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学考试
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对于楚相蕴来说，这是个很好解答的问题。
因为自她有记忆开始，世界就是由无数不同的线条所构成的。它们看上去并不杂乱，自成一套规则，清晰到一目了然。
陈老师告诉她，这些流动且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线条，是一种名为“灵力”的力量，它构成了世界，天下任何生灵种族都因它而生。
陈老师说她的眼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上天的赐福。
陈老师还说——
她是个天才。
清晨，客溪林中树影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楚相蕴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她惯常系着的白色布带此时更像是一个眼罩，为她带来了安稳的睡眠。
一只棕灰色的星飞鼠飞快地爬上了那棵供楚相蕴安睡的树木，打破了这一宁静。
“小云！”
它毛茸茸的身躯靠着楚相蕴，尾巴却毫不留情拍打着她的脸颊，小小的身体里不知为何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如果叫的不是她的名字就好了。
楚相蕴放弃了捂住耳朵佯装不知的冲动，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陪伴着她长大的小生物性格有多么执着，她毫不怀疑它能在她耳边持续喊几个小时。
“啾啾。”楚相蕴轻轻叫了一声它的名字就叫它安静下来，之后微微坐起身来。
这实在是个优秀的睡眠地点，树木宽阔的身形极为沉稳地支撑着她的动作。
她将扒拉在她领口的小家伙揪了起来，放在一边，不等它再言语什么，便身形灵敏地跳下了树。随即足尖轻点地面，灵活转身接住从树上飞扑下来的啾啾。
眼见面前的星飞鼠又想再说什么，楚相蕴将它放置在肩头，朝着客溪林外走去，提前截住了它的话头，“我知道今天有凌霄府的入学考试，我不会迟到的。”
啾啾有些恼怒地咬住她的黑发，“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早点去！”
楚相蕴毫不在意地顺着它的力度偏头，为自己狡辩道，“凌霄府的考试数百年来都没重样，早去了也没什么用。”
这是竹清说的，她在心里又得意的补充，却又直觉这话说出来会惹鼠生气。
毕竟竹清的原话似乎只说了前半句。
啾啾一时沉默，楚相蕴却知道此时一定要再说点什么，不然这小东西之后一定会给她找点麻烦。
于是她冷不丁转了话题，问：“竹清去哪了？她之前说要和我一起去考场。”
却没想到这话又燃起了啾啾的怒火，它愤愤的在楚相蕴的肩上跳了两下，很有份量。
“你还说呢！人家四处找不到你，只好喊我过来找，之后早早去了考场做准备去了！”
“我今早见她，她还拿着《灵草三百篇》在看呢！”
“你瞧瞧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省心我就烧高香啦！”
楚相蕴一边诚恳地点头，一边却忍不住神游，啾啾这些年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偷懒将它扔去给那些没事干的长辈们带，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它还如一般的星飞鼠一样活泼天真，现在看上去却像是凭白长了好几百岁。
幸好作为考场的青云学堂距离客溪林并不算太远，才叫楚相蕴的耳朵没遭太久的罪。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小声交谈着各自对考试内容的猜测，还有些陌生的大人分散在周围，大约就是凌霄府来的考官们了。
楚相蕴还在四处感受着青云书堂中与平时不同、格外活跃的灵力流动，忽然看到有个熟悉的人招手叫她过去。
陈万径远远就瞧见楚相蕴的身影，大概是因为从小修习楚家弓术的原因，楚相蕴身姿高挑，身形灵动，在一众同龄人中也是格外显眼。
楚相蕴乖乖地走到了老师旁边，他此时正在与凌霄府来的老师谈话，摸了摸楚相蕴的头就叫她先在一旁等待。
楚相蕴转到老师身后，抬眼一瞧石竹清正好站在那，她正微笑着向楚相蕴挥了挥手上的书册。
楚相蕴低头皱了皱鼻子，一想就知道她肯定是故意叫啾啾来找她的，什么《灵草三百篇》，据她所知石竹清四岁的时候就能将其倒背如流了，哪需要现在还拿来看。
虽然石竹清从来不说，但楚相蕴知道如果这次自己没有考上凌霄府，石竹清势必是要留下来陪她的，她是决不允许楚相蕴自己将她撂下的。
虽然楚相蕴一向被誉为天才，但以她对考试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却也难怪石竹清会有所担心。
凌霄府的考试每年都在变，考试内容也是千奇百怪，考试体验堪比开盲盒，讲的就是一个“惊喜”。
楚相蕴听说，据说有个人年年都来参加考试，有时考中有时落榜，这人却从来不去报道，就是在把凌霄府的考试当做修炼内容，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磨练自己的灵力。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这人是在把考试当全息游戏玩，那个每年都在网上呼吁“凌霄府不去做游戏是全世界的损失！”的人就是这家伙。
说这么多，还是因为凌霄府是如今的人族第一学府，即便从未有人弄清他们的考试标准，每年也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来参加考试。
陈万径与凌霄府老师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此时两人却同时看向在旁边等待着的楚相蕴。
“这位……就是楚家的那个宝贝独苗苗？”那名老师笑眯眯地掏出一把糖塞给楚相蕴。
面对对方的调笑，楚相蕴还没想好要做出什么反应，陈万径反倒是更无奈的那个。
他又摸了摸楚相蕴的脑壳，说道：“没错，就是这孩子。”
“她这眼睛？”两人说话倒也没有避讳楚相蕴与站在一旁的石竹清。
“嗯，是比较特别。”陈万径的话语平静，“生在楚家，也算是适得其所了。”
“也是。”那老师微微低头，轻轻点了点楚相蕴的眼角，对楚相蕴笑嘻嘻道，“小姑娘，要爱护用眼啊。”
楚相蕴点了点头，瞥见石竹清正在旁边记录下他们的对话，她对楚相蕴的事情向来非常上心，比起朋友来说更像是一位操心的“长辈”。
一阵轻柔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凌霄府的老师站起身来，“考试快要开始了，我先去准备了。”
“姑娘们，要加油哦，希望能看见你们通过考试，到时候当老师的学生哦。”
说完他便离开了，脚步颇有些欢快。
陈万径用灵力幻化出一个摇铃，声音不大却立马吸引了所有小家伙的注意，他们有序地分成两列，排在楚相蕴与石竹清的身后，接着跟着老师的步伐走向考场。
旁边其他地方赶来的考生见此连忙跟上，一时间考场安静下来，显得格外有序。
凌霄府的老师们正站在考场之外等待考生进场，见此情景还有些惊讶。
“没想到陈万径教学生还挺有一手的，当初他从战场上退下来，我还以为……”一位老师说道。
“嘘。”另一位老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事不必再提。”
先说话的那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闭嘴不言。
“毕竟是青云书堂嘛，作为启灵院校来说虽然名声不显，但也算是名进乡这边首屈一指的学校了。”一位老师插话道。
“好了，别说了，学生们到了。”
考场外一片井然有序，凌霄府其中一位老师点了点头，使了个声如洪钟的法术，朗声道，“凌霄府入学考试马上开始，请考生有序进入考场，如需退出考试只需在考场内举手示意即可。”她清了清嗓子，神情变得更加严肃，“注意，不得携带带任何通讯灵器，一经发现，即刻踢出考试，且三年内不得参与任何凌霄府相关考核！”
这一番话语下来，学生们更加安静，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紧张着，做着进入考场的心理准备，而楚相蕴则排在第一位。
白色的布带不仅遮盖了她的眼睛，也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不过依照照陈万径与她这么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她多半是不怎么紧张的。
楚相蕴经过他时，还有心思把肩上的星飞鼠抓下来塞到他的手上，“啾啾，拜托老师了。”
“知道了。”陈万径温和地答应，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考试细心点。”
楚相蕴勾起了嘴角，风中只传来她的轻语。
“我也知道了。”
楚相蕴的脚下毫无犹豫，缓步踏进考场，就见整个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她立刻一把扯下系着的布带，紧接着睁大了双眼。
她能看见灵力正在飞速解构、变化、重组，从无序变化至有序，她仿佛是在见证一个世界的诞生，如此瑰丽的场景令她不禁着迷。
楚相蕴忍不住停下向前的脚步，在原地驻足不前。
原来这就是凌霄府的考核方式吗？
直接用灵力构建出一个虚拟的世界……想来一定借助了灵器的力量，但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楚相蕴闭上眼，用自己鼻子去嗅闻，用双手去触碰，尘土的气息与照射在身上的阳光都如此真实，哪怕是现在最顶尖的游戏公司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大手笔，这完全与真实无异。
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即便明知考不上，也乐此不疲的不断来参加考试了。
楚相蕴再次深吸一口气，将白布缠绕系回，定下心来，睁开了双眼。
第二章 游戏进行中
这次的考题似乎并没有太过为难学生的意思，楚相蕴从出来的方向抬头看，就能看见恰好有一些建筑林立，远处房屋层叠，大约是村庄的规模。
楚相蕴一边从带着的包裹中拿出弓箭，一边拔腿向村庄的方向走去，同时在心中暗自思索，凌霄府的考试虽说向来没什么规律可循，但有一点却是公认的潜规则——考试的场景设置一定与现实有所关联。
如果是竹清在这里，应该能有所推测吧？
可惜这次考试并没有组队模式。
一进入村庄，楚相蕴就能感觉到氛围的不同。明明是烈日高照的时刻，村庄却悄无人息，家家房屋禁闭，徒留街上留有新鲜的血迹，艳得灼人。
楚相蕴默默紧了紧拿弓的手，在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表面上却维持着一惯轻巧的步伐，走近了那滩明显的“提示”。
直到楚相蕴走到了血迹的边缘，周围也仍然没有出现一丝异动，但楚相蕴能感受到村民窥视的目光，带着警惕与莫名的不忍。
血迹的中心，是两具尸体。
在看清尸体的瞬间，楚相蕴毫不犹豫后退两步，以灵力幻化出一支羽箭，定定地指向其中一具尸体，流畅的动作叫场外监考的考官们都眼前一亮。
“不愧是楚家的孩子……”
先前宣读考试规则的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其他的考场，却是抽着嘴角扶额。
只见一考生看见尸体就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却是从怀中掏出了手机试图拨打报警电话，看起来又是个没搞清楚现实与幻境区别的考生——当然是被监考官无语地提溜出了考场，且记了他一个大过，三年内不得再次参加考试了。
有点守规矩，但好像又没有。
再转向另一边，一考生正在认真观察村庄建筑，甚至试图用手扣下来一块研究材质，同时还在试图根据土地尝试其推测地理位置。只是很可惜，这次这个村庄背景完全是虚构的，重点完全搞错了啊。
女老师叹了口气，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陈万径，他正看着那块屏幕心平气和地微笑——噢，仔细一看原来这是那个叫石竹清的小姑娘……
听说陈万径不仅是石竹清的老师，还是她的亲舅舅，想必等她出来以后一定会过一段充实的日子吧。
女老师看了一圈后，还是转头看回了楚相蕴。
此时考场内，那具“尸体”已经奇异地站了起来，对着楚相蕴双手高举，大喊着：“求求你放过我吧！”
楚相蕴没有说话，面对面前这个身材比自己高大的成年男人气势却也丝毫不落下风，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男人涨红了脸，“我叫谬详。”
楚相蕴眨了眨眼，没说话。
“我……”
一支箭倏地划破空气，从谬详的发间穿过，叫他僵住不敢再动。
楚相蕴维持着搭弓的姿势，头向后轻轻的摆了摆，示意男人躲开。
不过她动作还没做完，就见谬详迅速而熟练地向她身后跑去，毫不在意自己让一个小女孩出头有什么不对。
楚相蕴：“……”
算了，这很好，至少不需要自己操心他的生死。
来者并非人类，而是几只白鳞兽，它们平日温和的豆豆眼此时已充斥着红色的光芒，一看就是被人操控了。
白鳞兽是一种杂食动物，虽说有着优异的防护能力，但攻击方式却十分单一，滴溜溜挨个蜷缩着冲楚相蕴滚了过来，卷起一阵沙尘。
若是其他人这会怕是会被吓得手忙脚乱，不过楚相蕴自小在山林之中长大，对于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小动物还算是颇有心得。
只见她灵巧地飞身，踏上街边搭着的木箱，接着在白鳞兽来时飞快地跃向对面，灵力附着在脚下轻点，身形强行在空中停滞几秒，这段时间便足够她寻到晕乎乎的白鳞兽露出的弱点了。
一击即中后，楚相蕴已然到了她之前看好的最佳射击点，搭弓再次连射，将几只冲向谬详的白鳞兽逼开。
白鳞兽是一种很识时务的动物，攻击人类的例子极为罕见，此时的冲击失败也叫它们瞬间清醒，剩下三两只飞快地聚在一起向远处逃去，楚相蕴落在地上看着它们远去，没有去追。
刚才不知去哪的谬详此时突然冒了出来，看着楚相蕴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弯下腰试图握住楚相蕴的双手，被她的弓挡了回去，讪讪地收了回去，有点扭捏地看着她。
“……请说。”
“我想说……我能不能雇佣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叮——
楚相蕴仿佛听见了主线任务的提示音。
“嗯……”她作出沉思状，想要直接答应，却又突然想起了石竹清之前拉她进行的补习内容。
“报酬呢？”
“诶？”谬详一副没想到的表情看着楚相蕴。
楚相蕴没说话，反过来模仿他的样子，做出疑惑的表情，反叫谬详再一次涨红了脸——
他是真的很爱脸红。
“……灵信宝转账可以吗？”
楚相蕴点点头，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空白的纸，递出。
“欠条。”
过了一会儿，楚相蕴满意地对着阳光弹了弹手上的欠条，“去哪？”
若不是她年龄尚小，这简洁的话语与干脆利落的态度倒是很符合一位职业雇佣兵的形象。
红色再次爬上了谬详的脸，叫楚相蕴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希望，你能带我穿过这片沙漠，去往金砂城。”
*
“金砂城。”
楚相蕴用手指着位于地图左上的小点，谬详在一旁点点头。
楚相蕴手指未动，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表情略显严肃，要是石竹清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来她正在试图模仿陈万径，“你能指出我们在这个地图上的位置吗？”
谬详被她的态度感染，态度也不由地端正了起来，他靠近楚相蕴，将手指按在了地图右下角的边缘，“我想，应该是在这。”
楚相蕴将他的手移开，才在地图上看见那三个小字——
靠河村。
这三个字在此时显得有些异常沉重了，楚相蕴看着两个点之间的距离，只感觉尘沙扑面而来，太阳晒得她想要就此仰躺在地。
“护送任务……”
楚相蕴喃喃自语，难得尝到了沮丧的味道，而谬详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不敢出声。
事到如今，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楚相蕴曾悄悄拉开布带一角观察过谬详这个人，他的灵力构成很明显与那些流水式制造出的村民构造精细程度完全不同，他无甚武力值，但整体逻辑反应毫无疑问地表明，制造他花费了诸多心思。
楚相蕴确信自己没有找错目标。
护送任务也许对一般人并不算难，但对楚相蕴来说，主动出击才是她的一惯姿态，对于灵力过高的敏感度同时也注定了她更擅长单人行动。
石竹清曾评价楚相蕴，说她从不愿意回头，遮住眼睛的反而比只用灵力观察世界的她看到的更多。
楚相蕴其实没听懂石竹清的话，但这不妨碍她听从她的建议，尽量戴着眼罩，用这双不知是被诅咒还是被祝福的眼睛更多地注视与观察着周围真实的一切，而非是冰冷的灵力。
楚相蕴叹了口气，看向在等待在旁边惴惴不安的谬详。
“走吧。”
与此同时。
石竹清已然踏上了护送谬详上路的途中，虽然在观察地理位置上耗费了太多时间，但好在白鳞兽的到来为她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靠河村、金砂城，以石竹清的知识储备来说，这两个地名在她记忆中没有留下丝毫印象，大概率只是虚构的。
但在凌霄府的考试中，出现虚构的地名，本身也是一种信息提示——这是一件不能与人言说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公之于众？
石竹清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旁边走的气喘吁吁的谬详，这家伙的体力远低于普通人，甚至比不上石竹清一个小孩子。
是受伤？还是伪装？
思及于此，石竹清忍不住开始忧虑起了同在考场的楚相蕴，她一向不擅长与人交流，不知道能不能找出考题的关键所在？可千万别被骗了啊。
*
而此时的楚相蕴正在与谬详坐在一块阴影下的巨石后，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好了吗？”
谬详问道。
“等等。”
楚相蕴摇头。
就连考场外的监考老师也被这两位捉不到头脑的对话吸引了过来，几个人同时凑了过去，赫然发现，这两人中间，竟摆着篝火。
篝火之上，正架着一根木棍，瞧这手艺便知道是擅长丛林生活的楚相蕴削成的。而木棍之中穿过的，正是楚相蕴之前打死的白鳞兽尸体——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来这是做什么的吗？”谬详忍不住看着眼前的少女问道。
对于请求楚相蕴护送他这件事，其实只是他病急乱投医之时的脱口而出。从他踏上路途开始，仅仅是为了到达靠河村，护送他的人就已然死尽了。
他不怕死，但无意义的死亡什么也带不来，他必须要到达金砂城，完成他的使命，到那时才算对得起那些为他而死的人。
谬详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具与他躺在一起的尸体。
也许……楚相蕴会是下一个死在他身旁的人。
第三章 前往金砂城
“啪。”
一张卡片被丢在了谬详的身旁，他捡了起来，目之所及却是一片空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试探着向里面输入了灵力，接着猛地抬头。
“你是凌霄府的学生？”
楚相蕴用木棍扒拉了一下火堆，默默点头。
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眼前的人的目光便从忧郁、歉疚立马转变为了信任与激动。
“那我就放心了！”
还真搞这一套啊……
从楚相蕴发现包裹里多了这张卡片时便知道，石竹清在此之前给她千叮咛万嘱咐的送分点出现了——
简单来说就是……
打广告。
事实上，凌霄府每次的招生考试后，都会有专人做出考场视频精华剪辑，而凌霄府的学生卡算是其中出场率最高的一个片段了。
只要你拿出来，要么因为“你竟是凌霄府的学生，那便不能留了！”被杀，要么就是如谬详一般信任度upup，总之就是表明凌霄府的学生极其优秀且值得信任的广告桥段。
楚相蕴也是观察了谬详许久，才决定拿出这个关键道具来获取好感度。
“好了。”楚相蕴拿出一把匕首递给谬详，示意他自己割肉吃。
进食的时候往往是人较为放松的时候，同时……也是获取情报的好机会。
谨记着陈万径的教导，楚相蕴一边不紧不慢地吃肉，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既然我们现在是雇佣关系，那么你至少能告诉我一些我应该知道的情报吧？”
“啊……”谬详呆了呆，下意识地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太多，那对你太危险了。”
谬详的目光看起来非常真诚，同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愧疚之情，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个有勇气说出“穿越沙漠”四个字的人。
“没关系，你就先说说我们刚刚相遇时，躺在你身边的那具尸体吧？那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村里人。”
这是个不会引起对方太多警惕心的话题。
谬详愧疚的表情更明显了，“那是……之前护送我的人。”
“他为了护送你而死？”
“……对。”谬详沉默片刻才点头。
楚相蕴已然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了，虽然她观察那具尸体不算多，但也能看出对方伤痕累累，应是失血过多而死。但与此同时谬详身上虽然沾染了些许血迹，但却只是衣服有所破损，身上并无伤口，实在是过于古怪了。
这也就是她当时为什么那么果断就将弓箭指向他的原因之一。
忠心耿耿的护卫勉强护送雇主至靠河村中，在他们身后有着追赶而来的白鳞兽群，在看到人数众多的村民后退却，而此时的护卫在看见敌方离去时也再也坚持不住倒下……
剩下的村民不愿惹上麻烦，纷纷躲入家中，直到楚相蕴的到来再次打破了宁静……
听起来很符合逻辑，只是其中却仍有令人在意之处。
楚相蕴看着努力啃着烤肉的谬详，在心中写下了一个又一个问号。
过了半晌吃饱喝足之后，二人再次踏上了路途。
楚相蕴粗略估算过，以谬详的脚程，除去吃饭睡觉休息的时间，到达金砂城至少要花费三天时间。
这是个非常合适的时间，不算太久同时也能起到对学生的磨练作用，估计是考官们的有意设置。
但在沙漠中行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楚相蕴身形受限，估计即便是她扛着谬详跑一会休息一会也比现在要快一点。
说实话，在如今灵力普及的时代，谬详这样体力极差的人也是非常少见了。
“现在是哪一年？”
楚相蕴突兀问道。
谬详略显疑惑地看她一眼，“人族历第一千三百二十二年啊，怎么了吗？”
……人族历史总共才不到一千年。
楚相蕴摇了摇头，“没事，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眼下距离他们吃烤肉时已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太阳已然快要西沉。
在这路上谬详虽说总是一副快要背过气的模样，却从来没主动提出要停下脚步，叫楚相蕴有些意外他的坚持。
在此期间，也有零散三四只白鳞兽曾试图袭击过他们，但都只是试探一下就迅速逃离，楚相蕴为了保存体力也并未全力追击它们，毕竟食物也还够。
她曾有意无意地询问谬详是否知道操控这些白鳞兽的幕后主使，他实在不怎么会撒谎，红色都蔓延至了脖颈却仍说自己不知道，楚相蕴也就没再逼迫他。
两人寻了个遮风地，楚相蕴拿出水壶递给谬详，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毫不扭捏地接下了。
这个水壶其实也是楚相蕴的“任务道具”，一开始时就装在她的包里，虽说楚相蕴没有沙漠生存的经验，但估计水量应该是足够他们两人饮用的——
总不可能叫考生在考试时因渴死退场吧？
……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吧？
*
第一天的考试因为黑夜来到就此落幕，白日的考官与守夜的考官进行交接，伸着懒腰放松下来往外走。
“今年的学生，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其中一个老师感叹道。
因为打不过白鳞兽而含恨离场已经是算最普通的退场方式了，毕竟这是他们专门设置的第一个得分点。
但每次考试总会有那么几个“格外突出”的孩子，如果不是被禁止，凌霄府光靠剪辑这几个小天才的片段做搞笑视频可能就发家了。
有沙漠中不识路直接没找到考场的，有过于谨慎直接对谬详补刀导致重要NPC死亡的，还有个与前者刚好相反，对他人完全没警惕心的——明明接了护送任务却被村民拦了下来，说没办法看这么个老实孩子去送死。
甚至还有个非常擅长多想的孩子，坚决认为血迹是迷惑选项，至今都还在村子里四处打转。
退场与错误方式五花八门，就连设置考题的考官也是叹为观止，心想我出的题有这么难吗？
不过其中自然也有格外优秀的孩子。
譬如楚相蕴，虽然在细节上有些“活泼”，但无伤大雅，应对方式已经算是考场教科书级别了，算是暂时行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如果能维持这个水准，通过考试应该没有问题，凌霄府考试剪辑里的优秀案例也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当然还有些不走寻常路的，石竹清就是此类的代表了。原本她站在楚相蕴身旁时，瞧着还十分稳重，却没想到在考场之中发挥的……分外有特色。
石竹清的武器为石家祖传的“千壑印”，取自“千山万壑，不惧险阻”之意，主要使用方式当然不是拿来砸人，而是进行“盖章”，用游戏术语来说大约就是负责加buff的辅助角色。
据陈万径调侃说，石竹清曾靠着千壑印与楚相蕴的弓术配合，二人打遍青云学堂无敌手，合作堪称完美无间。他很是期待自家外甥女独自一人时的表现，连带着其他监考官也关注了起来。
却没想到石竹清的确非常擅长使用自己的武器，甚至……用得有些太好了。
监考官们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谬详被强化，被推出来，被打倒，再被强化，再被推到前面……已经变得逐渐麻木。
谬详对于白鳞兽的吸引力的确是独一份的，都不需要石竹清额外多做什么就能让他吸引所有仇恨，只是这么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就连监考官们最后也都不忍地转开了眼，只剩下陈万径还微笑着凝视屏幕，眼镜之上闪过一丝白光。
几位考官想到这里，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寒颤，决心还是别想那么多，赶紧睡觉要紧。
转眼间到了第二日，夜间的白鳞兽袭击自然是少不了的，考场外的光幕再次消失了几块，虽说减少了考官们的工作量，却不免叫他们又有些郁闷。
此时的楚相蕴正护送着谬详再次踏上去往金砂城的路途，为了保存体力，两个人并没有进行闲聊，只是一个劲的闷头赶路。
不过尽力的其实只有谬详一个人而已，楚相蕴只是在照顾他的速度，她还在心里反复推敲着考题。
如果竹清在就好了。
我可不擅长揣摩人心……楚相蕴思及此不免又叹了口气。
谬详看她一眼，努力再次加快了脚步。
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谬详也算是对楚相蕴有了初步的信任了解，不再用那种看似隐晦实但对楚相蕴来说再明显不过的目光打量她了，同时对待楚相蕴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这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挺合得来，都是比较纯粹直接的人，不会刻意去隐藏什么。
不过信任归信任，谬详对于自己必须去往金砂城的这件事的理由仍旧是闭口不谈，这么个明晃晃的考点题摆在面前却没法解开，像是什么东西悬在高处，叫楚相蕴总想抬头看了又看。
风沙飞扬，整片沙漠之中只留下了楚相蕴与谬详二人行走的足迹，但就在此时，楚相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停……”
楚相蕴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只见一只格外巨大的白鳞兽从沙土中一跃而起！
楚相蕴与它的眼睛对视，在那其中只望见了独属野兽的嗜杀与冷酷，她没有举起弓箭，反倒是用一只手拉住了想要向后退的谬详。
“别动，还有。”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几只普通的白鳞兽也从沙土中钻了出来，它们的身形在那只巨大的白鳞兽衬托下都可以称得上是娇小了。
眼见他们未动，那几只白鳞兽缓缓分散开来，对他们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且仍在逐渐收缩。
谬详虽然不明白楚相蕴的举动含义，但出于信任，即便身躯颤抖也压抑住了拔腿逃跑的欲望。
就在他们身后的白鳞兽快要触及到谬详之时，楚相蕴与那只巨大的白鳞兽同时有了动作！
第四章 对敌
巨大白鳞兽冲着他们在的方向狠狠压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楚相蕴扯着谬详的衣领猛地一拽，二人同时向左方倒去，避开了袭击。
不等谬详说些什么，楚相蕴用弓柄狠狠地砸向左侧包围圈的一只白鳞兽，在谬详诧异的目光下，那只白鳞兽竟当场失去行动能力。
“跑！”
没有超出楚相蕴的预想，薄弱的包围圈被撕开一个口子，她拉着谬详就向前跑去。
这完全就不是他们这个实力能够应对的灵兽！
除了跑路，楚相蕴想不到任何能够存活下来的办法。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柔软的沙地会限制人类的行走速度，但对有着粗糙脚掌的白鳞兽来说却没多大问题，更别提它们可以通过蜷缩身体滚动进行攻击。
如果楚相蕴此时丢下谬详，也许还能换得一点逃生的可能，但她不会那么做。
这是一场考试，而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与承诺。
果不其然，巨大白鳞兽如一座巨山般从他们身后轰地冲撞而来，楚相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再次扯着谬详闪避开，谬详被她带的踉跄摔倒在地，但不敢耽误时间，抓住楚相蕴伸来的手立马起身。
站稳之后他慌乱地看向楚相蕴，才发现不知何时楚相蕴的系在脑后的布带竟然丢失了，此时的她紧闭着双眼，面色有些发白。
没等谬详发问，楚相蕴拉着他寻了个方向继续逃跑，闭着眼睛似乎完全不影响她的视力。
谬详咽下对楚相蕴的关心话语，转而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说实话他已经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往哪个方向前进了，但楚相蕴坚定的步伐却带给他一些安心，虽然肺部快要燃烧起来，仍然不敢拖她的后腿。
明明是在跑步途中，楚相蕴的气息却仿佛没有变化，“谬详，你应该和我说实话了。”
“什……什么？”
“白鳞兽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最大的可能是受人操控。它们每次都能准确找到我们的位置，而它们的攻击目标总是你——”
“你身上，有吸引它们的东西。”
“我说得没错吧？”
谬详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巨大白鳞兽再次冲了过来，楚相蕴心里明白，同样的招数使第三次，就算是野兽也能识破了。
楚相蕴没有选择像之前一样拉着谬详闪躲，而是用力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谬详狠狠地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匕首，精准地插在了他身旁的沙地之中。
而谬详的第一反应是去摸索自己的口袋，如他所想般空空如也。
“希望你至少会用刀。”
楚相蕴在心里说道。
紧接着她便如离弦箭般冲了出去！
没有了谬详的拖累，楚相蕴将灵力附在脚上，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但她有意控制速度，一边跑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身后，那只巨大白鳞兽果不其然追了上来，不过几只小的白鳞兽却是分散开来，有部分留在了原地。
楚相蕴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那只巨大白鳞兽已然挨到了她的身后！
浩荡的沙漠或许对旁人来说难以辨认方向，但灵力就是楚相蕴最好的指引，这是她早就看好的白鳞兽埋骨之地——
亦或是，她的退场之所。
这里的最大特点就是岩石众多，不等白鳞兽冲刺过来，楚相蕴迅速跳上其中一块，即便站立处只有一点，于她而言却是如履平地一般。
已经没有瞄准的时间了，楚相蕴娴熟的举弓上弦，几支羽箭如同流星般射去，毫无意外，它们被白鳞兽挥手打开，折断，无力地跌落在地。
楚相蕴面无表情地听着白鳞兽的脚步声，也许是因为它终于抓到了不听话的猎物，这只野兽也起了玩弄的心思，伴随着它的喘气声，它行走的步伐如同催命符一般。
来了。
在白鳞兽接近的那一刻，楚相蕴想要故技重施向旁边闪去，却被白鳞兽预判，它发出愤怒的吼声，巨爪向楚相蕴挥下，毫不留情地将她狠狠打落在地。
但它的声音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张巨口不知何时被一把匕首撑住，鲜血淋漓。
在它没有章法的想要用爪将其拔出时，楚相蕴早已踏在另一块巨石之上，几支羽箭射穿了白鳞兽的掌心，同时她没有停歇，忍着灵力枯竭的剧痛，又是两根箭矢接连射出。
而这两根箭，对准的是白鳞兽的眼睛。
接着是白鳞兽的另一只手，以及它的脚掌，直至白鳞兽沉重的身躯无力地倒下，楚相蕴才停下射击的动作。
直至此时，白鳞兽仍在挣扎，楚相蕴跳下巨石靠在旁边大喘气，她用一只手按着心口，眼睛却紧盯着白鳞兽的方向。
过了片刻，楚相蕴小心地前行，即使白鳞兽已经一动不动了，楚相蕴仍然保持着警惕，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几近摸索一般的动作，她将白鳞兽口中的匕首拔出，接着狠狠插入它的心口！
白鳞兽的尾巴扫了过来，但那弧度已是微弱不可计了，楚相蕴没再躲闪。
果不其然，这只白鳞兽刚才只是晕了过去，但楚相蕴也没了能够幻化箭矢的灵力，方才冒险取刀，还好对方并不是装晕，否则楚相蕴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再次躲避的力气。
*
对于失明的人来说，世界是什么样子？
是没有颜色的虚无。
楚相蕴跌坐在原地，即便睁开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从谬详那里“抢”来的东西，这样能算通过考试吗？
楚相蕴的心脏在胸腔之中剧烈地跳动，对于她而言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好像有点恐惧，又有些快意，楚相蕴按着心口静静体会这种感受。
楚家人多半都在战场之上，活着的在战场上战斗，死了的在战场上死去，很少有能活着回到楚家的。族地留下的都是些残疾的家伙们，拄着拐没了手还在那尝试拉弓上箭，一个个的三天两头被抓去医院。
但楚相蕴从小听着这些人的故事长大，战斗如本能般融入她的骨血，楚家人从不畏战。
她早就想过会有灵力耗尽的那一刻，她也做得很好，不是吗？
楚相蕴轻轻摩挲着耳下的羽坠，呼吸缓慢的平复了下来。
接着世界仿佛再次被唤醒，楚相蕴的耳边传来了人声。
“你还好吗？”
楚相蕴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长睫掩盖不了她眼神的虚无，一时间空气寂静。
“……对不起。”
最终还是对方先退下步来，即便看不见他的神色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愧疚之情，“都是因为我……”
“没关系。”楚相蕴打断了他的话，扶着旁边白鳞兽的尸体缓慢站了起来，谬详似乎是想要伸手扶她，动作却犹豫不决，最后无力的收回了手。
“你在来的路上有看见我的眼罩吗？没有它……”楚相蕴左右四顾了一下，低下了头，“我什么也看不见。”
“抱歉……风沙太大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事，你能活下来就很好了。”楚相蕴勾起一抹笑，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她的话也稍微多了起来，“我真没想到你能活下来。”
这话有点带刺，谬详摸了摸鼻子，解释说：“都是侥幸而已……剩下那些普通的白鳞兽很好对付。”像是担心楚相蕴不信，他又急急补充道，“我一解决完就来找你了，等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是面前这副景象了。”
楚相蕴深吸一口气，略微平静了心情，开口道，“你现在还能认出我们的目标地吗？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了，但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失约。”
“嗯……金砂城的方向……”
楚相蕴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不耐烦地扭头，“你是在转圈吗？好吵。”
“对不起……”谬详再次无措地道歉，“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嗯……要我牵着你走吗？”
“不然呢？”失去了视力后，楚相蕴似乎显得格外浮躁，令谬详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匆匆拉向楚相蕴的手。
楚相蕴下意识躲开突然伸来的手，等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尴尬地停下，任由谬详牵住她向前走去。
一时间沉默无话。
走了一段路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楚相蕴停下了脚步，谬详略带疑惑地转头看她。
“对了，”楚相蕴掏了掏口袋，从中拿出来一块小巧精致的令牌来，“这个还给你。”
没等谬详回话，楚相蕴就将东西强硬地塞进他的手中，“这东西还是放在你身上比较好，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有白鳞兽袭击了。”
谬详下意识地收紧掌心，接着又有些犹豫，“但是这东西……”
“我知道这东西可以起到防护作用，是灵器吧？”
谬详点了点头，想到楚相蕴看不见，又急忙回话，“是这样的，这一路上靠着它保护了我很多……抱歉之前没告诉你。”
楚相蕴轻哼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孩子气，“我不在意。”
她的言下之意是她根本不会贪墨他的东西，反倒叫小心翼翼藏着东西的谬详显得小气了。
不过看样子也能得知，楚相蕴看起来就像是不缺好东西的人，从她那优秀的武器质量与奇异的眼罩就能一窥一二。
两人再次踏上了路途，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第五章 相遇、别离
没走多久，这次却是谬详先停下了脚步。
“走不动了？”明明是普通的疑问句，却硬是叫楚相蕴说出了一种反问的语气。
仗着楚相蕴看不见，谬详愤愤地咬了咬牙，做了个虚敲楚相蕴脑袋的动作，看她毫无察觉，又悻悻收回了手，叹了口气。
“不是……”他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天已经黑了，我们先在这里停下来休息吧。”
明明看不见，楚相蕴还是下意识抬了下头，反应过来后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我知道了。”
谬详引着楚相蕴到了避风口，扶着她坐下来后，说道：“我们的包裹都丢失了，我去找食物，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源。”
楚相蕴扬了扬眉，满脸不信任。
“……我不会走远的！”
谬详没等楚相蕴答应，就选了个方向大步走去，徒留楚相蕴一个人坐在沙地里，捧着脸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快一个小时，谬详还没有回来。楚相蕴终于变换了姿势，丧气地仰躺在了地上。
“唉……”
终于走了。
楚相蕴睁着眼睛凝望夜空，伸出手描摹着灵力流动的轮廓，虽然此时看不见美丽的星星，但这精巧的灵力构造就足以令她着迷。
明明能看见却要装看不见……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
其实一开始楚相蕴是没察觉到什么问题的，那时她是真的耗尽了灵力，什么也感受不到。
那个人的声音，语气，态度都昭示着他的身份毫无疑问，但只要与对方接触了解之后，就会发现处处都是违和感。
首先就是楚相蕴第一次的试探——
“我真没想到你能活下来。”且毫发无损。
其实这是楚相蕴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意的事情了，从她发现谬详的护卫满身伤痕，而谬详却只是衣服有所破损时，她就开始思索这件事。
不过这个疑惑在楚相蕴被巨大白鳞兽袭击后就已经解开了。
当时她明明被白鳞兽爪从巨石之上狠狠砸倒在地，却意外的毫发无伤。
这一切的原因毫无疑问——是那时正在她口袋中微微发热的令牌。
如果那块令牌是件防御灵器，一切的疑点就迎刃而解了。同时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谬详明知道身上有吸引白鳞兽袭击的东西，却没办法丢弃那样物件了。
因为那是他的保命道具。
本来楚相蕴还以为令牌才是谬详需要前往金砂城的原因，但现在看来还另有其物。而之前那个冒充谬详的人……恐怕就是本场考试的“大题”了。
对方应该就是那个操纵白鳞兽的人，同时在谬详的令牌上动手脚的人应该也是他。
在控制巨大白鳞兽袭击他们之后，他追着令牌位置而来，却没想到令牌此时竟然不在谬详身上。
之后就是双方的周旋试探，在确定楚相蕴不知道谬详的位置后，对方便毫不犹豫的将楚相蕴抛弃在了这片沙漠之中。
不过像这种人，没把楚相蕴杀人灭口已经算是仁慈了，楚相蕴猜测这估计这也是考试有意放水。
只是现在……
楚相蕴有些无奈地叹气。
明明是护送任务……她却把护送人物弄丢了。
*
另一边。
“一会我拖住它，你往那儿跑。我们离金砂城已经不远了，你只要一直跑一定能到的。”石竹清啐出一口血来，那是她之前挡在谬详身前所受的伤。
没得到回应，石竹清瞥向身旁的人，“听见了吗？”
谬详却是咬着牙没看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狠狠一掌击向自己的心口，在石竹清震惊的目光下将手伸入其中，取出一张染血的纸来。
令人惊诧的是，自伤后的谬详气色反而恢复了些许，不如之前那般虚弱。
他将纸张递入石竹清手中，第一次与她完完全全的对上了目光，而不是如之前那般躲闪。石竹清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似乎年龄并不大，眼神中还带着清澈的学生气。
“将它送往金砂城，只要能交到那里的知宁司就可以了，拜托你了。”
石竹清怔然，张口想要说话，却又讷讷无法成言。
“还有……”谬详犹豫了一瞬，却又下定了决心，“小心一个叫连纹缨的人。”
说完，谬详便往金砂城的相反方向跑去，那只巨大白鳞兽紧随其后，扬起一阵沙尘遮住了石竹清的目光。
石竹清握紧了手中已然暗淡下来的千壑印，脑中思绪混乱。
她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的无力。
再次遥遥远望了一眼，石竹清朝着金砂城的方向跑去。
*
总之先往金砂城的方向走吧。
楚相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辨认了一下方向，向前走去。
那个人大约是故意的，带楚相蕴走的方向的确也是金砂城的方向，可能是想着路上说不定会遇上谬详，只是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谬详躲了起来，路上一无所获。
现在楚相蕴还没有被判定考试结束，说明谬详大概率还活着，但同时他也应该还没有到达金砂城，还在路上。
在路上。
这在茫茫大漠之中，并不算是件好事。
目前楚相蕴的手中几乎可以算是真的空无一物了，食物、饮水、任务物品，一概没有，好在她的武器质量还算一流，此时还好端端的待在她的手中。
在野外生存里，忍耐是楚相蕴所学的第一课，放在沙漠之中也没什么区别。
即使口中干渴，腹内空空，楚相蕴的脚步却仍然不停，她担心谬详那边再出什么意外。
命运并没太眷顾楚相蕴，在行走了一夜后，楚相蕴到达了金砂城，四处打听之后却并没人见过任何类似谬详的身影。
难道他还没到吗？
楚相蕴立于城门口之上的沙岩之上，不停逡巡着远处，希望能找寻到那个熟悉的灵力波动，周围路人途经时总是忍不住打量她。
“小姑娘，喝点水吧。”一名正在路边巡逻的警察走到楚相蕴身旁，将还未开封的水瓶递给她。
楚相蕴没有推拒，接过了水瓶向对方道谢。
“你是在等人吗？这太阳多大啊，要不然去警察局等吧，我们一边巡视一边帮你留意着好吗？”
见她接过了水瓶，好心的警察继续劝道。
事实上，他们一群人已经观察楚相蕴有一段时间了，商量之后还是放心不下，一群人推了他过来询问。
“谢谢你。”楚相蕴准确的面对他的方向点头道谢，一边有些困扰地说：“我担心他找不到我……”
“您见过我要找的那个人吗？大约这么高。”楚相蕴比划了一下，“看着很年轻的男人，衣裳有些破烂……”
“是那个人吗？”警察突然打断了楚相蕴的话，向远处指着。
楚相蕴立刻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叫她印象深刻的灵力波动，不等她跑过去，对方就先看见了站在高处极为显眼的她，匆匆奔了过来。
“你还好吧？”
相同的话语撞在了一起，两人又同时露出了个笑容。
警察见此也放下心来，悄悄离去。
楚相蕴还未继续开口询问谬详的经历，便见他先递给了她一样东西，竟是她遗失的眼罩。
楚相蕴有些惊讶地接过系上，抬眼再去看谬详，才发现他浑身是伤，白色的衣服都快变成土色了，本来只是稍有破损的衣服也快成了布条，与之前判若两人。
想起似乎是自己夺走了对方的防御灵器，还将其丢给了几只白鳞兽，楚相蕴不由地感到有些心虚。
好在谬详似乎并没在意，大概是终于到了金砂城，对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舒畅放松，楚相蕴第一次见他用如此激动的语气说话。
“谢谢你，小楚！”见他激动的都有些哽咽，楚相蕴连忙将手中的水瓶递给他，谬详接过饮下，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话。
“多亏了你，我终于到了金砂城！”
谬详说着，一边还看向城门镌刻着的城名，眼角似乎还带着点点泪光。
“没关系……”面对着这样的热情，楚相蕴有些无所适从，声音低了下来。
为了缓解情绪上的尴尬，楚相蕴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以为你应该会提前到。”
“啊……”谬详转头，没看楚相蕴反而先红了耳朵，这副模样让楚相蕴熟悉了起来，心情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她难得语气温和地询问。
“我去找你了。”随着他的叙述，楚相蕴隐藏在布带下的眼睛恍然睁大，“抱歉，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了那只白鳞兽的尸体，我想你可能是来找我了。我担心我再回头我们可能又会错过，所以只好一直往金砂城的方向走，可能是因为这样耽误了时间……”
楚相蕴久久没有言语。
她从来没想过……谬详竟然会回头找她。
在冒着危险找寻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与前往金砂城完成自己的任务之间，对方竟然选择了前者。
与其说这是游戏npc的逻辑设置，楚相蕴更愿意相信，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楚相蕴看着面前还在茫然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的谬详，摘下了刚刚系上的眼罩，一点一滴从头开始描摹面前之人的灵力流动，之后又转头观察这个城中匆匆行走的所有人。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楚相蕴的脑内一片空白，一时甚至忘记了自己此时正身处何处。
直到面前的场景开始崩塌，漫天的灵力化为光点四散，谬详的身躯也飞速变浅直至消失，楚相蕴才回过神来，试图上前抓住对方，却是无济于事。
“等——”
幻境结束的如此之快，快到楚相蕴连话都未说完就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现实之中。
——考试结束了。
第六章 猜想
“自从考试结束后，你出神的频率似乎高了些。”石竹清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在楚相蕴面前，盘子与桌面接触发出的清脆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楚相蕴将目光从桌面缓缓转移到了石竹清的脸上，看她一副明明好奇得不得了却硬要楚相蕴先开口告知的模样。
“嗯……”楚相蕴微微直起趴着的腰，石竹清提起心来，却又见她犹豫着再次泄气趴回桌面。
如果不是了解楚相蕴的性格，石竹清真觉得她在故意戏耍自己。
看来只能自己先开口了。
石竹清坐在她身旁，故作不经意地开口，仿佛只是寻常聊天，“还在想谬详的事情吗？”
楚相蕴点点头，拿着牙签叉了块苹果块放在四仰八叉睡着的啾啾上方摇晃，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自那天考试结束后已经过了一天，楚相蕴早已将自己在考场内一切经历尽数告知了石竹清。
谬详的事对于石竹清来说并不算多愉快的经历。
即使那只是个幻境，但对于石竹清来说，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人的牺牲，也是她第一次品尝到独自一人的无力滋味。
她一贯骄傲，所以对这场经历一直闭口不言，好在楚相蕴也从不会追问这些事。
只是为了自己处于困扰中的青梅竹马，她也不得不提起神来，拿出纸笔来开始帮忙分析。
“我真是欠你的……”石竹清嘟囔了一句，拍了拍小狗一样伸过来的楚相蕴脑袋。
“首先，第一个可能，也是我个人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多想了。”
“PASS！”楚相蕴举手。
我敲！
石竹清极其熟练地用千壑印敲了一下楚相蕴的脑袋。
“呜……”楚相蕴捂住脑袋，识相地端正坐姿。
石竹清不受影响地继续分析：“根据我在网上查阅的，凌霄府近十年考试内容解析来看，凌霄府的幻境设置从没有真人扮演的先例。同时从工作量来看这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你知道每年参与考试的人有多少吗？凌霄府的老师又有多少？”
“不能招募志愿者来演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参与。”
石竹清瞥了眼抱着苹果块啃，试图参与对话的啾啾，反驳道：“那你怎么保证志愿者不会泄露考试内容？又怎么保证所有志愿者都能认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呃……定灵契？做培训？”
石竹清抱臂，挑眉示意它继续说。
啾啾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的话十分没道理，不由得小声下来。
“你也能想象这些工作量有多大吧？凌霄府的人要是有这么闲的功夫不如好好去做一下他们的校园道路规划，看新闻上每年多少迷路的。”
“咳咳。”
眼见石竹清莫名又开始了她的毒舌吐槽，楚相蕴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快回归主题。
“……总之这是不可能的。”石竹清话语一转回到正题，“你觉得他和别人格外不同，可能是考官设计花费了格外多的心思，要不然就是今年的硬件设施有所升级，布置考场的灵器用了那么多年更新换代一下也很正常。”
楚相蕴蔫了下来，啾啾没办法见她这幅模样，跳到石竹清面前问：“这不只是第一个可能性吗？既然有第一个可能那还有第二个吧？”
“第二个可能……”石竹清微微皱眉，声音低了下来，“这是我个人的猜测，只是猜测。”
石竹清眼前仿佛又出现那片大漠与那张染血的纸，以及那个毫不留情自伤的人。
“我怀疑……他不是人。”
“…………”
“竹清，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啾啾伸着小短手试图测量她的额头温度。
石竹清黑脸，毫不留情地把千壑印压到它身上叫它安静。
接着她看向楚相蕴，见她托着脸正在沉思，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如果是楚相蕴，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楚相蕴从小就是如此，对自己信任的人说的话总是深信不疑，无论那话多么离奇，她都会思索其中的可能性。
这是她的缺点，但也是她的优点。
石竹清继续补充发言：“在考试最后，我亲眼见他从身体内取出一张纸来，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与空间相关的灵法一直是各大高校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真的钻研出结果来。如芥子戒须弥环等灵器都不过是取个噱头，大家都知道东西不过是被丢了进去做了压缩，里头也不能放过大或过于坚硬的东西，装点衣服食物就差不多了，实在是鸡肋。”
“更别说作用于人之上的空间法术了，像谬详那样的，虽然只是放了一张纸，也是叫人无法想象的。”
“你确定不是作用于他衣服上的法术吗？”啾啾问道。
“我确定。”石竹清说到这里突然感觉有点羞耻，“咳……他取东西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一掌击向心口，我以为他要自杀呢，结果只是把衣服弄破了，才把纸拿出来的……”
“……”
“我觉得可以举报他在未成年面前耍流氓。”啾啾正经点头，接着又迎来了被压在千壑印下的命运。
“我觉得……”楚相蕴终于开口，吸引了一人一兽的注意力，“我觉得他是人。”
啾啾有些得意地瞥向石竹清，却见她正盯着楚相蕴，在认真聆听她的话语。
果然，楚相蕴继续说道。
“但不仅仅是人。”
“……薛定谔的人？”啾啾忍不住吐槽。
注：传闻中曾有位名叫薛定谔的学者，他为了研究空间术法，将一只猫兽置入他研发的空间灵器中观察状态，然而灵器出了问题无法再次打开，至今我们也不知道那只猫兽究竟是死是活。
石竹清这次没再理它，跟上了楚相蕴的思路，话语一针见血，“你认为他和一件空间灵器相融合了吗？”
“一件半成品空间灵器。”楚相蕴补充。
石竹清转了转手中的笔，突然一转话题，“我看不清那张纸上的内容。明明被血染透，那张纸却完好无损，只是完全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楚相蕴没说话，她知道石竹清此时只是在自言自语，在她陷入深度思考时有时就会这样。
石竹清语速加快，“这是一件无法与人言说的事情。”
“是信件？是名单？是——”
“图纸。”
看见谬详的模样，谁都没法说他会是个间谍或是战士，但若说他是个学者怕是没人会反对。
“一个研究空间灵器的学者……”
啾啾被此时严肃的氛围感染，跟随着她们的思路问道：“一个学者为什么会被追杀？”
“正因为是学者才会被追杀啊。”石竹清嗤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若有所思。
“……算了，像你这样的小笨蛋是不会知道这种大人的事的。”石竹清转头看还在沉思的楚相蕴，“我想这就是他与旁人格外不同的原因吧。”
见楚相蕴还是有些不解的样子，石竹清妥协道：“下周一录取通知书应该就会寄到，之后我陪你再去问问我舅舅，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好了，我渴了去倒杯水。”解开了个谜题叫石竹清很是有些愉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啾啾立马抓住她的衣摆窜上去，“带上我带上我，我也渴了！”
最后这个房间只留下沉思中的楚相蕴。
良久，她才疑惑地出声。
“所以……为什么是学者就会被追杀啊？”
*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不出意外的，楚相蕴与石竹清都收到了凌霄府寄来的录取通知书，随信附有一个手环与收信人的学生卡。
这两人收到信后都只是匆匆扫了眼内容，一人便开始拿着手环探索使用方式，而另一人则盯着学生卡玩得不亦乐乎，只剩下只星飞鼠看着通知书不住欣慰点头。
过了一会儿，石竹清便搞明白了手环的使用方式，“看来凌霄府的学生手环与目前市面上流行的那种也没什么区别，按键都差不多，不算难用。”
“相蕴，我已经帮你设置好了账号，同时我们俩的联系方式也加好了，待会我给你讲一下常用的几个键，除了这几个键外不要乱按。”
楚相蕴放下学生卡乖乖点头，她知道石竹清的脑内此时一定闪过了很多往事，为免触她霉头，即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绝对不能反驳。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起楚相蕴过往的辉煌战绩了。她并不算是个电器杀手，但她却很擅长挖掘一些……厂商自己可能忘记了的功能设置。
比如将机器语言设置成稀奇古怪的外语都算是常规操作了，或是莫名其妙注销了自己的账号也是常事，不知按到了什么键自动拨打了报警电话，突然给所有人群发胡言乱语的符号……等等等等，在她们俩认识的这近十年来，这些事情比比皆是。
甚至为了安全起见，到目前为止楚相蕴用的都是宝宝版手环，也就是限定了很多功能无法使用的那种。
其实她本人对社交软件或是娱乐工具都没什么兴趣，但不知为何任何电子工具到她手中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石竹清用怀疑地目光扫了她一圈，想想凌霄府地处孤地，手环毕竟是她们目前唯一能使用的通讯工具，只好暂时收起了心中的担忧。
看着楚相蕴听话的面容，她又软了语气道：“也不是不让你使用，但是如果你想按其他的键记得先问问我或者其他人，不要自己随便按。这手环造价听说还挺贵的，无故损坏自己要全款换新的。”
见她不似生气，楚相蕴胡乱点了点头，又转而拿起学生卡开始把玩。
这家伙……一向很会察言观色。
石竹清咬咬牙，心想自己不和还用宝宝手环的人计较。
她也拿起自己的学生卡看了看，这与凌霄府入学考试幻境里的那张没什么不同，输入灵力后就会出现持有者的姓名。
“学生卡有什么特别的吗？”啾啾凑到楚相蕴身旁，说话间白色的胡须微微颤动，扫过楚相蕴的肌肤带来些许痒意。
楚相蕴摇摇头，“我只是好奇它的构造。”
石竹清毫不意外她的回答，楚相蕴一向会对这些可以称为“灵器”的东西展现出尤其的好奇心。
“如果好奇，之后记得在铸器课上好好听讲。”石竹清叮嘱了一句，接着打开了新得到的手环，光屏展现，她只是随意操作了一下便有画面投影至墙面。
楚相蕴敬佩地看她一眼。
“……”每次竟然只有这种时候能够得到她这样的眼神，石竹清也是有些心情复杂。
“——凌霄府的剪辑视频应该也出来了，我们来看一下吧。”
第七章 影片
影片随着监考官一声“凌霄府入学考试马上开始——”正式播放画面，随着背景音乐响起，镜头飞速掠过了各地几个正在准备的考场，人数众多，场面颇为浩大。
其中画面在几位考生身上格外多停留了几秒，想来这就是这次考试的优秀生代表了，楚相蕴与石竹清二人自然也在其中。
考场大门轰然开启，世界也从此刻开始崩塌重塑。沙土堆砌之中大漠风沙四起，即便身处镜头之外仿佛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灼热，BGM为了配合画面也掺杂了些许沙漠风情，旋律悠扬。
石竹清扬扬眉，打开了弹幕设置与实时评论。
【凌霄府不去做游戏是全世界的损失！】
【标准开场】
【这次的考试场景是沙漠啊，扬北的考生是不是有主场作战优势？】
【前面的，我们扬北虽然有沙漠，但不是住在沙漠里！！】
镜头俯瞰过整个考场，紧接着竟然坠入一片黑暗。
如同被人按了音量键一般，BGM逐渐减小，但画面中却出现了一人的呼吸声，从模糊到愈发清晰沉重。
【前方高能！】
红色的弹幕齐刷刷飘过，画面也随之明亮，但带来的却不是希望。
这似乎是一个人的第一视角。
他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同伴的尸体，身下的血迹已经在阳光下干涸，同伴却还睁着眼张着口，仿佛还活着一般。
【第一次看凌霄府的剪辑影片，终于知道为什么有观看年龄限制了……】
【今年难道走恐怖风？荒漠版丧尸围城？】
【朕的高能预警大军呢？？快快继续护驾！】
好在剪辑人员也了解观众的心理尺度，尸体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接着镜头便转向了蓝天，之后便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你还好吗？”
来人将手伸向镜头，在看清她的那一刻，画面中的弹幕都有所停滞，露出她整张面容来。
来人恍若九天神女，面若桃花，眼含春水，即便尚且年幼也能看出日后姝色。她仅是一蹙眉，就叫弹幕迎来了一波大爆发。
【首先我不是女同】
【其次这是我老婆！你们不许看！】
【警察查水表，开门！】
“这谁啊？”啾啾很是有些不忿，第一个出场的竟然不是它家小云，真是岂有此理。
这样的美貌绝不会寂寂无名，石竹清拿起手机随便翻了翻，就找到了此人的信息。
“裴央，澜都人，十五岁。身高……”石竹清越念越皱眉，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信息，“武器为幻魄灯，推测是以制造幻境为主要攻击方式。”
“竹清不喜欢她吗？”楚相蕴敏锐地问道。
“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气场不合。”石竹清刷新了一下页面回到最初，眼神停在裴央的名字上，“裴家……哼。”
“裴家是什么很有名的家族吗？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啾啾有些疑惑。
“算是曾经很有名的北方世家吧，祖上和石家有些姻亲关系，但后来石家搬到了南方，就没再来往了。”
“这么看你们家历史也很悠久嘛。”啾啾突发奇想，与石竹清对视道：“苟富贵，勿相忘！”
啪！
啾啾再次被千壑印镇压。
楚相蕴同情地看它一眼，实在不忍，立马转头看回影片。
此时影片已演到了第一波白鳞兽袭来，画面在不同考生之间快速切换，众人有着各自不同而独特的战斗方式，但剪辑之下呈现的动作都是格外优雅飘逸。
在专业灵师看来估计觉得过于多余且花里胡哨，但对于业余观众来说可以算的上是赏心悦目惊叹不已了，而此时的背景音乐也搭配得恰到好处，鼓点节奏格外激昂，调动情绪。
不过其中有一个人令人分外在意。
“为什么这个谬详也在战斗……他原来武力值还不错？我记得我的谬详一直躲在我背后……”而且躲得格外敏捷快速，令楚相蕴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石竹清：“……”
之后一定要给自己加训！
好在楚相蕴并没有非要得到个答案，只是随口一提，不过啾啾倒是试图用自己的小眼睛瞥向石竹清，当然是再次被对方以武力无情摁下了。
【好燃！】
【看来今年凌霄府的生源还是格外厉害啊，期待之后的高校联合竞赛了】
【那个用弓的妹妹是谁啊？蒙着眼还射那么准，有点酷哦】
【我喜欢这个用剑的小哥，考场发的制式武器都能用这么好，很难得】
一时间弹幕气氛其乐融融，评论区讨论各个考生的高楼也是热火朝天，不过其中也有重点放在考试内容的观众。
【看了这么久，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历史事件吗？】
【不了解……】
【问了学历史的大佬，表示在翻书了】
【学传媒的表示近几年没找到白鳞兽袭击的新闻】
【灵兽研究系的表示必须要上来说一句话！白鳞兽性情温和，极少袭击人类！也没办法受人操控！】
【被楼上惊呆了……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这谣言都传多少年了，白鳞兽可能会被药物或者精神影响，但目前没人能做到大规模控制白鳞兽精准袭击，而且要袭击肯定得找更具攻击力的灵兽吧】
【呃……所以这次考试内容完全是虚构的？】
【应该不会吧，我个人觉得可能原本是杀手袭击，为了和谐改成了白鳞兽】
【尸体都没和谐，干嘛要和谐杀手啊】
【因为考生都还是未成年啊……叫未成年杀人太为难了点吧】
【我押楼上】
【所以还是接着看吧，按照惯例视频最后应该会标出真实事件人物原型的】
……
在播放了几位考生护送谬详上路的片段作为过渡后，影片来到了高潮部分，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巨大白鳞兽突然袭来！
奋力拼杀之下，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死亡与别离。
谬详的令牌虽然是件极为好用的防御灵器，但灵器也有寿命终止破裂的时刻。
虽然也有如楚相蕴这般在令牌损坏之前以伤换伤击杀白鳞兽的，但因为自身耗尽了灵力，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谬详在幕后黑手手下不幸殒命，最终自己承担起送信的义务。
“别管我了。”
“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真是太好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比我更有用，拜托你帮我把它送去金砂城。”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要好好活下来。”
背景音乐随之低沉忧郁起来，屏幕前的观众也大都泪眼模糊，他们看着有的考生奋不顾身挡在谬详身前死去，有的考生紧握染血纸张踏上逃亡之路，还有的考生——
“你是在转圈吗？好吵。”
“…………”
为什么你可以面对幕后黑手说话这么嚣张啊！
不知道凌霄府宣传部的出于什么想法竟然将这个片段也剪了进来，不过非常有效地缓解了观众们的悲伤心情，甚至让他们突然感觉有些解气。
即使是早已听楚相蕴描述过经过的石竹清也是心情复杂，她没想到原来自己的青梅还能有这样一面。
不过仔细再看了看，石竹清突然有一个猜测——
“……你是不是在模仿秋琳？”
楚相蕴点了点头，她就知道竹清能看出来。
“秋琳？谁啊？你们还有这么个同学吗？我怎么不认识？”啾啾跳了起来。
“秋琳……”石竹清有些头疼的按住太阳穴，“她是个电视剧角色……”
“算了，我解释不清楚，我搜索给你看。”
一手按住像个弹簧似的啾啾，石竹清随手找了个视频网站搜索“秋琳”二字，之后点开了视频。
“我真没想到你能活下来。”——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刚刚脱险的男主说的话。
“你是在转圈吗？好吵。”——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崇拜地绕着她说话的女主说的话。
“我不在意。”——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说谎被发现后的女配说的话。
“走不动了？”——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约她爬山自己却喘不过气停在半路的男配说的话。
秋琳，一个全剧看不起所有人的女角色。
“…………”
沉默许久，啾啾才犹豫着找补。
“嗯……小云以后可以做演员。”
石竹清难得赞同它的话，无言地点头。
一人一兽再次看回画面，发现此时影片已经接近了尾声，虽然中间风格有点奇怪，但整体还是一部有燃点、有泪点的合格剪辑，放到大屏幕上做电影也不会违和。
最后的镜头，是一位考生历尽千难万险，最终将东西成功交予知宁司的画面，感人至深。
随着开头的BGM再次响起，影片开始播放起了制作人员的名单，同时旁边小窗还有些考生花絮，譬如开头在那里扣墙皮的石竹清，或是亲手补刀谬详的谨慎考生等等。
石竹清脸色一红，双手捂脸。
为什么会把这个剪辑出来啊！
她在心里呐喊，面上努力保持着平静的模样。
楚相蕴倒是没在意那些，安静地等待据说会在最后出现的“彩蛋”。
果不其然，随着制作人员名单播放完毕，音乐声也逐渐减小至消失，一片黑屏之中打出了几行白字。
——谬详，化名，凌霄府铸器系四年生，于人族历887年11月31日生于尚岩，于909年5月15日死于荒漠。
何来洒落樽前语，天下英雄惟使君。
第八章 老师
一室寂静，良久之后，楚相蕴才率先开口道：“我们去找陈老师吧。”
石竹清仿佛被惊醒一般打了个颤，下意识应了声，跟着楚相蕴走出楚家。
不知味地跟着楚相蕴走了半天，石竹清才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明明年龄还比相蕴大上几月，自称是她的“前辈”，当初认识时就受舅舅所托，说好自己要保护她的，如今怎么自己反倒没有她显得冷静？
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但凌霄府既然以此作为考试内容，就说明他们必定是想做些什么的，为了谬详，也为了所有人。
在这自怨自艾反而是最没意义的，不如说这样才是辜负了谬详的牺牲。
相蕴想必比自己更先想明白这个道理吧？
思及于此，石竹清点了点头，心想自己也决不能落后，加快脚步走到了楚相蕴的前头去。
楚相蕴落在了石竹清后边，跟着她的背影前行，心中疑惑。
竹清为什么看上去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原来她那么在意谬详的吗？
*
楚相蕴居住的地方与陈万径家并不算相隔太远，在看完影片之后，陈万径也早已备好了茶点等待她们的到来。
两名少女与他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如同过去每天在青云学堂一样，抬头望向他的面孔，聆听他的教诲。
不过就算是陈万径，也为她们能推测到如此地步感到吃惊。
他没有先告知她们猜想的对错，而是颇为感慨的点头。
“我很为你们骄傲，真的。”
石竹清的耳尖瞬间被染上一抹红色，她想叫陈万径别说了，但很明显对方目前的身份并非她的舅舅，而是老师，她也只好抓着自己的衣角默默不语。
楚相蕴就淡定多了，她只是不说话地继续看着陈万径，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似的。
陈万径含笑看着面前的两人，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回忆。
当他因一时意气愤而离开战场时，比起对那些小人的憎恨来说，他心中更多的是迷茫。
近乎逃离一般，他回到了家乡。
幸而这片土地从不会拒绝归来的游子，即便名为名进乡，但回到这里的无名之人得到的，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春风细雨。
繁茂广阔的客溪林带给他的不仅是心灵上的洗涤治愈，也为他带来了无可代替的天赐之礼。
楚相蕴。
当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时，她正坐在草地之上与一只星飞鼠玩着翻花绳，只不过那是一根除了她谁也无法看见的绳子——从虚空之中出现，由灵力编制而成。
如果不是他在战场上呆了那么久的时间，对灵力培养出了极高的敏感度，他可能会以为面前这个女孩是疯了也说不定。
他并没有贸然前去搭话，只是日复一日的看着她，而她似乎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毫不在意远处一直在观察自己的怪人。
后来陈万径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个女孩是楚家的孤女，无母亦无父，更重要的是，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
那是一块未经雕琢便已散发光彩的美玉。
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的第二天，陈万径就去青云书堂应聘做了老师，直到现在，他已没什么能再教她的了。
何其幸运，亲眼见证一名天才的诞生，同时参与她的成长。
“……舅舅。”石竹清终于还是忍不了这个黏黏糊糊的气氛了，百般忍耐之下才没有做出欺师灭祖的行为。
陈万径眨眨眼，握拳抵在嘴上，轻咳两声，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当然，还有他可爱的外甥女，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那么，我就先说结论吧。”陈万径正色道，“你们的猜测是对的，不过还不止如此。”
石竹清略带兴奋的与楚相蕴击了个掌。
“总之，具体的就让更了解的人和你们说吧。”
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就见门外走进来一名女性，她身穿白色衣衫，黑发之上绑着红色发绳，腰间却系有樱粉色垂带，增添几分风流的同时，也冲淡了她眉眼之间的凌厉。
“怎么那么快就把我叫出来了？”她进门后冲着陈万径笑道，陈万径还未回答，空气中突然传来个细小的声音。
“竹清，这是你舅妈吗？”
哐当。
石竹清反射性地用千壑印砸过去，啾啾惨叫一声从楚相蕴肩头掉下去，没想到却落到一双柔软的手中。
那双手轻轻地抚摸它的皮毛，却叫啾啾莫名觉得毛骨悚然，立马连滚带爬地窜到近处的陈万径身上，之后钻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再也不肯露头。
楚相蕴看着这一场闹剧，有点不想说话，试图假装那只星飞鼠与自己无关，好在陈万径也不会和她计较，只是把账都记在了这自作自受的小家伙身上。
那名陌生女性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一样，转头看向楚相蕴与石竹清，微笑道：“你们好啊，之前就在影片中看到过你们的身影了，现在一看果然是不同寻常。”
楚相蕴眨眨眼，“哦，谢谢。”
人家明显是在阴阳怪气吧！？
石竹清决定还是自己来承担交涉的责任，努力把话题扭回正道，“不知道您是？”
那人看向她，突然将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笑容扩大。
“你们好，我是——”
“连纹缨。”
“……”
石竹清看看周围，正在和啾啾愉悦玩耍的陈万径，一脸天真的楚相蕴，悲哀地发现，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她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她紧紧地握住千壑印，在脑内思索究竟该用哪个术法。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连纹缨放下手，笑出了声，“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玩笑？”
“连纹缨的确是我的名字……不过我是凌霄府的老师。”
“诶？”石竹清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陈万径，对方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也是笑着点头。
一番解释之后，石竹清才算明白，因为凌霄府这次考试的人名地名全都是虚构的，而连纹缨作为出题人之一，故意将自己的名字设定成了最终反派的名字，以此作为一个小小的彩蛋。
“等到那些入学的孩子们见到我后，反应不是会很有趣吗？”她笑着对石竹清眨了眨眼，“就像你一样。”
石竹清备受打击地呆在原地，整个人都失去颜色暗淡下来。
楚相蕴拍了拍她的肩头以做安慰，因为她之前遇到连纹缨时丢失了自己的眼罩，所以只能看见她的灵力，同时对方又刻意伪装成与谬详完全一样的声音，所以她现在反而没有被捉弄到。
不过她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在考试的时候，连老师的声音为什么和谬详一模一样呢？甚至连灵力的感觉都差不多？”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挺讲礼貌的嘛。
连纹缨挑挑眉，心里勉强原谅了楚相蕴之前在考场内的行为，好心地履行了作为老师的义务。
“这是一种术法。”连纹缨满意地看见楚相蕴整个人都侧了过来，非常在意的样子，“而我本人，恰好很擅长这种术法。”
听完之后，楚相蕴立马接话道：“老师能教我吗？”
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连纹缨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了。
于是她的声音更加温柔，语气更加缓和，笑容更加亲切——
“不行哦。”
于是楚相蕴也与石竹清一起整个人变为了灰白色。
“好了，别逗她们了。”陈万径将被折腾的晕晕乎乎的啾啾放到一旁，打圆场道。
“好吧。”老同学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连纹缨补充道，“以后这门课你们以后会在学校的基础灵法课上学到的，如果想要精进到像我一样的水平，欢迎以后来报考老师所在的灵力侦查系哦，以后可以当警察的。”
楚相蕴立马恢复了精神，“老师喝水。”
连纹缨端起杯子，又故作不经意地说：“那么接下来我就讲讲谬详的事情吧。”
石竹清立马坐到了她旁边，“老师吃点心。”
连纹缨心情愉悦，拈起一块点心开始讲述。
“首先你们能推测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很惊讶，不过也不得不为你们鼓个掌。”
石竹清不好意思地低头。
陈万径在一旁暗叹，外甥女还有的学呢，这明显就是打一棒子又给个甜枣的做法啊。
“谬详的确是与一样空间灵器融合了，但是这个灵器是什么，究竟有什么作用，我不能说。”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不过只是现在不能说而已。”
“很快，你们就会亲眼见到那个灵器了，说不定还能亲自使用它呢。”
石竹清偷偷撇嘴，这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到那时，我们也能知道谬详的真名是吗？”楚相蕴突然问道。
连纹缨一愣，很快又露出了她一贯的笑容，却比之前真切了些许。
“是的。他是你们的学长，我的学生，他的名字被记录在凌霄府的学生手册中，终有一日会重见天日。”
第九章 假期
在连纹缨关心了一番二人的课业之后，石竹清拉着楚相蕴逃一般的飞速离开了陈万径家，但不得不承认，两人的心情都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漫步在小径之中，楚相蕴忽地开口说：“我觉得谬详并没有死。”
石竹清有些诧异地瞧她一眼，有些犹豫，“你是想说……我们记住了他的事迹，所以他活在我们心中？”
相蕴原来是这么感性的人吗？
楚相蕴摇摇头，又不说话了，徒留石竹清停在原地冥思苦想。
她向前走了一段路，见石竹清没有跟上来，又倒退回去看她。
石竹清与她对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说他没死？”
楚相蕴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竹清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诶？”
“你是想说谬详的灵魂还留在那个灵器之上吗？”石竹清不禁提高了声调，“相蕴你的眼睛还能看到这些？”
石竹清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崩塌重塑了。
却没想到楚相蕴表现得比她更震惊，“什么？我的眼睛还能看到灵魂吗？”
“…………”
在用千壑印砸过楚相蕴的脑袋之后，石竹清神清气爽道：“所以为什么说谬详没死？”
楚相蕴有些委屈地捂着脑袋，“因为我看到的灵力不一样。”
为了防止再被打，楚相蕴难得加快了语速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是因为谬详与空间灵器融合了，所以我看见的灵力与常人不同。”
“但是我看到了，连老师手上的灵力与谬详身上的灵力有特别重合的部分。”
“我想她不可能是为了特意给我们解释谬详的事情，所以来到这里找陈老师的对吧？”
石竹清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点了点头。
“那么她来找陈老师做什么呢？”
“来做竹清的舅妈？”
啪。
石竹清想了半天还是没能得出结论，“我也不知道……但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奇怪。我舅舅他很少和以前的朋友联系，我也从没听说过他有个叫连纹缨的朋友。”
“而且，他们相处的氛围也不像朋友，有些生疏。”楚相蕴补充道。
楚相蕴很少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此敏锐，石竹清有点惊奇，但转念一想却又立刻明白，心下温暖，“不是所有朋友都会像我们一般相处的。”
毕竟我们可是近十年的青梅竹马啊。
楚相蕴歪歪头。
“好吧，你这么说也对，他们的确不太像朋友。所以你觉得她到底是为什么来找我舅舅的呢？”
“我觉得和那样据说很快会出现的空间灵器有关。”楚相蕴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出结果。
“不过这是我倒推得到的结果。”楚相蕴捡起路边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在上面写了个“连”字。
“首先要声明一点，我在考场内见过模拟的‘连纹缨’，人物模型构建得万分精妙，灵力与现在的连老师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灵力的强度上弱了很多。”
“所以考场内的谬详与考场外的区别也不会太大，我明白你的意思，接着说吧。”
楚相蕴点头，“这个圈就代表连老师的灵力。”
接着她又在旁边画了另一个圈，在上写了个“谬”字，两圈交错，其中重合的部分，楚相蕴写下“灵器”二字。
石竹清看着图示若有所思。
楚相蕴继续说道：“这世上每个人的灵力都不一样，除非因为血脉相连，才会有所重合。”
“连老师身上的灵力，只有手上的部分与谬详一样。但因为不属于她自身，只是不知哪里沾染上的，所以颜色非常淡，几乎不可见。若非因为啾啾的缘故，我都不会注意到。”
眼看星飞鼠叉腰，石竹清按捺住自己的双手，决定暂时让它得意一会。
“到这里，其实很明了了，连老师与谬详的交点，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空间灵器。所以我推测连老师来之前应该接触过那个空间灵器，她来找陈老师可能也与此有关，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产品推广吧。”石竹清摸着下巴猜测道，不过商业上的事她也不了解，只是觉得连老师那副很会说话的样子很像是负责凌霄府宣传部的，回头可以去网上查查看。
“我原来以为谬详身上的不同就是因为空间灵器的原因，但是现在看来，去掉这一部分，他的灵力还是与幻境内的人有很大不同。”
“所以，究竟是什么不同呢？”石竹清发问，虽然楚相蕴已经尽力在解释了，但她还是有些不解。
“嗯……”楚相蕴咬唇，“用语言很难解释清楚，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
“他的灵力，是有生命的。”
“他身上有光。不像是城市的霓虹或是冰冷的物品反射出的光，形容来说就像是……朝阳下的海平面。”
“波光粼粼般的美丽，夺目却并不刺眼，令人难以忘记。”
石竹清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同时都有些出神。
过了许久，她才带着点落寞低声说道：“我也想看啊……想看见你眼里的世界。”
“什么？”楚相蕴被她的声音惊醒回神，下意识问道。
“……没事。”石竹清收拾好了心情，“你当时怎么没和连老师他们说？”
“因为我不太确定，毕竟我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灵器，而且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估计也见不到灵器本体。”
“不过我想，竹清你会陪我一起去找到那个灵器的吧？”
“我们一起去确认真相。”
楚相蕴直视着她，她们相处了那么久，即便看不见她的眼睛，石竹清也能感受到她难得认真的心情。
“……败给你了。”
她向前一步摘下了楚相蕴的眼罩。
“你可以根据灵力的波动看出我有没有说谎的对吧？”
“我答应你，我会陪着你。”
……一直陪着你，直到追赶上你的脚步，与你并肩。
*
距离凌霄府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说不上长，但足以叫某些新生做足开学前的准备，小小的改头换面一番了。
具体来说就是——
石竹清一反常态的参与起了楚相蕴的客溪林晨跑活动。
一大清早，天还只是蒙蒙亮，她便等在了楚相蕴的必经之路之上，咬牙跟上她的步伐。
“竹清你之前不是说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体力活动之上吗？”
事实上，石竹清向来拒绝一切会让她流汗的活动。虽然她从不明说，但楚相蕴知道她本人其实非常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
客溪林原来有这么大吗？
石竹清气喘吁吁地瞥了楚相蕴一眼，实在没力气回她，只是无力地摆摆手叫她先跑。
楚相蕴放下心中疑惑，按照自己往日的节奏一溜烟地超过了石竹清，跑到终点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稍作休息后又拿起武器架上摆的弓开始基础射击练习。
在她做完自己日常的早训内容之后，太阳也已全然升起了，阳光洒落在树叶间隙之中，树影摇曳，耳边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就连空气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这实在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一片阴影覆盖在仰倒在地上的石竹清身上，她睁开眼，抓住楚相蕴伸来的手，借着她的力起身，不过紧接着又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跑完不要立刻躺下。”楚相蕴叮嘱。
石竹清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楚相蕴眼尖，怕不是都看不见她点头时那微小的弧度。
楚相蕴倒是很少见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略带新奇地看了一眼，但也没有开口劝说。
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她知道她既然开口就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之间虽无言语，但静谧之中反而更显出亲密来。
过了一会儿，楚相蕴起身。
“扎马步，来吗？”
“来！”
石竹清跟在她的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
“踩桩，来吗？”
“来。”
石竹清两条腿颤颤巍巍，却不服输地用千壑印往自己身上拍了个“恢复”，再次跟了上去。
“对练，来吗？”
“……来。”
石竹清扶着梅花桩艰难起身，感觉眼前有些模糊。
……
“……来……吗？”
石竹清猛地睁开眼，还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下意识答道：“来！”
那人笑看她一眼，“你来什么？你也有弓需要保养吗？”
“嗯？”
石竹清晃了晃脑袋叫自己清醒过来，这才看见说话的人是楚家出身的铸器师，说话间她的羽坠还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蓝霁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打了个招呼，望见手环才发现时间已晚，脸色倏地一变，“糟了，已经到饭点了，再不回去我妈不会饶过我的！”
她急匆匆地扶着树爬起身来，跑远之时还不忘和楚相蕴摆手，“相蕴，蓝霁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我看竹清还是挺有天赋的，瞧这跑得多快。”
楚蓝霁笑眯眯地调侃了石竹清一句，这才转过身来继续与楚相蕴说话。
“你之前拿过来的那把弓坏得实在太严重了，普通的修理保养没办法回到之前的状态了，你是拿它去砸雾硫岩了吗？”楚蓝霁说着眼里还有点心疼，当然——是对那把弓的。
“我得给你做把新的，你又长高了对吧？你有空去我那里，我给你测量下臂长。”
看着眼前的少女，说着说着她不禁絮叨了起来，“你现在正在生长期，身体长得快，去凌霄府之后吃穿不要吝啬，楚家这一辈的小孩就你一个，我们不缺钱，不用给我们省钱，知道吗？”
楚相蕴连连点头。
“没有砸石头，砸了白鳞兽。”
“我最近应该有长高，半夜有时会觉得骨头疼。”
“我知道了。”
楚蓝霁听她第一句时还有些哭笑不得，之后便只余心疼了。
她微微低头，抬手碰了一下楚相蕴耳边与自己样式相同的羽坠，定睛凝望却又轻轻叹气，脑内思绪万千。
楚相蕴刚来楚家的那年，她的身高还只到楚蓝霁的小腿，到了今天，她们已是身高相仿了，想来下次再相见时楚相蕴应该会比她还高了。
楚家世代承担着保境息民的职责，族人多以弓手见长，收到先辈的影响，完成学业后的归宿大多都是战场。而楚蓝霁作为楚家难得的铸器师负责留守后方，因此她算是看着楚相蕴长大的。
但即使如此，她仍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眼前这个孩子。
楚相蕴的话语寥寥，比起说更喜欢行动。
楚相蕴的天赋卓绝，那双眼睛并非她的缺陷，反而是她独一无二的证明。
楚相蕴的朋友很少，只有石竹清一人。但更多时候楚蓝霁总是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树上发呆，没人能透过那幅眼罩看清她眼神的落点。
甚至连楚相蕴的身世，至今也无人得知。
第十章 身世
楚相蕴实际上并不是楚家的血脉。
事实上，没人能说清关于她的来历，就连她自己对此也一无所知。
她是被楚家人在边境捡来的孩子，被人抛弃在人境与魔境交界处的荒地中，往后数十里就是两方交战的战场。
据捡到她的楚钊描述，发现她时，她正站在琅玕渊旁，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纤小的身躯在烈烈寒风中摇摇欲坠，只差一步就要落入谷底。
若不是她看上去还未满三岁的幼童模样，楚钊还以为是哪来的人想不开，跑这儿自杀来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多想便下意识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往回拉，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住脚步。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因为自己太过用力，女童柔嫩的脖颈已被勒出一道红痕，但她却连一声呜咽都无。
他急忙松开自己仍在颤抖的手，声音都不住打哆嗦地问道：“你没事吧？我弄疼你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后女童才睁开双眼，瞳中无一丝光彩，眼神空茫茫没有焦点。接着她伸出幼小的双手，摸索着探向楚钊的脸庞，仿佛是要用手描摹记住他的模样。
楚钊登时便发觉眼前的幼童目不能视物，原本要躲闪的动作霍然停下，明知道自己不应放下警惕任由陌生人接近，但仍是无法控制自己拿起武器。
但好在女童只是摩挲了一下他的面颊，旋即便闭眼晕厥了过去。
楚钊心中担忧，但还是按下情绪对她稍作检查，确定了她的人族身份，并且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或是追踪之物，才小心抱着女孩一步步走回人族营地当中。
那是他第一次拥抱那么稚嫩柔软的生物，轻飘飘仿佛只要力道稍重一些就会破碎一般。
楚钊甚至不忍将她放下，他的脑内突然冒出来个有些冲动的想法：她既然被丢在这里，又被我捡到，这不是注定的缘分吗？
我想……将她带回楚家，做我的妹妹。
——当然，被驳回了。
楚钊被自己的长官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被部队军医紧急通知，这孩子身体太过虚弱，必须送往设施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与她分别了。
但很快，他又得到一个消息。
这个孩子，遗失了一切关于过往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琅玕渊。
比起忧虑，楚钊心里最先涌上来的情绪竟然是卑劣的庆幸。
但随即他又清醒过来，心中羞愧，立即传讯给自己认识的人，拜托他们帮忙查找关于这个孩子的信息。
只是过了三月，仍是一无所获。
这也许是上天注定，最终这个孩子还是要归到他们楚家来。
楚钊虽然身在前线，但还是通过通讯征得了家族长辈的同意，收养了女童，给她取名楚相蕴。
同时因为楚钊父母早逝，他又自作主张将楚相蕴归在了自己那系的族谱之中，名字就写在他的旁边。
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楚相蕴。
楚钊只要想到这句话就会忍不住露出笑意，那几天他训练时都格外有动力。
因为他要养家了，他要养自己的小妹妹。
*
楚相蕴望着有些失神的楚蓝霁，她的指尖还搭在楚相蕴的耳旁，明明是夏日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楚相蕴努力克制自己将其拍下的冲动，但最终还是略带不舒服地偏了下身子。
楚蓝霁如梦初醒般松开了自己的手，露出个下意识的笑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抱歉。”
楚相蕴摇摇头说：“没关系。”接着她也学着楚蓝霁的动作摆弄了下自己的羽坠，“这是楚钊……哥哥的羽坠对吧，你想起他了吗？”
楚蓝霁讶然，“……你知道？”
楚相蕴张口还没有说话，楚蓝霁却是释然一笑，“是了，是了……你那时也六岁了，你当然会记得他。”
虽然她的嘴角摆出向上的弧度，楚相蕴却总觉得她的眼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只是一瞬，楚蓝霁便收起了自己外露的情绪，“你明天下午来找我好吗？”
“……嗯。”
“明天见哦，相蕴。”
楚蓝霁摆摆手，转身动作轻盈的离开，单薄的身躯被树叶逐渐掩盖，从楚相蕴的角度看，她就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楚相蕴感觉自己的心脏很不舒服，像是被一块黑布蒙住了，闷闷的。
于是她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一边向远处跑去一边扔掉自己的鞋子，明明行走在泥土之上却如履平地。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她一跃而起，落到客溪林那棵身形最高大的树木之上。她坐在树干上，双手环抱住自己，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安心。
“我当然知道啊。”
她对自己自言自语。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自己的家人呢？
*
楚相蕴的人生是从三岁开始的。
三岁之前的记忆她一无所知，对于她来说，她此生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人——看见的灵力，就是属于楚钊的。
楚钊的灵力如日如月，光辉灿烂，耀眼夺目，一眼便叫人印在心底，即使闭上眼，那抹荧辉仍旧残留。
她一开始并不明白兄妹关系的意义。
她只是知道那代表着楚钊与她建立起了一道联系，像是出现了一根无形的绳子将二人连在了一起。刚开始所有人知道她是谁之后，都会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她就是楚钊的妹妹啊。
后来，她得到了楚蓝霁送给她的礼物，一条可以抑制她眼睛天生灵力的布带，这是一副可以让她认识这个世界的眼罩，而她第一个反应是想要看看楚钊。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上战场，但只是一张照片便已足够。
毕竟，她只是摸了他的脸，还没有亲眼看见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呢。
楚家人的照片都放在书房中的相册里，只是当她兴冲冲地跑过去时，却在路上听见了一阵阵的哭声。
她转头望去，大堂聚集了很多人，多到她从没发现这里的空气有这么稀薄。
有个略显熟悉的人看见了她，招招手叫她过去。
楚相蕴看清了他的眼神，怜悯的、不忍的、疼惜的。
那个人说：“这就是楚钊的妹妹。”
——“可怜的孩子。”
楚相蕴第一次因为这个身份而感到喘不过气。
她不用再去书房找楚钊的相片了，因为那张黑白照片就摆在大厅里，她每天都能看见，一日复一日。
之后的事情，兴许是因为她还太小，忙碌的大人操办了一切。只在最后，一片惨白之中，楚蓝霁亲手为她带上代表楚家族人身份的羽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楚家的族人了。”
难道我之前不是吗？
楚相蕴有一个优点，她很擅长学习，且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具有强烈的好奇心。对于解不开的谜题，无论多么困难，她都不会停止找寻答案的脚步。
在一个夜晚，她独自来到了书房，而那答案就明晃晃地写在书本之上——
“楚家族人都会佩戴一样耳饰灵器，世代相传。此灵器以楚家秘法制成，材料则取自子规鸟羽，名为‘不思量’。”
“但此羽坠只做装饰作用，并且非楚家人无法取下。”
“子规半夜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家乡的游子们，如今归来了吗？”
泪水浸湿了书页，楚相蕴有些茫然地擦着眼睛，但那水珠像是流不尽似的，滴落不停，连成一串。
原来……这就是眼泪。
……
“你在哭吗？”
“谁？”楚相蕴慌张起身，不住地扫视着周围，却什么人都没发现，她立马扯下眼罩，才在桌底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终于看到我了。”
那个小家伙通体灰棕色，耳廓椭圆，长长的尾巴垂在地上，身上的毛发看上去有些稀疏，还处在幼年期的模样。
“你是……”楚相蕴系回布带，再次打量了它一眼，犹犹豫豫地说，“你是硕彦鼠？”
“你！”灰色的小动物睁大了小眼睛，抬起小巧的爪子恶狠狠地指着楚相蕴，像是气得说不出来，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我才不是硕彦鼠那种生物！你看清楚了！”
楚相蕴凑近过去，用手掌抚摸它的皮毛，看它舒适地软倒，回忆起自己看过的灵兽图鉴，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是星飞鼠！”
“什么？”没想到对方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看看清楚了！我明明是一只极乐鸟！”
“……极乐鸟？”楚相蕴困惑地眨眼，灵兽图鉴有这个动物吗？
而且鸟不是都长着一双翅膀，在天上飞的吗？
楚相蕴再次看向在地上气冲冲踱步走着的灰扑扑小家伙，虽说心中不信，但决定不与它争辩，她要离开书房了。
却没想到对方反而不放过她，大声喊着：“等等！等等我！”
楚相蕴不太想理它，但想着灵兽图鉴上说硕彦鼠以书本为食，万一这家伙之后啃书房里的书就不好了，还是与它打好关系为妙。
于是她停下了动作，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说到这它意外地有些扭捏，“你刚才……是在哭吗？”
楚相蕴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所以语气平静：“我想应该是吧。”
小鼠似乎不满意她的回答，但也没有挑刺，而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
楚相蕴茫然地重复了它的话，沉默片刻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人类为什么会流泪呢？”她反问道。
小鼠反而被她问倒了，它不知所措地张口，尾巴一下下拍打着地面，吐出一个答案来。
“因为人类有心。”
不等楚相蕴追问，它像是早就知道她的疑问一般继续说道：“你想问为什么人类有心就会哭？因为心是一个很脆弱的东西，被外力击打会痛，被利器刺中会死。”
“不仅如此，人类还有一种名为感情的东西，它也会伤害人类的心，会让他们感到心痛，甚至心碎而死。”
“因为痛苦，所以人类会流泪。”
第十一章 回忆
“……心在哪？”
小鼠用一种她看不懂的表情看她，被它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楚相蕴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个部位正在抽痛，她明了的按住那个位置，才发现那里有个东西正在有节奏的跳动。
“这就是心？”她了悟地问。
小鼠点头。
“……它不痛了。”楚相蕴按了一会说道，表情有些喜悦。
“心当然不会一直痛，一直痛的话人会死的。”小鼠用一种“真没见识”的眼神瞥她。
“原来如此。”楚相蕴恍然大悟，但又有了新的疑问，“什么是死？”
“……你当我是什么哲学家吗？”小鼠愤怒地用尾巴抽打楚相蕴的裤腿，但不知是不是力道太小，完全没有感觉。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以自己看书。”楚相蕴站起身来，她的四周都是书本。
“等等！等等！”小鼠再次大喊，楚相蕴顺从地再次蹲下与它对话。
“我刚才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难道不应该有点报酬吗？”
“报酬？”楚相蕴茫然地看看四周，“你要吃书吗？我可以找一本没用的书给你吃。”
“都说了我才不是硕彦鼠！”小鼠气鼓鼓咬牙，看着楚相蕴无动于衷的表情就知道没法在这件事上说服她了，只好转回正题，“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告诉你我需要的报酬是什么。”
如果楚相蕴上过学，此时可能就会问回答问题不能算报酬吗？可惜她目前还算个文盲，只是乖顺地点头。
“咳咳。”小鼠清清嗓子，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哭？”
“为什么？”楚相蕴又是重复它的问题，回忆起了刚才的心情，忍不住又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我不知道……我觉得就像你说得那样吧。我的心感到痛苦，好像有人在上面戳了一个洞。”
“我是受伤了吗？”
小鼠又用那种表情看她了，“不，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吗？不只是外伤会让人痛苦，还有感情。”
“感情？”
“不要再问我问题了！”小鼠敏锐地打断楚相蕴，“现在是我在问你！”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痛苦的话，那就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吧。”
楚相蕴不是多善于口才的人，但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对方，在描述的时候她仍感到心在隐隐作痛，眼泪好像又要落下来。
小鼠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看上去愁肠百转，它眯起眼睛，突然又狠狠地跺脚。
楚相蕴有心想问它怎么了，但想起对方叫她不要问问题又讪讪闭嘴。
“你……”小鼠开口，“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要离开？”楚相蕴不解。
“你……”小鼠再次开口又沉默，仿佛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总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我问完了，我该说我的报酬了。”
“我想要——跟着你。”
“为什么？”楚相蕴感到分外疑惑。
小鼠往后退了几步，在远处上下打量了楚相蕴一遍，说道：“因为你太笨了。”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聪明的人类小孩。作为极乐鸟的我，有一个职责就是为所有人带来快乐，这当中当然也包括你。”
见楚相蕴想要开口说话，它迅速打断，“你是不是想问快乐与智商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有快乐的傻瓜，也有悲伤的智者，但你不属于二者任何一个，你是个悲伤的笨蛋。”
“我想你连悲伤到底是什么都不太了解吧？”
楚相蕴虽然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怏怏点了下头。
“我没办法直接给你带来快乐，但是我能给你带来知识，我会教导你，就算没法让你进化成快乐的笨蛋，至少也能成为一个智者。”
“你觉得怎么样？”
楚相蕴被它说服了，她信服地点头，“老师。”
“咳咳。”小鼠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楚相蕴仿佛在它灰扑扑的绒毛脸上看见一抹红晕，它扭了扭身子，最终还是跺脚道：“没必要这么叫，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叫啾啾。”
啾啾？听起来像小鸟的名字。
楚相蕴心里这么想，但下意识没有说出来，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自己的“老师”放上手心，与它对视。
“我叫……”
“你叫小云。”
它打断了她的话，用自己的爪子按在楚相蕴的鼻尖上，“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小云。”
……
突然梦到了好久远的事情。
楚相蕴睁开眼，面前是广袤无垠的夜空，星辰点点，万籁寂静，某个小骗子正躺在她的胸口上与她一起呼吸。
她小时候真是被它骗得团团转啊，直到上学后认识了竹清，学了许多才幡然醒悟过来。
楚相蕴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啾啾，它揉了揉眼睛，懒得坐起来，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不过说完它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楚相蕴点了点它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再看它，而是将视线移向了天上明月。
“你说，我现在算一个快乐的笨蛋吗？”
*
转日，石竹清果然信守承诺，早早在客溪林外等待楚相蕴。
只不过当楚相蕴到来时，瞧见她正低头看着手机，表情似喜似忧，变幻莫测。
楚相蕴识相地放重了脚步，待石竹清注意到她后才开口：“我来了，我们开始吧。”
“先等等。”
石竹清揽过她，叫她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显示着个网页页面。
主题：【有没有人来分析一下今年的新生？】
【楼主：实不相瞒，本人不才也参加了这届凌霄府入学考试，本以为自己表现得还行，结果还是被刷下去了……凌霄府视频一出我就跑去看了，才发现之前是我高估自己了……这届真的是神仙打架】
【大家不要以为视频里那些白鳞兽看起来一砍一个的，实际上那真是太难打了，我家人特意给我花大价钱买的雾硫宝刀，砍上去连个白痕都没留下……】
【所以有没有人来科普下这届考生都是些什么人啊！！灵力个个都那么强的吗？】
【2L：前排留名，我也想知道这届考生到底都是打哪冒出来的隐世高人，我准备了整整两年还是落榜了……一顿输出猛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我还以为是你校今年考试太难，出来后才知道是我太菜……明年再也不来了！】
【10L：凌霄府十年云考生不请自来，楼上同学，说实话我也觉得这次考试的确有点难，把考场设置在沙漠，真不知道考题都是谁出的】
【12L：我知道是谁出的，但我不敢说……】
【13L：不敢说+1】
【14L：楼上两个是知情人吗？谜语人速速离开论坛啊！】
【楼主：不要偏题啊各位！正因为难才显得这届考生牛哇！所以有没有好心人快出来给孩子解解惑，太好奇了】
【17L：要说目前风头最盛的……是最先出场的那位吧？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给凌霄府塞钱了，那画风完全和别人不一样，跟加了滤镜似的】
【18L：是叫裴央吧？她真的好漂亮，如果凌霄府有什么校花评选估计她能得第一】
【21L：可惜并没有那种东西呵呵呵，实力也就那样吧，完全是靠脸得的镜头吧】
【22L：…………楼上哪来的？酸气都要溢出来了，人家现在已经是新生了，你还在哪高就呢？】
【23L：能通过凌霄府的考试就说明很多问题了吧，说真的对人恶意别太大】
【28L：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看脸的人】
【29L：真好笑，这年头谁不看脸啊？你还管天管地管人爱看什么，建议你赶紧找个班上】
【楼主：别吵架啊！！！拜托了不想被删楼……有没有人说点别的？比如我看这届有个外国新生诶，拿杖子的那个，感觉很厉害，有人认识吗？】
【33L：楼主有点可爱哈哈哈，杖子，那是个权杖吧？好像是他们那很有仪式感的一种武器，类比我们的剑？】
【34L：感觉不太一样，那玩意儿好像不是物理攻击，按他们那的称呼叫魔法】
【35L：我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个钉锤，没想到竟然是远程武器】
【36L：还是挺炫的，视觉效果一流】
【39L：所以那个人是？】
【40L：这谁能记住外国人的名字啊！下一个下一个！】
【42L：呃……说到这届考生，最厉害的应该是那位吧……通关方式都格外清奇的大佬】
【43L：终于有人说到她了，我超喜欢她的！】
【44L：哈哈哈哈哈哈说到这个我就想起布噜布噜上的剪辑视频，太好笑了真的是】
【45L：握爪，我看了，真是太搞笑了，我现在脑内一直在循环那句“好吵”完全停不下来】
【47L：哪个哪个？有没有人给我发一下链接看看啊！】
【48L：链接会被这破论坛吞掉，不知道的点开首页热门排行榜第一那个就是，实在找不到的私信我，我发给你】
【49L：楼上好人！】
【54L：我看完回来了……天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笑得肚子疼，谁那么有才做的鬼畜啊？】
【55L：这旋律太洗脑了！！！】
【56L：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妹妹一本正经说话也太有喜剧效果了哈哈哈哈哈，那高贵冷艳的小表情】
【57L：那个要钱打欠条的素材是哪里的啊？太好笑了吧，怎么还有跟NPC要钱的考生啊！！】
【60L：回楼上，指路花絮】
【62L：所以这个考生到底是谁啊？完全是本届吉祥物了吧】
【63L：吉祥物怕是不准确，你们如果看了全片就这道这妹妹真的超强的……是本场唯一一个独自一人击杀白鳞兽boss的吧？】
【64L：！！真的假的，那玩意儿是人打的？？】
【65L：是这样的……顺便虽然现在还没人问，但是我先说了，这姑娘是睛谷楚家人】
【67L：……………是我想的那个睛谷楚家吗？那就不意外了】
【68L：竟然是楚家的……我还记得他们家很多人都是凌霄府的，至今争和楼排行榜上打眼一看都有很多姓楚的】
【69L：但是楚家不是以弓手见长吗？我看那个妹妹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70L：小道消息，那双眼睛据说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71L：？？？怎么突然转到灵异片场了啊！】
【72L：我有点毛毛的……不过说真的，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有灵力，很少有天生目盲的人吧？】
【73L：说不定是后天的呢？】
【76L：讲真……我觉得讨论人家的私事在这里不太合适吧，反正眼疾也不影响人家考上凌霄府】
【77L：楼上说得对，还是关注实力吧】
【78L：赞同，换个话题吧。不过我还有点问题，那妹妹叫什么名字啊？有点粉上了……】
【79L：不知道诶，蹲蹲】
【80L：我知道，她叫楚相蕴。】
第十二章 成长
“可以吗？”石竹清偏头看向楚相蕴，楚相蕴自无不可地点点头，便见石竹清动动手指将她的名字发了上去。
发完后，石竹清又看了看后续评论风向，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关闭了页面，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她看向正在活动身体的楚相蕴。
“嗯？”楚相蕴活动了下身体，困惑地回望她，“没有啊……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石竹清神情复杂，虽然早知道以楚相蕴的实力必定会引发讨论的风波，但是看见她被人评头论足果然还是令人不舒服，不过她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不在意这些。
石竹清一时有些庆幸，但保护欲和放手让对方成长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又叫她百般纠结，毛线般的缠成一团。
“该跑步了，竹清不要偷懒。”楚相蕴见她发呆，胆大包天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石竹清立即清醒过来，顿觉孩子果然还是应该接受社会的毒打。她晃了晃头，阴恻恻一笑，竟然没有反击回去，而是自顾自地跑了起来。
楚相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纳闷的皱了下眉，想了想还是将这种感觉抛在了脑后，向石竹清追了上去。
不过说起来，啾啾去哪了？
与此同时，楚相蕴的房间里。
【对对对，我也觉得楚相蕴是这届里最厉害的！】
阴暗的角落之中，一双毛茸茸的爪子伸出，手指穿梭如残影，光屏映出它严肃的面容。
明明屏幕比它的身子都大，手速却不输于人，一时间房间只余打字发出的哒哒声。
【她的弓箭用得也太强了吧！】
【哎……要是我能抱上这么个大佬的腿，我做梦都能笑出声！】
【其他的考生？没什么可关注的吧，楚相蕴就是最优秀的那个】
【哦对了！有个叫石竹清也很不错，推荐你们关注一下，听说她们是朋友】
【我？我就是个路人，都是听说的】
“可恶……为什么说我打广告，把我禁言了啊！”啾啾愤怒着锤打着键盘。
“等着！我开小号！！”
*
自从那天发现了那个帖子之后，石竹清就颇有些沉迷网络的滋味，怪异的是，就连啾啾也抱着手环不撒手。一人一鼠常常并排坐在一起，谁都不说话的敲打着键盘。
直到启程前一日晚上，石竹清才终于放下键盘，盘腿坐在床上看楚相蕴收拾行李。
不过其实也没有好收拾的，凌霄府属于一所半封闭式寄宿学校，校内设施一应俱全，而校外还专设了小型商业区，一应物资应有应有。
等到楚相蕴给自己的新弓箭做好了保养，石竹清才摆摆手叫她过来。等她走到床前之后，仰头拍拍她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我要给你讲一下我们明日的行程，你给我好好听着，知道吗？”
楚相蕴点点头，为表重视还转身搬来个凳子放在床边，与石竹清面对面坐着对视，双手轻握拳搭在自己腿上。
石竹清很是满意地颔首，“首先，第一件事。”
“一定、一定、一定要跟紧我。”她盯着楚相蕴的眼睛，语调一次比一次加重。
即使看见楚相蕴的表情认真，石竹清还是眯着眼审视了她半天。
其实也不怪石竹清不给她信任，实在是楚相蕴出门迷路的次数太多了，几乎可以算是从小迷路到大。
曾经石竹清还试图支使她去帮忙干活，但楚相蕴往往都是一去不回，最后还得一群人大晚上的喊着她的名字到处寻找，最后石竹清还得拉着她四处道歉。
她像是一朵云，总是被风一吹就不见了。
后来石竹清就吸取了教训，在熟悉的地方还好，一旦要去稍远的地方，就一定要自己带着她才行，不过即使是这样楚相蕴也常常会一个不注意就失去行踪。
而她又惯是一副看不出情绪的面容，虽然例如凌霄府考试这样的大事上暂时还没出过错，但还是让人没办法放下心来。
“我会好好跟着你的。”楚相蕴举起三根手指状做发誓的模样。
石竹清深吸了口气，收回怀疑的眼神，“只要你能做好这第一件事，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我们明天早上先去坐飞机，应该会在飞机上过夜，你不要穿太薄了知道吗？”
“接着第二天早上飞机会在凌霄府专设的航空港停靠，之后会有带队老师带我们分批上车前往学校，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提不提供早饭……”石竹清嘟囔了一句，又舒展眉头，“不过我妈妈帮我们准备了点吃的，我已经放你包里了。”
“到学校之后，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了。”
石竹清的表情意外严肃起来，“我不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
“……诶？”
石竹清颇有些焦躁地抓抓头发，“这些天我一直在逛凌霄府内部论坛，其中所有新生入学注意事项帖子里都提到了同一件事——”
“我们将会面临一项入学测试。”
“但是关于这个测试，我搜遍了整个论坛，翻遍了过去几年的帖子，甚至还去问了我舅舅，就愣是没一个人能说清楚内容的！”
石竹清似是有点恼怒，她一向擅长情报搜集，这可以算是她人生中难得的翻车经验。
“他们只说，这项测试非常重要，如果不能通过的话，可能就要打道回家了。”说到这里石竹清轻轻锤了下床沿。
“有的人说测试非常简单，谁都能做到。还有人说，这项测试简直魔鬼，做这个不如叫他去死。”
“目前我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个考验似乎没有时间限制，有的人说自己做了一天一夜才完成。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件事应该不会太难，是以努力可以解决的问题。”石竹清说着说着逐渐冷静下来，“所以你不能放弃，听到没？”
楚相蕴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移开眼睛，石竹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说道：“不许！”
楚相蕴鼓鼓脸颊，“我还……”
“你是想说如果太无聊就没什么完成的必要，对吧？”
“呃……”楚相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
“我了解你。但是都到了这一步，我决不允许你放弃。”石竹清柔和了语气，“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我知道了。”
*
石竹清离开后，楚相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了，啾啾停下打字的动作看她。
“要和我聊聊吗？”它的语气意外的沉重，听上去这些天在网络上经历了颇多。
楚相蕴停下动作，转头看它。在月光的映照下，她不由得想起那个夜晚，本来的心烦意乱逐渐平复下来，开口道：“我不明白，人为什么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你不想去凌霄府吗？”啾啾问道。
楚相蕴沉默片刻，“不……也没有。”
“我只是……”楚相蕴坐起了身，将右手置于心上位置，“我只是有些不安。”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改变了，但我不知道这改变会带来什么，到底是好是坏，我为此……”
“你为此感到恐惧。”
楚相蕴怔怔看着啾啾，良久之后点头，“是的……我为此感到恐惧。”
“但这种感受与当时我杀死白鳞兽时又不一样，我从没面对过那样的敌人，当时我的心跳得很快，却不像现在这般踌躇不前。”
“我现在……有点想要逃避。”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啾啾很快回答道。
“什么？”楚相蕴有些意外。
“我是说，你不一定要上凌霄府的不是吗？名进乡也有一些学校，你不用离开家太远，也不用勉强自己用不熟悉的手环。”
“虽然你会因此与竹清分开，但是朋友本来就不会永远待在一起的，分开是必然的事情，只要你们还保持联系就没关系了。”
“你看，你有别的选择的，小云。”
啾啾说着，跳到了床上，像那晚一样用略带冰凉的爪触碰楚相蕴的鼻尖。
“没有人可以左右你，你是自由的。”
“……”
楚相蕴的表情像是个被人夺走糖果的孩子，啾啾忍不住闭上了眼，用自己的侧脸贴上她的脸颊，无声叹息。
“但是我知道，你已经做出了承诺与选择，就像硬币在抛出之前心中就已有了决定。”
“你只是还不确定罢了，因为你一直在被拉着向前，从前是我，现在是竹清，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害怕的。”
你可以任性一点，啾啾在心里补充，但它没有说出这后半句话。
“有我陪着你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你刚才还说朋友之间分开是必然的事。”楚相蕴垂下眼睑。
“嗯，因为我们不是朋友。我是你的老师，不是吗？”
楚相蕴看它，露出一丝笑来，“我有时觉得你懂得很多，有时又觉得你像个骗子。”
啾啾松开爪，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因为你看得还太少呢，真正的天才在最开始都会被误以为是骗子。”啾啾深沉道，“这是天才的宿命。”
楚相蕴扭头看向窗外，那有一枝海棠花正在静静盛开。
“我想……这可能是成长的代价吧。”
第十三章 飞机
这是楚相蕴第一次坐飞机，石竹清本以为她说不定会格外兴奋，最开始她也的确是一直在四处摸摸碰碰，然而只是过了一会就失去兴趣开始望着窗外发呆了。
一路上楚相蕴都显得出奇安静，虽然放在平时这是她的一惯状态，但石竹清总是像个担心孩子的老母亲一样不时看她，注意她的身体是否有异常。
楚相蕴有时有点像猫，受伤之后很能忍耐，从外表从来看不透她的真实感受。
在她们幼时，还称不上熟悉的时候，曾有一次放学后顺路结伴回家，结果突然被人堵在了小路上。
对方有数十人，看上去都比她们高大。那时二人刚上学不久，对于使用灵力战斗不是很熟练，更别提对方早有准备。
因着自己身形略高，楚相蕴便一直挡在石竹清身前，二人拼了命地反抗。打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混战，几乎只是在进行原始的肢体搏斗，只是很可惜在这点上她们也不具优势。
最后还是啾啾趁乱逃了出去，找到老师过来救人，一群人瞬间作鸟兽散，但楚相蕴死死地抓住了一个人的裤腿，甚至被他拖行了一段距离。
好在老师到的及时，分开了二人。
楚相蕴不等老师先询问情况，就抢先一步再次抓住了那人衣领，明明矮对方一头，眼睛却向上死死地盯着，反叫那人莫名慌张起来。
她逼问他的身份与目的，原来楚相蕴抓住的这人正好就是这群人的领头羊。在老师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还是说出事实，不过是看不惯她们在课堂上出风头，于是便纠结了一些人过来找麻烦。
那时她看着楚相蕴气势十足地逼问情况，心中满是佩服，好像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最后昂首挺胸的与她道别回家。不过在家里被家长一顿审问，就又觉得痛起来了，被抱着好一顿安慰。
只是等第二日她上学的时候，才知道楚相蕴住院了。
那天她的头不知被谁击中，直到第二天还有些头晕，虽然她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但那些久经沙场的长辈们一看便知，所以她一大早就被强压着送去了医院。
石竹清这辈子第一次逃课跑去了医院，到病房时看见楚相蕴正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晃脚，明明脚上还缠着绷带仍不安生，可昨天分别时她走路还是好好的。
石竹清最终站在病房门口就开始号啕大哭，楚相蕴下意识跳下床想接她，却又忘了自己受了伤，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最后晕晕乎乎的被护士姐姐抱回了床。
等来抓石竹清逃课的陈万径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立刻举起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至今还存在他家的相册里，二人一直没有拿回来。
那段时间里，石竹清一直在楚相蕴身边打转，给她读书补课，她们也因此熟悉起来，成了如今的至交好友。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石竹清一直对楚相蕴有些过度保护，虽然楚相蕴再出院后与她一起套麻袋把那些人挨个揍了一遍，也还是没太多地缓解她的不安与愧疚。
好在这些年来，这些情感已经随着时间的沉淀逐渐掩藏在心底，二人之间逐渐形成了现在的相处模式，石竹清也不再介意那么多了。
等她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楚相蕴已经陷入了浅眠，看起来昨天晚上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是对新环境感到有些不安吗？
石竹清打了个哈欠，将脑袋埋进了书本之中。
*
第二日一早，二人在飞机上用过早饭一小时后才终于到达目的地，一下飞机就看见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他手中握着一个小旗子，上面画着凌霄府的浮云校徽，身旁还围了几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好像正在聊天，看起来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带队老师了。
果不其然，眼见二人走了过来，他身旁的几个青少年都安静下来，对方看向她们问道：“你们是凌霄府今年的新生吗？”
二人点点头，就见他举起右手，手腕上正是凌霄府配备的手环，“抱歉，我需要先验证一下你们的身份。”
二人依次举起手腕进行扫描，之后就见面前之人的表情更加温和起来。
他低头看向手环光屏，对照着她们的名字，“楚相蕴和石竹清对吧？”他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二人，看上去很好相处，“你们好，欢迎你们成为凌霄府的学生。”
“我是你们这次的带队老师，我叫彭波。”
“彭老师好。”
“嗯。现在还有几个学生没到，你们可以在那边椅子上休息会，等到人齐了我会喊你们的。”
等他介绍完毕，他身旁的几个学生便重新叽叽喳喳地开口，像是正在询问彭老师关于凌霄府的情况，他也是好脾气的一一解答。
楚相蕴没心思与一群人挤在一起，好在石竹清也是如此，二人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楚相蕴深吸一口气，突然整个人软倒在了椅子上，石竹清偏头看她，“怎么了吗？”
“我讨厌飞机。”她闷闷说道。
这倒是让石竹清有些意外，毕竟楚相蕴平时就很喜欢往高处爬，但仔细想想她在飞机上的表现似乎的确是没什么精神。
“为什么？”石竹清有些好奇。
“我觉得很没安全感。”楚相蕴坐起来，看向远处的人群，“我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解体，把我从空中摔下去。”
“不会的。”
石竹清有点哭笑不得，她想说飞机不会出事，但一向对事情严谨的态度又制止了她的话语，她转而开玩笑道：“如果我们掉下去了，我可以用千壑给你印个飞行术法。”
“可以做到吗？”楚相蕴看她，白布下的眼睛睁大。
“……以后就可以做到了！”
石竹清的脸颊微红，果然不该随便和楚相蕴开玩笑，又被她当真了。
事实上她现在对灵力的控制还做不到那么精细，没法让一个人飞起来，最多能够悬浮几秒。
“加油。”楚相蕴真诚地拍拍她的肩膀，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很期待。
石竹清自行调解了心情，换话题道：“以后我们每学期回家，都要坐飞机呢，你暂时克服一下。”
她学着楚相蕴的动作，拍了回去。
“啊……”楚相蕴顺着她的力道倒下，“我要发明一个我自己的飞行灵器。”
她用了一个陈述句。
石竹清顺着她的说法畅想，“如果这样的话，我想要个空间大点的，不过我们需要考虑之后把它放哪，可以砍掉一部分客溪林的树做停靠点。”
“……那还是做个小点的吧。”
“太小也不行啊，到时候我们要轮流把它开回家，一直操控灵器很累的，如果空间太逼仄就会很不舒服了。”
“开放式？”
“万一下雨就不好了。”
楚相蕴开始皱眉了，她冥思苦想半天，最后说道：“我不想当司机。”
“好吧，我接受飞机了。”
石竹清笑眯眯看她，这时她们旁边突然冒出个人的笑声，很快又止住，二人望过去，就见一个与她们年龄相仿的少年正捂住嘴，与她们对视之后缓慢放下手，尴尬地笑了一下。
“抱歉，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我刚刚就坐在这里了。”
楚相蕴与石竹清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很可惜两人都不是什么擅长社交的人，恰好对面的人也不是。
最终还是石竹清先开口，“没关系，我们也没有聊什么特别的东西。”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楚相蕴已经低头开始玩手，远处彭老师与学生们不时传来笑声衬的此处更为凄凉。
“那个……你们好，我叫槙久一，也是凌霄府今年的新生。”男学生讪讪一笑，率先开口。
“你好。”石竹清应了一句，“我叫石竹清，她是楚相蕴。”
“……”
“……”
为什么，我刚才为什么我什么要自我介绍？
我刚才就应该直接走掉的，没看见人家不想和我说话吗！
救救我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槙久一不断在心里呐喊，忍不住思考自己现在走到远处去能不能让面前两个人原地失忆，忘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好在他的救世主很快就出现了。
从槙久一的角度看过去，楚相蕴背后的背包拉链突然被拉开一个小口，从中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它张大嘴巴呼吸着，“快闷死我了！小云你是把我忘了吗！”
“啊。”槙久一看见那个叫楚相蕴的少女发出一个单音节，虽然因为她蒙着眼，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无论谁都能感受到她的迷茫。
……还真忘了啊！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宠物忘记的啊！
槙久一瞳孔地震。
此时啾啾也注意到了这多了个陌生人，它一爪搭着楚相蕴的背包口，一爪伸出来打招呼，“你好啊，你也是凌霄府的新生吗？”
“呃……”槙久一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热情和他打招呼，一时失语，下意识回道：“是的是的，你好你好，你也是吗？”
“……”
石竹清默默转头看他，就连一直神游天外的楚相蕴都忍不住循声转头。
……我在说什么啊！
“对不起对不起！”槙久一立马站起身来，朝着二人鞠了个大躬，把石竹清吓了一大跳，嗖地也站了起来，扶住他的手臂。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
我想我的校园生活还未开始结束了吧……
退学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被石竹清扶回椅子的槙久一，在心中这样想道。
第十四章 凌霄府
“……话说你是原秀国人吗？”石竹清突然开口问道。
“啊，没错。”槙久一摸摸鼻子，“我的口音很明显吗？”
“这倒没有。”事实上我也是刚刚才看出来的，石竹清没有说出这话给气氛增添尴尬。
“你叫槙久一是吗？”啾啾聪楚相蕴的背包中爬出来，跳到了槙久一的膝盖上，让他不由得僵住，不敢乱动。
“是的，你好，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啾啾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可以叫我啾啾。说起来你为什么跑这么远来承平国上学啊？”
这有点像是长辈的搭话，但槙久一却因此放松下来，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不用思考就能说出准备好的套话，“因为我从小就很向往凌霄府，一直在为来这里而努力。”
“噢。”啾啾了然地点头，“这倒也不意外。”
“你有没有想过学哪个系啊？”
“我觉得选专业离我还太远了，我听说凌霄府是七年制，三年之后再选专业，所以想再考虑一下。”
啾啾：这倒是涉及我的知识盲区了。
它扭头看向石竹清，对方对它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她合上不知何时打开的书本，“凌霄府前三年采取分院制，进行完基础课业的学习后才会让学生选择专精方向。”
她的样子看起来气定神闲，槙久一忍不住吃惊，“你了解得真清楚。”
石竹清露出个含蓄的笑容，看上去并不在意对方的夸奖，楚相蕴却知道她心情变好了。
“我认为接触一件事物之前必须要先了解它。你之前有做过关于凌霄府的相关功课吗？”
槙久一语塞。
事到如今只是因为凌霄府名气大所以参加了入学考试最后侥幸通过这件事他要怎么说出口……
“略有研究。”他打了个哈哈，“略有研究。”
石竹清点头，突然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你知道，凌霄府的入学测试吗？”
槙久一的回答是给了她一个无知且震惊的表情，“入学……还有测试？”
石竹清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给啾啾使了个眼色。
“啊，说起来你了解凌霄府的分院制度吗？”
槙久一被它吸引了注意，话题顺利转移，楚相蕴为这一人一鼠的默契感觉些许的惊异。
她托着下巴在心里想，可惜如果我使眼色谁都看不见。
“分院制度……我不知道。”槙久一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个一无所知的笨蛋。
“可能会做个调查问卷之类的吧……？应该不会太难，毕竟我们都通过入学考试了，总不可能让我们到了校门口还打道回府吧……”他说着仿佛还感觉有些荒缪的笑了两声，楚相蕴偷偷用同情的目光看他一眼。
啾啾随意地点点头，“话说你家里有几口人？”
“诶，这个……”
一人一鼠相谈甚欢，到最后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直到集合后分到了不同队伍，槙久一还转头与啾啾不停挥手道别，看上去好像还有些不舍。
坐到了前往凌霄府的车上，楚相蕴将背包放到腿上，突然感叹，“啾啾，好厉害。”
虽然她一直知道啾啾的人缘非凡，从它每天都跑的不见影，回来时却总是带着别人送的礼物就可见一斑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你才知道啊。”石竹清却是见怪不怪。
事实上她经常见到啾啾出现在各种地方，与不同的人攀谈，甚至她们离开名进乡前，还有人偷偷来找她问能不能把啾啾留下来。
“嗯？”啾啾发现了盲点，“为什么要我留下来找的是你？”
“你不觉得相蕴某种意义上看起来很难接近吗？”
石竹清托腮看着窗外，话语有些漫不经心。
啾啾转头看向楚相蕴，她正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弓箭，墨黑色的弓臂看上去并不起眼，而那之上银色的雕花却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微微闪着冷芒。
楚相蕴正在调整弓弦，手指扫过兵器的动作轻柔细致。
啾啾点头，“多么温柔可爱的少女啊。”
“哈？”石竹清扭头，看看楚相蕴，又看看啾啾，“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出医药费。”
“我才没瞎！”啾啾不满地瞪她，“而且我觉得你明明看起来更凶一点。”
后半句话它很有自知之明的说得很小声，可惜并不能逃过石竹清的耳朵，她微笑着拎起它，“没关系，我说的是治疗打伤的医药费。”
“嗷——”
楚相蕴有些疑惑地抬头望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石竹清正看着窗外的后脑勺。
我听错了吗？
楚相蕴重新埋头动作，心想无论待会的测试是什么，握紧自己的武器总是没错的，要好好准备。
见她不再注意这边，石竹清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被施了禁言的啾啾，表情很是和善，“好了，今天的千壑印状态还是很完美呢。”
“禁言的灵法已经玩过了，接下来我们实验……玩玩别的吧。”
——魔鬼，竹清就是个魔鬼！
等到下车之后，啾啾已是满身疲惫地躺着不动了，即使楚相蕴把它放回包里这样的大动作也没有吵醒它。
“睡得这么熟吗？”
“说不定昨天晚上趁着你睡觉时去找别的小姑娘玩了吧，它也不是故意的，相蕴你别在意。”
楚相蕴的眉头微微纠结，合上背包的动作瞬间利索了起来。
“好了，孩子们。”彭老师站在远处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了，“你们面前的就是凌霄府的所在地了，很壮观吧？”
楚相蕴与石竹清应声望去，却是齐齐失语。
眼前的场景的确很是壮观，那是一座极为高峻之山，岩石嶙峋，山峦重叠，山上树林莽苍广袤连成一片，仿佛望不见尽头一般。她们抬头向上看，竟有一根长柱拔地而起，独立鹤群般深入云端，明明看上去极为遥远渺小，却让人觉得卑微的是站在此的人类。
一时之间所有人沉默下来，只能听见鸟雀在山林之中传来的清鸣，但隐隐又有猛兽的咆哮之声，如同惊雷一般令人瑟瑟发抖，有的学生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等到他们回神之后，看向正站在一条小道边的彭老师，他脸上的笑意未改，却叫人不禁心中发毛。
“老……老师。”终于有人颤抖着开口，指向了高山之上，“那里就是凌霄府吗？”
彭老师顺着她的手看去，沉吟了一下，在学生们期待的目光下点头，“是哦。”
“老师……那我们要怎么上去？”
“这么高，一定有缆车什么的吧？”
“是不是有什么飞行灵器来接我们？总不可能让人徒步爬上去吧，你说是吧哈哈……”
“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
彭老师还未回答，就见有人突然惊叫，“看，缆车！”
众人看去，果然见有个缆车正在缓缓向上，里面好像还有个人正在与他们招手。
“我就说嘛……”
“老师，我们到哪去坐缆车？”
“坐车坐的我累死了，终于要到了……”
“那个缆车不是给你们坐的哦。”彭老师开口。
“……”
“不会吧！！”有的学生失意倒地，完全不顾形象。
“我们要爬上去吗？”有的学生已经愣在了原地，好像被雷劈一般。
“哈哈我就说我的校园生活结束了退学手续到底在哪办总不会要爬上去才能办吧妈妈我想念故乡的花了……”有的学生喃喃自语已经状若疯魔。
彭老师笑吟吟看着面前的群魔乱舞，好像早已习惯。
“老师。”有个女学生走到他身边，似乎是那个名叫石竹清的孩子，看似非常冷静，然而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暴露她的内心，“我想问一下，这个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入学测试？”
“哦？你知道啊，看来你提前做了功课。”
彭老师赞赏地点头，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同学们，凌霄府入学测试从现在开始。只有靠着自己的双腿爬上这座山的人才能进入凌霄府的大门，注意不要耍小聪明哦，当然我指的就是那位往缆车方向走的女同学。”
“这边还挺凉快的。”被他指到的女同学一个转身，动作自然地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走回了人群。
彭老师笑而不语，微微侧身，众人才看见他身后还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着水与食物。
“去之前记得带上自己的物资，毕竟不知道你们要走上多久。”
这个人是怎么带着微笑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的！
众人心中悲愤却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过程中身体突然不适无法坚持，可以按下手环上的侧键求助，之后会有医生赶来现场进行救治，不用担心会耽误考试。不过如果比较严重需要前往医院的话就有点麻烦了，回来之后需要从这里重新向上才行。”
“……”
“当然想要放弃测试的话也可以按。”说到这里彭老师略微收敛了笑意，“但是希望大家都考虑清楚，放弃很容易，但不一定会有重来的机会。”
“无论你要走上多久，一天也好，三天也罢，走上一个星期都没有关系。这个测试并没有时间限制，食物水源不足的话也可以随时通过手环求助进行补充，只要你能走到凌霄府的大门前，它就会为你而敞开。”
“那么我在路的尽头等着你们。”
“再次欢迎你们来到这里，希望大家都能度过愉快的校园生活。”
第十五章 组队
彭老师离去之后，学生们之间面面相觑，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拿起物资率先向山上走去，在她的带动下所有人也陆陆续续前进。
楚相蕴与石竹清二人刚走到领取物资的桌子旁，就有个人忽地从旁边窜到她们眼前，令石竹清吓了一跳，本能般后退两步躲在了楚相蕴背后。
楚相蕴被她的动作一惊，多年来合作的默契叫她也下意识举起弓箭，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个人待在那里，不过那是学生中的一员，并没有恶意。
对方也是反被她们的动作吓到，举起双手连忙说：“嘿！别打我！我是你们的同学，不是坏人！”
石竹清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她，才发现对方就是之前那个想要偷溜出去坐缆车的女同学。她冷哼一声，却还是扯扯楚相蕴，让她放下弓箭。
“你有什么事吗？最好快点说。”
对方也放下双手，没说话而是先在两人身边转了一圈，然后在心中咂嘴。
本来她还以为楚相蕴才会是二人中领头的那个，没想到竟然是另一个人，失策了。
她停在石竹清面前，扬起一个笑来。
“是这样，你看我们目前面对的是同一个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石竹清用怀疑的眼神看她，“爬山要怎么合作？难不成你还想手牵手像小朋友郊游？”
对方仿佛没听见石竹清的嘲讽一样表情未变，“我的意思是，在爬山当中，有一件事非常重要。”
她举起一根手指摇晃，却突然转到别的话题，“事实上，我本人其实是个爬山爱好者，非常热爱登山运动，对于如何在行进路上分配体力保存精力这点，有着深厚经验。”
“虽然彭老师说爬上几天几夜都没关系，但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在晚上前登上山，毕竟谁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过夜对吧。”
看着石竹清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语，她的笑意逐渐加深，“你们看，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十点，我有信心，在我的指挥下，我们绝对可以在十小时内到达学校门口。”
石竹清抱臂看她，手指轻敲胳膊，“那么我们合作这件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明显可以一个人走吧。”
“这就要提到我刚才说的，在爬山之中非常重要的那件事了。”
“难道那件重要的事指的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登山计划，时间分配之类的？”
“当然不是。”她又伸出根手指左右摇摆，“最重要的是——”
“士气。”
“士气？”楚相蕴被她的话吸引了。
“是的。”她点点头，“虽然我有非常丰富的知识……但那只是理论，实践过程总是会出现各种问题的。”
“请你直说。”石竹清毫不犹豫打断了她。
那人嗔了她一眼，“意思就是，我可能爬不上去。”
“哈？”
见石竹清想要拉着楚相蕴转头就走，她立马接着说道：“这不是指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只是心理问题。”
石竹清本来已经放弃听这个人胡诌，但没想到楚相蕴反而停下了脚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只好忍怒转身。
“你接着说。”
“简单来说就是，我一个人爬不上去，得有人陪着。”
“……”石竹清有点后悔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意思就是你要跟着我们是吗？要跟就跟吧，我们也管不了你的腿往哪走。”
“不止这点。”看着对方突然露出个腼腆的笑容，石竹清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还希望，在我走不上去的时候，你们能……小小的鼓励我一下。”对方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个距离来，示意自己需要的只是微小的帮助。
石竹清冷脸打量她，突然叹了口气，“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你是个容易放弃的人，需要别人鼓励才能坚持下来，所以想找个人结伴，不是吗？”
对方的表情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她愣愣地看着石竹清。
“下次你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用什么来‘交易’。”石竹清拉着楚相蕴转身拿了物资走去，见她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看她，“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那人回过了神，立马小跑过去，走在二人身旁。
“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褚连。”
……
“说起来你为什么选了我们两个？”
“啊，是这样的。”褚连挠挠脸，将头转向楚相蕴，“我之前在凌霄府的剪辑里看过你。”
“下意识找了个眼熟的人吗？”石竹清问。
“是这样的。”褚连笑着点头。
其实不是。
出现在凌霄府视频里的人那么多，比如最先上山的那个人，似乎是叫裴央的那位，还有前面正拿权杖当登山杖用的外国少女，她都看见过且印象深刻。
选择楚相蕴，只是因为她在影片里不一样。
她是真心帮助谬详的，她没有将他当成是考试设定的任务，或是冰冷的npc，她将他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所以褚连知道，如果她向她请求帮助，她会答应的。
*
一路上默默无话，因为几人并不熟悉，所以反倒节省了聊天的时间，明明是最后出发，但不久之后她们的进度就超过了一些体力较差的人。
褚连沿途中边走边望，不停地观察周围的地形，石竹清与楚相蕴二人倒也没有催促她，毕竟一开始已经说好了由她来指挥目前的行程。
过了一会她突然停下脚步，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我觉得……那条路好像更近。”
“你刚才原来是在看这个吗？”
“好厉害。”
对面两人同时说话，反应却截然不同。
石竹清横了楚相蕴一眼，“不要跟着学坏！”
“诶——”褚连拉长了说话的声调，“这怎么叫学坏，明明是合理运用自己的智慧。”
她窜到楚相蕴的身旁，楚相蕴猜想她可能是修习了什么身法，行动的速度总是很快，且很擅长收敛自己的气息。
“妹妹，怎么样？要不要走走看？”
石竹清一把打掉她搭在楚相蕴肩上的手，一脸不高兴，“别乱攀关系。”
“你怎么知道那条路更近？”
“啊，说到这个。”褚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从背包里拿出张纸摊开来，楚相蕴与石竹清凑上去观看，并同时发出了惊奇声。
楚相蕴感兴趣地看她，“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石竹清则是打向她的手，同时警惕地扫描周围看是否有人，“快收起来，别让别人看到了！”
原来那竟是一张这座山的地图，最上角明晃晃标了个“凌霄府”的字样。
褚连顺着石竹清的力道将其收回了背包里，转头看向楚相蕴，“聪明的人总会有点小手段……简单来说，用钱什么都能买到。”
第十六章 女神
“竟然还有这招！？”石竹清极为震惊地睁大眼，有点失意地咬牙，“可恶，我竟然没想到……”
随后她看着楚相蕴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赶忙抓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认真道：“她说的不是真的，总有钱买不来的东西，只是这次……”
“只是这次花的够多所以买到了，如果花的少当然买不到咯。”褚连笑嘻嘻在旁边打断她，接着用奇怪的目光看向石竹清，“你怎么把我们小楚妹妹当小孩一样哄？”
石竹清已经懒得纠正她称呼了，“用你管？你说的本来就不是真的，别乱说话。”
楚相蕴看着二人争执，开口道：“我知道的，比如啾啾就没办法用钱买到，对吧？”
石竹清一愣，继而欣慰点头，不理会褚连在旁边疑惑的追问声。
“啾啾？谁啊？这世上也有拐卖人口的事情哦？”
“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就往那走吧，你确定你这个东西是真的吧？”石竹清踏出了一步，又突然停下询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才拿出来当然是因为之前一直在确认道路。”
是因为你之前根本不信任我们吧，石竹清在心里吐槽。
见眼前二人不动，褚连先向那个方向走去，嘴里还道：“不信是吧？那我先走了哦。”
楚相蕴拦住了想要跟上的石竹清，后者疑惑地看她，但没有出声只是停下脚步等待。
“你们怎么不跟……”褚连回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手腕上的手环发出警告的滴滴声，响彻山林，惊的前后的人们都投来了目光。
“警告！警告！偏离目标！偏离目标！请考生回到正道，重复，请考生回到正道！”
“嘿！”褚连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手环的声音，却是无济于事，直到她黑着脸跑回楚相蕴与石竹清身边，那警报声才停下来。
“噗嗤。”石竹清忍不住笑出声来，拉着楚相蕴往前走远离这个丢脸的家伙。
“我之后一定要找个灵器师把这个手环改造掉！”褚连匆匆跟上她们，嘴上还在不服软地嘟囔。
“这个手环不是灵器。”楚相蕴突然出声。
“是吗？”褚连转动着手腕查看手环，“这不是正发着灵器的光吗？”
“对于灵器这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相蕴，她说的没错。”石竹清头也不回。
“只有外壳是灵器而已。”楚相蕴补充。
“竟然是这样。”褚连不在意地放下手，“那我就去找个程序员。”
“你得先打开灵器壳。”楚相蕴将白布掀起一角，观察自己的手环，“但是这个灵器设置只有两个作用，保护内里与自毁。”
褚连刚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她的眼睛，就被她的话一惊，“自毁！？”
“嗯。”楚相蕴点头，放下了自己的手，“如果被灵力破坏就会爆炸……真是精妙的设计。”
褚连皱着眉头看自己的手环，表情嫌恶，像是恨不得立马把手环扔掉，“那这不是很危险吗？凌霄府竟然把这种危险物品发给我们，太可怕了吧！”
楚相蕴摇摇头，“这其实是个保护道具。”她主动抓起石竹清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石竹清就这样看着她的动作却没有收回手。
“等等，你疯了吧！？”褚连慌张地立刻跑得老远，却久久没有听见爆炸声，最后满腹疑惑地走了回来。
“只有自己的灵力才能引发爆炸。”楚相蕴补充上后半句话。
“这种事你就应该在最开始说好！”褚连抱怨，接着她又一惊一乍地叫道：“等等，你竟然可以不借助工具就使用灵力？”
“啊……”楚相蕴一副这很奇怪吗的表情看她。
石竹清倒有心解释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以对，拉着楚相蕴走得愈发快。
“难道说世界变化这么快？我一天没关注新闻就有人能做到凭空使用灵力了吗我的天哪……”褚连本来还在原地喃喃自语，但是很快就注意到面前二人失去了身影，一时也顾不得关注这个，连忙跑了过去。
“你们走得也太快了吧！”追上前面二人后，褚连抓着楚相蕴停在原地喘气。
“是你走得太慢了。”石竹清习惯性反驳了一句，结果却发现自己拉不动楚相蕴，回头皱眉道，“别抓着相蕴。”
“凭什么啊？”褚连已经平复好了气息，本来要松手的动作却因为石竹清的话停下，语气颇为不乐意。
“就凭这个。”石竹清拿出千壑印，给她施了个定身的术法，接着一把拉过了楚相蕴，挑眉看她。
这个灵法只持续了两秒就解开了，一能动作后褚连就立刻离石竹清远远的，胆战心惊地看她手上的武器。
见二人接着往前走后，她默默跟着，反常地安静了许久。
石竹清在心里悄悄嘀咕，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了？对刚认识的人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都怪之前在车上对啾啾用惯了！
她左想右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开口道歉，就听褚连问道。
“你那个武器是什么啊？”
“你可以理解为……我的法杖。”说到这个，她们看见了位在这很显眼的外国少女，她正拄着自己的权杖站在原地。
奇怪，她之前不是一直都在她们前头吗？怎么她们在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那么久，她竟然还在这？
“法杖也只能施攻击灵法吧……我刚才可是一动也不能动了诶。”褚连嘟囔着往前走，却一头撞在了楚相蕴背上，她探出头来，发现石竹清正停下脚步和那个外国少女攀谈。
“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石竹清话语温和。
“你怎么对她那么友好！”褚连不满地嚷嚷，被石竹清完全无视了。
外国少女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她们，接着笑靥如花道，“你好，我叫萨米娅。”
她的承平话……很有风格。
石竹清了然，放慢了语速道，“我是说你一直停在这是不是需要帮助？”
“噢！”萨米娅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一举一动带着莫名的优雅风姿，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原来你在说这个，抱歉我听错了。谢谢你们，我不需要帮助。”
“那你站这是干什么呢？”褚连问道。
萨米娅唇角微勾，双手握住杵在地上的权杖，忽地闭上了眼，“事实上，我刚刚接到了女神的神谕。”
“祂叫我停在原地，将会有好事发生。”
第十七章 路途
“女神？”这是楚相蕴，承平国并没有信仰神明的事情，她只在书里看到过，骤然听到这个词叫她很是惊奇。
“神谕？”这是石竹清，她正在用“这孩子脑袋是不是不太好”同情眼神看着萨米娅。
“好事？”当然，这是褚连。
“是这样的。”萨米娅睁眼微笑点头，将右手放于左胸，对她们行了个告别礼。
显然她并不愿意对此多做解释。
“好吧……以防你不知道，手环上的侧键按下可以求助，无论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食物不足之类的问题都可以。”石竹清对着她叮嘱了一句，接着就拉着楚相蕴继续向前，褚连虽然跟上了她们却还是不住地回头望。
“到底能发生什么好事啊？总不可能停在原地还能有天上掉馅饼……我靠！”
“你别总一惊一乍……我……的天！”石竹清转头想要训她，却突然将话咽回了喉咙，同样发出一声惊呼。
楚相蕴顺着她们的目光转头，正好看见有架缆车经过萨米娅的上方，之后竟然有个东西直直往她的头上砸去，她却不慌不忙地闪开，然后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样物品，那竟是个雨伞。
“……”
“雨伞有什么用，现在又……”褚连嘴硬，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了脸上水滴的触感。
“不会吧……”她抬头，点点雨丝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雨伞从那么高掉下来应该坏了吧。”
“你别说话了。”石竹清看着萨米娅从容不迫地撑开了雨伞，动作颇为优雅。
“那是个灵器。”楚相蕴补充。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要下雨了天上刚好掉下来个雨伞，还正好是个灵器，这也太离谱了吧……”说着说着褚连的声音渐小，显然她是想起了萨米娅之前说的话。
几人一时沉默起来，只能冒着雨接着往前走，但是世界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刷新。
“不知道她们这个神接不接受外国人信仰……”
*
雨下了没过多久便停了，日头逐渐西移，没过多时褚连就表示现在到了吃午饭休息的时刻了。事实上石竹清也的确感到了些许疲累，于是无言地赞同。
几人小心转移到了路旁树下的草地上，还好在这过程手环并没有发出之前那样的警报声。
“这个工作机制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智能到可以监测到我们是否在走捷径吗？只是在路边休息就不会响？”褚连一手拿着面包，嘴里还在不断咀嚼着，另一手则是又是转着手腕观察。
石竹清家倒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猜这个手环内应该也有内置地图，路线有一定的容错率，在路边休息不在警告范围内，但如果走上小路就会发出警报。”
褚连摸摸下巴，“为了阻止我们投机取巧吗……”
“同时应该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这片森林太大了，如果迷路的话恐怕很不好找。”石竹清注视着远方的风景与路上零零落落的学生。
“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设定这么危险的考试。”褚连将吃完的面包包装袋攥成一团后塞进了口袋，嘴上还不饶人的吐槽。
石竹清略显惊讶地挑眉，“你吃得真快。”
她转头看向了楚相蕴，与她对视后后者立刻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随后一摊手表示自己不是最后一个。
“……”即便这个过程她完全没有说话，石竹清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褚连在一旁兴趣盎然地瞧她们的互动，说真的这个楚相蕴与她在影片中给人的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影片中是极其可靠的护送者，现实中却更像个至纯至真的稚子，当然这是美化说法。
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记错了人。
她凑近了楚相蕴，看她眼睛上缠着的白布，可惜这东西似乎是特制的，看着不算厚却完全不算透，背后一点也看不见。
楚相蕴与她对视，歪头表示疑问。
褚连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她看了一眼专心进食的石竹清，猝不及防地将罪恶的手伸向了楚相蕴的脑袋。
楚相蕴毫不犹豫地闪开了。
“啊——”褚连可惜地叹了一声。
吃完面包的石竹清看了过来，此时她本来准备拿起水瓶喝水，看见褚连收回手的动作却是警觉地举起了千壑印，“你想干嘛？”
“嘿！”褚连的双手僵住了，她立马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什么都没干。”
“她想袭击我的头。”楚相蕴陈述事实。
褚连心中一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楚相蕴，“小楚妹妹！我那是袭击吗？我只是想摸一下你的头，那只是同伴之间表示亲昵的动作，是为了加深我们的感情！”
“是吗？”石竹清的尾音微微提高了声调，表示怀疑。
褚连点头的动作快要快出残影，然后她就看见石竹清突然放下千壑印然后捧腹大笑。
她看向楚相蕴，发现就连她的唇角都带着明显的笑意。显然，她被耍了。
“……”果然还是信息了解不足，她没想到楚相蕴竟然还会恶作剧，刻板印象害人啊。
褚连用幽怨地眼神看她，“小楚妹妹，你不厚道。”
“你为什么总叫我妹妹？”楚相蕴突然问道。
石竹清闻言也终于停下了嘲笑看了过来，不言而喻，她对此也很疑惑。
“这个嘛……事实上，我有个亲妹妹，她和你很像。于是看见你我就觉得亲切，就想和你组队，也忍不住叫你妹妹，如果可以我真想介绍你们俩认识。”
说着说着她却低下了头，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可惜我的妹妹她……”
一时沉默，空气中只能听到其他学生吵闹的声音与树影婆娑间随风发出的沙沙声。
楚相蕴先开口了，“……我觉得你在骗我。”
褚连没有抬头，她怕遮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她只是努力压下喉中的笑意，声音反而越发消沉，显得十分伤心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楚相蕴说完这句话后，嗖地蹲了下来去看褚连的面容，褚连冷不防的被她看了个正着。
“哭了吗？”
“……不要像惹哭小学女生的男生一样啊！”褚连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却没法忍住脱口而出的吐槽，这家伙为什么一直不按常理出牌，原来竟然是靠直觉判断情势的那种类型吗！？
“所以你为什么叫我妹妹？”
楚相蕴试图让话题回归最初，好在褚连这时候也没了逗她的心思，垂头丧气地说：“因为你看起来很让人放心不下啊。”
或者说是很好欺负。
第十八章 裴央
一个看上去失明的少女，大概正处于生长期，如柳条般抽高的身体略显单薄，唇色浅淡几近透明，任谁看了也会觉得是个小可怜。
不过如果真有人认为她可以任人欺凌恐怕就大错特错了，褚连将视线移向她背后的那把弓，在阳光之下正闪着凛然的光。
她可不会忘记她们的初次见面，她就被这把弓直直地瞄准过，甚至一瞬间忘了掏出武器。
楚相蕴此时也将手转向了那把弓，褚连猛地一惊，“等等？不至于因为这样就要打我吧？”
楚相蕴奇怪地看她一眼，将弓握在手里，跟上了早已远走的石竹清的背影。
褚连这时才发现原来石竹清竟然早走了，她急忙跟了上去。
“等等我啊！”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石竹清放缓了步伐，等到楚相蕴追了上来之后与她并肩行走。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楚相蕴点头，声音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不解，“嗯，她说我看上去让人很放心不下。”
石竹清却是了然地点头，这倒没错。
楚相蕴这个人，从她小时候长到现在，几乎没有变过。
想她当年第一次见到楚相蕴时，看见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之后，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舅舅说希望她能照顾一下对方了。
这实在是个让人忍不住担心的人。
不过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外表罢了，她的内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强大。
“怪不得蓝霁姐这次做的弓，和以往都不一样。”楚相蕴握住弓臂，举到太阳下抬头观察。
除了细微的调整，重量是她习惯的，长度也变化不大，只有外表不像从前那样——为了起到在树林中的隐蔽作用而用绿色藤条缠绕，现在被换成了深沉的墨黑色。看着就很沉重，或者说很具有威慑力。
“也难怪蓝霁姐会这么做。”石竹清很理解对方的心态。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褚连匆匆跟了上来，“我差点就找不到你们了！”
“这就一条路。”石竹清瞥她一眼，像是在说她说谎也不选个好点的，这路就算放楚相蕴一个人走也不会迷路。
“不是啦。”褚连摆摆手，“你们往后看。”
“啊。”楚相蕴发出了有点惊讶的短音节。
在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成年人，其中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像是医生。
石竹清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人放弃了吗？”
褚连点点头，她刚才在那站着打听了一会，“那有个身体不舒服的，本来只是坐在路边喊医生过来，等对方来了之后检查之后说没什么问题，他就起不来了。”
“起不来了？”
“放松之后就提不起再前进的力气了，所以他表示自己要放弃考试。”
“……”
“然后看他放弃了，旁边的人就也有跟着的，一个接一个的，跟下饺子似的。”
石竹清为她的比喻无语了一瞬，驱散了心中的担忧，“我们走吧，别看了。”
“唉……”褚连抬起沉重的双腿跟上，事实上她刚才也忍不住心动，想要说出那句放弃的话，不过想到前面还有人等她，那句话就卡在了喉咙，转换成了向前的动力。
又走了一会儿，她们抬头向上看，山顶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仍处于天际，汗水从额头滴落，刺痛了眼睛，连目的地都无法看清了。
这条路实在走得太久了，也太远了。
“好累啊……”即使气喘吁吁，褚连也忍不住抱怨。
累的话你可以放弃，石竹清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用眼神传达着这样的话语。
我们说好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吧，说好的鼓励呢？褚连有种想要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冲动。
你可以试试。石竹清用警告的目光扫她。
可恶……褚连只能一步步重复机械的动作，抬腿放下，抬腿放下，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好在前面还有两个人的背影叫她确认目标。
石竹清的身影也有些摇晃起来，不过她只是咬牙，勉强举起千壑印给所有人加了振奋精神的术法效果。
现在她也只能使出这样精神鼓励的灵法了，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消耗下也快见了底。
现在走在最前头的是楚相蕴，大概是因为从小在森林之中奔跑长大，她的体力实际上是三人中最好的。
但即使是她，此时的呼吸也沉重起来，额前的黑发被汗水粘黏成一缕一缕的，衣领与脖颈的摩擦此时也变得令人在意，浑身都像被人带着衣服直接丢进了水里一样。
又是沉默地前进了一段距离，此时她们对时间的判断都有些模糊起来，最初还顾着看手环上的时间，到现在都已经失去抬手的力气。
“呼……还有多远……”石竹清问道。
褚连很想停下来回答她的问题，但她担心自己一旦止步就没法再继续走了，只好一边动作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根据地图……应该……快……”
“我们目前都没有看到人了，所以应该快到了。”楚相蕴分析道，声音干涩，仅是说了这一句话就叫她的嗓子像火燎了一般。
“我们……会是第一个？”
楚相蕴轻轻摇头，她们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当然不会是第一个，而且她记得……
楚相蕴突然停住了，石竹清与褚连接连撞在了她的背后，得益于平时的锻炼，她的身形只是微微摇晃就站住了。
“怎么了……”褚连摸摸自己的额头，声音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们到了。”
回答她的并不是同行的二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少女的身影站立于高地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挂在空中的太阳似乎也宠爱着她，将刺眼的光打在她的脑后，为她增添了神秘的光辉，耀眼的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当她轻捷地落在她们眼前站定后，任何人都会被她的面容吸引。
不得不承认，她比太阳更夺目。
是的，楚相蕴记得这个人，或者说是记得这个人的灵力。
像是汩汩流动的熔岩，像是烈日之下的光芒，像是燃尽一切的火焰。
第一个出发，也是第一个到达的人。
裴央。
……
“你们来得太慢了。”明明是指责的话语，但由她说来却像是在平淡的叙述事实，只消看她一眼就能熄灭心中的不快。
不过面前的三人都不是会被容貌迷惑的人，石竹清很快第一个反驳道：“我想老师并没有规定时间限制。”
“是没有。”裴央转身留给她们一个背影，“但是他叫我来接应你们，说是等人齐了再走。”
“快点跟上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第十九章 真假
裴央在前方疾步走着，衣摆被风吹起仿佛都带着凌厉的弧度，昭示着她糟糕的心情。
我真不敢相信，假如有人三天三夜都没走完，难道我们真要就这样待在校门口三天吗？
听到她的话，三人也都沉默下来，最终无言地跟上了裴央的脚步，不过之前的期待之情却是一扫而光了。
但当她们再次看见裴央的身影时，却发现那儿并没有校门，只有一片空地。在正前方有一棵高耸入云的粗壮树木，像是几人都环抱不下，抬头甚至望不见顶——原来这就是那个在山脚下就能看见的“长柱”真身。
裴央与另一人正靠在其上，见她们来了也是置若罔闻，而彭老师笑眯眯地从旁边迎了过来，第一件事却是举起了手环。
“抱歉啦，我需要先验证一下你们的身份。”
与在航空港相同的话语，石竹清与褚连都是听话地照做，但楚相蕴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这动作实在突兀，以至于树旁的两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就连石竹清也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多年来的信任叫她也立刻放下戴有手环的那只手，同时很有同伴爱地打下了褚连伸出的手腕。
“怎么了吗？”即使被如此防备，彭老师还是好脾气地问道。
楚相蕴一时没有说话，事实上，看人先看灵力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所以一感受到前方有陌生人的气息她就本能般拉下了眼罩，但她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彭老师。
“变了……？”楚相蕴开口道，她很少用这样不确定的语气说话，甚至脸色都是异常的惨白。
彭老师动作一僵，虽然只是一瞬，但在场的谁人不是被筛选出来的精英，立刻都察觉到了他这一不自然的反应。
情势刹那反转，所有人都举起了武器对准中间的人。
裴央是第一个开口质问的，事实上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楚相蕴还糟糕。
“说！你刚才给我们吃了什么东西？”
就在之前，她与温令允第一个到达此处之时，“彭波”曾递给她们两颗药片，说是可以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因为是凌霄府的老师，所以二人都未曾怀疑地吞服了。
现在想来，忍不住令人毛骨悚然。
温令允没有说话，但她的脸色也极其苍白，脑中极速搜寻催吐的方法。
就在彭波张口想要回答的时候，树上突然传来了簌簌地响动，越来越激烈，但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时，那声响又忽地停止，一切仿佛回到最开始的寂静。
所有人警惕之余，又将目光投回了彭波，他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看上去与之前的彭老师一模一样。
“等等！等等！”在楚相蕴三人的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人，褚连以神鬼莫测的动作瞬间闪现在对方身后，将匕首抵在他脖颈之上，侧脸望去却发现这个人竟然是——
彭波。
“怎么又来一个。”就算处于这样紧张的情形之下，褚连还是没忍住吐槽，但说话间她的手却连一丝犹豫颤抖也没有。
对方刚刚明显能够躲开，但在前一瞬间却硬生生止住自己躲闪的动作，而是选择停在原地高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任由褚连威胁自己的生命。
“你是谁？”石竹清与温令允同时发问，又同时对视了一眼，最终是温令允先转移了目光。
于是石竹清再次开口问道——
“你是谁？”
“我是彭波，你们的老师。”
“你这不是废话吗？”褚连威胁地抬了抬刀刃，冰冷的刀面贴近对方的下巴，这触感令他忍不住轻微颤抖。
“我是说，我是真的彭波。”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但是你们不要伤害那个人，我知道他是谁。”
褚连没理会他的辩解，漫不经心般说出了残忍的话语，“我看干脆都杀了好了，这也算是自我防卫。”
裴央在思考要不要用自己的幻魄灯为二人编织一个幻境进行拷问，但她不确定刚才吃下的药物究竟是什么，暂时还不敢随意使用灵力。
一想到此，她用更为恼恨的眼神看向最初的那个彭波。
于是她接着褚连的话冷笑道：“我看很不错，就从你那的那个先开始吧。”
“诶——”褚连拖长了声音，“要我先下手吗？你不会是想要我背上杀人的罪名吧？”
“我看还是先杀第一个吧，先到先得嘛。”
楚相蕴用弓箭直直地指向中间空地的那个彭波，脚步却倏然转了个方向，将目光投向了后来的那位，她轻轻晃了晃头，那松绕缠着的布带就垂落至脖间。
随后她出人意料地放下了弓箭，向后退靠在一棵树上，点点头道，“他说得是真的。”
石竹清闻言立刻转身走向了楚相蕴，毫不在意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之前还在对峙的敌人。
褚连失望地收回了匕首，“搞什么，白担心一场。”
最后场上只剩下裴央二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喊，“喂！怎么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了？”
“说之前的彭老师是假的的人，不也是我们小楚妹妹吗？你不是也信了？”
裴央一时哑口无言，却仍是迟疑的不敢动作。
真正的彭波无奈一笑，这笑与之前那位露出的笑容几乎完全相同，叫几人都有点心理阴影重现的错觉。
就在他准备张口解释的时候，那棵极为高大的树上忽然又传来树叶摇晃的沙沙声，接着竟然从天而降个人影来，打破了僵局。
不，说是人影也许不准确，因为那人虽然有着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身体，脖子上却长了个三个头。
几人悚然一惊，就见那中间的头看向真正的彭波，然后开口。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没看够热闹呢。”说完这句话后它露出个略带恶意的笑来，扫过惊疑不定的众人，看见有人下意识瑟缩后，那笑又更为得意起来。
右边的头也开口了，声音中像是十分歉疚，“对不起，我们没能及时阻止……”
“这是谁？”石竹清与温令允又是同时开口，但这次却是石竹清先住了口，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示意这次问话机会让给对方。
温令允却是不接她的好意，冷淡地低头不语。
好在真正的彭波不介意这问题到底是谁提出的，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般松了口气，说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守门人，你们可以称呼它为服常老师。”
“还有，如果不相信我的身份的话，可以扫一下我的手环。”他迅速补充道，随后低头操作了一下手上的手环。
“学校里所有人的手环都是与持有者绑定的，扫描之后会显示身份，如果还有怀疑的话可以也扫一下他的手环，估计会什么也扫不出来。”他示意了一下中间的方向。
褚连与温令允分别走上前去，扫了一下二人的手环后朝众人同时点头示意，确认他说的是事实。
裴央终于放下已经举到僵硬的手臂，随后又立刻焦急地说道：“彭老师，这个人刚才给我们吃了一种药片！”
彭波闻言皱紧眉头，看向冒充者，“你给她们吃了什么，波彭？”
第二十章 命运？
“波彭！？”几人同时重复了下这名字，很明显这二人有着深刻的联系，只是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就是这个啦……”被戳破身份之后，波彭看上去就完全失去了兴致，即使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看他这副神情也能将其完全与真正的彭波区分开来。
他摊开手，裴央与温令允凑上前去确认，之后同时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个药片，老师，这个是什么？”
彭波观察了一番之后，又拈了一颗放入口中仔细品尝，随后松开了眉头，转头笑着安慰二人，“这是镇兰草，只会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对身体没有危害，这副模样只不过是在外表包了一层糖衣而已。”
二人一同松了口气，随后裴央不解问道：“可是这与其说是糖衣，不如说是……”
“苦药，对吧？”波彭对她眨眨眼，有点得意地解释道：“这就是我的目的啊。你不知道，我做这个东西可费了很多功夫，先将……”
他看着彭波越来越恐怖的面容，逐渐减小了声音，左右巡视着是否有能供他逃跑的间隙。
彭波转头不去看他，而是看向众人，诚恳道：“各位同学，实在对不起，没有察觉到他冒充了我这件事，还让他给你们带来了惊吓，这的确是我的失误。”
说罢，他深深地鞠了个躬，“这件事，我会去找教务处自请处分，之后结果应该会有公示，如果不放心或是不满意处分结果，欢迎你们随时反馈询问。”
“……”众人哑然，甚至就连波彭也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即冲到对方身边，学着他的动作鞠躬，“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与彭波无关的！”
“搞什么啊……道德绑架吗？”褚连凉凉说道，这话此时显得很不近人情，石竹清瞪了她一眼。
这时三头人中的左头突然说话了，它的声音意外的温和，“这样吧，之后我们会陪你一起去，也算是起到监督的作用。毕竟我们没有阻止彭波，也有一份责任。”
“嘁。”中间的头不满地啧道，但也没有出口反驳，看来左边的头应该是服常中的领头。
“同时，我希望波彭可以帮忙接应后来的学生，就当作将功补过了。”它看向众人，“你们看这样可以吗？现在就可以让彭波带你们进学校了，天也快黑了，想必你们应该很想进宿舍休息了吧。”
“行吧。”裴央抱臂点头，其余人也没什么异议。
褚连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石竹清一个肘击阻止了，被迫跟着众人一起同意。
彭波对着众人歉疚一笑，举起了手环，“抱歉，我需要先验证一下你们的身份。”
这话让所有人都下意识一僵，接着同时看向了楚相蕴，后者像是没察觉一样乖乖伸出了手腕，让彭波进行扫描。
看她如此，其他人才跟着排队等着验证。见到这副景象，三头人中间的那颗头笑得很是开心。
彭波有点疑惑地瞥它一眼。
“好了，结束了，谢谢大家的配合，都没有问题。”彭波话语温和，叫所有人都莫名松了口气。
“之前在航空港的时候不是扫过一遍了吗？”褚连一边收回手，一边问道。
“嗯，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要再检查一遍。”说到这里彭波的表情略显严肃，像是知道会有的提问，他又补充说道：“之前有过这样的事，有魔族在来的路上杀了一个新生，冒充了他的身份，来到了凌霄府，过程中就连领路的老师都没有发现。”
众人听到这都觉心惊胆战，裴央提问的声音显得都有些滞涩，“然后呢？”
“然后就在门口被服常老师发现了。”彭波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三头人，“服常老师虽然只是守门人，但实力绝不可小觑，你们有空也可以多来请教它。”
“是请教左边的那位，可别找我。”中间的头话语冷淡。
彭波对她们再次抱歉地一笑，“好了，既然身份没有问题，我们就走吧。”
他走到那棵巨树旁，转头看向三头人，“服常老师，就拜托您了。”
三头人回到了树上，几个动作间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楚相蕴抬头看着，心中有些许羡慕。
褚连笑嘻嘻地看向裴央与温令允，“那你们刚才岂不是被冒充身份的人检查了身份？”
裴央看都不看她，“如果不是你的小楚妹妹，你也一样。”
“所以说……”温令允悄悄靠近了褚连身旁，凑近她的耳朵说话，她这一动作将石竹清硬挤了开来，后者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她一眼，不快地让了位置。
温令允快速地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过微弱，就连褚连都没有听清。
“什么？”
看着她退开的身影，褚连迷惑地询问。
见石竹清走了回来，温令允笑着睨她一眼，突然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接着她便回了裴央的身旁。
“你答应她什么了？”石竹清一站定便立刻问道。
“我……”褚连突然明白了温令允的意图，她不过是为了离间几人才故意做出那样的姿态，与眼前这二人相处得太过轻松，叫她都忘了时刻保持警惕。
以往都是她用这种招数，却没想到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她脸色蓦然阴沉下来，之后又转变为冷笑，叫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石竹清都吃了一惊。
“怎么了？不愿意说就算了。”
“……没什么。”
她再看了同行的二人一眼，垂下了眼。
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也许这就是结束了吧，毕竟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但这个仇，她是不会忘的。
没过多久，众人面前的树干竟如水波纹样荡开，原本实心的树木逐渐变得透明，像是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一样，为她们展示了前往新世界的大门。
彭波率先抬脚走了进去，楚相蕴还有些好奇之前那与彭波一模一样的波彭，落在最后还忍不住一直回头看。
这两人的灵力几乎完全相同，难道是双胞胎吗？
可若是双胞胎，却是不同姓氏，名字还是完全颠倒过来的，这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楚相蕴收回目光，抬脚走进校门。
就在穿过树干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在说话一样，重叠的声音回荡在她脑内，像一个摆钟一样击打着她，叫她猛地向前倒去。
“你以为……”
“你能逃离命运吗？”
第二十一章 学院
楚相蕴幸运的并没有倾倒在地，而是被一直在她身旁的石竹清伸手接住了。
后者像是被吓着了，抓着楚相蕴的手都下意识地使力，令后者感到一阵疼痛，但她此时并无暇顾及。
楚相蕴的双腿仍然发软无法站定，只能紧紧依靠着石竹清，随后面色苍白地抬头看她，“竹清……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石竹清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周围除了彭波与一众学生之外没有任何陌生人。
天色渐晚，凌霄府内也是人迹寥寥，远处或有三两个零落的学生，但都与她们有一段距离。
更重要的是，她没听到任何人说话。
见楚相蕴惊魂未定呆愣住的模样，石竹清皱眉看向周围人，“你们有听到任何声音吗？”
彭波微微俯身，用手贴近楚相蕴的脸颊，被她冰凉的体温惊地打了个冷颤，同时他还能看见楚相蕴的额头上正滴下的汗珠，像是被吓狠了。
他忍不住担忧，“不……我没听见任何声音，也从没听学生报告过类似状况……”
“你还好吗？要不然我找人先带你去校医院？”他看着楚相蕴因眼罩微微松落而露出的眼睛，像是被雾朦胧照一般，空茫无措。
“我陪她去。”石竹清已经用肩膀架住楚相蕴的身体，但就在此时楚相蕴却突然回过了神。
“没关系，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她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身体，虽然面上仍旧没有恢复血色，却坚持说道：“我们继续走吧，没事的。”
“你最好不要在中途倒下来耽误我的时间。”裴央冷嘲道。
褚连收回担忧的眼神，看向别处，“如果你不想耽误时间，现在就别说废话。”
彭波见此连忙打了个圆场，“好了，我们快走吧。”
几人这才继续前行的脚步，同时有心观察学校内部的景色。
凌霄府从大门进入后是一座宽广的广场，中间大地极为空旷，四周种有花团锦簇的草丛，中心还有一座精美的莲花状喷泉。
奇异的是，在喷泉上方有着仿佛石刻成的浮云凭空悬住，正向下倾落细丝，喷泉之内的水面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粼粼的光。
在广场两侧有着一字排开的连廊式建筑，周边似乎还有草木湖泊围绕，这美景美不胜收，即使说是什么景区也不会有人怀疑。
再向前直直地望去，便能看见有一座颇为恢宏的大楼伫立在此，想必应该就是学校的主楼了，而彭波带着众人走向的也正是那个方向。
“老师，我们不去宿舍吗？”褚连的声音有气无力道。
事实上如果可以，叫她现在立即倒地就能睡着。
彭波回头露出个安抚性的笑容，“宿舍是按照学院不同划分的，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去藏空楼先进行分院。”
“那个就是藏空楼？”温令允指向她们前进方向前那座显眼的建筑，“我还以为那会是主教学楼。”
“藏空楼确实也承担着一部分教学作用。”彭波的笑容略带深意，“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我们要怎么分院呢？我查了很多很多资料，但没人能说清，每个人进入藏空楼见到的场景似乎都不同。”在确认过楚相蕴身体确实无大碍后，石竹清也终于有心思分神听她们讲话，开口询问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彭波了然地笑笑，“这是当然的。”
“其实本来就应该在路上和你们说清楚，但今天的事实在太多了，我差点都忘了。”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接着提起精神开口，“想必你们在入学介绍网站上应该看到过，凌霄府前三年采取分院制度，一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学院。”
“这四个学院在教学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按照学生们目前表现出来的个性方向进行一个粗略的划分。如果想要转院可以向上申请，当然很少有学生提出这样的要求。”
“上一个提出申请的可能还是在十几年前吧。”说到这彭老师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他转院的理由主要是为爱痴狂，想要与心爱的人待在一个学院。”
“……”在场众人都有些无语。
彭波继续说道：“不过一是因为学校让那名学生重新进入藏空楼，但分院结果并无不同。二是因为他还要求与心爱的人分在一个宿舍，影响有点不好。所以最后那名学生还是没有转院成功。”
“……凌霄府宿舍不分男女吗？”许久之后，褚连才开口问道。
彭波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怎么会？”
……信息量好大，众人陷入了持续沉默。
彭波倒是丝毫不受影响，“藏空楼分院的标准目前并没有明确，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在进去之后，你们每个人看见的都是不同的景象。这些景象是你们内心的具现，它们通往不同的道路，而道路尽头就代表你们未来三年所处的学院。”
见学生们都低头沉思，像是有点惴惴不安，彭老师又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每个学院都是极为优秀的，同时这也不代表你们一生的方向就固定了，未来你们还有选专业的机会，所以不用担心。”
“这四个学院有什么不同呢？”楚相蕴像是已经完全恢复好了，主动开口问道。
“目前根据学校统计的大数据来看，东院与北院毕业的学生最后选择战斗相关专业的占很大一部分，区别在于前者偏向直接战斗，而后者更偏向于辅助战斗，这两院关系很好，也经常有所合作。”
“南院学生毕业方向比较平均，属于百花齐放的学院类型，是最具包容风格的学院。”
彭老师的言下之意其实是，这个学院很容易出现奇葩，天才与普通人相辅而生。
“而西院……”他突然沉默了一瞬，“这个学院比较自由。”
几人用迷惑的目光看向彭波，请求他讲得再详细些，彭波的解释却显得颇为隐晦。
“打比方来说，我们学院有一门专业名为预言与诅咒，一般西院毕业的学生选择这个专业的比例比较高……”
“这不是个反派预备学院吗！？”褚连下意识吐槽道。
彭波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一样快速摆手。
“不不不，并没有那样的刻板印象，这个学院的学生只是比较有自己的想法。”
他看着众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
“我们学校有开设一个心理咨询室，任何学生都可以去进行匿名咨询，因为这个过程需要扫描学生卡，所以学校这边能看到学生们所属的学院或是专业。”
“根据凌霄府近十年的统计数据来看，所有有心理问题的学生中，比例最小的——就是西院的学生。”
“……”
“而且西院的校服代表色其实是白色，虽然有些素净，但经常有人夸赞他们很是飘逸潇洒，以前还有学生因为想要换校服而提出转院的呢。”
“……”
彭波最终强行转回了正题，总结道：“总之不管被分到了哪个学院，都是凌霄府的学生，没什么不同。”
第二十二章 分院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藏空楼大门前，就在此时彭波却向后退了一步。
“老师你不跟着我们一起吗？”裴央放下原本已经预备推门的手，转头问道。
彭波笑着摇头，“我就不进去了。等到你们分好学院之后，会有学姐学长们带你们去学院所属宿舍，你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还要去校门口看看有没有刚刚上山的学生们，就先走了。”
说罢，他不等众人张口再问些什么，就匆匆挥手转身离去了。
“啊。”楚相蕴有点失望，她还想问问波彭的事情呢。
石竹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似地拍拍她的头。
褚连见裴央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突然跨步上前推开了裴央的手，自己第一个进门，进去前还不忘转头嘲讽，“不进去就别站在那耽误我的时间。”
“哈？”裴央还不待反驳，就见褚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愤愤跟了上去。
温令允也是紧随其后，但在她路过石竹清身旁时，却在风中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
“久闻大名，希望我们日后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石竹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也消失在了大门后，她皱眉道：“她刚才在和我说话？我是那么出名的人吗？”
“不知道……”楚相蕴摇头。
石竹清心中思索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与姓温的家伙会有什么联系，她也就晃晃脑袋先搁置下来这个问题了。
最后还是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她下定决心般转头看向楚相蕴，然后突然牵住了她的手，张口却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分到一个学院，但我有预感，很有可能我们会就此分开。”
“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因为我而有顾虑。”
“相蕴，走你自己的路。”
说罢，石竹清毅然松开楚相蕴的手环，率先踏步走进了藏空楼的大门，徒留楚相蕴一人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愣住。
许久之后，她终于启程前行。
*
你在藏空楼的大门背后看见了什么？
这是凌霄府论坛的一个大热门话题，常年高居于论坛热门贴榜首，尤其在每年的新生开学季热度就更高了。
虽然所有人的答案都有所不同，但目前最主流的回答是——你会在这里看见你最想得到的东西。
财富、知识、容貌……无论有形还是无形，这栋凌霄府历史上最悠久的建筑都会如一面魔镜一般映照出来你的欲望。
贪婪像是人的本性，在解析你的内心时，丑恶的部分也许会比美好更多。但无论路途之上你望见了什么，在道路的尽头也一定会有一扇学院的大门向你敞开。
凌霄府从不会拒绝求学的任何人，只要你能站在藏空楼的大门前。
那么，我会看见什么？
楚相蕴伸手推开沉重的大门，整个人没入了背后的黑暗当中。
随后，是明亮刺眼的白。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她如同空白纸张上突兀滴落的墨点，找寻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她什么也看不见。
来时的大门早已消失，环顾四周只余她一人，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如同被抛弃一般。
楚相蕴看了又看，直至眼睛感到刺痛，生理性的泪水粘湿了眼罩，她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扯下了那块白布。
像是雪花电视突然冒出了画面，楚相蕴最先感受到的不是那熟悉的灵力流动，而是一阵歌声。
那声音极其轻柔，如同海妖的歌声萦绕在耳畔，纠缠着恋恋不舍，但又带着月空下独自一人的寂寥，海潮一下下冲刷沙滩，但永远是徒劳无功，触碰不到岸上。
楚相蕴随着这呢喃般的歌声四顾，她所处的世界像是被忽地关上了灯，由极致的白骤然转变为沉沉的黑，但在这黑暗之中，又有星夜的蓝点浮动。
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凭空出现了闪着微光的荧光连成一线，无论是抬头还是低头，这光随处可见。
这是……代表灵力的光。
楚相蕴那被磨砂外壳封闭般黯然的眼眸，都因此被映照的闪闪发亮。
她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繁多的灵力形成，它们各成一派却又相互交织，像是设计极巧的迷宫，但在这里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都必定能走到出口。
人要怎样才能做出这样巧夺天工的技艺？又要花上多少年才能细细编织出这样的世界？
是的，她已经明白了。
藏空楼并不是一座简单的建筑。
——它是一件灵器。
它是一件此世绝无仅有的艺术品，是时代的奇迹。
在它面前无论是多么天才的灵器师都会自惭形秽，任何精妙灵器拿到这来都会显得粗糙不堪，如同初生孩童面对高大巨人。
楚相蕴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用手去触摸感受它的脉脉流动。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这闪烁的光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跳动，她甚至屏住呼吸不敢去惊扰。
它是稀世的奇珍，令人心生向往却又不敢亵渎。
她为这景象心醉神迷，只愿一辈子都待在这里，永远凝望着它。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回神，不知何时那没有语言的歌声竟然停止了，而这世界却仿佛没有时间的变化，永久不会褪色。
即便再是不舍，楚相蕴还是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后看向一个方向。
在这满是灵力的空间，她分不清方向，但方向也并没有意义，因为她只需要找到一条最吸引她的路去走就好了，而这恰巧是她最擅长的。
跟随自己的心。
那个方向是灵力浓度最高的地方，从越发紧紧纠缠的光线就能看出来，那是所有光线的起点与终点，是匣子中照进来的第一抹光，楚相蕴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空间与时间在此已经模糊，楚相蕴像是只走了一步就到了那个地方，那有颗心脏般大小的光球正微微鼓动着，明明不是人却能感受到它似乎有些喜悦。
楚相蕴不禁看呆了，她缓缓蹲下身子，眼睛靠近光球，明明伸出了手却又不敢触碰，最后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你真迷人……”
第二十三章 空空
“你来了！”
一个像是孩童的声音忽地在楚相蕴耳边响起，楚相蕴却没有表现出惊诧，只是痴痴地凝望着细密灵力编织成的光球。
“你为什么不理我？”童声愈发欢快。
楚相蕴恋恋不舍地扭头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竟然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左右四看确实一无所获。
“我在这呢！你刚才不是一直看着我吗？”
“……”
楚相蕴将视线投回光球，表情又再次变得着迷起来，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最终还是没有礼貌地撇过了头。
“你是……这个光球？”
“不，是这个光球是我！”
楚相蕴不懂这有什么区别，但也并没有追问，她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这些灵力所吸引。
“你是谁？”她问出了最基本的问题。
“我是谁？应该说谁是我？”
“……”
楚相蕴第一次遇见这样难对话的对象，并不是多善言辞的她也沉默了，但下一刻她又想起来陈万径说的话。
如果不知道说什么继续对话的话，可以重复对方的话语。
于是她问：“谁是你？”
光球欢快地回答：“藏空楼是我！我是空空！”
楚相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缓慢眨了下眼，“你是藏空楼？”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灵器？
楚相蕴想起那些久远的传说，不，不应该这么说，因为——
“藏空楼是我！我是器灵！”
是的，这样的存在有它们自己的名字。
器灵。
楚相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存在，她抑制住自己想要详细观察的欲望，甚至有点焦躁地咬了下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你是藏空楼的器灵？你是怎么诞生的？你的主人是谁？”
“……”这个名叫空空的器灵像是被她问倒了，突然安静下来，光球也停下了晃动。
“你可以慢慢说。”楚相蕴努力想出一句安抚的话语。
空空还是许久没有回答，就在楚相蕴失望之时，光球表面覆盖的光芒突然又开始闪烁。
“你的话变得好多。”它的语气里似乎有点委屈。
楚相蕴这辈子头一次被别人说话多，她想了想无力反驳道：“我的话不多。”
“你一次问了我三个问题呢，第一个问题还是废话。”
“……对不起。”楚相蕴决定道歉。
光球像是被吓了一跳，突然抖动起来，“没、没关系。”
它甚至都有些结巴了。
“没有人和你说过对不起吗？”楚相蕴问道。
“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说话啦！”光球说完这句话突然又掉线般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它才接上之前的话，“有七百七十五年了呢！”
听着它的声音，楚相蕴觉得面前似乎出现了个掰手指数数的幼童。
“不过之前倒是有个小孩经常对着我自言自语，还总是拿着奇怪的仪器走来走去，很有意思。”空空的声音听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小孩？”楚相蕴嘀咕了一声，心想凌霄府还会有小孩吗？不过以这个器灵的年纪来说，恐怕谁在它眼里都算个小孩吧。
“是呀，可惜他听不见我说话，也看不见我。”空空有些沮丧，但它又很快开心起来，“但是你来啦！我一直就等着你呢！”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要没有我可以帮你的？”
“啊。”楚相蕴突然被提醒了，“我是来分院的。”
“分院？”那光球微微倾斜，像是做了个歪头的动作，“那你是不是迷路了？”
说着地上突然有四条光线散发出极为明亮的光芒，分别指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
“你想要去哪个学院？”
空空很是热心，即便光球无法做出大的动作幅度，也还是尽力摇摆，试图给楚相蕴指路。
“你瞧，这条带点青色的，就是东院！这个学院的小孩都很好动，每次来这里都走得快快的。”
“然后这这条白色的，是西院！这个学院的小孩可好玩啦，经常会拿来各种神奇的东西来这里，可惜在那里面我从没见过我的同类。”
“之后是这条红色的，是南院！这个学院的小孩都很温柔呢，会来给我读书听。”
“最后就是这条带点黑色的，看起来是不是有点不明显？这个是北院！这个学院的小孩很少过来我这里，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我很想和他们交朋友。”
“怎么样，你想去哪个学院都可以！”
“……”楚相蕴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时愣怔在了原地。
原来……还可以自己选学院的吗？
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吗？
“怎么啦？是不是选不出来呀。”空空像是知道她内心的纠结一样，话语俏皮，“那我推荐你去这条路！”
忽地，在这四条路之中，又出现了一条灰色的路，若是不仔细看就会消失在黑暗中一样。
“嗯……这样好像不是很厉害。”空空有点苦恼地说着，然后上下摆动，像是跳了起来一样，“这样就好了！”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这条新出现的路突然被加上了特效一般，闪烁着金光，楚相蕴被这光亮刺的不得不眯起了眼。
“这就看起来就很厉害了吧！”空空仿佛十分骄傲地说道。
“嗯……”楚相蕴等到眼睛逐渐适应后才犹豫开口，“所以这条路通往哪里？”
凌霄府难道还有第五个学院吗？竹清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啊。
空空得意地哼了两声，甚至自己还用嘴配了音效，“锵锵！”
“这是校长室！”
“……”
楚相蕴呆住了。
“校长室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你当了校长，就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啦！”
说着它似乎也激动了起来，“选这条路吧选这条路选这条路吧……”
楚相蕴捂住了耳朵，心中莫名心动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觉得如果这么做了我可能会被赶回来……”
光球失望地黯淡下来，那条金光闪闪的路也就此消失，楚相蕴眼前剩下了最初的四条路。
“那你想去哪个学院呢？”空空的声音有点没精打采，像是被打击到了。
见楚相蕴很是纠结的模样，空空又指道：“之前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些小孩……”
“第一个进来的选了这条路。”散发着白光的那条线闪烁了一下。
“第二个选了这条路。”青色的光亮了两下。
“最后两个都选了这条。”
楚相蕴的心提了起来，接着就看见那条几不可见的黑线微微闪动，她忍不住看向这条路的尽头，除了空气中交织的灵力光线，什么也看不见。
……竹清，就在这个学院里吗？
“我看你就选这条好啦！”空空指向红色光线，“这样你们东西南北就都凑齐啦！”
被它这么一插话，楚相蕴原本紧张的心情竟莫名缓解了，她用有些好笑的眼神看回光球，本来因为它外表带来的疏离感也就此彻底消失。
但她仍是迟疑了许久，就连空空都无聊地再次摇摆起来。
“我……”
寂静之中响起楚相蕴略带干涩的声音，但语气却意外的异常坚定。
“我想好了。”
第二十四章 结果
“哪个学院哪个学院？”空空很是好奇地连连追问。
楚相蕴低下头，忽地在原地转起了圈，一圈又一圈，好像不会停止，叫空空看了都觉头晕。
果不其然，楚相蕴停下后立刻在平坦的空地上踉跄了两下，好险没有摔倒在地。
之后她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握紧了手上拿着的布待，接着闭上了眼，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笑。
“我哪条路都不选。”
“我会跟着我的心走。”
……
现在的感受有些像凌霄府入学考试的那个时候，在陌生的环境里，楚相蕴的眼前一片黑暗。但那时还有人为她指引方向，现在却只剩她独自一人。
但楚相蕴并不因此感到恐惧，因为刚才看见的光景已经留在了她的脑海。
她知道无论她走向哪条路，那里必定会有她的归处。
楚相蕴尝试不去找寻灵力含量最多的地方，而是去细细感受四周灵力的不同，像是去嗅闻分辨不同的花香一般。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能够给予她经验或指示，只她自己凭着莽撞的直觉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她并不总是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更多时候是漫无目的的徘徊，若不是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墙想必她早已撞的头破血流。
空空看着她一会儿走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里，有时甚至只是转了个圈回到原地，像是一只刚出生未睁眼的小兽一第一次探索这个世界一样。
它莫名合上了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它小声地喃喃自语，“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吗？走我已经标出来的道路不好吗？”
“为什么要……为什么都要离开呢？”
最终楚相蕴追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远去，空空下意识想要跟上去，但它只是动作稍大了一些，就被狠狠反弹回了原地，那交错纵横的灵力此时更像是一条锁链覆盖在它的表面，令它无法挣脱。
“……”
最后这片空间沉寂下来，不久之后那忧愁的歌声也再次回荡在这片空空如也的世界当中。
*
楚相蕴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但路总有尽头，她砰的一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那力度让她连连后退，最终捂着额头停在了原地。
她先是将手上的布带系回，之后才睁开了眼睛看向前方。
那是一扇微微萦绕着青光的大门，像是青铜一样的古朴质感，在大门之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看久了似乎会令人感到头晕目眩。
值得注意的是，大门中心有一条仿佛沉睡着的青龙，层叠的鳞片栩栩如生，好像伸手便能剥落一片似的，而那青光正是由它而发出，明灭之间好像代表着它的呼吸。
楚相蕴并没有急着推开大门，而是先用手轻轻触及那条龙紧闭着的眼睛，但她还未实际碰到便下意识缩回了手，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扇门并没有任何的文字标明它属于哪个学院，但这颜色代表的意义已然不言而喻。
楚相蕴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她大可以现在就转身去找另一条路，事实上在到达这里之前，她已经差不多分辨出了各个学院灵力的不同气息。
西院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有时深沉有时明朗，带着毋庸置疑的吸引力。
然而那平静只是表面，危险才是它的底色。
但人却总会因为被危险吸引而奋不顾身，即便深埋海底也心甘情愿。
南院像是蓬勃生长的嫩芽，那棵种子种下不久，刚刚破土而出迎风招展。
它或许会开出繁花，或许会长成树木，或许便甘心维持现状。
它的未来是未知的，但正因此才叫人充满期待与希望。
北院像是凛冽呼啸的狂风，卷着冰冷的雪花翩然落地，那寒冷深入骨髓，冷到极致后随之而来的却是反常的温暖。
因那狂风终有停息之时，大地在此冰雪消融，留在原地的是巍然屹立的山岩。
沉默却提供着无言的依靠，仅是望着就叫人感到安心。
最后是面前的东院……
它是澄澈通明的天空。
在那天空之上，永恒的太阳高高悬挂，光亮笼罩着大地，带来令人眷恋的暖意。但对有些人而言，那日光太过刺眼，只是直视就会落下泪来，反而心生惧意。
于是那太阳也有落下的时刻。
皎洁的月光如薄雾般升起，轻纱笼罩身旁，带来些许的凉意。星空之上停留的是那散发着清辉之光的月亮，不如太阳那般明亮，但这些许的光明便足以成为心中慰藉。
在这样的天空下，好像连一朵云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楚相蕴为此深深吸引。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踌躇，而是推开了门。
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光，仿佛生长自藤蔓之中的圆球垂在头顶，仿佛一个天然的吊灯一般，那光照的整个房间都亮堂堂，带来奇特的安全感。
抬眼望去，房间左右两侧各有两道楼梯，不知通往何处，而那楼梯好像是两颗倾斜倒下的树木，表面意外显得粗糙不平，好像踩上去就会摔落下来一样。但这却叫楚相蕴移不开目光，现在就想跳上去来回行走。
之后她再看向房间内部中心，青色调装饰带来沉静的气息，一眼望去空间异常的大。靠右摆着一排排书架，仿佛一个小型图书馆一样，而左侧则是一排排整齐摆放的长方形柜子，像是衣柜一般，但摆在这让人有点不明白它的用途。
她而再向稍远处瞧，那里放置着许多舒适的沙发与桌椅，有少许几人或坐或站，偶尔传来小声的谈话声。
在那些桌椅旁边，隐约能看见有一排排的门正紧闭着，仿佛正在待人探索。
楚相蕴看向自己脚下，下意识向前迈步，但伸出的脚却忽地停滞在空中。
这地面竟然恍如湖面，清凌凌反射屋顶青色的光，仿佛水天一色连成一片。但这镜面却意外的并不会映照出立于地面之人的身影，那水波一样的粼光好似只是错觉。
楚相蕴小心翼翼地落下脚步，却发现脚底完全没有粘湿之感，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但脚印的位置却忽然泛起涟漪，波纹一圈圈荡开，给予反馈。
她眨眨眼，便忽地蹲了下去，用手去触碰这地面，发现只要施力，地面就会出现这样的痕迹，随着力道大小的不同，痕迹呈现的大小也有所不同。
楚相蕴玩的有些不亦乐乎，直到听到声音才发现有人不知道何时已然站到了她的身旁。
第二十五章 学姐与学长
“很有趣，是不是？”
楚相蕴收回手，侧头看向来人，发现那是一个穿着有些特别的女性。
她的上身穿着白色缎面材质衬衫，领口是立领设计，像是制服的版式。在衣服侧边下摆有着盘扣的设计，青色的丝线增添一点色彩，袖口微微收紧显得有些利落。
再向下看去，她的腰间系着黑色束带，下身穿着青色与黑色交错设计的长款下装，勾勒出优美的腿型，在其上印有白色暗纹祥云设计，正是凌霄府的校徽。
楚相蕴眨眨眼，站起了身，“学姐好，我叫楚相蕴。”
来人有点惊讶楚相蕴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看她之前那一进门就好像玩水的行为，她本以为这又是个“个性十足”的新生，没想到意外的很讲礼貌。
她面上扬起一点笑，原本在此等待多时的不满散去些许，点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游净。”
“怎么来的这么晚？”
楚相蕴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为好，难道要说她面前的路太多了，所以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好在很快就有人给她解围，一个与游净穿着相同制服的男学生走了过来。
“好啦，我看这是最后一个新生了，赶紧给她讲解一下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他正拿着一张纸，另一手用笔划掉楚相蕴的名字。
游净转头确认了一下他手上的名单，点点头。
“首先欢迎你成为我们东院的学生。”
“在凌霄府四院之中，东院总是最先被提起的那个，而我们都知道，太阳升起的地方即为东方。”
“东方者动方也，万物始动生也。这就是我们院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恭喜你，加入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学院，你绝对不会为此后悔。”那名男学生插话道，“顺便一提，我是你的学长，我叫乔芦。”
“学长好。”楚相蕴乖乖答话道。
游净没理会他的打断，继续说着，“目前你所处的位置是东院的宿舍内部，这里是宿舍休息室，在沙发旁边的那些房间都是活动室。”她的语速有些快，但言语清晰，“有放映室、健身房、厨房、娱乐室等等，门上都有标识，你可以随意探索。”
“厨房设有温度自动检测装置，所以不用担心失火哦。”乔芦笑眯眯再次插嘴道。
楚相蕴开始觉得学长似乎有点不靠谱的样子了。
然而很快，游净突然接上了乔芦的话，“但厨房不能当做研究室使用，因为自己炸厨房所损失的厨具需要赔偿。”
“……”
游净清了清嗓子，忽然想起新生今天应该爬了一天的山累得半死，这样的事实唤起了她的良心，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恢复了学姐的负责模样道。
“在那边左侧摆着的一排排的柜子。”游净指了指，“那是用来放置备用武器的地方，里面有公共使用的制式武器，刀枪剑戟、手枪火炮应有尽有。”
“主要用处是为了防止出现忘带武器但第二天却又需要用的突发情况。”
“不过你也可以选个柜子放自己专门准备的备用武器，毕竟有些人的武器需要特别定制。”乔芦接话，说着还看了一眼楚相蕴身上背着的弓，眨眨眼，“你的弓很好看。”
“谢谢。”
接着游净与乔芦再次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
“然后是这两侧的楼梯。”
“左侧向上是男生宿舍。”
“右侧是女生宿舍。”
“如果你想去男生宿舍是爬不上去的哦。”乔芦伸出手指，有点俏皮地摇了摇。
游净有点嫌弃，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说：“凌霄府是单人宿舍设置，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宿舍房间，不过每个房间初始装潢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想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也可以。”
“不过因为你来的晚，大部分位置好的房间可能都被挑完了。”
“不过没有关系，宿舍的位置并不是最重要的，住的是否舒服才是你这东院三年生活最要紧的事情。”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变得格外认真，像是要交代什么重要事情，楚相蕴立马竖起了耳朵——
“但想必你一定很困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学校，要怎么买到喜欢的装饰品与建材，来得到合自己心意的宿舍呢？”
嗯？
乔芦与游净瞬间各自掏出一张名片，同时递给楚相蕴。
楚相蕴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低头一看——
最上方有一个“灵器研究会”的logo，中间写着“凌霄府铸器系一年生，建材业务联系，”同时还标注了二人的姓名与手环联系码，底下甚至还有一个网址。
“……”
“你们铸器系，还管这个吗？”
“这是我们的兼职。”游净看着十分正经，但说出这话却毫不脸红。
“我们与专业团队合作，致力于打造各种舒适家具，你想要的应有尽有。”乔芦眼神真诚。
“当然我们的主业还是铸造灵器，所以如果你想要定制灵器做家具，我们也很有经验。”
“目前这项业务我们已经开展了两年之久，好评率百分百，经验丰富技术娴熟，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明明只是一年生却已经工作了两年，所以竟然从还是东院学生的时候就开始了吗……
而且用灵器做家具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如果你有需求，欢迎点击名片上的网址进行查看，网站页面标注了我们目前承接的所有业务类型，当然主要是生活型灵器。”
说到这里，乔芦有点神秘地示意楚相蕴附耳过来，“如果你下单，你就是新生中我们的第九个客户，九为数之极，是个好数字，所以我们可以给你打九折。”
我前面竟然有八个人下单了吗？
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哪里来的冤大头？”
楚相蕴恍惚转头，等等，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游净也是沉默，没想到学妹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好骗。
乔芦却是“咦”了一声，脚步轻移转到了楚相蕴的背后，与那两颗黑豆豆眼对视。
随后他说：“学妹，我们也承接帮忙打造宠物房的业务哦。”
说罢，他还用手比量着啾啾的身高尺寸，口中喃喃，“好像有点胖了……没关系，我们可以进行专门定制。”
啾啾扒着楚相蕴的背包口，跃跃欲试想要跳到这家伙的脸上去，被拿下背包的楚相蕴一手按住，小声告诫，“这个是学长，不能打。”
啾啾失望地缩回背包。
游净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看起来并不介意啾啾胆大包天的行为，“你这个星飞鼠蛮可爱的，卖吗？”
楚相蕴一惊，下意识按住背包，“不卖！”
“嗯……”游净虽然收回目光，但表情明显还有些恋恋不舍。
乔芦倒是反应回来了，像是没事人似的回归原来的话题，“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名片上的电话，不过记得先到先得哦，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楚相蕴连连点头，不过显然并没有记到心里去。
二人倒也没有在意，游净继续给楚相蕴介绍凌霄府的情况，恢复了之前有些快的语速，“这是宿舍内部的情况，至于东院宿舍外部，则是位于树林深处。”
乔芦则是拿出一张纸递给楚相蕴，“这是凌霄府的地图，每个新生都会得到一份。正面是学校内部情况，背面是你们刚刚爬上来的山路地图。”
楚相蕴接过地图，翻转着查看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这个背面，不就是……
第二十六章 宿舍
褚连在路上给她们看的地图吗？
楚相蕴一时有些无言，不知道褚连到底花了多少钱……
“地图可以扫描进手环变成电子版，这样更方便携带。”游净好心提醒道。
“毕竟凌霄府是真的很大啊。”乔芦感叹，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楚相蕴慎重地点头，她还记得竹清之前的吐槽，据说凌霄府每年都有人迷路，所以她一定要随身携带好地图。
楚相蕴一边想着一边将地图仔细叠好放进了背包侧袋。
“不过如果真的迷路也不用担心。”
“只要抬头看，就能看见我们凌霄府门口最显眼的地标——服常树了。”
“顺着那个方向走，你至少能回到出生点。”
服常树……原来三头人的名字就是那棵树的名字吗？
只是一想到那棵树，楚相蕴就忍不住想起那句突然出现在她脑内的那句话。
什么叫逃离？
她的命运……又是什么？
只要一想到这个词，她似乎就觉得头痛欲裂，脸色也微微发白，她用手指按住了太阳穴。
游净立即注意到了她的不适，有些担忧地看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乔芦也是皱眉，想起楚相蕴今天爬了一天的山，又是最后一个到的，怕是走了不少的路，于是说道。
“重要的事也就这些，学妹你早点休息吧。”
“明天你会有一天的时间任意探索这所学校，如果有任何问题也可以随时加我们名片上的手环联系码来询问。”
“当然如果是我们的客户，会得到更为优质的服务哦。”
乔芦最后眨眨眼，话语虽然有些势利但并不讨人厌，毕竟他们是确确实实等楚相蕴等到了深夜，尽心尽到了介绍的职责。
楚相蕴点点头，声音都变得飘忽起来，“谢谢学姐学长，我先上楼了。”
二人看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不由担心，这学妹还能爬上楼梯吗？
游净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自己好人干脆做到底，带着她上楼算了。
虽然他们本来是为了打广告才自告奋勇接下了引导新生的任务，不过这一晚上下来，这些青涩的新生却让人有些想起了刚进校园的他们自己。于是他们便又有些感同身受，想要再多帮帮他们。
不过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楚相蕴从小到大爬树的时间说不定比她走路的时间还要多，这样的坡度对她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在二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楚相蕴就用她那轻飘飘的步伐如履平地般走了上去。
游净突然将目光转向楚相蕴走过的地面，突然开口。
“你刚才注意到了吗？”
“什么？”乔芦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停下，疑惑问道。
“她刚才走路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乔芦好像没有听清一般，重复了一句，“什么？”
游净却知道他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东院宿舍的地面材质极为特殊，想要做到在上面不留痕迹不仅需要脚步极为轻盈，而且需要控制自身无意识散发的灵力。而这点，在凌霄府高年生中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我开始后悔没有强拉着她加我们的手环联系方式了。”游净叹气，走出了东院一年生的宿舍楼。
乔芦在原地呆愣片刻才追了上去。
“等等，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
楚相蕴上楼之后抬头一看，大多房间门上都已经挂上了使用者的姓名，她不甚在意地随意看了看，便径直选了距离楼梯最近的那间空置的宿舍。
或许是因为担心靠近楼梯会太过吵闹的缘故，这个宿舍被留到了最后。但楚相蕴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只想赶快躺在柔软的床上。
打开门后的灯，入目而来的是明亮干净的卧室，与公共休息室相同的青色主色调，不过都只有床与桌椅等最基础的生活设施，看上去显得有些空旷。
进门右侧有一个小房间，应该是卫生间。
楚相蕴拖着疲惫的脚步在地毯上前行，感觉自己的鞋底都被磨平了，能感受到脚下软乎的触感，像是踩在了云端之上，只要就地躺下便能立马睡着。
顾及背包里的啾啾，楚相蕴还是一步步走到床边的沙发椅旁，将背包轻轻放在上面，之后全靠自己的意志做到洗漱打理，至于躺到床上后的事情她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凌霄府这一届的新生大多都已进入了他们在这所学校的第一夜美梦，只除了……一个人。
“覃老师，你不用一直跟着我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说话的少年背了个看起来极沉重的包，抬眼看去甚至会觉得包比人还要更大一些，更别提那重量已经把少年压地弯了腰。
再看那少年腰间竟然还挂了一柄重剑，不知是因为负担太过还是武器没有系挂好的缘故，那剑尖还时不时的往下掉，偶尔发出刺耳的拖地声。
少年一手要托着自己的行李，一手还要时不时颠一下自己的剑，看起来十分辛苦。但令人意外的是，他说话的气息竟没有一丝不稳，呼吸绵长安定。
他所称呼的覃老师则是个看上去极为俊美的青年，身着红衣仪表堂堂，此时正不疾不徐地走在少年的身后，仿佛看不见他抓不住行李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我当然也不想跟着你。”覃凤台的语气并不是很好，甚至带了股怨气，“但如果没有我，你连校门口恐怕都进不去。”
“如果不是因为你住的地方太远，连直通凌霄府的飞机都没有，还要我去接你，我们至于这么晚都没进学校吗？”
说罢他又不满地看一眼少年沉重的背包，“芒芒，我都说了凌霄府的宿舍什么都有，你又偏要带这么多东西，现在这情况我是不会帮你的。”
少年好脾气地听着对方唠唠叨叨的抱怨，重复自己在路上说了十几遍的道歉。
“对不起覃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都是村里的大家给的心意，我不好不拿的。”
听他这么答话，覃凤台又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心中叹息，又想起自己初遇这个少年时的情景，也不忍再对他多加苛责。
“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我现在看着你就有些来气是真的。
覃凤台最终还是用脚轻轻踢了下面前少年的小腿，接着一展衣袖，化作流光远去，空气中只留下了他的话语。
“我在山顶等你，天亮前我还没看见你的话，你就给我下去重新爬。”
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
楚相蕴是被某个熟悉的毛茸茸触感唤醒的，她习惯性地抬手想要将啾啾扒拉下去，然后只是轻轻一使劲就叫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呃……”楚相蕴猛地睁开眼，余光看见啾啾坐在她的枕头边，用尾尖的绒毛不断轻轻扫她的脸颊。
她语气平淡地叙述一个事实，“啾啾，我起不来了。”
啾啾却像是早就知道，用看小可怜的目光看她，双爪捧着了个小水瓶递给她，“喝点吧。”
楚相蕴勉强忍着浑身酸痛，艰难地坐起身来，就在床上喝下了瓶中液体。
“等等，这不是水？”
一入口楚相蕴便觉得不对，这液体虽然看着透明，但甜的有些腻人，就像是谁把一整袋糖都撒了进去尤嫌不够似的，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这么难喝吗？”啾啾用爪拍拍楚相蕴的背。
“这是镇兰草混合成的水，小云你忍忍一口气喝完吧。”
楚相蕴还记得之前裴央她们吃下的也是由镇兰草制成的药，那是一种可以用来缓解疲劳的草药，不过……
“这东西原来是甜的吗？”
楚相蕴下定决心一口气干掉了这一瓶，之后立刻接过啾啾手上的白水漱口，压下口中的甜腻味道。
“镇兰草本来就是甜的啊，只是小云你从来没吃过啦。”
那波彭究竟是制出了多么苦的糖衣啊……
楚相蕴突然对吃下那样药的裴央与温令允升起了崇敬之情。
一连喝光了一大杯水，楚相蕴却还觉得舌头仍残留着那股滋味，倒是叫刚刚睡醒的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才有心情询问啾啾。
“这个是哪来的？我不记得我有带过这种东西……”
竹清应该也没给她准备，毕竟她们谁都没想到来到凌霄府最大的挑战竟然是走路……
昨天凭着一股气，兴奋的心情完全让她忽略了身体上的疲惫，后遗症却在第二天完全迸发出来了，好在啾啾准备了这个。
虽然难喝，但效果的确显著，她现在感觉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力气，那酸痛也在慢慢减退。
“噢，是周玫给我的。”啾啾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帮着楚相蕴收拾背包里的东西，小小的身子拖着那些东西却不费力，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能量。
“……周玫，是谁啊？”
睛谷有这么个人吗？
楚相蕴沉默了半晌，在脑内思索了她认识的所有人，还是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啾啾一边楚相蕴带来的生活用品摆进床头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周玫就是你的新同学呀。”
“……”
新同学？
我还不认识我的同学，你就提前认识了？
大概是楚相蕴表现出来的惊讶太甚，啾啾看见她的表情都忍不住笑起来，“我不仅认识周玫，我还认识裴央呢。”
“她托我给你问好，说你们还挺有缘的，你和她都分在了东院，你们的朋友都分在了北院。”
“没想到你和竹清竟然分开了，看来以后只有我照顾你了，任务重大啊。”
啾啾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大概是现在没了千壑印悬在它头顶上，它就开始嚣张了。
所有人分院的结果楚相蕴倒是早知道，不过即使是之前就见识过啾啾的交际能力，她现在还是为它一早上就能认识这么多人感到惊奇，甚至都有些望而却步了。
“好啦，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啾啾看着楚相蕴还呆愣在床上，一把拉开了窗帘，让太阳照射进来。
楚相蕴反射性地用手挡住阳光，眯着眼道，“我知道了——”
这习以为常的场景让她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家中，在陌生的环境醒来时的不适应感也减轻了。
楚相蕴换上了床边摆好的校服，这校服上似乎被施加了灵法，穿上后就自动调整适合她身材的大小。
之后她又快速完成了洗漱等一系列动作，接着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正是一片风光正好，郁郁葱葱的树木林立，偶尔还有清脆的鸟鸣声响起，绿意盎然。
这场景几乎与楚相蕴每日在客溪林没什么不同，叫她一时都有些错乱，直到回头看见陌生的房间布置才有了身在凌霄府的真实感。
啾啾也是感同身受，“小云，你选的这学院好像就是为你而生的。”
楚相蕴看了许久，直到肚子发出悲鸣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便一直没有进食了。
啾啾笑着看她，想要说话却突然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抱歉啊小云，你背包里的食物都被我吃完了，昨天半夜我被饿醒了。”
事实上，它正是因为半夜太饿，循着味道找到了厨房，这才认识了周玫，这一人一鼠是因为共同偷吃才结缘的。
不过这种小事它是不会告诉小云的，不然多么影响它英明神武的形象。
楚相蕴拍拍肚子，不甚在意，“没关系，昨天学姐有告诉过我，宿舍楼下应该有厨房，我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啾啾心虚地点头，回想昨夜的情景，厨房里大部分食物似乎都被它和周玫分享完了，不过说不定今天会有补充……？
它这么想着，一反常态的没有跳到楚相蕴肩上叫她载着自己走，而是迈着四条腿飞快地跑在了前面。
楚相蕴有些疑惑地跟上它，然后就见它因为跑得太快，一个滑倒就从楼梯上咕噜噜摔了下去。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大跨步跃下，在树梯上脚步几个轻点，赶在啾啾摔倒最底下前拎住了它的脖子，不过自己却是差点没站稳，落地后转了几个圈，在地面留下了一圈圈荡起的波纹。
“啪啪啪。”意外的鼓掌声响起，楚相蕴循声看去，发现大厅正站着零星几个同学，此时正用敬仰的目光看她，显然是完整目睹了她刚才一连串的动作。
“……”
楚相蕴很少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人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于是她蹲下身，放松手中力道将啾啾置于地面，期冀它能够帮忙解围，可惜它还晕乎乎的，只知道在地上像跳舞似地转圈。
“啊！”那群人中有一个女生指着啾啾叫了一声，接着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楚相蕴，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楚相蕴的双手。
“你就是小云吧，你好，我叫周玫！”
“……”楚相蕴僵硬地点头，对这热情有点无所适从。
她好像知道这一人一鼠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了。
过去曾听人说过的网络热词，在此时显得格外合适。
这就是所谓的……社牛吧？
第二十八章 大佬慢走
“我之前就听啾啾一直提到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你也是。”楚相蕴沉默半天才挤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叫不同凡响？
啾啾又是怎么提到她的？
该不会啾啾以前认识朋友，都是用她来作为话题打开局面的吧……
想想啾啾的性格，楚相蕴竟觉得它一定是那种会和别人说“我有一个朋友……”的鼠。
周玫笑着拍她的肩膀，“你刚才太厉害了！”
“你是练了什么特别的身法吗？要知道我们刚才其实都是那样摔下来的。”
周玫一边指着她身后那群人，一边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摔下来是怎么做到的？
楚相蕴脑海里出现了一群人叠罗汉的场景。
“事实上，我们刚才正在赌，今天到底有没有人能够不摔倒走下来。”
有一个人插话道，说着她还笑着扔了个骰子给楚相蕴，后者反射性地接住。
明明还未看清骰子的模样，刚一入手楚相蕴便发现了骰子的与众不同。这骰子手感意外圆滑，竟然类似圆柱形，两面分别标了对勾与叉号。
“这是……？”她迟疑道。
“这是一样特殊的灵器骰子。”扔给她骰子的人解释道，“想要下注的人可以分别在两边注入自己的灵力，接着由灵器的持有者扔出，这骰子停留的结果就代表事情最终的结果。”
“这骰子可以预测未来吗？”楚相蕴讶异地拉下眼罩观察手中的灵器，从灵力的流动来看，这灵器虽然小巧但非常精致，她甚至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只能预测一些简单的事件结果，对或错，是或否，且范围限制在一天当中。”那人继续解释道。
楚相蕴听着连连点头，“那也很厉害了。”
之后她有些恋恋不舍地把骰子还回去，却被对方推了回来。
楚相蕴疑惑地看她，却见对方笑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周玫看她不敢相信的模样，捂嘴偷笑，心想她果然与啾啾说得一样有趣。
随后她用手覆盖上她拿着骰子的那只手，轻推着她把手收紧握成拳，抓紧那颗骰子。
“事实上，我们刚才赌的是两件事。”
“一是是否有人能够平稳落地，二是……”
“这骰子的预测是否准确。”给楚相蕴骰子的人点点头，接着摊开双手伸向四周的人，“现在输的人都给我交钱吧。”
“嘁……”
“我差一点就猜对了，可恶，我刚才不应该改的！”
“项环莺，你这个奸商！”
“谢谢夸奖。”面对输家的不忿，名叫项环莺的少女很有风度地点头，收了一圈钱后她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堆与之前相同的骰子摆在手上。
“现在，有谁想要买这个骰子？”
楚相蕴看着一群人争相购买的盛况，默默转头看回周玫，对方此时显然也是蠢蠢欲动，不过注意到楚相蕴的视线后，她又冷静下来，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咳咳，那我们说回正题吧。”
楚相蕴想起她之前的问话，还未回答就见啾啾动作迅速爬上了她的肩头，替她回答道：“没有啦，小云只是经常爬树罢了。”
周玫眨眨眼，打量一下看上去有些身材看着十分纤细的楚相蕴，接着眼神定在她的耳边。
“等等……你是楚相蕴？”
楚相蕴顺着她的目光，微微低头拨动自己的羽坠，“嗯。”
周玫想到楚家人的辉煌战绩，瞬间觉得眼前之人多了点距离感，她的语气变得拘谨起来，挠挠后脑道：“啊……那就不奇怪了……”
啾啾看着眼前尴尬的气氛，为孩子的社交操碎了心，立刻蹦哒起来插话道：“周玫周玫，你吃早饭了吗？”
“啊？还要吃早饭吗？我们不是半夜的时候都吃饱了吗？”周玫很感激啾啾打的圆场，下意识顺着它的话将实话脱口而出。
“什么！”远处似乎有人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只见一个人影迅速冲了过来，大喊道：“周玫，原来就是你把厨房里的东西都吃完了！”
“什么？”人群中也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顾不及买东西了，哗啦啦都围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地喊着周玫的名字，把她逼得连连后退，楚相蕴连忙远离战场，跑到宿舍门口进行观望。
“我就说一大早起来厨房为什么空空如也！”
“周玫——我到现在都还没吃早饭，你要怎么赔我！”
“周玫！我生意还没做完呢！”
楚相蕴同情地看着远处，这也算盛况了，只不过是众人殴打同学的盛况。
她看向肩上捂脸的啾啾，小声说：“其实是你俩一起吃完的吧？”
啾啾心虚，最终还是放下双爪，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往那看，却见到周玫一边被追的上蹿下跳，一边还记得很有良心地挥手示意它快跑。
她这么做反而叫啾啾升起了愧疚之情，犹豫着揪住楚相蕴的衣领，不知道是不是要小云上去支援一下。
好在它很快就不用纠结了，因为补充食物的工作人员已经推着小推车来到了东院宿舍门口，此刻正看着一片喧闹目瞪口呆。
楚相蕴听着对方叫喊的声音被完全忽视，深吸一口气，从推车上挑了袋面包。
“小云！现在不是吃面包的时候啦！”
楚相蕴没理会跳脚的啾啾，而是取下一直背着的弓，以灵力化箭，再将箭穿过了面包袋，接着搭弓瞄准人群。
“嗖——”
面包被带着飞速发射出去，众人只觉贴着头顶有破空之声响起，抬头便见一根灵力箭带着面包稳稳扎在墙上。
一时所有人陷入沉默，第一反应都是摸摸头顶看头发是否还在。
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同学们让让，我要进厨房。”
“……”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众人畏惧地看着楚相蕴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缓步走到了那根灵力箭插着的墙面旁，接着轻轻一跳将箭拔了下来。
“嗯……这个不用我赔偿吧？”
“我赔！”周玫高高举手，略带敬畏地看向楚相蕴，但心里原本因为她出身而产生的距离感反而消失了。
毕竟，能选择出手帮助她而不是一走了之的，一定不是坏人。
楚相蕴点点头，箭在她手中消散，最终只留下那袋面包稳稳落在她手上。
她又看看沉默的众人，直觉可能离开这里再进食比较好，于是拿着面包又走回了门口。
“那……我先走了？”
所有人看着她放在背上的弓，有点心惊肉跳，听到她的询问立即齐声道——
“大佬慢走！”
这其中甚至还有人微微鞠躬。
“……”
大佬是什么称呼啊？
楚相蕴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啃着面包离开宿舍。
待她走后，众人对视一眼，都是迅速跑去那堵墙旁查看，然后看着墙上留下的洞发出感叹。
“看看人家这才叫弓箭，我那是什么玩具啊！”一人摸着自己心爱的小弓，恨铁不成钢。
“我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小手枪不香了……”一人看着自己手上的枪，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如那弓帅气。
“我觉得这可能是人的问题。”项环莺摸摸下巴总结道。
众人互相对视，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想必在未来的校园风云之中，他们东院绝对不会寂寂无名了。
第二十九章 推销现场
楚相蕴原以为走出宿舍门后看到的会是昨日在藏空楼时的景象，但却没想到推门后所见竟是阳光倾泻，树林幽静中草木畅茂，一片郁郁葱葱。
“……我出来了？”
啾啾奇怪地看她，“不然呢？”
它有点担忧地探手去摸楚相蕴的额头，“小云，你不会是睡傻了吧？”
楚相蕴轻轻挡住它的动作，拉下眼罩观察四周景色，这并非幻境，而是确确实实的现实。
她转身再去观察那扇门，那栩栩如生的龙仍然双眼紧闭，仿若沉睡模样。毫无疑问，这就是昨天她进的那道门，然而今天出来后却是另一个空间。
楚相蕴又抬步绕着这栋建筑转圈，东院宿舍楼的外部风格古典，粉墙黛瓦，墙身有爬山虎肆意围绕，如若不仔细看，恐怕会以为这建筑是森林中自然生长的一部分。
楚相蕴来回走了几圈，不得不承认，这栋建筑完全是独立的，更没有所谓的暗道，昨日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啾啾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楚相蕴手上的手环，像是下一刻就要拨打急救电话。
楚相蕴最终走回到东院宿舍楼的门口，停在原地沉思片刻，还是转身朝着树林之外走去。
但她的心中却并不如表面平静，此刻正是一片惊涛骇浪。
那样的灵器……那样的灵器……
楚相蕴相信，假使一个人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将无数繁杂的灵力梳理清晰，那么即便他是个愚人也能做出这样的灵器。
但除此之外，还要与空间灵法环环相扣，从一条路延伸到另一条路，这真的是人可以完成的伟业吗？
楚相蕴下定决心，从树林出去的第一个方向，便往图书馆去吧。
如若不能解决这件事，她怕是晚上觉都睡不安稳。
思忖间，楚相蕴已然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举步前行后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仿佛是从荒无人烟之地回到人间，喧闹的人声先一步传入耳中，随后才是看见许多与她年龄的少女少年结伴前行，或是闲聊，或是打闹，青春盎然之感扑面而来。
空中传来微微轰鸣声，楚相蕴抬头，才发现天上竟然有几架灵器穿梭交错，样式各自不同的飞行灵器将这片天地都衬的奇幻起来，仿佛置身于什么拍摄现场。
楚相蕴举目四望，发现周围也有与她一般对天上景象目瞪口呆的人，他们围在一起，好像有个知情人正在介绍情况。
楚相蕴默默凑近人群外围，侧耳倾听。
“……凌霄府当然不禁飞行灵器，因为这学校实在太大了！你靠双腿行走怕是一整天都逛不完这学校。”
“嚯！”人群轰然发出惊叹声。
“但是尹学长，这灵器就在天上飞，万一相撞让人受伤了怎么办啊？”
尹学长一个猛转身，手指直直指向问话之人，“同学这个问题问得好！”
“……”
“太浮夸了吧？”啾啾小声说出楚相蕴的心声。
“我们担心的问题，学校自然也会考虑到，所以——”
“所有驾驶飞行灵器的人，每次启动灵器都需要耗费一定学分，且每架灵器都在教务处有所登记报备，绝不会有肇事逃逸的事情发生！”
新生们再次发出一声声惊呼。
“当然，如果成为被撞的人，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们学校的校医室对此经验丰富，即便你是断了胳膊腿，只剩了一口气也能把你救回来。”
尹学长说着还讲了个冷笑话，不过新生们却是一点没觉得安慰。
“我可不想成为被撞的人……”
“这么看还是有一架自己的飞行灵器比较安全吧？”
新生们互相窃窃私语，理所当然的有人提问道：“那么学长，像我们这种新生要怎么得到一架属于自己的飞行灵器呢？”
尹学长微笑着等大家自行安静下来，一听最后这问话眼睛一亮，这次倒是没有指向对方了，而是欣慰点头。
“这位同学很敏锐啊，以后一定是我们学校的栋梁之材！”
“是托吧？”啾啾吐槽。
“一般来说得到自己的飞行灵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造一架。”
新生们一阵喧哗，七嘴八舌地嚷着。
“但是学长，等我们能造出飞行灵器，怕不是都要毕业了！”
“是啊学长，这也算是最简单的办法吗？”
尹学长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其实在以前，也就是学长我刚入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苦啊，只是为了从教学楼到宿舍，走路都让我精疲力尽了，更别提做别的事了，每天上课都和打仗似的。”
啾啾站起身来四处张望，“那栋建筑难道不是教学楼吗？看着也不远啊。”
它的声音太小，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好像都被代入了尹朔叙述的场景中，一个个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那时我也很羡慕学姐学长们的飞行灵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快毕业的学长愿意卖给我，但没想到只用了几星期就坏了。我再去找学长，他早就毕业不知所踪了。”
“怎么这样……”
“学长好惨啊……”
尹学长做了个拭泪的动作，接着深吸一口气，用真诚的目光看着众人。
“后来，我也能造出自己的飞行灵器了，我就做了一个决定！我一定不要让学妹学弟们再次重复我当年的经历！”
“我要做量产型的飞行灵器，让每个刚入学的新生都能用上，并且可以随时找我售后！”
新生们已经完全被他的话语吸引了，突然有人振臂一呼。
“学长，你就说吧！在哪买？”
“多少钱？我要一架！”
虽然其中也有冷静的人，不过他们的话语被淹没在了众人欢呼声中，啾啾了然地撇嘴，“这什么经典推销套路……”
“你刚才说什么？”
尹学长猛然指向这个方向，周遭随着他的话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了此处。
啾啾一惊，立马躲在楚相蕴的脖颈后，却发现对方指的原来不是它，而是另一个学生。
那学生有点慌张后退一步，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但是学长，你刚才不是说飞行灵器需要学分启动吗？我们都是新生，一节课还没上呢，哪来的学分？”
“这不是买了也没法用吗？”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看向尹学长，却发现他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
“是这样的，但是……”
尹学长低头，再次抬头时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一字一句说道：“我做的飞行灵器设置可以储存学分，而学长我，会用自己的学分替你们进行垫付！”
新生们已经开始用看圣人的目光看他了，就连提出这个问题的学生脸上也带着被折服的表情。
“那么想要购买的新生，可以到我这里报名了，到时我们会签订灵契的，所以大家完全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人群吞没，尹学长马上高声道：“不过现在肯定还有有顾虑的新生，为了之后你们能找到我，欢迎你们加我名片上的手环联系码详聊。”
说罢，他将一大叠名片抛至空中，众人疯狂般举手哄抢，楚相蕴抽抽嘴角，随手抓住一张。
说实话，她觉得这人的作风实在有点眼熟……
果不其然，楚相蕴翻转名片，看见最上方赫然印着熟悉的文字——
“灵器研究会”。
第三十章 社团
除了没有印上对方的年级专业，这张名片与游净乔芦给她的没什么不同。
尹学长看着兴奋的众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他勾着嘴角扫视一圈，突然发现这其中竟然有个面无表情格格不入的。
他一个皱眉，再次伸出手指，楚相蕴下意识蹲下，就此淹没于人群之中。
其他学生看向学长指着的方向，而楚相蕴此时早已飞速遁走，于是他们只看到一个满脸茫然的学生，疑惑不解地指向自己，“学长，我怎么了吗？”
“……”尹学长咂嘴，迅速用眼神逡巡人群，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蒙眼少女，只好收回目光。
“那人干啥啊？为什么突然指人，真不礼貌！”即使已经远去看不见了尹朔的身影，啾啾还是不满地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嘴上还不忘抱怨。
楚相蕴把手上的名片塞进裤袋，“他可能不想看见清醒的人吧。”
啾啾看着楚相蕴的动作，“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既然如此，小云你干嘛还留着他的名片？”
楚相蕴停下脚步，搜寻着可能是图书馆的方向，一边漫不经心回答：“我想看看他卖的飞行灵器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她是不是得到了张地图来着。
楚相蕴下意识摸向后背的背包，却只摸到冰冷的弓身，她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人头攒动，满眼陌生。
“……啊。”她下了结论。
“我迷路了。”
啾啾闻言，柔软温暖的身躯一僵，转头的动作异常缓慢，“小云……昨天那两个人不是给了你一张地图吗？”
我都听见了！
它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控诉着。
楚相蕴无辜地回望它，“但是我忘带了……”
说完这话，她一个扭头熟练避开了啾啾的飞扑攻击，接着蹲下身，语气诚恳，“我们去那边人很多的地方看看吧，啾啾问路。”
啾啾看了看那边，勉强点点头，哼了一声再次爬上楚相蕴的肩头，意味着一人一鼠再次和解。
虽然要去人多的地方看看，但楚相蕴也不想被挤得颠三倒四。她先是在人群附近观察了一会，最终选了个人稍微少点的缺口迈步。
可是步子还没迈出去，她就被一个人扯住了袖口。
“嗯？”楚相蕴转头，发现来人顶着一头茂密的卷发，明明是大热天却还异常地裹着件带毛领的外套。她打量了一下那衣服，看样子应该是凌霄府的冬季校服外套。
接着那人将脸庞猛地凑近楚相蕴，楚相蕴下意识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旁边传来另一人叫好的声音。
“……”
楚相蕴循声望去，发现那是个与倒下之人完全相反的类型。
他不知为何把校服上衣裁成了半袖，领口大敞露出精壮的肌肉，原本的长裤也被莫名剪成了短裤，就连脚上也只穿了一条草编成的人字拖。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的脑袋，刺地楚相蕴睁不开眼睛。
这都是哪里来的怪人……
楚相蕴向后挪步，试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没想到身着冬装的那人即便完全仰倒在地，也要伸出一只手抓住楚相蕴的小腿，考虑到这人穿这么厚可能是身体不好，再加上看她这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楚相蕴忍住了挣扎的冲动。
毕竟她害怕她一用力可能就要成为凌霄府史上第一个因为杀人而退学的学生了。
那人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楚相蕴微微蹲下侧耳倾听。
“你……你……”
不知道之前那个尹学长说的只剩一口气校医院也能救回来的话是不是真的……
“你的星飞鼠，真可爱……”说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对方所有力气，她一说完就松开了手，带着幸福安心的笑容闭上双眼。
“……诶？”楚相蕴呆愣看她。
另一旁的光头学生不知为何离得远远的，对楚相蕴喊道：“你不用理她！她已经对毛茸茸疯狂了！”
这样吗……所以这是个毛绒灵兽狂热爱好者？
啾啾在那人旁边小心试探那人鼻息，接着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又有人要被我可爱死了呢。”
“……”楚相蕴神色复杂地瞟它，为什么啾啾可以做到说谎毫不脸红呢？
她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几个人迈着匆匆的脚步气势十足地跑了过来。
糟糕……该不是对方的好友找过来要报仇了吧？
楚相蕴的手指小心摸上了弓，总之待会看情况先跑好了。
然后楚相蕴就看着那一群人都扑到了倒下之人……旁边的啾啾身旁。
“天哪，好可爱！”
“这个皮毛！！是怎么养到这么好的？这个颜色看起来好漂亮啊！”
“这个身材感觉也刚刚好！瘦一分可怜，胖一分臃肿，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星飞鼠？”
啾啾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围住，尖叫声吵得它头晕目眩。它试图在空隙中寻找楚相蕴的位置，才发现她早就跑得远远的，到了那个光头的身旁。
“呜……”啾啾发出委屈的哀鸣，没想到周围的人好像更兴奋了。
他们一个个都丝毫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看啾啾，有的人还在拿着手环疯狂摄影，有的人甚至还嫌地上躺着的朋友碍事，随手就把她推到了旁边，这人在地上被推来推去竟然都没有醒。
好在他们似乎还有点礼貌，并没有随意上手抚摸啾啾的皮毛，而是在感叹后七嘴八舌地寻求许可。
啾啾：我是不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楚相蕴决定孩子的事情要让它自己抉择，转头不看它求助的眼神，而是看向那个光头学生，想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那人却避恐不及似地匆匆离她几米远，宁愿在喧闹声中扯着嗓子说话也不愿意靠近楚相蕴半分。
“……”
楚相蕴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嫌弃，感觉很是摸不着头脑。
那人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光头笑道：“对不起——我对毛茸茸过敏——”
说着他指了指楚相蕴的肩膀。
啾啾也不掉毛啊？楚相蕴疑惑地看看自己干净的肩头，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方继续喊道：“刚才——那个人——叫——金珠若——是——毛茸茸——集会——的——会长——”
感觉他好累啊，楚相蕴抱臂颔首。
“剩下——那些人——是——成员——”
“所以——他们——非常激动——”
第三十一章 招新
楚相蕴逐渐理解了现状，目前这个人群聚集的地方应该是社团招新点，而毛茸茸集会应该就是凌霄府的一个学生社团。
她再朝那个地方看了一眼，发现名叫金珠若的人已经醒了，此时正虚弱地靠在别的社团桌子旁，带着欣慰的微笑看着啾啾的位置。
“多拍点……”虽然奄奄一息，她还是试图用最后的声音呐喊着。不过这其实并不用她多说，看情形她的社员已经深刻贯彻她的意志了。
楚相蕴有心问问这个光头学生是谁，不过只要她向前迈步，对方就警惕地后退一大步，都快把自己埋进了人潮之中了。
楚相蕴清清嗓子，决定接受这怪异的交流方式，不过还未说话，就有个好心人率先解答了她的疑问。
“那个人叫欧阳节钺，是无毛灵兽关爱协会的会长。”
来人是个与欧阳节钺一般的肌肉虬结之人，强健的身体在太阳下闪烁着光辉，入目就带来一股压迫感，明明是个身高与楚相蕴相仿的女性，但却叫她想要抬头仰望。
“……你们无毛灵兽关爱协会的入会要求是必须有这样的身材吗？”楚相蕴略带敬畏地问道。
“什么？”对方被她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有点哭笑不得，“我才不是他们那个协会的人，事实上无毛灵兽关爱协会目前成员其实就欧阳节钺一个人。”
楚相蕴用惊讶的目光看了眼站得远远的欧阳节钺，想想之后认真点头，“可以理解。”
社长是那样就让人不太放心……
更别提热爱毛茸茸是人族的天性。
楚相蕴不再去看他，而是看回啾啾那边，它此刻已然沦陷了，躺在个漂亮妹妹的腿上，眼神迷离地接受各个美女帅哥的按摩抚摸。
楚相蕴不忍直视地收回目光，发现刚刚给她介况的人还站在她身旁。
她有点疑惑，“谢谢你告诉我情况，你还有什么事吗？”
对方略带羞涩地微笑，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楚相蕴迷惑地也伸出手和她握手。
对方用力摇了摇她的手，那力道捏得楚相蕴甚至有点痛，“事实上，我是徒手格斗社的人，之前我们一直想邀请欧阳节钺加入，可他就是执迷不悟在他的无毛社上。”
“我们一直关注着他，直到今日看到了你。你刚刚那个过肩摔太漂亮了！简直就是为我们徒手格斗社量身定制的人才！”
“……量身定制？”
楚相蕴看看对方的身材，又低头看看自己，语气迟疑。
对方哈哈大笑，拍得楚相蕴一个踉跄，“只要你加入我们社团，你也一定能变成我这样！”
“肌肉，才是女人的浪漫！”
“……”
楚相蕴尝试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脑海中浮现出竹清崇拜的眼神，但下一刻就是自己从树上摔下去的画面。
“嗯……我考虑一下吧……我想我还有事，先走了。”楚相蕴说完，立刻从人群中一把捞出已经沉迷的啾啾，迅速窜出了人群。
早就听说凌霄府的社团特色鲜明……果然很有特色。
后面还传来几人挽留追赶的声音，好在这人群聚集之处，她只要闪身挤进其中就如鱼入海鸟入林，再也寻不到踪迹。
直到那些人的身影远去，楚相蕴才徐徐吐出一口气直起身来。
“你可真狼狈啊。”
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楚相蕴转头一看，原来是裴央。
她正抱臂依靠在某个社团桌旁，即便在来来往往的人潮当中，她的身影依旧抢眼。
楚相蕴先是低头理理衣袖，拍拍裤子，之后才抬头看向裴央。明明与自己同在人群之中，但她却像身在高天之上的神女，别说衣冠不整，就连汗珠都没有一滴。
“……你是不是出不去了？”
楚相蕴突兀问道。
裴央却像是被戳中事实一般从天上落回了人间，脸颊微红，“说什么呢！我是不想出去！”
“噢。”楚相蕴点点头，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那我先走了。”
说罢她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徒留裴央站在原地张口想要叫住她，却又因为自尊心不肯退让。
“对了。”楚相蕴却是又倒退了回来，裴央眼睛微亮，却又扭头不去看她。
“如果你说要陪……”
“我想问一下图书馆在哪？”
二人同时出声，裴央的话语戛然而止，接着她有点羞恼地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好吧。”楚相蕴也毫不纠缠，点点头就又要离去，裴央这次却没想叫住她了，而是垂头看向地面。
然而楚相蕴的离去却又被意外打断，一人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直直撞向她，楚相蕴本能闪避，就见那人双手伏地，嘭的一声就跪倒在了裴央身前。
“……”
裴央下意识想要踹过去的脚因那人抬起来的脸而顿住，因由那实在是一张极为美丽的面容。雌雄莫辨的脸上挂着泫然欲泣的表情，即便是做出如此不雅的姿势也是惊心动魄的绝色。
裴央不由自主地也扬起了自己最动人的微笑，微微俯身将那人扶了起来，柔声问：“同学，你没事吧？”
说罢她想要松开手叫此人自己站稳，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了。
她脸上的微笑僵硬了起来，等等，这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同学！”那人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裴央的脸看，语气激动，“终于见到你了！”
“……哈？”
“从剪辑影片的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关注你……”
这真的是个变态吧？！
在一旁听着的楚相蕴也感觉有点不对劲起来，她举起弓对裴央点点头，示意如果此人做出任何不理智动作，她一定会及时阻止。
“你那美丽的面容像是会蛊惑人心一般……天姿国色、冰肌玉骨、花容月貌莫不如是，上天太过钟爱你了。”
“……”
虽然从小被人夸到大，但裴央还没经历过这么直白热情的赞美，一时都不知如何反应。
“所以在剪辑影片时我据理力争，最终成功将你的画面放在了第一位出场，效果也不出我所料地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讨论你。”
楚相蕴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当初制作凌霄府入学考试剪辑的就是面前之人，看来这是宣传部负责的工作。
所以这人过来是为了……向当事人夸耀自己做出的功绩？
楚相蕴这么想着，就听到对方下一秒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裴央，加入我们宣传部吧！”
第三十二章 宣传部
一时间裴央的脑海浮现很多网上那些人对她的评论话语，她的脸色因为对面之人的讲述反而变得阴郁起来，忽地出声打断对方的话。
“我不需要别人因为我的外貌而关注我。”
眼前之人像是听惯了这种论调，毫不在意裴央不好的语气，而是依旧痴迷地看着裴央的脸，回道：“这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你为什么不选择接受呢？”
“美貌是你的武器。相信我，凭借这个你可以做到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而我可以帮助你。”
“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裴央冷脸，“你看起来也有这样的武器。”
“噢。”那人温柔抚向自己的脸颊，“当然，理应如此。不过我就快要毕业了，我需要一个能够在我之后继承宣传部的人，然后我就看见了你。”
“如此的姿色，加上还过得去的实力，我会将你包装成最完美的商品。”
“……商品？”
裴央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她狠狠地推开对方。
“我不是，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工具！”
那人顺着裴央的力道如一片花瓣般旋转，好像她的挣扎只是小孩的玩闹，只有裴央自己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之前的跌倒好像只是为了拉近距离而刻意表现出来的，那人跳舞一般稳稳站在了楚相蕴的身旁，看向裴央的面容上还带着笑意。
“你会答应的。”恍若下了一道谶语一般，那语气中的肯定令裴央心惊，却仍是倔强地怒目而视。
接着那人却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一旁沉默的楚相蕴，打量着她，笑道：“你是楚相蕴对吗？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宣传部？”
“……不。”楚相蕴带着点抗拒后退一步。
她确信，她很讨厌眼前这个人。
面前的人好像只是顺带问了她一句，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只是再次看向裴央，扔给了她一张名片。
裴央没有去接，那名片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即使裴央躲闪，也还是紧紧黏在了她的肩头。
看到这景象，那人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喃喃自语，“潘聚财这家伙做的小玩意儿还挺有用的嘛……”
楚相蕴皱眉望去，赫然发现那人轻飘飘扔下的名片竟然是个灵器。
“改变主意后记得联系我。”说罢，对方就转身离去了。
楚相蕴发现竟然有几个人在帮忙清路，挡开人群好让那人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开，看着极有排场。
“装模作样。”清醒过来看见这一切的啾啾小声嘟囔，但下一刻它却发现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片黑暗。
还未等它惊叫出声，楚相蕴就先一步帮它拿开那物，正放在手上打量。
“什么东西啊！”啾啾抱怨着凑过去。
只见那是一张名片，上面简单的印着刚才之人的名字与联系方式。
——宣传部部长，玉仙。
拿到了自己好奇的东西，但楚相蕴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因为……
她完全没察觉到玉仙是何时出手的。
是在给裴央发名片的同时吗？还是转身离去之后？
明明对自诩对灵力极为敏感的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楚相蕴看向裴央，发现温令允不知何时来到了对方的身旁，想来她们刚才应该是在人潮中失散了吧。
楚相蕴抿抿唇，也没了找人问路的心思，寻了条人少的路就迈步离开。
啾啾瞧她心情不好的样子，于是也保持沉默任由她带路。
直到行进到了一个岔路口，楚相蕴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停下脚步，左顾右盼。
“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她问。
“……”啾啾偏头去看她的脸色，好像已经恢复了平常，它才一爪拍在了楚相蕴脸上，“我还想问你呢！不是你一直在带路吗？”
楚相蕴歪歪头，观察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真是走到了个很偏僻的地方，人影人声一概销声匿迹，寂静得可怕。
她思考片刻，忽地从口袋中掏出个东西。
啾啾凑过去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项环莺给你的骰子吗？”
“对哦！”啾啾以爪握拳，恍然大悟，“这个骰子可以预测未来！”
说完它又像流馅的汤圆一样瘫在了楚相蕴的肩头，“但是它不是只能预测简单的结果吗？对或者错？是或者否？要怎么给我们指路？”
楚相蕴看它一鼠就把问题全都分析明白了，才慢悠悠地蹲下掷出了骰子。
“试试。”
啾啾就看那骰子平稳落地，直接停在了对勾的那一面。
楚相蕴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未等啾啾提问，她便再一次掷出了骰子。
啾啾收声，凝眸望去，发现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结果，它终于忍不住问道：“小云，你问了什么问题？”
楚相蕴正将那骰子捡回手中，用眼睛认真观察它的灵力变化，闻言回道：“我问——这条路是不是去往图书馆的路？”
啾啾眨眼，“那你扔了两次，是同一个问题问了两遍？”
楚相蕴点头又摇头。
“的确是两遍，不过是两条路各问了一遍。”
“……”啾啾的脑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摇头晃脑地在面前两条路之间移动。
楚相蕴好心给它解释，“也就是说，这两条路都可以去往图书馆。”
“我觉得……要是我现在转身，再拿这个问题问这骰子一遍，它仍然会给出肯定的结果。”
“条条大路通图书馆啊。”楚相蕴感叹道。
“……”
啾啾从楚相蕴的肩头猛地跃下，落在楚相蕴那骰子的手上，那重量差点叫她将骰子脱手而出。
“这骰子完全没用嘛！”啾啾下了结论。
“嗯……”楚相蕴思忖片刻，另一手把啾啾抓起来放到一边的地上，“我再试一次。”
她这次直接把问题说了出来，“从左边的路走去图书馆，是否会比右边的路距离更近？”
本来应该平稳落地的骰子竟然在地上骨碌碌地转起了圈，最终侧面倒下，什么结果都没有给出。
楚相蕴却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将它捡回来，“果然是只能预测‘简单’的结果。”
说罢她一伸手，啾啾就跳回她的掌心，楚相蕴随即站起身来准备随便走一条路。
啾啾见她还把骰子放回了口袋，问道：“这东西完全没用，小云你为什么还要留着？”
“感觉很有趣，之后给竹清看看。”楚相蕴随口回答，接着走向了两条路中灵气浓度更高的那个方向。
第三十三章 争斗
事实证明，一个地方的灵气浓度高是绝对是有原因的。
楚相蕴最终沿着那道走到了一条死路上，后方是来时的笔直单行道，前方则被繁茂的树丛挡得严严实实。
她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实在不甘心就此折返，于是沉吟片刻，决定直接穿过这里。
啾啾早有预料地提前钻进她的口袋以免被树枝划伤，楚相蕴见它安置好了，便将灵力从体内放出，在自己身体四周形成一个保护壳，接着便一鼓作气拨开树丛——
迎面而来的竟是一个有力的拳头，带着劲风直直袭向楚相蕴的正脸。
楚相蕴悚然一惊，立刻向旁闪去，还未来得及庆幸，便又发觉后方处有一道剑光猛然刺来。
此时再行躲避已然来不及了，楚相蕴将心一横，维持对自己灵力护罩的一点防护，强行将身子扭转至不可思议的角度。接着便听见耳边清脆一声，护罩破碎让那剑直直贴着自己身侧划过。
好在校服质量极其过硬，即便如此也只是划破了一小道，并没有伤到她的身上。
之后她又是迅速一矮身，以一个略显狼狈的姿势滚到一旁，避开了那再次突进的拳风。
这次她看清了，那拳上还在太阳下闪着银光，缘是因为对方还佩戴着指虎。楚相蕴毫不怀疑，如果她被那股力量击中，怕是会整个人直接重伤倒地。
楚相蕴站稳后转头，这才看清了争斗中的二人。
这二人中其中一人手持短剑，却只做防护，刚才那一刺似乎只是对方无可奈何下的反击，来不及收回才差点伤到了楚相蕴。
此时她在应对对面攻击的同时还不忘用焦急的目光瞥向楚相蕴，似乎是在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仇舍！你有病吧！”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没看清过来的是别人吗？！”
被她称为仇舍的人却是面无表情，连一丝眼神都不愿施舍给旁边的楚相蕴。他仿佛把对面之人当成了自己的仇人，只是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不断沉默出拳，在空气发出沉闷的破空声。
手持短剑之人不得不收回目光专心应对，但只是一味的防守很明显让她落于下风，甚至不慎被那拳击中肩膀后一个踉跄。
“动手。”
仇舍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好似带着无尽的怒火，短短两个字像是被他从牙缝中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呵。”与他对峙的人冷笑一声，竟是突兀地扔了武器，短剑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仇舍。”她一字一句喊着对方的名字，“有种你就打死我，你就在这里打死我！”
“我倒要看看，等到队长回来之后，你要怎么说！”
这一句话一出来，像是戳中了对方的死穴，仇舍的身子猛然一僵，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随风扬起，眼睛似乎透露出一股深刻的恨意，叫说话之人都是一愣。
“喂……”她有点不知所措地软和了语气，但话还未说完就被仇舍打断。
“你还有脸提队长？”
“哈？”她被对方的话气笑了，“我怎么没脸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啊！”
“我真没想到，仇舍。一个假期没见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跟着我来到这里，什么话也不说就直接打过来，你是有什么毛病？”
“我是怎么对不起你了？”
仇舍喉结微动，沉沉提醒道：“戚箫鸿，你忘了那场比赛了吗？”
名为戚箫鸿的人露出个百思不解的表情，比赛？我打的比赛可多了去了。
她反射性想要嘲讽对方问是哪场比赛，却在出口前想起了答案。
“你还记着我们放假前打的最后一场比赛呢？”
她的声音语调越发提高，语气简直可以算是匪夷所思了。
“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嘛，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最后大决赛我们不是胜出了？”楚相蕴看着仇舍的脸色越发阴沉，觉得这位学姐似乎每句话都踩在了对方雷点上。
“那场比赛我们本不该输！”仇舍几乎是怒吼出声，那嘶哑的声音令戚箫鸿猛地愣住，但随即而来便是被他勾起的怒火。
“我们为什么输你心里没数吗！如果不是我为了救你，怎么会被淘汰！”
她这话一出，心里却是下意识后悔，仇舍被袭击也不是他自愿的，她不该这样指责他。
仇舍却是回道：“你应该做的是攻击敌人而不是救我！”
“你叫我眼睁睁看着队友受伤吗？”戚箫鸿为他的回答一愣，“在你心里，胜利难道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那不过只是一场比赛，甚至都不是决赛！”
仇舍没有回答，但戚箫鸿已然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答案。
但她仍是带着点希冀问道：“如果换成是我。”
“仇舍，如果被袭击的人换成是我，你也会选择先取胜而不是救援吗？”
“……胜利是第一位的。”
仇舍的声音有些小，落在戚箫鸿耳中却叫她的眼神刹那间黯淡下来。
空气忽地陷入沉默，一阵风徐徐吹过，却吹不散此时这压抑的氛围。
“仇舍。”戚箫鸿开口了，语气异常平静，“我真后悔认识你。”
仇舍低头，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的内心显然也并不平静，但他下一秒却是抬头紧盯着戚箫鸿的眼睛，声音一字一顿。
“如果你下次再这么做，我也不会承认你这样的队友。”
说一说完，他就大踏步离开了这里，徒留下沉默的戚箫鸿与无所适从的楚相蕴。
“……”
即使是一向看不懂氛围的楚相蕴也知道，自己此刻不应该待在这里。
早知道她应该拔腿就跑的，但她一时被二人之间的招式吸引，全神贯注看着他们对灵力的调动运用，失去了离开的时机。
戚箫鸿狠狠闭了下眼，接着弯下腰来捡起了地上的武器，睁开眼后看向有些不安站着的楚相蕴，却是挂上了温和的笑，“对不起，学姐，没伤到你吧？”
“……没关系。”楚相蕴想了想还是再次开口，“我不是学姐，我是今年的新生。”
“诶？”戚箫鸿睁大了眼，打量着对方。
“但是你刚刚……灵气……”她的话语都结巴了起来。
“天赋。”楚相蕴眼神真诚，“是天赋，学姐。”
再怎么样的天赋也没有新生刚入学就会灵气外放的啊！？
我都用得磕磕绊绊好吗！？
戚箫鸿的脸色一时有些扭曲，连她刚才面对仇舍的突然攻击都没有出现这样的表情。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接受这个世界上有如此怪物的事实，勉强露出一个来。
“学妹，嗯……学妹……”她组织了一会语言，最终冷静下来，伸出了手，“学妹你好啊，我叫戚箫鸿，是校队成员。”
楚相蕴突然有种自己要听见熟悉话语的预感。
“学妹你很有天赋啊，要不要加入我们校队？”
第三十四章 前辈的教导
楚相蕴神色复杂地看向仇舍离开的方向，顺着她的目光，戚箫鸿显然也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有那样的前辈……的确让人对校队没什么好印象。
她抽抽嘴角，试图挽回在学妹心中的形象，说出的话却十分没说服力，“那只是个例……你看学姐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心虚地漂移，最终落在了楚相蕴被划破的校服上。
好吧……她这个学姐似乎也没什么说服力。
戚箫鸿清清嗓子，“学妹你这个校服……”
“我可以补。”楚相蕴的口袋中传来个幽幽的声音，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
戚箫鸿有点诧异地俯下身，用手指点点啾啾的脑袋，接着笑道：“凌霄府的校服都是用蕴含灵力的特殊材料制成的，而且还会在上面施有防护的灵法，所以一般很难被破坏。”
“当然，这个保护也是有限的，遇到过于强力的攻击也是无法抵抗的。”
她似乎在毫不脸红地自夸，而楚相蕴的注意也如她所想那般转移到了学姐的实力上，一副欣羡的模样。
不能操之过急，戚箫鸿在心中告诫自己，话语一转。
“我说这么多的意思是，这衣服仅凭你们目前是补不了的，需要交到学校后勤处。”
说到这她还顺便介绍了下作为凌霄府传奇之一的后勤处。
“学校后勤处是个神奇的地方，你几乎可以把那当做个‘万事屋’来使用，无论是修补灵器、购买材料、探听情报甚至是聊天解闷都可以，不过前提是后勤处的老师们心情不错，以及你能付得起足够的代价。”
“什么代价？”啾啾也被她的话语吸引了，捧场问道。
“学分。”
楚相蕴眨眨眼，想起了之前的尹学长，据他所说即便是自己造出的飞行灵器，启动时也需要学分。
这个学分在凌霄府中似乎是作为通用货币一样的存在。
戚箫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学分在凌霄府几乎是万能的，甚至可以说没有学分寸步难行。”
“获取学分的渠道主要有以下几种：首先最基础的就是上课，只要上课就会有学分。”
“不过如果你想要购买一些额外的东西……比如保养一下自己的武器啦、买点有趣的灵器小道具啦、给自己的校服做点效果升级……”
“——噢，是这样的，凌霄府并不禁止学生对校服自主进行改造，或者你不愿意穿校服也没关系。”
楚相蕴点点头，想起了之前社团招新区看见的金珠若与欧阳节钺二人。
“总之这一切都需要花费你的学分，而基础的学分是绝不够用的。”
戚箫鸿绝口不提其实作为新生其实暂时用不着这些的事。
“所以就需要你做些额外的事情来获得学分……比如去藏空楼接取外出探索的任务。”说到这她就忍不住撇撇嘴，“我们队长就是因为接了任务出去了，要不然仇舍怎么敢在这肆无忌惮地发疯。”
“不过接任务这件事对你们这种新生还是太危险了，藏空楼暂时也不会对你们开放。”
楚相蕴想起了那个名为空空的器灵。
戚箫鸿还在讲述，“那栋楼除了分院几乎是不对一年级新生开放的，所以……”
所以如果我在图书馆找不到资料，就要想办法潜入进去。
“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说不定我以后有很多问题想问学姐。”楚相蕴突然开口，啾啾略显诧异地看她一眼。
戚箫鸿显得有些惊喜，“当然！”
她举起手环扫了一下楚相蕴的，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笑意越发甜美。
楚相蕴与戚箫鸿同时点点头，彼此都很满意。
“楚相蕴学妹是吧？那我接着给你介绍。”
“除了接取任务，还有上交自己创造的灵器给后勤处或者考试排名前列等额外加分的方式，不过这些对你们新生来说都比较难。”
“目前对你们而言，最简单的加分方式就是——”
“加入一个社团。”
“社团活动是可以加分的，不过不同影响力的社团可以支配的分额也有所不同，像那种只有一个人的光杆社团，你就算加入也没有用。”
另一边的欧阳节钺在太阳底下狠狠打了个喷嚏。
“而在凌霄府里，我毫不谦虚地说，所有社团里就属我们校队可以分配的学分最多。”
“那宣传部呢？”
听到这三个字叫戚箫鸿的脸色瞬间变得嫌恶起来，“学妹你也被宣传部的抓住了？”
“也？”啾啾歪头。
“宣传部的部长，那个叫玉仙的家伙。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都会四处乱晃，靠着一张脸到处骗人进他们宣传部，我当年也被那人骗过。”
“进去之后才知道，新生在里面什么权利都没有，就在那等着那家伙如皇帝一般挑选，要你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最后得到的就那么一点点学分，还累得要死。”
“学妹你不用觉得我是在刻意抹黑对手。”戚箫鸿冷哼一声，“你随便去论坛匿名吐槽区看看，受害者多着呢。”
楚相蕴想起那人关于“商品”的言论，并不觉得意外。
“我好奇很久了。”啾啾突然开口，“那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它醒来之后只望见那人一个侧脸，但即便如此那姿态仍是深深印刻它脑海。
戚箫鸿摸摸下巴，“实际上这是我们凌霄府几大谜团之一……没人知道。”
“无论是男宿舍还是女宿舍都找不到挂着玉仙名字的牌子，就算一个个对照人数过去，哪边都有几个空房间，目前还没人敢偷偷进去查看，而且那么做也不太好。”
“就没人跟踪玉仙去看看吗？”
“就是找不到啊。”戚箫鸿叹气，“更何况那家伙自从当上宣传部部长后就天天住在部长室，就更没人知道了。”
“没人直接问吗？”楚相蕴开口。
戚箫鸿眼神震惊地看她，“不……再怎么说那也太勇了……”
说着说着她又自言自语起来，“下次干脆骗仇舍问问吧……反正只要说是队长的命令他一定听……”
“不对不对，我才不想和他说话……”
第三十五章 感叹
“……学姐……学姐！”
戚箫鸿的注意力被唤回，“噢……我刚说到哪了？”
“宣传部是吧？他们社团可以支配的学分的确也很多……不过我刚才说过了，新生在里面几乎得不到机会。”
“我们校队就不同了，只要加入，每年都有基础学分。当然这也有进入校队需要进行考核的原因，但依我看学妹你的水平绝对没问题的。”
“而且加入校队后还有专业战斗系前辈指导，即便不是为了学分，你在里面也可以得到很好的锻炼机会。”
“不过我也要提前说好了，前三年你们即使加入也只是进了后备队，并不算校队正式队员。”戚箫鸿正色道。
她可不想小学妹加入之后感到被欺骗了。
楚相蕴点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学妹你是同意加入校队了是吧？”戚箫鸿突然问道。
“诶？”楚相蕴猛然后退，看她一副想要解释却不知怎么组织语言的模样，戚箫鸿忽地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啦，加入社团还要填表格的，怎么可能口头一说就加入。”
说着她摸摸楚相蕴柔顺的黑发，欺负小学妹果然很有趣啊。
楚相蕴微微鼓起脸颊看她，戚箫鸿却是一转身，“哎呀……肩膀突然好痛啊……我得去校医室看看。”
楚相蕴还未来得及出声，又见她突然顿步转身，笑眯眯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学分是不能进行私下交易的噢，为了防止一些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
“不过总有人有办法绕过这些明面上的规则……”戚箫鸿的笑容浅淡些许，为了不让单纯的学妹被坏人骗，她多说了几句。
“一般来说，我们可以通过后勤处出售东西获得学分，这是最正规且不会出错的渠道。”
“不过学生们总有些不想被学校知道的东西……像是可以伪装他人帮忙签到的灵器、杀伤力过大的武器、效果看上去就很不妙的药物等……这些东西会在校园网上进行售卖。”
“这个网站就是学分的一个中转站，不过没人知道网站是谁搭建的，也不知道它的管理者是谁，更不知道它到底建了有多久，只知道它已经存在了很久。”
“据我们猜测学校可能对此知情，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那这个网站听上去挺好的啊？”啾啾插话。
“自由市场当然不错……但它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没有保障。”
“总得来说，很容易变成冤大头。”戚箫鸿强调了一句，“尤其是你们这些小萌新。”
“如果有人明知道你是新生，和你交易时还要求在校园网上，那你就要警惕了，凌霄府里总有一群不当人的家伙。”
说到这里戚箫鸿有些咬牙切齿，像是很有经历的样子。
“学姐你知道尹学长吗？”楚相蕴突然问道。
戚箫鸿对这个称呼回了个茫然的眼神，“我们学校好像没什么姓尹又很出名的人啊？”
“就是那个从东院宿舍出来后的空地上，有一个尹学长在那里推销飞行灵器。”啾啾补充道。
随着它的解释，戚箫鸿的脸色逐渐变得恐怖起来，“他和你们说他姓尹？”
楚相蕴下意识远离此刻的学姐，不过也不需要她的解释，戚箫鸿早已明白了一切。
“那家伙还真是不当人啊！”戚箫鸿恨恨道，“他根本不姓尹，而是姓伊！”
“……”
像是想起什么，戚箫鸿上前一步拉近与楚相蕴的距离，语气焦急，“学妹你没买他的飞行灵器吧？”
“他就是我说的那种会在校园网上售卖昂贵灵器给新生的人！表面上说什么为你们好，还给赊账，实际上签了他的灵契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楚相蕴连连摇头。
戚箫鸿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撩撩头发，“关于他的事我也只是听说，我们算是一届的，但并不熟悉。”
“但是关于这个人，我给出的建议就是离他远点。”
像是很不愿意提起这家伙，戚箫鸿换了个话题，“让我想想我还有什么没和你说的……”
“对了，还有一点就是，别信那些让你拿钱买学分的家伙，都是骗人的。”
“可能真的有人可以换，但那比例绝对不划算。”戚箫鸿打量了一下楚相蕴，眼神在她的耳边停留片刻，“不过如果你人傻钱多也可以。”
她满意地看到楚相蕴露出个想要反驳的表情，脚步欢快地转身，“走了走了，这次是真的要去校医室了。”
“之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手环上敲我哦小学妹～”
楚相蕴有些郁闷地看着戚箫鸿远走的背影，她对这种自说自话的类型完全没有办法，谈话节奏一直被对方带着走，不过她的确也从中学到了很多就是了。
楚相蕴轻轻叹了口气，向树丛之中看去，“学姐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啾啾疑惑地左望右望，就见一名长相秀丽的外国少女手持长杖从旁不疾不徐地迈步出现。
树叶因她的动作簌簌洒落在地，沾在她的头发与衣衫上却不显狼狈，她将其轻轻抖下的动作意外闲适优雅。
直到走到楚相蕴面前时，她的身上已无一点杂乱，看上去即使是参加晚宴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你好，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萨米娅。”楚相蕴对眼前之人可以算是印象深刻了，她至今还记得对方握着权杖时虔诚言语的模样。在那一刻，她的灵力都闪烁着神秘的光辉。
小云原来还能交到新朋友？
啾啾心里偷偷想着，整只鼠缩在楚相蕴的校服口袋中悄悄观察对面之人，不过被称作萨米娅的少女注意力很明显也没有放在它身上。
“是我，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萨米娅看上去有些惊喜的模样，楚相蕴却直觉知道，这样子只不过是表现出来给她看的罢了。
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待萨米娅的表演。后者见她没有接话，也不尴尬地继续说道：“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事实上，我是来还这个的。”她从身后掏出来一把有些眼熟的雨伞。
“……这是那把从天而降的雨伞？”
“是的。”萨米娅转了转伞柄，“这把雨伞其实就是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戚箫鸿学姐的，我与她约好在这里把雨伞还给她，她可能是忘了吧。”
“刚才我一来，就见到学姐正在与同伴切磋中……而你站在另一边，我实在找不到插入谈话的时机。”
……你把那叫做切磋吗！？
能与小云做朋友的人果然深不可测，啾啾谨慎地打量对方。
她有点苦恼地将伞单手抱起捧在脸旁，微微歪头说着，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而楚相蕴的重点却是完全放在了另一边。
——原来她竟然从那么早就在那了吗？
楚相蕴是在刚刚才注意到有人站在那里的，诚然这有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学姐吸引的缘故，但更多是因为对方主动泄露了气息。
这已经是自己来到这里后第二个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的人了，这与她在学堂时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灵师训练学府吗？
第三十六章 女神的光辉
见楚相蕴久久没有答话，萨米娅也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虽然不是故意的……不过我也的确得知了很多情报。”
“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个情报当做补偿吧。”
她扬起微笑，阳光洒落在她过于白皙的脸颊之上，为她镀上一层光辉。
也算是回报那位学姐了。
“加入校队之后，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获得坐缆车上山的特权。”
“除了老师与凌霄府的工作人员，就只有校队成员拥有这个权利。”
不过代价是远超常人的训练量，这件事就不必说出来了。
她看着楚相蕴陷入沉思的模样，微微后退打算离开，却听对方忽地开口。
“这也是女神的神谕吗？”
萨米娅错愕：“什么？”
楚相蕴抬起头，明明隔着那层白布，萨米娅却觉得她的目光恍若针刺一般落在她的脸上。
“我说，你其实没有看见学姐切磋时的景象吧？”
“你是在我与学姐说话的时候来的。”
“这也是女神的神谕吗？指示你在恰当的时机来到这里。”
“……”
萨米娅沉默了一会，金色的发丝落下遮住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困惑，“抱歉，我的承平话不是很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相蕴兴致索然地移开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鞋面，无聊地踮着脚，自顾自地说话：“如果你那时候就在那，我一定会发现的。”
这不是什么傲慢，也绝非什么自负，这是她十几年来无数次验证过的事实。
那时她摘下了眼罩，目光一直定在争斗的二人中，也无数次扫过萨米娅藏身的树丛，那儿什么也没有。
在刚才的一瞬间她的确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此刻看见萨米娅的反应她便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为什么要说谎呢？
楚相蕴不明白，但她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现在，换成她当那个先离开的人了。
眼见楚相蕴转身，萨米娅终于颇为无奈地抬头，缓慢开口：“好吧，我承认。”
“我的确是在你们说话时到来的，我来的时候刚好听见学姐问你要不要加入校队。”
于是她便下意识停步了，她想知道这个她在上山的路上就遇见却没有在意的少女，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在入学第一天就被邀请进凌霄府的校队？
这样的行径，也可以算得上是在偷听了。
从这些许对话中，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眼前之人的性格。
她知道对于楚相蕴来说，若是现在不解释清楚，日后怕是再难有交集了，从而忍着心里的一点难为情继续说道：“从现场的情况来说，不免能看出这里之前刚经过了一番争斗。”
“虽然你与学姐身上都有些狼狈，学姐还受了肩伤，但只要观察你们二人说话时的状态，以及学姐表现的态度来看，就知道造成现在这副景象的不会是你们二人。”
萨米娅指了指不远处的浅坑，眼神落在楚相蕴背后的弓上，接着目光移到她微微破损的校服上。
明明受伤的是学姐，她的话语之间却对楚相蕴抱有一种愧疚之情。细想便知，楚相蕴怕是卷入了她与他人的战斗之中被她误伤了。
“至于我为什么不说实话……”那一抹红色在她的脸颊上极为显眼，她难得抛下那虚假的礼仪，露出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羞涩来。
“对不起，的确是因为想要探听情报。”
楚相蕴眨眨眼，没有说原谅或是不原谅，而是问道：“所以是女神的神谕吗？”
萨米娅握着权杖的手微微用力，敛目正色，“这一次，女神并没有给我明确的启示。”
“只是今早莫名有感，祈祷的时间花费久了些。”
“等我回过神来，从宿舍匆匆赶到这时，就已经是现在的时间了。”
她再抬眼看向楚相蕴时，却发现她拉着眼罩，一副极为好奇的模样凑近。
“你能再说一句‘女神’吗？”她忽地提出要求。
这话其实有点没礼貌，啾啾有点嗔怪地揪揪楚相蕴的衣服，后者却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看着萨米娅。
“……为什么？”
萨米娅其实没想到楚相蕴会认真回答她，但那回答却叫她更摸不着头脑，开始怀疑自己的承平话也许是真得不太好。
“因为你会发光。”
只要说到‘女神’一词，萨米娅的灵力就像是会闪烁一般，原本在匣子中蒙尘的宝石重现，那光辉盈盈满室。
“……抱歉，关于女神的事情我不能如此轻率。”
虽然话这么说，她的话语中还是按照楚相蕴的要求一般提到了那个词。
楚相蕴有点困惑地绕着她转了一圈，“这次没有光了。”
是因为不是主动提起的原因吗？
还是因为这次萨米娅这次不是紧握着她的权杖说的？
楚相蕴将目光转到萨米娅手中的权杖之上，那根金色的权杖看上去并不算太引人注目，或许因为制作工艺的不同灵力构造有所区别，但并不能博得楚相蕴太多的注意力。
啾啾终于忍不了了，从楚相蕴的口袋中跳了出来，落在二人中间的地面。
“小云！你不能这么没礼貌！”
啾啾说着还转身朝萨米娅抱歉地鞠了下躬，小小的星飞鼠做出这副动作反而显得可怜可爱，令人没法出言责怪。
接着它又转回去，双爪叉腰，“人家还是你同院的同学呢！”
它的言下之意是日后相处的机会多着呢，没必要急于一时。
萨米娅挑挑眉，不过她看楚相蕴系回眼罩看过来的眼神，便知道对方估计才发现二人穿着同院的校服，更别提明白自己小宠物的意思了。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微微偏头掩饰了下自己的笑意，清了清嗓子，“虽然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有一个主意。”
楚相蕴投来疑惑又期待的眼神。
“你可以成为女神的信众。”萨米娅一手拿伞，一手拿着权杖的模样看上去并不多么庄严，但她说这话的神色却显得异常虔诚，话语间蕴含着莫名的肃穆气息。
好像有种温暖的、奇异的光辉笼罩着她，而那光如热浪一样向楚相蕴扑来。在眼前之人的面前，她仿佛是如此渺小卑微，楚相蕴不禁愣住了。
“凌霄府校规，不得传教。”
在这话语响起的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忽地从空中出现，直直向萨米娅刺来。
她心中悄悄叹息，也不回头，只是轻轻抬手撑开手中之伞，以伞面便将那刀弹开。
接着她与被惊醒的楚相蕴同时转头看向来人。
第三十七章 交锋
来者是二人都认识之人——
褚连。
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衫，腰间束带看上去像是潦草系成，显得有些落拓不羁。下摆黑白色交织陪衬，一点墨意风流，一看便知是西院的学生。
明明先出手攻击的是她，她却摆了副无辜的模样。
“留学生好凶啊，不像我——”
褚连绕了二人一圈，轻巧俯身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收好，接着停在了楚相蕴的身后，将胳膊轻轻环绕在她脖颈之上，探出头来与萨米娅对视。
“只会心疼我们小楚妹妹。”
因着还算熟悉的缘故，楚相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她的接触，而是茫然地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萨米娅。
此刻对方收起了脸上的笑，原本温柔和善、仿佛传播福音的圣女般的人冷下了脸，反而显得比平常人更难以接近。但很快，注意到楚相蕴目光的她又戴回了那副笑面。
“我怎么不知道凌霄府还有这样一条规定？这位……”她打量了褚连一番，略显苦恼的样子，“抱歉我实在不记得你的名字。”
“——这位同学应该也是新生吧，知道得还真多。”
褚连并不在意她话语里的软刺，而是以相同的态度回道：“没关系，毕竟我从来没对你做过自我介绍嘛。”
“不过我记得，之前你好像对我们——”褚连将脸凑近了楚相蕴些许，在“我们”二字上加了重音，“做过自我介绍。”
“你是叫什么来着？外国人的名字就是难记啊……”
“她叫萨米娅。”
楚相蕴以为她真的不记得，出声提醒。
褚连无奈地瞧她一眼，松开了缠绕在楚相蕴肩头上的胳膊，但仍旧站在她身旁看着对面微笑的萨米娅。
“原来是萨同学。”
“……”萨米娅懒得理会她这幼稚的挑衅。
接着褚连抬起手上的手环，找到了个界面，显示在众人面前。只见上面正是凌霄府校规条例，而“不得传教”四个字被她明晃晃地标了个红圈。
这条校规被排在校规的底下几列中，如若不仔细看很容易被遗漏过去。
不过说真的，有谁真的会去看校规？
连萨米娅都开始对眼前之人多了点佩服之情。
“这么多条规定，你是怎么找到的？”
显然，有人与她有同感。
褚连注意到提问的是道陌生的声音，她循着这声将目光最终转到地上，一只棕灰色的鼠类动物正仰头看她。
她挑起眉头，俯下身用两根手指拎起它的脖颈，放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开口说道：“这是硕彦鼠？图书馆那么远，你还能跑过来？”
未等楚相蕴替啾啾辩解，它就先一步炸毛，“我才不是硕彦鼠那种生物！”
褚连看上去并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嘴上漫不经心地答着好好好，手上却略带嫌弃地打算把它放回地上，没想到被楚相蕴先一步接过，放进自己的口袋之中。
褚连有点诧异，微微睁大双眼，“这家伙……”
楚相蕴开口还未回答，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挥挥手示意她先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
她原地踱步好一会，终于抬起头来。
“这就是你和石竹清提过的啾啾对吧？”
“没错！就是我！”
虽然不知道小云与竹清什么时候提过它，但啾啾还是昂着头大喊出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褚连总算是拿正眼好好看它了，不过她仍然很是疑惑，”即使是比较少见的星飞鼠，也可以用钱买到吧？”
“哈？”啾啾猛然扭头看向楚相蕴，“小云你和竹清都在背着我聊些什么啊！？”
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两人竟然在谈论怎么把自己卖掉吗？
楚相蕴也想起了当时在山上的对话，她面不改色。
”我们在谈你是个无价之宝。”
“……”即使是毛茸茸的脸颊也遮不住啾啾的脸红，它散着热气埋进了楚相蕴的口袋里，嘴里还不时发出傻笑。
萨米娅看着眼前的画面，心觉好笑地以手挡住勾起的嘴角，说不定她可以考虑也养一只小宠物？
褚连撇撇嘴，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过了正题。
“总之，萨同学，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是在触犯校规了，按规定我可以去举报你的哦。”她笑眯眯摇了摇自己的手环。
“这样吗？”萨米娅满是忧愁地低头，咬了咬唇，”可是我不知道……你们承平不是有句俗语……”
如果石竹清在这里一定会替她解围，可惜眼前的二人，一人故意为难，一人完全看不懂氛围，于是她只好自己说下去。
“叫做‘不知者无罪’对吧？”
褚连心中轻啧一声，不过她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这种事就算报告也会被当做小题大做罢了。
不过小楚妹妹经此一事之后应该也会对萨米娅有所戒心了，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种心机深沉的家伙就应该离远点。
褚连毫不在意形象地朝萨米娅翻了个白眼，接着转身，“既然做完了好人好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挽留声在身后响起，令她意外的是，楚相蕴的声音也在其中。
于是褚连转身，不去看同样出声的萨米娅，而是面对楚相蕴，温声道：“怎么啦？”
楚相蕴刚想开口，萨米娅却扯扯她，让她的话咽回喉咙，疑惑地看向旁边之人。
萨米娅笑吟吟道：“不如先听听我的问题？”
褚连不耐烦地抱臂看她，“你……”
不等她出言拒绝，萨米娅先打断她的话，“是交易。”
“我们交易情报。”
“如果你不信任我所说的情报真实性，我可以让楚相蕴同学在一旁进行见证，因为我所说的情报她都知道。”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小楚妹妹？
这句话在褚连的心头转了转，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眼前令人讨厌的外国少女一定看出来了，她对楚相蕴抱着躲避的态度。若不是听到萨米娅引诱对方入教的话语，她即便是路过这里也只会当做没看见她们。
褚连轻轻咬牙，转头脸上却扬起了灿烂的笑。
“交易？当然好。”
“所有人都知道，我褚连从不拒绝交易。”
第三十八章 交易
“说说吧，你想要知道些什么？我看心情回答。”
萨米娅正了正神色，轻声道：“我想知道的是，那条校规的来源。”
褚连有点诧异地眨眨眼，“如果你要问这事……”她突然笑了一下，“除了我，你的确很难找到别的知情人了。”
“所以……”见她迟迟没有向下说明，萨米娅出言催促道。
“所以……”褚连忽地摊开自己白皙的手掌心，明明海拔低了对方一头，眼神却很是挑衅，“我得确认你的情报与我的是否等价。”
“如果你给我的情报是我早就知道的怎么办？”
“就算是交易，我也不能做亏本生意啊，你说对吧？”
萨米娅用一种“卑鄙的外乡人”的眼神看她，心中叹息，“好吧。”
“我要说的情报——主要是关于学分相关的。”
“不可或缺的货币、重要的通行手段、多种获得方式、校园网……”褚连先一步打断了对方的话，“除了这些，你有额外的情报可以告诉我吗？”
“……校队的情报？”
“不需要。”褚连再次干脆回道，“我对加入校队没有任何兴趣。”
楚相蕴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瞥了眼萨米娅，从学姐那知道的事情差不多已经说完了，而萨米娅唯有沉默。
褚连自是不会错过这个细节。
虽然萨米娅很会故作姿态，但只要看到小楚妹妹这单纯的反应就知道事情的结局了，于是她的笑越发不加掩饰。
萨米娅：“……”
其实从褚连说出那是很难知晓的情报开始，萨米娅就知道自己小觑了对方的能力，看来这场交易很难以轻松的方式结束了。
她悠悠叹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原本挺拔的身姿转眼间就变得颓丧起来，她有点可怜兮兮地说：“我还有一点宣传部部长的情报？”
褚连双手交叉摆了个表示禁止的姿势，毫不留情地戳破对面之人的伪装，“故意示弱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哦。“
她看上去也遇到过玉仙，嫌弃地皱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家伙了。”
她与那人有种同类相斥的不合气场在。
“不过如果你有那人的把柄的话……我倒可以考虑考虑。”褚连回忆了一下，“或者是那人的弱点之类的，比如他……或是她的真实性别？”
“一直隐藏着这点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褚连恶劣地笑起来，“那么我对此就很有兴趣了。”
萨米娅用权杖敲敲地面，唤醒正在幻想的褚连。
她将伞递给站在一旁的楚相蕴，双手按在权杖的顶端，如同宣告一般。
“情报交易破裂。”
褚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放弃了，她略带惊讶地挑眉，不作留恋地转身就要离开。
三、二、一……她在心里默数。
只听身后之人说道——
“新的交易开始。”
褚连兴致盎然地猛地转身，笑着看向忽然闭眼的萨米娅，“请说。”
萨米娅并非完全闭上了眼，而是半阖眼眸，与头发同色的长睫毛轻轻颤抖，那根权杖在她手下散发着神秘的微光。
楚相蕴掀开眼罩，眼神在萨米娅的权杖与她自身之间逡巡，一刻也不舍得闭眼。
“我可以用一个预言，来换取你的情报。”
“预言？”褚连摸摸下巴，“就像是你当时在山上那样吗？”
“差不多吧。我会向女神求得一个启示，启示内容是——”
“你目前、或是未来最困扰之事的解决办法。”
即便是听到这样的神异之事，褚连看上去却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怀疑地问道：“我怎么知道你的神说出的办法是否可行？”
“假设我现在最困扰的事是想要干掉那个玉仙，结果你告诉我只要努力学习将来总有一天能打败那人，这算是有用的建议吗？”
“不会有那样的事。”像是听惯了这样的质疑声，萨米娅的态度异常自信，“如果是这样的回答，那么交易当即作废。”
褚连沉思了一会，“不需要我自己告诉你我最困扰的事情是什么吧？”
那不就像是去教堂寻求告解一样没用了吗？褚连心想，接着被自己莫名的想法逗笑了。
“不需要。”萨米娅回答。
“好，我同意了。”褚连摊摊手，很是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样，“我需要做什么？”
萨米娅睁开了眼，神色肃穆。
她向着褚连伸出一只手，太阳在她脑后打下一圈光晕，莫名神圣。
“来，握住我的手。”
褚连有点嫌弃地皱皱鼻子，将手搭了上去。
萨米娅低头喃喃起了不知名的祈祷词，那语言就如歌谣般带着奇异的韵律，惹人沉醉。
她的神情虔诚却又温柔，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好像是在对自己的母亲诉说脉脉私语。比起信徒对神明的乞求，不如说更像是真切的请求。
就在楚相蕴为这比琼浆还甜美的灵力而着迷时，萨米娅却突兀停下，掏出纸巾猛地捂住嘴，吐出一口鲜血来。
褚连看见那红色，吓得立马收回了手，“喂喂喂！别碰瓷啊！”她后退两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可什么都没干，这旁边有证人在呢！”
楚相蕴点点头，举手道：“我证明。”
啾啾抽抽嘴角，此刻无比怀念靠谱的石竹清，“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人家吐血了哎！”
“萨米娅同学？你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啊？”
它抓着楚相蕴的口袋，探头去看萨米娅的状况。
后者咳嗽了两声，叠了下纸巾擦拭嘴角残留的血液，面色苍白地一笑，“没关系。”
“只不过是用了超出我能力的法术导致的副作用罢了，休息一阵就没事了。”
“法术？也就是灵法是吧？”褚连的关注点完全错乱，却又虚情假意地故作关心，“哎呀，萨同学，不会用就不要硬撑嘛，害的别人多担心。”
萨米娅忽略她的阴阳怪气，撑着权杖站直身体，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有什么事是我们小楚妹妹不能听的？
褚连此刻很想皮上这么一句，不过她对萨米娅的话语隐隐有些猜测，最终还是强压下贫嘴的欲望，带着些许紧张的心情凑了过去。
啾啾也很好奇，扭头有点想撺掇小云听听，却见她完全不在意地抬头看天发呆，好像陷入了莫名的回忆思考，只好讪讪闭嘴。
待它再回头看去，那二人已经说完了悄悄话，褚连正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好似在想些什么。
萨米娅破碎的轻语随着风声传来。
“……没想到……还真的……什么人？”
褚连睨她一眼，两人像是亲近了点，不过她还是轻哼一声，“与你无关。”
她转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楚相蕴，清清嗓子，恢复了正常音量。
“交易达成。”
第三十九章 消失之谜
明明看上去不知世故的样子，楚相蕴却像是什么都知道。恍若被褚连的声音从梦中惊醒，她直到此时才走近二人。
有时像是看不懂气氛，有时却又极为体贴。不得不说，就连一向自诩擅长了解人心的萨米娅也不能完全看清眼前的少女。
褚连并不在意面前听众的走神，自顾自开始说起了情报，不过她的语气更像是在叙述一个传说故事。
“众所周知，凌霄府建校的时间差不多与人族崛起的时间在同一时期，至今已过了将近九百年。”
“它的规章制度在一代代学生的努力下不断完善，而‘不得传教’这条校规正是因为一件事、一些学生而出现的。”
“具体事件大概发生在……”褚连用食指指点点脸颊思考，“四百多年前吧。”
“这么久！？”啾啾惊奇。
萨米娅挑挑眉，连时间点都知道得这么清晰，看来褚连果然非常了解这件事。
“那件事也有一个非官方制定，但口口相传的名字——”
褚连突然看了萨米娅一眼，笑容似乎不怀好意。她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说道：
“‘留学生消失之谜’。”
“……”
“没错，事件的主角正是一位像我们萨同学一样的留学生，而一切的来由则是源自这人的突然消失。”
褚连似乎很有说故事的天赋，她的话语娓娓道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让我来讲一下这件事的大概经过吧。”
“通常来说，在凌霄府上学的学生失踪并不算是件稀罕事。毕竟世人皆知，这所学校建立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人族尖端战力，遇到危险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是这样吗？
见楚相蕴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样，褚连手痒，悄悄袭上了她的头，被对方无情地闪开。
褚连不在意地收回手，假装只是活动身体地甩了甩手，接着说道：
“当然，现在这种事情已经很少了。随着科技的发展，对于学生的监控手段也与日俱进，失踪的学生大多在三天内就都能被找回来。”
她说着，还展示了下自己的手环，看来上山之后她很是补习了一下相关情报。
“而且学生失踪无非那些理由。为了接任务或是冒险而离开校园，结果突然与同伴失去了联系。要么是被人抓了，要么是被袭击了，再不然就是被困在了偏僻的地方等等。”
“但是我说的这件事与以上情况都不符，甚至有些诡异。”
“消失……”萨米娅将这二字放进嘴里细细琢磨，“这个留学生是凭空不见了吗？”
褚连显然很是满意听众的捧场，对于萨米娅也看得顺眼了起来。
“没错。这人既没有接任务，也没有出门冒险的打算。就是在某天上课的途中，在凌霄府的校园内莫名失踪了。”
“凌霄府的防御措施是出了名的，几乎不可能有外人混进学校的可能，那么这名留学生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呢？”
“难道犯人就潜藏在校园内，甚至是我们的同学老师？”
“亦或者，作祟的竟是……”
她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不可说。
啾啾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随着褚连的叙述变得阴冷下来。
“当年学校很重视这件事，联合知宁司展开了大范围的搜索，将凌霄府翻了个底朝天。物理手段与灵法手段都用上了，但就是找不到这名学生的踪迹。”
“然而，这还不是最诡异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在这人失踪之后……”褚连的声音低沉下来，“逐渐有人忘记他……或是她。”
“顺带一提，这人的具体身份到现在已经不可考了，姓名与性别一概不知。”褚连补充道。
“然后呢？”啾啾催促道。
它已经把自己埋进了楚相蕴的口袋里，只露出一双耳朵来，即使如此它还要用双爪捂住眼睛，明明害怕得不行还非要往下听。
“原本搜索就已经陷入了僵局，遑论还发生了这种事。一时间学校里人心惶惶，当时凌霄府甚至被迫停了几天课。”
“然而时间终会平息一切风波，更别提不久之后就发生了琅玕渊之战，凌霄府因此关闭了所有对外通道，整个人族境地都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之中，就更没人有空注意这件事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留学生本身比较特别的话，恐怕这件事现在已经被埋藏在了历史当中，无人知晓了。”
“特别？是那人家里特别有能量，不愿意事情就此打住吗？”
褚连摇头。
“不，那人似乎与家人情感淡泊，再加上……”
褚连又瞥了萨米娅一眼，“虽然说是留学生，不过那人其实并不是人族。”
萨米娅早知道她刚才刻意强调留学生的身份，是在故意吓唬自己，对她现在揭示的事实也并不感到意外。
她顺着对方的话向下捋，“因为琅玕渊一战后，凌霄府将设立在别族的分校尽数撤回，并且拒绝接受外族学生入学，这件事就更没法追究了，是吧？”
褚连有点失望她的反应，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现在就只剩承平的这唯一一所主校了。”
说着她又打起了精神，举起一根手指，“不过那名留学生当时就读的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所学校哦，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相蕴突然开口，“不是说凌霄府是为了培养人族尖端战力而建立的吗，为什么学校还要开在外族领地？”
褚连略带惊讶地挑眉，“我们小楚妹妹还纠结这事呢。”
看见对方有点不满的表情，褚连才正了正神色，态度认真起来，“因为那是最初的目的嘛。”
“凌霄府最开始建立的时候，其实都只有战斗相关的专业与课程，像现在的铸器治疗灵草种植什么的，都是后来才添加的。”
“为了顺应时代发展，后来的凌霄府其实更贴近于单纯的学术研究场所。只要是一心求学且天赋卓绝的，无论是不是人都无所谓。”
楚相蕴安静地点头表示明白，后面的事也不必褚连多说了，一切都被覆灭于那场战争之中。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褚连清清嗓子，转移了话题，“那么接着说那名留学生的特别之处吧。”
“我们的这位前辈，并不有权有势，实力也并没有很突出。但是有一点，此人的人缘极其得好。”
说到这个啾啾可就不困了，它松开捂眼的爪，探出头来，“有多好？”
褚连的目光轻轻划过它身上，笑容里似乎别有深意。
“好到——”
“那人失踪后，有无数人跳出来说自己是对方的女朋友……或是男朋友。”
众人：“……”
第四十章 一个故事
“……怎、怎么还男女都有啊！？”啾啾结结巴巴地说，同时还不忘悄悄瞥向楚相蕴。
不要在我们小云面前说这种东西啊！她还是个孩子呢！
褚连开始觉得这毛茸茸的小家伙有趣了。她笑着俯身凑近啾啾，吓得它一呲溜倒回了楚相蕴的口袋里，那条有些蓬松的尾巴还露在外面。
“还记得我说不知道这位前辈的性别吗？”
不等几人张口，褚连自己先回答道：“其实只有姓名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模糊，性别有些别的说法。”
她知道此刻面前几人会联想到谁，撇撇嘴，“与玉仙的情况不同，这名前辈，在所有认识他……或是她的人嘴里，都是不同的性别。”
“……哎？”
“一般来说，男性看到的是她，而女性看到的则是他。不过也有意外，这似乎取决于你的性取向。”
“好像一个检测仪。”楚相蕴开口，几人同时看向她，感觉对方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还能这么想？”褚连表示惊讶，她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咳咳，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前辈——因为在场众人都是女性，所以我先称呼为他——与玉仙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
“那就是虽然都有着优越的外貌条件，但玉仙的脸很明显只能迷惑那些不熟悉那家伙的人，而这位前辈……与他接触越多的人，越喜欢他。”
“他们也是事件发生后，更难忘记他的人。”
“起初是在某一天，一位痴心人为那位前辈黯然神伤之时，倾听着的同学忽然不解询问：你说的那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只觉一股凉气袭卷而来。
“一开始是这些与那位前辈没有交集的人，接下来就是说过几句话的同学、教过他的老师……最后，就是这人的‘恋人’们了。”
“当时他们还在打架争吵之中，这件事一出来，所有人都停了手，齐心协力起来。”
“他们寻求了很多人的帮助，也用了很多办法……然而写下的文字会消失、录下的影像会黑屏、就算用暗语把那人的姓名刻在石头上，那块石头第二天都会恢复平整。”
“记得那名前辈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他们之中也有人开始忘记。”
“这个短暂团结起来的联盟就此分崩离析，剩下能记住他的人寥寥无几。直到有一天，其中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吗？”萨米娅抱臂。
楚相蕴被她这一打岔，才想起她们最初谈论的是凌霄府不得传教的校规，所以——
“没错，这些人创办了一个宗教，把那名前辈捧上了神坛。”
“……”
萨米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变幻莫测，褚连瞧她估计是过于震惊，脑袋没法处理这样的信息了。自己心里那么神圣的存在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虚构出来的吗？
“其实这件事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不过该说是神秘事件天生就引人注目还是什么呢……这个教会还真的有人过来参拜。”
“抱歉。”萨米娅出言打断她，“他们还有一个教会？”
尽管她已经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但语气里还是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哦。”褚连笑眯眯，“凌霄府很大嘛，空教室也很多。”
“更别提他们这个神，还是很多人都会向往的……”
“姻缘神。”
“……”
你别说还挺合适的……啾啾心里嘀咕。
“……你继续说。”
“这个操作意外地有用。既然名字记不住就干脆不记，反正我们凡人也不可念诵神名。既然面容模糊不清就干脆当做不知，反正没人清楚神的长相。既然性别不知是他还是她，就干脆以祂来相称。”
“虽然这个神与那名前辈已经完全没关系了，但却有更多人记住了这件事，由此也记住了这件事背后的传说——”
“‘留学生消失之谜’。”
“……”
“说实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名前辈真的成神了，供奉他的人还真有好几个成一对的。特别是最开始创建宗教的那几位也因此结识了新的缘分，莫名的灵验啊。”
“……”萨米娅终于忍不住了，“成一对不是因为这地方给想找对象的人提供了个社交场所吗？”
“这所谓的教会，其实根本就是相亲会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褚连看着她的反应，笑弯了腰。
伴随着她嘲笑声的背景音，萨米娅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然后呢？你还没说完这个故事。”
褚连还有些意犹未尽，“我怎么没把你刚才的表情录下来呢？真可惜。”
看着萨米娅用权杖随手点了下路边的石子，那石子就碎裂开来。褚连终于停下了笑声，清清嗓子。
“我接着说。”
“这个宗教发展的规模越来越大，参与的信众也越来越多，甚至一个教室都不够用了，最后这件事理所当然地被传到了校方的耳朵里。”
“再然后，就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结果了。”褚连耸肩道。
“这个集会最后解散了吗？”
萨米娅甚至不愿称呼它为“宗教”。
好在褚连给了令她满意的答复，“是啊。”
“随着那些学长学姐的毕业，这件事也就被彻底埋葬在了风中，只有校规留下了它曾存在的痕迹。”
“毕竟只要指向那名前辈的文字都会消失，到最后这件事也就成了口口相传的传说了。”
萨米娅吐出心中的郁气，有点后悔拿女神的启示换了这么个情报回来，她还不如不知道呢。整件事的发展都在她的意料之外，离奇的甚至有些好笑了。
能做出这样的操作，承平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啾啾吃瓜吃得心满意足，问道。
“这个啊……”褚连忽地看了眼楚相蕴，“那就要问卖给我地图的学姐了。”
她冷笑了一声，咏叹道：“这算是学姐的爱吧，不仅高价卖给我地图，还附赠了一个传说故事，真是划算啊。”
那人打着售卖地图送绝密情报的招牌，遮遮掩掩的好像在卖什么不为人知的好东西。虽然情报的确是算是“绝密”，在论坛上都搜索不到，甚至叫她翻了十几分钟校规，但那地图才是真正的惊喜。
啾啾觉得面前之人变得有点可怕，瑟瑟发抖地摸摸自己竖起来的毛毛。
然而转瞬之间褚连又想是想到了什么，笑得很是开心，整个人洋溢着喜悦之情。
最后拿来骗了眼前之人一条预言，也算是实现它的价值了。
笑容并没有消失，只是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学姐的脸上，又从萨米娅的脸上转移回了我的脸上罢了。
褚连不负责任地想着。
第四十一章 决定
“那个前辈还活着吗？”楚相蕴突然开口问道。
“小云你在说什么啊，四百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说到这里啾啾突然被噎住了。
对哦，那个前辈他……不是人诶。
“没错。”好像有点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褚连给了她们肯定的答复。
“网上有一档主打揭秘过往灵异事件真相的节目组，从很多年前开始，每年都会以灵法追踪一次那名前辈的影迹，每年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他不知在哪，但他还活着。”
“……”
过了四百多年，这样的事实比起令人欣喜，更多的其实是绝望。
因为这意味着，他在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待了几百年。
那儿有吃的吗？应该是有的，不然他会被饿死。
那儿有人吗？不知道。
如果有人至少说明他不孤独，但也有可能，他就是被那人囚禁了起来。
过长的寿命，此刻更像是一种诅咒。
所有人一时都沉默了。
“一个无法被灵力追踪到的地方，我想好了，我要把它列为我的课题目标。”
楚相蕴自顾自地开口，做决定一般说道。
“……”
萨米娅是第一个笑起来的，“那我就期待你的成果了。”
褚连看向楚相蕴的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觉得她好像就是这样的人，最终轻轻低头，却压不住扬起的唇角。
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了心情，抬头认真地看了眼楚相蕴，便干脆转身离开，“交易完成了，我该走了。”
“等等。”
这次唤住她的人是楚相蕴，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了，但褚连还是停下了脚步。
即使心里知晓自己与身后之人不是一路人，对方早晚会看清自己阴暗的真面目而不体面地分别，不如在没投入过多感情前脱身，但她却还是忍不住留恋这一点温暖。
褚连转过了身，笑嘻嘻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小楚妹妹？”
楚相蕴眨眨眼，一时没有开口。
是眼罩坏了吗？
不然她为什么看着褚连在笑，却觉得她在哭呢？
楚相蕴向前两步，用眼睛一点点扫过对方的面容，直到把她盯得红了耳尖，才勉强放下了心中不解，开口道：“我想问去图书馆的路。”
“你之前说不是说图书馆离这里很远吗？所以我想你可能知道路线。”楚相蕴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你往那个方向走……”褚连感觉三言两语似乎说不清楚，“算了，你把手环拿出来，我直接给你传地图吧。”
楚相蕴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办法，伸出戴着手环的手腕递给她，很是期待。
“我需要先加好友……”
楚相蕴飞速点头，“嗯。”
原本能言善道的褚连此刻却意外沉默，她加完好友后把地图传给了楚相蕴，就匆匆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接着不等楚相蕴回答就转头离开了。
楚相蕴有点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萨米娅在旁边笑而不语，过了会轻咳一声吸引前者的注意力。
“这把伞。”萨米娅微微抬头示意，楚相蕴才想起来刚才对方给褚连做预言时让她帮忙拿着伞，她到现在还没还给人家呢。
楚相蕴将怀里的伞递出，却见萨米娅微笑着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了楚相蕴的身上。
“你之后应该要去后勤处吧？帮我把伞带过去吧，我会在手环上发消息告知学姐，让她去那儿拿的。”
“楚相蕴顺着对方的目光也看向自己衣服上的那道破口，点点头答应了。
“既然这样，你之前为什么不放那儿？”现在要我们小云跑腿？啾啾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小家伙还挺护短的。
萨米娅惊讶地挑眉，解释道：“之前学姐说希望见面感谢，所以约好了当面还伞，不过我想我已经收到了学姐的心意……”
她的言下之意是指那些情报。
“所以就不麻烦学姐与我再约一次了，我会和她说明情况的。”
楚相蕴倒是不介意吃这样的小亏，本来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她囫囵摸了一把啾啾毛茸茸的脑袋，向萨米娅点头告别。
萨米娅又拉住了她，可能是文化上的差异，对方似乎习惯于陌生人之间的接触，楚相蕴倒是有点不适地扭了扭手腕挣脱。
“啊，不好意思。”萨米娅收回手，歉疚地看她，“我想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好吗？”
楚相蕴伸出手环表示答应，收回手环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在这耽搁了太久，语速加快道：“我要走了。”
接着她便朝着褚连之前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萨米娅笑吟吟地摆手，“回头见。”
和楚相蕴聊天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她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倾听者，突然的告别令萨米娅心里还有点遗憾，但转念一想：
反正都是一个院的学生，以后应该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吧？
*
楚相蕴走到一条岔路口，打开了手环，面色严肃地盯了操作界面半天，最终还是低头看向啾啾。
“地图。”
“……”
“我是什么智能语音小助手吗？”啾啾嘴上抱怨，身体轻快地顺着衣服爬上楚相蕴的肩头，在她把手环凑过来后熟练地各处点击。
“好了。”
楚相蕴满意点头，跟着地图指示的路线前行，走着走着她忽地开口。
“啾啾，这个上面的小红点是什么意思？”
“哪有小红点？”啾啾的脑袋靠了过来，四处寻找着。
楚相蕴暂时停下脚步，用手指指了过去。
“就是这个，上面还有数字呢……99+，这是什么意思啊？”
“……”啾啾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它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你点开看看呢？”
也不一定是自己的想的那个人……啾啾在心里安慰自己。
楚相蕴轻触屏幕，一个界面就此弹了出来，不知为何还卡顿了一瞬。
“嗯……这好像是个列表。”
楚相蕴白布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个眼神不好的老奶奶一般仔细查看，那明晃晃的红点数字就显示在最上方那个名字的旁边。
“是竹清的名字呢。”
“……嗯。”啾啾的眼神失去了色彩，重复道：
”是竹清的名字呢。”
第四十二章 被打
我完蛋了。
啾啾的脑海里此刻只剩下了这四个大字，没注意到楚相蕴已经打开了与石竹清的聊天界面，正在往对话栏输入着什么。
等它回过神来，才发现楚相蕴竟然转了个方向，往与图书馆偏离的路线走去。
“小云你走错了。”啾啾下意识提醒道。
却听楚相蕴轻快回答，“竹清约我先去那边见面。”
“她说她给我发了很多消息，问我为什么不回她？”
“好奇怪，我完全没听到任何消息提醒，一般来说不应该会有声音或者振动吗？”
“然后我就告诉竹清说我不知道，她就约我见面说了。”
一天不见自己的好友，楚相蕴谈起她时有点兴奋，话都变得多起来。
“……”
啾啾的心里好像吊了桶水，来回晃荡。它搓了搓自己的小爪子，心想说不定还能补救。
“小云啊……手环给我一下好吗？”
只要把那个消息提醒打开，然后骗竹清说它什么也不知道，一定是凌霄府的手环质量不行，出了问题不响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就在它的爪子触碰到界面的前一秒，眼前视角忽地天旋地转，原来是被拎到了空中，它无力地扑腾着，“小云快放我下来，要来不及了！”
那只手将它换了个方向转过来，一张熟悉的脸摆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了它面前。
“什么来不及了？”
“……”
啾啾停止了挣扎，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肌肉松弛下来，变成了任人揉搓的团子。
石竹清冷笑一声，看向它之前想要点的地方。
“消息设置……屏蔽……”她用手指轻柔地划过啾啾的脑袋，“我倒不知道相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高深的操作？”
楚相蕴歪头，适时地补刀，“那是什么啊？”
石竹清用另一只手灵活地把玩着千壑印，也不说话地笑着注视啾啾。
啾啾张张口，又闭上，如此循环几次后它下定了决心。都换了新环境了，不能再被恐惧吓倒了，它要反抗霸权！
话虽这么说，它却还记得扯着大旗，“小云都考上凌霄府了，是时候放她自由了！”
石竹清不用看就知道，楚相蕴此刻一定是一副“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她举起千壑印，在啾啾惊恐的眼神里又放下，也循环了几次动作，直到对方都麻木了表情，才慢悠悠开口。
“是相蕴想要自由……还是你想要自由？”
啾啾转转眼珠子，还未开口，眼前就被一片黑暗笼罩，最后它只听到了无情的一句话。
“想反抗我还早了几百年呢，给我好好反省去吧！”
片刻之后，一片熟悉的鼠饼躺在了石竹清的手心，下一秒似乎就会被风吹走。
“结束了吗？”原本蹲在地上看虫子的楚相蕴站了起来，熟门熟路地问道。
石竹清把那小鼠塞进了楚相蕴的口袋里，心情一看就很好，“嗯，一天没见，啾啾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收回手时，她的目光扫过了楚相蕴的校服，登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啊。”楚相蕴眼罩后的眼睛也开始滴溜溜转，“竹清你来得好快啊。”
“爬了一天山让你的体力都变好了。”
石竹清有点哭笑不得，她捧住楚相蕴的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别想着转移话题。”
手段还这么不高明。
楚相蕴识相地飞快认怂，她指着不远处的长椅，“我要坐着说。”
她从宿舍出来就一直在走路，中间还差点被人打，又与人站着说了好久的话，脚底都觉得酸痛了起来。
二人坐到了长椅上，石竹清抱臂，撑着脸侧头看她，示意自己准备好听她的解释了。
楚相蕴想了想应该从哪开始说，最终还是先阐明了结果。
“我被打了。”
“嗯？”石竹清的胳膊一滑，差点人栽了过去，她的语气比起愤怒来说，更多的其实是不可思议。
“谁干的？”
谁能打的过你？又是谁敢打你？
“是一个学姐。”
石竹清深深皱起了眉头，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入学第一天就能遇上这种前辈给下马威的事情，她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攥着千壑印的手用力到有些发白。
“你打回去了吗？”她沉声问。
楚相蕴摇头。
石竹清的眉头高高扬起，她还没开口说话就听楚相蕴回道：“学姐不是故意的，她还和我道歉了。”
“……”难道是那种欺负完人还阴阳怪气地说着“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的类型吗？
太过分了！
她就知道相蕴这个听不出潜台词的个性会吃亏！
“那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石竹清压抑着怒气问道。
“嗯……”楚相蕴从来不记人脸，她摇摇头，还不等石竹清表示失望，她又开口，“我记得她的名字，她叫戚箫鸿。”
“我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呢。”
楚相蕴炫耀般的抬抬手腕。
这什么人，打完人还自报家门的吗？
“那家伙还加了你的联系方式？”石竹清觉得这事越发不可思议了，“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了好多。”楚相蕴回忆道，“她告诉我校服可以去后勤处补，补校服需要学分，学分可以通过很多方式赚。”
“还有……”
“等等。”石竹清打断她的话。
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个恃强凌弱者说的话啊？反而像是个好心的学姐给新生介绍学校情况。
“和我好好说说，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她终于发现了事情的盲点。
楚相蕴看上去比她还疑惑，“我们没打起来啊？学姐在和别人打架，我路过那儿，就被打了。”
“……”
石竹清沉默了许久，最后带着和善的微笑抬头。
“相蕴啊。”她的语气听起来语重心长。
“怎么啦？”楚相蕴的声音倒是听起来心情很好。
“我教你一件事。”石竹清拍拍她的肩膀，“像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呢，叫做误伤。”
“误伤。”楚相蕴重复了一下，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石竹清很是满意，笑容扩大些许。
“然后……”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着千壑印砰地敲了下去！
“像我这种，才叫做被打！”
“嗷！”楚相蕴捂住脑壳，蜷成一团。
“被打的不是我吗？”
“你有什么不满吗？”
楚相蕴蔫蔫地摇头，石竹清又问，“所以你记住了吗？”
她现在的语气与陈万径一模一样，楚相蕴慌忙点头。
石竹清心情大好，大度地决定不计前嫌了。她再次打量一下楚相蕴，发现她还抱着一把让人有点眼熟的伞。
“你这伞又是哪来的？”
第四十三章 项环莺其人
石竹清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伞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眼熟。
楚相蕴这回不敢直接说结果了，她从最开始叙述，“爬山，女神，缆车，伞，下雨。”
石竹清恍然大悟地点头，“是那个时候的伞啊，怎么在你手上？”
这事情有点复杂，楚相蕴在思考怎么用自己贫瘠的语言说出来。
啾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但整只鼠还是瘫在那里，语气幽幽地替她解释道：“伞是那个戚箫鸿的，萨米娅来找她还伞，但是没见到她，只碰到了小云。”
这背后似乎有着很耐人寻味的故事，石竹清决定不追究那么多细节。
“所以伞现在怎么到了你手里？”
“我去补衣服，顺便还伞。”
石竹清了然，抓着楚相蕴的手站起身来，“刚好我还没去过后勤处，走吧。”
楚相蕴扒住长椅靠背，“不！我要先去图书馆！”
“……你要穿着这一身破衣服去图书馆？”石竹清的尾音上扬，很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楚相蕴低头看看自己，这不就只是一道小口子吗？
她理直气壮地抬头，“我的衣服不破！”
“竹清你不能因为在意自己的形象，就也这么要求我！”
“我要……”楚相蕴想起啾啾的话，“我要自由！我要反抗！”
“我看你是要上天！”石竹清也不强硬拉她，举着千壑印就对她用了个“漂浮”的术法，让她保持不了平衡，啪叽就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沾了一身的灰。
石竹清抱臂看她，“现在你算是一身破衣服了吧？”
难得换成啾啾用同情的眼神回望楚相蕴。
死心吧，我们这辈子都没办法逃离这家伙的手掌心了。
凌霄府的校服，为什么上衣要设计成白色的呢？
楚相蕴垂头丧气地跟上了带路的石竹清。
石竹清看她这副样子有点来气，冷哼一声，“让你一个人待了一天，你就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这不是你搞得吗？楚相蕴心里嘀咕，但嘴上不敢说。
“你今天还干别的事了吗？”石竹清问道。
“我今天干了很多事。”楚相蕴掰手指开始回忆，“首先……”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把手放到校服口袋里掏了掏。
石竹清看着她拿出了个怪模怪样的小物件来，她接到手上来回转动打量，发现这东西形状圆滑，还标着对与错的奇怪符号。
“这是个骰子。”楚相蕴介绍道，“这是个可以预见未来的骰子。”
预见未来？这可是个有点厉害的功能。
但除了怪异的外观，石竹清怎么也看不出来这骰子的特别之处来。
“只能预见一天的未来，而且也只能显示简单的结果。”
啾啾有气无力地补充，它呆在楚相蕴另一侧的口袋里，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微微晃悠，像是在一条小船里一样安逸。
“小云拿着它测试哪条路能让她待会走到图书馆，结果骰子永远是对号的一面，完全没有用。”它吐槽道。
“……很多事情的确不是非黑即白的。”石竹清勉强为这骰子找补了一句。
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自言自语起来，“不过预测一天的未来，这说法有点耳熟……”
说着她停了脚步，在手环屏幕上点了一会儿，找出一条帖子来。
那是条在学校论坛售卖东西的帖子，楼主介绍了一件可以预见一天未来的灵器。
但因着既有时间限制又无法保证准确结果的缘故，这条帖子下回复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是让楼主回去好好练练再来的。
石竹清向下翻了翻，这其中有一条回复格外引人注目。
“很有兴趣，加我详谈。”
接着原本还在一条条卖萌回复的楼主就此消失不见了，最后发言时已过了好几天，在帖子末尾留言表示自己的东西卖出去了，底下评论都在询问这到底是哪来的冤大头。
“嗯……”楚相蕴看看帖子，又看看骰子，这灵器已经与帖子里的图片两模两样了。如果不是功能完全相同，谁也不会想到这俩竟是同一样东西。
“所以……”即便是精神萎靡，啾啾也要凑热闹，“项环莺只是改变了一下灵器的使用方式，就把这没用的灵器转手卖出了那么多份？”
把预见未来的表现方式改成了简单的占卜对错，并用打赌的方式与买家们迅速打成一片，瓦解了他们的戒心，最后在一片欢快气氛中赚的盆满钵满。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她说的全都是实话。
这可比宿舍外面推销飞行灵器的那位尹……不对，伊学长厉害多了，也比累死累活打广告的游净二人高出好几个段位。
“这是怎样的神人啊……”啾啾已经无话可说了。
“……”就连楚相蕴想起那时同学们争相购买的盛况，也是陷入了沉默。
“项环莺？就是卖给你这东西的人吗？”石竹清把骰子递回给了楚相蕴，“下次不要再被骗钱了。”
楚相蕴摇摇头，“这是她送我的。”
石竹清眉头一皱，”像这种精明的商人，竟然免费送你东西，你才要更加小心。”
说着她随手在论坛上搜了下项环莺的名字，大概因为是新生的缘故，并没有多少关于她的讨论，只是在新生入学名单公布之后，有一条帖子提到了她。
【盘点那些大有来头的新生】
【11、项环莺。看似平平无奇的名字，但实际上该生的母亲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项芝燕女士。不知道这位女士大名的人可以直接点开搜索软件，第一条就是她的个人介绍。】
石竹清挑挑眉，切到了搜索软件，敲下项芝燕的大名。
果不其然，第一条正是她的资料，上面明晃晃地标识着她最为著名的身份——龙骧投资董事长。
接着就是她一连串华丽的履历，名校毕业，资产过亿等等等等。
石竹清对金融并不了解，于是她转而又搜索了一下龙骧投资，接着发出了惊叹声。
“怎么了？”楚相蕴凑了过来。
石竹清指着屏幕上显示该公司投资过的一连串企业名，想来楚相蕴应该看不懂，她指向那些名字。
“这个，我们的手环就是他们公司做的，你之前的宝宝手环也是。”
“这个，我们来时坐的车就是他们家的。”
“还有这个，我之前给你在网站上找的电视剧记得吗？是他们家出品的。”
楚相蕴表示看不懂，但莫名觉得很厉害。
石竹清关掉页面，啧啧感叹。
“没想到富二代就在我们身边。”
第四十四章 线下约架
楚相蕴拉起还沉浸在思考中的石竹清，“快走啦。”
她还想早点去图书馆呢。
石竹清腿上跟着她，心却不知道跑哪去了，脚下的速度越来越慢。
楚相蕴不满地停住，有些气呼呼地看着她。
石竹清上次看完论坛也是这个表现，活脱脱一个网瘾少女。
“竹清，论坛不是个好东西。”楚相蕴语重心长道。
令人意外的是，石竹清竟然点头赞同了她的话，“你说得对，论坛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诶？”楚相蕴没想到她如此反应，自己反倒愣住了。
“走吧。”石竹清像是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转手拉着楚相蕴继续往后勤处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楚相蕴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竹清，你为什么说论坛不是个好东西啊？”
“这不是你先说的吗？”石竹清瞥她一眼。
但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听我的啊。
见她这副模样，石竹清反而先笑出了声，她摸摸楚相蕴的脑袋，“这个学校论坛作为了解信息的工具，还是挺好用的。”
“只是里面的内容参差不齐，有真有假。不能因为大家同是凌霄府的学生就放下对陌生人的戒心，需要自己进行判断，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骗。”
“工具其实是不论好坏的，使用工具的人才有好有坏。”
楚相蕴似懂非懂地点头，就听啾啾在一旁问道：“竹清你这么说，是不是被骗过？”
石竹清动作一僵，举着千壑印就对它用了个禁言术法，转头却看见楚相蕴用一副天真无邪但充满好奇的表情看她。
“……”
石竹清摸摸鼻子，“好吧……的确有这样的事。”
她脸色微红，偏头不好意思道：“和你说说也好，省得你重蹈我的覆辙。”
她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打开论坛。
“你还记得我开学前一天晚上叮嘱你的话吗？那个入学测试。”
楚相蕴点点头，石竹清紧接着就把手环屏幕转向了她，“你自己看吧。”
那上面显示了一个帖子，标题为——
【到底是谁说的凌霄府入学测试很轻松的！？】
楚相蕴将视线转到正文内容，帖子的开头就很直白。
【首先，我与那些到校门口还一无所知的新生不同，在论坛内早早就了解了会有入学测试这件事。】
【虽然学姐学长们都闭口不言测试内容，但我寻思要么笔试要么武试，白鳞兽我都打过了，我还怕这个？】
【接着我又看见“好心”前辈们的留言，一个二个都说测试非常简单，甚至一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虽然也有人说耗了好长时间，但这种评论也就三四个。】
【我心想那我能害怕这事，我好歹也是凌霄府入学考试一次过的人，因此最终我愉快地摆烂了一整个假期。】
【结果到了才知道，竟然要我们爬山啊！！】
【是，爬山的确不费脑子，也不难，但是你们倒是看看那山有多高啊！】
【世界最高峰也不过于此了吧！】
【我真的整整爬了一天半啊！谁家上学需要走几万甚至十几万的步数啊！我甚至还在山上过了个夜啊！手环求助甚至还贴心的给我送了帐篷和睡袋啊！】
【我到底是来上学的还是来荒野求生的啊！】
楼主打下的文字一开始还算冷静，接着就陷入了癫狂状态，光是感叹号都要占据整个屏幕。
【我现在就想问问，到底是说的这入学测试很轻松？甚至还有说一小时不到的，你看看你编的这是人话吗！】
【别让我找到你！！】
“……”
楚相蕴想起了那个令她辗转反侧的夜晚，竹清倒是没对入学测试的难度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真研读了所有相关留言，二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无法完成就要打道回家”的测试，竟然真的只是字面意思——爬不上山进不了校门，可不就只能回家了吗？
如若不是竹清在假期时有勤加锻炼，恐怕她们也是在山上过夜的一员了。
石竹清悠悠叹气，“相信那些危言耸听话语的我，简直是个傻子。”
这一个个学姐学长，将入学测试说的天花乱坠、扑朔迷离，让她们一直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结果……
啾啾划了下屏幕，“回复是怎么样的呢？”
楚相蕴看它动作不停，一直向下却划不到底，沉默了一会。
“……是坏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只重复回复一个字？”
石竹清看了过去，满屏的“哈哈哈哈哈”映入眼帘，她被这前辈们的幸灾乐祸沉重地糊住了眼，闭眼不愿再看。
“咦？这有个不同的。”啾啾停下动作，二人都凑到了屏幕跟前。
【我没编瞎话啊？就是一个小时不到就可以完成的，你为什么用了那么长时间？】
【你还在这里给我装！】楼主配了个咆哮怒火的龙兽表情包，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了。
下一条评论隔了一个多小时，竟然就是刚刚回复的。
【你的头像是本人对吧？我也把头像换成了我的照片，一小时后，凌霄府训练馆门口见。】
【别怂。】
“……”
“哇哦。”
没等她们从这跌宕起伏的发展中回过神来，另一个主人公竟然立刻回复了。
【不用一小时，我现在就在训练馆。】
【我看见你了。】
啾啾点开楚相蕴的手环界面查看地图，“训练馆好像离我们不远诶？”
“……”石竹清强压下心动，故作不在意地轻咳两声，“那么八卦干什么！”
“先问问相蕴的意见。怎么样，你想去看看吗？”
楚相蕴没有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忽地指向帖子显示页面。
“消失了。”
“咦？”石竹清与啾啾连忙查看，才发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帖子竟然被删除了。
“怎么回事啊？”啾啾不满地撇嘴，返回论坛主页，拿手指不停戳着刷新界面。
“被论坛管理者删了吗？”石竹清的心中感觉不上不下的，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行吧，那我们走吧。”
她的语气带着挥之不去的郁闷。
“啊！”啾啾突然惊叫一声。
“那个家伙又发贴了！”
“是那个主动挑衅的新生？”石竹清动作迅速地看了过来，发现那发帖人把真人头像撤了下去，换回了之前的头像。
而那帖子的标题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第四十五章 后勤处
点开帖子后，内容如下：
【在此我真诚地向回复我帖子的凌鹫学长表示歉意，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现在我要和学长一起下山，跟随学长一起挑战重爬凌霄府山，证明学长的确可以在一小时内到达校门口。】
【学长说他顺便要挑战一下能否打破上次五十七分二十九秒上山的记录，欢迎大家前来见证】
“………………”
二人一鼠看着帖子，都是哑口无言。
石竹清：“……快走吧，再不走天都黑了。”
*
来到地图上标识的后勤处位置后，楚相蕴放眼看去，有一座看上去略显古旧的房屋立于路边。虽然外表足够整洁干净，但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贫穷的气息。
像是里面的空间不够，在它周围甚至直接露天摆了几个摊子，上面胡乱放着各种各样的灵器、灵草或是灵兽皮等，仿佛一个市场——还是没有营业证的那种。
石竹清低头看看地图，又抬头看看那建筑，反复几次后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就是凌霄府赫赫有名的“后勤处”了。
意外得……很亲民。
楚相蕴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正扒着前面的柜台向里面望着。房子内部摆着一排排货架，但看上去也很是拥挤局促，各种东西层层叠叠。
“丫头，有什么事吗？”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楚相蕴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老人家正躺在木质的摇椅之上，手上还拿着两根毛衣针，正在织些什么。
她满头银发垂至肩头，以皮筋松松扎在脑后，在其中还细心地编了条麻花辫。额前耳边几缕发丝散落，微微深陷的眼睛却十分明亮，目光温和地看向楚相蕴。
这是个几乎会让任何人生出好感的人。
因为她就像是那个所有人都熟悉的、家中慈祥的奶奶，在她面前一切烦忧都会被轻描淡写掸去。因为她早已饱经风霜，岁月使她拥有足够的智慧面对一切。
见楚相蕴没有答话，她放下手上织物，拢拢身上的披肩，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接着快步走至柜台前，步伐丝毫不显蹒跚。
楚相蕴眨眨眼看她，下意识地就想喊出一声奶奶，却咬住了舌头。眼前的人，应该要叫老师吧？
老人家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露出个笑容来，温声道：“我姓孔。”
“孔老师好。”石竹清此时也走了过来，与楚相蕴一同向她招呼。
孔寻真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你们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吧，这里是学校的后勤处，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楚相蕴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破损处，才发现那位置位于自己的腰部，又因为身高的缘故，对方在柜台后完全看不见。
她一胳膊搭在了石竹清的肩上帮助自己保持平衡，努力踮起了脚尖，另一手指着那道口子。
“衣服，破了。”
“……”
你在干嘛啊！
石竹清被她这先斩后奏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只能忍住丢脸的羞耻心，心里抱怨但手上扶着她继续保持这愚蠢的动作。
孔寻真一时失去了言语，直到眼前的少女坚持不住摇晃起来，她才噗嗤一笑，脸上的皱纹都颤动起来。
她用手轻轻掩面，却遮不住声音里的笑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若是往常她应该会找件新校服递给她，叫她回去换了，之后再把旧校服交过来。但她心情实在有点好，于是径直走出了柜台，与楚相蕴面对面起来。
石竹清见此立马向旁退去几步，因为此刻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与面前的笨蛋是好友。
孔寻真轻轻俯身，抓起楚相蕴腰处那块校服布料，仔细打量起来。而楚相蕴则是乖乖地高举着胳膊，好叫她可以更好地查看破损情况。
“这个痕迹……”说着孔寻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眼镜戴上，随后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看向楚相蕴。
“是戚箫鸿那丫头做的吧？”
石竹清惊愕，她竟然只从一道口子就能看出来吗？
楚相蕴拉了下眼罩，胡乱地点点头，接着立刻看向孔寻真已经摘下、正拿在手上的那副眼镜。
如果说楚相蕴的眼罩是为了“抑制眼睛看见的灵力”而生，那么孔寻真的眼镜就与它完全相反，是为了“赋予眼睛看见灵力”的能力而生。
但奇异的是，即便是功能完全相反的灵器，它们的构造也并不是简单粗暴的全然颠倒，相似反而更多。
楚相蕴逐渐看得入迷起来，直到孔老师凑到她的眼前也没有发现。最后二人越靠越近，脑袋相撞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但这一老一少二人撞上的结果，却是只有小的那个捂住脑袋，老人家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抱歉啊，丫头。头没事吧？
“……”
石竹清觉得自己似乎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相蕴如此她倒是不意外，但是……孔老师你在做什么啊！
从见面就耍人的连纹缨、真假彭波到现在的孔寻真，这凌霄府里真的有靠谱的老师吗？
石竹清此时深刻怀念起了自己的舅舅。
楚相蕴揉揉自己的脑门，感觉自己好像是撞在了一块雾硫板上一样头晕眼花，好久才开口。
“……我没事。”大概吧。
“孔老师……”
“丫头……”
两人的声音又撞在了一起，楚相蕴先住了口让长辈先说。
孔寻真笑了一下，重新说道：“丫头，你叫楚相蕴对不对？”
“您认识我？”楚相蕴惊讶地点点头，“我是叫楚相蕴没错……”
凌霄府里应该不会有和她重名的人吧？
孔寻真看出她的疑惑，笑着用手指点点她的眼罩，“这是蓝霁那丫头给你做的对吧？”
“当初她做这个的时候，我们有进行过一些交流。”孔寻真将那副眼镜折叠起来，放在手心当中。
“你的眼罩抑制灵力，而我的眼镜……”
“我知道。”楚相蕴此时的打断显得有点没礼貌，但只要看她那副痴痴的模样就知道，那只是她情不自禁下的脱口而出。
孔寻真倒也没介意，而是愣了一瞬，“你知道？”
“对了。”她看向楚相蕴露出的眼睛，“你能看见。”
“多好的眼睛……”
孔寻真的眼睛流露出强烈的羡慕之情，似乎下一刻就想把楚相蕴的眼睛挖下来安在自己身上。
“……”石竹清忍不住把楚相蕴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一下。
她清清嗓子提醒，“孔老师，我们是来补衣服的。”
第四十六章 修补校服
“哦对，我差点忘了。”孔寻真一拍脑门，“你们稍等一下，这个衣服现在就能补好，我去拿针线。”
说罢，她闪身回到柜台内，弯腰翻找。最后右手拿着针线盒，左手搬了一条凳子出来。
她将凳子放在楚相蕴身前，接着自己坐了上去。
“来，丫头，凑近些。”
楚相蕴好奇地走过去，看孔寻真从针线盒内取出一条与校服颜色相同的白线来。
这线看上去与普通的丝线区别并不是很大，但白中似乎透着一点微蓝，像是被月光笼罩一般。
孔寻真轻轻捻了捻线，随手就将它穿入了细小的针孔内，接着手速飞快地在校服破损处缝补起来，那针上还闪着独属于灵力的光。
楚相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灵力随着丝线被缝进衣衫，明明只是在进行后期的修补，但那灵力线条却是毫无违和地被拼接上去，仿佛浑然天成。
这项工作需要的不仅仅是对灵力的精细控制，更重要的是眼力的观察。但孔寻真却没有戴上那副眼镜，仅凭着感觉就将校服修补如新，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见丝线的痕迹。
楚相蕴的眼睛已经被完全粘在了上面，她声音飘忽地询问，“这是什么线？”
孔寻真头也不抬，“这是‘雨丝’。”
“它可以很好地传导灵力，是用来修补衣服的最佳材料。我手上的这条，应该取自今年二月时下的第一场春雨。”
随着她的话语，最后一针落下拔出，原本肉眼可见微微凸起的针迹缓缓陷入校服布料中，在一道微光闪烁之后彻底融入。
此刻除了楚相蕴之前摔倒所沾上的灰，这校服看上去与新的没什么区别。
孔寻真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那一点灰尘，她有些无奈地笑笑，上手轻轻拍打了几下，语气像是埋怨不听话的小孩，“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校服的破口是因为戚箫鸿那丫头的短剑，你看上去又这么狼狈……”
孔寻真的眉头深深皱起。
石竹清一看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插嘴道：“这事情说来话长，总之戚学姐不是故意的。”
“是吗？”孔寻真有点怀疑，但想想那丫头的确不是会欺负人的性子，勉强放下了心。
“那这么大的破口，修补费我就收你十二学分，可以吗？”
“……”
“可以赊账吗？”楚相蕴开口。
孔寻真这才想起来她们是刚入学的新生，暂时也没有学分。开学第一天就来后勤处补衣服，这情况倒是很少见。
她用手指点点下巴，沉思片刻，“我给你们记在戚丫头的账上吧。我猜你一定是不小心卷入了她的战斗之中，然后被误伤了对不对？”
眼前的孩子看上去就不像是会主动挑事的性格，孔寻真思来想去，这样的可能性最为合理。
完全被猜中了。
楚相蕴略带崇拜地看她，点头答是。
石竹清却有点顾虑，“记在学姐的账上可以吗？我们没和她商量过……要不然在手环上问一下吧？”
“现在是他们校队的训练时间，你就算发消息，她也看不到的。”孔寻真像是很了解戚箫鸿，“没关系，这丫头在我这里存了很多学分。划走之后她那边也会收到信息，我给她留言一下就是了，如果之后有疑问，她会到后勤处来的。”
“还是说，刚才你们说的都是骗我的？”她开了个小玩笑，“其实是你们欺负了人家学姐，才被她拿着剑追杀？”
石竹清的脸色绯红，急忙反驳道：“不，我们才没做那种事！”
逗小孩似乎是每个大人的天性，孔寻真笑着安抚她，“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如果没事你们就可以离开了，校服之后出现任何问题都可以再来后勤处。”孔寻真语气轻快，说完便转身回到了柜台内。
楚相蕴不等她再次躺回躺椅上，就快步走近了柜台，帮孔寻真把凳子搬了回去。
“孔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楚相蕴将怀里抱着的伞拿到手中，双手递出，放在了柜台之上。
石竹清刚想替她这不爱说话的好友解释一下，孔寻真却已认出了这伞，“这也是戚箫鸿那丫头的吧？”
楚相蕴点点头，语气简洁地用四个字便概括了一切。
“失物招领。”
孔寻真熟练地从柜台里拿出登记表来，刚要下笔就看着纸上的字愣住了。
“她这伞……昨天才丢了一回，记录上显示被找到了，今天就又丢了？”
还未等楚相蕴回答，孔寻真便忍不住絮叨起来，“这丫头怎么总是这样丢三落四，失物招领上就她的名字出现次数最多。”
楚相蕴有心解释，不过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她把伞往里推了推，碰到对方的胳膊，试图以此提醒她。
孔寻真这才停下了独属于长辈的唠叨，将伞接了过来收好。
“好啦，我知道了，会通知戚丫头来拿的。”
说罢，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突然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楚相蕴的肚子应景地响了一声，她忽地想起来，自从自己早上啃了一块面包后，就再也没吃任何东西了。
她有点心虚地瞅了眼石竹清，“午饭……嗯……”
“午饭？”孔寻真很是疑惑，“我说的是晚饭啊，你们再不去吃饭，食堂都要关门啦。”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吗？
楚相蕴想着，又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竹清，明显看见她的脸色黑了下来。
——糟糕，自投罗网了。
石竹清上前两步，露出个过于灿烂的笑来，她一把拉住楚相蕴，“谢谢孔老师的提醒，我们这就去吃饭，老师再见。”
“图书馆……”就算身体上不敢挣脱，楚相蕴也还是用言语进行了微弱地反抗。
当然，完全无效。
石竹清拽着她往食堂走的同时，也没忘了另一个家伙。她一手从口袋里抓出正在装死的啾啾，质问道：“相蕴一天没吃饭，你怎么不提醒她？”
啾啾心虚的眼神四处漂移，事实上它自己因为昨天半夜似乎吃得过饱，肚子不饿，所以完全忘了这件事。
它还未想到借口，就听竹清说。
“算了，我不想听解释。”
你不想听我想说啊！
啾啾摸摸自己无法出声的喉咙，哀怨地看向楚相蕴。后者却是没心思顾上它了，毕竟她已是自顾不暇。
即使再不情愿，楚相蕴还是被强行拉进了食堂大门。
第四十七章 校园生活
从食堂出来后，天色便已经暗了下去，像是一瞬间就从白天跳转到了黑夜。路灯陆续亮了起来，就连学生们的身影也稀少起来。
石竹清看了看手环，对啾啾说，“把相蕴送回宿舍的工作就交给你了，绝对不能让她跑到图书馆去，知道吗？”
啾啾面色严肃地点头，胡须随之颤动。
石竹清又转向楚相蕴，告诫道：“别让我知道你半夜不睡觉偷溜出去。”
我偷溜你也不知道，楚相蕴悄悄想着，心里生出暗暗的窃喜。
凌霄府不像青云学堂，在那儿到处都是认识她俩的人，总有人向竹清打小报告。
而在这里，她们都是不熟悉环境的新人。不在一个学院，竹清也没法时时看着她，楚相蕴逐渐体会到了不被管束的快乐。
看来跟着竹清参加凌霄府入学考试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石竹清总觉得她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用怀疑地目光打量楚相蕴，突然开口，“你不知道去图书馆的路对吧。”
这是个陈述句。
楚相蕴被戳中了软肋，她的确不知道怎么把手环里的地图调出来。
“……但是我会看地图。”
“但是你不知道怎么把手环里的地图界面调出来。”石竹清忽地露出个尽在掌握的笑来，“并且现在天黑了，如果你要用纸质地图，就需要在黑夜里一直打着灯行走。无论谁路过，第一眼都能看到你。”
“你希望自己入学第一天就被巡逻的老师抓住吗？”
楚相蕴睁大双眼，被完全说服了。她垂头丧气点头，“我知道了。”
石竹清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向了北院宿舍，“明天下午东院与北院有联合作战课，别让我看见你挂着一副黑眼圈见人。”
“好……”
楚相蕴嘴上答应着，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
她与石竹清背对背，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跟着啾啾的指路，最后回到了宿舍。
第二日一早，楚相蕴起床时还是有点蔫蔫的，她幽灵般地飘下楼梯，忽地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吸引。
“大佬，我早上起早了，顺便给你带的。”周玫站在她面，将一个袋子递给她，看上去好像还有点紧张。
不等楚相蕴回答，她语速飞快地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是随便买的，如果你不爱吃也不用勉强。”
楚相蕴动动鼻子，打起了精神。
她摇摇头，表情认真，“谢谢你，我给你钱。”
“不用不用。”周玫连连摆手，“我请你的。”
她把东西直接塞到了楚相蕴的手上，之后立刻撒腿就跑，一溜烟地就离开了宿舍，看上去好像格外兴奋。
楚相蕴坐到休息室的沙发上，拿出一个包子，还不忘递给突然出现的啾啾一个。
她望着门那边周玫远去的方向，感叹道：“她一定很热爱学习，第一天上课就这么激动。”
“……”啾啾瞥她一眼，心里对她的情商水平完全不抱希望了。
楚相蕴还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感觉身旁位置凹陷下去。她侧头一看，竟然是认识的人。
“这是你们承平的美食吗？”对方问。
楚相蕴点点头，拿着吃了一半的包子给她展示了一下，之后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塑料袋。
“已经吃完了。”
萨米娅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吃过早饭了。”
说完这话后她却并没有离去，仍然坐在楚相蕴身旁，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她。
楚相蕴被她盯着，咀嚼的动作不禁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她有点犹豫地开口，“我手上的这个已经吃了一半了，不能给你吃。”
说完她好像怕对方抢似的，飞快几口将剩下的食物塞进口中，点点头示意是真的都吃完了。
“……”
萨米娅额角跳了跳，努力保持住完美的微笑，“我知道，我不吃。”
她算是明白了，面对楚相蕴，必须要打直球，否则绝对会被对方误解。
“我是想和你一起去教学楼，我们不是同院的吗？上的课也是一样的。”
楚相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听说有的人就是喜欢和别人一起结伴，原来萨米娅也是这种类型啊。
“那我们走吧。”楚相蕴站起身，回头看了眼吃饱之后正咸鱼躺的啾啾，“要一起吗？”
啾啾惬意地摇头，“既然有人陪你，那我就不去了。”
“听说宿舍里还有个游戏房，我要去打游戏！”
有个东院学生刚好从此路过，闻言非常羡慕地看它一眼。
“真好啊……下辈子我也想做灵兽。”
“你做灵兽也是那种被拿来扒皮做灵器的类型啦。”他的好友笑着锤了他一下。
“走了走了，快迟到了。”
*
凌霄府的主教学楼离各院宿舍都不远，二人走了一会便到达高耸建筑的门前。
推门进去后，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大厅。正中央不知为何摆了个等身镜，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身影，叫新生们都吓了一跳。
再往旁边看去，大厅左右两侧各贴了个公告栏，似乎是用来通知学校重大事项的。在那旁边还摆了张桌子，有几个学生此时正围在那里。
楚相蕴扫了一眼公告栏，发现好像有个熟悉的名字一闪而过。她走近之后抬头查看，发现那正是彭波的处分公告。
上面并没有写明处分的具体原因，只模糊写到该教师未尽到职责，因此给予警告处分以及扣除相应工资，看上去是比较严格公正的处罚结果了。
楚相蕴不由又想起了那天的事——
名为波彭的人，究竟是谁？
什么东西忽地戳了戳她的胳膊，楚相蕴转头一看，原来是萨米娅在旁边递给她一张纸。
“这是什么？”她接过，一边查看内容一边问道。
“入社申请书。”萨米娅偏头示意自己是在旁边的桌上拿的，“如果你想加入校队，现在就可以填写了。”
楚相蕴看着纸上的文字，忽然发现凌霄府的社团原来还挺多的。
除了昨天知道的灵器研究会、宣传部、毛茸茸集会等等社团，上面还有一些看着很正常的社团。
例如文学社、戏剧社、园艺社等等，不过她都没什么加入的兴趣。最后楚相蕴还是把表格递回给了萨米娅，摇摇头。
“我没什么想加入的社团。”
“是吗？”萨米娅低头瞧着这张申请表，好像沉思的模样，慢吞吞地说：“如果你想自己创建社团……也可以填写的，到时候交到社团管理处申请。”
楚相蕴看她蠢蠢欲动的模样，深觉她这话是在说给她自己听，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校规规定——”
“啊——我知道。”
萨米娅很是遗憾地把社团申请表放回了桌子上，看上去好像还是有点不舍，“我们走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第四十八章 灵法课
按照课程表上的标示，东院上午只有一节课，是与南院的联合灵法课。
二人刚选好座位坐下，教室内就响起了上课铃，伴随这铃声走进来的——
是在场所有人都认识的一张脸。
只听一阵喧闹，有几个学生万分警惕地站起身掏出武器，除了早就知道来人身份的楚相蕴，剩下的学生不是下意识躲藏就是呆在原地，教室立即变得吵闹起来。
面对这样的状况，来人似乎并不在意，还挂着那惯常的笑。
她状似苦恼地开口，“我有这么可怕吗？”
学生们听见这话反而更是紧张，其中一个举着武器的学生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是谁？”
“我是谁？”她不急着回答，而是在讲台踱步，拿起一根粉笔来，“这是个好问题。”
她不动还好，这一动，有个学生手上一抖，一道灵力攻击就向她袭来。
她甚至都没有用武器，只是用那根粉笔轻轻一点，那道灵力就悄无声息地消散，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掀动半分。
“攻击老师，扣三十学分。”她仍是带着笑容，轻飘飘开口。
教室内一阵哗然。
“老师？”
“难道凌霄府被渗透了吗！”
“现在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裴央终于看不下去同学们的愚蠢了，她冷哼一声。
“还没看明白吗？她和考试里那个追杀我们的家伙没关系，她是凌霄府的老师。”
“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个角色恐怕只是用了她的脸而已。”
讲台上的那人终于好心放过了底下瑟瑟发抖的小羊羔们，她转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连纹缨。
“现在，全部给我坐好。”
等她再次转身面向学生们时，满意地看见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课堂气氛非常之好。
“你们好，我是你们灵法课的老师，我叫连纹缨。”
“老——师——好——”底下问好的声音稀稀落落的，很明显有部分人还处在心有余悸之中。
连纹缨放下粉笔，拍了拍手。
“我不喜欢没礼貌的学生。”
她此话一出，那“老师好”的声音立刻再次响了起来，震彻教室。
“很好。”
连纹缨在讲台里搬出了一叠书，扫视了一圈，对裴央招招手，“来，你把这些发下去。”
裴央有点受宠若惊地点点头，跑上了讲台。
等到书发到了所有人手中，连纹缨才继续开口说道：“这是你们灵法课的教科书，一年级就这一本。记得在上面写上名字，不要弄丢了。”
沙沙的动笔声立刻响起，所有人都忠实执行着她的指令，连纹缨的笑意越发深，“相信大家看见我都很激动，老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
是激动吗？是不敢动啊。
连纹缨并不在意众人的沉默，继续说道：“不过很可惜，我并不会经常出现在这个课堂上。你们还有另一位灵法课老师，我只会偶尔来考察一下你们的教学进度。”
“其余课也是如此，你们的每门课几乎都有两名老师。一位负责基础教学，另一位负责监察总体。”
“我主要教授的还是灵力侦查系，欢迎同学们将来报考。”
绝对不会选这个专业！
学生们心中腹诽，默默把灵侦系拉入了自己的黑名单中。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凌霄府招牌的作战系，灵法课也是由连纹缨负责。
“我想我一定是与你们最熟悉的老师吧，毕竟我也负责了凌霄府的入学考试工作。”
“……”原来设置考题的老师就是你啊，怪不得论坛上都没人敢说出来！
“所以你们每个人的实力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也是印象深刻。”
“……”这可不得印象深刻吗？毕竟追杀我们的人，就顶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啊！
众人心中都是一阵吐槽，然而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敢说出来。
“灵法课作为凌霄府的两大主课之一，同学们一定都很期待吧。”
不，我们已经开始害怕了。
“但是很可惜，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这门课并不如你们想的那么有趣。”
连纹缨忽地从讲桌底下又拿出个物件来，那看上去是个小巧精致的天平，明明两侧之上都未放上物品，但却向一个方向倾斜，仿佛那侧放了个看不见的东西似的。
天平表面隐隐闪过流光，昭示着它灵器的身份。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连纹缨用手轻轻按了一下天平抬起的那侧。在灵力的作用下，天平达成了平衡。
连纹缨放任底下学生们的窃窃私语，等待他们自行进行讨论，直到教室回归寂静，她复才开口。
“虽然所有人应该都知道……但这教室里难免有那么几个把知识都还给老师的，所以我还是先在此介绍一下有关灵力的基础理论。”
“首先，灵力是无法被肉眼看见的。”
“它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妙力量，想要寻到它的存在，只能通过介质来展现。或是物品——”
连纹缨再次按了一下那天平，在她按的位置处有一团灵力光缓缓浮现，天平猛地沉了下来，接着竟然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底下学生惊了一瞬，就见天平碎片自动合拢，下一秒就恢复如新。
“——或是元素。”连纹缨又拿起桌上的水杯，将其倒转过来，那水竟一滴未落。
“灵力无法凭空出现，这是常识。”
“作为人族，我们每个人在出生时，身体内都蕴含着灵力。但只有通过‘启灵’进行梳理后才能操纵自如，否则那不过一股是混沌且无法控制的力量罢了。”
“‘启灵’之后便是‘蕴灵’，我们需要学会与自己的灵力和平共处。人类并不是灵力的主人，而是它的伙伴。”
连纹缨看到底下有人起了鸡皮疙瘩，瞥那人一眼，“放心，它没有自我意识。”
其余学生哄堂大笑，课堂气氛一时欢快了起来。
“最后就是‘用灵’阶段了。”
“这一词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有的灵师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随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灵力。”
“怎么可能呢连老师？就连我们这些还算不上灵师的学生，都可以自由控制灵力啊？”有个胆大的学生开口问道。
连纹缨看向说话的那人，随手将天平抛至他的桌上。
“这天平是一件灵器，在它的一侧被固定好了灵力的量，现在我需要你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另一侧，使这个天平平衡。”
那学生本来想说“这不是很简单吗？”，但他忽地想起连老师在讲述灵力理论时的演示——这天平似乎无法承受过多的灵力，否则就会碎裂。
但他的灵力量怎么也比不上连老师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这学生还是有点提心吊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上去，仿佛力道会影响灵力输出似的，其余学生也是屏气凝神看他动作。
然而在他输入灵力后，甚至手指都还未离开天平——只是一接触到了他的灵力，那天平便毫不留情地碎裂开来。
第四十九章 天平
“啊——”众人忍不住发出可惜的声音。
使用天平的学生此刻算是心悦诚服了，他小跑着跑向讲台，双手举着自动拼合好的天平，将它毕恭毕敬地放回桌上。
连纹缨点点头，示意他回到座位。
“连老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很简单。”连纹缨喝了口水，清清嗓子。
“事实上，现在的你们之所以不能被称作灵师，就是因为你们使用灵力的方式是最粗糙的那种。”
“攻击，几乎就是你们唯一会的灵法了。”
“在场的人中，有人能够不用武器就使用灵力攻击吗？”
“……”所有人沉默，就连楚相蕴也是看着自己的弓若有所思。
“一把好的武器当然非常重要，但如果你的武器损坏了、丢失了、或者被敌人夺走了，你们要怎么办？”
“利用周围环境一切能用的——这是你们作战课的训诫，但对于灵法课也适用。”
“最简单的就是……”连纹缨再次拿起水杯，那水流便随着她的灵力浮空，接着像一头凶兽般直直冲向一名学生——
是一开始试图用灵力攻击她的那人。
“水流可以夺走人的呼吸，让敌人窒息……”随着她的讲述，那水冲过去的速度越发快，好像下一秒就要蒙在那个学生的面上，他惊恐地愣在原地。
“当然，我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
连纹缨的灵力一撤，水流便泄力一般被泼在了过道的地上。
“……”
连老师，果然很记仇。
“不过控制元素这种事，对于你们来说还太难了。”她话题一转，“现在的你们，能做到不破坏这个天平的程度，我就谢天谢地了。”
“来，那个同学。”连纹缨退后一步，再次指向裴央。
“你把讲桌里的天平拿出来，一人一个。”
裴央这次走上讲台的步伐有点迟疑，她在心里琢磨，连老师……是不是把她当成跑腿的了？
但转头看见连纹缨鼓励的笑容，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仍是乖乖地做着苦力。
在她分发天平的时候，连纹缨继续讲解。
“在灵法课上，我们要学的并非是各种攻击方式，那也是你们作战课要练习的内容。”
“我们灵法课教授的更为细致……主要是对灵力的控制。”
“在这世上，每个人的灵力都有着不同的性质，每个人擅长的方向也有所不同。比如……这位正在帮老师忙的裴央同学。”
连老师认识我？
裴央忍不住悄悄看向讲台，连纹缨对她回了个亲切的笑，叫她心里有点窃喜，脚步更加轻快了。
“看过凌霄府剪辑的同学就知道，裴央擅长的，就是以灵力编织幻境。即便这有武器辅助的关系在，但她自身的灵力的确也很适合这种攻击方式。”
“像这种性质的灵力，未来就业方向就可以考虑做织梦师，为感到烦恼的人排忧解难。”
“我们学校有个心理咨询室，那位老师就很擅长此道，甚至可以做到将灵力融入香薰，以此来影响人的心情与梦境，如果有总是做噩梦的同学可以去试试看。”
“还有人的灵力性质天生就适合辅助方向，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灵力传给他人，这都是非常优秀的天赋。”
“当然，我们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人，仅仅能做到控制好自己的攻击就很不错了。”
眼见裴央已经把所有天平发下去了，连纹缨坐在了讲台上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置在下巴，笑眯眯地看向众人。
“从攻击到辅助，从使用武器到操控元素，从释放灵力到隐藏灵力，这就是我们灵法课所要学习的内容。”
“所以我说这门课并不有趣，相反过程是非常枯燥的，因为这需要你们进行大量的练习工作。”
“只有最后坚持下来的人，才能成为灵师。就像是眼前的你们，正因为在爬山时坚持了下来，才走进了凌霄府的大门。”
“登云梯，踏凌霄。我期待你们的成长。”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语说得心神激荡，恨不得此刻就扶摇直上九万里，不过下一刻就被她的话打回了原型。
“那么，现在开始练习吧。”
楚相蕴并没有急着触碰眼前的天平，而是先左顾右盼看了看周围的同学们。入目所见就是一个个天平不断裂开又合并，外面的人路过怕不是会以为他们正在搭积木。
紧接着，一道剧烈的轰声响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视线聚集到了那处。
那是一个南院学生，他的天平竟然直接炸开了。
碎片洒落满地，甚至还在地上艰难跳动，试图再次恢复，但却无济于事。
“……”
连纹缨都为眼前的画面惊呆了，这天平在凌霄府试用了几百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把天平炸掉的。
她站了起来，快步走下讲台，到了那名学生的桌前，不急着看那天平，而是先拿起他桌上的教科书看了一眼名字。
“——纪予。”
“你这名字倒不错，的确是被寄予众望。”连纹缨捡起天平的残片，松了口气，“没事，还能修。”
纪予在天平爆炸的第一时刻就躲得远远的，所以并没有受伤。但他好像也不在意自己的状况，而是忐忑地看着连纹缨，“连老师……这个要我赔吗？”
连纹缨打量了他一眼，叹气，“扣在你学分上。”
“现在，你跟着我，去我办公室拿个新的。这次别再给我弄坏了，学校也没准备那么多。”
纪予点头，乖顺地跟着连纹缨走出了教室。
坐在门口的学生向外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过了一刻，正色对同学们说：“走了。”
“噢——”原本安静的教室立刻喧闹起来，学生们自来熟地窜来窜去。
“哎，你们东院宿舍啥样啊？你敢信吗，我们南院住树上，每天从宿舍出来都得跳下来，不用灵力附在脚底，就等着摔成饼吧。”
“那我们东院还比较正常……就是楼梯难爬点。你们回宿舍还得爬树？”
“可不是吗？昨天一堆不会爬树的，从宿舍出去后就回不来了，等着上面的人给他们扔绳梯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东院学生看着对面，心想——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宿舍内部竟然备好了绳梯，这件事就不太正常呢……
第五十章 被围观了
萨米娅也是转头看向楚相蕴，她正在等她的天平自己合好，“这天平真脆弱啊……连女神的恩赐都无法承受。”
“……你是在说你的灵力吗？”
萨米娅虔诚闭眼，“我们的一切都是女神的恩赐，包括灵力。”
“……”楚相蕴转过头去，现在这个教室怕是就她没有操作过自己的天平了。她刚刚伸出手，就听喧闹的教室霎时沉寂了下来。
她还没开口，就听萨米娅低声说：“嘘，老师来了。”
总感觉这场景有点眼熟……
连纹缨站在教室门口扫视了一圈，看上去对刚才的气氛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
“忘了说了，灵法课上禁止使用你们的武器。”
“我知道有的同学非常擅长用武器传导灵力——”她的眼神划过试图用自己的刀戳天平的同学，那人心虚把刀藏到身后。
“但是你们对自己的武器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样没办法达到单纯训练灵力的目的。”
说罢，她忽地又看向楚相蕴。
“还有你，楚相蕴。你不许摘眼罩。”
被老师单独点名了。
楚相蕴的心下意识猛地一跳，她眨眨眼，无视同学们偷偷投来的同情与好奇目光，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连纹缨这才离去，走之前还用莫名的眼神看了门口的同学一眼。虽是一句话没说，却把这同学吓得立刻端坐起来，假装正在认真看天平。
她勾了一下嘴角，离去的脚步声踩在教室每个人的心上。这回没人再敢说话了，所有人都在把弄着自己的天平。
楚相蕴捧脸看着眼前的灵器，如果不用眼睛观察，那就只能凭感觉了吗？
教室里的气息有些杂乱，楚相蕴端着天平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后窗前，并不在意周围窥来的视线。
她将天平放在窗台上，闭上双眼后，先是用手触摸向下倾斜的那一侧。
这里的灵力是被死死固定住的，不论怎么向里面输入灵力都是石沉大海，更无法做到吸收其中的灵力。但通过这过程中的感受，楚相蕴对此隐隐有了点模糊的猜测。
她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尝试，像是漫不经心一般，朝着另一侧一点——
天平猛地换了个方向，沉重地落了下来。
然而就在它好像承受不住那灵力，就要碎裂的前一刻，它却突兀停住了，然而那轻微晃动的弧度敲打着所有注意这边人的心。
天平最终停在了一个位置纹丝不动，即使下一刻仿佛就要传来碎声，但它依旧是完好无损。
有的同学忍不住想要过来询问，却被旁人拉住了，因为做出这一切的楚相蕴此刻正在低头沉思。
“还是太多了吗？”
楚相蕴喃喃自语，接着按了一下另一侧，天平就恢复了原样。
一点点、一点点……
她在心里默念，缓慢地输出灵力，就见天平慢慢地倾斜下来，但这个过程实在有些漫长，很多同学都收回了目光，转而继续自己的尝试。
只有一个人仍是望着这边，她甚至悄声走了过来。像是怕惊动楚相蕴一般，她的脚步轻得像只猫。
就在她还未彻底靠近楚相蕴、看清那天平的状况时，就听到了对方的话语。
“好了。”
“好了？”她不可置信地重复，语调微扬，接着快步走到楚相蕴身旁，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天平。
——与连纹缨演示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她迫不及待地询问，吐字快的像连珠炮。
楚相蕴看了那人一样，刚要开口，就听下课铃响起。她神色一凛，揣起天平就要离开，却被对方堵住。
“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楚相蕴扫了周围一圈，发现有很多学生都围了过来，好像将她包围了一般，萨米娅在外围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招着手。
这么多人……感觉打不过。
楚相蕴叹气，怏怏地看了对面之人一眼。
“裴央，你做一遍给我看看。”
裴央拿出自己的天平，输入灵力——众人讶异地发现，她的天平竟然也没有碎裂，只是一直在不停摇晃，怎么也找不到平衡的点。
“太快了。”楚相蕴说。
“什么？”
“我说你输入灵力的速度太快了。”楚相蕴也按了一下自己的天平，她似乎逐渐得心应手起来，“我们的灵力，只要输出一点，这天平都是承受不住的。”
“你需要忘掉自己使用武器时的感受，而是像自己最开始用灵一样，慢一点。”
随着楚相蕴的话语叙述，她手上的天平慢慢倾斜，最终再一次达到了平衡。
这次比她第一次尝试，速度快了些。
裴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闪身让开了路。
楚相蕴望向还站在那儿不动的人群，学生们瞬间给她分出一条道来，周玫也在其中，她的眼睛看起来闪闪发亮。
这场景……好像也有点眼熟。
楚相蕴对萨米娅点头示意，接着快步走向教室门口，匆匆离开了。
她今天一定要到达图书馆！
*
楚相蕴站在教学楼的大门前，一脸严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来。
她已经决定把这个东西当做与弓箭一样的必备品了，随身携带，绝对不能忘记。
楚相蕴展开地图，意外发现教学楼与图书馆竟然距离还挺远的。为了不让自己被路上各种灵力吸引走视线，她将眼上的布带系得更紧些，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
顺着地图指示的路线，楚相蕴踏上了前往图书馆的路。
也许是之前的坏运气都用光了，她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无论是突然跳出来的人还是正在打架的人，一概没有出现。
等到楚相蕴顺利到达图书馆的门口后，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凌霄府的图书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是一座恢宏巨大的建筑。只看外表就知道，里面一定容纳了海量的藏书储备。
楚相蕴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才举步踏了进去。
走进图书馆的第一个感受便是安静，除了翻书页的声音以外，这里就只剩下楚相蕴的脚步声了。
她忍不住将脚步放轻，看向坐在一旁的图书管理员，轻声道：“我想找关于建校历史的书。”
管理员很是满意她的态度，指向一个方向，声音和缓。
“那儿就是了。”
楚相蕴点点头向她表示感谢，接着朝对方指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