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岁宁遇见周温宴是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那天晚上七点零五分时，实验室里的灯关了一大半。
实验并不顺，本来还得耗着。但那天天气有点邪门，风一阵比一阵大，刮得窗户直响。
同门学长赵曜照常端架子不做收尾先走，要出门时，见程岁宁在刷瓶子，样子有点费劲，“试试铬酸洗液，不行就扔了，这种损耗没什么。”
程岁宁没抬头嗯了声，手上动作没停。
孙思悦整理完数据，过来看了两眼，“扔了得了，老板刚拉了个大赞助，最近正大方着呢。”
程岁宁想了想也是，将瓶子放在一旁，按了按洗手液在手心开始搓手。
她有点轻微洁癖，洗到皮肤微微发皱才停下。
孙思悦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食堂估计没菜了，一会儿去后街吃？”
程岁宁没什么胃口，一边收拾包，一边按亮被冷落了一下午的手机。
她刚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微信界面上的信息一次比一次不耐烦，“不了，陈越庭要等发火了。”
一听到陈越庭名字，孙思悦立刻脸色微变，笑出声，“哈，那你赶紧去，可别怠慢了陈大公子。”
这话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程岁宁眉头皱得更深，抿了抿唇倒也没说什么。
走出校门时，陈越庭的消息又震了出来。
【陈越庭：你再不来我真要被人勾走了。】
【程岁宁：这个月第三次了。】
【陈越庭：谁让你未来婆婆不满意你。】
校门口没遮挡物，程岁宁手被冷风吹得疼，索性就不回他消息了。
这个点有点堵车，她叫的车晚了几分钟才到。陈越庭给的地址是瑰丽酒店，在二环，一路过去都是车挤车，寸步难行。
这种情况下，车内广播还在雪上加霜的说今晚有雨夹雪，让出行的人注意防范。司机低声抱怨了几句，说昨天刚洗的车。
程岁宁早上八点就到实验室，呆了一天，现在昏昏沉沉的。她被车里暖气吹得差不多要睡着时，陈越庭的电话来了。
“到哪儿了？”
程岁宁睁开眼，看了看正前方司机师傅手机上的路程图，“还有1点8公里。”
陈越庭在那头，声音忽然低下来笑，“生气了？”
“没。”
她生什么气啊。
“真最后一次，我和我妈说了。”
这话说的有点哄人的意思。
程岁宁真没生气，她就这阵子论文不顺有点糟心。他们专业，硕士毕业要求最低两篇核心。学姐说如果发表论文数量不够，甚至后面毕业答辩都参加不了。
她今年研二，已经开始焦虑了。
“知道了。”
程岁宁声音闷闷的，鼻音有点重，估计是等车时被风吹的。
陈越庭没察觉，身后有女声叫他，他随口应了声，又对她说：“我等你。”
程岁宁嗯了声挂了电话，靠在车窗上，眼睛没什么焦点的看着一动不动的繁华街景。
她其实不太喜欢北城，不喜欢这里的气候，不喜欢这里的过快的节奏。当初高考失心疯的报考到这里，再然后保研，一呆就呆了快六年的时间。
居然快六年了，可她为什么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她，见她情绪很低。
“小姑娘，男朋友在催了？”
“嗯。”
“这也没办法，晚高峰交通就这样。”司机师傅看她脸色发白，以为她着急，“没事，过了这红绿灯就通畅了，我保准用最快速度送你过去。”
程岁宁笑了笑，“谢谢师傅您了。”
距离八点还剩三分钟时，程岁宁才到瑰丽。
刚下车就差点被风吹跑，她其实不急，但手机不断震动，提醒她陈越庭很急。
她低着头裹紧羽绒服挡风，脚步加快。恍惚间，眼前好像一晃而过一个人，她下意识回头看，可大厅里光线阴阳昏晓，来来往往衣着光鲜，全是陌生的脸。
【陈越庭：人呢？】
程岁宁嘲了自己一秒，闷头进电梯。
【程岁宁：马上。】
陈越庭在瑰丽有个常包套房，是他们那一群纨绔子弟的基地。
她刚按下门铃，门立刻从内打开。开门的人嘴里叼着烟，见是她，连忙打招呼，“嫂子，你终于来啦？”
程岁宁被烟喷了满脸，还是冲着他微微笑了下。
房间里音响震天酒瓶倒了一地，大概十来个人，男男女女都是熟面孔，有几个还出声调侃——
“嫂子来晚了罚酒啊。”
“你不在越哥一晚上都没好脸。”
说完后又哄笑，挤眉弄眼的向她挤眼色。
程岁宁顺着看过去，陈越庭没骨头一样窝在沙发里，身旁挨了个生面孔的女生，应该就是他妈给介绍的。
他本来是低着头的，听见声音抬起来扫了她一下，便垂下眼和身旁的女生低声说了几句。
那女生脸色不太好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有些不甘心的坐到隔壁的沙发上。
程岁宁还没看清她长相，就听见陈越庭不耐烦的声音。
“还不过来。”
程岁宁听话的走到他身边坐了下去，地方有点窄，互相身体被动贴着。她不太适应刚要调整，耳窝一热，是陈越庭声音又低在耳边，“没化妆？”
语气有点不满。
程岁宁偏过脸看了他一眼，脸色很平静。
陈越庭旁边的哥们见他们两气氛不对，哈哈笑起来插科打诨，“嫂子不化妆也好看。”
程岁宁没出声，她眼睛移了移，正盯着堆得满桌的酒看。
刚刚那几个人起哄要她罚酒的，已经将酒倒好，放到了她面前，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嫂子一屋人等你一晚上，不罚一杯说不过去吧。”
“就是把越哥晾在这儿，你不知道他可是唐僧肉啊。”
“我们越哥什么时候受过姑娘气啊。”
越说越夸张起来，整个房间都在笑，不知是给她下马威还是在考验她的地位。
程岁宁其实酒量不错，只是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现在还有点反胃。
但这个面子，她要给。刚伸手，身后的陈越庭靠了过来，他俯身将挡下酒杯，声音不高不低，因为靠得太近，说话时呼吸还打到了她后颈的肌肤，“够了啊。”
这群人最会看眼色，“得，人越哥护上了，散了散了。”
程岁宁下意识缩了脖子，她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视线多了些。
陈越庭毫不在意，顺势半搂着她，盯了她几秒，又不满的开口：“你上点心，惦记我的人多着呢。”
她被房间里烟味呛得喉咙不舒服，拿过旁边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那你去找她们。”
陈越庭反到轻笑起来，伸手捏了下她脸，“没良心。”
程岁宁眨了眨眼，知道他要做戏给对方看，但还觉得不适应。
她向来不太能融入进这种聚会，每次来就乖乖坐在他身边做个陪衬。
八点四十分时，程岁宁的手机震了起来，是孙思悦。
【孙思悦：宁宁你今晚还回宿舍吗？明天老板要来开早会。】
【程岁宁：回的。】
程岁宁看了看四周，觉得她的作用起的差不多了，拽了下陈越庭的衣角，“我想回去了，明天要开早会。”
见陈越庭眉头皱起来，她又连忙说：“不用你送，现在还有地铁，我坐地铁就行。”
他似乎更不高兴了，不耐烦的摆摆手，“要走就走，别扫兴。”
程岁宁抿了抿了唇，在一众嫂子怎么刚来就要走了的声音中，逃了出来。
数字从高到底快速在跳，电梯里只有程岁宁一个人。她身体这才松懈下来，吐出一口气。
走到大厅门口，雨夹雪已经下了下来，雨势并不小。冰冷的夜夹着潮湿的水汽，风一吹冻得让人发抖。
程岁宁裹了裹羽绒服外套，低头走出酒店大厅的旋转门。手指一直在切换叫车软件和导航软件，她在犹豫是叫车还是直接去地铁站。
没注意到，隔了层玻璃墙，有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男人。周围人殷勤在和他搭话，他没什么耐心，明明是主角却游离在外，视线却有一搭没一搭看过来。
等了五分钟，打车软件‘等待27位，预计56分钟’红色加粗的字体依旧没变。
程岁宁失去耐心，无声叹气，在心里安慰自己，雨好像也小了点，到地铁站只有十几米。
就地铁吧，还不堵车，总比呆在这儿死等强。
她从包里翻出耳机，插上播放出最喜欢的音乐，然后下定决心。可脚刚踏出去一步，雨雪迎面而来。情况比预计要恶劣很多，程岁宁破罐破摔就要钻进雨帘里。
忽然，就在这一秒手腕被抓住，耳机因为她动作太大，也被拽了下来，音乐声戛然而止。
真的特别不真实的，呼啸寒风中，她耳边听到个男声，“伞。”
与声音同时发生的，是她手心被塞进了一把伞。
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款，黑色的伞。
程岁宁一怔，她没设防的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屋檐下光线浮浮沉沉，风雪里更是寡淡，看不清楚男人的脸，只能看见大致轮廓。
但就像是丁达尔效应，再昏天暗地也能出现暗调的明亮。她眼前忽然闪过几帧从前，心里不由自主默念一个名字，然后悲哀的发现，有的人哪怕看了一万次也心动。
程岁宁一眼就认出了他。
男人微微看了看汹涌的雨雪，便又垂眸对她说：“撑伞，别淋雨。”
第2章
“越哥，外面好像下雨了。”
“雨个屁，那叫雨夹雪。”
“一个意思，嫂子刚刚来时候好像没带伞。”
陈越庭抬眸看了眼窗户上的雨珠，迟疑了两秒，他把手里烟按灭，拿起手机和外套往外走。
关门时后面瞎起哄，“越哥，女人可不能这么哄，不然没地位。”
他嗤笑一声没搭理，低头给程岁宁发了两条信息，她没回，刚要打电话，就看到了这一幕——
瑰丽低调的冷香灰调景观墙前，站了一对男女。女生眼尾红得吓人，眼泪在眼眶里转，委屈得不行的盯着男人看。像是演了八百次的狗血感情纠纷，他无趣的正要收回视线。
忽然女生的脸从模糊变得清晰，陈越庭皱起眉，跨步走过去搂住程岁宁的腰，“怎么了？”
程岁宁狼狈低下头，说不出话，只往他怀里靠。
陈越庭被她这小举动讨好到，难得低声哄她，“都说了是最后一次，你别生我气了。”
她无声点点头。
他的车时机恰好的被开过来，陈越庭搂着程岁宁上车，关车门之前，他看了眼那个男人。
“您认识那个程岁宁？”
梁川见周温宴扔下一众人，专门给个小姑娘送伞。觉得奇怪，但转念想想周温宴这人好像是挺绅士的。
周温宴目光转向梁川：“你认识？”
“北城圈子里谁不认识程岁宁。”
梁川心思活络，见周温宴没打断，连忙殷勤的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刚刚那个男的叫陈越庭，陈家的小儿子。大概两三年前吧，交了个女朋友就是程岁宁。那叫一个迷啊，陈家人不同意，三天两头棒打鸳鸯。”
他说完静静的看向周温宴，只见过了几秒，他眸子抬起来，“两年还三年前？”
梁川有点犯难，“这我不知道具体的，不过就陈越庭那在乎劲儿，我感觉是分不了。这程岁宁真的不简单，听说当年是高考状元考进京大的，人漂亮又聪明真是处处拔尖。但拔尖有什么用呢，陈家见多了，人家只要门当户对。”
陈越庭的车已经没踪影了，周温宴视线还落在那个位置。他没在出声，手指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
梁川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余光又去小心打量这个刚回国的周温宴。
周温宴这个人偏冷，气质和今晚初冬的雨雪夜融为一体。他很高，仪态很好，虽然背没有挺直，整个人也松懈，但任谁看着都感觉很矜贵。
之前只在圈子里听说这位爷深不见底，脾气秉性都摸不透。他今天回北城，梁川听说了主动跟着江叙去接机，想借机刷个脸。
现在周温宴不说话，刚刚围着的那群人还被扔在大厅内，他也不敢冒然继续搭讪。之前在车里，在江叙的介绍下，他只象征性的看了他一眼。说起来刚刚还是周温宴主动和他的第一句话，还是因为程岁宁。
梁川正琢磨程岁宁和他关系，江叙终于回来了，他看了眼周温宴，才瞥向梁川。
他语调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都站在这儿吹风不进去？不会是在等我吧？”
梁川连忙主动答：“碰到陈越庭和程岁宁了。”
江叙眼尾挑起来，有些玩味的看向周温宴，“够有缘分的，一回来就遇到。”
梁川的神经闻到味的绷紧，可等了半晌，周温宴也没什么反应
他们今晚在瑰丽给周温宴组了个接风宴，大大小小人物都掐尖要凑进来。只是众星捧月的周温宴，情绪没什么起伏，喝了两杯酒后，就没了耐心。
没人敢招他，只能连忙互相看着眼色缓解，让场面热闹和谐下来。
江叙是他大学同学，关系要近点，他点了根烟坐到周温宴身旁。
“不是你甩人的吗？现在见到人小姑娘身边有人你还不得劲啊？”
周温宴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拿着打火机转了转，突然停下来，“给我一根。”
江叙递给他一根，盯着他脸色，“你别真还惦记着吧？”
他咬着烟，忽然笑：“要真的呢？”
“您就歇着吧，放小姑娘一条生路。再说这两年多她身边也有人了，还记得您哪位啊？”
周温宴透着一种散漫，不置可否的问：“陈家什么态度？”
江叙话里有话：“你家什么态度他家就什么态度。”
周温宴蓦然顿住，好半晌，又低头自嘲轻笑一声。
-
陈越庭将车停在程岁宁宿舍楼下，车没熄火，暖气徐徐在吹。
安静了一路，到这个时候，是陈越庭先开口，“就是他？”
程岁宁愣了下，低声：“嗯。”
陈越庭半眯起眼，现在回想才觉得那男人眼熟。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侧头看向缩成一团的程岁宁。
“周温宴？”
程岁宁微微偏过头，没出声。
陈越庭舌尖抵了抵腮，觉得好笑，他也真的笑了一声。
“程岁宁你还真敢想。”
程岁宁拿起包，准备打开车门。
指尖刚碰到，车内就响起锁门的声音，她又安静下来，等他的话。
“你不会是要踹我吧？”
“不会。”
过了两秒，程岁宁忽然转头看他，“你守着一个不喜欢的你的人累不累？”
陈越庭脸色一变，“下去。”
程岁宁听话拉开车门，快步往宿舍楼里钻。
宿管阿姨听见动静，看了她几眼，她笑了笑，抱着包往楼上跑。
打开宿舍门，孙思悦在窗边站着，回头看她，“陈越庭车还在楼下呢。”
程岁宁嗯了声，没去看，拿着睡衣就往卫生间钻。
洗完澡出来，孙思悦已经上床了。程岁宁见她好像已经睡了，就没用电吹风，用浴巾擦了擦头发。
京大宿舍楼太老，研究生宿舍待遇好一点，但也没太暖和。
她擦干水汽，坐在书桌前一会儿，还是觉得冻得头疼，又拿了个围巾围着。
程岁宁书桌上有一个文件袋，平时很少拿出来看。
里面收集了全国各地不同的报纸，内容全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出版日期同一年的1月19号。这是一份没有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那年她满怀少女心事，做过最傻的事之一就是去收集心上人出生日期的报纸。
“你还不睡吗？明天要开会。”孙思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程岁宁翻着报纸的手一顿，“是光亮到你了吗？”
宿舍里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护眼台灯。孙思悦抱着被子看向她，“没有，你今天去晚了？和陈越庭吵架了？”
“没。”
“我感觉你们两今晚气氛不对。”
程岁宁没接话，她不太讨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但拦不住别人好奇，孙思悦挺不明白，程岁宁和陈越庭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天差地别，就算程岁宁长得好看，但在京大好看的又何止程岁宁一人。
她觉得程岁宁配不上陈越庭，虽然程岁宁年年都拿国奖绩点第一，但她再怎么努力和陈越庭比，也不过是个从普通家庭出来的灰姑娘。
陈越庭是隔壁经管的研究生，和他们同届。重要的是他家世背景，就是在藏龙卧虎的京大也能排得上前三。
“宁宁我记得你本科就是京大的，你和陈越庭是本科就在一起的吗？”
“不是。”
孙思悦惊讶：“啊？你不是说你初恋是在本科吗？”
程岁宁将报纸放回原位，“不是陈越庭。”
孙思悦还想问什么，程岁宁的手机响了，正是陈越庭。
他车还停在宿舍楼下，刚刚他在发小群里问了一圈周温宴，现在琢磨出点劲来，“下来。”
程岁宁有点累了，“马上门禁时间到了。”
陈越庭骂了句，“别以为我不住校就不知道，京大宿舍压根就没门禁。”
程岁宁抿了下唇，“电话里不能说吗？”
“你当初答应我那么爽快，是不是拿我当替身呐？”
程岁宁沉默了两秒。
“你可真行啊。”陈越庭哼笑了一声，“那现在呢，你打算……”
她打断，“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陈越庭想说放屁，程岁宁的声音又出现，“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这次轮到他沉默了许久。
楼下的车终于走了。
孙思悦虽然只听了一面之词，但她脑子里已经编好了所有的起因经过。
她多看了程岁宁几眼，想说什么，见她脸色不好，又没说。
第二天一早是例会，照常说一说实验问题，该困难的还困难，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
程岁宁的导师叫柏清原，他很忙，带了十几个学生，还在外面还开个公司。柏清原匆忙开了个会，交代完了句不懂的多问师哥师姐就急匆匆走了。
实验室里抱怨了几句，又都按部就班开始工作。
程岁宁看着电脑，正在分析数据，看了几行就觉得不对劲，但又分析不出哪里不对，心情很糟。
到中午的时候，她终于知道糟的原因。
那天是孙思悦提议：“今天去吃三食堂吧，听说新出的那个瓦罐汤特别好喝。”
实验室里几个人都没意见。
三食堂离他们比较远，一路上闲聊。其中一个叫许潇的研一学妹，暗恋的人结婚了，正在心酸感叹自己的单相思。
“暗恋真的太苦了，最苦就是你在那伤春悲秋半天，人家根本不知道。”
孙思悦不知为何要将话题扯到程岁宁身上，“宁宁，你经历过吗？”
许潇：“宁宁肯定没，大学霸加大美女，怎么可能暗恋，更别说心酸了。”
程岁宁：“有，有一年春游，我给全班40个人都做了两份不同口味的小蛋糕。我怕他不要，专门请了和他相熟的女生拿给他。他拿到了后抬眸看了我一眼，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许潇啊了声，“这也太卑微了吧。”
程岁宁平静道：“这才哪到哪，我和他后来都考上京大，那年京大选修课必须得去机房选，他们专业在我后面，我没办法先知道他选了什么，他选完后我偷偷回到机房查了他的课，然后换成跟他一模一样的。”
“那在一起了吗？”
“谈过，分了。”
这时，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啊？不是陈越庭啊？”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不是。”
程岁宁想再说些什么缓解一下，一抬头就看见了也在三食堂里的周温宴。
别人也都看见了，话题立刻变了。
“那是周温宴吗？副校长和法学院院长怎么也在他身边。”
“献殷勤呗，他本科是京大法学院，难得回一趟母校，不得都过来刷刷存在感。”
许潇和孙思悦本科都不是京大的，对周温宴十分好奇。
赵曜虽然也不是，但是本校的硕博，和周温宴有重叠的在校时间。
许潇问：“我看论坛上每次八他都会被删帖，到底什么背景啊？这么讳莫如深。”
赵曜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传闻太多了。”
许潇倒叹了一口气，孙思悦问：“他真的去了sta
ford读llm？也太牛了吧。”
赵曜：“这是真的，这就是出生在金字塔的人还比你努力优秀。”
程岁宁一直没说话，她端着盘子，跟着坐了下来。
孙思悦和许潇一直在看周温宴那桌，实时转播他在做什么。
校长和院长坐在他对面，一直在和他说话。他态度很随意，并没有对师长领导很恭敬，但又挑不出毛病来。
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议论，有说他长得好看，有说他学业牛，还有在隐晦讨论他的背景。
孙思悦忽然抵了下她胳膊，“宁宁，你怎么不说话？”
程岁宁抬眸，可能是有太多莫须有的缘分，她视线与周温宴撞到一起。
她眨了下眼睛，连忙低下头看向盘子里的排骨汤，“没什么兴趣。”
赵曜突然想起来什么，“宁宁你本科不就是京大的吗？你是不是和周温宴同届？我之前听说，他有个女朋友就是我们学院的，你知道是谁吗？”
程岁宁摇摇头，语气很平常，“不清楚。”
赵曜可惜的哦了声。
孙思悦眼睛咕噜一转，看了程岁宁一眼。
许潇好奇心被勾起来，“女朋友？还在一起吗？”
赵曜：“好像分了，应该是周温宴出国那段时间分的吧。”
“现在回国打算做什么？”丁院长见周温宴自始至终都淡淡的，但半小时前，他情绪忽然不对了。
不远处程岁宁吃完了，跟着同伴站起来食堂外走。
周温宴将停滞在程岁宁身上的目光收回，“还没定。”
“也是，不急，先看看。”
下一秒，丁院长见周温宴站起来，“要走了吗？”
他敷衍的有点明显，“嗯。”
丁院长有点摸不着他态度，“忙的话…你……”
周温宴已经跨步离开，他路过的女生们反应都有点大。
可他的注意力都在一个人身上，她脸色平静，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食堂门口，陈越庭不知何时出现，程岁宁笑着跑过去，奔进他怀里。
周温宴看着他们相拥的背影，脚步骤然停下，心像是被一瞬间被抽空，酸涩溢满。
这一刻，他终于有了程岁宁不属于他的真实感。
是真的不属于他了。
第3章
时间回到大一，那年程岁宁十八岁。
她入学时引起过轰动，因为省状元的身份。但京大的天之骄子实在太多，她很快就沉没进芸芸众生里。
军训结束那天雾蒙蒙的连高温都很压抑，傍晚时程岁宁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帮室友带的晚饭。
到宿舍门口隔壁宿舍的孟雅瑜走出来，细肩带纱裙，长卷发披肩，一看就是约会装扮。
程岁宁和她不熟，浅笑了下当作打招呼。
她看了程岁宁一眼，继续和电话那头撒娇，声音嗲糯：“每次都我去找你，你就不能主动一下嘛。”
那头男生说什么程岁宁不知道，但耳边孟雅瑜的声音更甜，“好吧，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程岁宁笑笑，觉得恋爱中的少女真美好。她拧开门，人走进去。
忽然，明明已经走远的孟雅瑜的声音还是飘了过来，“就一下，阿宴。”
阿宴？
她下意识一怔，脑子里自动浮现一张脸。
室友沈宜看见她，接过手里一堆打包盒，见她不动，奇怪的看了一眼，“怎么了？”
程岁宁压下心里的酸涩，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他呢，就算是他又怎么样呢。
另一个室友温瑶从床上爬下来，打开麻辣烫吃了两口开始老生常谈，“隔壁传媒学院的孟雅瑜又去约会了，人家怎么刚进大学就能找到男朋友。”
“而我辛辛苦苦考上京大，选了个男女比例悬殊的工科，居然还是脱不了单。”
沈宜笑出声，“孟雅瑜可是新闻系系花，别的不说，我们这专业就不吃香。”
他们是工科实验班，在京大挺特殊的，学的是交叉整合学科，又杂又累。能入选这个专业，分数又能够进来的，都是凤毛菱角。这不一个班30人，一共就4个女生，正好一个宿舍。
温瑶瞪了她一眼，目光移向正拿着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洗澡的程岁宁。
程岁宁一个下午都在外面做家教，被高温烤得身上粘了一身汗，她回到宿舍后将外面的防晒衫脱了，现在只剩一间吊带半透的贴在身上。
宿舍里空调冷风徐徐吹着，少女的长发随意用发夹夹着，有几缕黏在她脖颈上，被滚烫天气蒸了长时间的嫩白的肌肤，从脖根泛红到了胸口……
温瑶下意识吞咽了下，“孟雅瑜也就会打扮，光就外表长相来说还是咱们宁宁好看。”
不仅好看，程岁宁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温婉又乖巧。
沈宜也表示同意，“皮肤也好又白又嫩，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程岁宁皮薄被调侃得脸就红了，连忙钻进卫生间。
她花十五分钟冲了个澡，换身衣服头发都不吹又往外走。
沈宜纳闷：“你不是刚做完家教回来吗？又去哪里？”
“老宋找我。”
老宋是他们辅导员。
沈宜眉头皱起来，“你赶紧把那个辅导员助理给辞了，一个月就五百块，他简直把你当廉价劳动力用。”
程岁宁也知道，但她眉头皱了下，“勤工俭学的项目不多。”
见她走了，温瑶才小声嘟囔，“宁宁为什么这么缺钱啊？”
沈宜摇摇头，“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吧。”
教室办公室在三楼，靠近西门。程岁宁到的时候，老宋着急出去，他急急完工作就走了，还不往叮嘱：“这个不急，这几天做好就行了，晚上早点回去。”
程岁宁点点头，其实老宋人还可以，今天找她来只是帮忙统计新生资料。
这是间大办公室，里面放了八张桌子，本来还有个老师一起，后来上课时间到了，只剩下程岁宁一个人。
她专心对着电脑工作了一小时，眼睛开始发酸就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对面那栋是明德法学楼，有不少教室还亮着。
程岁宁突然想什么，忽然鬼迷心窍起来。她在这一届全校的新生名单里一个个找，在一个名字。第一遍没找到，她不甘心又找了第二遍。
也不知道在执着什么，连天黑透了都没发现。
还是沈宜打电话来和她说要查寝了，她才心虚的关了电脑，往宿舍走。
京大校园在北城的名校里不算大，校内景观也一般。已经是夏天的尾巴了，虽然白天热得发慌，但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风一吹树叶刷刷而下，将幽静的小路铺了一层落叶。
程岁宁下意识将北城和自己的老家苏州比，如果现在是在苏州的话，这个时候满座城市应该都是桂花香。
她正漫无边际的想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又黏又糯的撒娇声——
“你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校园里晚上亲热的情侣不在少数，程岁宁一开始没在意。余光瞥到那裙角有些熟悉，才抬眼看过去。
他们两就在明德楼下的一个角落，那里没灯，光线很暗。
男生半个身子都匿在阴影里，隐隐约约的能看出他个字很高，穿了件黑色的短袖。他很懒散，没骨头一样靠在墙上，嘴里还咬着一根烟，打火机在手心把玩。一明一灭的，那模样又坏又浪荡。
孟雅瑜靠在他怀里，红着脸一直在捏着嗓子撒娇。
他态度很寡淡，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孟雅瑜说十句他回个一字半句，注意力都在手里亮着的手机上。
孟雅瑜眼睛尖，看到了他最新的一条消息，不满起来，“那个英语系的姜好好怎么还缠着你给你发消息啊。”
他没搭话，微迷眼扫了下那条消息，一开始没回。但对方很执着，连续发了好几条来。
他懒懒看着，过了几秒不知是真的觉得无聊还是被烦得没耐心了，才摁了下屏幕，随便敷衍的回了字过去。
孟雅瑜看了全部，咬了咬唇，心里发酸，“她是不是在追你？”
他淡笑一声，积几分随性，不太在意，“大概吧。”
女朋友在身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和别的女生玩暧昧，是个人都忍不了。
果然孟雅瑜开始发脾气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这样我男朋友吗？我们不如分手好了。”
一般女孩说这种话，就是想让男朋友哄哄她，根本不是想分手。
更何况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孟雅瑜很喜欢他。
但气氛静了两秒，他咬着烟不咸不淡的嗯了声，“随你。”
漫不经心的全然是不在乎。
孟雅瑜眼睛红了，盯着看着他几秒，态度又软化下来，猛地上去抱住他的腰，“对不起，我刚刚闹小脾气的，我才不会和你分手，我都喜欢死你了。”
说完她踮起脚去亲他，可他太高了，头都不低一下，孟雅瑜的唇只碰到他下巴。
见他还没反应，孟雅瑜有点着急，头埋在在他下巴脖子那儿，“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乱吃醋了，你别生气。”
他挑眉胸腔发出笑意，伸手安抚的捏了下孟雅瑜的后颈。
但态度一如既往的随意，一点真心都没有，“我喜欢听话的。”
显然他这句话说过很多次。
孟雅瑜急切的说：“我保证听话。”
程岁宁无声的收回目光，脚步更快的往宿舍走。不知是不是天太黑，还是她心头思绪太杂乱，连脚下都看不清，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
估计是破皮了，膝盖疼的要命，她愣是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回到宿舍沈宜看到她这模样吓了一跳，“你是路上被人打劫了吗？”
程岁宁摇摇头，一边找创口贴和消毒水，一边说：“没看清路摔的。”
“你可真行。”沈宜拿过消毒水弯腰帮她，膝盖上伤口挺大的，碰到肌肤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程岁宁的身体颤抖了下。可抬头看向她脸，却又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处理过程中，一句疼都没喊。
沈宜忽然觉得，程岁宁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又乖又软，其实性格应该很倔，而且是一条路倔到底的那种。
“你也别死心眼，老宋那工作能糊弄就糊弄。”沈宜刚说完，宿舍外走廊上忽然热闹起来。
女生们交头接耳，过了会儿窗户外也开始热闹。
温瑶拿着手机从床上下来，跑到窗户边，“我的天，是周温宴。”
“周温宴送孟雅瑜回来的。”
孟雅瑜知道整栋宿舍楼都在看自着他们，她抱紧周温宴的手腕。
“你回去能跟我视频通话吗？”
周温宴声音懒懒的，“今晚不行。”
孟雅瑜眼睛凉了下，“那明晚呢？”
“再说吧。”
孟雅瑜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女生们看他们的目光，让她的虚荣心大大满足，也就不为难周温宴了。
“那好吧。”她又拉着他衣摆，“那好吧。”她又拉着他衣摆，指了指自己的脸“要晚安kiss。”
周温宴垂着眸，没动。
孟雅瑜没强求，惋惜的说：“好吧。”
然后才红着脸一步三回头的往宿舍楼里走。
沈宜也走到温瑶身边，在看楼下，“孟雅瑜整个人都挂到周温宴身上了。”
温瑶：“要是周温宴是我男朋友，我也想挂在他身上不下来。”
程岁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楼下本来已经转身离开的周温宴，不知为何忽然回头，抬眸往上看了下。
他眼睛很亮，四周路灯都变得暗淡。
程岁宁这次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皮肤冷白身材高瘦，因为角度问题下颚线和喉结格外突出好看。明明他嘴里咬着烟，全身都透着一股散漫，可气质偏干净恣意，吊儿郎当的举动他做起来就是让人上瘾。
夜风来了，黑发被吹的有些乱，他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微了下眼。
隔壁宿舍传来声音，“孟雅瑜你快过来，周温宴还在楼下看你呢。”
孟雅瑜跑过来，又娇又羞的被室友们调侃。
程岁宁垂下眸，没人发现她什么时候过来，又什么时候回到床上。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周温宴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程岁宁消失在他视线里的那一秒。
第4章
那晚女生宿舍楼热闹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温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睡在她隔壁的沈宜也吵醒了。
她打着哈欠问：“怎么了？”
温瑶声音闷闷的，“想到我高中时候暗恋的男生，和周温宴有点像，现在酸得睡不着了。”
她只是想倾诉，也不管沈宜有没有回应继续说：“高考后散伙饭那天，我跟他告白，他拒绝了我。”
另一边的程岁宁突然悄悄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莫名的她的心好像整颗被泡进水里，又酸又胀。
不知是温瑶的声音太可怜，还是今晚看到周温宴缘故，她脑海里总出现高中时情景。周温宴高三时后转来的，因为原学籍在这里，得回来高考。那天班上的女生都很开心，不出一个课间他的名字传遍了校园。
程岁宁的同桌不知从哪里弄来他的微信号，还十分有分享精神的问她要不要。
她眼睛下意识睁大，然后做出了程岁宁循规蹈矩人生里最大胆的一次决定。向同桌点点头，同桌回了个‘我懂’的眼神将纸条塞给她。
说起来特别可笑，她像做了错事一样，特别忐忑不安的用笔抄下那串数字，然后怀着欣喜又紧张的心情将那张纸小心塞进书里。
而以后的无数个夜晚，每当写卷子写累了，她就会拿出来看看，纸从平整到发皱。等字迹都快模糊时，她都没鼓起勇气去加他。
周温宴不知道她喜欢他，更不知道在她搜过这串数字无数遍。
“不行我们就换，男人还不多得是，他拒绝你说明他没眼光。”
耳边，沈宜忍着困意还在安慰温瑶，可说了几后情况反而更糟，温瑶开始小声的啜泣。
一直安静的程岁宁忽然开口：“喜欢一个人能告诉他，你已经很勇敢了。”
温瑶鼻音很重的啊了声，“宁宁你也没睡着吗？”
“嗯”程岁宁抱住被子，想着曾经的自己，又轻声说：“瑶瑶如果不能和喜欢的那个人得偿所愿在一起也没关系，你记住你喜欢时的他的心动就好了。”
温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出细微声响，似乎被她说得心情好了点。
沈宜连忙说：“都睡吧，明天早八呢。”
黑漆漆的宿舍里终于静了下来，只有空调冷气在吹。
室友们都睡了后，程岁宁反而失眠了。昏昏沉沉到凌晨两点才勉强睡着，可梦里辗转反侧都是一个人。那个人一直在问她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告诉她喜欢他。
第二天，一上午的课都是在实验楼，从这个实验室移到那个实验教室。老师进度快，讲的杂，程岁宁脑子乱糟糟被强塞进一堆东西，好在下午有一节校选。
程岁宁从上学开始就是老师不用担心的那种乖学生，上课早到，提早预习，作业永远是范本，成绩永远不会下前三。
以至于她到了大学还保持着这种习惯，提早十分钟就到达了教室。
教室里没什么人，她索性将上午没写完的实验笔记拿出来，继续写。实验很基础，但笔记很繁琐，她有很远的梦想，所以对待每件事都很认真。
教室里的人慢慢变多，直到嘈杂声变成骚动，她才抬眼。
从门口进来的是周温宴，黑色短袖牛仔裤，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连衣服都有些皱。他没在意教室里的看他的目光，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抬头，边走边打电话，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
上一秒还喧闹的教室又神奇的静下来，程岁宁和他隔得有些远都能模糊的听到他的声音。
“在上课。”
声音很倦。
果然下一句，他不耐烦起来，“随你，挂了。”
他空下来，就有女生大着胆子坐到他附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周温宴将手机扔到桌子，身体往后松松垮垮靠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刚发现似的，抬眸看了那女生一眼，就一眼便懒懒收回了视线。
“能加一下好友吗？”女生问。
他哼笑了下，漫不经心的又拉起眼扫了她一下，声音低低沉沉的，“看上我了？”
女生眼睛更亮，看他眼神简直是势在必得，“对啊，看上了。”
他反而态度变得淡起来，“可我有女朋友。”
他说完，教室里看好戏的同学憋不住，发出笑声。
甚至有人说：“别惦记了，有女朋友的男人可老实了。”
他还勾着笑漫不经心的点头。
那女生还打算说什么，这节课的老师来了，他站在讲台上用书抵了抵桌子。
好学生程岁宁垂下眼合上笔记，看向老师。这节校选是电影赏析，老师说了句看电影，下课交影评，就在投影幕上放起了短片。
程岁宁看起来十分专心，其实心思早就不在。
她身后有几个声音一直不停的在讨论周温宴。
“你说周温宴刚刚那话是对女朋友专一还是不在乎啊？”
“应该是专一吧，反正我听着心碎又心动。”
“……”
她握着笔，思绪更难集中。好不容易浑浑噩噩的上完，居然被老师拉住，让她做课代表，收下课堂作业。
“课代表。”有人叫她。
程岁宁看过去，那人将手里的影评给她，转头看到什么，又和她说“周温宴好像睡着了。”
程岁宁一愣，抬头看过去。
周温宴睁开眼时，离他们最近的那朵云正好被吹散了，橘色的晚霞漫在窗边，光就这么落在他侧脸上。
程岁宁站在一米外抱着书和一叠纸正看着他，忽然就对上了他的视线。错愕的表情不能及时收起，她连忙低下头藏起偷看的行为。
周温宴一开始没看清她是谁，过了两秒揉了下脸，眼睛半眯起来。
“怎么是你。”
声音比来的时候还低。
程岁宁心跳了下，没去思考他以为在这里会是谁，尽可能自然的说：“刚刚的课堂作业要交一下。”
周温宴从播短片开始就睡着了，现在压在掌心下的纸一片空白。
他单手撑着下巴，显然是没睡好，眼皮还耷拉着，一时没回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都咬在嘴里了，忽然又看了她一眼，将烟又放回去，又颓又倦的抓了下头发。
大约过了五六秒，这次他像是反应过来了，语速缓慢，却难得有耐心，“你是课代表？”
她点了点头：“嗯。”
周温宴忽然笑出声，“叫什么？”
“程岁宁。”
他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缓缓抬起，又在笑，“我是问刚课上放的视频叫什么。”
程岁宁脸烫起来，“《自杀热线》，是得过奥斯卡最佳真人短片奖。”
他点点头，随口点评她给的后置条件，“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程岁宁感觉自己脸上温度更高了些，抱着书的手收紧。
她看见他按了按手机，随便在网上找了一篇影评，随后眼睛扫了下干净的桌面，下一秒斜挑起眼又看向她。
好像是天生默契一样，她很自然的就将手里的笔递给他。
他微挑了眉，伸手接过。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程岁宁很静的看着他明目张胆的抄写。他手指很好看，拿笔的姿势也好看。写得很快，字迹很潦草，但并不难认，看字形结构是基本功很好的行书。
他抄完最后才写上自己的名字，程岁宁看着恣意嚣张的三个字，下意识读出来，“周温宴。”
他应该还没醒透，手按了按酸软的脖子后，才懒懒歪过脑袋，对她说：“知道我啊？”
靠得有点近，他身上淡淡薄荷烟草味漫了过来。程岁宁觉得有点难熬，不动神色的避开他的视线，在心里自动回，他们高三同班一年，怎么会不知道。
但她不好回答，只能含糊的嗯了声，抱着作业和书走了。
出门时她看见了孟雅瑜。
今天换了套短裙，细白长腿露在空气里，擦肩而过时，程岁宁闻到了她身上的玫瑰香水味。
孟雅瑜没看见她，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她跑过去黏上去抱住他，“你怎么这么慢呀？”
“写作业。”他声音还在哑，也不知道是起床气后移还是不太耐烦这种天气她靠得那么近，“松开，热。”
孟雅瑜才不放，就要黏着他，还不停娇娇小声抱怨，“我才热，我在楼下等了好久，都没空调。”
周温宴没出声。
她又说：“一会儿我们去哪儿玩啊？我想去几家网红店。”
“宿舍睡觉。”
程岁宁没什么特别表情，甚至连心里的酸都感觉不到，像个路过的陌生同学一样离开了。
她以为那是那天和周温宴仅有一次的遇见。
晚上九点，热闹的学生广场上。
本来说要在宿舍睡觉的人，出现在一家清吧前。
周温宴还是下午那身衣服，身旁站了几个男生，模样像是同学。他漫不经心咬着烟，低头在听他们说话。没一会儿，孟雅瑜从里面走出来找他，黏糊糊的又往他身上挂。
他脸色很淡的伸手搂了下她的腰，算是在哄。
旁边的男生们被秀到，表情十分精彩，怪叫着笑着又调侃他，“系花啊，你够可以的啊。”
他挑眉吐出烟雾，恣意放纵，“这就羡慕了？”
程岁宁本来拎着饭是要走的。
可就在这一秒，他忽然抬眸看了过来，闷热昏暗的夏夜里，男生的肤色冷白，下颚凌厉，眼睛漆黑，看她眼神，让人上瘾。
她一怔，刚要抬脚，他不知为何，唇角勾起对她笑了下。
程岁宁又鬼迷心窍的愣在原地。
然后下一秒心跳大声跳起，整颗心脏又酸又胀。
等她意识到什么，他已经走进清吧里。
程岁宁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秘密，又觉得没有，慌张又忐忑。
身后人潮汹涌，耳边人声嘈杂，她指尖发颤，脑子里还在无可救药的反复播放他那个笑。
程岁宁想，一定是他笑得太好看了，让她心甘情愿出卖了藏了那么久的心动。
第5章
“你刚刚在外面笑什么？”
江叙看出来了，他那个笑绝对是故意的，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这爷，只对看对眼的小姑娘这样。
“喝多了。”周温宴疲惫抓了抓头发，看起来真挺没精神，“先走了。”
江叙正在兴头上，不太情愿周温宴走，他走姑娘就少，“这才几点你回去干嘛？”
“赶pre，不然明天你上。”
江叙一听想到明天的专业课，立马赶他，“走走走，赶紧回去写。”
忽然视线看到在台上唱歌的孟雅瑜，“那系花怎么办？”
他情绪没什么起伏，“你送她回宿舍。”
江叙坏笑起来，“你就不怕我送到床上去？”
他挑眉：“你试试？”
孟雅瑜回来没看见周温宴脸色立马沉下来，一听江叙说他回去写作业，直接发脾气，“他能写什么作业？”
江叙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温宴这人再浑，也是真才实学上的京大分数最高之一的法学。
孟雅瑜推开清吧的门，“不用你送。”
“孟雅瑜和周温宴估计要分了，哭得可伤心了。”
程岁宁刚洗好衣服出来，就听到了这个八卦。
温瑶刚从隔壁宿舍回来，是热腾腾的一手消息。
沈宜问：“因为什么啊？”
“我分析啊，是孟雅瑜把周温宴看太死了，每天紧迫盯人，只要没课就缠他，估计周温宴烦了。”
沈宜砸砸嘴，倒是能理解孟雅瑜，“和周温宴那种男生在一起怎么可能有安全感。”
程岁宁安静听着没说话，心里却在想今晚看到的情景，怎么都不像是要分手的样子。
宿舍门突然被打开，他们另一个缺席了军训和快一周课的室友倪明苒拎着箱子走了进来。
宿舍里立马安静下来，倪明苒没和他们打招呼，直接将东西东西放好，又出去了。
全程没超过五分钟。
温瑶吸了口气，“气场真强大，听说她好像要转专业了。”
“也是，我们说好听是工科实验班航天航空方向，但真能成为航天工程师的也是极个别。”
程岁宁小声的插话，“我会成为的。”
这天晚上哪怕心里百转千回的，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课表依旧是满课，美好的一天从早八开始。课程越来越难，许多涉及的实验，因为设备原因，只用仿真代替。
程岁宁之前没学过编程，听得一知半解，问旁边的温瑶，温瑶被她问的一愣，“今天有上到这里吗？”
程岁宁摇摇头。
“那没事，反正这种学了也都是为了仿真实验用的，没想到堂堂京大也会这么穷。”
沈宜倒是见怪不怪，“我们做的是卫星，难道真的发两颗卫星吗？只能仿真等官方数据分析。”
程岁宁索性下午没课就去泡图书馆，将几种编程语言学习的书都借了全，又去下载了一堆文献准备慢慢啃。
等她从图书馆出来，天已经黑了。
温瑶懒得出宿舍，在微信群里让她带饭回来。
这天降温，晚上风很大，路两侧的树叶被吹得刷刷响。她走路不专心，还在思考一个没明白的知识点。
忽然，黑暗中听到一个懒懒的男声——
“课代表。”
她一怔，下意识就抬眼看去。
树前面站了个人，他今天白色短袖外套了件灰蓝色的衬衫，指间夹着烟，见她被吓到，又低头闷闷的笑。
程岁宁莫名有些难为情的敛下眼眸。
“知道孟雅瑜吗？”他问。
她点点头。
周温宴将烟掐灭，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扔到她手里，“帮个忙，递给她。”
程岁宁看了眼，认出是个价值不菲的牌子，想到昨晚的他们最新的分手传言。
这个礼物，应该是他哄孟雅瑜的证据。
她牙齿细了细咬了下唇内的肉，然后说：“好。”
孟雅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开心，她欣喜的打开礼盒，里面是个奢侈品的经典款项链。笑弯了眼连谢谢都没说，就抱着手机去给周温宴打电话。
因为这个跑腿的事儿，还让孟雅瑜记住了她。
第二天刚出宿舍门，就被她拦住，“今晚我生日，在橙色ktv你也来呗。”
程岁宁不太想去，“我今晚有晚课，结束都得9点了。”
“那正好，气氛刚开始好。”她丝毫不在意，反而还说：“我叫了你们全宿舍，早就想和学霸们深入建交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微信群里——
沈宜：【咱是不是得送个礼物？】
温瑶：【请都请都，肯定得带礼物去吧？】
程岁宁想了想，【她身上总是香香的，估计是香水控。】
沈宜：【那行，我们宿舍为单位送个香水好了，我去买。】
晚上一起去ktv路上，沈宜还在纳闷孟雅瑜突然下凡请他们这事。
程岁宁将昨晚帮忙跑腿的事给说了，沈宜啧啧两声，“那看来今晚是秀恩爱专场。”
温瑶正在刷学校论坛，有人把今天周温宴pre的演讲发了上去，他全程都很自若，条理清晰而且英文发音特别好听。
“日，真帅。我还以为是用钱砸进来的二世祖，没想到真学霸。”
“人高中雅思就考了7分，高考分并不你差，你以为呢？”
程岁宁默默点头，她早在高中就知道他玩归玩，但课业上从不马虎。
橙色并不远，走了十几分钟就到。
程岁宁跟在室友身后，最后一个进的包厢，一抬头就看见他坐在人群最中间。几个男生正和他聊天，他烟咬在嘴里，心不在焉的听着，过几秒才发现烟没点，又懒懒伸手去茶几上拿打火机。
孟雅瑜坐在他另一边，高调的窝在他怀里，脸色氲红的宣示主权。
沈宜的声音在她耳边擦过，“我就知道。”
程岁宁低着头笑意有些涩。
他们本来就是来做陪衬的，程岁宁唱歌一般，坐在角落里让自己本来就薄弱的存在感更加岌岌可危。
倒是那晚在周温宴身边的男生主动过来搭话，“江叙，法学专业和那个……”他指了指周温宴，“是室友。”
她礼貌的回：“程岁宁……额孟雅瑜隔壁室友。”
他眼睛一亮，“你就是程岁宁啊，那个s省理科状元，我看到过你的报道。”
他想起来什么，“你是嘉荣中学的，诶，那你不是和阿宴一个高中的吗？”
正好是两首歌的间奏，整个包间都静了下来，目光聚集到程岁宁身上。
她手里握着饮料，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关注，“啊…是吧。”
江叙回头看向周温宴，“你在高中就没见过这么个美女吗？”
他不知什么时候不抽烟了，心思有点散不知道集中在哪里，听了江叙的话才微抬眼，随口道：“见过啊，公告栏天天看见程岁宁三个字。是学霸两耳不闻窗外事，没见过我。”
一阵哄笑。
有男生在旁边说：“周温宴你也有今天。”
程岁宁头更低了些，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楚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
好在手机铃声解救了她，跑出包厢接起时，连来电人都没看。
“你去北城读书，怎么都不和我说，程岁宁你还拿我做父亲吗？”
她脚步一顿，霎时全身冰冷。
程豫川的声音自带威严，程岁宁脑子里自动出现他不怒而威的表情。
“和你说了，是你忘了。”
她高考时正好撞上后妈生孩子，后来程豫川整颗心都扑在刚出生的儿子身上，她和他说了什么应该全都忘了。
那头静了静，“我没给你学费和生活费，你这段时间怎么过的？问你妈要的？”
程岁宁没说话。
程豫川以为她是默认，声音更加恼怒起来，“你就那么想和那个无耻的女人一起生活吗？”
程岁宁已经走到橙色外，心被夜风吹得冷透，她声音发涩的叫他，“爸爸。”
“先出轨的人好像是你吧？”
“强硬要离婚的人，有非婚生子的人也是你吧，你有什么资格说妈妈呢？”
她刚说完，程豫川就将电话挂了。
程岁宁站在橙色门口，一时不太想进去。她不愿意听父亲的声音，也不愿意回去看热恋的小情侣。
她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夜幕，想起高三那艰难的一年。父母离婚、接纳比父亲小很多的后妈、还有一个还未出世的弟弟。
他们两的离婚闹得很难看，母亲报复出轨，好在后来和那个叔叔在一起后生活还算和谐。
而她那时还没成年，抚养权归程豫川，只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宁宁，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为什么不穿？是不喜欢阿姨吗？”
因为你买的尺码不对。
“宁宁，我专门给你做了早饭，阿姨现在妊娠反应这么厉害，就算你不喜欢你也不能这么糟蹋阿姨心意。”
因为她对杏仁过敏。
“宁宁，你是不是觉得弟弟出生后会抢走爸爸对你的爱，所以你故意将水打翻让我跌倒。”
她还没来及争辩，巴掌就打在脸上。
这种小事，每天都在发生。
程岁宁眨了眨眼，手指揉了下眼角的酸涩。
突然另一只手腕被人拉了下，她鼻尖触到他外套内柔软的全棉t桖，闻到很淡的烟草味。
心口一空，还没反应过来。
她就从他左手边被拉到了他右手边。
身旁仅隔分毫，一辆横冲直撞的电瓶车开过，司机大叔还回头骂骂咧咧的说他们没长眼。
周温宴皱着眉，语气有点冲，“这么不小心？”
程岁宁鼻尖还是红的，刚刚的眼泪还没擦干净，只能这样不知所措狼狈又尴尬的看着他。
他眉头皱得更深，手松开她，低声说：“算了。”
过了两秒，口气更低的说，“没凶你。”
程岁宁不知为何更想哭起来。
你看啊，她喜欢的人就是这么好。
第6章
静了静。
周温宴低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火苗窜出来，要点的时，忽然和她说：“你回去吧。”
程岁宁哦了声，转身就走。
结果，他又叫她，“课代表。”
她回头，莫名想就纠正他的称呼，怀里突然被扔进一包纸巾，“去吧，我抽烟。”
她点点头，边走边觉得哪里奇怪。
抽烟就抽烟，干嘛这么说。
包厢里依旧很热闹，音乐声震耳，孟雅瑜喝多了，没发现另一个女生走出了包厢。
那天到很晚才结束，程岁宁最后误喝了两杯酒，稀里糊涂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寝室。
只知道醒来后天都变了。
隔壁宿舍的眼泪要把女生楼都淹了，温瑶和沈宜过去轮流安慰，回来时见程岁宁在床上发呆。
“终于醒了？”
程岁宁揉了下头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沈宜看得直笑，“乖孩子，第一次翘课感觉怎么样？”
“你别吓她了，上午没点名。”温瑶心思还在隔壁，“但你错过了一场大戏，孟雅瑜和周温宴彻底掰了。”
程岁宁又一愣。
温瑶点头：“是吧你也觉得意外，昨晚还秀恩爱呢，今天分了。”
她点点头，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她下午得去老宋那把剩下的活干了，然后再去做家教。
上午时有一条未读短信，是银行发来的进账多少钱。她现在才看见，抿了下唇，还是给程豫川发了四个字，【谢谢爸爸。】
沈宜抱着双臂靠在卫生间门口，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你高中时真不认识周温宴啊？”
她擦脸的手一顿，摇摇头，“认识。”
说不认识太假了。
沈宜：“那怎么看你们两一点不熟的样子？”
“一个班的也不会都熟。”她声音窝在毛巾里，听起来有点蔫。
沈宜琢磨出点别的劲，声音低了些，没让外头听见，“你不会也喜欢周温宴吧？”
程岁宁脸色没变，眼睛也很平静。
沈宜笑了笑，“啧，开玩笑的。我还以为周温宴那种叛逆骨子蔫坏的帅哥，谁都爱呢，忘了你是乖乖女了。”
她嗯了声，无意识又将水龙头打开重新洗了一次脸。
“真分了啊？这次连半个月都没撑吧？”江叙回到宿舍，周温宴还半梦不醒的。
法学生卷，京大法学院更是卷中之王，专业课八点开始，六点半就有人去占座，七点去都只能做后面的。大一就开始准备司考，英语四级后六级还得分数控制在600分以上好去考专八。
这些都别提了，更别说平时各种小组作业和项目，还好他和周温宴一个宿舍。
这人真的神了，什么都如鱼得水。
周温宴身上的短袖有点皱，头发也乱，点了根烟，才来点精神，“分了。”
“又看上了谁了？”他身边向来不缺人，“英语系姜好好？最近是不是还有个工科的在追你？”
“妈的。”江叙就嫉妒他这女人缘，用手里打火机扔他。
“够了啊。”周温宴接过的动作太大，被烟呛到咳嗽了两声，拉起眼皮斜斜瞥了他一眼，“我是没女人会死啊？”
江叙没好气，“我他妈的，是怕女人没了你会死。”
他听了低声笑起来，颇为赞同的点头，张扬又恣意，嚣张得很。
江叙话题又绕回那个工科美女，“你跟程岁宁真不熟啊？”
“你看上了？”
江叙反而害羞起来，“是长得挺对我胃口的，白白小小软软的看起来就乖。”
周温宴弹了弹烟灰，态度忽然淡下来，“别想了，她看不上你。”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兄弟我也不至于这么差劲，再说这种事事在人为。”江叙察觉到不对劲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她看不上我？”
周温宴愣了瞬，过了几秒他靠到椅子上，仰头悠悠吐出口烟雾，“我见过她拒绝过比你强多了的人。”
“还不少。”
江叙：“草，我他妈到底多差。”
江叙伤心了一晚上，第二天转头就把这打击给忘了。
等他在篮球课上看见程岁宁的时候，简直觉得是天赐良缘。
一般篮球课没女生选，程岁宁估计运气不好，现在整个场馆里就她一个妹子。
她个子不高又瘦，单薄的好像一碰就能倒。
老师看到她也愣了愣。
江叙立刻凑上前去，表现自己。
“同学，还记得我吗？我打得还行，以后这节课我带你。”
程岁宁的视线从他身后的周温宴收回放到他身上，摇摇头，“谢谢，但我投篮很准的。”
江叙笑容更大，“那这样，你带带我。”
周温宴看不过去，从后面拍了下他脑后勺，“行了，出息样。”
整节课程岁宁都很安静，老师显然也很照顾她。结束后江叙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吃饭，她抿着唇有些为难，站在他旁边的周温宴电话响了。
“不去。”
“……”
“分了，没人。”
“……”
似乎注意到她目光，他垂下眸，目光扫到她，“忙，帮哥们追妹子。”
江叙胳膊拍了下他，满脸通红的看向程岁宁，见程岁宁脸都低得看不见。
“你他妈说出来干嘛？”
“你没追？”
江叙拿他没办法，只能厚脸皮的继续和程岁宁说话，“既然我意图已经暴露了，能赏脸吃了个饭吗？”
程岁宁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她硬着头皮跟着去了食堂。
吃饭的时候，江叙很殷勤一直在主动找话题，问到专业相关。程岁宁就温声和他说明，周温宴手机一直在震，她余光能看见他有好多消息。
他应该是懒得回，毕竟他连吃饭兴致都不高。
江叙问出第四个问题时，他没了耐心，“你问这么多听得懂吗？”
“你就闭嘴吃饭，哪多那么多话。”
他哼笑，抬眸看向程岁宁，“你不觉得烦啊？”
程岁宁本来拿着勺子在小口喝汤，被他一问猝不及防的对上他视线，愣了一秒才轻轻摇头，“还好。”
他淡淡道：“那就是烦。”
江叙：“……”
一顿饭吃得程岁宁有点消化不良，她实在没办法继续表情管理，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她手心都是汗，心一直悬着，后背也绷直，所有行为都是无意识的。她没办法不去看他，不去关注他，甚至连他今天点了那些菜，分别吃了几口，都清清楚楚。
他应该不能吃辣，餐盘上都是清淡的。他不喜欢葱蒜这类调味品，筷子剥了下。
牛肉吃了三块，应该还算喜欢。
她心里最深处忽然有个很卑劣的小快乐，觉得自己好像离他近了点。
可没一会儿这种细小的欣喜又被难以忽略的难过冲淡，因为他在帮他哥们追她。
“周温宴。”
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程岁宁睫毛微颤，抬眼就看见那个甜美的女生跑过来，坐到他旁边。
她看周温宴的眼睛特别亮，身体微微前倾，半个身体都要贴到他胳膊上。
他不太耐烦，“别摸。”
“喜欢你才摸你。”女生转了转眼睛，发现了程岁宁，盯着她看了两秒，估计觉得威胁不大，又看着周温宴，“听说你和孟雅瑜分手了啊？”
周温宴放下筷子，语气淡淡的，“是吗？为什么分手？”
女生瞪了他一眼，“你看我怎么样？”
“哪样？”
“做女朋友怎么样啊。”
他这才将注意力转向她，两秒，嘴角玩世不恭笑起来，“不怎么样。”
“你烦死了，你非要钓着我吗？”
江叙怕程岁宁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冲她试了试眼神，两个人先出了食堂。
“阿宴就是这样，走到哪都有女生主动扑上来。”
程岁宁点点头，这种场景她其实看过很多次，高中时女生含蓄，但面对喜欢的人也会变得大胆。他总被堵在班级门口，楼梯口要联系方式或者告白。
江叙觉得程岁宁这种很乖的女生，肯定喜欢循规蹈矩的人，“我和阿宴不一样，我很专一的，而且没有那么多桃花。”
程岁宁脚步停了下来，她仰起头认真的看向江叙。
“怎…怎么了？”
“对不起。”
江叙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追女孩刚开头就要被拒绝。
“我们可以再相处看看，不行的话你再……”
“我们昨天才见面的，今天你就对我表示好了好感。虽然很感激，但我没办法接受。”
“你是觉得我不够真诚吗？”
程岁宁摇摇头，不想骗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叙下意识就问：“啊？谁啊？”
“是暗恋，不想打扰他。”
“程岁宁。”
她觉得最近好像总在晚上见到他，恍惚间忽然发现这是周温宴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知是不是温度一降再降的缘故，校园里落叶漫天飞，让北方的夜晚变得十分萧瑟，连带着他的身影都看起来孤独。
他脸色也比白日里见到要白，反而衬得他眼眸更漆黑，与身后的夜色完美融合。
四目相对，他问：“昨晚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她没说话。
她确实看见了，她看见那个女孩出去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也跟了出去。
那个女生靠在他怀里，说了好多次喜欢，他咬着烟，吊儿郎当的微弯着腰，挑着眼看对方，坏得让人上瘾。
周温宴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更安静，皱着眉又问：“和孟雅瑜很熟？”
程岁宁抿紧了唇。
“你是不是觉得我劈腿了，所以甩了孟雅瑜？”
他说完低头嗤笑一声，听得程岁宁心头发紧，下意识仰头去瞧他。
可他又恢复成没事人一样，“算了，你要说就说。”
第7章
“宁宁，你在和谁说话啊？”
沈宜和温瑶在身后勾着手走过来，他们手里拎着水果，应该刚从校外回来。
程岁宁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再转回来周温宴已经走了。
温瑶伸头四处看了看，“诶？我刚刚还看见个人影呢，怎么一眨眼不见了。”
程岁宁没说话，情绪不是很高。
温瑶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啦？是篮球课累到了，还是晚上去兼职累到啦？”
“都累。”
温瑶滑开屏幕，“那我和你说个更累的，通知：从下周一开始，在全校实行早起打卡制度，各专业各年级都要早起，早起打开时间为7:00-7:20，地点为明德楼一楼。”
程岁宁不可置信的看着班级群里的通知。
沈宜咬着冰棍，继续给她传达更坏的消息，“下个月要体测了，体测成绩不到80的不能评优，四年内如果有一次低于80的没有保研资格。”
“……”
沈宜估计疯了，牙齿咔嚓咔嚓咬着冰棍，“是不是觉得我们大学特别棒，特别好，不愧是全国top高校之一，爱了爱了。”
程岁宁问：“为什么打卡地点是明德法学楼？”
“因为校图书馆公布的学习时长里，法学院一骑绝尘，所以号召全校学习他们院系精神。”
沈宜恨恨道：“烦死这群学霸了。”
温瑶：“就是。”
程岁宁：“……”
路过别专业学生侧目看向他们，有人认出她们，无语哽咽。
因为学校突如其来的通知，寝室早早就熄灯，可作息哪是说改就能改。
程岁宁更辗转难眠的是周温宴今晚找她的原因，她总有种找他在找她解释的错觉。
解释？
她猛地将被子拉高，让整个人都埋进去，黑漆漆的封闭空间里，她的心忽然被巨大酸涩的包围，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和自不量力。
第二天全寝室都顶着黑眼圈起床，沈宜起得最早还很精致给自己画了个妆，温瑶和程岁宁就很随意了。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所以才让别人对工科女的刻板印象很深。”沈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两张素面朝天的脸，一转头看孟雅瑜宿舍四个人妆容全套、服装搭配时尚、连头发丝都是打理过的。
她回过头眼神幽幽的瞪了程岁宁和温瑶一眼。
程岁宁笑了笑，余光不经意看见孟雅瑜的脸色很差。
从宿舍里出来，一路上都是脸色困倦的同学，大家打完卡又浩浩荡荡的往食堂去。
“我怀疑这个早起打卡就是为了促进食堂早餐kip。”
排了十分钟队伍才买到一碗小馄饨，沈宜十分不满。
温瑶咬了口包子，显然更对八卦感兴趣，她下巴扬了扬，斜对面是孟雅瑜他们宿舍。
孟雅瑜只买了一杯豆浆，放在那儿也没喝，一直低着头在看手机。手指时不时在屏幕上摁了摁，然后又扔到桌子，“真的烦死了。”
“他还不回你吗？”她们宿舍的人温声问。
孟雅瑜皱着脸，脸色变得更难看。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被周温宴拉黑就还有希望。可不管她什么，怎么哭怎么闹，他都一点反应没有。
论坛上天天各种爆料，告白墙更是每天都有好多对他告白的，她已经看着他身边出现了好几张不同面孔了。
另一个舍友，“唉，谁让你主动说要分手的。”
孟雅瑜立刻眼睛红了，“我是想他哄我，谁知道……”
温瑶和他们互相对了对眼神，三个脑袋凑近了点。
她压低声音说：“他们宿舍里的人说她夜里一直哭着给周温宴打电话求复合，但周温宴要么不接，要么就接了后不说话。”
“真绝情。”
“是啊，孟雅瑜这种系花级别的都没办法让周温宴收心，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能让他浪子回头。”
程岁宁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孟雅瑜，她不甘心的又拿起来手机开始打电话。
可能是电话那边的反应并不是她满意的，眼睛更红，似乎有泪水在转。
其实这种场景程岁宁不是没有见过，为周温宴哭的女孩总有很多。
她眼睫轻颤了下，移开了视线。她旁边的温瑶一个包子啃完又开始吃酸汤面，嘴巴塞得鼓鼓的，偏偏还要说话。
程岁宁觉得她特别像进食的小仓鼠，嘴边因为吃得太急了，不小心沾上的酱汁。
她拿着纸巾在温瑶嘴边擦了下，温瑶眼睛眨了眨，“宁宁。”
“嗯。”
“我要是男生肯定喜欢你。”
沈宜：“就因为宁宁不嫌弃给你擦嘴？”
温瑶瞪了她一眼，“这叫温柔，温柔你懂吗？”
程岁宁跟着浅浅笑起来，只是笑容有点涩。
她下意识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的各种前女友的类型，好像没有一个是她这种只会读书的无趣的人。
图书馆自习室里，程岁宁安静的插着耳机在写题。桌面上放了几本很厚的专业书一个ipad。
过了一会儿她的前桌的一个男生抱着书转过来，指了指书上的内容。
她摘下耳机，拿过书看了看，自习室里不能说话，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详细的写着思路过解题过程。
那男生拿过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转了回去。
江叙和周温宴正好来图书馆还书，在走廊上看见这一幕。
江叙又想起那天她拒绝自己的样子，心里一痛。
“你知不知道程岁宁暗恋的人是谁啊？”
周温宴脚步一滞，声音有点哑，“什么？”
“我那天吃完饭一冲动就跟她告白了，她说她有暗恋的人。”江叙越想越心痛，觉得自己太莽撞了，程岁宁这种乖乖女，肯定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不知道。”
“她高中时候什么样啊？”
“就这样。”
安静上课安静写作业，无论谁去问问题都十分有耐心的解答。
江叙高中时候最迷这种乖乖□□等生，更何况程岁宁长得还好，坐那做个题都是一幅画。
“那追她的人不多的要死？”
周温宴的手机又在震，他低头看了看，皱起眉随口敷衍说：“还行。”
江叙不满他这无所谓的口气，“你们学校什么眼光啊？”
孟雅瑜还在一遍遍打电话，他不耐烦索性将手机扔给江叙，随后才将视线落到程岁宁身上。
她样子和高中没什么区别，只是将宽大的校服换成了浅色的毛衣。反而她气质更加书气柔软起来，黑发披肩，偶尔有几根发丝不听话的从耳后滑下，她太专注没发现，手里还握着笔在看晦涩难懂的文献。
周温宴觉得四周空气都好像被她感染的漫了下了，收回视线。
他垂眸不知为何要笑，“太乖了，没人敢碰。”
一般在图书馆里，程岁宁是不怎么看手机的。
可今天她注意力总是不集中，第一时间看见了。
是那节《电影赏析》的选修课老师——
王老师：【这是下节课要赏析的电影，你让大家先写好影评，我上课的时候和大家一起讨论。】
程岁宁：【好的，老师。】
她将文字编辑好，发到这门课的群里。
立刻有同学回复，多数都是收到，还有几个不满的调侃一节水课上成专业课的感觉。
程岁宁静静看着没再回复，她心里期待的那个头像也并没有出现。
盯着手机看了一分钟，她忽然鬼使神差的打开群列表，从里面找出周温宴的头像来。
指尖点了点，看见他头像下面向非好友展示的朋友圈是一条横线。
又无力的锁屏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专心学习。
一直学习到图书馆关门，程岁宁才出来。
“程岁宁。”刚刚问她题目的谭林在身后叫住他。
他是标准的理工科男生，穿着打扮都很朴素，带着黑框眼睛，时时刻刻背着双肩黑色电脑包。
程岁宁和他是一个班的，而且知道他是另一个省的高考状元，成绩非常好智商也特别高。
谭林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程岁宁，过了十几秒，才拿出手机小声问她，“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他怕程岁宁想错了，立马解释，“你刚刚的思路很好，我都没想到，就是想有个联系方式，我们以后可以随时交流学习。”
程岁宁点点头，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好友那一栏上有个很显眼的红色加一的提示。
平时很少有人加她。
她手指比脑子快了一步先打开，然后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好友申请里那个人的头像和备注。
——周温宴。
她又看仔细看了一遍，真的是周温宴。
谭林看不见她的手机屏幕，但他能看见程岁宁的表情。
“怎么了？”他问。
程岁宁心跳太快了，心悸得要命，她咬着唇怕自己控制不住发出欣喜的尖叫声。
她的脑袋和后背都有小小的酥麻感，嗡嗡的又痒痒的，指尖都是麻的，被风一吹，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谭林又催促她，她才微微找回意识，颤抖着将打开扫一扫，将谭林的好友加上。
图书馆到宿舍的路程是8分钟，程岁宁走过很多次。
一般这8分钟里，她会带着耳机听着英语练听力，或者思考没有想通的知识点。
但今天这8分钟里，她什么单词什么问题都没有想起，脑子里都是周温宴。
只有周温宴。
他头像是一只很可爱的布偶猫，从高中开始就这个头像一直没变，程岁宁思考过无数次，得到的推论是这可能是他养的猫。
他的微信昵称是宴，微信号更懒就是ya
0119。
这些信息，她都知道，可程岁宁还在低着头反复的看着他的好友申请。
她在通过两个字上紧张了好多次，吸气呼吸深呼吸，还是没平复好心情去点同意。
通过了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
是先打招呼，还是先自我介绍，是需要可爱点，还是活泼点……
还是……
纠结了无数种，每一种又被她否决。
等走到宿舍楼下时，她还没想好。
“宁宁，站在这儿不上去干什么？”
下楼拿外卖的温瑶从身后亲热的勾住她，她胳膊被抵了下，手指点到屏幕，正好在通过两个字上按了过去。
下一秒，她消息栏最上面出现了个最新消息——
2012年9月28号下午9：39
【周温宴】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你已添加宴，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第8章
“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温瑶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连忙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烫，不会真发烧了吧？”
程岁宁握紧手机摇摇头，她无法和温瑶说自己现在的心情。她自己也无法理清，只觉得什么都是懵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宁宁！”
程岁宁艰难找回自己声音和温瑶说：“没发烧。”
回到宿舍，她趴在桌子上，这样能让她心脏稍微好受点。
沈宜见她异常的样子，过来问了几句话，她都没分不出余力回。
温瑶冲沈宜摇摇头，“可能感冒了，没精神。”
就这样趴了五分钟，程岁宁忽然又握着手机起身，往宿舍外走。
沈宜：“十点查寝，你去哪儿啊？”
程岁宁局促的回头过来，脸涨得通红，“我要打个电话。”
“……”沈宜觉得程岁宁肯定生病了，她点点头，“十点前记得回来。”
程岁宁走到这层楼的尽头，她给她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她喜欢的周温宴的黎梨打了电话。
“你说要怎么办呀？”
黎梨显然比她有经验，“这样，你先发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然后等他回复，是他主动加你的，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讨论下面的。”
程岁宁嗯了声。
走廊边的窗户没关，风大得将头发吹得到处乱飞，她走过去弯腰伸手将关好。
耳边黎梨忽然又问她，“宁宁，既然都这样了，你主动一点让他成为你。”
程岁宁愣了下，她不是没幻想过，可被朋友直接说出，心口的起伏还是大。
她静了十几秒才开口：“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啊，追上了就在一起，没追上那也不辜负你喜欢他那么久。”
程岁宁的眼睛看着这个月亮很亮的夜晚，“我不敢想那么多，只想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能悄悄看他。万一……我是怕我贪心不足连偷偷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了。”
黎梨没想到她这么说，在那边也静了很久。
身后传来嘈杂声，是宿管来查寝了。
程岁宁和黎梨说要挂了，黎梨叮嘱她：“你看我微信啊，我给你发几个表情包，你挑一个发给周温宴。”
“好。”
沈宜和温瑶见她回来，十分关心的给她倒了热水，还拿出感冒药让她吃。
程岁宁手机震了两下，她以为是黎梨发表情包。
没设防的打开——
宴：【影评有字数要求？】
手机又震了几下，这次是黎梨，她发来了表情包。
程岁宁咬着唇，心跳过速的情况已经过去，心悸还没好转，心口因为过劳疼起来。
嘴巴里好像还残留着药味，苦得让她舌根发麻。
她眨了下眼睛，很平静的回。
程岁宁：【没有，尽量写多一些，老师上课会评选。】
他不知是手机没在身边，还是看到了没在意，没立刻回。
程岁宁等了两分钟才从他的页面切走，打开黎梨的消息。
黎梨：【发了吗发了吗？怎么样？他回什么？】
程岁宁：【他问我作业要求。】
黎梨：【……好吧。】
黎梨：【宁宁你不要难过。】
程岁宁：【嗯，不难过。】
她早该想到，只是那种从天而降的喜悦太大了，让她忽略了很多。
这晚程岁宁一直很安静，洗完澡就上床了。
手机放在她枕头旁，感冒药药效反应有些大，她迷迷糊糊听到震动，莫名就觉得是他。
封闭的蚊帐里，隔绝到了外面绝大多数的光，她费力的睁开眼借着那几缕光线，看见屏幕上的上。
宴：【ok】
她正在看的这一秒，手机又震了下，跳出下一条消息。
宴：【晚安】
程岁宁在心里也和他说，晚安。
国庆假期宿舍里只有程岁宁一个人不回家，沈宜天生操心命一直叮嘱她晚上睡觉要管好门窗，平时出门也要注意安全。
程岁宁十分耐心的听着，然后认真的点头，乖得不得了。
沈宜占便宜的捏了下她的脸，“真舍不得你。”
温瑶看不过去，拽着沈宜走，“赶紧的吧，一会儿别赶不上车了。”
程岁宁整个国庆的时间都在兼职中度过。
假期第三天时，黎梨说想来找她玩。程岁宁很开心，连忙问她具体时间。
“五号吧，玩两天直接返校。”
程岁宁说好，然后去和兼职的地方调时间。
两个人好久没见，在火车站程岁宁差点都没敢认黎梨。
黎梨一米七，身材长相都没得挑，在高中三年都做文娱委员。
说变得吧也没变，只是——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知道我黑了，你知道广州什么天气呢，就现在我还得短袖拖鞋呢，哪像北城都穿上外套了。”
黎梨凑近瞧了瞧程岁宁，“你倒是没变，反而更白了，我嫉妒了。”
程岁宁被她逗得一直在笑，他们将行李放在程岁宁订好的酒店里，然后出去疯玩。
晚上盖着同一场被子在，在床上说悄悄话。
“你为什么喜欢周温宴啊？高中时候追你的人可多了，你怎么非吊死他那棵坏树上呢。”
程岁宁在房间里喝了点啤酒，抱着枕头傻笑，“喜欢他不是特别容易的事吗？”
黎梨敲了下她脑袋，恨铁不成钢啊，“你是程岁宁呀。”
“程岁宁又怎么了，程岁宁也能喜欢周温宴。”
“京大就没比他更好的男生吗？”
“当然没有。”
黎梨有点郁闷，伸手又捏了下她的脸，“有本事你对他本人也这么说，闷葫芦。”
6号那天她们两去了北城的各个景点，到了晚上黎梨觉得没劲，非说带她见见世面，在攻略上找了一家北城最有人气的酒吧。
晚上十点，城市最热闹的时候。
黑夜里他穿着一身黑，一手夹着烟，在街尾的那盏路灯下。后面是喧嚣热闹的酒吧一条街，他黑发被晚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衣服灌满风乱摆。矛盾在少年身上的体现的尽致，他颓废他也阳光。
江叙跟在他身旁，语速激动：“隔壁科大那小子之前嚣张的不得了，现在服了，真不堪一击。”
“你看见他女朋友看你的眼神没，要不是他在身旁，估计就要来要微信号了，今晚就能上全垒。”
江叙不怀好意的揣摩他，“你感觉怎么样？睡不？”
他弹了弹烟灰，“谁睡谁啊？”
“得，还真是她睡你。”
他嗤笑。
有两个打扮精致的女生看见他，眼睛亮晶晶的上前搭话。
他半仰着头悠悠吐出烟雾，并没什么兴致，目光乱晃，扫都不扫她们一眼。
女生觉得没面子，可看上周温宴也顾不了那么多，“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咬着烟，从上而下俯视，眼角耷拉着，“不可以。”
“日，真帅。”黎梨激动地抵了抵身旁的程岁宁，“虽然高中看了一年，但再见到我依旧被帅到。”
程岁宁嗯了声，“帅。”
她们两没再看后续发展，走进酒吧里。
程岁宁被音乐声震得耳朵疼，没过三十分钟就逃出来，跟在她后面的黎梨取笑她没出息。
她喝了两杯酒，这才知道自己喝酒上脸，趁脑子还清醒，转弯走进旁边的唯一一家便利店。
黎梨蹦饿了，正在面包货架上挑挑选选。
她拿了一瓶冰水，正站在柜台前等黎梨一起买单。
便利店的门又打开，在自动播放欢迎光临。她低着头，手指在敲脑袋，没去看。忽然身后脚步靠近，鼻尖模糊的闻到淡淡的薄荷烟味。
她心口一滞，那人就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伸手打开了她前面的加热饮料柜。她站的地方确实有点碍事，她无意识的吞咽了下，目光看着修长干净的手指从里面拿出一盒温牛奶。
店员扫了一下，他说：“再拿一包煊赫门。”
真奇怪，怎么有人又是买纯牛奶又是买烟的。
“一共28”
他付了钱，直接走了出去。
黎梨终于挑好面包，猫着步子出现，声音极其不正常，“周温宴居然抽煊赫门。”
程岁宁拿着面包和冰水结账，“煊赫门怎么了？”
“你不知道，有一句烟语，抽烟只抽炫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黎梨见周温宴没了踪影，声音回到正常，“就他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哪里一生只爱一个人了。”
程岁宁紧抿着唇几秒，吐出几个字，“非主流。”
黎梨撕开包装袋，边往外走边吃面包，“切，你就是不懂。浪子就是不一样，不管再怎么渣，都……”
便利店的门开了又关，话题中心的人就半靠在一旁的墙上。
黎梨被噎住，艰难的将嘴巴里的面包吞下，说出最后两个字，“迷人。”
程岁宁脸红的要命，不知道是酒精烧的还是被他的目光看的。
就在她们两准备若无其事和他擦肩而过时。
“课代表。”
她脚步停下，莫名执着，“程岁宁。”
他动作一顿。
程岁宁抿着唇，仰起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应该是酒壮怂人胆。
“我叫程岁宁。”
他笑起来，重复她的名字，“程岁宁。”
又过了两三秒。
他抬手，将手里刚买的那盒温牛奶递给她，声音被烟烧的低哑，冷夜里都能燥热少女的心。
“好学生就别玩叛逆。”
第9章
国庆后第一天就有那节电影赏析的选修课。
程岁宁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中午还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时沈宜看到她瞪大了眼睛，“宁宁，你今天居然化妆了。”
程岁宁有种秘密被戳破的感觉，脸立刻涨得通红。
沈宜被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条裙子也好看，保持住这种感觉，最近论坛上正好在选校花呢，你可是热门人选。”
程岁宁支支吾吾应了声，抱着书就闷头走。
她边走边怪黎梨。
送黎梨离开北城那天，她在她耳边语气十分笃定的说：“我觉得你能拿下他。”
程岁宁知道是那瓶温牛奶产生的幻想。
“真的，宁宁你不要缩在壳子里了。”
然后。
程岁宁坐到教室里还在心虚，总觉得自己那浅薄的小心机被所有人都看出。
老师叫她名字时，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忙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分出一半心思来回答。
一节课上得浑浑噩噩。
这天后来又突然下起雨来，将他们都困在屋檐下。
程岁宁低头看着前面因为暴雨快速积成的小水洼，身后突然传来谈笑声，她耳朵自动分辨出是周温宴和他朋友，身体一怔，下意识站直。
他却是松松垮垮的站到她身旁，注意力很散。
不知道为何，程岁宁没看他，就察觉到他很累。
他朋友问：“你昨晚睡了几小时？”
“不到三小时。”
果然。
她偷偷笑了下。
“你真够疯的，玩到凌晨才回宿舍，回来还抱着笔记本赶报告，七点还能起来早起打卡。”
他打着哈欠也在笑，“别嫉妒。”
“滚。”
雨还不见小，他们都没伞。
那个人觉得无聊又瞎聊，“我昨晚走得早，你后来跟谁走了？英语系那个还是驻唱那个？”
他没搭腔。
“不会是都一起吧？”那人来劲了，“靠，真假的，你别死在女人身上。”
“假。”
他敷衍的应了声，隔了一秒，忽然却说：“程岁宁在，别浪了。”
程岁宁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她，头更低了点。总觉得隔的那一秒他本来要说课代表，但被她那天郑重其事纠正才叫她名字。
陆恕莫名其妙的看了周温宴一眼，又看向他身旁的女生。今天气温不到20度，女生穿了件米色到脚踝的长裙，外面套了见粉色的毛衣开衫，长发及腰被风吹的微乱，被乌云压顶的混沌日光里，她侧脸又静又白。
乍看有些淡，仔细看其实她其实长得很好，整个人干净乖软，温婉书气的像烟雨濛濛的江南。
他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目光又移了过去。
正看得认真，视线被周温宴挡住。
陆恕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程岁宁太久，有些不礼貌。
雨一时没停，倒是有几个女生过来送伞，自己和同伴一起撑，红着脸要把伞给周温宴。
陆恕接过伞，抵了抵周温宴。
他勾起嘴角对着女生笑了下，“谢了。”
女生显然是想顺势要他联系方式的，但他态度寡淡，场面有些尴尬。
陆恕明白人，立刻拿出手机，“同学是什么专业的，我们好还伞。”
对方没理他，直接问：“周温宴我能加你好友吗？”
程岁宁睫毛眨了眨，更加认真的看着水洼，水面不平静频繁的溅起一个又一个涟漪。她觉得自己真没用，这种场景明明已经见惯不怪，为什么还是觉得又酸又涩。
可能太专注在自己情绪里，连风势改了雨打过来都没注意，直到落尽她肌肤里，凉得她缩起了脖子。
但有人注意到了，后一秒她胳膊就被人抓住，身体被力带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脑子还是懵着，就听到头顶传来周温宴的声音，“不能。”
女生哦了声，眼睛却在打量程岁宁。
没听说周温宴喜欢乖的啊。
程岁宁注意到她的视线，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还在认真看着雨，天好像比刚刚亮了点，雨势果然立刻小了下来。
没几秒就不下了，这下伞也不需要了。
离开时，陆恕转头又看了看和他们不同方向的程岁宁。
他终于想起来了，“江叙就被她拒绝的？”
周温宴嗯了声。
“那是不是说明我有机会了？”
周温宴拉起眼角瞥了他一眼。
陆恕无语，“你那什么眼神，可以再清楚点告诉我，我不配吗？”
程岁宁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把妆卸了，好像卸干净了就能将她今天的冲动都抹掉。
宿舍里温瑶和沈宜都没回来，倪明苒不知道为什么国庆后忽然开始住宿舍。
她永远耳朵里带着耳机，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打电话。却很少和宿舍里人的说话，温瑶不止一次吐槽她不知道在高傲什么。
程岁宁也静，她心底越浮躁，面上越看不出来。
现在她们两在宿舍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看书一个玩游戏。
温瑶和沈宜回来时看到这情景惊呆了，在他们三个人群里问。
温瑶：【你俩演默剧呢啊？】
程岁宁：【也不用非找话题聊吧。】
温瑶看了眼在床上的倪明苒，【她到底为什么回来住啊？】
程岁宁摇摇头。
这个疑惑第二天就被揭开了。
上午刚下课，他们三一起往食堂走。温瑶正刷学校论坛，首页上飘红的帖子正指名道姓写着倪明苒的大名。
温瑶刚看一眼脱口而出：“日，倪明苒住回来是为了追周温宴的。”
程岁宁一愣，指甲不小心戳到了掌心。
沈宜凑过来瞧了瞧帖子内容，上面有几张照片，“怪不得专业课都翘，是去陪周温宴上课了。”
温瑶翻了个白眼，“她那不叫陪，是去蹭。周温宴身边空下来后，这第几个了，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拿下来。”
沈宜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孟雅瑜就住我们隔壁，这不得打起来啊。”
温瑶骂了句脏话，“这下不得安生了。”
孟雅瑜真的快气死了。
她本来就想复合，见周温宴这阵子都没确定新女友，她就觉得还有戏。
“倪明苒你要不要脸啊，抢别人男朋友。”宿舍里这晚注定不能平静。
倪明苒嗤笑一声，“是前男友，你真有意思之前是女友身份天天去警告别人别对周温宴痴心妄想，现在都前女友了还来警告。”
孟雅瑜脸色沉得可怕，上前就要来打倪明苒。
倪明苒更不是好惹的，直接推了她一把。刚刚还在看热闹的舍友们，立马上前拉住两人，闹大了把宿管招来，不得全部陪着写检讨啊。
倪明苒还在放宣言，“孟雅瑜，周温宴我追定了。“
孟雅瑜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跟着拉着她的室友回自己宿舍了。
那晚倪明苒一改常态的和宿舍里人聊天。
“你们是不是也看我不顺眼，索性就说开。”
温瑶耸了耸肩，“虽然吧，但是确实不地道。”
倪明苒嘴角的弧度十分嘲讽，“最看不起那种扭扭捏捏，我喜欢我就要追，我又不是小三。”
程岁宁感觉自己中了一剑，默默放下水杯去卫生间洗澡。
她以为这个事情自己只会和往常一样，做一个旁观者。
没想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
“程岁宁。”
是倪明苒突然叫住她。
程岁宁抬头看向她，晚上气温又降了些，天也不好风特别大。她不适应北方的天气，这两天一直有点低烧。
倪明苒站在实验楼楼下，因为已经下课有一会儿了，她被老师叫住帮忙，稍微晚了点。
程岁宁想，倪明苒像是专门在等她。
她正想问，倪明苒开门见山的说：“你有周温宴微信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
程岁宁一怔，手心不自觉的开始冒汗，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倪明苒没给她余地，直接说：“我知道你跟他上一样的选修课，你们肯定有群。”
原来是这样猜到的啊。
程岁宁闷着声，嗯了下，又在想，那是不是对周温宴有想法的女生都知道。
她说出自己的要求，“把他微信推给我。”
程岁宁看着她，觉得她口气太理所当然了。她心里很矛盾又别扭，真的不想给。但她不给，就太容易出卖她的心了。
但给了好像就把他让出去了。
让出去？
就她？程岁宁又别扭的想开了。
倪明苒收到后就笑起来，“谢了，有空请你吃饭。”
程岁宁的心情跌倒了谷底，好在舍友都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没发现是别的原因。
晚上临睡前，她的忽然手机震了下。
她正好在刷朋友圈，消息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宴：【你给的？】
像是黑夜里平地而起的一阵冷风，吹得她全身冰冷。
她握着手机立刻坐了起来，头不小心撞到了，喉咙发涩疼都喊不出来。几秒后，他发来的下一句，更让她本就烦闷的心情雪上加霜。
宴：【少管点事。】
第10章
程岁宁这一夜都很不舒服，半夜时沈宜发现她不对劲把她叫起来，迷迷糊糊又吃了一次退烧药。夜里发了一身汗，早上稍微退了一点但还在38度，跟老宋请了假，她一个人躺在宿舍床上继续昏昏沉沉。
她睡得不安生，委屈从现实蔓延到梦里。
那年，学校对高三生的校服要求并不严格，有不少学生都不爱穿千篇一律的校服。周温宴也是其中一个，他总穿帽衫，颜色总是黑白灰三种，款式很极简。他很高身型清瘦，简简单单的样式他穿着，让人觉得少年如风。
程岁宁高中时比现在还闷，当时周温宴坐第四组的倒数第二排，她在第二组的第三排。中间隔了一排，既不近，也不在班级门口。程岁宁甚至都没有借口去路过。
能正大光明看他的机会只有早操时，可他身边总围着一群人，众心捧月的，留给她只有遥遥背影。
她最不喜欢放假，哪怕高三的假期已经少之又少，可程岁宁还是会难受。放一天假，她就代表她就会看不见周温宴。她也不喜欢下雨天，因为那时一天中最靠近周温宴的时刻。
程岁宁那时候最讨厌心眼小的自己，总为一点点细枝末节斤斤计较。怎么才能和他的作业本放在一起，怎么才能自然的多接触一点，怎么能让他记住自己。
醒来时也在下雨，天不见日光，程岁宁脑子懵懵的，状态还沉浸在过去。
微信上那条消息她还没想好怎么回，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好久。
程岁宁：【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意愿。】
刚发完，倪明苒推门走进来，看了她一眼，气压很低的将手机‘砰——”一声扔在桌子上。
程岁宁一愣，将自己的动作放得更轻了点。
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程岁宁面前铺着一本书，但一个字没看进去心思都在手机上。
倪明苒又噼里啪啦将游戏音效没关，打得很激烈。
忽然她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消息——
“宁宁。”
倪明苒叫她。
程岁宁抬眸看过去，表情有些呆，有些不适应她突然的亲近。
倪明苒加了周温宴一晚上都没被通过，心情很烦。但她刚刚知道了周温宴的室友江叙在追程岁宁。或许，她可以从他室友打入他的身边。
“今晚你能跟我一起吃饭吗？”
倪明苒看着她，“我也想在学校里交朋友，你不会拒绝吧？”
程岁宁轻轻眨了下眼睛说：“好。”
倪明苒明显松了口气，立刻笑起来，语气更加亲热，“那我晚上找你。”
桌上的手机震了下，程岁宁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偏了过去。
她指尖有点麻，拿起手机，看了眼。
妈妈：【我接到你爸电话了，你怎么没有生活费学费都不和妈妈说？】
程岁宁心提起来又放下，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妈妈的话。
她有些逃避型人格，不想面对的事情就会一拖再拖，等到没法再拖的时候才去解决。
晚上6点时，倪明苒发过来一个地址，是学校外的一个火锅店。
程岁宁将要吃的药放进包里，就出门了。
到了火锅店门口，意外看见了一个人。周温宴站在阴影里抽烟，抽了一口，一直在咳嗽。他低头讲烟掐了，扔进垃圾桶。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咳了很久才停下来。难道周温宴也生病了？
程岁宁还在猜，耳边就听见倪明苒叫她，“宁宁，快来，就等你了。”
她抬眸，目光正好和周温宴漆黑冰冷的眸子对上，风里还有苦涩的烟味，吹得她心也盛满苦涩。
她捏在手心的手机，还有他没回的消息。
倪明苒订的是个包厢，里面有一大帮人。
程岁宁坐在倪明苒身边，她右边坐的是江叙，周温宴坐在江叙右边。
她这才明白过来倪明苒的计划。
倪明苒和那些追周温宴的女生有一点相同，都是张扬明艳。用大胆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周温宴，生怕周温宴不知道她的心思。
程岁宁一直存在感都很低，直到火锅煮沸。
倪明苒就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她问：“宁宁，都开学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有男朋友啊？”
程岁宁抿了下唇摇摇头，“就没遇到。”
“你就是太专心在学习上了，上了大学哪能还和在高中一样。你看这里都是法学院的，你有喜欢的吗？”
程岁宁抓着筷子的手有点软，她看着倪明苒，眼神很静。
倪明苒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但她追周温宴正是上头的时候，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江叙就不错，你加一下人家微信呗。”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盯着程岁宁。
江叙本想说两句话，他其实已经想开了，甚至还挺欣赏程岁宁这种执着的感情观的。
也不知道倪明苒突然发什么疯。
可众目睽睽，他要是被拒绝也没面子。
程岁宁抿紧唇不说话，耳根被气氛逼得有点红。
倪明苒忽然笑起来，“宁宁你不会是连江叙都看不上吧？再说，也只是让你加一下人家微信，就让认识一个朋友，这你都不愿意？”
江叙拿出手机准备主动说加一下缓解下气氛。
身边的周温宴忽然开口：“还吃不吃饭？”
倪明苒笑了笑连忙岔开话题：“吃啊，还要加什么菜？”
包厢里气氛恢终于复正常，吃到一半的时候，程岁宁走出包厢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脸。
她呼出一口气，群里沈宜和温瑶问她今晚和倪明苒吃饭吃得怎么样。
程岁宁苦笑一声，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
温瑶：【是不是拿你做借口往周温宴身边凑？】
温瑶：【赶紧回来吧，傻不傻啊你。】
沈宜：【记得吃药，烧是不是还没彻底退？】
程岁宁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自己刚降下去的温度又高了点。她低着头回到包厢里从包里拿出药，又出来从火锅店的冷饮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生病了？”
头顶忽然传来周温宴的声音。
火锅店里很吵，他说话时靠得有些近。程岁宁微愣，没预估到距离，转身时不小心蹭到他的肩膀。
他今天外套是一件灰色的毛衣，鼻尖有淡淡烟味和火锅的味道。
程岁宁下意识往后退，没注意身后有人，周温宴伸手拉了她一下，垂眸盯着她的脸。
“发烧？”
“已经退了。”
他嗯了声，忽然想到什么，语气比刚刚还低了些，“昨晚烧的？”
不知是不是程岁宁的错觉，她觉得他有点温柔。
“嗯。”
周温宴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程岁宁吃完药，脑子里忽然出现他刚刚咳嗽的画面。过了两秒，她抠出止咳的药片，递给他。
周温宴打量的目光下，她声音更低，“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嗯。”他嘴角微勾，拿过药，扔到嘴里用水咽下，“别气。”
他们两就站在柜台附近，来来往往都是人。周温宴声音不大，话也少，但程岁宁却听懂了。
他好像在为那两条微信消息道歉，说他也生病了，态度不好，别生气了。
程岁宁被温水泡着，手心发软，铝制包装的药刮得她心有些痒。
“没有气。”
可能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让程岁宁全身都有些飘。飘到她异想天开的觉得，她和周温宴之间有了一点暧昧。
回到包厢，程岁宁又成了那个最没存在感的人。
江叙见她脸色不太好，“我不知道倪明苒会这么做。”
程岁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做，刚刚你也……”
“我没事。”他后来问过周温宴几次程岁宁的事情，他都兴致很淡。他觉得还挺奇怪的，两个人高中同班同学居然能关系冷淡到这个地步。
“你暗恋的那个人是你高中同学吗？”
忽然包厢的门被推开，服务员走到她身后，递给了她一本热的玉米汁。
程岁宁还没反应过来，倪明苒先说话，“我们没点吧？”
江叙忽然转头看向周温宴，五分钟前，他看见周温宴和服务员说了什么。
周温宴没抬头，有一搭没一搭拿着手机玩游戏，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江叙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不敢置信看了程岁宁一眼，又看向周温宴。
倪明苒喝多了几杯，一直在那儿和那服务员烦。
江叙见周温宴丝毫没有同意的打算，他信息量过大，头疼的开口：“我点的。”
倪明苒暧昧的哦了声，抵了抵程岁宁的胳膊，“你看看江叙多好。”
程岁宁喝了一口玉米汁，点了下头。
周温宴屏幕里的人死了，他轻笑了下。
江叙：“……”
那天晚上吃完饭后，周温宴随手抓了一把前台的薄荷糖分给大家。
程岁宁看见别人的都是原味的，只有她是水蜜桃味的。
虽然她知道是周温宴随手分的，可她还是觉得很甜。
一行人一起走回学校，程岁宁扶着倪明苒走在最后。
快到宿舍的时候，倪明苒推开程岁宁，往周温宴身边跑过去。
程岁宁不知要不要等倪明苒，可时间不早了，她还喝醉了。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刚刚没舍得吃的蜜桃味薄荷糖还在口袋里。
她知道倪明苒要去说什么，她想借着喝醉去和周温宴告白。
周温宴会同意吗？
程岁宁手指无意识的扣着糖的包装纸。
第11章
倪明苒是哭着回来的。
她当作没看见程岁宁一样直接路过了她。
程岁宁回头看了眼周温宴的方向，他低头又咳嗽了几声，身旁人抽烟的动作没停，他也没说什么。
他好像只是看起来总没什么耐性，又不太好惹，其实真挺温柔。
当晚宿舍的气压极低，谁都没说话。但倪明苒只是当晚哭了一场后第二天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勾着程岁宁的胳膊去上课。
几天下来，宿舍的关系居然和谐了下来。
程岁宁最近特别忙，上课兼职还得头疼马上要到的体测。
沈宜每天晚上都在操场帮着程岁宁练800米，练着练着沈宜还看上了个每晚来操场跑步的一个男生。
“就是篮球队那个，每天穿7号球衣的那个，我感觉他好像总偷看我。”
等炸串的时候，沈宜忍不住和程岁宁分享，说到一半又忍不住笑，“其实我偷看他。”
程岁宁也跟着笑，“我也感觉他偷看你。”
“是吧。”
沈宜接过炸串，又拉着程岁宁去买奶茶。
两个人慢悠悠的逛着，夜晚的学生广场上，都是一对对情侣。
沈宜眼睛盯着看，大口吸了口奶茶，大声感叹，“好想谈恋爱啊。”
程岁宁也大力点了点头。
沈宜的效率极高，第二天就已经把人家所有信息摸透，行动去了。
程岁宁没那么有空想这些，她被老宋抓着，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
办公室里很安静，忽然坐在她对面隔壁系的辅导员谭嘉仪的手机响了。
谭嘉仪见办公室里只有程岁宁，也没在意直接接了电话。
“你还知道找我啊？”
“你妈都给我打几次电话了，说你就在北城也不肯去看她，你这浑小子离家出走还要玩多久啊？”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现在在哪里？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妈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程岁宁一直低着头专心在校对文件，谭嘉仪看着她特别顺眼，挂了电话后将自己抽屉里的零食拿出来分了她一些。
“你们宋老师就是偷懒，他活都被你干了。”
程岁宁咬了口芒果干，笑了笑。
谭嘉仪看着程岁宁就想起自己那叛逆不着家的外甥，“还是女孩子啊，我就喜欢乖巧安静的小姑娘，你不知道我外甥……”
“小姨。”
谭嘉仪转头看向门口，“来了啊，进来呀，我正和人小姑娘说你呢。”
周温宴笑笑，目光望向程岁宁，“说我什么？”
“说你不省心。”
周温宴就在程岁宁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握着笔的手收紧，她知道是因为离谭嘉仪最近的椅子就是她身边那张，但还是紧张。
谭嘉仪很久没看周温宴了，埋冤了他几句，“你都来京大多久了，不知道主动来看看我，还好意思叫我小姨。”
周温宴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态度很放松。
他应该和谭嘉仪关系不错。
“忙啊。”
他懒散拖着尾音，边说边伸手拿起程岁宁桌上的文件看了看。
程岁宁心一跳，下意识看向他。
他也看向她，微挑着眼角，好像在说他不能看吗？
程岁宁低下头。谭嘉仪看见了这一幕，顺便介绍了下程岁宁，“这是和你一级……”
周温宴打断，“程岁宁。我们上同一节选修，她还是班长。”
谭嘉仪有些意外，看向程岁宁，“真的啊？”
程岁宁点点头。
周温宴扫了两眼就没了兴趣，又伸手将文件放回到原位。
程岁宁强迫自己专心，可视线就管不住，一直盯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
忽然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怎么在哪儿都是班长？”
“不是班长。”她小声解释，“只是……勤工俭学。”
周温宴将她委屈的表情收进眼底，嘴角笑意更大。
谭嘉仪看了看时间，她没什么事了：“阿宴你吃晚饭没啊？难得抓到你，小姨请你吃晚饭。”
周温宴余光瞥到那个认真的身影，“好啊。”
谭嘉仪有些意外，她这个外甥都懒得和他爸妈吃饭居然答应了她的邀请。
她收拾完东西，抬眸就看见程岁宁。办公室冷冷的白炽灯下，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特别可怜。
她心一下子软了，“岁宁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都这么晚了，这些事不急的。”
程岁宁一愣，刚准备婉拒，就看见周温宴正看着她。
她攥了攥指尖，鬼迷心窍的点了点头答应了。
谭嘉仪考虑到程岁宁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私房菜馆。
坐下来后，谭嘉仪将菜单递给程岁宁，“想吃什么随便点。”
程岁宁乖巧的点点头，可拿了菜单却暗暗犯难。她其实也不是不饿，只是和周温宴吃饭她都很紧张。
谭嘉仪在和周温宴聊天，余光见她认真的表情，“怎么点个菜都跟做试卷一样，一脸严肃的。”
程岁宁脸立马红了，慌乱下目光和她对面的周温宴对上，脸更红，“……没有。”
周温宴指了下菜单的一个图片，“这个粥。”
程岁宁立刻用笔勾了下。
谭嘉仪奇怪，“怎么就喝粥？”
他说：“有点感冒。”
程岁宁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声音鼻音有些重，脸色好像也之前见要白一些。
是上次还没好吗？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结束分开时，谭嘉仪递了个纸袋给周温宴。
“你也给你妈打个电话，她真挺关心你的。”
周温宴没看袋子里是什么，只说：“知道了。”
谭嘉仪开着车走了，周温宴和程岁宁往学校走。
程岁宁不会主动找话题，她其实脑子里很乱，刚刚那一顿饭，谭嘉仪和周温宴都没避着她。
她一直知道周温宴家庭条件应该挺好的，可听下来，他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他们发生什么矛盾了，为什么周温宴会离家出走？
回苏州读高三，真的是回原籍，还是本来可以转回来的，是他一意孤行？
还有，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周温宴感冒到底多严重啊。
这个点回校路上都是人，周温宴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程岁宁有点想逃，又舍不得。她低着头，看着他们两的影子，靠得很近，比实际近了许多。
要是可以拍下来就好了，她想用这个做壁纸。
突然——
“你上次给我的药叫什么？”
程岁宁的脚步停了下来，反应了两秒，“是止咳药吗？”
他嗯了声，若有所思的说：“挺管用的。”
那个药同一个名字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她一时想不起来，“具体叫什么我也忘了，回宿舍我拍给你。”
“好。”
气氛又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程岁宁主动开口，“除了咳嗽，还有别的症状吗？”
她说完只隔了一秒，又立刻解释，“我感冒刚好，有一点经验。”
“喉咙疼，头疼。”周温宴顿了下，“都挺疼。”
“这么严重吗？”程岁宁语气急了点，她仰起头看向周温宴。
周温宴垂眸，寒夜里眼前的人被冷风吹的鼻尖都红了，看着他的眼睛都是关心。
他想起这几天江叙有意无意的试探，问他是不是和程岁宁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被烦得脱不了身问他，为什么这么看。
江叙说：“就你们两氛围挺奇怪的。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不熟，但说不上来，总之就觉得有故事。”
周温宴没再搭理他，但是江叙有一件事说到了他心里。
有故事。
周温宴点点头。
程岁宁更急了点，“你这几天都没吃药吗？”
“吃了没什么效果。”
“要不直接去医院看看吧？”
他摇头，“没那么夸张。”
程岁宁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步伐明显加快。
她回到宿舍，将之前吃的药都拍过去给他。
程岁宁：【你看看，是我之前吃的几种药。如果继续严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她发完看了看时间，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程岁宁：【这么晚了，你让舍友帮你去买药还是叫外卖？】
她还是不安心，点开外卖上面的药店，发现药品并不全。
程岁宁犹豫着，要不要说她这里还有药，给他送过去。
手机忽然震了下——
宴：【舍友。】
沈宜刚追完人回来，看见她一直盯着手机，头凑过来，“和谁发消息呢，这么专心？”
程岁宁下意识将手机屏幕藏到怀里，眼睛慌乱的看着沈宜。
沈宜立刻挑眉，“男生？”
“不是。”
沈宜不信，“肯定是，谁啊，给我看看，我给你参谋参谋。”
“真的不是。”
“好吧。”沈宜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程岁宁重新打开手机。
她重看了一遍他们的聊天记录。
很短，都不用滑动。
她觉得自己今天发的话有点多，怕他发现什么，然后自己像倪明苒那样被他拒绝从此没了联系。
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
还是他。
宴：【江叙买错了，你那还有吗？】
程岁宁：【有。】
她刚准备发她送过去。
他消息就跳了出来，【明天上课给我吧。】
明天有篮球课。
程岁宁：【嗯嗯，好。】
她身后又有舍友走过，她紧张的护住屏幕。
要不要给他换个备注呢。她给别的好友的备注都是名字，如果是十分不熟悉的还会加上专业。
给周温宴换成什么呢。
但是如果换了特别的，被别人不小心看到不是……
程岁宁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维持原样。
第12章
第二天的篮球课，周温宴没来。
今天要考定点投篮，老师先给了十分钟热身时间。
江叙已经将程岁宁当作朋友，一直和她聊天，“别担心，女生十个投中三个就能及格。”
程岁宁点点头没在意考试的事情，她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周温宴是不是感冒很严重？”
江叙拍着篮球的动作忽然停下，别有意味的看向程岁宁，“有一点。”
程岁宁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就把药给他，老师已经在叫人集合了。
篮球课氛围很好，老师和同学都很照顾课上唯一一个女生，纷纷和她分享投篮的要领。
程岁宁认真的听着，等轮到她的时候。小姑娘静着一张脸，十个进了九个，把男生们和老师都惊了。
“程岁宁可以啊。”
“天赋还是专门有练过？”
“改天也教教我们呗。”
老师笑哈哈和男生们说：“你们不行啊，这次第一名就是我们程岁宁同学了。”
程岁宁一战成名，下课后还被篮球社堵了，问她要不要加入。
程岁宁虽然温温柔柔看起来好说话，可拒绝起人来一点不手软。
“真的没有这方面考虑，不好意思。”
几个男生捂着心故作伤心就是不肯离开，围着程岁宁起哄，“学妹你就答应呗，不用参加日常训练，当个吉祥物就行。”
江叙跑过来帮她解围，“行了行了，都别装了啊，人家学霸忙着呢。”
程岁宁看见江叙又惦记起药，她等人都走了，低头从包里翻出药，刚要递给他。
江叙手机正好响了，他看见屏幕上来电显示的人，微微挑眉，“醒了？”
察觉到来电话那边的人是谁，程岁宁的指尖微顿下意识扣住药。
“什么？”江叙低头问程岁宁，“我一会儿还有课，你能把药送去我们宿舍吗？就送到楼下就行，阿宴下来拿。”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将她整个人照得有些半透明。从江叙的角度看下来，她紧抿着唇有些为难。他那天在火锅店猜程岁宁暗恋的人可能就是周温宴，而且在他看来周温宴对程岁宁也有那么一点特别。
但看小姑娘现在的表情，难道他猜错了？
江叙：“不行的话，也没……”
程岁宁仰起头，决定让自己大胆一点，“我没课，可以送。”
江叙将话咽回去，“好，那我上课去了。”
程岁宁点了点头。
她走了几步突然想到江叙没告诉自己他们是几号宿舍楼。
忽然她的手机震起来，语音通话的窗口跳出来。
程岁宁手忙脚乱的接起。
“3号楼。”
她还没出声，周温宴的声音就钻进耳朵里。
听起来真的是刚醒，又低又哑。
程岁宁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在描绘他现在的样子，过了好几秒才记得回他。
周温宴那边有些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套衣服。
“你睡到刚刚才醒吗？”程岁宁问。
他嗯了下，“上午专业课去了，中午回来又睡的。”
这是程岁宁第一次和他打电话，好像他电话的里声音更温柔点，也可能是生病的原因。
程岁宁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好学生。”
说完她就后悔了。
那头静了一秒，他低笑起来，“这么记仇？”
可能是他语调有几分亲昵的暧昧，让程岁宁莫名其妙就脸红起来。
她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回什么，“…没。”
周温宴那边有水流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他说：“我洗个脸，先挂了，待会儿见。”
“嗯。”
男生宿舍离教学楼并不远，程岁宁找到3号楼时，周温宴已经等在楼下了。
他头发有些乱，套了件卫衣，懒散的低头在看手机。旁边有人走过，叫他跟他打招呼。
他顺势抬头望过来，程岁宁就这样出现在他视野里。
小姑娘应该是第一次来男生宿舍，睁大眼睛满世界在找他。她好像天生就不太在意身边人的目光，路过的男生们回头注视，她都视而不见。
周温宴心情忽然好起来，眼角的笑遮不住，他收起手机，开口叫她，“程岁宁。”
程岁宁脚步一顿，抬头看过来，那瞬间黄昏的光影的正好笼罩住了她，周温宴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那瞬间眼眸亮得过分的光。
他走了几步到她身边，自然接过她手里的药：“吃饭了吗？”
太家常的问答了，程岁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亲近。
迟钝了好几秒，好在他似乎也没等她回答，先往前走。他低声在闷咳，似乎见她没跟上来，又回头催她，“走啊。”
程岁宁根本无法拒绝，跟在他身后。
“想吃什么？”他问。
程岁宁低头看着脚尖走路，忽然包带被拉了下，她不明所以的又停下。
他松开，低声说：“要撞人了。”
程岁宁的脸又隐隐要烧起来。
突然他又说：“你好像走路总不爱看路。”
程岁宁攥了攥指尖，小声反驳，“……没有。”
“嗯。”他尾音带着笑，“想好吃什么了吗？”
他们已经走出校门，程岁宁抬头在后街上看了一圈，有一家粥店格外醒目。
“粥可以吗？”他在重感冒，还是吃清淡的好。
周温宴点点头，“都行。”
这个点不是饭点，粥店的人很少。
老板递上来菜单后说：“都在熬，可能等的时间有点长。”
程岁宁一听，立马看向周温宴，想到他估计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要等吗？”
他看过来，“你饿吗？”
程岁宁实话实说，“不太饿，你呢？”
他笑起来，勾了个虾仁粥，“那就等。”
老板拿着菜单就回后厨煮粥了，整个小店里就剩下他们两。
程岁宁不太会聊天，低头在看桌上贴着的广告。周温宴坐在她对面，一直在看手机，他手机嗡嗡嗡一直震动就没停过，但他很少回，有的甚至都懒得点开。
她视线忽然看过去，在想每天有多少人给他发消息呢。
“看什么？”周温宴突然问。
程岁宁连忙收回目光，“没。”
他话题又转，“有一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你了。”
“什么？”
“你是不是……”他可以停顿了下，“怕我？”
程岁宁心口一跳，连忙摇头，“没有。”
周温宴却还不打算放过她，“你从来都不看我，不是怕，难道是讨厌？”
程岁宁终于知道了老板说都等待时间长了，这才过去不到五分钟，她已经无法和周温宴独处。
她紧张的扣了掌心，抬起眸看向周温宴的眼睛，“不讨厌。”
怎么会讨厌呢。
周温宴得到答复，歪头笑了笑，没再继续问。
小店里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连背景音乐都没有，只有后厨传来的炖煮声。
她视线没移开，还望着周温宴。
他在这个不到20平方的烟味气十足的小店里，意外得没那么突兀，反而让他偏冷的气质温暖起来。
“周…周温宴，你要不要先把饭前的药吃了。”
周温宴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盯了程岁宁两秒。
程岁宁指了指袋子里的药，“有两种需要饭前吃，你总感冒，不能再偷懒拖着了，不然真得去医院。”
“好。”周温宴说，“吃。”
粥店外，倪明苒身边的抵了抵倪明苒，“那是周温宴吗？他对面女生是谁啊？”
倪明苒转头看过来，她一眼就认出了程岁宁。
程岁宁陪周温宴吃完饭，又连忙赶去老宋那帮忙，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才回宿舍。
倪明苒早早就在宿舍里等着程岁宁，一见程岁宁进来就开始发难，
“程岁宁你今晚是不是和周温宴一起吃饭了？”
程岁宁被她一嗓子吼得愣了愣才点头，“嗯。”
温瑶和沈宜见倪明苒语气不好，停下手里做的事，看了过来。
倪明苒等程岁宁的时候，想了很多。她其实为了找周温宴的联系方式费了很大的劲，她不仅找了和周温宴一起上选修课的同学，还找了他同班同学，不少人和她说虽然群里有周温宴的联系方式，但是他不好加。
后来她是偶然才知道程岁宁和周温宴有联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程岁宁，没想到程岁宁还真有周温宴好友。当时她想既然程岁宁都有，那她是不是也能加上周温宴，可她试了很多次，好友申请都石沉大海。那时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没细想。后来得知江叙追过程岁宁，就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想想，那晚那顿饭，他们几个也很奇怪。
想通了这一切后，倪明苒觉得自己简直是被程岁宁耍得团团转。
倪明苒冷哼一声，“你每天装的那么乖，其实心机最深吧？程岁宁我真是小看你了？”
见事情要闹大，沈宜连忙去关上宿舍的门。
温瑶上前去拉了拉倪明苒，“怎么了？不就吃了顿饭吗？”
倪明苒从温瑶手里抽开自己的手，看着程岁宁乖软的脸，她全身都被火气烧起来了，一想到那一阵自己倒追周温宴的行为，一想到程岁宁看笑话一样看自己，简直快气死了。
她嗓门更大，故意要闹得整层楼都知道，“装什么啊，你还真以为周温宴吃你这套啊。”
温瑶真的觉得她不可理喻，“你不是说你都放弃周温宴了吗？现在又在这里生气什么？宁宁本来就是周温宴高中同学，吃顿饭你都这么大反应，大家一个宿舍的，有必要吗？”
倪明苒翻了个白眼，“是谁先不要脸的？”
“谁不要脸？”程岁宁明白过来，她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向倪明苒，“我不明白你突然这样是为什么？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周温宴吃我这套。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请你不要把自己的猜测都无端放在我身上。”
程岁宁特别不喜欢吵架，她爸妈没离婚前就天天吵架。她觉得吵架真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
而且，她们两在这为了周温宴吵架又有什么用。
难道谁吵赢了，周温宴就归谁吗？
第13章
程岁宁那天和倪明苒不愉快后，倪明苒又开始不回宿舍住的。
那天虽然关着宿舍门，但这事还是传了出去。
偶尔在宿舍里遇到孟雅瑜，她看程岁宁的眼神都不友好。
沈宜最近和那个7号帅哥黄辰蔚进展顺利，已经差不多要确定关系了。
“我感觉他这两天就会跟我告白。”沈宜趁着教授不注意偷偷跟她咬耳朵。
程岁宁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沈宜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黄辰蔚说他最近在校队一直听到你名字，还说他们最近有比赛特别想你去看。”
程岁宁最近特别忙，摇了摇头，“再说吧。”
讲台上教授真分小组作业的名单，“程岁宁、谭林、倪明苒、关安安一组，程岁宁是组长。”
被点到名的程岁宁一愣，她和倪明苒对视了一眼。
“不是吧，要不要去换一下？”沈宜有点担心，“这次作业还挺重要的。”
下课铃响了，程岁宁将书收到包里，“没事，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行，那我过去了。”沈宜自己小组的人已经在等她。
程岁宁点了点头，谭林已经走过来和她讨论具体方向要怎么做。
倪明苒在打电话，胳膊还勾着关安安，路过他们时，停下来，态度很敷衍，“你们定好了告诉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谭林不高兴，他在学业上特别认真，“我们先一起讨论下，然后将每个人工作分配好，本来时间就赶，你现在走算什么？”
倪明苒瞥了程岁宁一眼，笑起来，“拜托，有两周的时间呢，现在急什么啊，又不是要做实验，不过就是一篇pre，查查资料，看看文献，不就编出来了。大家都是能考上京大的学霸，不至于这点学习能力都没有吧。”
程岁宁静静的看着她说完，“我们四个拉个群吧，你有事的话，我和谭林讨论好，把具体分工发在群里。”
倪明苒嗤笑一声，走了。
关安安跟在倪明苒身旁，回头冲着程岁宁歉意的笑了笑。
“这种人。”
谭林脸色很差，程岁宁看了看时间，“我们要不先去食堂吃饭，再找个地方研究。”
谭林十分有想法，在去食堂路上就说了他对选题的想法。
程岁宁认真听着偶尔说下自己的看法，谭林之前对女生学这个挺有意见的，他这人比较古板，觉得他们既然是航天航空方向，而且涉及的又难又广，对女生来说几乎没有优势。
但程岁宁很有想法，能够补充很多他没有想到的方面。
他们两在吃上面都不是特别讲究的人，随便选了个人最少的窗口，端着菜就坐在来。
谭林看着程岁宁的脸，动作莫名一顿，他这才意识到程岁宁好像真挺好看的，之前舍友还说她这是这届理工科的骄傲。
程岁宁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眸看他，“怎么了？”
谭林发现程岁宁的虹膜颜色比起一般人来说要浅一点。让她整个看起来更加温软。
他们课程很忙，她好像几乎都是素颜，头发都是随便绑一下，穿得也都是舒适为主。
“你真挺好看的。”
谭林说完这句话才感觉到突兀。
但程岁宁没什么反应，只是很平常的说：“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也是，再好看，实验还得做，报告还得写。
他们的话题又回到课题上。
当天晚上就写了详细的分工发在群里，并了所有人了。
只有谭林回了她，程岁宁看着手机有些心烦，这个作业还挺重要的，老师说当做期中成绩。
她过了半小时又在群里了一遍倪明苒和关安安，并把截止时间说了一遍。
关好好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倪明苒还没回。
沈宜说今晚要水温不是很热，催她赶紧去洗澡。
程岁宁将手机放到一边，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完澡回来，倪明苒还没回。
程岁宁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忽然在敷面膜的温瑶叫她，“宁宁，倪明苒发朋友圈吐槽的那个人是你吗？”
她一怔，连忙点开倪明苒的朋友圈。
倪明苒：绿茶好学生真是会装，一个小组作业的组长真把自己当个官了，第一天就催命一样。
下面已经有很多同学评论点赞。
温瑶知道他们今天被分到一个组，没想到矛盾激化的真么快，“到底发生什么了？”
程岁宁将群里的聊天记录给他们看。
沈宜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样子，“你别急了，小组作业就是谁先着急谁就先输了，到时候你就把分工表放在ppt里。反正这个是老师和学生一起匿名打分，你怎么做的，大家都看得到。”
程岁宁想了想没出声。
接下来几天，她都和谭林一起泡在自习室里，啃文献查资料。
等时间还剩不到一周的时候，倪明苒主动找上了她。
“我觉得你分工不太合理。那么多资料我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找到，而且还要我做数据分析，你知道拉表多花时间吗？”倪明苒说完抵了抵一起来的关安安，“安安也觉得你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太轻松了，你是组长不应该做得更多一点吗？怎么还能把工作都扔给组员，划水也不是你这么化的吧。”
程岁宁抿着唇，“哪里不合理？我和谭林负责框架和整理，还有模拟实验。如果你觉得我们轻松，可以和你们换。还有前期数据今晚12点就是最后期限了，你必须给我。不然我们就来不及了。”
倪明苒笑起来，是真的觉得程岁宁好笑那种瞧不起的笑容。
他们是在自习室里说的，旁边的同学已经很不满了，关安安拉了下倪明苒，压低声音缓解气氛，“知道啦，我们会按时交的。”
关安安拉着倪明苒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她观察着倪明苒的脸色，“你是不是不喜欢程岁宁啊？”
倪明苒挑眉，丝毫不掩饰，“对啊，你不也不喜欢吗？不然你干嘛配合我。”
关安安笑了笑，“她每天一副乖巧清纯的样子，只有男生才会被她骗。但小组作业真要这样吗？这关系到期中成绩。”
倪明苒早就想好了，“我们是一个组的，就算我们两再怎么不配合，她作为组长也得做好，不然我们成绩不好，她成绩就更差。”
她勾起唇，“她要拿奖学金，很在乎绩点的，你放心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小组作业都能拿高分。”
关安安明了一笑，“那你想不想再给她找找麻烦。”
关安安知道倪明苒家里挺有钱的，她和他们不是一个专业，只是都选了这门课。她挺想混进倪明苒那个圈子，于是凑到倪明苒耳边：“就这样……给她添点麻烦而已。”
倪明苒拍了下她肩膀，“可以啊你。”
晚上十点，那个一直安静的小组群突然热闹起来。
关安安：我觉得我们这个选题不太好，感觉同质化非常严重，和别的小组比一点新意都没有。
程岁宁看到简直无语。
沈宜当时就在她身边，正在和她讨论一个他们小组遇到的问题，看到这行字立刻就气笑了，“这都定好选题，分好part这么多天了，她才觉得不太好啊？”
程岁宁还没回。
谭林的消息先跳了出来。
谭林：之前定选题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程岁宁想了想打字：前期工作已经做了很多了，现在改选题来不及了。
关安安：可是选题就是你们两定的啊，我和明苒都没参加。
关安安：哎呀，我就是想我们小组可以让人眼前一亮，要不我们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方向更好？
沈宜叹为观止，拉着温瑶也来围观这一奇葩。
程岁宁电脑跑作业需要的程序，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居然轻飘飘说换个方向。
谭林：不可能。
程岁宁：先做，一边做一边优化。
关安安：那这样多麻烦啊，还多做了这么多无用功。
程岁宁：你的前期数据什么时候交？
关安安：这不还没到十二点嘛。
发完这句，她就消失了。
十二点的时候，关安安在群里发了个文档。
倪明苒还没出现，程岁宁了她好几次。
她终于回了——
倪明苒：没时间，所以没做。
程岁宁懒得理她，直接打开关安安的文档，里面一看就是百度直接粘贴复制，一个字都不能用。
她气得头疼关了文档，直接不在群里说话了，专心模拟实验。
第二天下午有篮球赛，沈宜出门时问程岁宁要不要去。
程岁宁赶那两个人没完成的进度，一夜没睡，抱着电脑，脸色难看得吓人。
沈宜放了一杯奶茶在她桌上，“注意身体。”
黄辰蔚早早就给沈宜安排好了座位，他穿着球衣脸红的问：“要是今天我赢了，你就答应我告白好不好？”
沈宜眨了眨眼睛，笑着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场球赛是京大对科大，按照实力来说京大比科大要好许多。
沈宜事先就知道，但她还是很紧张。
等最后的哨声响起，黄辰蔚在球场上冲着她笑着招手。
沈宜才松了口气。
“阿黄，这就是你女朋友啊，够漂亮的。”
队友调侃着从他们身边路过。
黄辰蔚推了推他们，让他们赶紧走，然后低头问沈宜，“一会儿有庆功宴，你和我一起去吗？”
沈宜：“好啊。”
黄辰蔚立马开心像只小奶狗，“那我先去换衣服，你等我啊。”
沈宜点点头。
等黄辰蔚的时间，她刷了下朋友圈。
倪明苒又发了一条：好学生真的是高攀不起。
沈宜翻了个白眼，“真是有病。”
篮球队的庆功宴就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沈宜性格很大方，不一会儿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中途的时候，周温宴突然出现。
沈宜惊讶中，黄辰蔚站起来，十分亲近的上前叫了声：“表哥。”
周温宴应了声，在黄辰蔚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还是沈宜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周温宴，目光直勾勾的盯得让黄辰蔚吃醋。
“你到底是我女朋友还是我表哥女朋友啊？”
沈宜捏了捏他的脸，“放心，你表哥那种级别我没法掌握，我就喜欢你这种没心机的小奶狗。”
吃到快结束时，沈宜出来给程岁宁打电话。
“要我帮你带晚饭吗？”
程岁宁正在教室和谭林翻资料，接到沈宜的电话，感动的快哭了，“好宜姐，随便带个就好。”
“那我忙你带碗粥回去，容易消化。”她忽然想到什么，“你看到倪明苒朋友圈了吗？她又开始了，你真准备忍这口气，帮他们把事情都做了吗？这也太憋屈了。”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白干的。”
沈宜打完电话，正好校篮球队的已经出来了。
他们一起往学校走，路过粥店的时候，沈宜说：“等我下，我去帮舍友买个粥。”
黄辰蔚让他们先走，自己去陪女朋友。
等粥的时候，沈宜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和黄辰蔚说了下，“就这样，你表哥真是个祸害，害得我们宁宁白白被针对。”
黄辰蔚送完女朋友回宿舍，想了想给周温宴打了个电话。
周温宴正在和江叙打游戏，手机就仍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听到程岁宁名字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将手机拿到耳边。
江叙正沉浸在游戏里，看着周温宴不动了，“喂，干嘛啊你，我要死了。”
周温宴没理他，直接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你看看你，害人不浅啊。”
周温宴感冒已经好差不多了，他靠在墙上，抽出根烟点上。
回想了下最近程岁宁的样子，有两次课上遇到，她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黑眼圈重了点。
“你打算怎么办啊？”黄辰蔚问他，“你也不想你小组里有2个划水的人吧。”
他咬着烟，模糊的回了句：“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
周温宴说：“挂了。”
他翻出微信里程岁宁的头像，目光盯着看。
等这支烟抽完，发将那句话发了过去。
周温宴：【被欺负了？】
第14章
过了两秒。
周温宴指腹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将刚发出去消息又撤回了。
晚上很冷，他点了根烟，懒散抽起来。
等烟灰燃尽，全身被风吹得冷透，周温宴才想起来自己感冒刚好，起身回了宿舍。
他没说话脸色看起来比刚刚寡淡许多，江叙从游戏画面里回头，看他情绪不高。
“怎么了？一个电话打不高兴了？”
周温宴没搭话，躺到床上单手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他神态很惫懒，目光直直的看着程岁宁的头像。程岁宁的头像是个风景照，他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
过会儿他放下又仰头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周温宴这样挺难得的，他往常宿舍里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不然就在赶作业，哪像现在一看就是在想女人。
江叙一局游戏结束，拉着椅子坐到周温宴旁边八卦，“谁啊？让你这么上心？”
他没动，眼睛还看着天花板，“没谁。”
忽然，周温宴手机震了下，他抓起来扫了眼，见消息不是自己以为那人发来的又扔回原位。
江叙眼睛尖，看到他微信列表上的一个名字，“我刚好像听到程岁宁的名字？”
“怎么？还不死心？”
江叙立马说：“别，我现在可对程岁宁一点那啥心思都没有。我只把她当朋友和妹妹。”
周温宴注意力没放在聊天上，他满脑子都在想程岁宁看到那条消息没？如果看到了她会是什么反应？如果没看到她发现他撤回了一条消息又会是什么反应。
想了会儿，周温宴觉得自己真挺没劲，磨磨叽叽的。
他捂着眼睛，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江叙等了会儿发现周温宴根本不搭理他，推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
“你家是不是养猫了？”周温宴突然问。
江叙摸不着头脑，“对啊，怎么了？”
“从小开始养的吗？”
“对啊，很小一团，几个月大就开始养的。”
周温宴侧了下头，来了点兴致，“养怕生胆小的奶猫有什么技巧？”
“就是不能吓到它吧，哪怕你很喜欢它，也要一点点释放爱意让它慢慢接受。猫咪这种生物，如果一下子太亲近它会害怕。如果遇到特别胆小的，它还会缩到隐蔽的角落里让你找不到。”江叙说完觉得哪里奇怪，“你要养猫？”
周温宴想了想，“差不多吧。”
程岁宁没看到周温宴那条消息，她回到宿舍后囫囵的吃了几口粥，又开始赶进度。
沈宜坐在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造孽啊。”
就去洗澡了。
程岁宁见温瑶和沈宜都睡了，键盘和屏幕的声音太吵，就关了上床休息。
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拿出一晚上都没有看的手机。
刚打开微信界面，就看到周温宴的头像在最近联系人的第一个，她心口一滞。
她点开——
只有一条【“宴”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
时间是在下午9:26分。
程岁宁眨了眨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有点埋冤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没发现手机震动。
犹豫了好一会儿。
程岁宁没忍住。
程岁宁：【你撤回了什么？】
宴：【没看到？】
程岁宁：【嗯，一直在赶作业。】
宴：【发错了。】
程岁宁咬着唇，心里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聊天记录，舍不得话题就在这停下，可她要发什么呢。
她手指在表情包里滑来滑去，选了半天，也没有合心意的。
忽然，她发现聊天框上，周温宴的名字消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她心又怦怦起来，指尖的动作停下，等他的消息。
可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发来。
黑夜里静悄悄的，只有程岁宁的心跳一起一伏。
程岁宁：【本来是要发给谁？】
宴：【就是你。】
程岁宁：【不是发错了吗？】
宴：【内容发错了。】
程岁宁又想问，他本来想发什么，但他的话题已经转了。
宴：【什么作业这么赶？】
程岁宁：【一个小组作业，也没那么赶，就是东西比较多。】
这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这么琐事的事情，就好像他们是朋友一样。
她手指滑动着屏幕，看了看聊天记录，悄悄他发的每句话都复制到一个专属的文档里。
那个文档里，有他跟自己说过的话，有他发过的动态。程岁宁有时候觉得自己有些病态，如果有一天周温宴发现了她这种喜欢，会不会觉得她很变态。
可他们的接触少之又少，连她这么费尽心机去收集，也都不超过一千字。
宴：【嗯。】
宴：【我也讨厌小组作业。】
程岁宁忽然笑起来，找到了和他的第一个共同点。
程岁宁：【希望小组作业远离大学生。】
这晚和周温宴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话，程岁宁低落了许久的心情也变得甜起来。她抱着这样的心情睡了近期最好的一觉，第二天满地复活的去上课。
连体测都超常发挥，达到了优秀线。
沈宜在旁边为她高兴，“这么多天操场没白跑。”
刚说完，黄辰蔚就出现在操场边，拎着几杯奶茶走过来。
“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就买了最热门几款。”
温瑶笑嘻嘻的接过奶茶，冲着沈宜挑眉，沈宜全盘接受。
她凑到程岁宁耳边小声说：“他是周温宴的表弟。”
程岁宁愣了下，抬头看向黄辰蔚。
他们两对了身高相似外，其他并看不出来有血缘关系的样子。
黄辰蔚可能长期打篮球的原因，体形有些壮，身上全是蓬勃的生命力和阳光。
但周温宴总看起来懒散，冷冷清清的不爱搭理人。
黄辰蔚被程岁宁看得有点懵，抓了抓后脑。
“怎…怎么了吗？”
沈宜看了程岁宁一眼，才看向黄辰蔚，“没事，不会看上你的。”
黄辰蔚脸更红了点，沈宜看着自己男朋友，哪哪都满意，“真可爱。”
说完就和两个舍友拜拜手，和亲爱的男朋友欢欢喜喜约会去了。
温瑶勾着程岁宁两个孤家寡人往食堂走，运气还在食堂看见了倪明苒和关安安。
温瑶咬着鸡腿，意有所指的看着倪明苒，“我听说她下学期就转去法学院了。”
法学院是京大王牌专业，要求很高，要转的需要考到现在专业的前三才行。
程岁宁觉得倪明苒有点奇怪，“为什么一开始不选法学，法学不是文理都可以报选吗？”
温瑶：“估计那时候没见到周温宴吧。”
程岁宁没说话，她觉得倪明苒并没有喜欢周温宴到那个地步。
温瑶忽然想到另一层，“倪明苒能考到前三吗？”
他们进来前有高考成绩排名。
倪明苒并不靠前。
温瑶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擦了擦嘴，“算了，不管她了，你pre赶得怎么样了？”
程岁宁点点头，“还有两天，应该差不多。”
回去宿舍路上，有许多同学都对着天空拍照。
程岁宁一抬头就看见晚霞漫天，整个校园都是粉色的。
温瑶拿出手机用各种滤镜在拍照，程岁宁被感染，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温瑶拍完天空还不满意，拉着程岁宁又是自拍，又是单人拍照。
拍完后，对着美图软件一阵摆弄，最后发在了朋友圈。
程岁宁给她点了个赞，想了想，打开自己的相册，挑了一张最好的，也发在了朋友圈。
发完，她就去图书馆了。
等从图书馆出来，程岁宁才打开手机刷了下朋友圈。
她列表里好友不多，但还收到了十几个赞。
她挨个拉下来。
看见了周温宴的头像。
她下意识的点开他头像，点进他朋友圈里。
下一秒，程岁宁脚步猛地停下。
周温宴的朋友圈封面不知什么时候换了照片，换的就是她刚刚拍的晚霞。
程岁宁手脚发软，心跳快要心悸，等心口发疼才发觉自己连呼吸都忘了。
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今天的粉色晚霞，在论坛、告白墙、朋友圈都刷屏了。
许多人都拍得大同小异，或许，不是她拍的。
程岁宁盯着照片又翻出自己拍的那张，对比了无数次，她十分确定，就是她拍的。
周温宴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她拍的好，还是因为是她拍的？
不管哪种，她都觉得有个巨大的喜悦在心口炸开。
第15章
程岁宁在冷风中愣了很久才恢复心跳，她盯着周温宴的头像，有一种冲动想立刻就去问，可点开了对话框，程岁宁又不敢起来。
想了好一会儿，她将周温宴朋友圈截图发给黎梨，又将自己拍的那张照片也发给黎梨。
黎梨秒回：【？？？怎么了？】
程岁宁：【你觉得是一张照片？】
黎梨：【是啊，一模一样，怎么了？】
程岁宁咬着唇刚要回，黎梨已经反应过来。
黎梨：【草，这是周温宴的朋友圈封面？】
程岁宁：【嗯。】
黎梨：【他用了你拍的照片？】
程岁宁：【嗯。】
程岁宁：【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呀？是因为我拍的好看吗？】
黎梨仔细研究了下。
黎梨：【我感觉不是。】
黎梨：【你拍照那点技术审美，和直男有什么区别。】
这是大实话，比起论坛朋友圈上精心构图的照片，她这张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那如果这样的话，程岁宁觉得自己心快，那种好奇心悸心动很多中复杂的感情融在一起，真想问他。
程岁宁：【那他怎么想的啊？】
黎梨：【我也不知道，周温宴那种人的想法，我真的猜不到，你说会不会他对你有点想法，所以故意这样引起你注意啊？】
程岁宁瞪着黎梨发来的消息，不可否认，这个想法也有一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但这个可能性大嘛？会不会只是她多想了。
手机震了下，黎梨的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黎梨：【但也说不准，万一他真的只是随手呢。】
这个可能性最大，按照周温宴的性格，真有可能是随手换的。
程岁宁睫毛眨了眨，脸颊已经被冷风吹得冰凉，刚刚悸动无比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她因为周温宴的一个小举动，东猜西猜一整晚，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缘故呢。
这么一想，程岁宁莫名有一些沮丧。
接下来几天，程岁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如往常一样上课，只是会多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晚上都会去看一眼周温宴的朋友圈。
她不知道自己在别扭在意什么，怕周温宴换掉，又怕他继续用。
时间到小组作业汇报那天，小组是四个人轮番上去的，倪明苒和关安安连ppt都没看，上去囫囵吞枣话都说不清。
谭林气得满脸涨红，程岁宁倒是脸色如常。
她早就知道会这样，昨晚她发到群里，她们两甚至都没有回她。
小组的评分不算低，程岁宁和谭林都是认真的人，选题新颖做得也很好，教授很满意，扣分主要是在倪明苒和关安安的表现。
本以为小组作业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等全部讲完后，教授突然又说：“请每个组的组员给组长匿名打分，我会选取平均分然后和之前的小组打分再平均作为组长的分数。”
教授刚说完，倪明苒轻笑了声，立刻在纸上写了个分数，折起来放了进去。
程岁宁盯着那张纸条，抿了下唇，心莫名有点慌。
下课铃打响，教室里一下子嘈杂起来，学生们前后鱼贯而出。
程岁宁抱着书勾着沈宜一边走一边聊天。
沈宜刷着手机，“晚饭去吃后街那家麻辣烫？那家超级好吃，汤底一绝。”
程岁宁点点头，“好啊。”
还在讲台上没走的教授忽然叫住程岁宁，他脸色有些凝重，“程岁宁，你留一下。”
程岁宁脚步一顿，心里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沈宜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在楼下等你。”
程岁宁点点头。
这门课算是半个专业课，教授姓林是专业领域内的大佬，他之前一直对程岁宁印象不错，一方面是因为小姑娘成绩好，一方面是因为聪明又努力。
但刚刚收上来的匿名打分来看，他话有点重，“你们组一共四个人，除了你外有三个组员，一个给你打了95分，一个59分，一个0分。你知道这样算下来平均分会有多低吗？”
林教授话音刚落，程岁宁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她知道倪明苒和关安安会给她打分比较低，但59分和0分也太过分了，这样算下来平均分甚至不及格。
“平时学业上用功努力，人际关系上也要多加注意，全班只有你一个组长被组员打了0分，你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吗？这说明你这节课的成绩不会高，我知道你有保研的想法，你知道京大保研的条件的，以后还有很多小组作业，你如果每次都被组员这样打分，你觉得还能保研？你绩点还能看吗？”
林教授比较古板，他觉得无论说明都得把人品放在前面。学生哪怕再聪明，情商也得够用。他这么说也是出于惜才，他教书这么多年什么样学生没见过，刚刚课上的演讲他一眼就能看出小组里谁用功了谁划水了，但大学就是一个浓缩的社会，有些事情得小姑娘自己面对学会处理。
程岁宁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她唇色抿得发白，声音不高不低的，“老师，如果是恶意打低分不好改吗？”
林教授瞧了程岁宁一眼，他心里觉得就是她没处理好组内关系，一般好学生都会有些恃才傲物的毛病。
他皱了皱眉，：“一共三个组员两个人都恶意？”
“对。”
林教授眉头皱得更深，“你应该先从自身找找问题，不要出了问题就怪到别人身上。”
程岁宁冷着一张脸，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我不知道老师你说的要从自身找问题是什么意思？今天是小组作业被恶意打低分我要从自身找问题，明天我被人无缘无故打了我也要自身找问题吗？”
林教授没想到会程岁宁态度这么不好，脸色一沉，“你就这么和老师说的话吗？别以为自己是完美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希望你明白。”
扔下这句话，林教授就黑着脸走了。
沈宜在教学楼楼下等着，看林教授下来却没看见程岁宁的身影。
她又等了五分钟才看见程岁宁，她整个人像是魂都没了一样，脸色特别难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程岁宁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沈宜火气直接冲了上来，“这也太贱了吧，她想干什么拉低你绩点吗？林教授说话也太难听了吧，受害人有罪论吗？”
程岁宁摇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京大奖学金保研等各项要求都很严格，特别看中成绩。
她现在四肢都是凉的，很怕奖学金受影响。
但她现在急也没用，程岁宁勾着沈宜的胳膊，“走吧，吃麻辣烫去。”
沈宜气得都快吐血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现在还吃得下？”
程岁宁木着脸，和她对视，“不差这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沈宜骂了句脏话，拉着她往前走，“行，今晚我请客，我叫温瑶也来。”
温瑶来的十分迅速，麻辣烫还没叫到他们号就已经出现。
她听完沈宜转述刚刚发生的事，眼睛转了转，“倪明苒她是不是故意的，她转系不是要专业前三吗？把宁宁拉下来她就能往上一点。”
沈宜翻了个白眼，“她真够离谱的，拉下宁宁还有谭林和其他大佬呢，她天天缺勤怎么可能能前三。”
温瑶耸了下肩，“那她可能真的就是纯属想搞宁宁。”
前台在叫号了，他们的餐做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程岁宁起身去端餐盘，沈宜的视线下意识跟着她走。
这家店又小又乱，因为味道好，广受京大学生欢迎，小屋子里挤满了人。
程岁宁小心的穿过人群，坐到她们对面，将每人的碗端到她们面前，还细心的将筷子勺子放好。
简朴的白炽光昼白，程岁宁微微低着头，这几天因为太忙吃饭不及时，比之前瘦了一些，下巴更尖了点，看起来特别赢弱单薄。
沈宜是北方人，之前对南方女生没什么认识。她认识程岁宁，觉得她真是江南出来的，特别温柔美好。
她觉得这事就是周温宴惹出来的，她在微信上找出黄辰蔚跟他抱怨了几句。
黄辰蔚转头就将这事告诉了周温宴。
周温宴看到黄辰蔚信息时，正在外面和江叙还有一群人在吃饭。
他拿着手机走到店外，一抬头就看见对面麻辣烫店里的程岁宁。
他微微挑眉，往后懒散的靠在墙上，抬眸静静的看着她。
麻辣烫的碗很大，比她的脸还大，她握着筷子，小口小口的，咀嚼很多次，才咽下，像猫一样。
从高中时他就知道她吃饭很慢，别人吃完了，她的餐盘还像没动过一样。
而且她吃饭习惯很不好，她同伴如果吃好，她也就跟着不吃了。
他那时候就觉得程岁宁有点讨好型人格，遇事容易逃避，特别容易被欺负。
周温宴手里还捏着烟盒，觉得自己心口痒，嗓子也痒，太想抽根烟来压抑。
烟刚咬在唇间，橘红色的火苗跳动，清凉微苦的薄荷味还聚在喉间。
忽然，他视线和街对面那个小店里的人相交。
他忘记吐出，呛得猛咳起来，眼尾泛红。
等他仓促再抬眸，她已经低头，错开了他的目光。
夜风很冷，却躁得他全身都麻。
程岁宁永远都不知道，那个瞬间，少年的心跳有多快。
第16章
“看什么呢？”
江叙走出来抽烟，看见周温宴正站在那儿发呆。
黑漆漆的天空压得低，他藏在阴影里，背没崩直，神色若有所思的。等指间的烟快要烧到手，他才怔了下，慢半拍的眨了下眼，转身将烟头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江叙瞧他不对劲，又问了句，“干嘛呢？神不守舍的？”
周温宴似乎才听见江叙的话，低头闷着声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江叙觉得有点奇怪，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还没看清，身旁的周温宴已经往回走，他又追上去，搭上周温宴肩膀，“你干嘛啊，一晚上都冷着张脸。”
周温宴懒懒哼笑声，“就没劲。”
“切，装什么逼呢。”
他们今天是班级聚餐，周温宴一整个晚上都没兴致，寡淡的靠在那儿话也没几句。桌上有几个女生一直盯着他，一顿饭下来反而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有几个男同学还调侃他：“阿宴，最近身边怎么不见人，这么素不像你啊。”
“连隔壁科大的美女都来打听，你本校的要是腻了，去祸害祸害别校也行啊。”
周温宴靠在那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另一边程岁宁并没看清马路对面的人是谁。
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匿名打分这件事，谭林不知道从哪里知道。
谭林：【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林教授，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应该还是有办法的补救的。】
程岁宁有些意外谭林会发这样的消息来，她本来也是想找谭林的。现在这样，他主动帮忙最好了。
程岁宁放下筷子回：【好，那明天下课后一起去。】
她想了想有了一条过去，【谢谢。】
对面的沈宜见她在聊天，挑了挑眉，“谁啊？聊得那么火热。”
“谭林，说明天和我一起去找林教授”
温瑶一听凑过来，眨巴眨巴眼睛，“谭大学霸啊，没看出来他这么热心了，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程岁宁摇摇头，“不是。”
温瑶瞧着她，“宁宁，都开学这么久了，我看告白墙上说喜欢你都也不少，你就真没一个喜欢的？”
程岁宁放下手机，“我现在分不出心思想这些。”
沈宜忽然想到之前宿舍里夜聊时，程岁宁说的话，忽然问，“宁宁，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人？”
程岁宁捏着筷子的手微顿，然后点了点头，“嗯。”
暗恋这事，温瑶有经验，“哇，怪不得你之前安慰我能说到我心里去，原来咱两同病相怜啊。”
沈宜不知在想什么，“他多好啊，让你这么想着？”
程岁宁挠了挠脸，“哪都好，就感觉他全身都是光。”
她说完对上沈宜和温瑶的目光，“怎么了吗？”
沈宜笑起来：“第一次看见你这样。”
温瑶点头，“宁宁你说他的时候也在发光。”
这天特别巧，两边人几乎是同时走出了店。
江叙先程岁宁他们的，他终于知道了周温宴的反常。
他这人自来熟，主动和程岁宁打招呼，没一会儿就和温瑶沈宜打成了一片。
程岁宁一开始没看见周温宴，她低着头看着手机在翻之前小组群里的聊天记录。
她心里盘算着明天要怎么和林教授说，总不能真的将这些拿出去吧。
忽然头顶出现个声音——
“看路啊。”
程岁宁羽绒服的帽子被轻轻拎了下，她一怔仰头看过去，愣了两秒才发觉自己跟周温宴靠的很近。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
周温宴低垂着眼睑，眸光懒散看着她，嘴角微微勾着，“你走路好像老不专心。”
程岁宁在他面前总有些不自然，连说话都磕磕绊绊，“没…没有。”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她本来是和温瑶沈宜一起走的，但江叙不知道说什么，把他两都吸引了过去。
现在，周温宴和她并肩走在最后。
他的存在太强，哪怕只是在她身旁随意走着，也让她心口崩着。
忽然，他随口问：“吃的麻辣烫？”
程岁宁嗯了声，嗯完觉得要说些什么，于是客套的回问：“你呢？”
“烧烤。”说完，他又补充，“感冒好了。”
“哦。”
程岁宁看着脚尖，总觉得他后面说的那句话，是在给她报备。莫名的她觉得心情比刚刚好了些，没人看见的地方，嘴角悄悄翘了翘。
走到了男女宿舍的分岔路口，沈宜和温瑶在前面等她。
程岁宁看了周温宴一眼，突然就很想跟他说：“晚安。”
他本来在仰头看今天的月亮，听见她声音又低头望向她，“晚安。”
声音比今晚的月色还要温柔。
她脸有点红，借着夜色遮掩跑走。
沈宜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在临睡前程岁宁在刷牙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是周温宴吧。”
她咽了口水。
沈宜更加确认，“天啊，真是他，程岁宁你藏的够深啊。”
程岁宁满脸通红，慌得眼尾都红了。
沈宜捏了下她的脸，“好啦，我会保密的，我还会帮你的。”
被发现秘密的程岁宁心里乱糟糟的，好在沈宜真的如她所言真的没告诉任何人。
她上完课就和谭林到办公室找到林教授，林教授一看见她，态度居然和昨天天壤之别。
他十分亲切的听完程岁宁和谭林的话，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原来事情是这样，这些情况你们应该早些和老师说，那就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
林教授目光看向程岁宁，拍了下她的肩膀，“放心你成绩不会受影响的，之前是老师不知道情况，现在知道了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程岁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面上只管点头，“谢谢老师。”
谭林也觉得林教授的态度奇怪，出了办公室，他看向程岁宁，“你是不是认识什么人？”
程岁宁没说话，余光忽然看见已经走出了教学楼的周温宴。
今天降温风极大，天气预报说可能会降雪。他穿了个黑色羽绒服，走在风里，空荡荡的，好像随时会被刮走。
程岁宁突然抬起头，有些着急的和谭林说：“今天谢谢你，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就飞快往下跑，冷风灌进脖子里也不管。
等追到周温宴叫他名字，才发觉自己声音哑得很。
“周温宴。”
周温宴停下来脚步，低头看她的目光有些莫名。
程岁宁头发被刮得很乱，现在也来不及整理，只是仰着头满心满眼的看着他，“是不是你帮我的？”
周温宴垂下眼角只是笑了下，这个笑容让程岁宁忽然想起那晚没看到的消息。
她脑子里有个猜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嗯。”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问出口觉得自己莽撞，犹豫了下又说：“是因为我们是高中同学吗？”
周温宴本来亮得过分的眼眸，因为她后半句变得有些暗淡。
“不是。”
“啊？”
风更大，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又恢复成平常漫不经心的模样，“你自己猜。”
程岁宁盯着他，艰难的吞咽了下，她能不能猜，周温宴有一点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