。 而且个会让温池雨难过的人。 南栩见过她对着手机发呆,对着那个黑色的发呆。宋茵茵和男朋友亲亲热热视频时,偶尔会提一下她男朋友,问她男朋友什么时候来京大。 那时候,温池雨不管当时在做什么,都会愣住,然后慢吞吞摇摇头。 后来,大家就有了一种默契,不再问她也不再提她那个男朋友了。 默认,那是个渣男,而温池雨好像爱他很深,也被伤得很深。 ** 第二天气温比昨天还低,雪还没停。他们出宿舍时,外头天还没亮透。 南栩挽着温池雨的胳膊,刚出宿舍大楼就被冻得一直在抖。那晚告白的事,闹得有点大,现在走在校园里,还有目光有意无意的看温池雨。 南栩在研究今天去食堂去什么早餐好,走到一半时想起,“池雨,你今天是不是还得去医院挂水?” 温池雨早上吃了两颗嗜睡症状不明显的药,“已经退烧了。” 南栩看了看她,又想了想今天的满课,“晚上看看,不行还是去挂了比较好。” 这天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上完理论赶着时间去解剖楼做实验。温池雨下午时,在实验室有些犯晕想吐。 她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脸,才勉强缓了点。南栩跟在她身边,递给她两张纸巾。 “能撑住吗?不然请假吧。” 温池雨看了眼时间,“就还有半小时,这么久都撑下来了。” 那晚下课的时候,温池雨在解剖楼下看了孟临。 他车停在路边,笑着看向她。南栩在一边轻轻扯了下她胳膊,然后对孟临说:“池雨就麻烦你照顾啦。” 温池雨抱着书,没动。 孟临低头看她,笑得有些无奈,“只是同学间帮忙而已。” 南栩说:“对啊,你挂完水回来肯定没地铁了。” 下课的点,楼下人来来往往特别多。更何况是前几天闹得到处刷屏的主人公,注目的视线多了起来。 南栩又扯了下温池雨的胳膊,温池雨嗯了声,对他说:“谢谢。” 那晚她坐上孟临的车,到急诊,再到离开。他很体贴,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温池雨对他印象不深,多数是从南栩那儿得知。 她知道他是个挺好的人,但和她没有关系。 “池雨?” 孟临见温池雨忽然停下脚步,他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医院门口这个点人很少,她的方向只有一个一身黑的男人。 “是认识的人吗?”孟临问。 温池雨缓慢的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走吧。” 孟临又看了那个黑衣男人一眼,而后跟上温池雨,表情有些若有所思。 夜晚的北城依旧热闹繁华,车子停在女生宿舍楼下。温池雨很客气的又和他说了声谢谢,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了下,叫了她下,“池雨。” 温池雨停下开车门的手,回头看他。 他欲言又止,笑了笑,“回去吧,早点休息。” ** 挂了两天水后,反复了一阵的低烧终于彻底退了。 周五那天一早,温池雨就收到小兮的微信。 【小兮:晚上8点,红唐livehouse,我专场,你必须得来。】 温池雨翻了下课表,今天的课晚上六点十分结束,可以赶到。 【温池雨:没问题。】 小兮秒回了个表情包。 回完发现,通讯录那边有个红点,新的朋友那儿有孟临的好友申请。 温池雨看着,没同意,又切回消息的界面,看了会儿那个置顶的黑色头像才起床。 今天雪停了,天比前几天都蓝。温池雨做完实验出来,捧着热水,站在走廊上晒太阳。 没忙里偷闲多久,实验室里有人叫她。 她走进去,忙完天已经黄昏。温池雨去宿舍换了件衣服就往红唐去,小兮一直在给她发消息,让她早点到。 【温池雨:已经在地铁上了,还有三站。】 【小兮:你是不是还没来过这儿,我找个人去地铁站接你。】 温池雨指尖顿了下,又打字。 【温池雨:不用,我能找到。】 从地铁站出来,温池雨看了看地图,但没想到根本不需要地图,她已经走到了红唐门口。 真奇怪,不是只来过一次吗? 小兮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她立刻抱住她,“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吧,想死我了。” 顾兮之前蹭了个巡演的活,几个小众乐队和独立音乐人打包去巡那种500人场子的livehouse。 没想到这一巡下来,顾兮还涨了不少粉。 小兮搂着她进来,迎面碰到个男人,小兮介绍,“这是席闯,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圈子里超红的,也是红唐幕后老板,他还是个潮牌主理人。” 这个叫席闯的人,这么冷的天,上身穿着烟灰色的短袖,下身搭配着很宽松的黑色的运动裤,露出来的那截手臂有一片很长很乱的纹身。 他头发比普通男人要长,杂草一样随意倒着。他眸子压低,扫了温池雨一眼,本来打算掠过的,但突然停了下来,停留在了她身上。 小兮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这是我最好的姐妹叫温池雨,漂亮吧?” 席闯眼眸看着她,勾唇笑了下,“漂亮。” 小兮难得听他这么直白夸女人,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 他懒懒笑了下,“没怎么。” 小兮带着温池雨去后台,和她聊了会儿近况。距离演出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将她安排在距离舞台最好的位置。 她还不太放心,叫来席闯,“你的场子,我姐妹你帮忙看一下。她这型在这儿,不太安全。” 席闯静了会儿,倒是答应了。 小兮笑了笑,“那我去准备啦。” 温池雨:“嗯嗯。” 红唐不算大,但在北城圈内很有名。温池雨记得三年前,她好像也站在这个位置。当时舞台上唱歌的人,现在就站在她旁边。 “你还记得啊。”席闯忽然开口。 温池雨睫毛颤了下,侧头看向他,他没看她正在看舞台上。 “是该记得。”他这次看向她,“你是她第一个追的女人。” 温池雨微微愣住,他低笑了下,又重复了下刚刚的话,“沈赴野第一个追的女人。” 那个夜晚,小兮的演出时间有50分钟。温池雨站在台下,看起来十分专注的看着她,为她开心。但她其实一首歌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沈赴野三个字。 演出结束后,小兮带着她和她那边的几个朋友去了家火锅店。 点完菜,小兮手机响了起来,是个视频通话申请。小兮没出去,就坐在温池雨身边接起。 温池雨看见对面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着也是他们圈内的,只是……样子和神态有一点像阿阔。 温池雨抿了下唇,看向正在和男人笑着聊天的小兮。看了会儿,她伸手将她缠到耳环里的头发的拨出来。 小兮顿了下,和那个男人说:“好啦,我和姐妹在一起呢,挂了。” 温池雨笑了下,“这就是你新男友啊?” 小兮嗯了声,“怎么样?一个吉他手,挺有劲的。” “挺好的。”温池雨这话是真心的。 小兮和阿阔初中时就认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在一起开始瞎谈。这一谈就是五年,阿阔这人花又闲不住,小兮一开始生气又哭又闹,后来索性自己也开始瞎撩。他们分手分的很平静,但分手后又和没分手没区别。 真正分手是在温池雨大一那年的下学期,那天温池雨接到了小兮的电话,电话那头小兮哭得很凶,然后告诉她,她现在在北城,她想试一试,万一梦想就真了呢。 温池雨大半夜赶过去接她,陪着在廉价的酒店住了一周。一周后,小兮像是什么都好了,一家家清吧去试驻唱。赚了钱买了套设备,开启了直播,偶尔在天台路边唱歌。 就这样累积了一点人气,认识了一些朋友,组了一个看起来很胡闹的乐队。 但就这个很胡闹的乐队,现在微博抖音粉丝也有几十万,也有赶不完的场子,今晚甚至可以专场。 “喝点吧,今晚别回宿舍了,去我那儿睡。”小兮递给温池雨一罐啤酒。 温池雨接过,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同桌的几个朋友,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们两。 小兮灌完一整罐啤酒,瘫在椅子,点了根烟,“真他妈累。” 温池雨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爽。” 小兮瞥了她一眼,“爽是肯定的,以前哪敢想这样的。” 她弹了弹烟灰,撑着下巴,看向温池雨,“你和席闯认识啊?他这人挺逼的,平时不太爱搭理人,今天对你还挺热情的。” 温池雨仰起头又喝了一口啤酒,不知道怎么界定认识,“以前见过一面。” “我和你说,他你不行的,也是个渣的,你玩不过。”小兮不大放心今晚席闯看温池雨的眼神,手捏了捏温池雨脸,“听见没啊。” 温池雨靠着她,脑袋放在她肩膀上,“听见啦。” 小兮感觉她脸上温度有点高,拿过她手里啤酒罐摇了摇,“怎么喝这么快?” “小兮。”温池雨叫她。 小兮嗯了声,温池雨说:“前两天北城下雪了。” 小兮又嗯了声,这次声音比之前低了很多。 “我在路上看到很多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都不是他。我最近特别想见他,可是连做梦都很少梦到了。我之前经常会梦见他,几乎每晚都会。你说为什么现在梦不到了,是不是我……” “池雨。”小兮打断她。 温池雨静了下来,小兮将啤酒还给她,“没什么人和事抵得过时间的。” “他是沈赴野。” “沈赴野也不行。”小兮拉住她的手,“你能记得他一年两年三年,他要一直不出现,你能记一辈子吗?” “我们都长大了,池雨。没什么地久天长的,17岁喜欢人,就留在17岁不行吗?” Fn. 凌晨4点44分。 距离京大7.6公里的一个黑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上还在播放游戏画面。而人已经躺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电脑桌上放了两个手机,一个是几年前的老款。 忽然,一直被冲着电的老款手机震了下。 椅子上的人下意识惊醒,阿阔看了眼手机,本来困意一瞬间消失。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阿阔差点从转椅上翻下去。他手忙脚乱的拨了电话过去,电子提示音嘟嘟响了五秒后,那头接了。 阿阔激动的叫:“野哥。” 又静了三秒,那边嗯了声,简短的问:“在哪儿?” “我发定位给你。”阿阔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好像倒流,“你现在在哪儿?” 他沉默了会儿,只问:“她呢?” “京大。” 通话结束。 七点四十温池雨赶着地铁回宿舍的时候,南栩和顾茗都不在。南栩在群里和她说已经站好位了,让她快来教室。温池雨衣服都没换,抱着书就往那儿赶。 中午十一点半,周六上午的课结束。 宋茵茵今天不跟男朋友腻在一起,四个人一起去了食堂。 “真绝了,周六还能早八到晚九。”宋茵茵咬着面泄恨。 温池雨困得没精神,昨晚小兮喝多了,闹到两点多,她将她安抚好到凌晨三点多才睡,早上六点多又起来赶地铁。 南栩趁着这个空档,在争分夺秒玩手机,忽然看到什么,刷着手机的手指停了下来,“诶。” 宋茵茵抬眸问:“怎么了?” “我喜欢的一个战队超话里有人爆料说管理层要加人。” 宋茵茵不懂南栩这些,她都不知道南栩怎么这么多空的,追星追比赛一个不拉。 她问:“一般不是追选手吗?怎么管理层也关注?” 南栩手指划了划屏幕,“总归对战队都有影响的。” 宋茵茵想起来问:“你不说你追的这个队今年成绩很差吗?” “是啊,我之前喜欢他们那种冷漠直接傲慢的打法。老板是网吧打出来的,听说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去年还行,打进A组了,今年掉到B组末尾了。” “他们战队叫什么啊?”宋茵茵问。 南栩抬头,“啊?我之前没说过吗?叫wildness,超酷的,战队头像就是纯黑的。” “野?”温池雨捏着筷子的手忽然顿了下。 南栩:“对,野。野蛮且未开化。” 那天一个下午都是实验化学分析,晚上还有节卫生法概论。 南栩累到没力气,宋茵茵今晚都不想回去,直接睡在了宿舍。 她们拿着手机看着外卖平台讨论了半小时还没决定好吃什么,南栩催:“快点,要饿死了。” 顾茗做决定,“袁记吧,晚上清淡点。” 宋茵茵:“但我想吃辣的。” 问题又绕回去了,南栩头疼,“投票投票。” 她侧头看向坐在位置上,在看手机的温池雨,“池雨你同意吃袁记吗?” 余光不经意看到,她手机屏幕上wildness的官博页面,“诶,池雨你怎么看这个。” 温池雨先回了上个问题,“就袁记吧,” 目光还停在wildness微博头像上,“喜欢这个词。” 宋茵茵听到啊了声,“好吧,袁记就袁记,我来选菜。” 南栩凑到她身边,“只看微博的话,我们小野队,真的很帅。” 温池雨睫毛眨了下,声音很轻的重复了她的话,“小野。” 外卖到的时候,宿舍里几个人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去拿外卖,南栩运气爆表,连赢三把。最后她裹着羽绒服,不情不愿的下楼去拿外卖。 十五分钟后,南栩拿着外卖回到宿舍,外卖还没放下,就激动的说:“我靠,我刚刚在南门那边,遇到个帅哥。” 温池雨接过她手里的外卖,宋茵茵刷着剧忙里偷闲问:“多帅啊,这么激动。” 南栩超起劲,“真的帅,而且好高,感觉有187。他一身黑简直了。不过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问我女生宿舍怎么走。我刚刚真的看着他脸,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宋茵茵哇哇了两声,“拍照了吗?” 南栩摇了摇头,“没,他问的楼号就是我们这栋楼,估计是哪个女生的外校男朋友。” 宋茵茵:“啧,果然帅哥都是有主的。” 南栩瞪了她一眼,又回想了下,“也不一定,我感觉,他是那种顶级难泡的类型。” 说完自己又啊啊了两声,“算了算了吃饭,不去想,想了也白想。” 女生们之间的话题特别多,偶遇帅哥的插曲,没一会儿就转到最近在播的一个古装剧男主上。 南栩是男二粉,宋茵茵真情实感的磕着男女主CP超讨厌男二。两人你来我往的拌着嘴,顾茗吃完饭,难得没学习打开了个电影看起来。 温池雨躺在床上看着刚刚温秋发过来的视频,在和小兮聊天。 【小兮:你早上几点走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温池雨:六点多,你少喝点酒啊,你还得唱歌呢。】 【小兮:我喜欢烟酒嗓。】 【小兮:对了,昨晚我们聊啥了,我断片了他妈的。】 温池雨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 【温池雨:没什么,说你新男友帅。】 【小兮:哈哈,前男友。】 【温池雨:啊?】 【小兮:一小时前刚分了,那傻逼说我重视姐妹超过他,这不必须的吗?他算老几?】 温池雨看着这几行字愣了好几秒,她其实知道小兮不喜欢后来交的这些人,心里还放不下阿阔。 【温池雨:我肯定是第一。】 【小兮:确实。】 那晚温池雨很快就睡着了,她梦到了挺久没梦到的那个人。 梦里他穿着黑色的卫衣,头上卡着卫衣的帽子窝在椅子没正行的睡觉。听到声音,半眯起眼睛抬眸看过去。 梦里的温池雨停下了脚步,呆呆愣愣的在原地看他。 他动了下,换成个更懒散的姿势歪靠在椅子上,眼尾慢吞吞的拉起,声音还透着困劲儿,“过来。” 她听话的走过去,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手腕,微用力将她带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眼睛又闭上,下巴抵在她颈窝,蹭了蹭,声音还卷着,很低,“别动,我抱会儿。” 温池雨轻轻哦了下,仍他抱着,真一动不动。 他微侧了下巴,看向她,低声笑了下:“这么乖啊。” “嗯。” 他看了她一会儿,又笑了声,透着股懒散浪荡劲儿。 他说:“喜欢我抱啊。” 温池雨还是嗯,刚要说你怎么都喜欢,就被放在枕头旁的手机震醒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是早上七点,刚刚震动是闹铃。 温池雨关掉闹铃,又躺了回去,窝在被子里,眼睛看着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她鼻尖和眼眶忽然有些酸,那种想他的情绪从梦里带到现实,蔓延全身,汹涌到无法阻挡。 她又解锁手机,找到那个置顶的头像。 Fn. 她好像问过他这两个字母的意思,“是名字缩写吗?但赴野应该是fy呀。” 他说是键盘上的Fn键,叫着功能其实是没用的,必须得配合其他才会变得有用。 她那时好像挺呆的还问:“那你要配合什么?” 他说:“你啊。” “温池雨啊。” 温池雨的眼眶更酸了点,南栩从卫生间里出来,“池雨,还不起吗?今天虽然是周日,但也是早八哦。我们一周七天只有周二不早八哦。” 温池雨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声音听不出异样,“起来了。” 这天早上从宿舍楼出来的时候,南栩走了两步,忽然往某个方向看过去。 温池雨问:“怎么了?” 南栩又看了一眼,“总感觉看到了昨晚那个帅哥。” 宋茵茵听到了,“怎么可能,这里女生宿舍诶,帅哥还能在女生宿舍过夜吗?” 南栩点点头,“也是。” 周日只有上午半天的课,教室里坐的很满,全是昏昏欲睡的迷糊样。 老师踩着点进来,显然周日所有人状态都不好。他索性合上书,靠在讲台旁开始说自己牛逼过往。 宋茵茵从合上书就埋头就开始睡觉,南栩刷着某个app左挑右挑,模样像在选妃,看到不错的,还将手机屏幕移到温池雨眼前。 “这个怎么样?”南栩左看右看,语气像在买菜,“说185,体育生。” 温池雨看了眼,有点怀疑真实性,“靠谱吗?” “谁知道呢。” 中途下课又换了教室,熬到十一点半,下课铃终于响起。 宋茵茵立刻抱着书跑出教室先走了,南栩勾着温池雨胳膊,刚下一楼,就看见楼梯口站着的人。 “这个靠谱,而且执着。” 温池雨看过去,阳光下一身灰色调大衣,站姿挺拔潇洒。 是孟临。 他看见温池雨出现,大步走过来,“我今天也在这栋楼上课,这么巧一起吃午饭吧。” 这话说得真奇怪,经管和医学部根本不在一个校区。 南栩难得没积极做红娘,眼睛直直的盯着左后方在看。 温池雨抓了下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她看了眼温池雨又看了眼孟临,“我其实中午约了人,要不就你们两去吃吧。” 温池雨看向她,她眨了眨眼睛,在她耳边用气音说:“瞎处处,万一合适呢,再说就一顿饭。” 然后飞一般的跑走了。 “走吧,就食堂行吗?”孟临说。 温池雨轻嗯了声。 到食堂刚坐下,温池雨看到南栩在宿舍群里发了好几条消息。 【南栩:我又看到昨晚那个帅哥了,就在综合楼后面。】 【南栩:啊啊啊再看一次还是好帅啊!!!】 【南栩:他不会真有女朋友,还是我们院的吧?】 【宋茵茵:照片照片快点照片!】 【顾茗:和我们一栋宿舍楼又今天都在综合楼有课,甚至很有可能他女朋友是我们班的。】 【南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茵茵:你叫什么啊!】 【南栩:我不能接受他女朋友是我们班的,那样的话我心太痛了。】 孟临见她一直盯着手机,笑着问她:“在看什么?” 温池雨放下手机,“宿舍里的人在聊天。” “你们关系挺好的。”他想到什么,笑了笑,“以前会觉得你不爱维护人际关系。” 温池雨看向他,“为什么?” “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了,你总安静的一个人独处,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现在其实也是,好像你自己有个世界。” 温池雨没说话只是笑笑。 孟临很会聊天,挑着和她相关的问一些恰到好处的问题。 温池雨不紧不慢轻声回着。 孟临嘴角笑意更深了点,他看着眼前眼前的温池雨,觉得她这样又静又乖,什么都淡淡,真挺招他的。 放在餐盘的手机屏幕里,群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往外冒。 【顾茗:只是说下可能性。】 【南栩:必须排除这个可能性!!】 过了两分钟,南栩又发了几条啊啊啊。 【南栩:我日,我肯定和这个帅哥有上天注定的缘分,我在去食堂路上又看见他了。】 过了两秒,她发来张偷拍的照片。 温池雨划开手机时,正好看到那张照片。 又糊又是侧影,一看就是拍照片的在极度紧张的情况拍的。 但温池雨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站起来,什么都不管的往外跑。 Fn. 【宋茵茵:这谁看得清啊!!!手稳一点!正面!】 【南栩:我不敢啊!都说他看起来顶级难泡了,我都不敢离太近!心都要跳出来了!】 【宋茵茵:你也太没用了!】 南栩正在打字,忽然被一只手抓住,她吓了一跳,再一看,“池雨?” 她往后面的食堂看了眼,“你和孟临就吃食堂啊?” 温池雨气还没喘匀,抓着她手臂着急的问:“人呢。” “谁啊?”她反映了下,“帅哥啊?” 南栩转身指了个地方,“诶,走了。” 温池雨没听她说什么,跑过去但那儿别说帅哥了,连人影都没有。温池雨四处张望,看起来急得都要哭了。 南栩被她这样有点吓到,“池雨。” 那一片是草地和教学楼,周日学校人本来就少,一眼就能看到全部。温池雨找了又找,怎么都没找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她慢慢蹲下身,脑袋埋进膝盖里,全身有些颤抖,忍不住在哭。 南栩手足无措的看向追过来的孟临,用嘴形问他:“怎么了?” 孟临摇了摇头,他还第一次看到温池雨脸上那种表情。 南栩蹲到温池雨身边,轻轻拉了拉衣服,递给她包纸巾。 温池雨小幅度的抬起头,伸手接过。 “你认识那个人吗?” 南栩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这个,但她发的那个图那么糊,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是谁,“会不会认错了?” 温池雨抿着唇将眼泪擦掉,情绪很低的没说话。 后来的那天,温池雨一直神经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时不时四处看,看到黑色的衣服的人就停下来,总要睁大眼睛仔细的看个几秒。  阿阔在那天晚上八点左右给他打了个电话,算着时间,怎么着他人也到北城了。 电话打过去,第一次通了没接,第二次电话直接就打不通了。 阿阔走出训练室,看向窗外热闹繁华的北城夜景,拎着手机忽然想到什么,“日,不会直接去京大了吧?” 那晚还有个活动,他们班于诗的男朋友请客,叫了一大帮人,重点叫了温池雨。 温池雨太不想去,南栩在她耳边说:“别,她这顿饭就为了秀恩爱晒男友的,你不去她可少了个重要观众。” 温池雨一愣,南栩声音压低了点,提醒她,“你忘了之前选系花,她输给你啊。” 温池雨抬眸和南栩对视一眼,南栩声音有点哄她,“就当出去散散心。” 南栩其实有点被今天温池雨后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惊倒,她猜到点什么,但没敢问。 但不管怎么样,出去总比闷在宿舍里强。 于诗他们定的地方是个环境看起来清吧的餐厅,说是吃饭,更像是喝酒。 温池雨挨着南栩坐下后,就一直很安静挺没存在感的,她低着头一直在看那张南栩偷拍的照片。 南栩递给她一杯果酒,胳膊抵了抵她,“孟临也在。” 温池雨没有说话。 “是知道你来,特意过来的,而且一直在看你,他很关心你。”南栩又说。 温池雨默默抿了一口酒,看了南栩一眼。 南栩冲她眨了下眼睛,“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温池雨其实能感受得到的孟临的视线,她知道孟临什么都好,她也知道南栩这么卖力的原因。可对她来说,再好都没关系。 她视线又落在那个很糊很糊的侧影上,手指一点点放大,然后一块一块的看。 正看得入神,身旁南栩忽然抵了她下,温池雨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抬眸看向她。 南栩指了指桌上,原来是酒瓶的瓶口指到了她,现在满桌的人都在看她。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坐在对面的于诗问。 温池雨放下手机,“真心话。” 于诗笑了下,有点故意的问:“在场有你喜欢的男生吗?” 温池雨摇摇头:“没有。” 坐在斜对面的孟临脸色没什么变化,反而还笑了笑。 于诗起哄美称,觉得没劲,往后一靠。下一轮游戏又继续起来,这次还是温池雨。 大家把问问题的机会给了孟临,孟临看着问她:“那你现在有喜欢男生吗?” 温池雨也看向他:“有。” 她有喜欢的男生,但他不在现场。 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个问题变得有些冷,温池雨没在意,她低着头将手里那杯果酒慢慢喝完。 温池雨的情绪因为酒精变得更低,她靠近正玩得上头的南栩,“我出去透透气。” “要我陪你吗?”南栩侧过脸问。 温池雨摇了摇头。 她拿着手机站起身,拐到出口,推开清吧的门。刚走出来一步,余光好像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她脑子一顿,等她再看过去,发现是两个同样学生模样的男生,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在门口抽烟。 对方发现她看过来,还勾着笑冲她打了个招呼。 温池雨收回视线,慢慢走向左手边的那家便利店。她其实没有什么想买的,但走到收银台时,鬼使神差的停了下脚步。 她愣愣看了会儿,抬头问店员,“有黄鹤楼吗?” 店员似乎觉得她不像是会买烟的人,多看了她两眼,但还是往身后那一排指了指,“软包还硬包?” 温池雨不大懂区别这两者的区别,随便选了个,“软包吧,再要个打火机。” 她付了钱,手心捏着烟和打火机走出便利店,眼前忽然又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 她一怔,刚抬头要跟着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走,就在这时她全部的视野被孟临挡住。 孟临看到她手里的烟有一瞬间惊讶,但他没说这个,只低眸看着她问,“是不习惯这样的地方吗?” 便利店门口不停有近处的人,温池雨往旁边走了下,不挡住门口,然后才干巴巴的回了他两个字,“还好。” 孟临跟着她走到墙边,安静了会儿,不知看到什么突然笑了下,再说出来的话转得有点多,“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温池雨只安静听着。 “一开始是觉得你好看。”他看见温池雨终于抬头看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是不是觉得我挺肤浅的?” “对不起。”温池雨又重复了一遍,那天的话。 孟临的笑意收起,看向她的眼眸变得有点沉,“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真的有男朋友吗?” 他从喜欢温池雨开始打听她开始,就听说她有男朋友。所以他不打扰她,在一旁看了快两年,但那个男朋友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觉得,可能是温池雨不想谈恋爱所以故意用这个理由来拒绝。后来听说,她那个男朋友对她很冷淡,不仅人不出现连通话信息都没有。 孟临想那样的人,怎么可以拥有温池雨。他可以做得比他好,千倍万倍。 温池雨无意识的捏了下烟盒,“有啊。” 孟临发现了她这个小动作,他忽然想到今天中午她蹲在地上哭的模样。他有点艰难的吞咽了下,抬眸盯着温池雨的脸,问:“这个烟是他常抽的牌子?” 温池雨微怔,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不挑牌子。” 然后莫名其妙,又补充一句,“他不喜欢抽烟。” 孟临的眉头皱起,他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所以他特别清晰的知道现在温池雨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代表着什么。 三年了,一个对她不闻不问三年的人,她居然连他的喜好都还记得一清二楚,还用这样依赖又软糯的语气说他。 被拒绝时他很绅士,被全场哄笑时他也没生气,但此时此刻,孟临怒气难抑,他伸手抓住她握着烟的手,“温池雨,你……” 温池雨被他突然袭击的情绪惊到,但在她抬起头的那瞬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一直蒙着一层雾的眼眸忽然变得很亮。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然后用最快从他身边跑走。 孟临被她的举动吓到,连忙转身要去追她,“对不起,你别……” 可刚转身,他看见了,那个人总是安静的乖巧的小女孩,不管不顾的用最大的力气抱住了人群里一个一身黑的男人。 人潮那么汹涌,夜晚那么喧闹。 他还是看见了她红透的眼眶和她的爱。 还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沈赴野。” Fn. 温池雨一直记得那个潮湿的黄昏夜,记得他推开门走进来,慢吞的拉起眼尾看她的眸光。 他那么没有烟火气的人,开口却在问一个和他完全不搭的问题。 那个年纪身边同学的恋爱启蒙最早可以追溯到初中,她听过她们讨论,从男生长相身高身材再到具体到隐晦得听着都脸红的细节。 她其实好奇心并不重,也不太关心。 可当他出现后,那种突然萌生的窥探欲好奇心,和得寸进尺想要靠近的急切感,都达到了顶点。 温池雨才知道原来喜欢的具像是那样的。 就像现在,她心里给自己想好了一万种认错人道歉的话,但在真的抱住他,鼻息间氲满他味道时,什么都忘了。 她抱着的力气越来越大,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抱他这件事上。 眼泪掉进他衣服里,她声音发黏,又叫了一次他名字,“沈赴野。” 那会儿人潮很凶,光影很浅,正是那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他们两站到便利店旁的狭窄的暗巷里,温池雨手指用力抓着他衣服,眼眶还是红着,在仰头看他。 “你昨晚就来了是不是?在楼下等了一夜吗?” 他沉默的靠着墙站在阴影里,神色藏着看不清晰。但他头发短了很多,人也更瘦了,下颚轮廓清晰。而他身上那种暗色调的孤寂更明显,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巷子里穿堂风四起,温池雨本就红的眼睛,被风吹得更红。 四周气氛寒冷而晦涩,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 “别看。”沈赴野头偏了下,终于出声,声音很哑。 温池雨咬着唇不说话,眼睛却一瞬不瞬执着的盯着他。 又安静了几秒,他情绪好像有了点变化,又说:“丑。” 这次声音更哑,像被寒风撕裂过一般。 温池雨没明白他说的丑是哪里,她心里惦记着别的,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如果她没发现,他到底要这样偷偷跟多久啊。天这么冷,如果如果…… 但下一秒,温池雨忽然想明白了,他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身边是不是有了别的人,如果有如果好,他只默默看着就行,不来打扰她的人生。 这是他固有的体贴。 但温池雨手指突然松开他,她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刚刚找到他的巨大的喜悦和兴奋,在一瞬间全变成了难过。 沈赴野从她松开他开始,眼眸静静的注视着她所有的反应和动作。看着她背靠到了墙上,看着本来硬撑着的力气全都消失。 看着她低着头,不再看他,眼泪无声的在掉。 打在暗巷灰沉沉的地上,更打在他心上。 一下,两下。 沈赴野喉结滚了又滚,下颚绷得很紧,脖颈青筋脉络也因为极力控制的情绪而外显。 “过来。”他说。 温池雨下意识抬眸,发现她还没走向他。他先上前一步,手指绕过她的长发,扣住她。想亲她太久了,也太想她了,想得快疯了。克制忍耐太久,动作也变得急切起来,他脑袋低下来,唇重重的的在她唇上摩擦。 在她眼睛湿漉漉惊讶的看他时,他吻得更凶,气息重得要将她淹灭。 他说:“温池雨,我那点良心已经用完了,现在你没机会了。” 说完,他再次吻了下来,比刚刚还凶。手指捏揉着后颈,迫使她下颚抬高,他不容拒绝的侵入,从气息纠缠到难舍难分。深吻到……那瞬间好仿佛周遭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天塌下来也得和沈赴野一心一意接吻。 随时都有人经过的小巷,旁边便利店的门开开合合,机械化女声重复性的一直再说‘欢迎光临’四个字。有人喝多了再骂脏话,又小情侣说着黏得要命的情话…… 温池雨的身体隔着厚厚的大衣贴着沈赴野,他手掌不知何时移到她腰上,烫得在她想要躲时,又按着她腰将她更贴合他。深吻还在继续,他一次又一次缠着,侵略性十足,放过一丝空隙。 直到温池雨呼吸稀薄,才松开了些,但唇还是贴着。 温池雨手指无力的抓着他,耳边脸颊还能感受到他的温热的气息,她喘着气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点,她语速很快急切的说:“沈赴野你不能不要我,我们说好的,保证过的。你说的你……” 他没说话,在她颈窝贴了下,肌肤碰触,过了两秒,才开口,尾音和语调有了她记忆里熟悉感。 他说:“都是别人的味道。” 她尾音缩了下,原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变成了小小的解释,“……是室友。” 他态度像是没在听,低低嗯了声,侧过来又亲了亲,然后他说了他这晚最真的话,“温温,我都记得。” “我女人生死只能跟我。” 那会儿是南栩的电话,打破了这个角落快要烧起来的气氛。 南栩在电话那边问题她人在哪,“池雨你去哪儿了呀?孟临是去找你了吗?” 温池雨说:“门口。” 南栩:“我也在门口,怎么没看见你呀?” 温池雨抬头刚要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我……” 他指腹忽然在她唇上蹭了下,温池雨睫毛颤了下,眼睛本能又去看沈赴野。 沈赴野也看着她,手指的力度又大了些。她唇上还有刚刚深吻的痕迹,被他这么一蹭更红。 耳边南栩声音有点急:“这边要结束了,要一起打车回去,你快回来。” 温池雨缓慢的回身,轻轻咳了声找回自己声音,刚嗯了声。又被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下,她声音立刻又变得含糊又暧昧,“我…马上回去。” 而后,她完全没有心思去管南栩在说什么,头脑昏昏的将电话给挂了。 而他搂着她的腰站直了,垂着眼眸看她。 是用那种熟悉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温池雨余光看见南栩在门口四处张望在找她,距离不远,没多久她能找到她。 她看了看南栩那边又抬眸看向沈赴野,矛盾着急的样儿都写在脸上。 她抿着唇话还没说,沈赴野手指缠着她的手,低声说:“就走了啊。” “没走啊。”她轻声反驳。 他拖着尾音哦了声,手也不松。 “我和她说一声,包还在里面,马上就回来。”温池雨小声和他商量,说到一半想起来问,“你住哪里呀?” 他歪过头,想了会儿,“都行。” 那就是根本没找地方住,第一时间来找她跟着她了。 意识到这个,温池雨耳根有点热,她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十分认真的保证道:“你等我下,就两分钟。” 沈赴野觉得她这样太可爱,又想亲她,“你说的啊。” 温池雨点点头,但又舍不得,一步三回头,跑过去了。 他斜靠在墙上,目光追着小女孩的背影。手指捏了下刚从她手里没收的烟和打火机,有点想点。 都亲了,心还是痒,手心也是。本来只想看着,但一碰到跟犯瘾一样根本忍不住。 等待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沈赴野手里转着打火机,认真在想自己是不是耐心变差,还是真的等太长时间了。 又过了一会儿,餐厅的门被推开,出来了一群人。温池雨抱着包在人群里,侧头在和一个女生不知在说什么。 那女生估计没听清,抬头还想再问,但温池雨已经速度飞快的跑走了。 她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气都没喘匀,就仰头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我…我们就在这附近酒店还是?” 沈赴野神色清淡,伸手拿过她的包,另一只手握住她手腕,将她圈进怀里。然后,那个牵着的手,顺着往下,手掌贴合十指紧扣。 温池雨轻咬了下唇,目光盯着交握的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大过一下。 下一秒,头顶传来他有点低的声音,“跟你走。” 就是这种感觉,太久违了,所以变得熟悉又陌生。 温池雨唇角没忍住弯了弯,她低头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心很软乎乎起来。 那晚选在京大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信息时,前台问:“大床还是双床?” 沈赴野抬眸看了眼对方,又看了眼旁边特别乖的温池雨。 前台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真多余,默默选了大床房,然后将房卡递给沈赴野。 那会儿十一点多了,沈赴野先去洗澡,温池雨坐在床上迟来的紧张开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只是地点换了,但水声和她脑子里自动脑补的画面还是一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忽然传来他声音,他叫:“温温。” 温池雨慢半拍的嗯了声。 “浴袍。” 温池雨手脚软着去衣柜里将浴袍拿到浴室门口。 刚要出声,浴室的门打开,热气和水汽从里面涌了出来。 他上身裸着,只围了浴巾。看着和之前好像没变,依旧少年山川,但温池雨抓在手里的浴袍却紧了点。 沈赴野垂眸看她,“怎么了?” 温池雨紧张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可她还是不肯给他,心里忽然有中莫名感觉绕着她。 她声音好小,但也好不满的问:“你怕看啊?” 沈赴野顿了下,他就这么带着水汽和热气的抱起她,哑了一晚上的声音终于有点笑,“谁教你的?” “什么?” \"带男人开房。\" 温池雨脸烧起来,本能的低头想躲,可动作做了,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和唇直接贴到了他温热的肌肤上。 她感觉沈赴野的身体在这瞬间紧了点,然后他就按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将这个抱,变得好紧好紧,紧到密不可分。 房间里暖气打得很足,床帘还没拉,外面街景霓虹和万家灯火倒映进来。 温池雨觉得他体温变得好热,因为贴得紧密,她被他体温弄得,好像又有了点在发烧得晕乎感。她搂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得收紧。 昏天黑地的下一秒,他脑袋低下来,气息扑过来,手捏着她下巴,“我不想这么快的。” 但下一秒,他斜了下,唇就滚烫的贴过来,“但我是真的想吻你。” 他吻得好深好重。 和之前的亲吻都不一样,那一瞬间温池雨觉得全身都被他的气息包围,她耳边能听见清晰的吞咽声。 湿糯的雾气绕着,那种被烫到痒的感觉,漫到全身。她什么都没法想,只想和他更亲密一点。 再亲密一点。 “沈赴野。” 他的吻从唇往下,吻她的脸颊,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颈…… 他声音就在耳边,是气音,很含糊和轻:“嗯。” 温池雨气息不稳小口的喘着气,声音发颤,“……好烫。” 他亲吻的动作顿了下,下一秒,他压低声音笑了下,“哪儿烫啊。” 她牙齿轻轻咬着唇,觉得哪哪儿都烫,偏偏还有最烫的。她膝盖抵在床单上,腿贴着他腰,腰又被他按着,本来…但烫起来时哪怕隔着衣服,也觉得过。 太过了,她忍着,只觉得那儿又烫又麻一直蹿到脊椎骨,像是全要烧起来似的。 而且,这种麻还再持续,程度越来越过,过到她忍不住腿挨紧他,手指和脚趾都蜷缩。 “…沈赴野。” 她受不了的连身体都有点颤,感觉心一直好快的跳着,跳得发疼。只能攀着他的,闻着他味道,在他耳边轻叫他的名字。 他又嗯了声,低问:“抱你去洗澡?” 温池雨声音小得很,“好。” 但他又笑,还问:“是再亲会儿,还是去洗澡?” Fn. 浴室里的水声又响起。 沈赴野靠在浴室门口旁的墙站着,被他遗忘很久的手机,终于被想起。 阿阔看着被接通的电话受宠若惊,“我靠,我没听错吧,电话居然通了?” 沈赴野心思都在浴室里,任他叫也懒得应声。 阿阔问:“现在哪儿呢啊。” 静了片刻,他在这头低笑了声。 “我他妈就白问,现在什么情况啊?”阿阔说完,自讨没趣的啧了声,“算了,你也不会说。” 沈赴野没出声,身子侧了下,偏过头,目光透过磨砂玻璃门看里面模糊的人影。 其实根本看不清,他仍旧看着,视线移不开。 过了一会儿,好像淋浴的水声变小了点,应该是快洗好了。 他对阿阔的耐心告罄,“挂了。” 阿阔急起来啊啊了两声,他刚刚说了一堆还没听到沈赴野的回声,这会儿就要挂了,“你还没和我说你什么时候俱乐部?” “不回。”他说。 “为什么啊,当年我做这个拿的钱有一半是靠你打比赛赢的。这俱乐部本来就是我们两一起的,你现在出…回来了,正好我们一起。你本来就比我牛逼,今年我们……” 阿阔雄心壮志的正要和他规划未来,沈赴野叫了下他的名字,“阿阔。” 阿阔一愣:“突然这么严肃干嘛。” “那是你的梦想。”他说得很淡。 阿阔沉默了会儿问:“那你的呢?” 那时浴室里水声停了,淋浴间的玻璃门被拉开,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沈赴野听见了,似乎眼前都被里面漫出来的烫的水汽染到,他声音模糊了起来,“跟我呢。” 说完电话被挂了,手机被随意扔到一边,他在专心的等。 温池雨站在浴室里,手指捏着胸口的浴巾。镜子被水雾层层叠着,还是能看见她红透了的脸。 头发湿答答的还滴着水,她垂下睫毛,没由来的忽然有些慌,视线没个焦距的在发愣。 一秒,两秒……他还没催,她自己又有点着急起来。 手指打开磨砂的玻璃门,房间里的光洒过来。她一眼就看见,他侧头歪靠在墙上,垂着眸在看她。 静止了会儿,他俯身弯腰,身体笼罩住她,带着她坐到他右手手臂上,而后起身,她全部的重量全都在了他手臂那儿。 温池雨的心忽然像是被悬得又高又轻,手臂紧紧搂住他,脸更热了点,声音带着湿气凑近他说:“很重。” “轻。”他皱了下眉,声音有点闷,“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才瘦了好多。”她小声辩驳。 沈赴野没出声,抱着她从浴室放到床上。温池雨见他转身,去衣柜里拿了另一套浴袍走回来。接着手指握着她的手,放进袖子里,两只手都放进后,捞着她腰微微抱起她下,让浴袍衣摆垂下去。 再伸手,干净修长的手指拿起浴袍的带子,在她腰间一下收紧。 温池雨瞬间觉得全身都被力紧了下,哪儿都麻了,但腰那儿臊得最厉害。 耳边,沈赴野的声音有点哑,“好细。” 温池雨本就心悬着更难耐了起来,慌得指尖下意识去抓他的手指。 他被碰得,动作一顿,就停在那儿。 气氛在那刹那凝滞住,四周变得安静下来。 因为太静了,她一下又一下的呼吸,和她指尖不自觉碰他的频率,变得一样。就那么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里。 沈赴野垂眸看着她,忽然问:“是不喜欢穿这个么。” 那点藏着的小心思被瞧出来,温池雨没答话。他耐心的等着,大约这样三四秒,她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 沈赴野喉结滑着,眸底汹涌,手指反握住她的指尖,他声音比之前问得要轻,“要我的啊。” 温池雨还没答话,睫毛眨得更快了点。 沈赴野看见了,被她睫毛弄得心头发痒。 静了两秒,他嗓子发暗,有点故意和坏,问她:“要哪个啊。” 他问的是要他的浴袍还是他的衣服。 温池雨手指在他手心被攥得发潮,她忍不住要缩,可他却有点用力的捏着她指尖,不让她逃。 “…就你的啊。” 他压低了声音笑,突然指腹有点重的捏住她下巴,就着这个姿势,俯身低下来吻她。她被迫仰着头,让他很凶的吻进来,很乖的承受着他居高临下给的全部的爱和欲。 被吻到恍恍惚惚时,温池雨听见了少年情动到的到让她全身发软的声音,在叫她名字,“温温。” “想不想我。” 那会儿温池雨脑袋抵在他身上,气息还没喘平的。 他身体很热,热而昏沉,让她毫无抵抗,只能抱着他诚实得说了一遍又遍想他,很想他。 沈赴野又捏起她下巴,眼眸很深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看着我说。” 温池雨仰起头,眼眸含着水汽,唇上脸上还有明显被吻得痕迹,就这么视线和他对上,直直的只看着他。 他眼尾浸着动情的红晕,睫毛阴影下漆黑的眼眸更是又欲又烫,捏着她的下巴的指腹,变成在她脖颈上摩擦。 他嗓子很哑,热气就那么扑过来,语气却在哄她,哄得厉害。 “温池雨,看着我再说一次。” 温池雨心更被揉得酸软,知道了分开的时间里,他比自己更受着煎熬,更没安全感。 她呼吸不由自主变得颤抖,接着跟向他证明什么一样,看着他十分虔诚的说:“沈赴野,我很想你。” “每分每秒都很想你。” 每个字都在他指腹那儿颤。 他情绪变得起伏很大,他抱起她,让她坐到他腿上。温池雨还看着他,看见他耳后脖子原本冷白的肌肤上,也染上了点红,还有…本来隐隐在肌肤下的青经脉络变得清晰,好像在克制和极力的忍耐。 他握着温池雨的手指放到他腰腹上,他头一低斜下来,就贴在她脖颈儿。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都烫着,呆了好一会儿。 又过了好一会儿。 温池雨被烫得全身发软,她抓着他的腰,忍不住叫他:“沈赴野。” 他呼吸热的嗯了声。 她难以启齿自己的,又溺在这氛围里,只能咬着唇,好软的问他,“你在想什么啊?” 静了几秒,他手掌按着她腰,声音沙沙的,却清晰的落到温池雨耳朵里。 “想和你做。” Fn. 他说完没抬头,就在她耳边喘息。 浴袍的质地有些硬,温池雨后颈那片略略被撑起一个小弧度,他气息就那么灌进去。 温池雨能感觉到整个背脊都轻轻颤栗了下,心跳快到,让她难以呼吸。 她下意识想躲,腰被他手掌轻抬了下,又压回去。身体更近了点,温池雨觉得整个人都湿漉漉起来,她关节发白的抓着他。 他没动,她脸颊脖颈被反复亲吻,下巴被他碰了下,又捏过去吻,每一处都被吻。 “是不是怕了?”他低声,手指刮过她唇上湿糯的水痕。 温池雨没说话,低着挨着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快化了。眸子垂下,模糊的视线顺着,他脖颈线蔓延往下,看见他因为呼吸起伏的胸口,再往下少年人好看的轮廓和线条,清晰的暴露在她面前。 而后温池雨看见了,她一直跨坐在那儿。 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沈赴野。”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将她的长发拢到耳后,“嗯。” 她抱紧他的腰,脸藏起来,又叫了声他,“沈赴野。” 这次沈赴野低散的笑起来,“温温也想了啊。” 那会儿全是雾气,不知是她眼睛里的,还是四周房间里本来就有的,反正昏得特别不真实。 酒店房间的门铃忽然被按响,温池雨身体抖了下,将他抱得更紧。 “别磨。”沈赴野喉结滑了下,“我叫了衣服送洗。” 温池雨愣了愣,轻轻松开手。看着他去浴室将他们两的衣服拿出来,路过她要去开门时。 温池雨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他脚步顿下,垂眸看她。 温池雨也在看着他,他头发洗过后没吹现在有些乱的垂在额前,眼尾还留着红晕,浴袍松垮穿着,哪哪儿都透着招人的懒散慵懒劲儿。 温池雨看了会儿,门外门铃又响了下,手指这才慢吞吞松开了他。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在问酒店工作人员洗完烘干需要的时间,听对方说完后,选择了加急。 过程不到两分钟,门又被关上。 温池雨已经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她感觉到床侧重了下,接着被他从身后抱住。 房间里的灯在上一秒被关了,她脸压在被子上,眼前一片漆黑。 这个黑还没维持多久,热度就烧上来,脸颊变成被他指腹压着,唇压着。 “这么小气了啊。”他低笑着故意逗她。 温池雨没出声,腰被他捞起。手想搂他,又发软的够不着,他感受到脖颈低下来让她环着。 他手心的热度比任何时候都热,是男生才能有的那种肌肤温度。温池雨忽然感受到什么,又怕起来,将他脖子搂得好紧。 他低头来一遍一遍吻她,来来回回。 可情最浓时,他又停下来,在那片昏透了的暗色里,眼眸漆黑看着她问,“要我吗?” 温池雨抬起视线看他,少年的眼尾比刚刚还要红,这是那种只能在彻底动了情才会出现的神色。 这样近到不能近的距离,体温互相熨着,她实在有点忍不住,主动去亲他。 在这个瞬间,她承受了所有的沈赴野。 她将他搂得更紧,呼吸也猛地收紧,她纤弱的脖颈和脊背,然后她全部的呼吸起伏和反应都暴露在他面前。 她本能的叫他名字,又依赖又有些胆怯:“…沈赴野。” 他抿着唇,哑着嗓子“嗯”了声,别的什么都没说。 温池雨什么也控制不了了,抱着他,声音带了些哭意,又叫他,“沈赴野。” 他这次没出声,喉结滚着,眼睛低垂着。 温池雨受不住,喘息着在他耳边,声音软软的小声说着。 沈赴野听不得她这样,细细糯糯的声音,又烫又痒的呼吸,粘透了也缠人透了。 她不明白这样会发生,他用他最后的良心警告她:“你最好别哭。” 后来好像夜深到城市所有霓虹都关了,黑漆漆的一片。那时气氛热到降不下,温池雨哭得眼皮有些发红,正趴在他肩上。 他扶稳她的腰,不让她颤抖着躲开,另一只手撑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然后低沙的声音贴在耳旁,哄她:“再陪陪我。” 他们两呼吸都有点喘,夹杂着很重的心跳声。铺天盖地滚烫喘息里,她脑子混混沌沌的,碎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非要形容,就像身体从内到外都是沈赴野的味道。 意识恍惚时,好像记得被抱去洗澡,身上的水珠被一点点擦干。他抱着她坐在他腿上,窝在他怀里,他先用浴巾耐心温柔的将她的头发水汽擦干。再抱着她去拿电吹风,帮她将长发吹干。 温池雨太困了,在他颈侧贴了贴,又不老实不知是去闻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去咬他。他手上动作顿了下,没阻止,放任她为所欲为。 再后来,彻底睡着了,断断续续,只能记得他们的体温互相熨着。她好像动了下,身旁的人将她抱得更紧。 她很久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太久太久了,所以睡梦里也一直紧紧贴着。 那个夜晚,仿佛她每个轻微的小动作,都及时被安抚。 早上是被手机闹钟震醒,那会儿天还没彻底亮。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一晚上都忘了拉,现在有些朦胧不清的光线透进来。 温池雨眼睛没睁开,手去摸手机在哪儿,但有人先一步将她的手机闹铃给关了。 她怔了下,缓慢的回过神,昨晚所有的记忆涌进脑子里。 她体温慢慢泛起热,闭着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他眼睛还闭着,头发被压得有点乱,睫毛很乖的倒着…… 温池雨目光轻轻的看着,呼吸也轻轻的,视线从他下颌往下,在脖颈儿不受控的停滞了下来。 温池雨看着,有点忍不住,她伸手手指轻轻摸了他喉结那的红色印儿一下。 在指尖和他喉结碰到的那秒,他全身紧了下。 他还没睁开眼,拦着她腰的手臂紧了点,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蹭了下,声音就这么带着困倦劲儿,懒懒的出现—— “谁弄的啊。” Fn. 那早后来好像慌乱又静谧。 闹铃是每日固定的,可那会儿时间过得特别快,比平时快好多倍。 温池雨视线还凝在他身上,脑子懵懵乱乱的。他似乎能感觉到,眼睛还是闭着,指腹碰了碰她眼睛,问她:“难受么?” 温池雨摇了摇头,“还好。” 然后顿了两秒,她问:“你难受么?” 温池雨本来问的是他胳膊,她枕的那一片有点红。 但他忽然低低笑了下,终于睁开眼,就这个姿势看她,指腹从碰变成揉,在她薄薄的眼皮上轻轻的摩擦,“这儿有点肿,昨晚你哭太厉害了。” 他手臂微微动了动,声音莫名发哑,“除了这儿呢。” 温池雨脸发热,紧张的抱住他的手,“…没…没了。” 他不说话,就这样慢条斯理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眼底还没散的笑意里,忽然多了几分让她有点难懂的深意。 温池雨还在看他,他手掌突然覆了下她眼睛,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现在怎么不犯娇气了。” 温池雨睫毛微眨,还没反应过来。 沈赴野已经从床上站起身,弯腰捞起扔在旁边椅子上的浴袍,松松垮垮系了下,打开门将门口的衣服拿进来。 洗净烘干的衣服已经放在了房间门口。 他回头看向温池雨,她在白色的被子里,在那片光影下特别柔和。 他抬脚走过去,见她正拿着手机低头看时间。 “头抬着。” 温池雨手捂着被子,仰起头,她的衣服顺着她仰起的弧度垂下来。 他接着说:“手。” 她看着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没动。 沈赴野耐心的等着,觉得她这样害羞挺有意思的,时间一秒一秒过,她白皙的肌肤一点点晕红。 他看着她,眸色有点发暗,但说的话却有点无辜,“手有点累。” 温池雨还没动,垂着头小声嘟囔,“昨晚你在床上哪样怎么不累啊。” 她说完牙齿就咬住唇,有一点后悔自己嘴快,但沈赴野已经低低笑了,“我在床上哪儿样啊?” 也不等她,他抓着她的手,伸进衣服袖子里,声音还低在她耳边,“是让你坐稳点,还是让你别那么可爱,还是……” 她脑袋埋到他怀里,他话是停了,可是鼻息里,胸腔里,甚至全身,哪儿哪儿都透着他的气息。 那会儿几件衣服,磨蹭得窗外天色都亮了。他做完这些,抱着她到腿上,脖颈低着,挨得很近的,认真的看着她。 温池雨抵不过他这种目光,小声的问:“你看什么啊?” 他笑起来:“男人看女人,需要原因啊。” 是那会儿温池雨的不懂,他多不确定和不敢相信她在他身边。 那天退房时,她站在沈赴野身旁,一开始在回南栩的消息。 耳边忽然听到前台在和他确认房间里用了什么,她打字的指尖一顿,脑子里自动想起昨晚最后他好像抱怨酒店提供的是三个装。 温池雨悄悄瞧着他,他脖子那儿的痕迹,好像比刚睡醒见着更明显了点。一眼,就知道昨晚做了什么坏事。而这个坏事,还是她做的。 温池雨心口跳了下。 她发现,前台的正在处理退房手续的女生,保持着专业,但眼睛不受控的也看着他那儿。 沈赴野没在意,低头扫了眼单子,神色从容的拿过笔,签了个字。 他察觉到她目光扫过来,温池雨努力不显得慌张的连忙移开视线。 手机里,因为她没回消息,南栩又发来了条。 【南栩:你时间来得及吗,来得及的话,帮我带个times的芝心贝果和热拿铁不?我昨晚梦到了,今天太想吃了。】 【南栩:呜呜呜我帮你占座,求求了。】 【南栩:池雨宝贝!】 温池雨盯着屏幕,没焦距的看了好几秒,终于回,【好。】 走出酒店时,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他牵着她,走得不快不慢。 在家药店前,他停了下来。温池雨还没反应过来,他走了进去,在他张口问药店店员的之前一秒,她慌里慌张用力拉了他一下。 他垂下眸,看着她的眼神莫名有些无辜。 温池雨踮起脚,拉着他衣摆,让他低到和自己平行,凑到他耳边声音超级轻,“不用买药膏。” 他没动,眼眸只看着她,意味很明显。 温池雨脸热了热,小声跟他解释,“我…”可刚说了一个字,臊得说不下去,“反正就是不用啊。” 然后,拉着她不顾店员的目光,走了出去。 早晨的温度很低,日光稀薄。小女孩因为太羞了,脚步很快,风顺着她脸颊将她长发吹起。 沈赴野半眯了下眼眸,伸手捏着了下她红透了的后脖颈。 她下意识缩了下,仰头看他,以为他还在想那儿药膏的事,“…你…我知道的。” 他漫不经心嗯了声,有点笑,“懂那么多啊,那以后多教教我。” 那天上午的课是预防医学,教授在讲台上讲得十分认真,ppt轮换了一页又一页。 坐在阶梯教室倒数第三排的温池雨,面前开着本书,手里捏着笔,时不时还会写点什么。但这些是她,本能反应,其实心思都散了。 南栩偷偷摸摸出完贝果,想起来问她昨晚到底去哪儿,“后来孟临脸色超级差,你们两时不时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温池雨没有说话。 “感觉他不是那种脾气外露的人啊,你又拒绝……”南栩看了温池雨一眼,话音猛地消失了。 温池雨没有发现,她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还看着前面的投影幕,脑袋微微有点斜,脖颈线在这个姿势下显得特别纤细修长。 “温池雨。” 南栩隔了两秒,又叫她次,“温池雨。” 温池雨这才缓缓回过神看向她,南栩眼睛盯着她唇角隐隐有点漫出来的淡粉色痕迹,问:“你昨晚和谁亲了?” 还是那种又深又凶会让人感到快要窒息的亲法。 只有那种,才会让原本的唇色变红蔓延往下。 温池雨看着她。 南栩也盯着她,“别否认啊。” 温池雨抿了下唇,似乎还能感觉到上面他的温度和气息。 她睫毛垂下又抬起,承认的很坦然,“嗯。” 南栩脑袋里闪过一些画面,“是那个黑衣服,问我宿舍搂的男生吗?他是谁啊?” “沈赴野,我男朋友。” ** 另一边,阿阔一早就等在京大门口,等人送完女人去上课,才好不容易见上面。 他抬手扔给沈赴野包烟,沈赴野接过,倚着他车低头点烟。校门口挺多学生的,阿阔这车不算招眼,但还引来不少目光。 他瞧了旁边懒懒散散抽烟的沈赴野一眼,“真行啊,走哪儿都能招女人。” 沈赴野咬着烟,打火机在手里转,很淡的低笑了下,没出声。 那模样和那劲儿。 阿阔静了几秒,笑出声,连骂了几句脏话,“你他妈的……真他妈一点没变。” 然后,气氛停了片刻,两人安静站着的抽着烟。 烟雾弥漫开来,阿阔缓过见他的心情,侧头刚准备说什么,忽然看见了,“脖子怎么弄的?” 他慢条斯理将烟抽完,才勾着唇角开口:“她弄的。” Fn. 阿阔啧了两声,觉得自己真是多嘴,“听你这声儿,真受不了。” 他来的目的很明显,表情变得认真,看向沈赴野,说得挺真心的,“去我那儿看看呗。” 沈赴野一时没出声,低头又摸出根烟点上。 阿阔斟酌着语气,“野哥,哥们我也挺难的,你就当帮帮我,要不我把那点钱都败光了。” 沈赴野拿打火机的动作一顿,抬眼,低散笑了下。 阿阔也笑,想了想,话题转了下,“你怎么想的啊?” 他还懒懒靠在车旁,脖子慢吞吞往后仰了下,下颚微抬起,漆黑的眼眸看向京大上方的天空。 太阳被云层重重叠住,模样看着不太清晰,但冷风好像还是被晒得褪去点寒气。 沈赴野心不在焉的安静了好一会儿,他说:“上会儿学。” 那个上午,温池雨被南栩缠住,话里话外都在问沈赴野。从年纪到身高,从什么时候认识怎么认识到怎么在一起,话又多又密。 温池雨回答她的不多,还维持认真听课的模样。 刚被老师叫到名字,回答完问题,她胳膊被拉着。南栩视线上上下下还仔仔细细的打量她,末了也不管讲台上老师会不会注意到,脑袋凑过来闻了闻她。 “哪儿有点不一样了。”南栩自言自语。 她视线太直白了,被看得,温池雨有了点不自在的劲儿。 南栩自顾自想了会儿,想到什么,眼睛眨了眨,两个人胳膊挨得近了点,暧昧而小声的问:“就只亲么?” 温池雨睫毛眨了下,就一下,南栩看到了窃窃笑起来,“我就知道,亲都成这样,其他肯定更凶。” 然后停了两秒,南栩说:“我知道哪儿不一样了。” “哪儿?”温池雨问。 南栩凑到她耳边,“你全身都透着股男人的气息,他好像强势嚣张的在你身上和四周都写了他名字。” 温池雨摸了摸耳朵,没说话,但鼻息间好像能闻到专属于他身上的味儿。 发丝垂下,手心的笔,手指捏得更紧了些。她心轻重不一的在胸口撞,她也觉得,好像从亲密变成了好亲密,特别亲密,亲密的N次方。 这种亲密让她真实感觉到他回来了。 心思被这一闹更散了点,视线绕着移到手机上,温池雨指腹轻轻碰了下,解锁了屏幕。 指尖在他头像有一点没一下的点,忽然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她目光一滞,看见Fn.名字下的那个聊天页面上—— 上午11:22 我拍了拍“Fn.” 她心跳忽然快了点,背脊都下意识挺直了些,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先看见了。 Fn.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接着的下一秒。 【Fn.:专心点啊。】 温池雨的心跳更快了点,他怎么知道她还在上课啊,难道是一直没走么。 距离下课还有8分钟,老师已经几乎讲完了今天的内容。在聊他自己在医院工作时遇到的事。 温池雨三心二意的,指尖在屏幕上绕啊绕。 点了聊天那个白色那块跳出来模拟键盘,又点了下上面一点空着的聊天背景。 一下又一下反反复复的,好一会儿,忽然上面的Fn.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她指尖停滞悬在了距离手机屏幕一厘米的上空。 眼睛还没眨,跳出了一条新信息。 【Fn.:磨我呢啊。】 她视线轻轻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几秒。 【温池雨:…没啊。】 这次,他没很快的回,隔了大概两分钟。 【Fn.:脑袋侧下。】 温池雨愣了下,而后‘唰’得抬头侧着看过去。 那时候阳光终于从云里透出了点,他就在那片暖洋洋的光影下。黑色卫衣帽衫叠着黑色的松垮外套,帽衫的绳子随意落在两侧。他斜靠在走廊上,漫不经心的站得没正形,卫衣下内搭白色T不老实的露出些。 走廊上本没人,他出现得悄无声息。他本人没察觉自己多招眼,但别人发现了。 本来安静的教室忽然隐隐有了些躁动,那些视线里有若有若无的,有明目张胆的,反正都是去看他的。 温池雨甚至能听见前后女生们小声议论的声音。 “看走廊啊。” “是谁啊,也太帅了吧。” “我们系的吗?” “肯定不是啊,要是早传开了。” “我靠,不会是来等女朋友下课的吧?” …… 答案很明显,众目睽睽的,他散漫的倚在那儿只看她。 见她看过来,他微微歪了下脑袋,瞧着她淡淡的笑。 班级里的人又朝着她看过来。 温池雨脸一热,视线收回来,强装镇定。 她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句很老的粤语歌的歌词—— “喜欢我别遮脸任由途人发现。” 所以,他是要让所有人都发现他的喜欢的吗? “是沈赴野吗?”耳边南栩压抑着尖叫,哑着嗓子激动的问她。 温池雨攥着指尖,含糊的应了声。 “我日,太他妈帅了。” 南栩兴奋的偷偷拿手机对着走廊上的沈赴野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统统发到宿舍群里,还@了今天不上第二节选修的两个人。 那两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在群里问。 【宋茵茵:哇!南南你出席了,这次有正脸诶!】 【宋茵茵:啊啊啊啊真的好他妈帅!】 宋茵茵发完还不够,还发了几个表情包,体现自己的心情。 【南栩:是温池雨男友。】 【宋茵茵:???】 【顾茗:???】 …… …… 温池雨没心思管他们在聊什么,她一直在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的。 距离下课只剩4分钟了。 3分钟,2分钟,1分钟,37秒……11秒…… 铃声响了。 温池雨莫名手心发软,她抱起来书,从没那么被关注过,就这么当着全教室的面走了出去。 她走到他身旁,小声问他:“你没走么?” 他含糊的嗯了声,接过她手里的书,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自然又亲密的日常小动作,让那些目光更过了。 温池雨下意识手指缩了缩,被他握得更紧了点。 “沈赴野。”她小声叫他。 他侧头在帮她将折在脖子里的发丝勾出来,低声随意嗯了下。 因为手里拿着书,动作收不住,指腹和书的角不经意都碰到了她肌肤那儿。 温池雨被他一碰,从手心软变成全身更软,声音也软,“他们都在看。” “那就看。”他收回动作,低着眼睛看她,语调有点懒,还混着点笑,“你的人还怕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