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宿醉
宿醉！
有时候让人醉的不一定是酒，有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事。
反正，闷酒是越喝越醉。
白昊抱着如果炸裂一样疼的脑袋坐了起来：“小沐，茶。准备一下飞机，还有……”刚说到这里白昊愣住了，他眼前看到的是不是自己华丽的办公室，更不是自己超过八十米的客厅，而是一间简陋到墙皮都已经掉了一半，用报纸糊住的墙，以及破了一半的镜子。
这是？
白昊用力的按着头，面前的一幕从他的记忆深处涌出。
白昊知道这里是年青时代死党陆桥的家。
这地方不是早就拆了吗？因为这是许多，许多年前陆桥的家，记得小伙伴曾经戏称，这家是九条腿之家，因为桌子、柜子和床全是捡来的旧家具，都少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勉强还能用。
不过，白昊清楚的记得在那个时代拥有属于自己的窝，是一件足以让许多人羡慕了。
至少自己很羡慕，因为自己和养父还有兄弟姐妹一家六口挤在一套小平房内。
四下看看。
桌上放着半块提糖饼，算是这时代常见的月饼了。
白昊又看到墙上的日历，日历上的日期是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二日，中秋。
白昊走到那面破镜子前，看着年轻的自己，嘴里重复的念着。
中秋，中秋，八三年的中秋。
似乎，自己重生了。
依此时的日期，白昊还记得前一晚上，也就是九月二十一日的晚上，为了庆祝自己中专毕业苦等半年终于拿到招工指标，几个朋友聚了聚，虽然没有什么好菜好酒，一小袋花生米，几块豆腐干，一桶自酿的高粱酒，却是很开心，很快乐。
自己怎么就重生了呢？
白昊苦笑着对着镜子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心说自己的人生没什么遗憾，事业是大成功，什么都不缺，养父下岗之后自己已经算是小康水平，自己也算孝顺，家里四个小的全是养父收养的，除了老五后来被不是东西的亲妈找上门之外。
家中一直安康、祥和，幸福美满。
重生，重生怎么能和自己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呢。
扯蛋！
可能怎么样呢，似乎这不是梦，回不去了。
白昊又走到了钉在墙上那巴掌大的日历前，盯着日历上的日子，开始回忆自己曾经年少时那些几乎已经遗忘，快乐的、烦恼的、感动的点滴片断。
当然，更少不了年少时的悸动。
还有那暗恋中的厂花。
更少不了，年少时的轻狂，以及冲动。
白昊对着那破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摸出口袋廉价烟丝手卷烟咬上一根，八三年的中秋，白昊有件记忆非常深刻的事。
陆桥的对象被她那个爸，离婚几年的酒鬼爸三百块许给一个虽然有正式工作，却不怎么正经的人，白昊记得，就是今天对方带了十几号人过来抢人。
自己赶到的时候那边已经打了起来，这么重要的记忆怎么可能忘记，想自己也是异常神勇，手持砖头冲进去乱杀，拍倒了一堆人，也砸飞了自己已经到手的招工指标。
在医院躺了几天后回家，还让养父连续好几天每当想到这事就拿皮带抽自己。
二妹更是抱怨了好几个月，好好招工指标就这样没了。
但，无论是当时，还是几十年后，白昊从来没有后悔过。
重生了，既然当初没后悔，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后悔，今天依旧还要把抢亲那货开了瓢。
刚推门出去，和前世一样。
有人骑着自行车正跑来，一看是白昊：“昊哥，有人抢大桥哥对象，强子哥已经去了，我去叫人。”
“车给我。”白昊说完扶住了自行车。
白昊对这个人印象不深，未来联系也不太多，只依稀记得是自己好友李强的远房堂弟，好象叫李小龙。
李小龙把自行车留给白昊，自己飞奔着去找人。
白昊找了一张旧报纸，从陆桥家门口捡了一块砖头用报纸包好，揣在怀中，蹬上自车行就往旁边庆东厂福利区奔去。
重生一次，白昊不可能再那么莽。在明显对方人多的情况下，一块板块冲进去乱杀。
原本今天陆桥和对象约好来看电影，正好被堵住。
白昊赶紧往庆远厂的生活区跑。
庆远是大厂，有好几千好职工，还是有数字编号的军工厂，陆桥他爸就是这个厂的木工，陆桥是临时工，学的也是木工。
白昊赶到时，电影门口已经乱作一团。
白昊看的清楚，陆桥举着自行车护着自己对象往后退。另外两个铁杆兄弟，李强被人按住，赵放则手握着一根拖把杆和三个人对峙。
上一世，白昊来到这里，直接冲进人群，象疯了一样板砖乱砸。
重生了。
这一次，白昊在旁观察了半分钟，找准时机跨步冲入，然后一板砖拍翻除了那个烫了头，脸上还涂粉的街溜子，拖着那家伙的一条腿飞快的退回到自己人这一边。再将人翻过来，板砖对准那家伙的脸大喝一声：“谁敢过来。”
白昊出场，震慑了所有人。
白昊用膝盖压住地上那家伙，右手板砖就对准那家伙的脸，左手拿出手卷的烟咬上一根，再表演了一个单手划火柴后，这才开口：“放人。”
“放你娘的……”
眼看板砖就往下砸，对方怂了骂到半句停了口。
四对十七，白昊上辈子打完这一架可是住了五天的医院，这一次白昊相信自己不会输。
一拍砖拍下去，被按住的李强立即连滚带爬的跑到了白昊身旁，也捡了一块石头高高举起。
白昊问：“就你们三个？”问完白昊自己都笑了，上辈子那两个怂货没出现，难道自己重生一次，他们就胆大了。
被白昊按在了上这位显然认识白昊，大喊一声：
“白昊，你讲不讲理？”
“闭嘴，叫你家大人来说话。”白昊很强硬，他相信没有大人在背后指点，一群街溜子也敢跑到这里抢人，要知道这地盘可是工厂区。
“你他……”对方马上要骂，眼看白昊的板砖又要落下，只能闭嘴。
第二节 以德服人
眼看压制了对方占了上风。
白昊呢，对身边的人高喊一句：“大桥，跑去叫你们厂保卫科的人来。”大桥是陆桥的小名，将来白昊也一直这么喊，陆桥听完赶紧飞奔着就跑了。
眼看对方退后了一些，白昊这才坐在地上：“我这个人，讲究以德服人。”
被白昊按在地上的那位也开口了：“以德服人，以不能把砖头先从我脸上拿开。”这位还没说完，就有人推开那一群人走了出来，是个中年人，竟然还穿的是四个口袋的衣服，似乎是个人物。
白昊猜的没错，对方确实有家长在后面躲着，毕竟是长辈，他们不好意思出面，可眼下这事的核心人员被按倒，白昊又让陆桥去叫保卫科的人，只能出面。
在八十年代秦州京兆市丝路以西这片地界上，没有警务机关，各大厂的保卫科就起到了相当的职能，各有各有管理区域，而且保卫科的人还配枪呢。民兵连有机枪，大厂的民兵团有装甲车，两个军工厂更牛，能开起来的坦克有好几辆。
对方长辈出面了，坐在地上，距离白昊大约五米远。
“小同志，讲理你们没理。”
白昊笑了，不急着说话，却是把按住的人放开，然后让李强押到一旁。
一直等到保卫科的人到了，围观的人里三圈外三圈之后白昊这才开口：“这位叔叔，看你的打扮也是一个领导，我猜至少也是读过书的，我问一句，你知道买卖婚姻是什么罪，违背妇女意愿是什么罪，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的政策之下，强绑一个不到十八的姑娘是什么罪。”
白昊三连问，问的对方愣住了。
很显然，对方没有想到一个小年轻竟然问的这么有水平。
白昊呢，站起来冲着周围所有的一拱手：“各位大爷、大妈、叔叔伯伯们，你们给评个理。这姑娘是我兄弟陆桥的对象，现在讲究自由恋爱。这姑娘他爸是个酒鬼，和她妈离了有几年，眼下这姑娘的娘还在病床上，她爸就三百块把这姑娘卖给了这些人，请各位叔伯大爷给这姑娘讨一个公道。”
白昊上辈子，打赢了这一架，人也没让对方抢走。
但哥几个损失惨重，受伤都不说，罚款、赔钱什么什么的，让家里出老血的。而且白昊招工指标作废，陆桥临时工被开除，李强原本想接他爸的班，结果硬是待业了一年多才给办，赵放除了临时工的工作丢了，左手因为受伤一直伸不直。
重活一次，白昊自然不会再冲动，不但事情要办好，而且人更不能怂，将来也要活的精彩。
白昊的话说完，围观的人自然是议论纷纷。
当下，有人站了出来：“各位，咱们京兆西郊这一片工厂连着工厂，都是工人兄弟，没什么仇恨。这小同志说话有三分道理，可事情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我大小算是个领导，出来评个理，评的好大伙作个见证，评的不好大伙也都说道说道。”
说完，这位把口袋的工作证拿出来给对方家长看了一眼后，然后直接塞到了白昊手中。
郑爱国。
工电厂总厂副书记。
白昊大吃一惊。
吃惊的不是因为郑爱国的身份，虽然说这身份放在这一片，绝对是顶牛的十个大领导之一。工电，两万多人大厂，下属分厂、独立车间几十个，只论人数计算也是这一片最大的厂子。
白昊直接吃惊的是，他认识郑爱国，不是重生之前认识的，而是因为自己的养父当年十四岁进工厂当学徒，进的就是工电，养父和郑爱国是认识的。
而且就在这几个月，郑爱国因为养父高超的钳工手艺，还两次来家里想说服养父张建国调回工电厂。
所以郑爱国是认识自己的。
可这会却装不认识，还递工作证给自己。
瞬间，白昊明白了。只有一个不相关的人前来评判才能服众，如果是白昊这边的长辈，那么就变成谈判。
上一世，白昊只是乱打，然后一群人让几个厂的保卫处、保卫科联手给控制了，并没有郑爱国出场。
重活了，看来一切皆可改变。
郑爱国看白昊并没有说穿，倒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这才走到对方面前。
郑爱国以一副仲裁者的态度问对方：“这小同志说的属实吗？”
对方那位衣服有四个口袋的中年人一看有大领导来，赶紧把话放软了说：“我们那里知道这些，有媒人，那女娃子他爸收了我家三百二，还有烟酒也值几十块，可现在人跑了，这冤有头债有主，总要有个能说道的人。我们是来要账的，没他说的抢亲那回事。”
白昊心说厉害，倒是一下子就把他们自己的过错遮挡住。
陆桥是个老实人，这会也急了，心说明明是抢人，这会不承认了，立即上前就喊：“刚才好多人都听到了。”
白昊伸手一拉：“大桥，不急。”
白昊拦，就是相信郑爱国会处理好一切，现在还不是自己这些人插嘴的时候，先往下听看情况再说。
白昊这股子沉稳的劲倒让郑爱国暗自赞许，这样的年龄能冷静的处理事情，确实不错。
郑爱国让对方继续讲。
对方说道：“我们只是来找这姑娘要钱，可他们抢人的时候把我们家新买的电视机给摔地上了，怎么也要赔钱，还有还钱。”
陆桥急的眼睛都红了。
那电视明明就是抢人的时候还说，买了新电视准备成亲用的。
郑爱国也是了解完情况了，他不会擅自替白昊作主，也要听一听白昊的想法。
如果白昊不靠谱，他再作主也不晚。
郑爱国转过身问白昊：“小同志，你怎么说？”
陆桥急的眼睛都红了，正要往前冲却被白昊拦下。
白昊一只手挡着陆桥，大步上前：“有领导在场，有各位街坊在场，今个白纸黑字把话写清楚，从今个起你家里任何人敢对我大桥哥没过门的媳妇再说半个字废话，咱们就法院见，我告你们流氓罪。”
第三节 还是丢了工作
白昊说上法院。
这个时代那个正常人愿意上法院，更是压的对方长辈都说不出活来。
白昊知道陆桥也不想闹到法院，万一闹出什么风言风语，他和他的对象也受不了。
这事，解决了就好。
白昊在占了上风之后，说了一个相对公平的方案。
“电视的事情我不想和你们废话，六百块给你们，电视摔过无论好坏我们拿走，再给你们五十块，当是我嫂子替她爹还的，再多没有，其余的账你们自己去找人要。我们这边的账一年内还清，多还六十块当利息，一共七百一十块外加买电视的工业票，要同意就写下来，不同意咱们有地方讲法。”
电视确实是拉扯的时候陆桥抱起来摔在地上的。
这事，上辈子白昊就知道，重生这辈子白昊也不需要去求证什么。
郑爱国这时开口了：“我看这小同志讲的合乎情理。”
“对，讲的有道理。”周围也有人高喊。
还有人高喊：“我知道他们，沣西机床厂的，敢到咱们庆东来闹事，活腻了不是。”
“工电厂临工社在这里，兄弟别怕。”
“制药厂青工……
此时，白昊讲的是理，而且占理。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豪气的地方，不管是不是认识，被外来都欺负了，自有义气男儿愿意站在你背后。
拼命或许不会，但助拳一定有。
写，白纸黑字写下来。
郑爱国或许是欣赏白昊，或许是念及与白昊养父张建国的旧交情，从口袋里拿出二十块钱塞到了白昊的手中：“你们几个人去医院上点药，吃碗泡馍。他们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你来工电找我。”
说完，郑爱国拍了拍白昊的肩膀，推上自行车离开了。
白昊这时黑着脸，冲着对方说了一句：“警告你们，再敢来我们这片，打断你们的腿。”
周边一片呼声。
可谁想，对方也硬气的怼了一句：“白昊，我知道你，我们沣西机床厂你永远也别想了。”
噢！
白昊愣了一下。
猛然间白昊想起来了，自己那张招工指标就是沣西机床厂的。
哈哈哈！
区区一张招工招标就能威胁了白昊。
白昊两世为人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重生的他依然完全不在乎一个普通学徒工的身份，他的目标更远。
白昊仰天大笑：“你们以为，小爷我在乎？”白昊大笑着，从口袋拿出昨夜里来几兄弟还宝贝的不得了的招工信，高高举起然后撕成了碎片。
无数的碎纸片从空中散落，无论的大叫可惜。
更是惊的那群人目瞪口呆。
“滚！”白昊一声爆喝。
对方悻悻离去。
这一局白昊赢了，可却依旧没有改变招工指标被作废的命运。或许白昊根本就没有打算改变，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机床厂当一个学徒工。
这时，也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义气。
认识的，脸熟的，好些曾经一起打过架，抢过台球桌的，或是叫不上名字，或是前段时间还老拳相向。这会呢，这个三毛，那个五毛的，给陆桥的帽子里塞了不少钱。
终于，人走光了。
陆桥却眼睛一红，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七百块对于他来说是一笔几乎不可能还上的钱，陆桥对象抱着头坐在马路牙子上，陆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
赵放这时说道：“我去和媳妇商量一下，家里应该拿得出五十块。”
听到这话，李强明显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就退了半步，声音都在发颤：“我，我，我每月的钱上交给我妈了。”
白昊咬着一根手卷纸烟淡然一笑：“几百块钱就愁了，这钱我来出，大桥带你对象回去，这时间她妈应该去医院打针了。”
“昊子，我，我自己想办法。”陆桥拒绝了白昊的好意，拉着自己对象就要走，白昊喊住了他：“我说了，几百块对我不是个事。”
陆桥停下脚步，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陆桥对象开口了：“我们每个月能存十五块。”
白昊摆了摆手：“赶紧去，打针别误了。”
陆桥这才离开，李强也赶紧说道：“我妈让我买酱油，我先走了。”说完不等白昊有反应飞也似的跑掉。
赵放来到白昊身旁问：“你家那情况，你那来的几百块。我和媳妇商量一下，从我家还有他家凑点吧。”白昊在赵放肩膀上拍了两下：“安心，几百块对我真不是个事，回去吧。”
赵放离开，他准备回去和商量一下，看能凑多少出来。
几百块，白昊还真没放在眼里。
重生前，自己一分钟就是几千块上下，地上掉十块钱自己都不会去捡，因为捡十块钱的功夫自己已经挣了几百块。
“都回家，明再说。”白昊说完，转身就走。
回家。
找到记忆中那排小平房，还是那个只有一间大屋、一间小屋、一个厨房，上厕所需要到外面上住宅区的公用厕所的房子。
屋外，张建国正挽着袖子做饭。
饭桌上，围着一圈小的正在写作业。
白昊见到张建国，什么也没说，解下皮带走到张建国面前，双手高举皮带卟通一下就给跪下了。
“爸！”
白昊记得上辈子，自己打完这一架出院后，就在家门口张建国用皮带就给自己几十下。自己重生，却依旧丢了招工招标，想想家里多一个人挣钱，家里的生活也会好些。
所以，白昊主动献上皮带，等张建国打自己。
张建国把屋门一关，伸手接过白昊的皮带然后伸手拉起白昊：“事情有人告诉我了，这事没办错。那七百块钱我来想办法，你去洗手准备吃饭。还有，招工指标的事情别告诉你妹，她还惦记着你上班后有工资给他买几本习题册呢。”
瞬间，白昊反应过来了。
这是八三年，不是自己重生前的时代，此时的七百元对于无数家庭来说是笔巨款。
自己凭空给家里增加了巨大的负担。
但！
白昊却依旧相信，七百块对自己来说，很容易。
第四节 五个孤儿一个光棍爹
白昊真没把七百块放在心上。
白昊说道：“爸，我的事情我来扛，你别管。”白昊的话音落就见皮带落了下来，张建国劈头盖脸就给了白昊几下，而后压低声音训斥着：“你有什么办法，不要作那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别吱声，洗手，吃饭。”
说完，张建国把皮带扔给了白昊。
白昊懂养父的心。
重生前就懂，虽然过的穷苦却一直教导他们五个被收养的行得正，站的端。张建国害怕白昊为了七百块钱干什么坏事，所以用皮带抽了白昊几下。
看白昊发懵，张建国把白昊往屋里一推：“真的，爸挺高兴的，高兴你长大了。”
“恩。”白昊心情那个激动，想说什么却被张建国推进了屋。
白昊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又打开衣柜看了一眼，没错还是记忆中儿时的那个家。
这个家让白昊体验过贫苦，也感受了亲情，也是这个家让自己的性格坚强。
家很破，却是一个家。
养父张建国是光棍。
连同自己五个兄弟姐妹全是收养的，在白昊的记忆中来历各有不同，各有各的惨。最小的老五是捡来的，几年前老三，老四在陪二姐参观大学的时候从大学学校厕所里捡回来的，养父把人留下了，对于张建国来说养四个也是养，养五个也是养。
家里五个，自己虽然是老大，也就比二妹大了几个月，二妹十七岁正在读高中，老三、老四还读小学，老五是小班。
“吃饭。”张建国喊了一声，正在写作业的四个小家伙飞速整理桌子。
白菜、萝卜，一些粉条烩成一锅就是菜，副食是包谷粥。
然后就是馍。
这便是晚餐。
白昊刚坐下，二妹杨柳就开口了：“爸，你要回工电厂吗？听说那边请你过去，给你八级工的工资，八级工分房也能大点吧？”
小四陆鸣也急急的问：“那边听说过年发肉。”
张建国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点上了一烟走到外面，坐在门口的石台上抽着烟不说话。
他心里还有期待，也有记挂，还有还一份恩情。
特别是老三和老四还小五，他们的父母说不定有一天有可能回来找他们，留在原先的住处，万一有人找来也能找到。
更何况这边厂里给他以工代干，以他的年龄拿到七级工的工资已经是顶尖，而且还发一份干部补贴，让他当了车间代主任。
张建国所在的修配厂专门替周边各工厂生产维修机器用的零件，整个厂只有几十人，一个车间。
几个月前，副厂长贪污被抓，会计和车间主任跑了还没抓到。
老厂长气的高血压引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在病床上把厂子托付给了张建国。
而且整个厂里，超过四级工的也只有他一人，少了他这原本就非常困难的厂子也不知道会如何。
当年捡了白昊又捡了杨柳之后，穷。
作为工电厂学徒工出身的他，因为这边老厂长给提高两级待遇，张建国办了调动。
此时，面对工电每个月高达一百零九元的工资招募，要说张建国不动心是假的，可他放下这修配厂，更放下不老厂长的恩情。
他不能走！
张建国独自一人在屋外惆怅。
屋内，二妹杨柳正兴致勃勃的规划着大哥白昊正式参加工作之后头一个月的工资如何使用。
“哥，家里可以添两床新被子，四丫个头又长了，再和我挤一个被窝实在太难受，而且旧被子有点短，我都盖不住脚了。”
“恩，恩。”白昊只是应声，杨柳说一句他应一句。
白昊心说，自己真的都忘记这段岁月了，家里过的又苦又穷，这样的情况挣扎了好多年，一直到杨柳大学毕业后又过了三年才真正改善。
但，应下替陆桥扛那七百块钱的事情白昊不后悔。
重生的他对自己有信心。
桌上是粗茶淡饭四个小家伙却吃的很香，白昊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停下了，多年的锦衣玉食让他短时间内很难适应这种饮食，那怕是重生了，舌头还依旧是上辈子的敏感。
当白昊吃了几口停下后，张建国这才进屋，从柜子中拿出黑呼呼的团子掰碎了扔进盆里，然后坐在一旁呼啦啦的吃着剩下的饭。
白昊走到屋外拿起父亲放在窗台上的烟看了一眼。
羊群。
回忆的味道，来一根。
一口辛辣，白昊暗骂一声：真他喵的难抽。
又一口辛辣入嘴，白昊坐在刚才养父张建国坐的石台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钱，不难挣。
但要挣的光明正大，挣的让养父张建国认为这钱来路正，这需要认真的思考一下。
张建国已经吃完饭，拿着盆，盆里装着碗准备去水池洗碗，这种连成排的平房家里基本上没有水池的，一排约二十家共用一个水池，以及一个公用旱厕。
见到白昊坐在门口拿着烟发呆，张建国也在旁边坐下安慰道：“你别慌，那七百块钱我来想办法，那电视你去搬回来，看看能不能修，如果能修的话总是能换几百块钱的，接下来若是差个一两百，倒也不难办。”
这就是收养了五个孤儿，独自撑起一个家的男人。
白昊从来都没有认为别人眼中的穷工人、不擅言辞的养父有半点比谁差，总是在冷静的面对着各种各样生活中的困难。
白昊转过头：“爸。”
“恩。”张建国应了一声。
白昊突然笑了，笑的张建国有些不明白，很疑惑。
白昊说道：“爸，别说是七百块，就是七千块都不是个事，若是七万块估计能让我为难的很。”
啪。
张建国轻轻一巴掌扇在白昊的后脑勺上，骂了一句：“光知道吹牛。”
白昊被打了一巴掌依旧在笑，一边笑一边说道：“我想好怎么挣这七百块了，光明磊落的挣到手。”
“恩！”张建国沉吟了一下：“你说，我听听。”说着，张建国把刚才一直拿在手中的盆放在地上，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羊群点上，身体往后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等白昊讲述他的挣钱计划。
第五节 人没有梦想就变成咸鱼了
七百块。
张建国心说白昊就算是顺利的进了沣西机床厂成为了正式工，不吃不喝要存下七百块也需要至少一年半的时间。
七百块，不是一笔小钱。
白昊信心十足：“爸，借你们小破厂的边角废料给我作两样东西，我要去羊城。半个月后，羊城有一次秋交会，会有蓝星各国的客商云集羊城，我这两样东西肯定值不了多少钱，但卖设计，我估计几千美刀还是有可能的。”
“你作梦呢？”
“爸，你刚才也说过，我长大了。那么从今天起，这个家，我来撑起。”
张建国睁开了眼睛，很严肃的看着白昊问：“你凭什么就认为，你的设计能换成钱？”
白昊指了指自己，刚想说就凭自己非常了解漂亮国，可话到嘴边停下了，这么说养父肯定不相信，所以白昊改口说道：“爸还记得封老头吧，就是我上中专时的机电课老师？”
“记得。老爷子很有本事。”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他在我出生前就是教授了，现在身份恢复去京兆交大当教授了，我在他那里看到一些漂亮国的杂志，所以我想试试。”
张建国没说话，沉默着。
白昊也没敢催，等待着。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张建国说道：“让你闯一次，若是什么也没办成，回来我想办法给你找个临时工，你老实去上班。”
“恩。”白昊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建国拿起地上的盆去水池洗碗。
接下来两天，白昊坐在家里那里也没去，安心的画着图纸。
白昊要制作的头一件是自己重生前，都卖滥了的，价格战打到十几块一台的带煎煮双用鸡蛋的多士炉。多士炉在夏国的叫法很简单，就是家用烤面包片机。
另一件，是白昊改版的饼铛，专用于华夫饼烤制。
毕竟是上过中专的，白昊还算不错的制图功底并没有让张建国有什么意外，倒是白昊要制作的东西，在张建国眼中看来，一件属于完全没鸟用的电器，另一件明明花三块钱就能造出来的，这非要花六十元。
当然，这是材料成本。
张建国修配厂找的边角废料，让厂里几位师傅帮着制作的。
又过了几天，两样东西制作好了，粗糙的零件最终全是拥有八级钳工手艺的张建国手工完成的，组装到一起的。
为了担心路上会磕坏，特别用旧棉被包上，又用三合板包在外面，然后再包一层帆，给白昊加了一个背包带。
除了这些，张建国还给白昊带了几只锅盔路上吃。
白昊顺手把李强堂弟李小龙上次给自己，他家自己熬的山楂苹果酱也给装上了，心想着如果有机会试着烤华夫饼，这果酱说不定能用上。
准备好一切，到了傍晚的时候张建国借了辆自行车。
家里没有自行车，一来是因为家离厂子不远算，二来自行车太贵，张建国一直没舍得买。
白昊坐在二八大杠的后架子上，一路巅着巅着，跟着养父张建国到了京兆西站。
西站门口，已经有个人等在这里。
“大熊叔。”
被白昊称为大熊叔的男人大笑几声：“都中专毕业了，还是这么没文化，叔叫郝态。”
白昊跟着一起笑。
张建国对白昊说道：“你要的那铝盘是你熊叔翻砂帮你搞出来的。”
“谢谢熊叔。”
郝态指着张建国：“看，就是你把娃教坏的，明明是态字，非要念成熊。”
態与态的繁体字，这个时代还有许多人写字用繁体，张建国和郝态认识的时候才十四岁，都是工电厂的学徒工出身，当时识字不多，把态念成熊好些年了。
郝态带着张建国和白昊进了京兆西站。
西站是货运站。
郝态对白昊说道：“客车没有直达羊城的，要在开封那边转车，你头一次出门怕你把自己走丢了。再说客车的票从咱这里到羊城的也要四十块钱，相当于你爸大半个月的工资。所以你坐货车走，我给车长打好招呼了，到地方会叫你。”
“谢谢熊叔。”
闷罐车，这一车厢拉的全是纺织品。好在现在是秋天，要是夏天估计能把人热死。
临封门前，郝态突然抽出一个信封扔进了车厢，张建国看到赶紧去拦，郝态却已经把车厢门给关上了，推着张建国往后走的时候说道：“娃中专毕业，我这个当叔的也没给娃买个哇，就二十块钱，别拦着。”
在郝态与张建国推让的时候，车缓缓开动了。
当火车开出一会之后白昊才捡起那信封，借着门缝的的光打开，里面是十张两元的夏国币。
两元。
白昊记忆中都没有两元的样子了。
看着这绿色的两元票子，白昊在手中晃了晃，然后倒在纱包堆里合上了眼睛。
三天两夜之后，白昊站在羊城西站。
前一世白昊对羊城很熟悉，却并不了解八十年代初的羊城，白昊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现在应该是在荔湾这一带，自己应该往东走。
白昊并不是盲目的冲到羊城碰运气的。
他是有目标。
羊城的秋交会已经开始，白昊虽然知道秋交会场馆的大概地点，他却没有去。而是坐上公交车，又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了羊城最高的一处楼前。
白云酒店。
在未来的十年，都是羊城最高的楼。
白昊记得自己重生前有一个漂亮国的朋友有一次喝醉的时候和自己聊过，他在大学工作的第二年就去过夏国，该死的上司给他的出差费非常低，而且明显给了他一个让他出丑的任务，他自费住在羊城最高的楼的顶层豪华套房内。
当时记忆最深的是，酒店送了他一只金色的陶瓷猪零钱罐，说猪年快乐什么的，他一直保存着，因为真的很精致，很招人喜欢。
白昊仔细推算过，那么时间上就是这几天，羊城秋交会，而今年正好是猪年。
那么地点，羊城最高的楼，顶层豪华套房，只能是白云酒店。
白昊到了，却连门都进不去。
一路的颠簸，风尘仆仆，又背着一个奇怪的帆布大包，别说是门童了，就是保安都想找根棍子把白昊驱赶到五百米之外。
第六节 嘿，男孩！
被人赶到了马路边。
白昊倒也不介意，走到路边花坛往上一靠，拿出锅盔掰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就眼着酒店的门口。也同时盯着每一辆停在酒店门前的每一辆车。
几个小时的等候，白昊的期望没有落空。
一个熟悉的面孔，虽然年轻但额头上的伤痕依旧。
这个金发的男人走下汽车，后面还有一辆车，几个夏国人下车后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金发的男人一脸的疲惫，只是不断的摇着头。
白昊走了过去。
“Look Who it is。”
所有人都愣住了，夏国这边的接待人员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一个乞丐跑出来，而那个金发男人却一脸的疑惑，因为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仅限于非常熟悉的人。
白昊继续用漂亮国语说道：“牛仔，我需要和你谈一谈，你和我彼此需要对方的帮助，当然在谈之前我需要先来一杯马蒂尼。”
夏国陪同的几人差点笑了，他们知道面前的这位金发男人来自明州，那里根本不是西部，也没有牧场。
金发男人盯着白昊，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我们认识吗？”
白昊径直走到金发男人面前：“杰夫-戴维-哈斯。杰夫三世。”
一句话让杰夫哈斯相信，对方是认识自己的。
自己的名片上写的是戴维-哈斯。能叫出自己杰夫这个名字的人，只有非常熟悉的人，就连他大学室友都不知道。更何况，还知道杰夫三世，他使用他祖父的杰夫这个名字，所以叫杰夫三世。
杰夫哈斯想了想：“我不认识你，但我想我们可以喝一杯，我想听一听你会说什么，如果你是一个骗子我会把你交给警察。如果不是，我们可以喝到醉的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好。”白昊轻轻一拍杰夫哈斯的后背：“相信我，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当然你也是能救我出水火的天使。”
“恩，好吧，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讨论谁才是天使。”杰夫哈斯回应了白昊之后，礼貌的对送自己回来的几位夏国人说道：“抱歉，今天我非常疲惫了，是否可以后天再继续咱们的参观。”
“当然，如您如愿。”带头的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可看着杰夫和白昊一起走进酒店大堂，然后走向电梯，这个女人脸瞬间就黑了：“去查一下，这个小屁孩是谁，他从那里钻出来的。”
“是。”
大事件，一个小屁孩的出现让明白原本约定好的时间计划被全盘打乱。
白蕠，此时脸黑的象锅底。
她们小组肩负着让引进的倭岛技术家电尝试走出国门的任务，眼看着对方已经几乎答应试探性采购一百台沪市生产的倭岛技术电视机，这是零的突破。
可谁想，一个小屁孩子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查，必须查。
半小时后，白昊穿着酒店的大浴袍坐在沙发上，熟练的烤着雪茄：“我说杰夫，你也别纠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而且我也不会说。你只需要相信，未来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好到你每次失恋都会来找我喝酒。”
杰夫哈斯想了想，拿出一本圣经放在桌上：“你把手按上去发誓，你不是我妹妹派来的人，我就相信你。”
白昊一只手按在圣经上，严肃的说道：“我和凯瑟琳不共戴天，除非杰夫先反水。”
很显然，白昊这段誓言有故事的。
杰夫却没想那么多，看在圣经的份上，他对白昊已经相信了百分之三十。
不对，应该达到了百分之四十。
因为白昊一口流利的漂亮国加州口音，连有些俚语都知道，这不是普通夏国人能够懂的。
杰夫拿起酒杯和白昊碰了一下：“现在请告诉我，你知道我遇上什么麻烦了，你可以帮到我。”
白昊举起拳头伸出一根手指：“一，你被从家里踢出来，因为那小恶魔实在太强大。二，你的上司开一辆一万五千美刀的倭岛小车，而你却是野马。你还经常抢他最喜欢的停车位，所以他要整你。”
这些都是重生前，已经油腻的杰夫喝醉时讲过的故事。
白昊记忆力不错。
白昊接着往下讲：“你们是百思买，全漂亮国最强大的两个电器联锁零售商之一，一个刚毕业的菜鸟被分配到倭岛采购，而你被分配到了夏国。”
“法克，法克，法克。”杰夫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夏国什么也没有，虽然很热情，很努力，可推销给我的却是我家里三十年前的老旧电视机，竟然还要三百美刀一台，我会成为百思买采购部甚至整个公司的笑柄。”
白昊拍了拍放在酒店套间中间显眼位置的帆布包：“所以，我来拯救你。”
“是什么？”杰夫终于开始好奇了。
白昊笑问：“告诉我，那个刚毕业的菜鸟在倭岛准备采购什么？”
杰夫想了想：“他这次的重点是多士炉，希望可以把价格压到二百美刀左右，这样我们公司更容易和索诺马谈判，让对方降价。”
白昊伸出一只手张开：“五千美刀，我让你击败他，这是你需要给我的专利费。”白昊一边说，一边开始拆帆布包，然后将一只金士炉摆在杰夫面前。
“索诺马公司在推出家用多士炉，价格是二百七十五美刀，我这些最便宜的只要七十五美刀，最贵的只要一百二十五美刀。离岸价。而且我还可以赠送多达十八种煎蛋模具，索诺马的家用多士炉不能煎蛋。”
一百二十五美刀！！！
杰夫哈斯心动了，这个价格太诱人。
“你真法克的是个天才，这煎蛋太棒了，我想许多家庭主妇会非常喜欢，这是她们的孩子在学校展示她们才艺的机会，让我试试，我要亲自煎一只星星样的煎蛋。”
说动就动，杰夫哈斯立即打电话让酒店前台送生鸡蛋来。
白昊又说道：“多士炉没有专利，有专利也早过期了，但多士炉加煎蛋器却没有人注册专利，我来羊城的本意原是与漂亮国的客商合作，共享专利。既然遇到了你，所以我要五千美刀的一半专利补偿金。”
第七节 我来拯救你，请祈祷
五千，杰夫哈斯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东西值不值五千美刀，而是他认为白昊就象是拿着金块的小孩子，很容易被骗的。
杰夫哈斯疑惑的看着白昊：“你不怕有人骗走这项专利？”
白昊指了指杰夫哈斯：“因为你是杰夫三世，所以请不要再问这种搞笑的问题。”
杰夫哈斯直接签支票：“五千刀，我个人分享你这项专利，我想我不需要在你面前想办法来证明我的财力与实力。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准备合同了。”
白昊一边接过支票仔细的看，一边笑着说道：“你的财力我不怀疑，但实力嘛，你要不要来证明一下给我看，先订三千套吧。”
三千套，白昊认为回去之后也算是感激养父那小破厂贡献的边角废料。
再不值钱，差不多三十万的创汇，对一个街道小厂而言，应该算是相当出彩的业绩了。
杰夫哈斯听完大笑：“实力，我有实力，我会说服公司订购一万套，不，我说服他们订三万套，你要知道百思买电器连锁有很多分店。”
白昊不怎么相信，因为杰夫哈斯的上司打发到夏国来采购电器，本身就是想让他出糗的。
所以，有三千套白昊就足知了。
鸡蛋很快就送来了，杰夫哈斯一边煎着蛋一边对白昊说道：“你知道吗？福莱士连锁发现我们公司派人来到了夏国，还以为有什么阴谋，所以专门派了一个人跟着我。为什么我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我看过你们夏国在秋交会的登记花名册。并没有他，但他却也住在这间酒店里。”
白昊反问：“你为什么不相信他是来这里旅游的呢？”
杰夫哈斯诡异的一笑：“我付了二十美刀小费，向服务员询问那家伙每天订什么餐，我告诉服务员，我是头一次来夏国，并不了解这里的美食，我要看看同来漂亮国来的人会订什么样的餐，我好体验一下。”
白昊听懂了，再问：“你确定，他每天都订餐，没有出去？”
“早中晚三餐，都订了。还叫过几次出租车。而且我还在秋交会见到了他，他戴的通行证是游客的，而不是订货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福莱士的采购部副主管，你应该明白，马上就到圣诞节，黑色星期五大折扣前期，不可能给任何员工年假。”
杰夫哈斯自信满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个念头从白昊脑海中闪了出来：“杰夫，我们夏国有句名言，叫狐假虎威，意思就是假借一个强大力量来用在自己身上展示自己的强大。所以我有个小建议。”
“小建议？”
白昊简单的说了几句，杰夫哈斯的眼睛都笑眯到一起了。
“就这么办。”
很快，天黑了。酒店派了客房经理过来询问，一来是问白昊的身份，二来白昊是并非酒店的客人，杰夫哈斯又是外宾，所以不可能留在酒店。
说是询问，事实上就是要赶白昊滚蛋。
杰夫哈斯却说道：“这位白先生是我们百思买的合法雇员，请为他单独开一间套房，你们夏国时间晚九点左右，我们公司会有正式的公函传真过来，请帮我接收。”
“恩，好的。”酒店客房经理愣了一下，显然很意外，但有哈斯的背书他还是相信了。
到了晚八点，漂亮国时间上午八点，杰夫哈斯给公司打了一个国际长途，声称自己在夏国找了一位专家，真正的专家，这个人可以创造奇迹，让百思买在黑色星期五击败无数对手，成为最大的赢家。
所以，要求雇佣这位专家。
同时声称，若自己看走了眼，或是这位专家名不符实，自己将会支付这位专家的所有的薪水。
杰夫哈斯强硬的给白昊要了一份高工资。
因为工资代表在公司的身份。
杰夫哈斯的上司纯粹等着看笑话，既然失败杰夫哈斯就要承担他招募的这位所谓专家的薪水，所以完全不在意什么高工资。
当然，一份正式的公函是不是什么事。
百思多驻夏国采购部高级助理，这便是杰夫哈斯所在公司给白昊的临时职务。
挂断电话，杰夫哈斯对白昊说道：“我尽力帮你争取了一份不错的薪水，每周二百八十九美刀，税后收入。现在，让我们来创造奇迹吧。”
杰夫哈斯与白昊碰了一下拳头之后问：“咱们见面的时候，你说我是能救你出水火的天使，那么你能为你作什么呢？”
白昊指了指还放在桌上的支票：“这就是，前段时间我打了一场很漂亮的架，需要作出一些赔偿，现在赔偿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
杰夫哈斯显然关注点不在赔偿上：“打赢了吗？”
白昊哈哈一笑：“若是打输了，我应该在病床上，只有打赢的人才能站着。”
“真是太棒了。”
杰夫哈斯不在乎赔偿问题，只在乎是不是打赢。
两人正聊着呢，酒店的客房经理又来了，这次拿着百思买总部发来的公函，大概意思就是公司的一位雇员要参加羊城的秋交会等等。除了白昊的漂亮国语名字之外，还特别找人别扭的写上白昊的夏国语名字。
酒店的客房经理拿着登记本，手上是一把隔壁房间的钥匙。
“白先生，入住登记是要作的。您有介绍信吗？”
“没。”
客房经理只是记下，并没有什么异议，接着呢：“可有带户口簿？”
“也没。”
“没关系，有相关信息就行。比如哈斯先生来自漂亮国明州，这样的登记是有必要的。”
“我来自秦州京兆。”
客房经理记完之后让白昊签了一个名字，紧接着报了房费。
白昊直接把那张五千美刀漂亮国花花银行的支票递了过去，这让客房经理多少流露出一丝尴尬，客气的回了一句：“您可以过两天兑换之后再付费，我们先按房间记账。”
白昊收回支票，然后对客房经理说道：“那给我房间送两套衣服，从内到外全套的，我穿……”白昊报上了自己衣服的尺码。
第八节 报个平安、报个喜
白昊要了衣服，白云酒店的服务员准备离开的时候，杰夫哈斯说道：“我请了香江的几位律师过来，请为我留一个两个人间，大约明天中午到。”
客房经理离开后，白昊对杰夫哈斯说道：“接下来就只有等了，等那位福莱士的采购部副主管真的如你猜测的那样。”
杰夫哈斯一脸的自信：“我能花小费打听他的事，我相信他也会。”
“恩。休息，好好的休息一下。”
“你另一个木箱中装的是什么？”
“惊喜，在让你看到惊喜之前，我还需要作些准备，有些材料我想羊城应该会有，或许这个酒店就有，因为他们有西餐厅。”
杰夫哈斯点了点头：“那好，明天见。”杰夫哈斯也真的是有点累了。夏国的接待团实在是太过热情了，而且介绍产品也很多，杰夫哈斯刚才回酒店的时候感觉大脑已经麻木。
白昊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贵，顶层的套间更贵，而且只收外汇券和外币。
用美刀支付，套房一晚十八元。白昊听说开业的时候才五块，还是夏国币，早餐券只要五毛钱，现在要一块二了。
房间内的设施用白昊的眼光来看，最多也就是自己重生前的三星级，勉强算是好一些的三星，毕竟这里是套房。
将套房书桌的电话拿起来，白昊走到了阳台上。
这里是顶楼，阳台上可以一览羊城的夜景。
白昊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喝了口茶水之后拿起了电话，是时候给家里去个电话了，自己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养父张建国是不是正在担心。
白昊出门前张建国告诉过白昊，万一有什么急事，可以发电报回来。
十万火急的话，想办法打长途电话。
一个是厂子里的电话，另一个则是福利区旁不远自来水厂的电话。
白昊拿起电话，突然间不知道怎么打了。
因为张建国并没有告诉他电话号码，只是找这两个地方。
无奈之下，白昊打电话到酒店前台。
重生前的白昊也没有打过这种复杂到极点的长途电话，在前台的指点下，白昊开始尝试。
“是羊城长途台吗？”
“是，你要那里。”
白昊对这种纯人工的长途电话方式很新奇，白昊又说：“我要秦州省京兆市西郊……”白昊把厂名一报，却谁想长途电话台问的非常详细：“你要找谁，你是那里。”
白昊只能回答：“我找张建国，我打电话的地方是羊城白云酒店3302号房，我叫白昊，是张建国的儿子。”
长途台的小姑娘很认真，再次问道：“是弓长张吗？建国就是建设国家的建国？”
“对，对。”
人工转接足足花了两分钟才接通。不过长途台的小姑娘倒是热情的告诉白昊，接通后才开始算钱，一分钟两块钱。
两块钱！！！
两块钱，可以换一筐烧饼了。
这个价格震惊了白昊，怪不得自己出门前养父张建国说过，有急事发电报，十万火急就打个长途。
电话的另一端，回家给四个小的做完饭之后，心中记挂着张建国又回到了厂子里，一来是研究一下新接的几个修配加工零件的活怎么干好，怎么分配给厂里的各小组。二来，心中想着万一白昊有什么事，真十万火急的话若是打电话，自己就能马上接到。
长途台的小姑娘问的清楚，确认张建国就是白昊要找的人之后，才把电话接通。
“爸。”白昊只是叫了一声。
张建国却紧张了起来：“你，一切还好吧。”
白昊却是笑了：“爸，你没听那长途台的小姑娘告诉你，这电话来自白云酒店，我住在顶层，一晚上要十八块美刀，秋交会时间内只收外汇券和美刀，不收夏国币。爸，那七百块钱的事情我解决了。”
“呼！”张建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解决就好，你住在白云酒店那么贵的地方，十八美刀这些钱那里来的？”
“专利卖掉了，没全卖，卖了一半收了五千块美刀。爸你也生气，也别骂我浪费钱，作漂亮国的客商作大生意，总不能我去住两毛钱一晚的大通铺，漂亮国的客商也会看不起我的，所以这钱是必须要花的。”
张建国不太懂，但白昊说的似乎有道理。也就没再追究。
白昊继续说道：“爸，有一个好消息，那多士炉，我估计可以有五千台的订单，可能很急，一个月要给人造出来开始往漂亮国运，能办吗？”
“恩，我想想。”张建国认真的思考之后回答：“如果是五千台的话那么外壳可以开模，用冲压一次成型再安排人手中修整。电热丝什么手工绕是没问题，小煎锅这个我想可以分一些钱给你大熊叔的厂子，如果漂亮国的人出钱高的话，用压铸铝合金成型再作涂层，保证又快又好。”
“爸，也就是五千台能接？”
张建国反复思考之后才回答：“能接。一个月能干完。”
“那么在再加华夫饼铛呢，大约一千台的订单。”
“也能，和你大熊叔的厂子一起干，我估算再加三成也能在一个月干活，若是翻倍的话，安排人发奖金让加班也是可以的。”
白昊心中大概有数了，养父张建国那区办小厂的极限产能也算心中有数。
“爸，有事就打电话到羊城白云酒店，若是厂里要收你的长途电话费，你告诉长途台我这边付费，我刚才问了，是可以的。”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张建国刚想说别省钱，老话不是说，穷家富路嘛。可再一想，白昊能花钱住十八块美刀一晚的酒店，别省钱这话坚决不能说，所以改口说道：“别乱花钱，留点钱给你妹子也买件象样的衣服，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也没几件好衣服。”
“晓得，对了爸，我给你买几条中华烟。”
“挂了，长途费肯定很贵。”张建国说完也没等白昊有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五千台。
张建国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在厂子里借了一辆自行车，他要去找郝态聊一聊。
第九节 钓个鱼
白昊挂断电话，靠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点上一根市场上根本没有销售的，只有涉外酒店和友谊商店才有卖，价值二十美刀一条的软中华，白昊看着夜景，思考着自己和杰夫哈斯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
如果借百思买对方公司福莱士的压力，让百思买真的订单能达到一万台，不知道是否能够让养父的厂子大翻身，让养父能成为代理厂长。
当然，自己五千块美刀已经到手，这笔钱不是小钱。
以当下的汇率，美刀与夏币大约一比二，自己算是万元户了。
至于养父张建国说省着点花钱，这话白昊已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钱是王八，花了再挣。
就在白昊思考人生的时候，距离白云酒店不太远的一处招待所会客室内，下午白昊遇见过的那个女人白蕠，正黑着脸发火。
“你们秦州了不起，出了大人物了。无组织无纪律，与外宾接触事先不请示，事后不汇报。他想干什么？”
白蕠的语气不快，声音不大，可句句都带着威压。
秦州外贸厅的副厅长葛明诚满头都是汗，他也完全不明白从那里跳出这么一个人。
“打听一下，他是那个单位的。”
葛明诚连连点头：“好，好，马上打电话回去问。”
看葛明诚应下，白蕠这才拿起刚刚到手白昊的初步资料，上面写明，白昊来自秦州京兆市，年龄不详、单位不详。在白云酒店已经住下，用的身份是漂亮国百思买公司采购部特别助理的身份。
房间号，3302号，顶楼的豪华套间。已经签单消费合计三百九十六美刀，然后是消费清单。
衣服不贵，可白昊光是烟就买了十条，进口的雪茄两盒。
“不对。”白蕠反应过来了，为什么百思买会让一个夏国人成为采购部特别助理呢。
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的组员中也有人想到了这一点，赶紧想办法去打听。
此时，在白云酒店还有人在打听呢。
正如杰夫哈斯猜测的那样，福莱士派人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夏国，就是防备百思买会有什么针对福莱士的阴谋。
约翰麦克莱恩。
杰夫会发小费打听他的事，他也会。
论江湖阅历，约翰才是老江湖。
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约翰脑补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百思买派了杰夫哈斯其实只是一个表面行动的人，而另一位则是高薪聘请了一位夏国人，这个夏国人辛苦的走遍了夏国许多地方，所以才会衣衫褴褛，一定是吃了非常大的苦头。
但肯定，得到了某种极有价值的产品。
可问题是，福莱士与百思买都是家用电器零售连锁店，夏国有什么产品能值得他们这样的公司在意呢。
当他得知另一条消息之后，他深信百思买得到了非常有价值，有巨大竞争力的产品。
因为，来自香江的腐国律师明天会到这里来。
什么事情值得请律师。
肯定是非常大的项目。
恩，需要认真打听一下然后汇报给公司，自己跟着杰夫哈斯来到夏国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大清早白昊就出了门，还包了一辆白云酒店的车。
先去找一家银行代办兑换支票，拿着厚厚一叠子美刀后白昊又去友谊商店。
还没进门就让人给挡了：“证件。”
白昊指着旁边的人，直接用漂亮国语问：“那些大鼻子就随便进，为什么要查我的证件？”
一听白昊说话，工作人员只当是海外夏侨，赶紧让到一旁。白昊进门后拿出一叠美刀抽出两张放在柜台上，然后放下一张纯漂亮国语的清单，再问：“有没有。”
“有，有。”
白昊暗骂，势力眼。
采购一番后，白昊又去了羊城美院，在美刀的攻势下很顺利就找到几个学生，按自己的要求画了几张图，然后制作了一个新的硬纸板箱子，箱子上也画着白昊要的图案。
办完这一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用光了。
白昊回到白云酒店，手上提着画板，还有那个画好了的纸盒子，以及一袋子采购的各种物品放在酒店前台，全程用漂亮国语说道：“帮我送到房间，我要去餐厅。我饿了。”
前台一问白昊的房间号，立即说道：“您的同事留言，如果您于下午一点前回来，前到东楼西餐厅，他约了律师在那里等你。”
“好的。”白昊应了一声，指了指自己带回来的物品：“帮我送到房间。”
“马上为您送到房间。”
白昊径直往西餐厅走去。
这时，有着褐色头发的中年男人从一旁走了出来站在前台，注视着白昊那个箱子。
一个外观看起来很怪异的多士炉，似乎有其他的功能。
这个男人正是约翰麦克莱恩，他认真又快速的看着箱子上的内容。旁边有画在箱子上的说明书，正面有百思买定制的标识，在右上角一个醒目的八角星形中标着一个数字，一百三十五美刀。
果真有阴谋。
约翰麦克莱恩用极快的速度记下的宣传性的说明文字后走到一旁拿笔记下，然后快速的往自己的房间小跑着去了。
另一边，西餐厅内。
两位律师已经准备好专利的相关交易文件，而后是一些注册用文件需要白昊填写。
杰夫告诉白昊：“白，他们建议咱们把这种产品的专利费定的低一些，毕竟多士炉的专利早已经过期，这只是一种新的变化，收取的钱太多说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麻烦。”
“当然，二十美分如何？”
杰夫问两位律师：“恩，你们认为呢。”
“是一个好的收费，我们负责代收这笔费用，你们的负责的订单我们收取百分之五的服务与管理费，若有侵权事件我们会根本情况收取相应的律师费。”
杰夫看向白昊，白昊点了点头。
二十美分，也就是每卖出一台，他和杰夫每个人各挣十分钱。
白昊很清楚，没有杰夫自己一台的专利费都收不到，更何况为了共享这专利，杰夫已经支付了自己五千元。
而杰夫呢，为了长期的合作，他不愿意只作一锤子买卖。
第十节 大鱼
谈好利益，白昊才准备展示自己准备的第二样产品，也就是华夫饼铛。白昊对杰夫哈斯说道：
“还有，我的房间里还有一样值得你花钱共享专利的。咱们吃完饭不如去看看。”
“当然，我昨晚就在期待着。”
半小时后。
白昊的房间，白昊搬出了第二个箱子。
白昊介绍：“家用华夫饼档，也是多功能的。但这机器我生产的时候有短板，我并没有足够的电子零件来提供更好的控制。所以只能作成这种简单的，但我相信更方便漂亮国的主妇。”
白昊穿越前的各种饼铛都带微电脑版控制，而眼前这个就是八个小旋钮，而且不能用手直接拧，要靠一个单独配的把手去拧。
很复杂，但白昊有话说：“这在使用的过程中，温度高达二百八十度，漂亮国家用烤箱烧伤孩童的案例每年几万起，这叫安全锁，所有的控制小孩子没有这个把手是动不了，合上盖子后，温度散不出来，也不会伤到小孩子。”
明明就是现在技术不到位，材料不够等等原因。
白昊却硬说是这安全配置。
杰夫哈斯不是厨师，却在一份什么都用克来标注清楚的材料清单上完成的配料，然后倒入饼铛之中后，仅几分钟时间就完成华夫饼的烤制。
白昊拿出了自己出门前特意带上的那罐山楂苹果酱，给杰夫哈斯厚厚的涂了一层。
一口咬下去，杰夫哈斯一副享受的表情。
两位律师也表示很美味。
白昊又套上厚手套换饼档内的模具，这一次是小熊饼，然后是碎花饼，其实就是模具的形状不同，烤出来的成品有各种样子。
杰夫哈斯却是眉头紧皱。
看到杰夫哈斯皱眉头，白昊却没有半点紧张。
因为白昊知道杰夫为什么在皱眉头，笑着拿起一块米老鼠样的华夫饼说道：“有这么一个传说，有个人流落荒岛，在绝望的时候在沙滩上画了一只米老鼠，当天晚上就有律师来了，要告他侵权。”
“啊，哈哈哈。”杰夫哈斯没听过这个段子，但却明白白昊知道他为什么皱眉头。
两位律师更是笑弯了腰，他们完全能够理解白昊的这个梗，那怕是头一次听说。他们非常清楚因为这个米老鼠形状的华夫饼，某公司会追到月球上和你打专利官司。
杰夫哈斯笑过之后问：“这个专利你也会出售吗？还是和刚才的一样，分我一半。”
“当然，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要价也不太高，除了五千块之外我想请你帮我采购一些东西，合法的。”
杰夫哈斯轻轻一拍手：“那好，咱们准备合同，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此时，就的白云酒店的另一个楼层内。
约翰已经给公司作了详细的汇报，要知道当下漂亮国多士炉的市场行价就是二百七十美刀，百思买若是销售一百三十五美刀，在无法状告百思买恶意砸价破坏市场规则的情况下，百思买借这小东西可以引流数不清的客户。
这对于任何一个与百思买竞争关系的电器零售商来说都是可怕的。
约翰在汇报中说道：“你们可以想一想，当许多人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百思买的广告，他们的多士炉只需要原本一半的价格，而且还可以在烤面包的时候煎出多达十八种不同形状的煎蛋，这会吸引多少主妇，当她们打算去看一眼的时候，百思买其他的商品也会增加销售量，相信主妇们会顺便购买更多的产品。”
“没错，你讲的完全没有错。那怕是百思买在多士炉上赔钱了，却可以在其他的商品上大挣特挣，那么我们想知道这种多士炉的采购成本是多少。或许，你可以尝试吸引那个夏国人加入我们福莱士。”
约翰想了想说道：“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百思买的杰夫给了那个夏国年轻人一张五千元的支票，或许是这次采购的奖金。”
公司那边很直接的告诉约翰：“给他一万，甚至是两万，我们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没问题，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有了公司的授权，约翰认为自己需要找白昊谈一谈了。
白昊住在那个房间约翰是知道的。
他去了，听到屋内有人在笑，而且说话的声音很大，笑的声音也很大，不止是白昊和杰夫，似乎还有其他人。
约翰是有耐心的，他在等。
等到白昊填完所有的表格，签完所有的字，和杰夫一起送两位律师坐上回香江的出租车。
杰夫告诉白昊：“我非常的开心，但也非常的疲惫，我准备推掉明天与你们夏国官方约定好的活动，现在我最需要是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恩，我打算去吃点东西，你知道中午我只吃了一片三明治。”
“那么，晚上酒吧见。”
“十点？”
“没问题，十点。”杰夫与白昊约定好时间后，两人便分开了。
白昊独自一人往餐厅走去。
当白昊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约翰走到了白昊面前：“您好，有才华的年轻人，我可以向你请教一下如何在餐厅选择最有特色的夏国美食。”
“当然，我非常乐意成为一名美食向导。在羊城一定要吃的黄鳝，当然你或许会感觉到紧张，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道菜的。那么炒花蛤不能少，鹅掌我喜欢，相信你也一定喜欢。”
约翰一脸的微笑：“我听出来了，你是一个美食家，你点菜，我来买单。”
“那么，我来选一瓶好酒，酒钱我来出。”
两人一同进了一间小包间，白昊点了四菜一汤，然后要了一瓶酒。
服务员退离之后，约翰递上了一张名片。
白昊看着名片眉头微微皱起，他是装的，内心却是巨大的窃喜。他和杰夫分析过多种可能，其中可能性最小的一种就是约翰亲自来找自己。
第十一节 这活似乎干不完
约翰亲自来找自己，是白昊和杰夫分析中认出可能性最小的一种，此时见到最小的一种可能性成真，白昊心中很是意外。
更多的是自己并没有考虑和约翰见面后的一切可能。
看到白昊皱眉头，约翰说道：“圣诞节前的销售，准确的黑色星期五这一天，是一场战争，胜利者将会拿到一整年的快乐，失败者不会有人同情。当我听到百思买特意安排人来夏国的时候，我就感觉这是一场阴谋，所以我来了。”
阴谋。
白昊心说确实是一场阴谋，但只是杰夫的上司对杰夫的阴谋，想让杰夫出糗。绝对没有半点针对福莱士的意思。
当然，前提是杰夫没有遇上自己。
白昊拿起茶壶给约翰倒上了一杯茶：“红茶，希望你喜欢。我可以称呼你为约翰吗？”
“当然，你可以称呼我为约翰。”
“约翰，一件商品便宜没什么，不会影响多少利润，但却能打出一条很好的广告，用于吸引无数的客人进入商店的人。我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会认为百思买是敌人，福莱士电器连锁是在西海岸，而他们重要的大商店在东海岸，当然我不怀疑你们都有称霸整个漂亮国的伟大计划，可当下你们有交集的几个城市都只有很小的商店，我想我没有说错。”
白昊的一番话让这约翰的表情变的认真起来，没错，他们在西海岸。
百思买的主要业务是在东海岸。
他们福莱士的总部在加州、百思买的总部在明州。
白昊看来不是一个外行人，虽然看起来很年轻，而且还是一个夏国人，却相当的了解漂亮国，了解家用电器的市场格局。
约翰有心想听白昊继续讲下去。
白昊拿起桌上的小铃铛摇了两下，有一个服务人员入内，微弯着腰站在一旁。
白昊递上了自己的房间钥匙：“可以劳烦安排人去我的房间取些零食，就是放在桌上盘子内的，谢谢。”
“马上为您去取。”
约翰不知道白昊的意思，他也没有催。
只是陪白昊喝着红茶，听白昊讲述着羊城的美食体系。
服务人员将白昊要的东西拿来之后，白昊涂上果酱用盘子递了过去：“您有看动物世界吗。我非常喜欢看。品尝一下这块华夫饼，甜味让人愉快。”
这约翰咬了一口，果真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确实很美味。
“白，你为什么会提到动物？”
白昊回答道：“草原上，两个象群发生冲突，激烈的冲突，如果狼、豹子什么的冲到这冲突之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还有几只兔子或是羊靠近冲突地带呢。”
约翰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白昊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如果是强壮的象与驴在打架呢？”
约翰却听明白了，而且非常懂白昊的意思，很意外这个夏国年轻人竟然这么了解漂亮国，在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后抬头看向白昊：“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你给了我一个非常棒的思路，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个好的创意在漂亮国是值许多钱的，我会向公司给你申请一笔非常诱人的奖金，或是一件足够价值的奖品。”
这时，菜品上桌，白昊给约翰倒了一杯酒：“我相信你会和杰夫成为朋友。”
“恩，我想我需要在你们夏国刚入夜的时候和公司联系，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给了我们一个非常好的思路。当然，我也会去找杰夫讨论一下具体的事宜。”
白昊没再说什么，举起酒杯：“请。”
“干杯。”
白昊的提议很简单，两家家电零售巨头来一次站在同样水平线上的大战，两家只要控制节奏就不会有输家。但这次漂亮国的黑色星期五，那些小规模的家电零售商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打击，甚至有些压错了宝的商店会受到致命一击。
只是，他们会下多少订单呢。
吃过晚餐，白昊在回房间的路上还在思考，如果各家都订一万台，依当下的外贸合同，他们支付约百分之三十的订金。
仅靠这些订金养父那小破厂够不够钱采购原料。
如果有两万台多士炉的话，能不能按时生产出来。
唉！
白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点后悔非要和杰夫套路一次约翰，其实只有三千台，五千台订单的话，自己受益最大，而且最轻松。
要是真有两万台的订单，估计接下来一个月自己会累到死。
后悔药自然是没有卖的。
白昊回到房间后坐在阳台上，内心是痛并快乐着，一边是期待有两万台的订单，一边又是发愁两万台订单似乎无法完成。
好难。
白昊拿起电话，又把电话打回了京兆。
张建国就在厂子办公室搭铺了，郝态晚上下班后也带着铺盖卷过来，他们在等白昊的电话，确认那订单是不是真的能行。
这可是出口的订单。
郝态和张建国喝着小酒，扔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我说建国，昊子这事靠谱不。你知道创汇这种订单有多难，那些大鼻子很难说话。”
张建国低着头，盯着杯中的酒低声说了一句：“昊子给你买了一条中华烟，我没听说过，你知道这是什么烟吗？”
听到中华烟郝态眼睛都亮了：“你确定，这烟市面上根本就没有买的，沪市烟厂为帝都特制的，真要买我估计要五块钱一盒了，说六块我都信。”
“五块啊！”张建国有些木纳的抬起头：“这咱们这边最贵的金丝猴一条才四块五。”说完，张建国从烟盒里抽出两根八分钱一包的羊群，给了郝态一根，自己点上了一根。
郝态正准备划火柴，电话突然响了，吓的他连烟带火柴都给扔到了一旁。
张建国赶紧抓起电话：“我是张建国。”
长途台接通，十几秒之后白昊的声音传来：“爸，谈成了。就差正式签合同了，我又挣了五千美刀，华夫饼铛的专利费。我还请漂亮国的杰夫哈斯帮我采购几套电机、主轴箱、伺服电机和主辆、滑轨等零件。不过，订单可能会高达两万台。”
第十二节 阿姨你好，阿姨再见
两万台。
对于白昊来说，他根本就不敢相信养父张建国所在的那个区办小修配厂能够完成，这种小修配厂就是给周边中小型厂子加工易损机器零件的厂子，生产规模并不大。
张建国也深感压力，可他还是说道：
“没问题，修配厂一直是两班倒，只有白班和晚班，加上夜晚三班倒，能干完。你赶紧把这事说定，我让你大熊去开模。”
“恩。这事基本上是成了，我有把握，还有我估摸着我可能坏了别的省的什么业务，他们肯定会不高兴，但这事也是他们不行，他们卖的东西就不行，还有……”白昊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白昊的思路。
白昊对着电话说道：“爸，有人敲门，可能有事，我明天给你打电话。”说完，白昊起身去开门。
以白昊看来，这个时间不应该会有人来找自己，走到房门处白昊停了下来，迟疑片刻却没有立即开门，而敲门声却也没有再响。
奇怪的是，门外的人没再敲门也没有离开。
更奇怪的是，足足两分钟之后白昊才打开门，或许是因为好奇。
门打开的瞬间白昊笑了，意料之外的人，却也是情理之中。叫不上名字，但白昊和对方见过一面，那臭脸让白昊极度不爽，特别是瞪人的眼神总让白昊想起重生之前那位一直没嫁出去的考勤检查阿姨。
连自己这个董事长都在不经意间遇见都会绕开的人物。
白蕠的脸更黑了，她不明白白昊为什么要笑。
一个小屁孩看到自己笑什么，想死吗？
但，毕竟是有求于人，白蕠强挤出一丝笑意：“你好，这是我的工作证，这是我的介绍信。”
白昊没看，侧身让开：“请进吧，要茶还是咖啡。”
“茶。”
“绿茶、红茶、白茶、青茶？”
白蕠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红茶？”
“夏式喝法还是西式喝法？”
“用水冲就可以。”白蕠是压着火呢，没见过这么烦的人。
白昊给泡上茶放在套间会客厅的桌上，开口说道：“阿姨你上门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我和杰夫聊过，关于你们填鸭式的推销他几乎崩溃，你们最看好的沪市那家工厂采用倭岛黑白显像管技术的电视机，放在漂亮国是三十年前的产品，没有市场竞争力。”
阿姨这个词让白蕠满脑袋都是火气，可听到白昊接下来的话却引得她不由的思考。
“市场？”计划经济年代，对市场这个词真正能够理解的并不多。
白昊没兴趣和对方讨论什么是经济，什么是市场。
面对比自己年长者，白昊有必要的尊重。对方可能也是一名官员的情况下，白昊认为自己应该把事情交待一下。
所以，白昊述说了自己来羊城的前前后后。
“半个月前，有人来抢亲，这事怎么可能不动手。意外砸了对方一台电视机，我那兄弟估计上几年班也存不够赔的钱，所以我就来羊城给自己挣点钱。”白昊大概讲述了过程之后，把自己和杰夫哈斯签的共享专利协议放在了白蕠的面前。
能负责外贸生意的组长，外语还是不错的。
实物就在房间内。
看完说明，再看实物。白蕠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科技水平，外壳按照另一份说明书上介绍，有铁皮烤漆、搪瓷、渡层，高级的有不锈钢的。然后就是电热丝，加一个机扣装置，在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自动断开并且弹出面包架。
再看所谓的煎煮双用，电炉子，一口放水的铸铁小锅，然后带一个架子放五枚鸡蛋来蒸。或是放一个铸铁带涂层的小锅，然后一大堆花哨的小铁环，让鸡蛋煎出不同的形状。
就这。
五千美刀才仅仅是专利共享。
漂亮国的人脑袋有水？
白蕠的感觉是，就这东西自己最多给白昊五毛钱专利费。
白蕠的脸沉了下来：“白昊，我要严肃的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使用欺骗、威胁等不正当手段让漂亮国的客商签下了这份协议，这很严肃！”
白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很快却也释然，毕竟这个年代夏国刚刚打开国门，不理解也是正常的，而且这白蕠问的问题确实很严肃。
怎么解释呢？
白昊思考片刻拿出另一份协议：“如果有你说的情况，他怎么会继续签第二份呢？”
协议，然后是实物。
白蕠整个人感觉很无语，她的张建国的看法完全一样，这东西最多值五块钱，街边那种两块铁板带一个煤炉子，然后烤鸡蛋卷的工具就是这玩意的原型。
非要加上有石棉隔热层的外壳，再加上电炉子，还要加上控制。
然后，就这！
五千美元加一份代采购物资，清单另附的专利共享协议。
白蕠感觉自己的价值观被颠覆了。
漂亮国人脑袋里有水？
这种明显地摊货竟然还要订价一百八十个美刀，要知道她们原计划沪市生产的十二寸黑白电视机出口价格才定价二百二十五美刀。
白蕠此时内心充满着矛盾。
一边是担心这是一个骗局，白昊影响了夏国在国际上的声望与名声。另一边却是期待，那么这样的产品真的能被漂亮国人所喜欢，为夏国创汇吗？
“白昊，我想我应该向你普及一些相关知识了。”白蕠很认真，很严肃，她知道此时不是指责白昊时机，她要换一种方式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来确定白昊所作的事情是一个骗局，还是有某种原因的。
漂亮国人不是傻瓜，脑袋里也不可能全是水。
白昊倒是很认真的学习着。
毕竟重生之前的他在这个年龄还只是一名临时工，许多规则性的事情他也是小有成功之后才慢慢的了解到，而且时代在变化，规则也是在变化。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一直到房间内的电话响起。
白昊拿起电话就听到里面的吼声：“十点，白，你失约了，我们要罚你的酒。”
坏了，自己约好与杰夫在酒吧见的。
白昊赶紧拿上外套给白蕠说了一声抱歉就往外跑。
第十三节 什么！为什么这么多
刚才电话听筒的声音很大，白蕠也隐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这会看白昊拿上外套就往外跑，她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到了酒吧，白昊惊奇的发现约翰和杰夫竟然坐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两人见到白昊主动迎了上来。
见白昊和两个漂亮国人似乎关系很好，白蕠没上前，只是找旁边的椅子坐下，要了一杯果汁。
白昊张开双臂迎上去：“看来，你们是谈好了，那么是福莱士公司准备让百思买公司狠狠的宰一刀，还是双方友好的合作呢？”
“五元。”杰夫给了一个答案。
白昊秒懂。
那就是在百思买采购的基础上加价五元，东海岸边的福莱士保持与百思买同样的零售价，以及同样的赠品。两家大连锁一起借这个机会打击其他的家电零售商店。
至于这五元中包含什么，有没有转运的费用之类白昊并不关心，白昊也并不意外两家能握手言和，甚至共同对敌。
这就是资本战争。
只有共同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唯一让白昊吃惊的是，两家公司的谈判竟然这么快，仅仅几个小时就谈好的联手作战的想法。
事实上，两家公司没谈好，只是达成了初步意见，细节还在讨论中。
白昊更是想不到，自己这一只小小的蝴蝶头一次扇动小小的翅膀竟然就影响到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世界刚刚经历了长达近四年的经济危机，在经济开始缓慢复苏的时候，两家死对头的家电零售商竟然达到了战略合作意向。
此时的白昊还没空想那么多，杰夫给白昊倒了满满的一杯威士忌：“你迟到了，要罚一杯的。”
“三杯，我们夏国人讲究迟到了要罚三杯。”
因为开心，白昊连干三杯，然后才拿了一片薯片放在嘴里。
招呼侍者给自己来了一杯冰水之后白昊问道：“那么，多少台？你们应该能够给我两万台的订单吧，约翰也说过，创意是值钱的，我期待礼物，漂亮的礼物。”
两万台。
这个数字让坐在一旁拿着果汁杯的白蕠也不由的关注了起来。
依白昊对多士炉的订价，七十五至一百一十元左右的不同档次产品，拉平了按八十五美刀计算，两万台就是一百七十万的订单。
作为小电器零出口的夏国，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不止是好，是非常好。
“多士炉，十五万台，你应该知道西海岸的消费能力不亚于东海岸。我们的订单不会低于百思买。”约翰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举起了酒杯。
卧槽！
白昊懵了，十五万台。
要知道那煎蛋的小煎盘是一锤一锤砸出来的，十五万个小煎盘，这要怎么砸。
不，不！
白昊轻轻的摇了摇头，到十五万这个数量，可以采用铸压式，成本低、速度更快、质量更好。
但十五万台，他喵的自己养父张建国工作的那小破厂有可能搞不定。
不是有可能，而是百分百搞不定。
约翰又说道：“再加一万台华夫饼铛。”
白昊尴尬的笑了，他开始思考这事要怎么办，这活接不了，自己没这么大的锅来装这么多的米，老话说的好，有多大锅下多少米，自己只有一口小锅。
杰夫这时也说道：“公司听我描述了你给我的苹果酱之后，他们要求每台机器附带十瓶果酱，我们会为此支付五点五美刀。”
瞬间，白昊的脸色变的极难看。
果酱，见鬼的果酱。
那是李小龙的奶奶自己熬出来的，就自己所知，这是李小龙家里有些农村亲戚，捡了些供销社不收的，掉在地上苹果中落果，还有混入一些山楂自己熬的苹果酱，非常好吃是因为里面放的不是白糖，而是土糖。
这怎么可能每台机器附带十瓶呢。
那瓶子的大小，白昊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七两多，就按四百克计算，这就是几十吨果酱。
完了，这次真是忽悠出火了。
看白昊皱眉头，杰夫哈斯问：“很为难吗？”
肯定为难，但白昊绝对不会说自己搞不定，更不能让这两位大客商感觉自己为难，这毕竟是生意，白昊想了想后说道：“你让我为难，因为果酱包装好运过去，要么是九瓶一箱，要么是十二瓶一箱，我想不出来十瓶应该怎么包装。”
杰夫哈斯愣住了，转而大笑：“七元，十二瓶如何？这样计算比每瓶五十五美分要贵，但我们要精美的包装箱，同时要印刷标注这是赠品。当然，不要玻璃瓶，我们要瓷瓶，夏国的瓷瓶。”
怎么办，自己约的那什么，咬着牙也要那什么。白昊只能挤出一个笑容：“好，就这么办。十二瓶，七元一箱，每瓶三百五十克包装。包装要什么样，还要百思买赠品之类的图案什么的，咱们可以商量讨论一下。”
“对了，我还有一个想法，你们要为这个想法付钱的，必须付。”
为了化解尴尬，白昊赶紧差开话题。
约翰来了兴趣：“相信我们，创意是有价值的，而且我们福莱士公司绝对不会亏待任何高明的创意，相信百思买也不会。而且，我们还商量送你一样礼物，非常棒的礼物，所以请现在就讲出你的创意来。”
“恩，关于华夫饼除了标准铛炉之外，不是还附带三个花形烤盘嘛。”
“是的，请继续。”
白昊喝了一口冰水让自己脑袋冷静一下，接着往下讲：“你看，就我对漂亮国人的了解，你们有十二星座，我们制作与这个相关的烤盘，然后混乱的包装起来，所有的外包装都是一个样的，这有两个好处。”
“头一个，孩子们带着妈妈制作的华夫饼去学校，可以交换不同的图案的。当然，或许有家庭会喜欢收集一套完整的星座，如果心黑一点的话，某个星座数量变的极少。这只是一个想法，你们也可以有更好的图案选择。”
白昊把重生前那套盲盒套路，加游戏凑卡的套路连在了一起。
这话说完，约翰与杰夫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这反应让白昊有点懵。
第十四节 爸，咱们遇到大麻烦了
白昊出了一个点子。
约翰与杰夫两人对视一样，突然跳起来，每个人都给了白昊一个拥抱：“白，你是一个天才。我们保证会给你一份超极大礼物，这个创意我们可以用在许多地方，你会得到创意费的，相信我，相信我们漂亮国人的诚意。”
白昊松了一口气，算是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杰夫这时也说道：“我们订货和福莱士一样的，约翰刚才没有说，我们要求在黑色星期五之前，不低于百分之二十的货物已经摆上我们的货架。”
约翰补充到：“我们也一样。”
“加钱。”白昊下意识就来了这么一句。
“加钱？”约翰没明白。
白昊揉了揉额头：“这么急的订单，工人需要加钱。”
“这是小事，说到奖金，除了一张支票之外，我们两家公司打算一起送你一件礼物，你喜欢车吗？”
“当然，男人都喜欢。”
杰夫在旁也问：“你喜欢什么车？”
送车，这么大手笔，白昊有些不敢相信。
约翰也问了：“你喜欢什么车？”
想了想：“那福特吧。”
“福特？你也太看不起我们百思买了。”杰夫一脸的不屑。
福特在这个时代，在漂亮国是普通国民车车的代表，两家公司既然要发奖励，肯定不能用这种普通的车型，他们也是要面子的。
“道奇、公羊？”
白昊又问了一个。
杰夫直接说道：“凯迪拉克，非常豪华的坐驾，你值得。”
白昊追问：“八缸柴油机？”
“看来你很懂车。”
白昊笑了：“明年你们再来，我把多士炉给你们往下砸价两成，至少两成。我还会再推出一种，或是两种颠覆性的产品，保证价格低，性价比奇高，会让整个漂亮国电器零售商都颤抖。”
“好。”杰夫与白昊握了手。
白昊又对约翰说道：“我真不是开玩笑，你们的订单实在太急，必须要加钱。每一千台我要求加价一台电视机，你们积压的库存黑白电视机的就行。”
约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积压的库存，我会从倭岛以我们公司的名义买几百台电视机，按照每两千台订单给你们赠送一台电视机的紧急生产奖励，这个会很快就安排货运送到你们的沪港。但，请注意！我要在十一月第三周就见到我们的货物。”
“相信我，没问题。”
白昊心里清楚，自己百分百没有可能完成这笔订单。
开玩笑，仅三十万多士炉的订单，放在这个时代，养父张建国那个小厂每天加班八十八个小时也不可能在一年内完成。
更何况，还有那鬼知道能不能批量生产出来的果酱。
“很好，那么我们签下备忘录、意向书，就咱们讨论的合约进行备注，晚上我们会发传真给公司，明天我们公司上班之后，咱们正式签订合约。”
白昊虽然知道自己肯定完不成这订单，但此时箭在弦上，也由不得他。更不能怂，立即就初步意见三方讨论并且写了下来，然后签字。
杰夫与约翰将他们那份装在口袋后，白昊举起了酒杯。
“现在我们喝酒，接下来我去确定一下生产的细节，明天就详细的价格、付款方式、产品规格、附加条件等等，我们进行详细的商讨，然后签约。对不对？”
“没有错。”约翰给了白昊非常肯定的答复。
“当然，现在喝酒。”杰夫很开心的举起酒杯。
他有庆祝的必要。他的上司原本打发他来夏国是来出糗的，可谁想杰夫推动了一个大计划，这让他在公司的管理层顶层都被多次提及。
升职加薪是必须的。
虽然杰夫不在乎钱，可他在乎升职。
白昊的酒量还不错，在约翰和杰夫都被服务员扶着，摇摇晃晃回房间的时候，他还能自己站起来走几步。
白蕠呢，内心中从惊讶到震惊，再到震撼。
全程听了两边的谈话内容之后，她相信白昊不是忽悠了漂亮国人，而是抓住了漂亮国市场的卖点，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成功案例。
她倒是完全没有想过仅多士炉就有三十万台的订单白昊怎么完成。
白昊却不能不想这事，赶紧回去打电话。
张建国那边只听有人来找白昊，白昊就挂断电话，也不知道什么事，白昊说明天会再打电话来。
在办公室和郝态喝着小酒，计算着两万台的订单怎么样能保证质量的给完成了。
张建国是一个高级技术工人，没当过真正的领导，这么一个小破厂子也没什么大事，副厂长和车间主任贪污逃走，老厂长病倒之后，他认真的管理着生产。
活不用出去接，他们是修配厂，周边除了大厂之外，小厂要修理机器总要加工零件的，自然会上门。
安排两万台的生产任务张建国不行。
郝态是真正当过厂长的，虽然是铁路下属安排铁路职工家属的铸件厂，规模却比张建国这小破修配厂要大的多。
在安排生产任务上，张建国还是在郝态这里学到了些知识。
“我说建国，这活真的接下来，你也是要真的翻身了。就凭创汇的订单，怎么也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副厂长，以后就是真正的干部，不再是工人兄弟了。”
张建国笑笑：“能免了我家老三、老四的学杂费才更好。”
因为小厂子没学校，安排在工电厂的子弟学校上学，张建国要比工电的子弟多交一份钱，虽然不多，每个学期几块钱，可几块钱也是钱。
两人正聊着，电话来了。
两人的反应一个样，同时看向电话，一起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有电话，难道事情有变化。
张建国用力一握拳头拿起了电话：“我是张建国。”
转接之后，白昊的声音传来：“爸，我想我们遇到麻烦了。”
“没事，有爸在。”张建国第一反应是先安慰白昊。
白昊苦笑着一甩打火机把烟点上：“爸，这事你也解决不了，这次玩出火了。漂亮国订单确认了，数量有点大。”
订单大，张建国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郝态。
第十五节 三十万台能用手搓出来吗？
此时，张建国听出了白昊心中的那一丝焦虑。
“多大，就是三万台，咱加班赶工，能办到。”张建国已经把订单想的很大了，刚才郝态也提到过，真的玩命干，拿出当年大干一百天的气势，厂子安排伙食让工人吃好，奖金发足，三万台也不是不可能的。
白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爸，明天正式签约，初步是三十万台多士炉，而且可能还有追加。约翰那边还有西方大洲的路子，以及漂亮南洲的销路，这才是多士炉。华夫饼铛还要四万台，而且也会追加。这些都不说，还有一样最难的，我都没了主意。”
“说，说完。”张建国人都晃了两下，他被惊到了。
三十多万台。
郝态呢，赶紧把耳朵附上，也想听一听白昊说的是什么，刚才隐约听到三十万台，这数字惊的他一哆嗦。
张建国和郝态心中反应几乎完全一致。
以他们这种小厂的实力，玩命的干一年也不可能完成三十万台的多士炉，更不用说还有四万台华夫饼铛了。
白昊继续讲：“漂亮国的客商要求每一台机器，无论是多士炉还是华夫饼铛都要配一箱果酱，一箱是十二瓶。这果酱爸你见过，是小龙他奶奶自己熬的，连果酱里加的黄糖都是他们自己熬制的土糖。这让我完全没招了，这东西怎么整？几十吨果酱，让我现在买几十吨苹果我都买不到。”
“等一下，你说小龙。他爸在工电的那个小龙？”
“对，就是他。爸，你可有算过，这是多少瓶果酱？”
白昊提到了工电厂，张建国心说怎么把工电厂给忘记了，他是工电学徒工出身，后来调到这个区办修配厂，郝态也一样，同样当年是工电厂的学徒工。
他们了解工电。
知道工电厂有多大的潜力。
张建国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昊子，你刚才说是三十万台多士炉对吧。”
“对。”
“依你说的价格，最低也是七十五一台对不对？”
“对。”
白昊作出回答之后隐约中有一种感觉，自己养父似乎有办法。
张建国看了一眼郝态，郝态低声说道：“三千万美刀的神话一样的创汇订单，三千多万美刀。”
张建国重重一点头，刚才郝态已经给张建国讲过许多关于创汇的事情，他多少懂了一些。
三千万美刀是什么概念，秦州去年全省加起来的创汇额度都没有达到这一半，工业品几乎是零，全是纺织品、矿产换来的外汇。
所以，只要这是真的，白昊回秦州是要有大领导给披红的。
张建国对白昊说道：“昊子，你听爸说。这事非常好办，若是只有几万台估计真难办了，但三十万台这事反而好办了。明天早上八点一上班，你打电话到工电，找郑爱国。”
白昊用力的想了想：“工电厂那位领导伯伯郑爱国？”
“对，就是他，这订单只有工电厂可以完成，你不懂创汇代表什么，相信爸，你把订单给工电厂，直接开口告诉郑爱国，让工电分套房给你，再给家里老三、老四免了学费，再给你一个工电厂的正式工指标，然后工电厂一定可以完成这订单。”
张建国这番话如一道闪电划过白昊的脑袋。
“爸，您英明。”白昊被一句话点醒了。
正如张建国说的，这订单不大的话还真是为难，要玩命的想办法去完成。
可数额达到三千万美刀这级别，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莫说那果酱是手工熬出来的，就是马上让工电厂去种苹果树工电厂也有办法，两万多人的大厂，可以说秦州依正式工的人数来比，绝对是排前三的超级大厂。
不就是几百万瓶果酱吗？
工电家属院能召集一万阿姨给你来削苹果，正何况工电更象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不仅有自己厂办的医院、商店、电影院、学校等等，还有冰棍厂、副食厂、果酱厂等等不知道有多少配套的小厂。
郝态在旁抢过电话听筒：“昊子听叔说，明个开口要狠，一定要狠。越狠老郑越能给你把事办漂亮了，你爸太小家子气，再要一辆摩托，加一台电视，要彩电，还有，别提这事是你爸给你支招的。”
白昊听着都笑了。
依白昊重生前的行规，千万级以上的订单，介绍人仅是提供有价值的信息都可以得到千分之三的佣金，如果是直接送合同，百分之三的佣金都不算意外。
白昊倒是懂养父张建国的意思了，这么大的活他们根本吃不下。
与其这样，不如卖个人情给他们认识的人，这一锅肉煮好了，大家都有肉吃，那怕一小块也够张建国和郝态的厂子吃饱、吃好。
张建国是个念旧的人，郑爱国几次想调他回工电，给八级工的工资。
这份好张建国记得。
白昊打架之后，郑爱国给了二十块钱，这事张建国也记得。
这会张建国也不心疼白昊那边长途电话费有多贵了，和白昊聊了好一会，把郑爱国的性格什么都给讲了一遍。
郝态在旁帮腔：“老郑这个人靠谱，我和你爸在工电当学徒的时候，他是车间主任，非常仗义的一个人。”
张建国在旁反驳：“是副主任，车间副主任。”
“我记得是主任。”
“副的。”
“正的。”
白昊拿着听筒心情极好，只是开心的听着。
话说此时，白蕠回到自己住的招待所，跟着她一起出来的，同样来自帝都司里的翻译欧阳芊芊问：“白姐，谈了没有，那个白昊既然是百思买的什么特别助理，会不会帮我们推广沪市的电视机。”
白蕠摇了摇头：“他拒绝了，他认为咱们的电视机是漂亮国三十年前的电视。根本就不会有人买，百思买也一定不会采购。”
“那，那其他的产品呢？还有冰箱、洗衣机。”
白蕠再次摇头：“没机会提。”
“白姐，几个小时都没说服他，他是夏国人，难道不愿意为夏国的家电类产品出口创汇作一点贡献。”
第十六节 假的吧
白蕠这才想起来，自己去白昊是为了说服白昊帮助沪市夏国自产电视机出口的。
虽然有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不是。”白蕠示意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先坐下：“他谈成了一笔订单，应该是两笔订单。”
“订单，那家单位的，是什么产品。”
“是一种叫多士炉的产品和一种叫华夫饼铛的产品。多士炉他已经意向订单三十万台，还有……。”话说到这里，白蕠猛的站了起来：“这，这不可能。”
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让白蕠这反应吓了一跳：“白姐，什么不可能？”
白蕠轻轻的拍了拍脸：“我刚才的关注点一直在他有没有欺骗外宾，有没有影响夏国形象，所谈的订单是不是真实的。我一直都忽视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多士炉纯不锈钢的出口价高达一百至一百一十美刀一台。”
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结巴了：“那，那不是说，三千万订单，可这多士炉是……不就是烤两片面包的小机器？”
“对，还有华夫饼铛，至少四万台，价格一台差不多一百八十美刀。每台机器搭配赠品，一箱价值七美刀的苹果酱。”
“四千万订单，这是真的吗？”欧阳芊芊整个人都凌乱了。
她们一个小组从知道要参加羊城秋交会开始，没日没夜的整资料，调查研究来夏国的外宾情况，在确定了百思买的采购代表要来之后，针对百思买又花时间研究，然后准备了商品几十件。
为的仅仅是，打破夏国电器类商品零出口。
那些赠送给小国的算不上出口。
只有真正出口换成美刀，这才叫商品出口。
最有可能成功的是沪市生产的电视，他们的销售计划保守是二万二千五百美刀，也就是一百台，期望值是一千台电视机，也就是二十二万五千美刀。
一个小组的人辛苦了这么久。
然后呢。
白昊，也不知道什么来路，接近四千万美刀的电器出口订单，几乎已经拿到了。
老天爷是瞎了吗？
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坐在床角开始怀疑人生，她这一个月来的辛苦是为什么。
凭什么有人这么轻松就成功了。
而且这落差也有点太大了，他们努力的创汇期待值甚至不如白昊订单的一个零头，就连当作赠品的添头果酱都值百万美刀的创汇额。
白蕠很冷静，她说了一句：“白昊懂外贸订单如何处理吗？而且三十万台多士炉，他在一个月左右就要交货百分之二十，明天我会去问问为他生产这订单的是那一家单位，有没有这个实力。”
白蕠根本就不知道白昊刚才几乎已经抓瞎了。
当时她要是提出这些问题，估计就没工电厂什么事了，白蕠毕竟工部外事司的人。这样的订单让部里来安排，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点到那个厂子，那个单位，他们都得玩命保证质量与数量完成任务。
次日，天刚亮。
知道今天白蕠要去找白昊，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早早醒来，洗漱、化妆，挑选一套合体的衣服。
白蕠却不是很急，昨晚上白昊喝了不少的酒，今天不会很早醒来。
正式的签约时间应该在今晚九点，合约签订之后会发传真给漂亮国的两家公司总部，夏国的晚上九点会是漂亮国的上午九点。
白蕠相信自己的判断。
白昊是个年轻人，肯定不可能太早起床，最早也会在十点。
所以白蕠一点也不急。
只是，她并不了解白昊，白昊是一个在关键时刻绝对靠的住的人。
白昊不需要闹钟，无论睡的多晚次日都会在内心在意的时间点醒来，重生了也不意外，那怕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白昊在早上七点半的时候自然醒来。
洗漱，叫早餐。
然后扯过电话坐在阳台上，准备开始摇电话。
为什么一定在阳台上，只因为白昊不喜欢烟味在室内弥漫，虽然他抽烟。
八点零一分，郑爱国到了工电厂，正在楼下花坛边思考今天开会要讨论的事情，听到秘书说来羊城的长途，他立即小跑着往办公室跑，因为这个时候工电厂也派人在羊城参加秋交会，工电厂在高低压电力设备上还是有些建树的。
本着参加、见识、交流的思想派人去了秋交会。
至于订单。
有当然是好事，没有也不会太失望。
郑爱国小跑着到了办公室，心中想着既然是羊城来的电话，那肯定是有事。
拿起电话：“我是郑爱国，是那位。”
“领导，我是白昊，张建国的儿子，咱们见过几次面，您还给我二十块钱，您不会忘记了吧。”
白昊讲的很细，他不想在解释身份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郑爱国却是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是白昊的电话，更疑惑的是白昊为什么会在羊城，所以郑爱国问道：
“白昊，你在羊城？”
“恩，我在羊城。领导，我有一些小麻烦，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领导你能帮我。”白昊说的真诚，他相信一位拥有十几个分厂，二十几个独立车间，二万多正式员工的大厂副书记一定能够帮自己完成这笔订单，更重要是那果酱。
郑爱国只当是小孩子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而且远在羊城，又能打长途回来，肯定是很着急，不管能不能帮得上，也要让白昊安心。
可他却没有留意，此时的白昊的语气中充满着强大的自信。
郑爱国说道：“你说。”
“领导，有笔吗？一共是五个要紧急处理的事情。”
还要记录，还五个。郑爱国这会才听出味道有些不对，但还是拿起了纸笔：“你说，我手边有笔。”
白昊这才说道：“领导，头一个事是，我和漂亮国人签订了一份订单，多士炉，数量三十万只，合同单价大约在七十五美刀至一百美刀之间，外壳与炉体的型号差别有一点差价。现在的麻烦是，我需要在五十天内交货六万只。还有，我没有出口资格。”
总量接近三千万美刀的订单，不是开玩笑吧。
第十七节 谁敢相信，那怕事实就在眼前
三千万美刀的创汇，工电厂两万人的大厂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郑爱国已经在机械的记录了，记完之后说道：“继续，我记下了，订单，没有出口资格，这是两个麻烦，你继续。”
“领导，接下来是华夫饼机，订单四万只，价格我还没有和漂亮国商人谈好，我需要紧急核算成本，来确定是不是可以涨价以及谈判中我心中的最低价格。这个我爸知道零件内容，我原本定价想放在一百五十美刀，但现在我感觉可以提高到一百八十美刀，相信您明白，漂亮国的客商是很会砍价的。”
郑爱国虽然内心有巨大的怀疑，却不敢相信白昊会从羊城打长途回来说笑话，所以很严肃的回应了一句：
“继续。”
白昊继续在讲。
“漂亮国方面增加了一个附加条件，每一台机器要配售卖十二果酱，这是他们用于当赠品的。果酱是咱们工电子弟李小龙奶奶和婶婶手工制作的，这个能不能大量生产，预测需要不低于三百五十万瓶，最高我也不知道，或许五百，八百万瓶。”
“领导，这果酱是手工熬制的，这几百万瓶还要保证原先的味道，这个难度我认为不小，还要用咱们夏国瓷瓶来装。当然您是工电厂的副书记，这事在您那里或许根本就不是个事。”
“最后一个，我是白丁，我需要一个和漂亮国百思买以及福莱士签合同的主体单位。您说，我爸上班那家区办小厂作来签约主体合适不，似乎不合适。”
郑爱国听完，也详细记录了。
再看一遍自己记录的内容，郑爱国非常严肃的问：“白昊，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领导，我住在白云酒店3302号套间内，我用的也是房间内的电话。这个时候，您看我象是在开玩笑吗？”
住在白云酒店，就凭这一点郑爱国信了大半。
白云酒店不是普通人能住的，秋交会期间，更是住着许多外宾，审核更加的严格。
郑爱国深吸一口气：“我叫人去帮你，你问的情况等我电话，很快。”
“好的，我等您。”
白昊知道，郑爱国叫人过来肯定是要求证这件事情。
那么白昊为什么没有提及昨晚养父张建国让提的好处呢？
这事，白昊有自信。
好处不急着要。
白昊教了杰夫一招，叫狐假虎威。其实这一招用法多样，还有驱虎吞狼，这也是白昊不急着和郑爱国提条件的原因。白昊还在等厉害的老虎现身，白昊相信白蕠一定是只老虎，还是很凶的那一种。
是借老虎的威，还是借的老虎的势，要看变化。
眼下，郑爱国应该是花时间多方求证。
求证的过程一定会很快。
有多快。
一个拥有两万人大厂的副书记必定是有足够决断力的。
郑爱国一转身对秘书说道：“派车，最用快的速度去把张建国接来，告诉他，他儿子白昊在羊城紧急事件，让他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赶紧来。”
“是。”秘书不敢多问，赶紧去找车。
郑爱国一个电话打给了秦州工业厅的办公室，找自己的老战友。
一问才知道，自己的老战友临时顶替了生病的书记去了羊城，也是去参加秋交会。
然后再往羊城联系。
“老李，你立即去白云酒店3302号房，给我工电的子弟撑个场面，顺便帮我们拿下三千万美刀的大订单。”
“三千万，老郑你不是开玩笑？”
“赶紧去，那孩子叫白昊，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我这边还要确定一些成本核算问题。那孩子正在等我电话。”
“好。”工业厅的李爱民二话不说就动身，他相信自己的老战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玩笑。
三千万级美刀的大订单，完成这个任务的人放在整个秦州都要是披大红花的功臣。
白昊靠在阳台上那张被自己从客厅拉过去的沙发上，烤着雪茄。
这一次来羊城，他真正的意图不是订单多少，订单只是顺道的，他想要的只是那些机床零件，还有给自己挣点美刀，订单肯定会有，但原计划内不会大，够回去后让养父的小厂挣点钱，也让陆桥这些临时工能挣点小钱。
而自己想要的，却是那些机床零件。
白昊要在这个时代打造一台夏国想要，却没机会拥有的加工中心，那怕是微型的也好。
可突然订单变的这么大，确实打乱的白昊的计划。
不过还好，昨天确实有一点小小的慌乱和轻微的无力感，可经养父一提醒，白昊瞬间就醒悟过来，自己手上是有好牌的，只缘身在庐山中。
坐在沙发上，白昊一直留心听着敲门声。
不是在等郑爱国所说要来找自己的人，而是在等白蕠。
白蕠是工部外事司的人，这次到羊城为了就是打破夏国家用电器零出口，零创汇这个任务来的，白昊相信白蕠一定能让自己借到势。
话说两边。
张建国正在厂里指点几个工人对技术难点的处理方法，听郑爱国的秘书一说事关自己儿子，心中自然清楚是什么事，扔下手套就跟着走了。
两个厂子距离并不远，开车几分钟的路程。
郑爱国与张建国是认识的，一见面也没客气开门见山就问了：“你知道你儿子白昊去了羊城？”
“恩。”张建国咧开嘴笑了。
已经好几年他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因为生活的重压让他笑不出来。
此时，张建国相信白昊长大了，是可以独挡一面的男人，而不再是一个大男孩了。所以张建国说道：“老郑，我儿子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还麻烦呢。
郑爱国无心吐槽，给张建国发了根烟后直接说道：
“他人好着呢，他说你知道多士炉还有华夫饼铛，他让我赶紧帮他核算成本，他要最终和漂亮国人确定价格。我已经让工业厅的老李去帮他了，这次若是真成了，他回京兆可是要披红的。”
成了。
张建国懂，大厂算成本和他们小厂是不同的，大规模生产可小作坊生产的成本算法也是不同的。
第十八节 嘿嘿，那个，我儿子还行
自己的儿子成功了。
张建国想努力掩饰，可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忍不住。
张建国的八级钳工虽然没有正式的证书，但确实是拥有八级的实力。拿出纸笔三两下就勾画出两台机器的外形，然后是各零件的详细说明。
提到正事，张建国也变的严肃了起来。
张建国开始介绍：
“这个烤盘，我认为最合适的铸铝件加涂层。我娃子那涂层材料配方不错，可涂的却不好，很明显干这活的人手艺不行，这事要专门安排人搞。还有这个控制旋钮，可以改成一体式，也可以单独分开，结构应该这样改。”
“还有……
“还有……
工电两万人的大厂，有的是人才，张建国负责讲，郑爱国负责摇人过来协助。
短短半个小时，连工艺改进都讨论出一套，有负责计算成本的人拿了演算纸：“郑副书记，我们计算过了。这多士炉全部用最好的材料，全不锈钢的，成本也就不到四十块。再加那些花哨的所谓煎蛋模具，印说明书，盒子，包装全算上，在大规模生产的情况下，开模的费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单件成本不超过五十块，人工没算。”
材料成本五十块。
漂亮国人最贵出到一百，还是一百美刀。
别说什么官方汇率，重要的是，这是美刀，是为国家挣外汇。
这利润。
郑爱国惊到了。
另一组也算完了：“副书记，这华夫饼铛贵在花式烤盘上，一台机器配连机器内自带的，送的三个，备一个，共五个烤盘，加上机器本身，我们需要一百块材料成本。我们寻思着，改变托盘的更换方式，不要换大盘……”预算组的人还想出建议被郑爱国直接否定：“先停下，工艺组汇报，三十五天生产六万台多士炉，有没有可能？”
一位车间主任站了出来：“如果原料与配件上不卡我们，再有相应的配套厂子全力赶工，我们车间再给配五十名临时工，三十个包装工，我三十天给你干十万台，立军令状。”
在老工人眼中，这东西有球个难度。
无非就是让人盯的紧一点，保证质量，毕竟是给漂亮国出口的货物。
若是用自己原先的粗放式生产，三十天生产二十万台也敢应。
再说羊城。
李爱民到了白云酒店，在服务员的引导到来到了白昊的房间，有白昊提前告诉过前台，有人找自己，请带到自己房间来，所以服务员打开了房间门，房间门打开的时候正好看到拿着雪茄坐在阳台上沉思的白昊。
这就一眼。
李爱民阅人无数，他相信自己眼光。
郑爱国说的事情是真的，这订单绝对是面前的年轻人拿到手的，而且不是在谈，是已经握在手中。
这年轻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白昊这时也意识到有人进来，赶紧放下雪茄过来迎。
微微欠身：“领导好，您是接到郑书记电话了，应该我去拜访您，只是我在等几个重要电话，让领导亲自上门，我实在是惶恐。”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绝对是老江湖，只是太年轻，这个很矛盾。
李爱民先自我介绍：“我是秦州工业厅的李爱民，虽然说工电是部里直属单位，可我与老郑当年是战友，他让我来看看，毕竟是秦州的人，咱秦州要管的。”
“领导您里面请。要喝茶，还是咖啡。”
“茶吧。”
坐下之后，李爱民问：“你和漂亮国要签的是什么订单。”
就在白昊准备回答的时候，门再一次开了。
又一名服务员带着来找白昊的客人来了，因为是白昊事先交待过了，所以直接就带来了。
白蕠，带着她的助手、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还有一名戴着厚厚眼镜片的技术助手吕大才。
白昊迎了上去：“领导好。”
昨天还叫阿姨呢，今天就改叫领导了。
再看屋内还有人，白蕠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白昊这个小滑头，一定是猜到自己今天肯定会过来。
白昊这时对服务员说道：“我重要的客人都到了，安排送一份组合点心，还要有水果，再来一盒雪茄，一条熊猫烟，还有再来些果汁，谢谢。”
都进屋后，白昊正准备介绍，没想到他们本身就认识。
李爱民作为秦州工业厅的厅长，怎么可能不认识部委的人，白蕠作为工业部外事司的人，他们是有打过交道的。
但，李爱民内心念旧有疑惑。
外事司插手了，还需要工电厂？
这事有古怪。
李爱民不了解事情前后经过，但白蕠却是知道的。在她看到李爱民的瞬间就认定了白昊是一个滑头。
白昊借助福莱士的压力让百思买的杰夫小小的成功了一把。然后推动了两家漂亮国敌对公司的合作。
同样的招数完全可以再玩一次。
借自己给秦州工业厅压力，然后得到足够的好处。反过来，同样可以借秦州工业厅给自己压力，让自己许给白昊一些好处。
至于自己和联手秦州工业厅联手，相信白昊也多少考虑过。
白蕠再一想，滑头也就滑头吧。毕竟能为夏国带来三千万以上的创汇，这个功劳讨要点好也是应该的。
只要不太过份。
“小吕。”白蕠吩咐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就放在会客厅墙角的两只木箱。
她需要专业的技术人员研究一下白昊这两件小家电。
此时，杰夫哈斯也在根据说明文件，正在和漂亮国方面讨论最终的价格。
漂亮国是晚上八点，为了黑色星期五，很难得的出现了加班的情况。
讨论的过程很顺利。
以纯不锈钢的多士炉为例，不加那个煎蛋盘，在漂亮国也有人在计算成本，放在漂亮国的工厂花一百二十元都未必能够造出来，这还不算人工与物流成本。
七十五至一百，这是白昊的预报价，要根据外壳材料不同还有调整。
这其中，白昊并没有提及，那些所谓的十八种花式煎蛋模具的价格。
杰夫哈斯有心帮白昊一把，所以告诉公司，若压价太狠对方肯定会在材料上克扣，不锈钢板的厚度差一点点，材料成本的总价格就能差几千美刀。
第十九节 我要求，奖励减免十块钱学费
一百零四，这是公司给杰夫的最高采购价格，是全不锈钢以及内部最好材料那种的采购底价。
最差的，铁皮加烤漆外壳、黑铁皮面包渣收纳盘的，最高只能给到六十五，而且十八种煎蛋模具要配齐，还要在包装箱百家明显的位置印上百思买特别订制的等字样，以及图案，同时签订两年内百思买东海岸半个漂亮国独家代理的条约。
杰夫哈斯特别强调了一句，漂亮国市场上现有的所有多士炉都没有面包渣收纳盘，这是设计有是专利的。
注册于香江的律所要代专利拥有者收取二十美分外观专利费这事，百思买也认可，毕竟只有区区的二十美分。
既然选择独家代理，就要有最低销售额。
这个交给杰夫哈斯去谈了，预测这东西肯定不难卖，一年十五万台加上分销商的努力，是可以轻松完成。
多士炉在漂亮国的家庭普及率开始慢慢高了起来。
所以这个项目总公司是看好的。
依百思买总部的测算，这个产品能带给公司的直接利润虽然不会超过三百多万美刀，但间接收益或可以高达近千万，甚至是数千万美刀，所以这个项目被帖上的重点标签。
杰夫哈斯也被升任为东方大洲采购主管。
而约翰那边福莱士公司也同样作出了决定，除了头一笔生意给百思买每台五元的转购差价之外，他们也会要求西海岸半个漂亮国的代理权，同样要在产品上印上福莱士订制的图案，同样也会要求白昊生产出类似，但款式有区别的多士炉。
至少要与百思买的区别开来。
明面上，两家还是敌对的，即将为黑色星期五火拼的两家死对头公司。
再回到白昊的房间。
吕大才把白昊的多士炉、华夫饼机拆成了零件，然后推了推眼镜：“我认为，这外观漂亮，制作精美的两件电器是一位高于七级，勉强达到八级钳工的工人师傅的手工作品。就这两件电器的技术含量而言，没含量，对于一位八级钳工而言砸一口铁锅和这个技术等级相同。”
“还有……”吕大才是纯技术人员，他准备了长篇大论要开始点评。
白蕠直接制止了他：“足够了，你把机器重新装好吧，保证重装好还能使用。”
从吕大才的点评中白蕠明白了，李爱民也明白了，这不是靠技术拿到的订单，而是靠思路，靠灵感。
正好设计出让漂亮国人喜欢的东西。
电话很巧的，就在最需要它响的时候，它就响了。
白昊拿起电话：“我是白昊。”
“白昊，我是郑爱国，你爸就在我办公室，我现在以工电厂委的名义告诉你，你放开去谈，拿下订单。产量、成本什么的你都不用去管。那果酱我已经联系了省厅朋友，再加十倍也能给你保证产量，质量。”
霸气！
白昊倒是关心起李小龙的家人了：“这个，这配方是李小龙家里奶奶和婶婶搞出来的，这配方可不能白拿人家的。”
郑爱国给问愣住了。
他派人去李小龙家里，都是工电厂的人，李小龙的奶奶也是工电厂退休职工，一听厂子里要拿自己的果酱送给漂亮国人换订单，二话不说就把配方、流程写给了厂里，还表示自己还能动，愿意去帮着熬果酱。
所以，一分钱没给。
郑爱国想了想：“放心，不会白拿群众一针一线。”
话是这么说，但若不是白昊提醒，可能还真的就白拿了。
白昊也是明白，这个时代就这样，所以也不再多说，只想着自己回去再给李小龙家里带点东西，给钱肯定是不会收的。
白昊放下电话，对着白蕠笑了：“领导，我们秦州工电厂说了，产量、成本、质量我都不用操心，他们包了。”
白蕠看了李爱民一眼，也跟着笑了。心说，白昊，你玩的一手好滑头。原本以为是借部委给秦州工业厅施加订单可能被抢走的压力，或是借秦州工业厅来告诉自己，想插手订单的归属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白蕠心说白昊你是真的不懂。所以白蕠说道：“工电不属于秦州，工电厂是我们部委直属单位。”
卧槽。
白昊的表情瞬间变的非常精彩。
他还真把这事给忘记了，秦州几个超过两万人的大厂可都不是秦州管的，都是帝都直接管理的厂子。
李爱民心里和明镜一样，这会装起了糊涂，指着多士炉说道：“这东西有什么好，漂亮国人却要每家都买一台，我怎么就想不明白，这蛋煎成花不还是蛋。”
正尴尬的白昊调侃了一句：“所以，秦州工业厅这次秋交会成交多少？”
好尴尬。
李爱民心说，自己没事开什么口，让他们自己玩去得了。
白蕠倒是会作人，接口说道：“以工电的产能是可以完成的这个订单的，但工电厂还有部委的任务订单要完成，一些不必要的工作还是让兄弟单位多帮助的好，秦州省一定要大力支持这订单的完成。”
“不是支持，是保证完成。”既然有好处，李爱民兴致马上就来了。
白蕠又说道：“这次订单，原则上还是秦州去签订的，工电也是在秦州地界上的厂子。”
李爱民内心真是感动：“姑奶奶，真是谢谢你了，来秦州我请你德发长。”
好时机，借着李爱民感激白蕠分出订单的蛋糕之时，白昊立即凑了上去：“领导，有奖励没？”
“这个？”李爱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白昊给李爱民发了一根烟：“领导，话说这订单，是不是我要作贡献了？”
这话问的李爱民更尴尬了。
来之前他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订单，而且也没有想过白昊是如此年轻。更没有想过关于奖励之类的事情。
一切为厂，这不是一句口号。
就是白昊的养父张建国实际的行动也是这样做的。
白昊给李爱民倒上茶：“领导，我家老三、老四上工电子弟小学，因为我家不是工电职工，还要学费的，看这事能不能给我家两个小的把学费免了？”
第二十节 节俭又低调的白昊
免两个小学生的学费？
一句话给李爱民说懵了。
李爱民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再看看刚才服务员送来的雪茄。
一盒二十五，美刀。
你家两个小的，一个学期加起来学杂费十二块四，夏国币。你要免？
你确定？
你是认真的？
这让李爱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
摆足了一副要高额奖励的姿态，却只要了十二块四的学费减免，别说是李爱民，就是白蕠都搞不懂了。
白蕠给了李爱民一个台阶下：“秋交会还有几天，可以安排一下将这两样产品参加布展，那怕是多一千台的订单也是有价值的，有了漂亮国百思买的订制加持，相信增加一万台左右的订单是可行的。”
“有道理。”
“还有，安排一个工作小组，算了……还是我们来吧。”白蕠原本想让秦州省安排一个工作小组，专门负责这笔订单的质量与产量问题，可考虑到秦州是一个创汇弱省，并没有足够的经验，所以只能亲自来处理。
李爱民表示明白，他会立即去安排的。
白昊呢，走到阳台上给自己烤了一根雪茄，然后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望着远方的街景张开双臂放声大笑。
在白蕠等人看来，白昊有笑的资格。
换成他们也会笑，这是一个奇迹，谁能想到在夏国家电家出口零的突破，却是这样震撼的一个超大订单。
但没有人知道白昊为什么笑。
只有白昊自己知道。
原本白昊只想接单小生意，挣一点点小钱钱，然后开始自己的布局。
却谁想，别人开局一只碗，自己开局给个食堂，这差距怎么可能不让自己笑几声，白昊心中非常清楚，这种投机取巧的生意就算作的再大，未来依旧被人卡脖子。
拥有自己独有的技术，制定规则，这才是自己重生的意义。
所以，白昊花钱从杰夫哈斯那里买了一些机床用的零件，都是些普通的零件，真正高端的东西以漂亮国为首的人那些人，是禁止对夏国销售的。
白蕠原本想问白昊真正想要的奖励是什么，可站在阳台门口之后改了主意，：“我们就先告辞了，正式签约的时候我会再来，应该是晚上九点，我猜是这样的。”
“恩。”白昊点了点头：“是这样，签约之后会直接发传真给漂亮国那边，然后相互确认，这合约就会生效，然后对方打定金，接下来就可以开始生产。”
“流程是这样的。我回去写份报告。”
“恩，留这里吧，我正好要出门，估计到晚上才会回来。”说完后，白昊也不想白蕠再追问，直接说道：“我要去香江，没有公务全是私事，除了确定专利在WIPO正式申请文件已经递交，我打算去购物。”
白蕠没拒绝，白昊这间套间确实比她们住的招待所好太多倍，而且屋内还有打字机，有电话，有专用的写字台等等。
白昊在卫生间换了衣服后，拿了临时的香江通行证出门了。
白昊刚出门，还没有走远，欧阳芊芊就开始抱怨了：“这个人非常的不好，不好。”
“为什么？”
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开始数落：“首先，他这个人非常的浪费，那可是价值一美刀的雪茄，他抽一半就扔在烟灰缸了。还有，那只笔只是笔杆有一点点裂缝，他就扔了换新的……”在欧阳芊芊眼中，白昊这个人浪费，爱享受，没有一点工人家庭出身的青年人应该有的优点。
“或许吧。”白蕠并没有点评。
不过欧阳芊芊有一句说的没错，白昊没有一点工人家庭出身的样子。
完全不懂什么叫节俭。
吕大才也在旁帮腔：“这支笔，用胶水在裂缝处粘一下，几乎没什么问题，就算是胶布缠上也能再用两年，确实是有些浪费了。”
“就是，这笔要六毛钱一根呢。”
白昊真的是无心的。
重生前，除了粮食不浪费之外，工业品什么的都是物资泛滥的年代，有空去修一只笔，不如买根新的。
别说是笔了，电脑配套的喷墨打印机使用超过一年以上，若是坏了白昊也直接买新的。
虽然重生，可白昊以前养成的一些习惯很难轻易的改过来。
话说李爱民离开白云酒店，赶到羊城秋交会上立即作出调整，先是把原本就没有什么销路的几种电器撤出展台，然后换上了白昊的多士炉，还有华夫饼铛。
当然肯定少不了为明天再搞一个公开的签约仪式作些准备。
秦州工业品电器区换产品了。
这肯定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结果都跑来一看。
反应是一致的。
这什么玩意，摆在这里也会有外国客商买，或许秦州是想摆个小吃摊吸引一下人气？
秦州这边的几家大厂脸色都很难看，被人嘲笑了竟然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秦州工业厅的工作人员只是低头布展，连头都不好意思抬。
唯有李爱民很淡定。
李爱民心说，你们就得瑟吧，明天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安排完秋交会展台的事情，李爱民回到临时办公点给郑爱国打了一个电话。
“老郑，三千多万美刀的订单，这是你们厂白捡的。白昊那孩子提要求，他家里老三、老四在你们厂子弟小学读书，因为不是工电子弟，属于借读生，他告诉我能不能免了学杂费。”
“怎么会有问题呢，没问题。”郑爱国没一点犹豫。
李爱民无奈的冷哼一声：“老郑，你确定你没听错。”
“没听错，免杂费嘛，给免。”
李爱民声调提高了八度：“老郑，你确定你耳朵没问题，还是脑袋也没问题。三千万美刀的订单，你给人家免十几钱块的学杂费，你这老东西也好意思。”
“啊。哈哈，没反应过来。”郑爱国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让李爱民这么一提醒才回神来。
李爱民又说道：“告诉你，你这订单是白捡的，你以为没了你郑老屠，人家就能吃带毛的猪。部委外事司的人也在，很明显比我接触白昊那娃还早，人家需要你，需要你工电厂？”
第二十一节 关于八美分的归属
噢！
郑爱国轻轻一拍脑袋，刚才糊涂了。
马上认真了起来：“老李，你等下，我坐下来你慢慢讲，我听出味道了。”
李爱民又说道：“我看得出来，那孩子是见过世面的，他什么也没为自己要。表面上看是大度，我看实则是看不上问你要的那些点东西。毕竟厂有厂规，我们厅里也有厅里的规矩，凡事有个度，也给不了什么太大的奖励，能自己花钱住白云酒店的人，不差你那点奖励。”
电话的另一端是沉思。
足足一分钟之后郑爱国突然放声大笑：“老李，你别激我。我懂，这订单和你没关系，和我也没有。说句难听的话，有部委的人在，这订单他卖好给任何一省都有人接，这娃懂得知恩图报，讲义气，你也别小看了我们工电，等他回来，老子给他一份奖励，看他收不收。”
“行，我看着。问一句，订单没问题吧，能不能保证质量，保证产量。”
提到正经事，郑爱国变的严肃了起来：“老李，我问清楚了，东西是白昊设计的，但他怎么了解漂亮国人的电器习惯我就不知道了。所有的零件都是他养父去找零件，亲手打磨，最后组装完成。”
“恩。”李爱民应了一声。
郑爱国继续讲：“白昊的养父张建国虽然没有八级钳工证书，但那真是实实在在的钳工八级水平，他把东西讲解的很清楚，这边也作了成本核算，还有生产计划，那边合同一签，详细要求发过来，你给我在材料上支援一把，有几样小东西我工电厂没有备下材料，我五十天给你生产二十万台。”
讲完之后，郑爱国又给提了另一个思路：“或是，联络几个关系好的厂子，把零件分下去，我们厂最终负责组装，你老小子也有脸面不是。反正，生产没问题，只要你顶住事。”
郑爱国提到这个思路和白蕠给的建议是一致的，既然郑爱国主动提了，李爱民也不需要再开口请求，这倒是好事，语气也开心的许多：“好，老郑，这事办好了，给白昊那娃发奖励我也给你锦上添花一把。”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一天过去了。
白昊回到之后，将两只行李箱扔进了房间，然后直奔杰夫哈斯的套间。
白昊与杰夫确认了可以正式签约之后，请李爱民和白蕠过来。
谁想，李爱民还带了一个人，倒也不算是不相关的人。
秦州省外贸厅的副厅长葛明诚，这次秦州来参加羊城秋交会的代表团副团长之一。然后白蕠也叫上了欧阳芊芊，当翻译同时兼职作会议记录。
几人到了之后，约翰也过来了，他也和公司谈好。
因为两家公司有协议，在杰夫这边最终定价的基础上，每台加五元，所以约翰有权知道杰夫哈斯与白昊最终签订的价格。
白昊看欧阳芊芊紧张的连笔都握不住，便开口说道：“今天就是几个朋友聊聊天，把事说清楚了，顺便签个字，没那么多规矩。”
在白昊看来，这就是聊天。
但李爱民与葛明诚却非常严肃的认为，这就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议，因为今晚就能订下合约的细节，然后签正式的合同。
杰夫结束了公司的通话之后放下了电话。
“亲爱的白，关于价格问题，我要申明的是，依照国际惯例，订货数量越大那么我们就应该得到相应的折扣。所以，我再一次坚持全不锈钢的多士炉，我们报价九十六元每台，而且我们要求给小煎锅加一只玻璃盖子。”
九十六美刀。
葛明诚瞬间就想说，签，马上签。
可他虽然是领导，但今天谈判的主体是白昊。
白昊烤着雪茄，慢吞吞的抬起头，看着杰夫哈斯笑了：“让你的国际惯例见鬼去吧，你们是买断了漂亮国的所有产品销售渠道，所以……要加钱。还有，我可以在圣诞节前，让工厂疯狂的加班，给你完成十万台，你要不要出点加班费？所以……要加钱。”
“十万台？”杰夫哈斯确认这个数字后问：“要签在合同里吗？”
“当然。”
白昊自信满满，他相信官方的力量。
官方可以调动非常巨大的力量，无数的工人，日以继夜的加班，别说是十万台，就是二十万台也能在三十五天内完成。
杰夫哈斯想了想：“如果完成十万台，我可以考虑九十九块八，这是最后的报价。”
“凑个整吧。”
杰夫哈斯很严肃的摇了摇头：“不，还有二十美分是要支付给专利的费用，这钱因为我们代扣了，然后支付了专利持有公司，这个会有补充协议。”
这让白昊先是愣了一下，杰夫哈斯似乎把钱在交易的中间直接扣除了，不用自己再想办法从工电厂收这笔专利费，还有这样的操作。
不过白昊没怀疑，因为杰夫哈斯既然敢这样操作，那就肯定是合法的。
那么订单的实际价值便是：
百思买公司实际出的一百元每台，夏国这边得到的是九十九块八，两毛的差价就是专利费。
白昊伸出两根手指：“就差二十分，你为什么不再加点，一百块零二十美分？”
“白，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杰夫，好吧，你赢了，就是九十九点八美刀，写下来吧。”
杰夫哈斯看了一眼约翰，约翰显然对这个价格也很满意，杰夫哈斯这才将合约放在桌上：“九十九元八十美分……”写的时候，杰夫哈斯还在想白昊的话，为什么白昊这么自信会增加订单呢，所以手上没注意，写成了九十九点八八。
等他反应过来准备撕掉这一张的时候却被白昊按住了：“用我们夏国的话来说，这就是天意，或是上帝的意思，八分钱，签字吧。”
八分都不放过。
李爱民惊的张大的嘴巴，葛明诚一只手都握在印章上，他狠不得立即扑上去按下印章。那位翻译呢，心说这男人真狠，八分钱都不放过。
第二十二节 白昊，孤儿
八美分的误填，是重写，还是认可。
约翰也在一旁支持了白昊：“没错，我相信这事传回总部，他们也找不出你的错误了，这就是上帝的安排。”
杰夫哈斯苦笑着签了字，葛明诚如闪电一般签名，用印章，生怕有变故。
八分钱。
十万台就是八千美刀，这是一笔非常巨大的钱数。
一份又一份的合约写完，传真到漂亮国百思买总部，此时夏国的夜晚正是百思买的早上，确定无误，订单便可以生效。
完成签约，约翰拿了瓶酒倒了好些杯，分给众人：“庆祝一下，毕竟也是一笔非常巨大的合约，千万美刀级的采购，在我们福莱士公司每年也并不是很多。”
“干杯。”白昊第一个举杯。
合约签订，庆功酒也喝了，白昊告辞拿着合约离开了杰夫哈斯的套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出杰夫的房间，葛明诚接过白昊手中的合约，象个孩子一样小跑着往电梯去了，他要赶紧去报备，李爱国也赶紧追了上去。
看葛明诚和李爱民象两个开心的小孩子一样小跑着往电梯方向去了，白蕠一招手带着欧阳芊芊也准备离开，可没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问一句，你叫白昊，你父亲叫张建国。我也是白天的时候才知道。”
“我是孤儿。”
“没找自己的亲人？”
“张建国就是我爸，就这样。”白昊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一直到重生，白昊也不知道自己亲爹亲妈是谁，家里另外四个，倒是小五后来有人冒充她娘跑来闹过一次，最终核实是假的。
其余的，连同白昊在内，上辈子张建国就是爹。
白蕠又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白昊摇了摇头：“我不要，我作贡献了。”
信你个鬼！！！
白蕠没再问，带着欧阳芊芊进了另一部电梯。
电梯内，欧阳芊芊问：“白姐，他不要奖励，这一点还是应该称赞的，看来是个好人。”
白蕠看了一眼欧阳芊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以退为进你听说过没有，这么大的订单，他回到秦州的时候是应该披红领奖的，他却只要了自己弟妹十几块夏国币的学费减免，这只能证明他所图要么工电厂给不了，要么是还憋着什么坏呢，在等机会。”
“大概听懂了。”欧阳芊芊其实没听懂，她只翻译，不太懂太费脑子的复杂算计。
说自己大概听懂，只是不好意再多问。
突然欧阳芊芊说道：“我和秦州工业厅的人在准备合约材料的时候闲聊过几句，他们倒是有人查过那个白昊。”
白蕠纯粹的好奇的一问：“查什么了？”
欧阳芊芊回答：“很多年前，他养父张建国是工电厂十四岁就进厂的学徒出身，刚刚评上二级工，跟着厂子去YL市一个县上的火电厂调试设备，在那里待了有半年。”
听到榆林的时候白蕠整个人就紧崩了一下。
欧阳芊芊继续讲：“而后，张建国在那里交了一个朋友，听说是很有学问的人，死于传染病什么的，留下的孩子有人要扔沟里，都说也有传染病。张建国就把那孩子带了回来，就是白昊。”
许多信息集中在一起，这和白蕠曾经调查过的地点对上了。
欧阳芊芊这时说出了最重要的一个信息。
“对了，有人提过，白昊的亲爹姓白。在那村子有人喊他木头什么的。”
木头，姓白。
白慕。
想到这个名字，白蕠眼前一黑，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从她的父亲恢复工作，复职之后，对于失踪的长兄，白蕠已经花了四年时间调查，最终查到的就是YL市那个县，火电厂旁边的一个村子。
欧阳芊芊赶紧去扶。
白蕠只是摆了摆手：“低血糖，也是有点累了，一会买瓶汽水一喝就好。”
“白姐，我扶你。我有糖。”欧阳芊芊拉开自己的小包，白蕠一看竟然是白昊屋里酒店送来的点心，欧阳芊芊却是振振有词：“那个白昊太浪费了，他不吃放在那里，傍晚又会叫服务员换新的，我拿了是节约。”
欧阳芊芊又开始了，数落着白昊身上的错误。
从不知节俭开始，一直再到穿衣打扮。
白蕠已经无心在听，这些都不重要，她更在意的是另一层信息，白昊是张建国从YL市那个县的火电厂旁的村子捡回去的。
白昊并不知道这些。
他在房间里已经开始看羊城的旅行指南了，明天有一个公开的签约仪式，完成签约之后杰夫与约翰就会去渡假，而白昊也决定去渡假。
杰夫选择去西方大洲，约翰打算去暹罗国。
连护照都没有的他，只能选择在羊城周边找地方渡假了。
翻了一会旅行指南，白昊拿起了电话，算一算时间，这会养父应该给家里四个小的照顾着吃饱喝足，然后检查了作业，又回到厂里值班了。
“爸，合同已经正式签了。”
“我知道。”
“你知道？”白昊倒是有些意外。
张建国说道：“你那边刚签完合同，工电厂就派人过来了，都是好事。你大熊叔也急着回厂子，他们要压铸至少八万个华夫饼烤盘，另外还有差不多十四万个烤盘交给了庆东厂的铸造车间。”
张建国语气很慢，一件件的把许多事情都讲给白昊听。
可白昊却想说，张建国有事瞒着自己。
张建国是个话不多的人，每次讲许多不相关的话，说的非常非常多的时候，就是有什么不想说的打算隐瞒。
隔着几千里，白昊也不好问，只是跟着打哈哈装糊涂。
终于，张建国讲完这些不相关的事情后说道：“厂子里也要生产些小零件，你去休息吧，我要安排一下看怎么生产。”
“行，爸你也注意休息。”白昊最终还是没问，那怕他猜到张建国有事隐瞒。
张建国放下电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就在他桌旁，郑爱国就坐在这里。
郑爱国说道：“这是出口创汇的订单，别说是我们欺负谁。你自己说，就修配厂子里的这些人，他们靠得住。如果质量出了意外，谁能扛得住？三千万美刀的订单，这是通天的事情，我反正是作不了主的。”
第二十三节 推土机，拆
张建国拿出羊群递给了郑爱国一根。
郑爱国倒也没嫌弃，让张建国给自己点上，张建国这才说道：“我要是不明白这道理，刚才就给娃说了。”
“没错。”郑爱国非常清楚，白昊要为这事闹起来，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相当的尴尬。郑爱国接着说道：“现在看来，我的提议是最好的方案。你们这小破厂直接关了，所有有人并入工电修配分厂，设备挑有用的，其余的直接卖废铁。”
张建国没吱声，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他没权力答应，也没权力拒绝。
郑爱国靠近张建国：“我私下告诉你，这小破厂一关，我马上安排人把破烂处理掉，然后对整个厂房来个大整修，然后挂牌工电厂直属第九分厂，厂长副科级干部。你儿子白昊就是厂长，有些地方开始尝试承包责任制，你知道什么叫承包制吗？”
张建国抬起头：“听说过，有些村子开始实施土地联产承包。”
“不是，不是。”郑爱国打断了张建国：“在两年前，有一个县级小厂，是个瓷器厂。亏损的要办不下去了。十名工人承包了这厂子，结果才十个月时间，效益显著，扭亏为盈，全员劳动生产率比承包前提高4.7倍，工人收入是原来的3倍多，这是上过报纸的。”
张建国摇了摇头：“我不懂。”
“我猜，你儿子估计懂。一句话，给他开个厂子，他当厂长，每年给工电上交多少钱，留下多少钱，怎么留，留完了多余的钱也是有规矩的。两成是职工福利基金，一成是奖金，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这是有公文的，回头我找来给你看看，让你也进步进步。”
张建国却是笑了：“你让全厂子的人怎么看我，我把厂子出卖了，然后给我儿子换好处。”
郑爱国也跟着笑了：“张建国，我把你一脚踢到皂河里去，有他们什么事。这事从头到尾，关这厂子上上下下有屁的关系。这烂摊子，你拍拍屁股走人谁也说不了半个字你的不是，你当我工电厂没地皮，老子直接开荒盖新厂行不行。”
郑爱国站了起来，推开门就站在门口，丝毫也不顾忌车间里还有人在干活，大声说道：“这满厂上下，谁敢蹬鼻子上脸，老子就砸了他的饭碗。”
见这反应，张建国赶紧把郑爱国拉回来，将门关上。
郑爱国冷笑几声：“这帮孙子。”
郑爱国骂的难听，可张建国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别说是他，办公室门外车间里干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听到郑爱国的话了，可谁敢抬头。
不是怕了郑爱国的威风，而是他们厂子整成这样，谁能抬起头。
犯事的逃了。
有点本事的走门路调走。
留下的全是渣滓。
不是懒的，就是滑的，偶尔还有几个干活的，却也是没出师的徒弟。
工电想让张建国调过去，给八级工工资的事情，满厂谁不知道。
可厂子出事之后。
若不是张建国留下当了一个代理车间主任，怕是有活进厂都干不出来，这厂子真的就关门了，然后所有人只能等着领区里发的那一点点生活费。
最近是有小道消息在传，张建国的儿子在羊城办了件大事，可这事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他们谁家的儿子。
办公室内，郑爱国拍了拍张建国的肩膀：“建国，你当学徒的时候就在我管的车间，你师傅难道没教过你。帮人有个度，有度就是恩，过了就是罪。”话说到这里，郑爱国感觉自己说的重了，马上改口说道：“不过，你仗义我知道，收养五个小家伙，是个爷们。但这次你听我的，我五十了，走过的桥比你多。”
张建国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郑爱国说的是对的。
看张建国点头，郑爱国亲自给张建国点了一根金丝猴：“建国，郝态那厂我怎么就不卡，因为那厂子是有真材实料的本事，他们压铸的烤盘那质量很硬，他们造八万只烤盘，奖金再不多，今年过年买酒买肉买新衣，铁定是够了。”
“懂，懂。”张建国被彻底说服了。
郑爱国拿起电话接通了工电厂：“叫推土机过来，给我拆。”
当晚就开始拆。
郑爱国又对张建国说道：“建国，你的心情我要照顾，你的面子我也要给。可你想一想，你当学徒的时候老子就管一个车间，论辈份你叫我一声叔也不过份，可我为什么要把你摆在台面上呢，为啥要给你面子。因为，你儿子够本事。”
说完，郑爱国问：“懂了？”
“大概懂。”
“懂就对了，你够本事，才有脸面，纯粹当老好人没什么脸面。想当年，老子那年才十四，一把木枪跟着我们队长去挑炮楼，凭什么炮楼里新枪、好衣服让老子先挑，因为老子立功了，雷子甩的准，直接扔进炮楼里。有本事，才有人把你当回事。”
讲起少年时代扛枪打小倭子的事迹，郑爱国一下就收不住了。
这故事，至少能写一本书。
张建国这会有心事，听不进去故事，他也不知道白昊有没有提到工电厂给一个正式工指标，还有工电厂盖的新房能不能分一套这事。
可郑爱国讲的起劲，张建国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这事。
好不容易想问了，却没了机会。
工电厂的拆迁队到了，原先这修配厂接的零件加工的活，工电厂修配分厂已经全部接手，所有的人员都给发了一纸通告，明天去工电修配分厂接受考核，关系转到工电，原先是正式工的，工电考核后依水平对准标准评级。
原先是临时工的，依旧还是临时工。
至于近一周内，没在修配厂上班的人，全部清除，不算人数。
一整夜，这条在铁路边的破旧厂子，除了围墙，还有几栋当年毛子国建的红砖小楼，还有主车间的大棚之外，其余的全部推平。
工电厂开始对这个老旧的，破烂不堪的区办修配厂进行大翻新。
第二十四节 又一个讲道理的人
依郑爱国的要求，连厂区地面都要重新铺上一层青砖。车间厂房内所有的机器拆了，有用的当零件拆，过于老旧的当废铁回炉。地面打水泥，自流平。
原先办公楼和车间相连的那破棚子推平，换上葡萄架。
车间内的办公室推了，改原先的车间办公室小棚屋为车间内小二楼，用红砖来建。
这个时代并没有人去投诉噪音污染，轰隆隆了一夜，一直到次日清晨这里倒是围了不少退休人员来看热闹。
厂门口的柱子上重新涂了白油漆，有人开始在上写字。
先是工电厂的全称，然后字体变小半号，直属第九分厂。
工电收了区办修配厂，这事部委备案、秦州省工业厅特批，根本不需要吃瓜群众知晓。可突然在门柱上涂写的新厂名怎么可能不让吃瓜群众围观。
立即有一个老人上前：“这位小领导，我问一句。这厂子不在了？”
“没了。”
“那，那我们以前退休人员工资、药费报销去那里办？”
写完厂名的宣传布干事准备正吩咐助手收拾涂料，厂围墙上等工人们涂完白灰之后，相应的漂亮图画、宣传图画等等，他们都要画好，涂上。
听退休老工人一问，当下就回答：“去工电厂总工会，那里去办。”
“那，那。”退休老工人很激动：“那拖了半年的药费报销，还有差我们两个月的退休工资呢？”
“凡是正式退休的人员，去工电总工会办手续，以后看病去工电厂医院，以前的遗留问题，工会那边会有专人办理，今天就可以去，有专人接待。”
呼啦啦，围观的人一下就跑了一半。
原本就是小厂子，退休人员并不多，听说工电厂以后管他们的退休问题了，立即奔走相告，然后拿着以前小厂子里给自己的所有手续，证明文件，医疗报销欠条等等，结伴往工电厂总厂而去。
工电厂内，这事有支持，也有反对的。
工电厂书记与厂长联手支持了副书记郑爱国，包括他合并那小厂，以及其他的一切。
厂长鲍守信推进门来，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正在查看多士炉订单生产计划的工电厂书记付强问：“怎么，还有人想提反对意见。”
鲍守信摇了摇头：“那边改造已经开始，几个分厂和车间，还有工业厅安排一起合作的配套厂子今天就开始调整设备、安排班次准备生产，几个厂子联合成立了一个质量与产量保障小组，反对的人这会说什么也晚了。”
付强摇了摇头：“这些人没见识，他们反对的理由无非就是接了与咱们主业务不同的活，可他们懂什么，几千万美刀的外汇对于咱们引进外国先进设备有多大的帮助，至于第九车间，他们懂个屁。”
鲍守信只说了六个字：“君以国士待我。”
付强点了点头：“老郑就是这个意思，他说张建国这个人非常仗义，那怕不图将来的回报，仅说这三千多万美刀的订单，我们工电厂就要以国士之礼对待他儿子，这是咱们工电厂的仗义。”
两人正说着，工电修配分厂的胡荀跑来了。
“付书记、鲍厂长，有人到我们分厂闹事。这事，你们要管管，我反正管不了。”
付强问：“先说什么事？”
“十好几个人带上全家，加起来四十多口人闹开了，他们来报到，可花名册上没他们，厂办主任没收，他们就带人来闹了。”
付强正思考要怎么处理呢，鲍守信已经拿起电话：“保卫处吗？我是鲍守信，有人在咱们修配分厂外闹事，把带头的给我抓了，其余的赶走。不愿意走的，找个空仓库全部关进去，我还就不信了，工电两万多人的大厂，几个小兔崽子就敢闹事。你们要是搞不定，就叫民兵团长来办。”
保卫处接了电话，都用不着处长出动，负责西片厂区的三科科长，拿着哨子摇人，打开器械室的门，全部带上长喷子出动。
工电是国营大厂，民兵团是配有重机枪的。
挂断电话，鲍守信劈头盖脸就指着胡荀骂上了：“你是不是废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废物。就你这球样，我要查一查，你到底怎么当上修配分厂厂长的，我工电十几个分厂厂长，就是副食厂的厂长一个婆娘都没见怂过，你怎么这副球样。”
付强笑着把胡荀往外推：“赶紧回去处理工作，快去，快去。”
胡荀连头都不敢抬，小跑着就往办公楼外去了。
鲍守信拉开门大骂：“就你这球样，再废物一次，我下放你去让废品站站长。”
胡荀那敢回头，跑的更快了。
鲍守信正准备再骂，自己办公室桌上电话响了，付强指了指电话，因为这不是他的办公室，所以电话响他是不会接的。
鲍守信这才关门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我是工电鲍守信。”
“老鲍，我李爱民。订单追加两万台华夫饼铛，交货日期十二月十六日前，这是西方大洲那边的订单。还有多士炉，估计要追加至少六万台，中午之前我让人传真给你型号，这些多士炉的交货日期是在十二月五日前。”
“恩，知道了。”鲍守信没多言，这事他知道了就够。
李爱民显然也没空和他多说，听到鲍守信说知道了，也就挂断了电话。
鲍守信转头对付强说了一声：“订单增加了，随便又是几百万美刀。白昊这娃有点邪，这事也邪的很。”
确实邪乎。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羊城，秋交会，会场。
这里有专用的签约台，公开的。
大订单签约会有一个仪式，杰夫哈斯与约翰麦克莱恩都在场，白昊也在场。
签约仪式开始，白昊站在一旁就是不上场。
工电高压电器分厂厂长张昌兴是工电厂这次来秋交会带队的头，他看了看白昊，又看了看李爱民，摇了摇头，他也不去。
开玩笑，又不是自己谈下的订单，凭什么自己去。
露脸的事情虽然是好事，可回头让人戳脊梁骨，说自己抢了年轻人的功劳，这事不能干。
第二十五节 收钱，数钱，麻袋装钱
工厂第七分厂，高压电器分厂厂长张昌兴不愿意上台。
白昊更不去了，他又不是工电厂的人。
这三推两让的，最终被葛明诚给推了上去，他作为秦州外贸厅的副厅长，可以代表相关工厂签约。
有许多看热闹的，看这边左推右让的，谁都不愿意上去。
就有人说了：“秦州能有什么订单，估计不足百万美刀的订单，都感觉脸上无光，想安排一个小年轻去顶个事，这年轻人倒是机灵。”
秦州，在春交会的纺织品倒是有些亮点，工业上除了矿石之外是光头。
去年，秦州创汇成绩排整个夏国第二十六。
夏国总共三十一个省、自治州、直辖市。除去五个偏远，又自身穷的掉渣的自治州之外，秦州排在倒数第三。
也就是比西海省、陇右省能强一点。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却是，那台几乎被秋交会所有人认定了，是秦州为了增加人气摆上的零售小吃机器放在签约台上。
然后巨大的图板，上面写着订单一千七百万美刀。
“什么，就那小东西，卖了一千七百万美刀？”
这事，真的由不得其余各省参展厂子惊讶了。
杰夫哈斯上台签约之后，大图板没撤，约翰麦克莱恩上台签约，然后增加了一块大图板，总订单，三千四百万美刀。
卧槽！！！
整个秋交会震动了，昨天还嘲笑秦州的许多人都往前挤，他要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卖出去三千四百万美刀。
秦州一家厂子在东郊的毛巾厂代表眼睛都瞪圆了：“我的乖乖，我们厂卖了五百万条毛巾，竟然没人家零头多。”
更惊人的在后面呢。
当下就有一个来自西方大洲的电器零售商挤到台前，看过说明书，又看了两种展示包装上百思买与福莱士两家公司特别订制的标志，也就思考了不足五分钟，走到葛明诚面前：“请问这两件商品的价格。”
葛明诚眼看着白昊要跑，快走几步把白昊拉住。
白昊可不愿意了：“我要送他们去机场。”
“等一下，报个价再走。”
“报价单在这里，上面有详细的折扣与加价规则。”虽然白昊想跑，可看到是来自西方大洲的客商，还是报了价：“这个要一百一十美刀，但不能使用漂亮国两家电器商的订制包装，和他们已经订制的外观，我们还有其他外观可选。若是普通的铁皮烤漆外壳，加普通的铁丝内支架，最便宜的六十九美刀。”
白昊简单的作了介绍。
没等这位西方大洲的客商说话，就有人抢着问：“漂亮南大洲，最便宜这种订五千台，高级的五百台，圣诞节前是否可以。”
“当然，没问题就签约。这合约是漂亮国律所的制式合约，百思买也签的是这种。只是他们时间要的紧，紧急补货是要加钱的，毕竟工人要加班，所以圣诞节前，一台加两美刀。”
“签了。”
这位客商要的少，但看到百思买订购的十多万台，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数字，可大概价格也能推算出数量。正是这大订单给了许多漂亮国之外的电器零售商信心，这东西肯定有市场。
西方大洲这位还想问几句，可马上挤过一人：“我们淡马锡订购一千台最高级的，一百一十五美刀，要求十二月前交货，是否可以。”
既然加钱了，好说。
白昊拿出一张合约：“签吧。”
杰夫与约翰两人看这情况，对视一眼都笑了。过来和白昊拥抱了一下：“不用你送我们去机场了，看来你有许多事情要办。”
白昊也拥抱了二人：“这样吧，明年二月我邀请你们过来看新产品，顺便泡温泉。”
“好的，我们等你的邀请。”
杰夫与约翰也算是秋交会重要的客商，展会自然有专人送他们去机场。
白昊呢，被困在会场想走却走不了。
那位西方大洲的客商最终也不问了，直接下订单，两万台华夫饼铛，四万台多士炉。
这东西有多高的技术？有什么神秘之处？
夏国五湖四海的参展厂商开始关注了，一位来自晋州的厂子代表也上前问：“我们买十台，有货吗？”
白昊连头都没回：“没有，低于一千台不卖。”
“恩，买十台，三千块行不行？”
白昊一回头，看到对方那张非常认真的脸后裂开嘴笑了：“五千，五台多士炉、五台华夫饼铛，我可以在半个月内交货，先付钱后拿货。我可以安排人坐火车送到你们指定的地方，别搞价，搞价就没得商量。”
“五千，就五千。”这位咬牙切齿的开始让自己的人拿钱，白昊倒也客气：“打欠条，今晚上八点之前付钱就算数。”
“好，就五千，半个月内。”
有一个，就是十个。
只要买，十台五千夏国币，白昊没有一点犹豫。
有给钱的白昊就敢收。
不过，正式收钱之前白昊借口去管理处借纸笔，跑去管理会转了一圈才回来正式收钱。
不一会功夫，白昊手上就握了厚厚一叠子交货地址和欠条，至于钱，白昊找了一个麻袋直接往里塞。
一万块就是四块砖头的厚度，十万块必须用麻袋装。
这个时代，最大的票面就是大团结，十元。
张昌兴看不下去了，叫工电的人挡住了还在往里挤的人，大喊着：“总让人喝口水，放个水吧。等会，等会。”
工电的人和秦州其他厂的人拉起了一道人墙，张昌兴拉着白昊往一旁走。
两人走到远处，张昌兴低声说道：“你看不出来他们买十台，而且花五千图的是什么？”
白昊发了一根烟给张昌兴：“买回去拆着玩呗。”
这话说的张昌兴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看着白昊的漂亮打火机在自己面前晃着，急急就问：“你知道他们拿回去拆，还给他们？”
白昊压低声音：“他们想拆就拆好了，他们不知道，我是百思买东方大洲采购助理，我每周还要领二百八十九美刀的工资呢，百思买发的。”
第二十六节 这东西比砸铁锅还简单
白昊还是漂亮国公司的员工。
真是这样吗？
不对。
张昌兴虽然不相信白昊刚才说的，但他却清楚的知道白昊不怕这些人把多士炉买回去拆了，拆了图什么，不就是仿造嘛。
白昊又说道：“张厂长，你认识吕大才不？”
“不熟，但能说上几句？”
“今晚，你问问吕大才，多士炉是个什么玩意。”
张昌兴不想去找吕大才了，问道：“你直接告诉我，他怎么评价这多士炉的，这东西好不好仿制，有多少技术含量。”
白昊强忍着笑：“他说，这砸口铁锅都比这个技术含量高。”
吕大才的原话是，这东西和砸口铁锅一样。换到白昊这里，这东西还不如砸口铁锅呢。
张昌兴毕竟是能当厂长的人，伸手拿过白昊的打火机给自己把烟点上：“你小子，有才。你为工电弄了这么大的订单，工电给你招工指标是打你的脸，肯定是个干部指标，有兴趣来我们高压分厂。”
“恩，谢张厂长看得上我，只是这事，回去再议，再议。”白昊没接这话。
张昌兴也没再提。
白昊却又说了一句：“这多士炉工电厂也是头一次生产，刚开始的时候残次品肯定非常多，有个几百上千台，我拿走，毕竟这不是收了这么多五千块，总要给人家交货的嘛，当然这好处一起分，一起分。”
张昌兴摆了摆手，没接这话。
这钱，工电不能收。
若是收了，将来这夏国不知道多少厂子能背后把工电骂死。
至于白昊，你不怕被人骂，工电可怕的很呢。
张昌兴这类的老狐狸并不是个案，能带队来秋交会的怎么也是百年修为的狐狸，只是他们对上白昊还弱些，但遇上千年万年的，白昊也不怂。
这不，在观望了一会之后，真正的万年老狐狸也没忍住诱惑走了过来。
来自晋州，真正的顶尖大厂，全厂拥有正式职工一万七千人，作为大型机械厂，两年前没有了计划任务订单，只能找米下锅。
秦州工电三千多万美刀的订单香不香。
真香。
厂长来到白昊面前：“小同志怎么称呼。”
“我叫白昊，老同志您好。”白昊热情的递上一只熊猫。
这烟，也是见人下菜，寻常人未必认识这烟。
对方看到烟微微一愣，感慨了一句：“小同志这烟顶好的，我工作这么多年这算是抽的第三根。”
“挺好抽。”白昊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我叫张建业，来自晋州的晋阳农业机具厂，小白同志这收条上没有公章，也没有工电的印章，更没有秋交会的备书，这事举报一下小同志怕吃不消吧。”
白昊往椅背上一靠：“老张同志，你这一套若是有用，早几百人去举报了。”
张建业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刚坐下，又一个人拉了椅子也坐下来，然后丝毫也不客气的拿起白昊放在桌上的熊猫给自己点了一根，吐了一口烟气：“恩，这烟整个羊城只有友谊商店和白云酒店有卖，要用外汇券，小白同志很有门路。”
“张建华，来自凤凰山城重型机械厂。大家给面子，让我扛旗，勉为其难当个厂长。”
白昊伸手从地上拿起自己皮包，这还是从香江买的。
然后打开门，拿出两根雪茄分别递给两人：“麻烦问一句，两位老张同志有没有失散的兄弟什么的？”
张建华牛眼一瞪：“啥意思？”
“我爸叫张建国。”
两人听完哈哈一笑：“你爸三十四了吧，我们厂子叫建国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
“啊，恩。”白昊倒是没想到这名字曾经重复率这么高。
张建华瞪着白昊上下打量好一会：“你多大？”
“别盯着我看，我是石头里掉出来我爸捡回家的，给两位伯伯看样东西。”白昊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盖有秋交会管理处的公章，内容大概就是允许样品给兄弟厂子用于交流，兄弟厂子支付样品成本以及送货的费用等等。
张建业心说，这是在回应自己刚才说要举报的话？
没必要。
白昊压低声音说道：“明年，秦州不会再生产多士炉和华夫饼铛，一台都不会生产。所以，谁爱买谁买，拿回去想怎么拆怎么拆。实在不会拆的，给我一千块我找人画好图纸给送家去。”
张建业沉默了足足一分钟，默默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千块放在桌上：“虽然感觉不怎么相信你，但买你十台，有时候人要有交学费的觉悟。”
张建华也拍下五千块：“我信，只是明年估计能在这里打出粪来，一台那什么多什么炉，能卖上四十五美刀我跟你姓，没几个冲着挣钱去，都是为创汇。”
白昊只是笑笑，收下五千，然后手写白纸收款单，再用一个高级的本本详细的登记了订单内容，让两位厂长签字确认。
两位厂长签完字，白昊才说了一句：“那雪茄一根一美刀，我住在白云酒店3302室，如果两位伯伯真想起有什么失散的兄弟什么的，可以来找我。”
张建业与张建华，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如果不是今年秋交会他们都不知道还有对方这号人。
名字什么的重复了，有些特定的名字，在特定的时代确实非常非常多。
但两人真正吃惊的却是白昊住在白云酒店。
要知道就是部委来的工作人员，也没有住进白云酒店的，看来这个白昊真是有点不同。
八点，白昊准备收摊。
自己的皮包挂在脖子上，右手一只麻袋，左手也一只麻袋，就这样扯着麻袋绑口拖在地上，一步一晃的往门外走去。
他已经叫了车，白云酒店给派了车。
这绝然是今年羊城秋交会的一道景，一个穿着进口名牌服装的年轻人拖着两只麻袋吃力的往外走。
忙了一整天的白蕠也准备回招待所，远远的看着白昊那样子就问身边人：“他买了什么，还用麻袋装。”
“钱。”
“买了什么？”
“那是钱，两麻袋钱，小半是大团结，五元成捆的就有四十捆，总数接近五十万吧，有人算了，那两麻袋钱至少一百六十斤。这会银行已经下班了，看他搬到招待所晚上能睡实在不。”
此人说话时，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着实让人看着想打他。
第二十七节 回家，连夜打包回家
打人是不对的。
看着这幸灾乐祸的表情，白蕠冰冰冷的回了一句：“住白云酒店顶楼豪华套间的人，晚上肯定能睡踏实。”
正说着，白云酒店的小车就到了。司机赶忙下车帮着扛麻袋，然后放在后座上。
钱有什么麻烦。
白云酒店安保一流，放在自己房间内白昊相信一毛钱都不会丢。
只是，白昊不想留在羊城了。
回到酒店，白昊拿出百思买授权，在淡马锡制作，并邮寄过来类似工作证的纸片，请白云酒店帮自己订了火车票。
原本的渡假计划也因为这十天或是半个月要交货的夏国国内订单给打乱了。
当然，带着两麻袋钱，也不怎么方便去旅行了。
在没有轮式行李箱的时代，白昊无奈的花钱买下了白云酒店的一个金属小板车，回房间后捆了五道绳来收拾自己的行李，足足把两尺半长、一尺半宽的金属小板车堆起了一米高的行李。
来的时候，扛大包，回去的时候拉板车。
挺好。
当天晚上，白昊就拉上自己的小板车，坐上了回京兆的火车，虽然要在豫州的商都转一次车，可白昊就是不愿意坐飞机。
他对这个时代的飞机，多少有点紧张。
除了紧张飞机，听说火车有单人小包厢，白昊非常想试试感觉。
羊城秋交会一般分三期，每期五天。秋交会第一期，还有一天时间才结束，白昊的乘坐的火车已经进入荆南省了，距离家越来越近。
大早清，展会刚开始，还有想来买十台样品机的夏国厂子。
李爱民惊奇的发现，白昊没来。
打电话到白云酒店一问，白昊昨天晚上已经买了回京兆的火车票，走了。
“这个混账小子。”李爱民是真骂人了，他知道今天依旧还会有一些小订单，虽然不大，可就算只有一千台，也是十万级的创汇业绩，蚊子再小也是肉，断然是不能放过的。
“无组织，无纪律，没人管。”李爱民给的点评和白蕠最初时给的完全一样。
白蕠呢，她们已经成立了保障零突破家用电品外贸订单小组，还有两位原本参加羊城秋交会的外贸相关帝都单位的同事加入以及一位负责技术检测的新成员从昨晚就从帝都上了火车奔赴京兆。
所以呢，严格意义上，李爱民只是这个订单的协助者。
执行与监督是在白蕠这个小组的权限内。
听到李爱民的抱怨，翻译小姑娘欧阳芊芊笑的合不上嘴，在旁补刀：“李厅长，说不定你回到京兆会遇上什么惊喜呢，当然也可能是惊吓。”欧阳芊芊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白蕠刚见到白昊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评价。
李爱民听着这话就来气，白蕠却在此时替白昊说了一句：“说不定，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赶回去。”
“那他也应该汇报。”话出口，李爱民却没了脾气。
白昊是白丁一个，给谁汇报，向谁请示。
他工业厅也管不上一个白丁。
罢了，罢了。
有生气的功夫不如安排人把这最后一天的秋交会守好，坚守最后的岗位。
白昊确实没什么急事，只是纯粹认为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留在羊城也不再有意义与价值，所以才选择回京兆。
当然，若说有事，白昊确实有事。
一来是保障自己收的钱能给夏国这些厂子每家两个品种各五台，一共十台能发货。二是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租下一个，他从杰夫哈斯那里订购的零件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最后，就是想看有合适的大房子没有，给自己租下来。
而且是能停车的。
依杰夫哈斯的说法，百思买出了一部分钱，福莱士公司帮着购买，在他们离开羊城的时候车已经封装在集装箱内放在从加州到夏国沪市的货船上，顺利的话十天时间车就能到夏国。所以白昊回家想租个新房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白昊的计划。
白昊乘坐的火车到豫州省省会商都的时候，他需要换乘。
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竟然有京兆那边铁路上的人来接自己，车长和乘务长都来了，还叫人帮自己抬小板车，直接送到回京兆的火车上，依旧还是那种单人带卫生间，还有小书桌，还有台灯的豪华小包厢。
“这，这怎么好意思。”白昊心说这人情欠大了。
乘务长赵姐一脸的笑意：“小白，你以后就是咱自家人，我家那口子过年能发一百块奖金，都是你的功劳。”
这么一说，白昊才明白。
铁路下属的安置职工家属的铸造厂最终接下了十万个铸件烤盘，以前连晚班都没有铸件厂一直靠铁路上分下来的活生存着，这次接了外来的订单，改成了早晚两班，保质保量完成烤盘加工任务，每个工人奖金一百元起步。
这确实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所以京兆这边铁路上的人对白昊很是热情，真当他是自家人。
不但在商都转车的时候接，而且到了京兆，还安排了小车送白昊回家。
四十六个小时的火车，白昊到家已经是夜里，让送自己的车停在家属区外，白昊悄悄的进了家属区，悄悄的回家。
家里，黑灯瞎火，白昊敲了三次门，才见杨柳披着外套将门拉开一条小缝：“谁呀。”
“你哥。”
杨柳一见是白昊，瞬间就脸黑了，一把拉开门冲着白昊就骂上了：“我前天才知道，你没事充什么大头，七百块的债，你说背就背了。你不就比我大三个月，若是我大你三个月，看我不拿柳条抽死你。”
白昊一言不发，拉着金属小板车就往屋里走。
杨柳抄起平时教育三个小家伙的那根已经有包浆的柳条，气呼呼的比划了两下：“我说老大。不对！说你白昊，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学人跑羊城当小贩是不是，弄这些东西回来，万一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我可不会到号子里给你送饭。”
听这一番话，白昊知道养父张建国显然什么都没有和杨柳说。
第二十八节 见过包浆的柳条没？
杨柳这会越说越气，手上的柳条更是不断的虚挥着，估计距离失去理智，狠狠的给白昊来几下就在一念之间。
白昊这才说道：“我就算比你小三个月，今个你也不敢打我。”
杨柳瞬间气上头：“你敢叫声姐，我就打的你咱爸回来也认不出你是谁。”
白昊眼看柳条要落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这件衣服，值一百六十美刀。”
“什么，什么意思？”杨柳有点懵。
白昊一咧嘴笑了：“意思就是，我身上这件衣服顶一千个肉夹馍，还是带肉皮的那种。”
杨柳吞了一口唾沫，然后退了几步。
一个肉夹馍在工电的食堂卖两毛五，夹好后再带一整块方方肉皮的放进去的要加两分钱，这是最最奢侈的吃法，敢想都不敢吃。
五分钱在菜市场可以买一个大萝卜，或是一颗大白菜呢。
所以，二分钱的购买力是很扛硬的。
杨柳把那磨出包浆的柳条往桌上一扔，眼泪就在眼圈里打圈：“你这混蛋，七百块的债，又弄丢了招工指标，爸没日没夜的加班，咱家这冬天怎么过，去捡菜叶子吗？”
一番话说的白昊眼圈也红了。
上一世，家里最苦就是杨柳了，大学毕业工作好，却三十岁都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为什么？
因为她不得不去当一个扶弟魔。
等自己混出点人样的时候，杨柳已经错过了最美好的年华。
白昊蹲在杨柳面前，伸手擦了擦杨柳几乎快流出来的眼泪：“不看看，我带回来什么。看一眼，你就不会再为那几百块钱发愁了。”
“投机倒把，你想死是不是。”杨柳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打在白昊的肩膀上。打脸，她终究是不忍心的。
白昊知道什么解释也没某样东西最最实在。
一只方方正正的纸箱，不但被绑的很结实，还是套了两层纸箱，白昊直接把纸箱撕开，里面用报纸包的四个砖一样的东西滚落在地上，白昊捡起一个递了过去：“看看，这东西够不够那七百块的债。够不够过年买肉，咱这次买肉夹馍，还要加碗馄饨。”
一眼，就一眼。
杨柳晕倒了。
她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么多钱，什么时候钱能捆的象一块砖头。
白昊用凉水拍，好一会杨柳才醒过来，第一反应是：“老大，你去抢银行了？”
白昊笑的合不上嘴：“你去银行问问，除了总行之外，一般的营业厅他们有没有这么多。”说完，白昊踢了踢金属板车的其纸箱。
一捆看似多，五元的票子一捆一千张，五千元。
就这样的捆，五元就有四十捆。
杨柳脑袋晕晕的，似乎上辈子加上下辈子也没可能见过这么多钱，光是四十捆五元的钞票堆起来就比自己高了。
竟然还有整捆的大团结，还有两元的捆，还有杂乱用绳子帮在一起的钱。
“老，老大，你没犯罪吧，你告诉我，你没干坏事吧。”
白昊正在打开自己从香江买的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件大衣拿起比划了一下，听杨柳问回答道：“没有，全程都有几个官跟着，这些钱也不是全是咱家的，应该有工电一半，如果工电敢收，全是他们的我也无所谓，主要是他们不敢收。”
白昊没再解释，提起大衣在杨柳身上比划了一下：“来，穿上。”
漂亮这东西是无解的。
不用考虑年代，不用考虑见识，漂亮的东西放在谁眼里都一样。
真正的奢侈品牌大衣，不是那种一次性的，这种大衣可以穿二十年。
杨柳对着镜子比划了好半天：“老大，多少钱。”
“恩。”白昊内心换算了一下：“差不多也要接近两千五百个普通的肉夹馍。价格很合理。”白昊在说的时候也算了一下自己重生前的肉夹馍价格，似乎一千个出头就能换这档次的大衣。
显然，肉夹馍升值的速度更快，纯瘦在京兆某些区域都卖到十二块了。
行李箱是满的，在确认白昊的钱来的正，而且有当官的认证、背书，同时养父张建国也知道，只是没给家里四个小的说，杨柳安心的开始翻礼物了。
杨柳翻出几件童装，马上就问了：“这个多少？”
“五百个肉夹馍。”
“太贵了，你傻不傻，那两个东西最近长的快，明年就穿不成了。”
白昊赶紧打开纸箱：“所以，我又买了这些，在羊城友谊商店买的，这条裤子才三十个肉夹馍。”
“也贵，他们穿值十个肉夹馍的裤子就够了。”
白昊这时从行李箱中取出两只小盒子：“你一只，爸一只。”
“什么？”
“打开看看。”
那怕是看到盒子已经猜出大概，可杨柳依然带着无限的期待。
两只手表，一只双狮牌，一只梅花牌。将属于自己那只紧紧的抱在怀里后，杨柳突然抬头问：“老大，你没给自己买？”
白昊一伸手腕：“我喜欢英格纳。”说完后白昊又说道：“我还买了两样东西，不过运到估计半个月后了，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找了一份工作，每个星期能挣一千个左右的肉夹馍。”
似乎肉夹馍这词有魔力，家里几个小的醒了。
半梦半醒之中念叨着肉夹馍就出来了，陆敏和陆鸣反应最激烈：“是大哥带肉夹馍回来了？”
“滚回去睡觉，明天谁睡懒觉上学迟到，看我不抽死你们。”
杨柳那根包浆柳条的威慑力强大，三个小的瞬间惊醒，连滚带爬了回屋睡觉去了。
杨柳也冷静下来了，都不再关心白昊买了什么要半个月才能运到，开始在屋里不断的翻箱倒柜，终于杨柳把大衣柜的夏天打包的衣服抱了出来，然后将钱在柜子里码好，再将衣服包放在上面，再把两床夏天的被子盖在上面。
想了想，不怎么安心，杨柳抱着被褥就钻进了大衣柜，显然准备在衣柜中睡下。
白昊只是笑，坐在外屋的破餐桌旁，伸手鼓捣着火炉。
京兆的深秋，还是挺冷的。
到了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张建国回来了，拿钥匙开门后就看到白昊坐在黑暗里，也不开灯，就那么看着火炉坐着。
第二十九节 我要办大事
张建国坐在白昊身旁，看桌上有烟就拿起点了一根，然后才开口：“回来了。”
“爸，我要办件大事，我去羊城之前你说过，总要闯一下。我既然没失败，那么我选择继续闯，一直到我失败为止。”
张建国没接话，只是说道：“这烟味道真好，没见过的烟盒。”
“熊猫，根本不对外销售的烟，二十八美刀一条。这一盒值……二十二个肉夹馍。”
用肉夹馍来作标准货币，这是白昊与杨柳的方式，或许是因为心情好，这会白昊也给养父张建国用上了。
张建国笑着将一整盒装在自己口袋：“回头我也给你大熊叔尝尝。”
白昊一踢地上的纸箱：“我买了一箱，还有我最喜欢的华子。二十美刀一条，也一样市面上没卖的。”
张建国没动那箱子，只是问：“这次想办什么大事。爸知道，你这次去羊城办了件大事，爸回工电厂上班了，修配厂撤消，人员被工电厂收走。有些人在厂子出事后想调离，没安心上班的工电厂不收，他们最近在闹事，工电把几个带头的给关进了号子。”
白昊倒是没想到这样的变化。
原想着还能分养父那小厂一点活呢。
不过现在更好，养父张建国回工电确实是件好事，白昊问了：“那些闹事的人没谁来找爸你的事？”
张建国摇了摇头：“他们不敢了，工电厂连机枪都从仓库里给抬了出来，我看清那些连枪栓都没有的废铁，可抬出来看着挺吓人。”
白昊听着就笑了，工电厂不愧是这一片第二横的大厂。
第一横是正宗的军工大厂庆东厂，厂民兵团有坦克的。
张建国问了：“说，这次要闹腾什么？”
白昊深吸一口气：“爸，我需要一块地方，不能小了，至少也要三亩地大小。我从漂亮国订购了一笔零件，主要是主轴、主轴动力箱、主电机、伺服电机之类的东西。但不够，我还需要几十种不同的零件，我打算组装一台定向台四轴加工中心。”
张建国听完手不由的抖了一下。
他是钳工，可他是懂，什么是加工中心，什么是四轴加工中心。
这东西全夏国半台都没有，夏国最强的加工中心，也就是立式车铣加工中心，勉强算是一个三轴吧，就算是这样也没几台，自主研发的无法量产，只能几个大厂有。
倒是自动数控车床有，工电厂就有两台。
就这两台，老工人还看不上眼，因为加工精度连七级工都比不过，更不说工电有真正的八级工。
八级工算是顶级。
张建国的水平就是钳工八级刚合格，往上还有优秀的，以及张建国入门恩师李三炮那种巅峰的，手艺神忽其神的八级工，而且还不是钳工，是八级车工。
正在张建国内心翻涌的时候，白昊说道：“爸，这事光靠咱们不行，我们得找一位真正的顶尖八级车工，爸你是钳工，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顶级的装配钳工，还有一些零件，比如加工中心底座，我要最优秀的铸件师傅帮我完成。”
张建国突然如猛兽一样低吼一声：“有，都有。”
白昊给惊到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养父，一直带着温和笑容，让人感觉有些木纳，甚至偏内向的张建国，此时象一头即将暴发的狮子，眼睛中都带着锐利。
这时，张建国在白昊肩膀上用力一拍：“你休息几天，爸给你准备好一切。让你好好折腾一次，好好的折腾。”
白昊说道：“爸，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画图，我想租个房子。”
张建国沉思之后回答：“恩，明天我给你看看。”说完后，张建国又问：“你回来之后，要去工电厂吗？”
“要去，有些事情要办的，事情是这样的。”白昊把自己收了钱的事情给张建国讲了。
张建国问：“你明知道他们回去一定把机器拆了，那机器是个人就能学会怎么造，就这样还卖给他们？”
“爸，你认为不卖就能防得住。还有，你忘记我到羊城干什么去了。”
张建国想起来了：“你说专利？”
“对，就是专利，这东西在咱们夏国眼下没鸟用，也没相应的规矩。但在夏国之外，特别是以漂亮国为首的一些国家内，他们对这个非常当回事，也就是说，没有我的专利授权，他们往外卖很麻烦，而且许多有专利法的国家商人也不愿意扯这麻烦，他们绕不开我。”
白昊一解释张建国虽然十四岁就进厂当学徒，但大概听得明白。
白昊又说道：“这东西不值钱，明年我估摸着和漂亮国再签约可能最好那种不会超过八十美刀，到了后年我看，三十吧，最多三十美刀一台。”
“你心里有数就行。”张建国不是很了解这事，他也没再多说。
白昊解释的目的是为了让张建国理解自己，而不是要学习这些知识。
次日，张建国天不亮就出门了，他现在是工电厂的职工了，厂里给他一个工段长的职务，算是半工半干的类型，拿的工资高过真正的八级工工人工资。
白昊呢，醒来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杨柳为什么知道自己欠下七百块钱的事情了。
因为，家里是杨柳管账。
这事，自己忘记了。
赵放凑了七十五块钱送过来，只说是这是自己帮陆桥凑的，因为白昊要认大头那七百块的债，所以把钱送到白昊这里，听到白昊去了羊城，赵放很惊讶，但杨柳也不知道白昊去干什么。
白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去拿钱，趁着杨柳去厕所的当空，刚数了二十张大团结就被杨柳发现，杨柳只差提菜刀了，拿着那根已经包浆的柳条指着白昊：“老大，你什么时候学会偷钱了，把钱放下。”
白昊一下就急了：“搞什么，拿个钱怎么了。”
“一分都不能动。”
“这钱，我说过了一半是工电厂的，公家的钱。”
杨柳把钱护在身后：“就是知道有公家的钱，我才更不能让你动，你带我去我和工电的会计算账，给清了公家的钱再说，你就是能造，万一造没了怎么办，今天你反正不能摸这些钱，这样，给你两块钱，够你下一次馆子了。”
第三十节 家里最能守财的人
两块钱！！！
在杨柳眼中，一点也不少了。
两块钱，可以炒三个菜，还有两个可以是肉菜呢。
放在任何时候，两块钱都是零花钱的巨资。
可在白昊眼中，你不能这样！
白昊上前一步，杨柳把钱护的更紧了。
娘了个腿的，白昊真想给自己几嘴巴子，自己重生之后怎么就忘记杨柳这守家的习惯了，后悔的肠子都变紫了，昨天晚上怎么就让杨柳见到自己的钱了。
白昊深吸一口气：“老二，这是公款，你说谁家里能有这么多钱。”
“嘿嘿。”杨柳不傻，她昨晚听的非常清楚，这些钱虽然不全是自家的，还要上交工电厂一部分，但却一半，或者接近一半能留在家里。因为白昊说的清楚，这钱一半可以属于他。
白昊换了方式：“给我两千，今就算了。”
“嘿嘿。”杨柳依旧是这反应。
唉！
白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记起来了，想从杨柳管的账中拿出钱来，要先作汇报。
无奈，十分的无奈。
白昊坐下：“这样，给我七百二，我把陆桥的债平了。再给我二十，我这么大的人了，穿着价值几千个肉夹馍衣服，请客吃饭二十不多吧。再给我装几百零花钱，我要去工电厂办事的，买几瓶好洒，几条好烟不过份吧。”
白昊唾沫都喷了一碗，总算拿到了钱。
九百七十三。
还有零有整的。
数完钱，白昊拿出钱包，想到想把钱塞进了裤子口袋里，他害怕钱包上杨柳看到，钱包里还有一百多美刀，好几百夏国币。
整好衣服，白昊准备出门，顺手拿了两包烟。
杨柳眼尖，快速的抢回一包：“这烟我听说了，一条二十美刀呢，贵的要死，一包就顶上咱们京兆最好的金丝猴一条，顶爸抽的羊群一箱，你别那去给那些货散，他们有包羊群就不错了。”
“这，好吧。”白昊听话的交出了一包，然后放了一包羊群在口袋。
若不是杨柳守家，白昊记忆中自家最苦的那段日子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养父张建国一个人挣钱，家里六口人吃饭都要精打细算。
白昊又准备出门，杨柳又把白昊拉住了：“背上钱，我们去银行。”
白昊想了想：“算了，直接去工电厂吧。”
“也行。”杨柳心说和工电厂作了结算，有多少归工电，有多少留下来，自己心里也踏实。
还是杨柳去借了一辆自行车，白昊骑着，杨柳用绳子把几个纸箱绑紧挂在车后架子两侧，自己坐在车架子上，手紧紧的拉着绳子。
工电厂总厂门口，保卫处的人拦下白昊和杨柳：“干什么的。”
“找郑书记，我是白昊。”
“白昊，恩，登记一下，我打电话请示。”
让保卫处的门卫，还有杨柳都极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郑爱国竟然亲自到工电厂门口迎接，然后指着白昊对保卫处的门卫说道：“告诉你们处长，他叫白昊，他是咱工电厂的人，他到工电不能再拦了。”
“是，是。记下了。”门卫都没想到，这小年轻这么大谱。
这还不算完，郑爱国又让保卫处的人扛上那一串子纸箱，往办公楼走的时候郑爱民说道：“你带的是钱吧，这些钱张昌兴给我说了，一会全部先交到财务处，你把你记的小本留下，但凡是付过钱的，付五千的，我安排人给他们托运五台多士炉，五台华夫饼铛。对吧。”
“对。”
“还有付六千的，加一份图纸，没错吧。”
白昊回答：“我都详细的记着呢。”
“恩，这事好办，钱你交了等过上十天再和你细算。这钱我和鲍厂长聊过，十台机器我们收六百五十块，其余的部分要扣一笔管理费，最后剩下的钱十天之后再给你，现在你拿这钱有些理不清事不明，你麻烦我们也麻烦。”
“是，是。谢谢领导，谢谢郑伯伯。”白昊一个劲的感谢。
这些钱，他就这么装在口袋，万一落人口舌全是麻烦，工电厂过手，无论再怎么交到他手中，这钱就没一点麻烦了。
郑爱国想的清楚，还有八天时间直属第九车间就改造好了，那时候相应的手续，还有白昊的任命书什么的也批下来的。
毕竟是一个干部编制，工电厂再大也没这个权利，是要往上报告的。
进了财务处，这些钱不够数，差的就是杨柳给白昊的九百七十三，白昊要掏钱出来，郑爱国却说道：“给他再发些，补足三千。然后让他填一个出差单，这是招待漂亮国客商的招待费，其余的出差补助什么的回头再算。”
发钱给自己，这钱白昊有些不好意思拿了。
“郑书记，这钱……”没等白昊开口，郑爱国就说道：“招待漂亮国友人，我们知道白云酒店那里吃个饭都要好几十，西餐更贵，替外宾付了房钱什么的这都是应该的。就这样，我和鲍厂长说好的。”
郑爱民说这些纯粹就是一个借口，给财务处普通职工听的一个借口。
得，既然郑爱国这么说了，白昊也就先听着。
钱的账好算，最多自己有机会补给工电厂。
人情这的账不好算，白昊心中默默记下。
很快，账目清楚，两千多块放在桌上，杨柳拿过数了数，留下二十七块钱，将其他的钱拿报纸一卷：“我去存到银行里。”
郑爱国吩咐刚才扛箱子保卫处的人：“小李，跟着一起去，一个小姑娘拿着两千多块不安全，你看着把钱存好再回来。”
“是，书记。”
小李跟着就去了。
郑爱国看杨柳离开，这才对白昊说道：“这几天赶工，不但这订单要完成，咱们厂还有一个上面指派的水电站设备的任务。十天之后，就是下下周一你过来，那时候得空我和你好好说说，钱的事情你放心，工电厂不会拿你的钱。”
白昊点了点头。
郑爱国又说道：“你回来怕是要去处理上次那事，去办吧。”
第三十一节 两斤粮票
白昊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事。
“郑伯伯，能借我几张绘图大纸不，再借几根绘图笔。”
“恩，晚上叫人给你送家里去。你这会去办事带着也不方便，厂里今天事情多，就不留你了。”
“谢谢郑伯伯。”白昊说完感激的话，自己往厂外走去。
白昊刚才，张建国就从楼道另一边走了出来。
郑爱民对张建国说道：“建国，你要瞒住，十天之后一切手续办好，公函拿到，给你儿子一个惊喜。到时候那些钱转入九车间，依承包规矩，厂里扣了管理费，承包费之后，留存职工奖金、职工福利之后，其余的还是他的。”
“恩，恩。”张建国连连点头。
郑爱民又说道：“这次水电站的设备中那灭弧罐的最后两道工序，你们工段要重视，一定要作到良品率百分之百。”
“明白。”
张建国很认真的作出了保证。
夏国重点工程，重点设备，可以说每道工序的负责人都要上花名册的，能上这花名册是种荣耀，但出了差错却也是按工序追责的。
张建国重回工电，作为一名八级钳工，厂里不可能浪费这么一个优秀技术工人的能力，技术要求高的工序，肯定要安排上。同时也要带好团队，让年轻的技工跟着这些顶尖人才快速成长。
白昊出了工电，一看自行车不在门卫这边，心说肯定是杨柳骑走了。
只能靠两条腿了。
好在这里几个大厂距离都不太远，靠走的也用不了太久。
两里地之外，马路对面就是庆东大厂的区域了，陆桥还在厂区深处，属于模具木工班的学徒临时工。
白昊到了门卫外，门卫进去喊人。
陆桥一边整着袖套，一边小跑着出来。
看到白昊的一瞬间，陆桥整个人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眼花了，面前的人似乎是白昊，但又不是。
十几天前，白昊还穿着绿棉袄，胶底棉鞋，戴着**帽，脖子上吊根绳，绳两头是两只手套。
可此时的白昊，穿着笔挺的羊绒大衣，一条白色的羊绒围巾，手上拿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头是戴着的是一顶电影上外国人戴的礼帽，笔挺的裤子，还有那双明晃晃的皮鞋。
这还是记忆中的白昊吗？
白昊却没在意陆桥的表情，只当是生活的重压让原先就沉默寡言的陆桥变的更加的沉默，走上前拿出烟发了一根给陆桥，然后直接数钱。
“七百一给那家人还了，不过咱说好的是一年，这才不到一个月就给他，所以不给工业票了。这还有七十五，是赵放两口子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你自己去给他们。我说过了，七百块钱就不是个事。”
“还有，赵放给我妹子说是七百二，就按这个数说，我还能扣出十块钱零花呢。千万别说错了。”
陆桥接过钱，再一次打量了白昊上上下下：“昊子，你变了。”
“我变了？”白昊不明白陆桥为什么这么说。
陆桥把钱装身上：“不说是你变成什么样了，刚才看到你都没敢认。这打扮比电影中明星还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总之就是那精神的很。”
白昊爽朗的笑着：“晚上，叫上他们去你们庆东食堂干部灶，点上四菜一汤，再来瓶好酒，还有记得搞两张粮票，我没。”
这年代，没粮票食堂不会卖饭给你的。
陆桥没接话：“先不说吃饭的事，先说钱的事。我爸那边也没钱，农村亲戚总上门要，我家老二还想考大学，我和我对象一个月能存十五块钱，我们留一点，明年一年还你一百五，行不。等我对象他妈伤好了，还能干的小活，后年一年可以还给你二百，你看行不？”
白昊脸一沉：“我说了，这七百块算我的。再说，那破电视我爸看了，说能修。重新买个显像管就行。”
陆桥摆了摆手：“你把钱给我凑齐了我就知足了，再让你出这钱，不合适。”
白昊伸手在陆桥肩膀上一搭：“大桥，过几天我有个私活要干，你过来帮我干几天，全是粗体力的木工活，扛梁搭架，有一天算一天的钱。”这话陆桥不爱听了：“给你干点活还要你的钱，我还是人不？”
这天聊不下去了。
白昊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让陆桥凭手艺挣到钱的办法，摆了摆手：“我去溜达一圈，等你们下班，庆东厂食堂干部灶，六点半见。走了，记得粮票。”
陆桥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手心的钱，紧紧的握了一下，转身回去。
白昊离开陆桥上班的地方，这周围其实也没什么可转的，有钱你也没处花。
商店的里一切都需要票。
连买糖都需要糖票，还需要看售货员的黑脸。
白昊走到小树林停下了。
小树林，就是一片树林，也是这里独特的地名。
长方开形地块，东西五十八米，南北八十五米，全是白杨树。这里有通用的名字，就叫：
小树林。
这里四周有军工下属的大厂、有工电厂、制药厂、保温瓶厂、印刷厂、设备厂等等无数的企业的中心地带。
也是小青年们约架、约会、约票的第一地点。
曾经十七岁时的白昊就是在这里靠一双拳头一战成名，也获得了不少友谊。
白昊抬头看着小树林中有几棵扬树上绑着的几圈麻绳，心中是回忆，许多人都梦想成为大侠，自己也一样对着缠在树上的麻绳练了好些年。
在白昊回忆的时候，有一个人快速靠近了他。
“同志，要票吗？”
来人敞开衣服，绿色的军大衣内衬上用小别针挂满意各种票，白昊顺手抽走了几斤京兆粮票，然后拿出一块钱塞进了这位的大衣口袋里。
粮票要分全国粮票、省粮票、市粮票。
“多了，多了。”票贩子也是个年轻人，倒是很守规矩，数出八毛七分钱就要还给白昊。白昊伸手一挡：“凑够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要多少钱的票。”
“这个多了，怎么也要十八块钱才能换来。”
白昊恩了一声，也没说买，也没说不买。
正好这时赵放从这边路过，和陆桥一样，远远的看着白昊，感觉身形象，却是没敢认。一直到靠近不足五米远，上下打量之后这才上前：“昊子，你这打扮，怪不得大桥说你变的不敢认了。这才几天，十几天吧。”
第三十二节 曾经的生活
看到赵放骑自行车停在自己面前。
白昊伸手对着赵放捶了一拳：“都混上自行车了。”
赵放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座：“废品堆里捡的，修了修还行，就是没钱买刹车提。前后的刹车加起来要四块五，送四对刹车皮。你在这干什么呢？”
“这不，看有缝纫机票没。”
赵放白了那年轻人一眼：“你要多少钱？”
“十八。”
“有多远滚多远，在小树林这边倒票，有一个算一个，没见过你这张脸。但凡是在这一片，也没谁敢跟我们要十八，所以你赶紧滚。”赵放又看了这位手中拿着的钱，问了：“这钱怎么回事。”
“要找的钱，要找的钱。”
赵放一把抢过，正准备赶人，这年轻人立即说道：“十一，不过是纺织城那边商店提货的。”
赵放这才问白昊：“你真要？”
白昊说道：“十一，是良心价了。十八也不算黑心价，我听我妹子提过，当初她把家里的缝纫机票卖出去，卖了十四块呢。还是倒票的收走，不是直接卖掉的。”
说完，白昊伸了个懒腰：“话说，我也没感觉家里有台缝纫机有什么用，可别人家都有，我感觉家里应该摆一个。今是遇上了，所以就问了几句。回头再说吧。”白昊说完，给这贩票的发了一根烟，摆了摆手：“走了，回见。”
赵放推着自行车快走几步。
两人走远之后，赵放对白昊说道：“刚才大桥跑来找我，给了我七十五块钱，说是七百块你给他了。”
白昊回答：“大桥说是借的，要分几年慢慢还给我。我倒是想不要，可又怕伤了大桥的脸面，随他去吧。刚才瞎转悠脑袋里也没想出什么让大桥能挣点钱的事情，话说大桥和他对象若是想把婚结了，估计要拉饥荒，可拖的久了，总是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去年我办事那会，依我爸说家底都掏空了。没敢想电视机，就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加上家具什么的，一千块也不知道怎么花的，就没了。”
听赵放说到这里，白昊停下了脚步：“赵放，我去羊城转了一圈，挣了不少钱。”
赵放摇了摇头，他知道白昊要说什么，正准备劝白昊打消念头。陆桥已经让白昊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了，肯定不会再让白昊出钱帮他结婚安家。
赵放正准备说，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
两人回头一看，是李强。小跑着就往这边走。
赵放马上说道：“别再提你挣钱这事。”
眼看李强跑到近前，喘着气问：“你们说什么，赵放眉头都拧在一起了。还有，昊子，你这大衣漂亮啊，听说你去羊城了，这衣服羊城买的，花了多少钱？”
白昊笑了笑：“我刚才给赵放说，我在羊城弄了盒好烟，保证你们不认识，他不信。”
赵放也随着这话往下说：“当然不信，我们院有个小子收集烟盒，我也见的多了。”
白昊拿出烟给赵放发了一根：“来一根。”
赵放拿过烟盒一看，果真不认识。
李强也抢了一根咬在嘴里。
白昊拿出打火机轻轻一甩然后在赵放衣袖上一划，火焰出来给赵放把烟点上，赵放吸了一口，闭着眼睛在品味着。
“好，好烟。”
李强眼热白昊的打火机，白昊直接把打火机扔给了李强：“加煤油的，家里有小盒火石，改天拿给你。”李强接过打火机喜欢的不得了，晃来晃去，白昊赶紧往一旁躲：“别，我这衣服粘火就毁了。”
李强又提了刚才的问题：“这大衣真漂亮，多少钱，羊城买的吧。我要是有一件，我家里给我说的对象见了，肯定能成。”
“恩。”白昊迟疑了一下，又看了赵放一眼，当真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这件不是在羊城买的，我在香江那边买的，五百多……美刀。”
李强整个人瞬间僵在当场。
他想借来穿穿。
可这一听，就算是五百多夏国币，也是他一年的工资。
很尴尬。
倒是赵放笑了：“你穿这么薄，真是不怕冷。”
“恩，是有点冷。”白昊其实不冷，只是顺着赵放的话就这么说了。
接下来，倒是没什么话说，一直到食堂，赵放跑去点菜，白昊可以请客气不能点菜，赵放怕白昊点太多。赵放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外加一盆鲫鱼豆腐汤，一共花了一块八毛五，再加二斤粮票。
然后是一瓶酒，七毛钱，很普通的白酒。
菜还没上，陆桥跑去拿了四只空杯，先给每人倒上热水，这年头服务员不给你甩脸子就不错了，还敢让服务员给你擦桌子倒水的，明显是在讨打。
所以，取菜、倒水、拿筷子都要自己来。
筷子、碗、水杯都摆好了，四人也坐下了，李强伸手问白昊要烟：“把你的好烟给再拿一根，也给大桥尝尝，让大桥也见识一下没见过的烟。”
白昊把烟放在桌上，正准备给陆桥递，李强一把将烟装进自己的口袋：“我看你口袋里好象还有一包，这半包归我了。”拿走烟，李强继续说道：“今天我给我们班组长说尽好话才跑出来陪昊子你吃饭的，这几天一直在加班，不加班就少八毛五的加班费，还少挣五毛钱的奖金，可是亏大了。”
虽然那包烟才抽了四根，不过白昊倒也不介意。
李强人不坏，就是家里管的严，连工资都要上交，所以能占点便宜就会赶紧伸手，真正有事的时候，倒也是讲义气的。
白昊虽然不介意，赵放却抢过烟直接从烟盒里取出一撮子，可把李强心疼坏了：“赵放，你下手真狠。”
赵放把抽出来的烟分给了陆桥一半后这才问：“昊子，这是什么烟，贵不贵？”
“市面上没卖的，一位领导给我的，听说要七块钱还是八块钱一包吧。”
白昊说完正准备点烟的李强赶紧把烟塞回烟盒了：“这了得，一根烟差不多顶上一包金丝猴了，真的这么贵。”
“恩，真的，我也就这一包。”白昊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羊群放在桌上。
第三十三节 被采访了
关于烟。
白昊没说实话，此时也没必要说实话了。
李强拆了白昊的羊群就给大伙散：“话说，我们工电厂接了大活，分到活的各车间有人算过，就是我这种临时工，到年底都能多发五十块奖金。你们猜是什么，是给漂亮国人出口的，叫多多炉。”
“多士炉。”白昊插嘴说了一句。
李强很意外：“你知道？”
白昊点了点头：“我在羊城和漂亮国百思买谈好，然后订单是工电厂和漂亮国百思买还有福莱士两家电器连锁商店签的，工电厂应该要制作不低于三十六万台多士炉。”
“你，你，你，你开玩笑呢吧。咱们谁跟谁，谁不知道谁，怎么可能是你签的。”李强盯着白昊：“真的，你没骗人？”
其实白昊在刚开口说的时候，陆桥和赵放就信了。
李强不是不信，只是他比白昊大几个月，多少总感觉自己应该比白昊强那么一点。所以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赵放这时来了一句：“昊子刚才把七百块给大桥了，大桥抽空就去把钱还上。这事就算是一个了结，来喝一杯。”
李强手上拿着酒杯，还是不断的在问白昊：“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白昊开骂了：“你闭嘴，早知道我什么也不说了，你问了，我就说了，我说了，你却不信，那还问个球。喝酒。”
一看白昊火了，李强也不再问了。
三杯酒下肚，刚才说的啥基本上忘了，白昊只夹了几筷子，都是肚子里没油水的，用馍擦碗是标配。
白昊虽然只夹了几筷子菜，可最后的菜汁用来蘸馍却伸手抢了好几块。
聚餐结束，四人各自回家。
张建国给白昊找了个地方，就在附近的村子里找的，临时用上十天，很小的土房小院。
白昊闭关了。
谁也不见，除了每天给自己送饭的二妹杨柳，还有抽空看自己的养父张建国之外，谁都不见。
一直到整整十天过去。
周一的上午，白昊是不得不出门了，因为他约好了要去工电厂见郑爱国。
其实，白昊内心多少有点感觉。
在白昊看来，这笔订单实在太紧，就算工电厂这样的大厂想进入状态也需要有能力的人安排生产计划。
所以肯定是等生产进入正规了，确保订单不会出差错，郑爱国才会和自己谈谈。
谈什么呢？
怎么也要给自己一份奖励吧，这么大的订单对于工电厂来说是凭空掉下来的。
白昊出门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工电不方便给奖励，那么自己就在规矩的范围内讨要几个便利，为自己即将开始的事业打个好基础。
白昊如约而至。
可到了工电厂门口，白昊感觉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间。
远远的看这去，工电厂的厂大门张灯结彩，还让工电附中的鼓号队穿着漂亮的制服摆好的方阵，厂内还搭了台子，台子上摆有大红花。
总之，这一切看起来，就象是有什么大的活动。
或是，有什么大领导要来。
白昊已经十天没出门了，他认为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猜测是不是因为订单，帝都有大人物亲自过来，所以工电厂摆出了迎接的阵式。
白昊从旁边往厂门处溜，快到厂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上见见过的门卫：“小赵哥，有领导来视察。”
小赵一看是白昊，立即大吼一声：“白昊来了。”
白昊只看到有许多人冲自己跑来，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跑，第二反应是地上捡块砖头自己心里踏实。
可仔细一看，郑爱国跑在前头呢。
白昊没动。
可很快，他就感觉有点脑袋晕晕。
眼看着一条大红花丝带绑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被推着就往那高台上走。
“大家热烈鼓掌，给工电厂的英雄鼓掌。”
啪啪啪，白昊一看全是人，这广场至少有二百多个穿工作服的，还有不低五百多个学生。中学生有百十人，其余的都是穿浅灰色工作服的技校学生。
工电厂是有厂办技校的，规模还很大，也招收非工电子弟的学生，但要交学费。
外贸厅来了，工业厅来了，省上都来了一位领导，一条条大红的横幅挂着，有的写热烈庆祝秦州秋交会工业出口创汇全夏国第四。还有写，热烈祝贺家用电器打破夏国电器零出口，还有……
总之大红横幅挂了许多。
虽然大订单让部里接管，可这荣誉却依旧是秦州的。
省上一位领导亲自上来为白昊二次披红：“年轻人，了不起。”
然后是工业厅的，接下来是外贸厅的，然后是工电厂的。
等白昊身上挂满红绸之后，还有两个小学生上来献花，虽然是塑料花，但也是花。
那位领导在一旁低声给工电厂书记付强说道：“今年省上的劳模你们厂替小白同志报上，还有今年省级优秀青年也报上。”
“是，是，一定。”付强连连点头。
当白昊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电视台的人来了，架好摄像机，把话筒怼在白昊脸上：“我是秦州电视台的，我们代表秦州观众请白厂长给新时代的青年讲几句。”
什么白厂长。
讲话？
算了，还是讲话吧。
白昊心说，看这个这架势自己不讲几句估计走不到台下去。
清了一下嗓子：“我叫白昊，是一个中专毕业生。今天我要对所有还在学习的，即将参加工作的人说几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学习为了什么，我们学习是否快乐。我要说，无论是在学习中，还是工作中，我们要以攻坚克难为乐，有解决夏国紧迫科技、工业、农业等需求的志气。我们要以追本溯源为乐，有挑战蓝星科学前沿的勇气与志气……
没有讲演稿。
也没有提词版。
这套东西白昊前世听过，也讲过无数次了，这会挑几段出来讲讲，完全没压力。
白昊站在那里一口气讲了近一个小时，讲理想、讲勇气、讲志气、讲奉献。讲民族荣誉感，讲述他心中工业强国的理念与理想。
讲到最后，白昊突然举起拳头：“有一天，整个蓝星都要用上夏国制造，这是我辈所需要努力的，为之奋斗的。”
第三十四节 受奖
白昊有力挥拳的动作定格在屏幕上。
围观的人内心除了各种声调的卧槽之外，找不出其他的语言可以形容此时的感觉。
这是年轻人吗？
这是中专毕业待业在家的十八岁待业青年吗？
工电厂的付强书记自问，自己讲不出来这番话，要深度有深度，要觉悟有觉悟。
那位省上来的领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一次对付强说道：“刚才说的，你们厂报劳模，优秀青年的事情，别忘记了。”
“一定不会，领导放心。”
“恩，你们继续吧，我还个会。”省上的领导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接下来，李爱民、葛明诚等人在摄像机前说了几句表扬白昊的话之后，也一一告辞，秦州电视台的人也跟着离开。
电视台的人一走，郑爱国冲上来一把抱住白昊：“好小子，这次给咱们秦州长大脸了。叔也不亏待你，现在我宣布。”
接下来又有电视台，工电厂自己厂办电视台的人。
郑爱国拿出两把钥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养父那小厂已经是工电的下属企业，你爸分一套三室两厅，给你一套两室一厅。还有，今天开始，你是工电总厂计划八科的科长，兼职承包制工电第九分厂的厂长。”
看不上吗？
真香。
有房，还给了一个承包制的分厂，还有编制科级。
香，真香。
白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实实在在的奖励。
有人酸？
谁敢酸，有本事你去给工电抢来几千万美刀的大订单。
投桃报李。
白昊在郑爱国耳边低语：“估计就这两天，有一批从倭岛运来的电视机就到沪市码头的，不用外汇，直接领回来就行，想来郑叔拿这批电视机有用。”
“真的？”
“假不了。”
说完白昊从口袋里取出一份电报，电报上一串漂亮国语的文字不重要，白昊指着那串数字说道：“这就是提货的编号，把这个报给沪港，集装箱到了就能领。我用的备案就是工电厂白昊。”
这电报就相当于提货单了，虽然不能真的当提货单用。
郑爱国看到这电报单根本不怀疑是假的，拿着提货单走到镜头前，想了想一把拉过付强，毕竟付强才是正职工电厂书记：“老付，你来，这是加班奖励。”
付强刚才听到白昊讲的话了，再看一眼电报单，然后高举：“所有工电厂职工，以及这次订单合作单位所有职工，你们看清楚了，这里是几百台外商奖励给优秀单位的电视机，彩色电视机，大干三十五天，你们会有机会得到一台电视，让我们拿出艰苦奋斗精神……”
论讲演，这位才是老师傅。
不喝水，不用稿，一口气可以讲三个小时，而且讲的内容绝对不会有重复。
其实，听的人不多。
重点是，电视机。
各参与订单的秦州企业第一时间派人到工电，然后拉上工业厅的领导，他们要讨论一下，这电视机怎么分。
白昊呢，乐呵呵的去接收自己的新房了。
电视机，见鬼去吧。
白昊知道，这提货单在自己手上，无数人能把自己撕成碎片，自己没有能力调节这种事。
等货运到了，估计自己让杰夫哈斯替自己采购的倭岛摩托车也就到了。
提着钥匙，站在空房内。
前世，白昊住的是四百平大平层。
此时，这实用面积四十四平米的两室一厅，却让白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这或许就是自己融入这个时代的感觉吧。
只看了一眼，白昊锁上门便离开了。
第九分厂他没去，反正那里他也是光杆司令一个，准备回去继续画图，在回去之前，白昊又进了工电厂加工与组装多士炉的车间。
毕竟是自己签的订单，多少也要来看上一眼。
也看看，真正规模化生产的质量怎么样。
车间有车间的规矩。
白昊必须换成工作服，然后戴上帽子，挂上工牌才能进车间。
工作服上，有人帮白昊戴上工电的厂徽。白昊自己把一个袖标套在左臂上，袖标上有两个字，检查。
然后是一本工作证。
工电厂的工作证，上面写的清楚，计划科第八科科长，工电直属九分厂厂长，红色白边的小本本，工电厂就是用小本本的颜色来区别领导的级别的。
车间内，有成品摆在包装台上。
白昊从外观上看感觉不错，再到工作区转一圈，却看到李强正在包装组，将一台台多士炉放在包装箱内，然后封箱。
李强也看到白昊了。
白昊先开口：“下班来我家，叫上他们，顺便在路口胖子那里吃个烤肉。”
李强一听吃烤肉，放下手上的活站了起来：“你家搬家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
白昊是真的不知道。
李强又想说什么，白昊说道：“这样吧，晚上小树林，我请，把消息放出去大请客。你们先来我家，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李强这才说道：“前几天我们就去了，叔让杨柳把东西给我们三个了。”
这些事情白昊当真是完全不知道，这十天是真闭关，杨柳送饭过来却也没提过。
“行，晚上见。”李强说完指了指自己正在干的活，白昊在李强手边放在三十五块钱，然后摆了摆转身离去。
白昊原计划回去继续画图呢，因为晚上的活动，白昊去了创汇订单保障小组办公室，准备待到下班之后直接去小树林。
入夜，小树林这里人多了起来。
谁是今天小树林最靓的仔。
李强来的最早，肩膀上扛着一台有两个喇叭的录音机，大冬天戴着墨镜，穿着喇叭裤、皮夹克，录音机里放着MJ的经典名曲，这一年正是MJ首秀太空步。
面对质疑，李强很是傲气的怼了回去。
“土鳖，你们谁听过，这可是蓝星歌王的新歌。”
“谁说的，你怎么就知道是蓝星歌王。”
李强伸出大拇指往肩膀上一点：“我们昊子说的。”
所有的人闭嘴。
白昊，已经不是和他们在小树林打架的伙伴，那家伙和他们拉开阶层了。
陆桥到了，还骑着他那辆三轮车，这次三轮车上有半扇羊肉。
第三十五节 光杆厂长一只
烤肉，用自行车幅条磨的烤肉签子，每个小伙伴谁不准备几十根，都不好意思来参加聚餐。
陆桥把三轮车一停，开始点人：“那谁，谁，还有那谁，骑自行车去酒厂，我订了三桶散葫芦，给拉回来。”
“好咧。”
散葫芦，就是大桶装的生啤。
小市场就有卖的，买的人用热水瓶装回去，夏天的时候保证几个小时都还有冰凉。
白昊来的晚了一点。
他没有自行车，这年头挤公交要等很久，只有两站路，他最终选择步行走到小树林，他开始期待杰夫哈斯给他买的车了。
今晚的小树林格外的热闹，但凡是得到消息的年轻人，无论男女都跑来了，圈子也不大，来的多少都能认识几个人，也能和许多人混个脸熟。
还有人从旁边的厂子接了电线，挂上了灯泡。
白昊到了。
身上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颜色相近的巴不瑞的羊绒风衣，有一条长围巾，再配上一个黑色的羊毛礼帽。
这打扮不是文强哥的，是白昊喜欢的另一个造型。
尼尔卡夫瑞的。
正如许多人想的那样，白昊已经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当白昊出现的时候，从第一个看到白昊的人开始扩散，没一会功夫整个小树林变的安静了，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白昊。
没错，从打扮，从气度，更不用说穿衣了。
白昊已经不是他们记忆中冬天捂着绿色军大衣，头发乱糟糟的待业青年了。
白昊也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情。
只是走到李小龙面前：“小龙，厂子里没有亏待你吧。”
“昊哥，没有，一点也没有，给我奶奶发了五百块，给我爸涨了一级工资，还让我进厂当学徒了。”
白昊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赵放、陆桥两人，赵放冲着白昊摇了摇头。白昊懂了，他不在这里最好。
“恩，你们玩，我还有些事。”白昊拍了拍李小龙，然后冲着所有人挥了挥手，只能选择转身离去。
其实不用赵放提醒白昊也知道，他在，这些人热闹不起来。
看着白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有人说道：“昊子变了，刚才过来的时候，那感觉就象是我们厂长到车间来检查工作，我大气都不敢喘。”
李强很是大声的说道：“你们这些没见识的，最近咱们这边创汇四千万的订单，就是我们昊子从漂亮那里签回来的。还有……”
李强还想说着，陆桥一拉他：“帮我把炉子架起来。”
“那谁你……”李强想叫别人去帮着架炉子，陆桥却是硬拉了他一把，李强只好跟着去了。
赵放由站在小树林边上，远远的看着步行离开的白昊。
此时，赵放的心中多少有些担心白昊。
他害怕白昊不再融于小树林这个群体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
有吗？
白昊才没有呢。
重生前，陆桥和赵放在单位下岗之后，白昊可以欣然的请两人去五星级酒店吃牛排，也也同样乐意和两人在路边吃烤肉。
白昊又闭关了。
他要完成他的图纸，虽然只是简图。
又是几天过去了，这几天除了杨柳来送饭，张建国一次也没来。
“爸忙什么呢？”
杨柳把饭盒放下：“上班，然后被调到总厂加班，不知道什么事。”
“恩。”
白昊只是恩了一声，又开始埋头画图。
又是几天过去，张建国突然来了，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四个人。
为首的一个戴眼镜的上前：“白厂长我叫苏杰，工电总厂办公室干事。今天来有两个事，头一个是接你去新办公室。还有就是有几只集装箱厂里已经从沪港用火车运了回来，那边需要你签字才能拉回来，有两只集装箱厂里不能代领，其余的也需要你签字。”
“恩。”白昊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将最后几笔画完，将图纸卷了起来。
看白昊卷图纸，张建国上来帮手，顺便用纸带封好，然后作上记号与编号。
苏杰带的几个青工负责搬东西，除了白昊的行李之外，就是这些图纸，无论他们能不能看懂，倒是都知道白昊现在是一厂之长。
虽然是个光杆。
但必要的恭敬不敢少。
新办公室。
白昊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养父张建国原先上班的厂子，只是从内到外都已经大变样。
工电基建处投入一百多人力，完成了对这个小破厂的改造。
就连几十年前的红砖旧楼都在外墙上涂了一层水泥，然后再打成毛花，留了几个大方块空白，可以随时画上宣传画。
张建国跟着白昊往里走的时候说道：“给你选了一间办公室，原先的位置不吉利。这个办公室我让厂里改造的时候加装了一个单独的木楼梯，二楼你可以住。”
苏杰等人帮着搬完东西后，张建国要求和儿子单独说几句，苏杰就带人到厂门口等着。
看人出去了，张建国拉开一面墙上的木柜：“这厂子以前挖过一个很大的防空洞，我请老郑帮着让基建处修复了一下，开了一道门正好在你这个办公室。”说着，张建国带白昊往下走。
一个旋楼之后，别有洞天。
长长的向下的通道之后，是一处铁门。
张建国拍了拍铁门：“这门很厚，铁皮加水泥的，原先防空洞的门，加了新锁，里面有十个文件柜，还有两个保险箱。保险箱不是给你放钱的，你那要紧的图纸以后放这里。”
白昊推了推门，没推动。
张建国告诉白昊：“这门靠人力至少需要五个人，是电动的。”
白昊懂，这是深挖洞、广积粮时代的防空洞。
“走了，这厂子你回头慢慢看，我让苏杰出去单独有话和你说，苏杰估计知道原因，但他也不会声张。不是这防空洞，而是你这厂子依上面的相应规矩，有三十五个正式工，四个干部的编制，现在全空着。”
“三十五个正式工，四个干部？”白昊万万没想到，竟然还带这个。
“恩。”张建国点了点头：“副厂长一个，财务科长一个，保安科长一个，生产主任一个。其余的是工人指标，财务科还可以有两个以工代干的，一个会计，一个出纳。所以，一共是四十一个指标，四十一个。”
第三十六节 有车一族
张建国连续两次强调四十一个。
要知道，白昊当初撕掉的，只是一个沣西机床厂工人的指标。
现在白昊手中有四十一个。
白昊点了点头：“恩，我懂了。”
张建国也没说什么，因为他只是应郑爱国的要求将这个事私下告诉白昊，然后白昊怎么处理郑爱国希望张建国别插手，也别给建议。
出了九分厂，苏杰带来帮助搬东西的三人已经离开，只有苏杰、张建国、白昊三人一起去了西站。
西站，集装箱就摆在那里。
相比起夏国还习惯散货运输，集装箱这东西是新鲜玩意，甚至于夏国都没有专用的集装箱吊车。
苏杰向西站这边的工作人员出示介绍信，然后是自己的，还有白昊的工作证。
不仅如此，还有工电总厂办公室的提货证明文件，以及白昊的私人印章等等一系手续。
清关在沪港就已经办好了，现在只是确认身份提货。
签完字，盖完印章，把所有的手续办完后白昊问：“苏干事，接下来怎么安排？”
苏杰摇了摇头：“我只是帮你把货提了，其余的我不管。”
白昊问：“不用拉回工电厂？这里有几百台电视机呢。”
苏杰再次摇头：“我不拉，我们主任说，这东西拉回厂里都是事，许多人惦记着这电视机呢，前几天就在咱总厂办公楼前，庆东厂下属电风扇厂的领导和电炉厂的领导还打了一架，当时我就在场，他们打架就是为了这电视机。”
“行了，拉到我那里。”白昊大概明白郑爱国的意思了。
工电厂不背这个锅。
那么谁来背呢。
不是自己，应该是白蕠。
“行，我去安排车。”苏杰听到白昊有了安排，立即就安排车给白昊拉回去。
白昊转身对张建国说道：“爸，大熊叔那边能给我搞点柴油不，八十斤就够了。”白昊还清楚的记得，这个时代油用的是斤，而不是升。
“要柴油干什么？”
白昊没解释，径直走到一个集装箱前，拿过旁边的撬棍直接将上面的锁头给砸坏，双手拉开集装箱的门，里面是一辆四周被无数帆布带绳索固定的汽车。
黑色，方方正正的车头，八缸五点七升排量柴油版，五米二长的车身。
威武霸气的凯迪拉克-塞维利亚。
张建国眼睛都看直了，如果他懂几十年后的语言，他一定会说：卧槽。
没错，就是卧槽。
张建国开口了：“狗日的，他车贼他妈的好看。”
白昊也呆了，他上辈子都没听到过养父张建国爆粗口，重生之后竟然听到了。
在集装箱内对着车摸来摸去的张建国猛的一回头：“这车是干什么？”张建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但白昊懂养父的意思，这是在问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辆车。
白昊回答：“我的，这车属于我个人，是百思买公司配发给我的上下班交通工具，原则上属于我的私人车辆，但如果没有为百思买工作两年，这车他们有权收回，或是不收车让我赔钱。”
“贼他妈。”张建国的语气高的八度。
白昊懂，这是卧槽的上上上一代的用法，也有十八种声调，秦州京兆府特产方言之一。
张建国没敢问这车要多少钱。
他只是知道，自己上班那点工资八辈子也买不起。
几乎是用抢的，张建国硬是从郝态的厂里弄来几只油桶，给白昊这辆新车加满了油。
郝态追来。
见到车也是同样的反应：“贼他妈！！！”
秦州工业厅李爱民有小车，拉达。
工电厂付强有小车，菠萝乃茨。
工电分厂的七分厂厂长张昌兴有小车，212吉普。
白昊有辆小车，没人认识。
“滚滚，别用你那脏手摸我儿子的车。”张建国把郝态推到一旁。
白昊趁着这机会，眼看油箱加满，在杰夫哈斯事先告诉过自己的后备箱夹层中找到车钥匙，然后坐上车，一溜烟跑了。
郝态在背后大骂：“张建国你这个孙子，还有，你儿子这没心没肺的，也不让他叔我坐一坐大汽车，你们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白昊坐着车上笑着，脚下油门用力就跑远了。
张建国只是笑，然后叫人把集装箱封上，里面还有一些汽车上用的配件，以及夏季轮胎一套，维修工具一套等等。
就算没有这些，集装箱也不能扔，一起叫人装上卡车拉走。
白昊开上车直奔赵放所在的厂子。
“师傅，叫一下赵放。”
大扩音喇叭中很快传出声音：“赵放，到厂北门来，有人找。”
赵放也是庆东厂的临时工学徒工，他学的是镗工。
赵放走到厂门口一看是白昊，先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才问：“那来的？”
“单位的，漂亮国百思买连锁集团。”
白昊没说这是自己，因为麻烦。
这个时代拥有自己的私人车辆，麻烦不是一点两点，所以白昊因为与百思买的那个工作协议，所以说这车是单位的。
赵放咂了两下嘴：“不愧是漂亮国的大公司，这车真漂亮。”
“上车，带我去找你哥。”
“找我哥？”赵放有些不解。
白昊催道：“带我去，急事。”
“行。”赵放心想着上车再问，回去车间请了个假，套上干净衣服就出来了。坐上白昊的车，赵放也是左摸摸，右摸摸：“这车真漂亮，话说那天晚上你没事吧，不是我想让你走，我感觉你和他们已经喝不到一桌了。”
“没事。”白昊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几乎都忘记了。
赵放这才问：“你找我哥干什么？”
“帮个忙。”
“行。”听到要帮忙赵放也没再问细节。
赵放的大哥叫赵旌，白昊两人到的时候，正在扛水泥包，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复员之后的赵旌在等分配，已经在水泥厂扛了四个月的水泥包了。
“小放、昊子，你们有事？”
白昊上前发了根烟：“旌哥，你认识不少复员回来的人吧，给我找上二三十个人，你也一起来。我这边管吃管住，每个月暂时发三十五块。我留给你们兄弟两个招工指标，别声张，这事不能外传，事非多。”
第三十七节 招工指标
赵放在旁猛的反应过来。
前两天就传遍了，在小树林混的无数是临时工、待业的、返乡的等等，都听说白昊当厂长了，谁能想到白昊竟然手握招工指标。
就在一个月前，白昊撕到那张沣西机床厂招工指标时，虽然有人说白昊纯爷们，可无数人更是感觉惋惜。
那可是一张招工指标，不是凭谁几句话说不让你进厂，你就不能进厂的。
想明白后，赵放说道：“我不要，给我哥吧。”
白昊却说道：“我大概懂这里面的规矩，说是给你们兄弟俩，可是你哥的不占指标，因为你哥本身就有，只是暂时没有厂子接收他，所以他来是带着自己的指标来的，只有你占了一个。”
“我不要。”赵放很坚决：“我要了，别人也跟着要，你怎么办。我现在挺好，只要能达到三级工标准就能转正。”
白昊看赵放说的坚决，也不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赵旌：“旌哥，找些能打的。我厂里放着几百台电视机，万一让人偷了，或是抢了去，这怕是能上秦州新闻的大案了。”
“恩。行。”
赵旌应了。
此时是大冬天，赵旌就站在水管下用凉水冲刷着自己全身上下的灰。
他不怕。
因为他曾经在雪地里赤膊武装越野五公里，他是真正的硬汉。
白昊却默默记下，回头要给自己九分厂搞个澡堂。
其实水泥厂有澡堂，只是开放时间有限，下班后开两个小时，然后就关了。
穿上干净衣服的赵旌也没上白昊的车，骑上自行车去找人。
他是城镇兵，所以能分配工作，只是要等。
还有许多是农村兵，他们大多数只能回家继续务农，此时的京兆还没有进行城市化大开发，南郊的大学区域、西郊的重工业区域、东郊的纺织企业区域周边还有无数的麦田。
老兵，有老兵的联谊会。
他们也是经常联系的。
一个月三十五，管吃管住。
赵旌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选人，拳头。
人数挺多，只收三十人。
用拳头比划，最后没倒的留下，其余的散了。
赵旌带人赶到九分厂的时候，车队刚走，院子上堆着集装箱，张建国已经打开了一只集装箱，全是倭岛托西巴牌的电视机，而且清一色的全是彩电，十八寸大彩电。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有个矮个子的说了一句：“这大铁箱子装的全是大彩电，这要多少台，值老鼻子钱了。”
赵旌一挥手：“都动起来，搭棚放雨，周边检查小心防火，围墙整修铁丝网防贼。”
工具没有，棚布没有，防水布没有。
工电有。
白昊打借条就能借到。
工电总厂保卫处还支援了铁棍六十根，拐三十，绑人的绳子两捆，以及一只真正能用的五六半，仅限有正式工身份的赵旌一个人能用，这是需要登记的，而且不能随便拿出来。
赵旌在带人巡逻四周，防备有能突然翻上墙的地方，以及伸的比较长的树叉之时，白蕠带人来了。
不光是带人来，连他们的办公室都搬进了九分厂。
在工电总厂，他们属于临时借用办公室。
拥挤，而且距离宿舍太远。
九分厂空着，宿舍楼两栋全空着，办公楼空着。
这些其实也无所谓。
真正吸引人的，白昊把工电厂原先食堂退休的大师傅请来了，亲自掌厨。
而且用于订单奖励的电视机就摆在这院中，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环境吗？
当天晚上，大厨师王远就大骂工厂基建科的全是蠢货，连个灶都盘不好，亲自动手砸了灶台，赵旌叫了几个保安扛石子、背砖头陪老头重新盘灶。
晚上吃什么呢？
白昊从某个集装箱内提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铁桶扔给了赵旌，然后是二十块钱：“买馍，将就着整吧。”
“这，这不将就。”赵旌竟然认识。
十公斤装，漂亮国的午餐肉。
“咱们沪市就有生产军备应急餐，没想到竟然有漂亮国的。”
白昊说道：“我让代购了一些东西，原本想着过年的时候总要有送个人情什么的，先吃，晚上的时候挑几个可靠的，半夜有活。”说完，白昊又说道：“赵放你别走，半夜有你的事。”
“啊，行。”
大锅煮。
这活张建国擅长，但听说养父和大哥白昊都在厂里忙的杨柳也来了，带着三个小的提着菜篮子来了。
见到赵旌正用工具开筒，闻到味的三个小的谁也不愿意走了。
杨柳表示，自己大锅煮更擅长。
赵旌嘿嘿一笑。
他才是专家。
野外生存的时候，他们什么没吃过。
九分厂办公楼内白昊与白蕠正在划地盘：“你们是领导，借用我的地盘可以，但约法三章，你们从东楼梯间上楼，然后楼梯那边归一楼二楼都归你们用，我们厂区你们不能乱转，我会叫人拉上临时的围栏。”
白蕠什么也没说。
欧阳芊芊火了：“帝都工部下属工电厂的九分厂竟然对我们帝都工部外事司的人划线，你搞清楚，你们依旧是夏国的企业。”
“恩，为了你们的安全。”白昊换理由了：“你想，万一在厂区有片树叶掉下来，砸到你的脸上，你破了相找谁说理去，所以为了安全，别来。”
“你。”
“好了，我们答应。”白蕠劝住了欧阳芊芊，至于其他人，他们只要有一个方便工作的地方，其他的事情没影响他们就行。
而且这里距离宿舍非常近。
白昊为什么选深夜呢？
凌晨一点。
赵旌找的都是靠得住的人，他们打开那个放有午餐肉，还有其他一些不值钱杂物的集装箱，将外侧装的所有的物品搬出来放在空地上，然后才露出最里面的木条箱。
“轻一点，这根长箱是导轨，损伤了修不好。”白昊很紧张。
接下来是主轴箱、主动力电机。
好几百斤的东西，或是不赵旌等人身体强壮，靠人力搬这些还真的很难。
一件件，一箱箱。
白蕠此时就站在宿舍的窗户边，没看灯，默默的看着厂区内只有几盏小灯的亮光下，十几个人在不断的搬运木箱。
第三十八节 老师傅出山
折腾到快天亮，白昊才把这些搬空，搬进了九分厂那已经作过自流平的车间内，然后将车间门挂上大锁。
锁上门之后白昊回头：“赵放，这车间内装会出现夏国最先进的机床，你来不来？”
“来！”赵放抱起那根主轴开始，就知道这些木箱内的东西不简单了。
白昊又对张建国说：“爸。”
“恩。”张建国点了点头，今天下午跟我走。
“好。”
张建国虽然一夜没怎么睡，可依旧去工电厂上班了，对于他来说，一晚不睡不当个事。
上班时间到了，赵放回去请假，也同时打算向领导说明情况，自己虽然是临时工，师傅也教了自己半年多，这师傅的情份已经有了。
不能明说，他只能找借口说自己在工电能当个正式工什么的。
而白蕠呢。
则在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沪港吗？我是工部外事司的白蕠，帮我查几个从漂亮国或是倭岛来的集装箱，这些集装箱最终是运到秦州京兆的，接收人叫白昊，我想知道清单。”
没一会，电话回过来了：“白干事，这是合法的进口。里面有赠送的汽车一辆，食品若干，我们当时开箱检查过，是没问题的，然后是倭岛过来的有电视机几百台，备案是用于加班激励，也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在漂亮国运的集装箱内，还有机床零件若干，这个有详细的清单。也是检查过，没问题。最后是倭岛的集装箱，有摩托车两台，这个也是交过税的，检查无误我们才准于通关的。”
白蕠听完后说道：“可以给工部外事司就机床零件清单发一份传真吗？”
“当然，随时可以发。”
“谢谢。”
白蕠相信白昊昨晚偷偷搬进车间内，又给车间挂上大锁的就是这批机床零件。
再加上白昊与自己约法三章，白蕠有理由相信，白昊那些机床零件相当不寻常。
很快，白蕠通过电话让自己在帝都的同事复述了清单内容。
听完清单的内容，白蕠没感觉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也不象是白昊有夹带什么私货，可为什么要搞的那么神秘呢。
难道，这就是小孩子的心思。
有宝贝要藏起来。
算了，不动这些心思了，先把订单完成才是真正的重要的，眼看着订单第一批发货的日期越来越近，白蕠不想出什么差错。
她准备先领三十台电视机，奖励给质量全优的几家配套厂，激励一下士气。
至于发给个人。
就算各厂要发，白蕠也不想参与其中。
为电视机，两家厂长亲自动拳头打架的事情白蕠也是知道的，所以她尽量不要参与到发奖励的具体细节中去。
白昊呢，好好睡了一觉，等到下午下班时间，张建国回来了，很难得的换上了一身白昊买给他的新衣服，还拿了一条中华烟，以及一瓶茅台酒。
“走。”张建国只说了这一个字。
此时，白昊感觉养父张建国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太对，比起平时今天显得更严肃。
白昊没问，开上车拉上张建国按张建国指点的方向去了。
去的很远，一路往南，眼看都要看到秦岭了张建国才让停下，在路边问了几次之后指引白昊往一个村子去了，到了村子问了问，然后带着白昊往田间地头而去。
夕阳下，一位老农打扮人正坐在涝河边钓鱼。
张建国上前：“师傅。”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再打量了张建国的衣着：“几年没见，倒是体面了。”
张建国站着白昊一招手：“过来。”
老人是谁？
李三炮。
白昊认识，张建国的师傅。
如果说张建国拥有八级工的手艺，那么他也仅仅就是八级工合格的水准，在技术工人这群体内，已经属于真正的大师傅。
可再往上，还有优秀的八级工，这些人才是宗师。
还有。
李三炮这种，巅峰的八级工，用老旧手工车床手工车出千分之一毫米精度的大宗师。
白昊赶紧上前：“爷爷。”
李三炮看到白昊高兴的很：“唉哟，长大的，这长的排场。”
张建国转回头对白昊说道：“两年前，师傅退休，被工电厂强制退休。理由是师傅生病了，但真相是，师傅打了倭人工程师。”
李三炮哈哈一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他作什么。”
可张建国却继续在讲：“当时，工电从倭岛托西巴公司进口几套设备，师傅只是去看看就被倭人给赶了出来，当时还骂了人。师傅气不过就打了那工程师，这事最终息事宁人，没几个人知道，可师傅却被强制退休。”
或许是过去了已经两年，再提到这事李三炮也释怀了不少，笑着说道：“当时心里实在是憋屈，咱探着头就象看一眼，小倭子不让咱靠近，然后象一条老狗一样让人给打出来，老了，老了。”
今年才五十八的李三炮老了吗？
白昊听得出来，那自称老狗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不甘。
张建国的脸色此时已经变的极差，眼神都变了。白昊重生前的记忆中都没有见过养父张建国流露过这样的神情，或许只是没有在自己面前有过这种情绪外露的表现。
这是怒，怒火中烧的怒。
白昊完全可以体会到这种怒，师傅受辱，作徒弟的却无能为力，这种感受非常非常的难受。
张建国这时递上一张纸，声音带着几份颤抖：“师傅，给你孙儿撑个场面。”
这张纸上的内容就是白蕠打电话查的内容。
白昊订购零件的清单。
白蕠没看出这些零件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李三炮出来了。
伺服电机、减速轴承、两小箱集成电路、高精度丝杆……
张建国又说道：“师傅，你孙儿想组装一台四轴加工中心，我们差零件，也差能装配的人，我这个钳工不是装配钳工，你孙儿说要一个最顶尖师傅一次性铸造的底座，还需要几个齿轮箱，以及一套环形变速轴承，其他零件也要些。”
张建国口中的你孙子，指的就是白昊。
第三十九节 姜还是老的辣
听说有哈斯公司的零件。
李三炮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漂亮国哈斯机床是蓝星顶尖的机床厂了，他们怎么可能卖零件过来，不可能，不可能。”
“师傅，零件在厂房内，厂子除了你孙子找了三十个人守着，就只有他一人。还有他一起玩的孩子，叫赵放的，原本是庆东厂临时工，学镗工的，留下给您端个茶，倒个水什么，再没谁了。”
李三炮仰天大笑，可笑着笑却老泪纵横。
突然，李三炮沉声低吼：“回城。”
白昊想起来了，自己养父张建国的师傅李三炮，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还不到六十岁，当时好些大男人哭的都晕死过。养父当年在灵堂立下誓言，死都不回工电厂。
此时再看，李三炮应该是郁郁而终，那件事情让老人记在心中一直到死都没有释怀过。
深夜，九分厂。
李三炮站在一堆木箱前，一一查看着配套的说明书。
他看不懂漂亮国语，却能看懂那些符号和数字参数。
“全是是优等品，而且精度顶尖的高。”李三炮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不是冷，只是激动，赵放过去准备打开一只木箱被李三炮制止：“别乱动，别乱动。让我想想，想想。”
李三炮开始盘算着，没一会功夫李三炮说道：“泾河北，有个军工厂，明天一早出发。”
“恩。”白昊在旁应了一声。
李三炮又对赵放说道：“娃子，这些东西看好了，每一件都是宝贝，也不敢让人知道。这些东西比老汉我的命还珍贵，看好了。回头老汉给你找个师傅，真正带你入门。”
赵放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如果说张建国在这一片各厂钳工中是一个小传奇，仅仅三十四岁就拥有八级工的手艺，那么这位才是真正的传奇。
八个徒弟，两个八级工，两个七级工，四个六级工。
而且这八个人，分别是钳工、车工、铣工、镗工四个工种。
李三炮，秦州四大巅峰八级工排第二。
排第一的是手搓飞机发动机叶片的李二娃，神化一般的手艺，他们二人并称秦州二李。
然后是同样是栎邑飞机制造厂的八级焊工乔飞。
最后一位在庆东厂，八级镗工。
秦州的八级工很多，这四位是公认的已经超越八级工的拥有高超手艺的工人，可惜八级就是最高，所以才有巅峰八级工这个不算正式，却真实存在的称呼。
在临时的宿舍里，只休息了几个小时，天不亮白昊就带着李三炮出门了。
李三炮大概问了白昊眼下的财力。
他明白，就凭白昊眼下这辆车，换成钱就基本够把白昊要的四轴搞出来，更何况最重要的，夏国无法生产的零件白昊已经买到手了。
泾河北，一处山沟里，在白昊以为自己会迷路的情况下，突然转过一弯后豁然开朗，一片开阔地出现，然后有医院、有学校、有食堂、还有电影院。
终于到了。
在厂门口，李三炮下了车，站在厂门口：“小同志，找一下王富年，我是他的老朋友。”
“厂子不能进，车，你们可以停在那里空地。这车真好，你们是帝都来的吧。”
李三炮只是笑笑。
今天的李三炮不再是那老农的形象，从被强制退休那天他就没有理过发，而且一夜白头，这会他简单的将白发用绳子扎着，胡子修的很整齐，穿着一套中山装，倒是象极了一位老干部。
很快，一位年龄感觉也在接近六十岁的老工人从厂里走出来。
见到李三炮的瞬间，老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扔掉手套跑着迎了上来：“老炮呀，我以为你想不开投了涝河。”
李三炮没当这是玩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心想着，死了算。一口气压在胸口两年多了，当年咱连老脸都不要了，只想多看一眼，可谁想……唉！”
王富年将李三炮重重一抱：“过去了，过去了。去年我还到工电去过，可谁也不知道你去了那里，我找到你徒弟黎东，他死活都不说。”
李三炮摇了摇头，似乎是甩去内心的不快，转身指着白昊：“我孙子，大徒弟建国的儿。”
“爷爷好。”白昊赶紧上前。
“建国的儿，张建国的儿子，白昊？”
李三炮有些意外：“你知道。”
“咋能不知道，咱秦州各大厂子老有名了，一板砖拍出的威风，替小兄弟扛下七百块巨债后为钱孤身一人闯羊城，然后披红挂彩回来。四千万美刀创汇订单，牛。”
李三炮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把自己封闭在小村，也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闻不问外界的事情。
这会听王富年一说，倒是很惊喜。
“走，走喝一杯。”王富年与好友多年不见，这会就想喝一杯。李三炮却拒绝了：“不，有大事。”
王富年一看图纸，眉头都能拧出花来。
这东西难度也太高了吧，而且这形状要求一次成型，不允许拼接。
白昊转身拿包，他包里装的有钱。
正在白昊要把钱掏出来的时候，李三炮一脸严肃的说道：“老王，我需要这东西，咱要为夏国挣口气，为自己这把老骨头挣口气。”
王富年的眼神变了，变的严肃而认真，再次翻看图纸之后说道：
“五天，你叫车来拉，有我。”
白昊愣住了。
在前世，他相信奖金就是一切的源动力，此时，他却万万没想到李三炮几句话就让这位老师傅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王富年郑重的将图纸一寸一寸的卷起来抱在怀中，站直了身子：“三炮你放心，给我五天时间，我保证铸出来。我看得出这东西是机床底座，但这形状有点怪，没见过这种的，能说就说，不能说我不问。”
李三炮冲着白昊一伸手：“取条金丝猴拿给你王爷爷。”
白昊赶紧去拿了。
李三炮最终也没回答这底座是干什么用的，王富年也没再问，李三炮上了车：“走，这次远了点，去马嵬驿那边，你需要的四种特殊电机他们能搞出来，我这张老脸还有点面子。”
第四十节 全秦州寻配件
三天，白昊陪着李三炮跑遍了小半个秦州，就为了凑足白昊那台四轴加工中心的其他配件。
一分钱没花。
所有的零件都是李三炮靠脸打借条借出来的。
回到九分厂，李三炮也没有休息，对着字典开始研究哈斯公司这些零件的漂亮国语说明书。
白昊站在一旁：“李爷，还有一个人。”
“谁？”
“老疯子。当年被下放的人，他给我教完中专恢复身份就去大学当教授了，我听说他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是帝都的教授了。”
“靠谱。”
“那我明天去请他。”
“恩。”李三炮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是位超级技术工人，可封遇春却是一位真正的学者。想把四轴搞好，李三炮知道自己的技术有，但理论不行。封遇春是位真正的学者，而且是位非常靠得住的人。
次日清晨。
白昊对照清单确认所有零件都有人制作了，白昊才带上礼物去了京兆交大。
白昊的老师封遇春正在上课，白昊从后门进去坐在角落。
封遇春看到白昊了，墙上画了一个草图之后直接点了白昊：“后门那个同学回答一下，这种结构应该如何变化，才能完成所需要的传动。”
白昊站起来，大步走到讲台上，三两下画了一份草图，然后写下问题：“老师，在完成所需要的传动之后，这两个齿轮最合理的数据应该少多少？”
封遇春在旁边画图：“这是一个陷井题，考虑这两个齿轮必须先确定前端的数据，以及变化，假设……你来回答。”
白昊继续画：“在老师的假设之下，我需要达成如下的传输效果，请问老师……”
两人就在讲台上，你一问我一答，我一答再一问，开始交互起来。
助教是跟着封遇春的博士生，刚开始他还想说，这个学生不是班上的，可白昊已经上去答题了。
接下来，两个讨论的问题，刚开始他还听得懂。
后半段开始，他开始怀疑自己学的是不是这个专业，难道上面画的与这个专业无关吗？
他还是博士呢，课堂里听课的大学生们已经全懵逼了，他们严重怀疑，他们有没有脑子，因为耳朵听进去的，为什么听不懂，看到的图，明明看清了却完全不明白。
终于，封遇春与白昊的讨论结束了。
封遇春看了一眼教室：“谁来总结一下我们刚才讨论的结构。”
整个教室只有缩头的，别说是举手，就是抬头都不敢。
这黑板上画的是什么，我们表示看不懂。
“废物，全是废物。他是我教中专时候的学生，也是去年才毕业，你们还是大学生呢，一群废物，全是废物。”封遇春气的不轻，破口大骂。
有人在底下弱的说了一句：“中专也不弱。”
这个时代中专真不弱，大专比本科少五分，中专再少五分。有些差一点大学，新生质量可能还不如一个好点的中专。
所以，中专里出个大神级的人物，绝对不会让这些大学生意外。
封遇春拿起自己的水杯对自己的博士生说：“下节课你来上，这些废物，气死我了。”说完，带着白昊就往外走。
那位博士看封遇春离开，盯着黑板认真的研究着。
慢慢的，后半段他能看懂，但需要仔细的思考，认真的研究，显然没有白昊刚才那么快的反应。
有大学生就过来抄图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他，就是他。”
“谁？”
“你们忘记了，咱们要交的作业。”
瞬间，大家反应过来了，他们有一项作业，看新闻写心得，新闻就是白昊在工电厂方块那段长达一个小时的讲话。
白昊。
竟然是白昊。
瞬间，所有人释然了。
“唉，比他弱不丢人。”
这个时代，羡慕天才，但不会妒忌天才。
又有人说了：“听说他是孤儿，我估计是因为家里穷没钱，所以上中专是为了早一点工作，所以没读大学，他肯定是超过咱们这些人的分数线了。”
博士生说了一句：“他是初中专。”
这些学生依旧不服气：“他要是读高中，再考大学，肯定分数是状元级别的。”
“对，对。”
这话似乎也没错。
封遇春的博士生，也就是助教这时示意大家抄黑板上的图，他一会给大家讲解，这是难得学习更高深知识的机会，请大家用心点。
跟着封遇春到了办公室。
白昊没坐下就问：“倒是没看出来，疯老头你竟然还是位大人物。”
封遇春亲自给白昊倒茶：“我这个老家伙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还能办些大事，区区三千五的单词量竟然能和漂亮国人谈判。不过，就算现在学校里，能达到三千单词以上的人不少，敢开口倒是不多。”
白昊对之前那些事情记忆并不深。
但有一点，封遇春的学生猜的没错，这个世界的白昊也确实是一个学霸，上中专就是因为家里穷，想早一点工作。
封遇春把茶放在白昊面前：“听说你搞了不少电视机，给我弄一台来，我回大学的时候学校给我补了十几年的工资，倒是有些钱。你大师兄要结婚了，当老师的总要有点心意不是。”
一句大师兄，就足以代表封遇春与白昊的关系。
当年，封遇春可是给白昊开过不少小灶的。
只是现在的白昊换了核，此时的白昊拥有更多的知识，更多的经验。
白昊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老家伙，电视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个事，我有张原理图你给看看。”
封遇春只是扫了一眼就摇了摇头：“五轴嘛，原理不是秘密，难度不在原理上。”
封遇春是专业的。
所以白昊拿出第二张图，这让封遇春戴上的眼镜，看的很仔细：“恩，有点意思，虽然有几处我感觉不怎么对劲，但这个有点意思。别说，或许还真能成，这东西对路子。”
封遇春说的没头没尾，白昊却听得懂，而且知道老师把这图看透了。
白昊上前准备解说一下这图纸。
第四十一节 一套两年前采购的设备
白昊对着图纸开始解说。
“老师，这是伪四轴，少了连续同步同轴转台。老师，我已经凑齐了所有的零件，但真正组装前还需要理论验证一次，以及相应的控制程序，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有一个设想，用光感来测距和定位，这需要相应的设备，我只有思路没有设计。”
“拿来看看。”
白昊把自己的思路拿出来交给了封遇春。
“可以。”封遇春看过了白昊递过去的设计思路与要求：“你这个思路可以，这不是我的专业，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西军电的朋友，家里连续出许多事，挺困难的。但却是有真本事的人，他挑研究生先看人品，再看学术。”
“老师，搞起来。我给你的学生发钱，一天五毛，管吃管住。”
“恩。”封遇春思考了足足十分钟又问：“你把零件凑齐了。”
“理论上凑齐了，我爸还他请了他师傅出山。”
“谁？难道是李三炮？”
白昊点了点头。
封遇春这才对白昊说道：“走，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西军电，还能赶得及一起吃个午饭，你说的光感测距用在机床上，这个思路非常好，也是可行的。只是这部分的研究经费从现在开始申请，明年后半年也下不来。”
“我有钱。”白昊自信满满：“我开车来的。”
“哟，都会开车了，坐下你的车。”
封遇春只当是白昊借了辆二一二，见到车的时候封遇春第一反应不是车好，而是很认真的说道：“这次要大搞，不行就卖了你这车，老师知道这车在漂亮国也是非常值钱的那一种，就这车，几十万美刀，真奢侈。”
封遇春找的可不止一个人。
他从西军工找了个穷困潦倒的教授老兄弟，又从工大找位研究机械的高手，就这还不够，在自己的学校京兆交大材料学院找了一位当年一起的难兄难弟。
九分厂，封门了。
某天，白蕠检查完各配套厂的第一批次最终交货，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九分厂。
她突然发现，九分厂的办公楼单独开了一个小门，宿舍也一样。
然后楼内有木制的隔板，把他们这个工作组的人隔断在九分厂的一个小区域内，而九分厂的车间内，整夜整夜灯火通明，连续好几天每天深夜就有卡车进出，赵旌这个保安科的临时副科长每天都象是防贼一样盯着厂子外的每棵树。
当然，也盯着他们这个工作组的人。
而白昊呢。
找不到人了。
白蕠问了好几个人都表示不知道。
她意识到，这是赵旌这个新任的，还没有正式编制的所谓保卫科副科长在故意隐瞒，就是不想告诉自己，白昊在那里。
白蕠摸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她想硬闯也是合情合理的，可犹豫再三，她还是没再追问。
然后，又是几天。
这一天，苏杰突然跑来了，拿着一份电报和一张折起的便签冲着赵旌就喊：“我要找白昊，十万火急。”
赵旌认识苏杰，他想成为工电的正式职工，总厂办公室的干事苏杰就是经办人。
白昊终于出现了。
不再那么光鲜，头发乱成一窝草，身上裹着满是油污的棉大衣，光着双脚，一只脚是拖鞋，一只脚是棉鞋。
此时，正好是上午九点。
很明显，白昊还没睡醒。
苏杰见到白昊就冲了上来：“十万火急，你先看这电报，连续四封。”
连续四封。
白昊接过电报，上面的时间分别是早上五点，五点十分，六点，其中五点十分是两份。杰夫哈斯发了三封，约翰发了一封是五点十分的。
四封都是加急电报。
上面内容几乎一致，速联系，然后附上漂亮国的电话号码。
白昊看完就问：“厂里没安排人联系？”
听到这话，苏杰把白昊往办公楼方向推：“进去说，进去说。”
白昊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工电厂难道出事了。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苏杰说道：“厂里出事了。”
白昊心说：果真。
苏杰继续说道：“郑书记住进了招待所，是他自己住进去的。招待所有一层楼，厂里许多人都给暂时扣在那里，所在郑书记也住了进去。”
“停，停。从头说，这没头没尾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拿起炉子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口水后才这慢慢说道：“两年半以前，咱们工电厂引进倭岛托西巴公司的设备，在水电站那边任务紧，任务重的情况下，设备不止是出了故障，而是大面积停机。”
“原因？”
“不知道，咱们不懂这些设备，当时安装的时候也不让咱们的技术人员靠近，现在出了问题，咱们的人已经几天几夜在研究，找到一些毛病，可倭岛那边说这些是易损零件，光是替换就要近千万美刀。”
白昊听到这里明白了：“懂了，当时采购是郑书记负责的吧。”
“对。”
白昊示意苏杰：“继续。”
“恩。”苏杰点了点头：“帝都来的那位吕工程师帮助检查了，说是设备有重大质量问题，但不排除是使用错误，他需要再研究一下，但质量问题的可能性更大。后又查明，当时采购小组的人中，有人收了倭人的礼物，还有现金，所以……”
苏杰没往下说，不过白昊大概是明白了。
白昊指着几张电报：“这事呢。”
苏杰马上回答：“我找了郑书记，他说让你来处理，这个时候你最可靠，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心里有工电，这事就能扛住。我又找到鲍厂长，厂长也是让你来办。”
“得了，我办。”
白昊很想是去打听一下工电厂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可眼下有要紧的事情。
白昊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在椅子上让自己冷静下来。看苏杰原地打转，白昊说道：“坐下，拿纸笔准备记录，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记下最可靠。还有，给自己倒杯茶，稳住别慌。”
“好，好的。”苏杰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第四十二节 坏消息、好消息
苏杰是工电人，原本就是工电的子弟，读完大学又回工电上班，他这会害怕的很，他怕工电出事，正如害怕自己家里出事一样的紧张。
白昊对着电话说道：“要漂亮国加州哈斯庄园，那边的电话号是XXXXX。”
要长途的时候白昊猛的反应过来，不对。
杰夫哈斯为什么让自己往加州打电话，百思买的总部不是在明州吗？
几分钟过去后，电话接通了。
杰夫在办公室沙发上刚醒，此时是漂亮国的凌晨约四点半左右。接到白昊的电话后他走到办公桌旁坐下：“亲爱的白，有三个坏消息，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那一个。”
“坏的。”
杰夫哈斯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之后说道：“头一个坏消息，大雪压坏了屋顶，几英尺厚的雪掉进了仓库里，有一些雪融化了，仓库里有三万台多士炉，现在根本不确定还有几台是没有被损坏的，公司怕客户会买到损坏的，已经全部报损。保险公司很伤心。”
白昊转过头轻声说道：“那边有三万台被雪泡坏了。”
苏杰赶紧记，一边记一边吐舌头。
三万台，几百万美刀没了，听着就感觉可怕。
杰夫继续说道：“更坏的消息，因为大雪压断了电话线，福莱士在各连锁店没办法请示总部，已经收了顾客十五万台的钱，顾客的预付款还在增加，而他们只有八万台的货运到仓库。”
“最后一个坏消息，因为大雪百思买的电话线也断了，就那么几个小时，数据没有汇总。所以，百思买也有超售的多士炉。”
白昊笑了：“坏消息吗？在我看来全是好消息，这意味着你要向我下更多的订单，而且如此紧急，我认为你需要……加钱。”
因克瑞丝马内。
这一句苏杰听得懂，因为白昊说过无数次了。
加钱，那么有好事了。
杰夫哈斯也笑了：“好吧，好消息是，你成功了。市场上多士炉的平均价格是二百七十元，我们送了些赠品卖到一百四十九元九角九分，引流了无数顾客，今年黑色星期五，我们的进店顾客人数比去年高了百分之三十二点四，公司说希望送你一份圣诞节礼物，你想要什么？别太贵。”
“一套百科全书如何？”
“好，那么，关于坏消息，你有什么好建议？然后我再告诉你另一好消息。”
白昊沉默着，杰夫哈斯也不催。
事实上，白昊内心有想法，但这么急着说显然没好处。
过去一分钟时间后白昊说道：“给我十分钟时间，我需要思考，等我的电话。”
“好。”
白昊挂断了电话，神情严肃默默的点上一支烟，轻声问：“苏杰，你知道多士炉的产能还有多少余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苏杰却一脸的苦涩：“白昊，你明白，眼下厂里这样的情况，人心惶惶的，就算安排加产，质量能保障吗？”
“不能。”白昊明白。
工电厂是部委直属大厂，眼下有保障水电建设的重点设备任务。
眼下，进口机器出了连成片的停机，重点任务完不成，而且设备损坏连郑爱国都自我隔离接受调查，这么大的事情换成谁能受得了。
追加订单，对于此时的工电来说，未必是好事。
倒象是雪上加霜。
“唉！”白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原本留到明年的韭菜今年要割一茬了。”
“什么？”苏杰不太明白，可他却明白眼下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便问道：“要通知帝都的多士炉创汇保障小组吗？”
白昊点了点头：“通知吧。”
很快，白蕠进来，看到白昊包着棉大衣坐在沙发上，手边放在烟灰缸，怀里抱着电话。
苏杰已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也明白此时给工电厂加任务，不是不可能，工电咬牙也会完成，但此时这么为难工电厂，她也不忍心。
而且在这样情况下加任务，质量还能不能保证。
但，她是长辈，更是帝都来的领导。
天塌下来，她也要顶住。
进屋之外，白蕠便说道：“这追加订单必须接，电话给我，我打到回单位，请我们司长出面找援助。”
白昊咧开嘴笑了：“有困难找领导，不是好下属。”
“你能办？”白蕠一脸的怀疑，可马上说道：“不要在这个时候给工电厂增加困难。”
白昊说道：“领导请坐，我请领导你过来，只是让领导你作一个见证，而不是有困难就找领导哭诉的。”
白蕠听完这话，真想给白昊两巴掌。
气人。
可白昊此时已经开始打电话了。
国际长途，再一次接通了杰夫哈斯的电话。
“杰夫，我的意见是，开启订购模式，反正已经超了你还能怎么样。订购还是按黑色星期五的价格走，你无非担心的就是没有货怎么交给顾客，交不上货会影响你们的声誉，这事我保了，不过要加钱。”
“加多少？”
白昊内心早就有计算：“五块，别和我讲价，你应该知道我还有许多新年的订单，工厂已经到极限了，我需要用些非常手段才能保证质量，保证数量给你交货，你们漂亮国让工人疯狂加班，难道不需要加钱吗？”
杰夫哈斯也是需要一个保证的，不可能凭白昊空口一句话就答应下来：“好，福莱士也会加钱的，但你如何保证能够保证质量，保证数量。”
白昊说道：“你们那边应该快到早上了吧，你们在自由市应该有办公室，直接去我们夏国领事馆，两百万美刀的支票放在那里，我两个小时内会把新合约传真给你和约翰，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合约传给我们夏国驻你们的漂亮国的领事馆，你去交钱。”
白昊继续讲：“收了钱，若是我完不成，依订单赔偿的数额就是我的保障。我想，你们要的是货物而不是赔偿，同样我需要挣钱，也不想赔偿。你认为呢？”
杰夫哈斯认为这话有道理：“这个，可以。我还要增加至少一万台华夫饼机。”
第四十三节 韭菜请自动上前
加，能多多少，白昊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反正秦州这边的工厂已经没空再生产，要生产只能用别的手段，所以回复：“你加吧，我会让你看到我这边工厂的潜力有多恐怖。”
“好。”杰夫哈斯愉快的应下话来：“现在，是到说好消息的时间了。”
“恩，我喜欢好消息，当然，我更希望不会有反转。”白昊还是有点小紧张的，因为杰夫哈斯所说的坏消息对于他来说，全是好消息。那么，好消息会不会变成坏消息呢。而且这个好消息还是特意放在事情已经有解决之案之后。
杰夫哈斯爽朗的笑了几声：“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我现在不是明州。”
“恩，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
杰夫哈斯说道：“我的上司还是赢了，他成功的把我踢出了公司。他的借口是，已经有了你这样一位可以在夏国采购的工作人员，我的存在是没有价值的，也没有意义。不如把我辞退，然后可以给你涨一点工资。”
“夏国，其他的地方呢？”
“倭岛与淡马锡是东方大洲我们在意的，倭岛有长驻自由市的代表，淡马锡太小那点产量无足轻重，所以就这样，我被解雇了，给你的升职信，用的是邮寄的方式，我想你半个月内会收到。”
白昊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我听你的声音，并不难过。”
“当然，我父亲大骂百买思是蠢货，我要证明的是我优秀，而不是一份工作，我现在回到家里的公司上班了。”
“恭喜你，那么你离职的时候，没有开上你最好的跑车在你的上司面前转一圈？”
“没有，这个太孩子气了。”杰夫哈斯很严肃的继续讲：“我安排了直升机在百思买总部前接我离职，然后就这么离开，这才是大人应该有的气度。”
白昊笑的都差了气。
杰夫哈斯接着讲：“白，这是我在百思买最后一个工作任务，我认为我应该完成他，我的父亲也很欣慰我的选择，那怕没有薪水可领。但，我们是朋友，请记住，我们是朋友。”
“当然，我们是朋友。我们夏国新年的时候，我依旧邀请你来这里渡假，有温泉，有酒，有故事。”
“好，我答应你。”
挂断杰夫哈斯的电话，白昊伸手扯过了苏杰手中的记录本，苏杰还问呢：“刚才在聊什么，你没让我记，我要记些什么。”
“暂时不用。”白昊不想让苏杰记录关于自己在百思买升职的事情。
白蕠却说道：“这不是普通事件，我要求你复述谈话内容。”
“恩，补货、加钱、紧急事件。然后杰夫哈斯不在百思买工作了，百思买夏国采购专员会有新人，这是后话，眼下是追加订单的问题，我让他们拿支票去咱们夏国的领馆，收钱我才会办事。”
白蕠听着，示意苏杰记录。
白昊呢，拿起电话继续摇。
第一个电话，晋州晋阳某大厂。
“告诉你们厂长张建业，工业部工作人员找他，赶紧着。”
工部？
苏杰一脸惊讶的看着白昊。
白昊捂着电话对苏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是保障小组的一员，我也有份临时工作证。”
提到这事，白蕠其实很不高兴。
这个证确实有，临时的。
因为白昊是订单签订者，为保障产量与质量，他是工作组的一员，确实是有工业部发的临时工作证，不止是他，其实郑爱国还有工电两个车间主任也有。
但，白昊一天都没在这小组工作过，这会竟然拿这个身份扯大旗。
唉！
白蕠心中叹了一口气，算了。白昊也不算是扯大旗，毕竟也是为了完成订单。
很快，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声音：“你好，我是厂长张建业。”
白昊回答：“我们见过，你们在羊城秋交会买了出口产品多士炉样品，我想知道你们研究的怎么样，是不是可以作到量产，产量有多少。给我具体的数字，紧急开工的话，十天可以生产多少台？”
口气极大，白昊那严肃的，带着官腔的声音直接诈住了对方。
“十天，两万台保证质量。”
“很好。”白昊指了指苏杰，苏杰已经在纸上作了记录。
对方又问了：“你的声音很年轻，你是部里那个部门的，我想知道部里有什么安排。”
毕竟是大厂的厂长，被诈住也就是一瞬间，马上就会确认白昊的身份。
白昊回答：“我叫白昊，最近刚拿到部里的一张临时工作证，监督某项工作的。您先别发火，听我再说几句。”
“原来是你，好，你继续讲。”张建业倒是来了兴趣。
头一次见，他就知道白昊不简单。
这会能打电话过来，肯定有鬼。
白昊继续讲：“首先，多士炉和华夫饼机在WIPO注册过专利，你们在夏国国内生产销售这官司难打，想让你们赔钱几乎不可能，但出了夏国的门，你们一台也卖不出去。若不懂WIPO是什么，打电话问你们外贸上的人，他们懂。”
“我去你大爷。”对方直接就火了：“白昊，你这小东西还真毒，你吃独食也没想想你有没有这么大胃口。”
白昊点上烟坐下：“大叔，再骂一会，骂够了听我说。”
“你……算了不骂了，你说吧。”
张建业也是一个大厂的厂长，先是被白昊诈，再听到花钱买的多士炉，又花了许多钱分解研究再改进，结果却是无法创汇，他确实生气。
但是他更相信，白昊不可能无聊到打电话来气他，长途电话很贵的。
“大叔，你确定你没有失散的兄弟？”
“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你这小东西，赶紧说正事。”张建业给气的笑了。
“真没有？”
“没有，你小子赶紧说正事，我火正大呢。”张建业确实很火大，已经砸了一个烟灰。
白昊陪上笑脸，那怕张建业看到，却也能听到。
“这个，五百年前咱是一家。”
张建业的接口就骂：“放屁，你姓白。老子姓张。”
白昊却是不气：“我爸姓张。”
“赶紧，别再放屁了，说正经事。”张建业让白昊给拱的火已经上头，只差砸电话了。
第四十四节 不就是在等今天
听着张建业火冒三丈。
白昊却是不急，慢慢的说道：“关于多士炉你们想出口只能通过我，我并没有干出那种让各厂相互砸价的事情，这东西的成本咱们心里都有数，两万台，保证质量，我至少给你们厂一百万刀，别讲价，讲价我就换一家，大叔可以想想那天我在秋交会卖出去多少台样品，但每家我看中的厂子，我都不顾订单多紧，如期把样品送到，您说为什么？”
“为什么？”张建业一边琢磨着白昊的话，一边问。
白昊马上换了一副语气，很严肃的说道：“不就是等今天！”
张建业真是让整的哭笑不得，可思想白昊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但自己气不顺，所以说道：
“好算计，你那边电话号码多少，给老子半小时，老子想一想。”
事实上，张建业被说服了。
因为张建业在办公室火很大，书记也赶紧过来看发生了什么。却见张建国在放下电话的一瞬间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转而放声大笑：“厉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老张，谁让你这么大的气。”
“不气，一点也不气，发火就是想要个好价钱，今个是遇到高人了。想一想，一个敢扒火车跑到羊城，凭自己一张嘴说服漂亮国客商，然后住进白云酒店，在秋交会上杀了一个七进七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张建业把事一讲，书记也认为张建业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价格应该再要一点，两万台一百万美刀，这杀价杀的有点狠。
张建业却说：“不和他谈，你谈不过他。让咱们工业厅对他们秦州工业厅谈，不要夏国币，谁在乎那点夏国币，我要美刀，少一刀都不能让，相信厅里也是这样想的。”
“好。”
披虎皮干大事。
就凭着一张部委的临时工作证，白昊两个小时内打出去近四十通电话。最短的只有两秒，一听对方语气白昊直接放弃。
喝了口水，白昊瞄了一眼苏杰统计的数量。
“够不？”
“十天十八万五千台。”
白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先这样吧，其余的韭菜明年再割，一次割完了太伤韭菜。当然，也顺便杀鸡给猴看，让他们买我的样品想算计我，没门。”
白蕠脑袋里只重复着一句话。
张建业的原话。
你这个小东西还真毒。
没错，白蕠万万没想到，白昊在秋交会的时候就把所有想买样品的夏国厂子全部算计了。
但。
这事对白蕠无所谓，她关注的是夏国总出口量。
白昊压的是夏国内部采购价，但出口价格反而涨了五美刀，她在意的是这五美刀的涨幅。
话说此时工业厅。
因为白昊没给李爱民打电话。
别的省的同级别人物给李爱民打电话商讨价格问题的时候，李爱民整个人是懵的，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有更懵的。
驻加州三番市的领事馆接到了一份国内的传真，看是一份合约，还没搞清什么事呢，就有人上门，直接拍下一张四百万美刀的支票说是订金，是夏国一家工厂请领事馆的人代收的。
汇报，赶紧汇报。
先往在自由市的总领馆汇报，结果总领馆回答：“恩，我们也一样，突然有漂亮国百思买的人放下五百万支票请我们签收，咱们整理一下这个事件。”
三十万台多士炉，第一期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十万台运来，然后在明年一月十号前再补十万台，二月前补齐最后的十万台，不仅是多士炉还有数量不少的华夫饼机，以及果酱五百万瓶等等。
分三期，总额接近四千万的订单。
这事让领馆的人也懵懵的。
但确实是真实事件，签字的另一方叫工电厂第九分厂。
经过领馆的人抽国内问询调查。
更可怕的是，这个工电厂第九分厂在册正式职工只有一个人，领科级工资的年轻人。正在办理入职手续的正式职工两个人，一个是车镗工学徒，另一个是复员军人在保卫科。
疯了，领馆的人感觉这世界真是疯了。
可他们往夏国国内相关上级部门一联系，谁想工业部竟然知道这个人，而且那只有一个人的工电厂九分厂在部委是挂上号的，有专门的档案以及记录，还派了监察员过去。
白昊放下电话，苏杰的心也放下了。
他们有十天生产十八万五千台的产量了，交货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白昊这时对苏杰说：“苏杰，你说郑书记是自己去招待所住的，那就是没有人不让他离开，去替我请他，说是晚上吃个火锅喝个酒，然后这订单的事情要讨论一下。顺便让郑书记把李厅长也请来，怎么说这也是秦州的创汇业绩。”
“恩，我回去说说。”
白昊点了点头，然后用棉大衣把自己包的再紧一点：“我回去再睡上，昨晚上没睡，早上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晚上来吃火锅，你也一起。”
“这个，我就不来了。”苏杰拒绝。
白昊自顾自的从那个旋转木楼梯就往楼上走，一边还抱怨着：“晚上还说回家呢。”
白昊还真的一直没回过家呢。
白蕠也没拦着，她也要回去办公室处理后续的事件，作为多士炉创汇出口的保障小组，她也需要正式的以官方身份联系这些答应十天内完成总数十八万五千台的各工厂。
一来是鼓励，二来要告诉他们这事的严肃性。
晚上七点，白昊办公室的隔壁屋，这屋是白昊的会客厅。
原本用于取暖的炉子上摆着一个不锈钢盆，这个时代的冬天没什么蔬菜，只有萝卜和白菜，倒是赵旌托自己的一位战友从山里买了一只羊，至少可以涮羊肉吃。
李爱民来了、白蕠来了、郑爱国来了、葛明诚也来了。
“你真狠。”郑爱国一进屋就给了白昊一瓶茅台：“陪叔痛快的喝几杯，今个真痛快。原本以为工电很有名了，谁想这一次不知道有多少大厂知道咱们工电有一个九分厂。”
李爱民直接让司机搬了一箱酒，还骂道：“老郑，你也太小气了，一瓶酒够谁喝。”
第四十五节 旧事重提
喝酒，还是等会吧。
白蕠拿出几份文件：“白昊，请确认，然后填写这份问卷，我的上级领导需要文字备案的材料，现在，立即。”
葛明诚帮着清桌子：“对，对，先办正经事。”
白昊看了，无非就是事件经过，然后是合约的核心要求，合约的注意事项等内容。白昊坐下认真的填写完，白蕠检查之后放进公文包，然后拿出一只纸包：“桥梓口的腊羊肉，现在只有葛厅长是空手来的。”
葛明诚立即反驳：“谁说的，我带了坊上的炒货，还有卤豆腐。”
郑爱国亲自给白昊倒上了一杯酒：“倒是小看你小子了，在秋交会就给这么多厂子挖好的坑，叔要敬你一杯。”
白昊笑呵呵的双手捧着杯子：“客气、客气，大家给面子，虽然骂了我但还是把事办了。”说完，白昊把杯中酒口干了。
葛明诚拿起酒瓶也准备亲自给白昊倒一杯，这次他们外贸厅可是老有面子的。
家用电器创汇。
比起用初级工业品换美刀，这种最终形态的电器产品创汇更有价值。
白昊那敢接葛明诚倒酒，抢过酒瓶给葛明诚倒上酒：“葛叔，我问一句。若没我这一次设局，明年羊城春秋会如何，会不会有几十种多士炉，为了挣外汇各省补贴，把价钱从我卖的一百美刀降到八十，或是六十。”
葛明诚可是见识过了，为了创汇有些省砸价多狠，更何况这是种技术含量不高的产品，他回答：“四十不意外，三十五不吃惊。”
白蕠在旁说了一句：“那么，你有没有总结为什么你能拿到漂亮国的订单。”
白昊反问：“领导，你认为呢？”
“设计新奇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夏国的人工成本够低。这种劳动密集性产品，需要海量的工人去参与其中，仅是这个工人的成本漂亮国就需要为每台多士炉支付不低于五十元。”
“嘿嘿。”白昊只是笑了笑举杯：“新订单，我加价每台五元，三位叔叔，还有白阿姨，满饮。”
白昊没回答，但却承认白蕠看到这事的真相了。
夏国眼下已经到了开始人口红利慢慢显效的时代，英雄母亲那一代人正当年，初期是廉价的生产力，中期就是超庞大的消费市场。
每个人都把杯中酒喝了。
葛明诚问：“那春交会多士炉会降价吗？”
白昊摇了摇头：“别指望春秋会了，漂亮国总订单已经超过六十万台，我有一种预感明年上半年的销量已经到顶了，如果真有订单也是长期订单，比如春交会给冬天订货，漂亮国那边订单应该不会太多。”
说完后，白昊想了想又说道：“当然，也可能我猜错了。意外来自有些原本没打算买多士炉的家庭，因为价格低而购买。这就要看市场情况了，我敢说连百思买都无法确定，而且他们订货也没有必要非通过春交会、秋交会。”
“是这么一个道理。”
白昊又对李爱民说道：“李叔，这次压价够不够狠？”
“都骂上了，怎么能不狠。”
“恩，李叔，态度好的，压价狠的几个你明天打个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明年春交会的战略计划，一切按我的规矩走，这次我九分厂只收百分之五的辛苦费，而且可以用夏国币来付，还有就是多士炉咱们秦省不造了，没空造。”
李爱民点了点头：“这样，新年找个借口请他们过来，挣了他们那么多钱，让他们过来泡个贵妃温泉什么的，喝点，面对面聊一聊。”
白昊也认可这作法。
当面聊一聊，远比电话里说的强。
又一杯下肚，白昊将酒杯放下：“郑伯，问你个事。”
郑爱国摆了摆手：“我这事你别参和，说不定我不用翻过年就要退休了。”
听到退休两个字，白昊说道：“我爸的师傅，李爷两年前也是这样退休的吗？”
郑爱国把酒杯放下，筷子也放下，然后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那一幕，他记得。
他心疼的不得了，可他又能如何？
严重的外事问题，他扛不住，工电也扛不住。
李三炮把倭国的技术员打了，这事最终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止是工电厂，李爱民当时也参与其中出了大力。
但李三炮却不得不强制退休，而且还要压工资，按五级工办的退休。
沉默了很久，郑爱国一摆手：“以前的事情，别提了。”
白昊却不能就此停下：“郑伯，工电厂引进的是什么机器。”
郑爱国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李爱民这时说道：“是两套生产线，一套是高压变压器的，一套的中压。原本想要一套超高压，但倭人没有卖给咱。”
白昊再问：“知道型号吗？”
“恩。”
当年的事情搞的那么大，可以说一幕幕都是印在大脑中的。
李爱民报上机器型号，白昊心中默默记下，然后推门就往外走，白蕠伸手就拉，她懂。懂郑爱国的心思，这事不让白昊参与是保护白昊。
白昊眼下正是上升期，工人们喜欢他，领导也喜欢。
安稳的替秦州省创汇，未来就有可能是一位真正的工电厂重要干部，或是发展九分厂，也能给自己打下一份家业。
当年的烂摊子，眼下谁粘谁倒霉。
白昊看白蕠拉着自己的手臂，只说道：“我就去打一个电话，若这个电话没效果，我就死心。”
“我听着。”白蕠最近这段日子虽然没和张建国说过话，却已经是多方打听当年的事情，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当她掌握到足够的证据之后才会和张建国谈。
所以，白蕠也要保护白昊。
白昊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长途台吗？替我接漂亮国明州好莱坞市哈斯庄园。”
说完，白昊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
这个时间正是漂亮国上午七点五十，不知道杰夫哈斯出门了没有。
很巧，杰夫哈斯正准备出门，已经穿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准备去公司上班，这是他回到自家企业之后第一天去上班，所以他穿的很正式。
第四十六节 真的兄弟
身在加州的杰夫正准备出门。
听到管家说，有电话找自己，就在客厅接起了电话。
“杰夫，我是白昊。”
“白，你干的漂亮，真的没想到你的合作工厂有这么巨大的潜力。”
杰夫哈斯以为白昊要告诉他，订单的事情搞定了。
白昊的语气十分严肃：“杰夫，我当你是兄弟，我需要你帮我，我想知道两套设备的详细数据，最好能帮我搞到图纸，我相信你可以。我把型号报给你。”
杰夫哈斯用笔记下，看型号他知道就是什么。
毕竟杰夫哈斯是哈斯家族的人，而且他的父亲还是当代哈斯家族的第三顺位掌门人。
记下之后杰夫问：“白，这是一种七十年代老旧的倭岛用于变压器之类产品生产的流水线，这种图纸并不难找，但你为什么要找这个，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白昊坐了下来：“杰夫，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讲故事之前我问你，如果有人羞辱了你的祖父，你会怎么样。现在听我讲故事。”
白昊讲的很细，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
讲完之后白昊说道：“我怀疑这套旧设备有陷井，我要找出来，然后把当年的羞辱还回去。”
白昊说完，电话中却没了声音。
但白昊不急。
重生前他认识杰夫哈斯已经三十六岁了，一般来说人到中年认识的朋友很少有真友谊，但杰夫哈斯是一个真正的牛仔，不仅是有自己的牧场，更是有属于他的侠义。
杰夫哈斯后来学习夏国语，为的就是看夏国的武侠小说。
他喜欢侠，大侠。
这样的沉默足足三分钟，白昊一直安静的等着。
这样的沉默让白蕠都有些慌了，她最担心的是白昊这种近乎于无理的请求会连已经签订的多士炉订单都毁了，这样的话白昊就是罪人了。
当下，夏国创汇是多么重要的任务。
终于，杰夫哈斯开口了：“我，杰夫-戴维-哈斯，以杰夫三世之名告诉你，我会带一只团队前往夏国，与你并肩作战。”
“谢了，我的兄弟。”白昊只说了这六个字之后，挂断了电话。
没让自己失望。
白昊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感。
白蕠看着白昊：“他答应了。”
白昊点了点头：“不止是答应了，他认真的考虑了很久。他赌上他的一切，今天应该是他回家族企业工作的头一天，他带一只团队来帮我，很可能会让他再次被赶出家族企业，因为他的任性。”
“为什么？”白蕠完全不明白，白昊与杰夫哈斯认识才几天，一个漂亮国的大家族子弟凭什么拼上自己的未来帮白昊。
白昊没回答，他不想解释。
所以白昊只说道：“有时候，把一个人当成朋友不需要理由，当朋友有需要的时候，赌上一切才是兄弟。这种帮助，在初期是不求回报的，也不在乎得失的。虽然……”
白昊停下了。
他想说，虽然因为杰夫哈斯这种性格让他有一天失去了整个哈斯集团，让集团易主，他变成了小股东，但白昊从来没有认为杰夫哈斯有后悔过。
但这次不同，白昊为杰夫哈斯准备一份超级大礼。
可以说，白昊也是拼上命的。
这份礼物来自白昊后世的记忆，就是当下，就是今年，倭岛的托西巴公司背叛了漂亮国爹，将四台五轴加工中心卖给了毛熊国。
白昊相信这条消息可以让杰夫哈斯没有白来夏国。
但，白昊要怎么解释，怎么说明自己如何得到这样一条消息呢。
重新回到旁边的房间，火锅在炉子上汤汁翻滚，葛明诚盯着火焰发呆，郑爱国依旧是看关窗外，李爱民则闭着眼睛坐在角落里。
白昊坐下，夹了一片肉放在锅了：“吃火锅，几位伯伯不吃吗？”
听白昊招呼，所有人都围坐在炉子旁。
郑爱国对白昊说道：“让你不要参和，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去了。这事，寻常的人帮不上忙，我就是想不通了，为什么光是磨损的轴承就有几千个，而且还是我们加工不了的轴承。”
白昊说道：“那不是普通轴承，是环形曲线减速器，这机器我不打电话也能修，我要的是，把小倭子踩在脚下，把他们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然后让他们跪下认错。”
白昊一翻话，别说是郑爱国，就是白蕠都震惊了。
刚才白昊打电话的时候白蕠就在旁边，她一直认为白昊是找人来帮忙修机器的，可谁想却不是。
白昊夹起一片羊肉放在嘴里：“我爸，我不记得他给谁生气过。可那天，我爸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咱们古代有句话叫主辱臣死，那么师辱徒弟应该怎么办。可我爸没办法，他无能为力。”
李爱民这时开口了：“白昊，小白。我告诉你，那种带减速器的轴承，用咱们的机器生产，就是李三炮亲自上手，成品率都不到三成。这一次大大小小各种型号仅是轴承就坏了成百上千个，至少两成这种复杂的，光生产零件怕半年时间就过去了。”
“谁说的。”白昊笑的有点邪。
李爱民拿起酒杯杯：“不说了，喝酒。”
这是无解的难题，在场的就算葛明诚不怎么懂工业却也知道有些零件就是夏国加工不出来的，是需要花外汇购买的零件。
郑爱国也说道：“你别参和了。今个为了增加创汇，让叔喝个痛快。”
郑爱国喝的是闷酒，醉的不醒人事。最终是被抬回去的。
深夜，十一点。
九分厂的车间内依旧灯火通明，白昊却在宿舍楼敲开了吕大才的门。
作为一名纯粹的技术宅，吕大才是个很简单的人。
“大才，你有大才，你帮我一把。”
吕大才推了一下眼镜：“我存了一点钱，你卖给我一台电视机，吃苦什么我不怕，但别让我干坏事，你这个人坏的很呢。”
“嘴严不？”
吕大才解开衣服亮出后背，这可是真的吓到白昊了。
“走。”白昊还能说什么，再怀疑就是污辱吕大才。
第四十七节 九分厂最大的秘密
九车间内。
一台并不算大的机器，占地面积仅仅六个平方米，以加工中心而言，这是微型的。
就这台机器一周，光是桌子摆了四十张，画图台八张，金属工作台四张，沙发十六张单人，八张长沙发，行军床五十张。
李三炮双手交叉抱在胸口站在中间。
然后是京兆交大机电教授封遇春，西军电光学教授林鹤鸣，京兆交大计算机教授乔立志，工大机械理论学教授伍千野。还有一位，京兆交大的贺秋丰，材料学教授，他今晚没在，因为他要去学校实验室验求证几组数据。
再往外一圈，张建国的徒弟王小熊，张建国的三师弟孟浩，封遇春的博士生……
里三圈、外三圈，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工作台前，黎东，也就是李三炮的二徒弟，今年四十岁了，比张建国年龄大，但他跟李三炮学习却比张建国晚两年。
八级车工，工电厂的高级技工，也是工电厂的宝贝。
赵放一直捧着一个记录本跑前跑后，他现在是黎东的徒弟了。
完成所有的测试，装具检查之后，黎东已经是满头大汗。
“师傅，我这边好了。”
李三炮转过身：“伍教授、乔教授。”
“恩。”伍千野轻轻一挥手：“各组开始记录，第七次试机。”
坐在办公桌旁博士生们开始紧张起来，他们面前摆着一台台电视，这些电视充当监视器了，将各种数据会传到电视屏幕上。因为电脑，只有一台，可以说个世界家用级别最顶尖的，单价要近好几千美刀。
机器动了起来。
这次的任务是在一块方铝锭上一次性雕出一匹马的浮雕来。
所有的加工流程是李三炮仔细思考，乔教授的学生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出来的。眼下这台加工中心与白昊最初的设计已经有所区别，是林教授不眠不休带着学生们在白昊那设计图上改进的。
眼下，所有的进刀数据都是小数点后四位数，也就是千分之一毫米的数度。
这是独臂林鹤鸣带着学生们赶工出来的光栅尺。
太难了。
整个九分厂的车间内，全是熊猫眼，就算让你去睡觉，也没谁能安心躺在床上，这也是为什么白昊几天不见人，而且穿的不再光鲜，开始包着棉大衣活动了。
实在困到不行，就靠在沙发上睡一会，醒了就加入工作中。
跟着白昊进来的吕大才盯着只看了一分钟，突然向前几步，卟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如的泉水一样的涌了出来。
四轴，这是四轴加工中心。
夏国想拥有，却完全没有的设备。吕大才参观过倭岛的，漂亮国的，地堡国的，可这些国家达成一个联盟，根本不会把这种高级设备卖给夏国，就算是参观也只让在玻璃窗外远远的看上一眼。
这台四轴，白昊知道已经成了。
只是李三炮以及四位教授要更多的数据，更多的研究资料，他们为的是将这一技术研究透，让四轴变成一种可以量产的加工中心。
看着那浮雕的马已经完成，黎东上前测量误差值的时候白昊走到了李三炮面前：“李爷，有这么一个事。您老听我讲，我怀疑小倭子坑了咱们。”
“大才叔，来说说。”
吕大才一摸脸，几步就跑了过来：“我能走近看一眼不。”
“咱们说更重要的事情，你帮着工电厂检查了小鬼子的设备，我个人怀疑是装配问题，你亲眼看过，说说。”
李三炮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吕大才。
吕大才调整了一下情绪：“我没拆，只是近距离观察了机器，我也说不准，只说我发现的其中一个问题。有几个位置早期的安装可能破坏了轴承绝缘，从技术上讲，若是绝缘被破坏的话，那么很薄的轴承油膜将被轴电压击穿，在油膜击穿后结果，很多，你明白。”
吕大才不擅长言辞，可他讲的都是重点。
这里有真正的专家。
伍千野分析之后：“是，油膜击穿不仅使滚动体润滑条件恶劣，还有可能产生的电火花会对轴承滚动体形成电蚀，引起滚动体表面不光而加速轴承的磨损。”
吕大才继续讲：“因为我们来秦州不是来管这个的，上面也没有批示，所以我不好去检查其他的损坏部位，但我估算，光是各种轴承出问题后引发的损失，工电就要花上百万美刀。”
突然吕大才猛的一转头看向了这台四轴加工中心，他不擅长于言辞不代表脑袋笨。
瞬间，他明白白昊为什么带他进车间了。
“有这个，环形曲线减速器咱们就能自己生产。而且一天就能制作上百个，这个机器能的，一定能的。”
“当然。”伍千野非常清楚这机器的能力，也知道要加工的东西普通机床根本不可能完成，但四轴却可以轻易完成，设定要程序，真的一天可以加工上百个。接下来就是材料问题了，有贺秋丰在，扛得住。
白昊伸手一搭吕大才的肩膀：“我说大才同志，明天你肯定有机会进到那个被封了门的车间，你偷两个带减速器功能的轴承出来。没问题吧。”
“这个。”
看吕大才犹豫，白昊又说道：“偷出来，我找人接应，你只需要拿到车间门口就行。”
吕大才不明白了：“为什么不直接和厂里说明，我想厂里应该会支持你。”
白昊摇了摇头：“我要先确定能不能办到，若能的话，我也不会出面。当年他们怎么让我李爷强制退休的，今天就要怎么把李爷请回去。虽然说当年厂里也是没办法，可这口气不出，人是会憋坏的。”
“恩，行。”吕大才答应了下来。
白昊直起身体：“赵放，是到用人的时候了。放进口设备那车间距离李强上班的地方不足一百米，行吗？”
“恩，我去找他。”赵放懂，这是一个机会。
李强虽然滑头，但关键的时候从来不掉链子，如果李强这次怂了，他都不好意思让白昊给李强留一个正式工的名额，当然，这事也不能忘记陆桥。
第四十八节 三炮老爷子回老厂散个步
陆桥人最实在。
果真，白昊提了一句：“准备一辆新自行车，让陆桥拿到零件玩命给我送过来，我不能露面，我露面太显眼。”
“好。”
封遇春一旁问了黎东：“小东子，怎么回事？”
张建国不在，他现在被调到工电修配分厂攻坚小组，看有没有办法修理那两套生产线。所以封遇春就问黎东了。
张建国憋了几年的气，黎东何尝不是呢。
这会封遇春问起，压抑了几年的怨恨一口气全吐出来了，张建国当时已经不在工电厂，黎东可是跟着李三炮身边的。
屈辱，那份屈辱黎东八尺汉子事隔两年之后气的自己都在发抖。
断了一条手臂的林鹤鸣站在李三炮面前轻轻的拍了李三炮两下，李三炮淡然一笑：“象条老狗一样被人打了出来，娃儿们心里不痛快。可比起林老你受的苦，我这点不算什么。”
“不。”林鹤鸣开口了：“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来告诉你，忍这么多年图什么。”说完，林鹤鸣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四轴加工中心上：“图国强民才可以站的直，若查明真是小倭子装配出了事情，这次一定要打回去，咱老哥几个和你一起。”
“恩。”李三炮怎么可能没火气，他心里真正怨恨的还有一层。
他当学徒工的时候，就在伪满国。
几十年前受欺负，谁想到老了，又受了小倭子欺负，这才是他咽不下那口气的真正原因。
车间内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全部人去休息，为明天养足精神。
次日，上午八点半。
李三炮象一个寻常的退休老头那样来到了工电厂总厂，干什么，报销医药费。
李三炮来了，谁还敢拦。
闲溜达，顺便见到老伙计聊几句。
总厂办公楼内。
几位大领导正在争吵。
七十万美元的零件费，虽然对于一个大厂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但这仅仅是零件费。其实易损件也会磨损，之后怎么办。
珍贵的外汇就这么浪费了修理上。
修配分厂的厂长胡荀此时低着头坐在角落，他不敢出声，不敢接话，默默的念着希望领导们看不见他的存在。
可越是躲，越是会被人揪出来。
“胡狗子，你他娘的象是娘们，站起来给老子说，你们修配分厂就这么怂了，组织人手再次攻坚，能不能自己修这机器。”
“我，我不叫狗子，我叫胡荀。”修配分厂的厂长胡荀小声的回答了一句，攻坚这事他半个字都不敢提。
已经五天了，修配分厂已经下足了功夫，根本没办法重新制作损坏的零件。
“你连狗都不如，小倭子在门外乱叫，门房的狗都知道咬人，你连咬人都不会。”七分厂厂长张昌兴骂的极难听，但胡荀却是半句都不敢顶。
张昌兴拿起水杯猛灌几口，长叹一声：“今七十，明八十，老子就说旧机器买不成，小倭子不是好东西。”
修配分厂和主力分厂地位不能比，行政级别差两级。
七分厂就是承担许多重要任务的主力分厂。
不说级别，此时修配分厂也没底气顶嘴。
与此同时。
吕大才呢，进了那放有停机设备的车间，以检查机器为名趁人不注意快速的拆了两套零件，然后用衣服包着来到约定的地点，车间旁的一块放废品的空地。
李强就等在这里，见到吕大才后虽然不认识，可他知道有人会给他东西。
将零件接住，李强毕竟小时候就在工电七分厂里跑，知道有小跑，知道有什么管道可以钻，飞奔着跑到一处矮墙旁喊了一声：“大桥。”
“在。”
听到陆桥的回应，李强用力将衣服包着的小包扔过墙。
“接到了。”
李强回应了一句：“我走了。”
李强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是昨晚接到了赵放的通知，明天因为他熟悉工电七分厂的各种小路，帮着送一样东西出来。
是白昊要的，非常重要的东西。
李强滑头，贪小便宜，可关键的时候真的不掉链子。赵放没有任何的许诺，只说白昊需要，而且不能露面。
李强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
陆桥呢，连问都没问，只知道接应了就赶紧最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
九分厂，陆桥到厂门口赵放正等着呢，见到衣服里包的东西就狂奔着往车间跑。
所有人已经就位。
分析零件，研究材质，找替代品，准备机器刀具，开始研究设定加工程序。
所有人配合得当，速度极快的开始了动作。
再说工电总厂。
总厂设备科的科长李援朝独自一人坐在厂子前院的丁香树下，脚下已经有一堆烟头了。
李三炮见了几个老朋友，又在工电食堂吃了个豆浆油条，走到工电总厂前院溜溜食，却看到了自己的本家设备科的李援朝。
算起来，还是没出五褔的侄子。
李三炮走了过去：“援朝，你还为你弟弟结婚的事情发愁，你爸不在了，有什么困难叔帮你想想，要是女方家里非要电视机，叔给你弄一台。”
李三炮知道白昊手上的电视机多，比原先答应给生产多士炉发奖励的要多出几十台。
“叔，电视机的事情保卫处的三科鲁科长帮我卖了一辆黑市二手电视机，我发愁是其他的事情。”
“说说。”李三炮说着发了根烟给李援朝。
那怕他知道李援朝就是总厂装备科的科长，肯定是为修理那机器发愁，此时却是不动声色，因为白昊有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没把握就不动，有把握就雷霆一击。
李援朝接过烟：“叔你这两年不在厂里，有些事情叔可能不知道。小倭子不地道，七分厂那边的设备坏了，修配分厂攻坚，刚才修配厂过来说失败了。”
“叔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徒弟张建国回来了，就在攻坚小组。没办法解决，只好找设备厂家过来，谁想光是轴承座就要咱们七十万美元。这还不算派人过来的钱，加上来怕是八十万美元都不够。”
李三炮愣了一下，昨天吕大才说因为轴承引发的损失就要上百万，可万万没想到，光是轴承的直接损失就已经八十万了。
这么贵。
第四十九节 憋了两年的一脚
八十万，就是这么贵。
李援朝又说道：“小倭子的人来了，咱买飞机票请人来的，这会住在咱招待所，妈的，我爸要是还活着，一巴掌拍死他们。说话能把我噎死，好象这天下没他们提供零件，咱们的机器就要全部停摆一样。小倭子是看着咱们任务紧，故意喊高价的。”
李援朝的父亲死在夏国初半岛战场上，当年更是亲手杀过小倭子的英雄。
这时，只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半大小伙子疯了一样的往厂里冲，在厂门被门卫挡下，看到李三炮站在厂前花园，扔下自行车就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见到李三炮的时候急的说不出话，眼泪哗就流下来了。
是赵放！
眼泪流出来，脸上却是笑着的。
李三炮内心升出一种没办法形容的感情，走过去摸了摸赵放的脑袋：“成了。”
赵放哽咽着只是猛点头。
成了。
李三炮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
李援朝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问了一句：“叔？”
李三炮一伸手，赵放奔到门口从自行车架上解下自己的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套工作服。
工电厂的工作服。
李三炮眼神之中一份虔诚，一份肃然，很正式的穿上这套工作服，然后将工作帽一戴，再接过赵放手中的油纸包：“援朝，跟叔走。”
总厂一号办公楼，也就是主楼。
会议室中正在吵架，李三炮到的时候敲了敲门，因为里面吵架所以除了修配分厂的厂长胡荀之外谁也没听到敲门声，可修配分厂的厂长胡荀却在犹豫，这会告诉领导有人敲门，是不是合适，或者是领导听到了不想让人打扰。
正在胡荀犹豫的时候，却听到卡嚓一声，门直接从外面给踢开了。
会议室的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这次会议是总厂书记亲自主持的，谁敢踢这门。
不想干了！！！
可当李三炮走进来之后，郑爱民整个人愣住了，昨天和白昊喝酒的时候还提到李三炮了，李三炮怎么出现在这里。倒是书记付强是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老李，这么大火气，谁还敢给你气受。”
没错，这就是八级工。
就是书记都给三分面子的八级工。
李三炮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都认识，然后手一翻，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付书记，我老李不太会说话，这东西看能用不，能用就叫小倭子滚。”
整个办公室瞬间变的安静。
李援朝一个箭步奔上来打开油纸包，然后四处找测量工具，会议室没有，他也顾不上喊人去找，自己奔出去找测量工具了。
七分厂厂长张昌兴上前递了一根烟：“老哥，还就是你，靠山山倒，靠老哥让人心里踏实。老弟这口恶气差一点给憋出毛病来，让小倭子滚，有多远滚多远。”
李三炮没接话，眼神之中带着杀气站在那里。
付强也没动，郑爱国走了过来：“老李，白昊找你了？”
“恩。”李三炮点了点头：“我在娃那里住了半个多月了。”
胡荀呢，赶紧跑去给李三炮倒了一杯茶，恭敬的放在李三炮面前。不用此时，放在以前胡荀在李三炮面前就老实的很。
李援朝回来了，拿着测量工具就是一阵量。
“优等品，但强度在这里没办法测。”
“真的？”
付强有些激动。
李援朝把工具递给付强，付强亲自测量之后又让郑爱国测，再让张昌兴测，结果都是优良，这精度比小倭子原先的还好。
但。
李三炮能加工出来，成品率三成左右，这是郑爱国坚持的。
“老李，我知道你能加工这个，但咱们坏了几百个。”
李三炮伸出一根手指：“料备足，都不需要老李我动手，我徒孙一天干一百个，少一个，质量有一个不过关，你们往我老李脸上抽，把我老李的脸抽烂。”
加工中心的特点就是，头一个工件都会非常难，但第一个搞好之后，接下来只有一个熟练的人把夹具、装活、定位搞好，就能很轻松的搞出来。
说徒孙有点过份了，这种高精度的工件在夹装与定位上还是需要经验与技巧的。
就这样把小倭子踢走吗？
当然不能了。
付强一个眼神过去，郑爱民秒懂。
“老李，老李。我马上给你备料，你说什么料就什么料。”郑爱国招呼着李三炮，一边给李援朝打手势：“援朝，还不快去给你叔准备好茶，拿好烟。”
李三炮一把推开郑爱国：“少来这套，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今天不赶小鬼子走，明天也会赶。”
郑爱国一下就来气了：“老李，李三炮。光是几个轴承管什么用，整个设备的问题要解决，你要能解决了，我爬下让你当驴骑，你要打谁就打谁。”
李三炮也不多说，在门口把赵放揪了进来：“我徒孙，把所有的坏轴承拆两套给他，我准备好备料表让他送来。走了，你……也苦。”最后一句话，倒让郑爱民很是被感动。
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解决不了设备的关键问题，小倭子是绝对不能赶走的。
只是，李三炮凭什么就说，这种复杂的高精度的零件靠他徒孙就能干出来。
张昌兴套路了一下赵放：“小同志，你那个分厂的。”
“九分厂。”
九分厂，有正式工吗？
张昌兴笑问：“以前是那个厂的。”
“庆东，学的是镗工。”
“你会干这个？”
“还行。”赵放是亲眼看着这东西怎么造出来的，他感觉如果自己用心点，还是能把夹具上好，然后对准标线，定好初始位置的。
所以，可以说勉强能干。
张昌兴不相信，肯定不能够，这东西你一个镗工学徒，让你再练十年也不行。
张昌兴就问了：“我不怎么信，你真的能干。”
赵放不傻，听得出来这位七分厂的厂长想问什么，马上一挺脖子：“我师傅黎东。”
去你娘的腿，张昌兴很想给赵放一巴掌。
别说是黎东了，就是黎西也不行。黎东的师傅李三炮干这种精度，高难度的曲线加工都只有三成左右的良品率，你耍老子呢。
第五十节 圈套
赵放嘴很严，四轴加工中心没有公布之前绝对不会讲的。
他这几天没黑没白的跟着打下手，虽然四轴什么的以他的知识层面认知还是不够的，可他听得懂一句话，可同步底座与不可同步底座就是两种不同的机器。
车间内，就如何让底座也可以同步协作，所有人都已经拼上命了。
光是草稿纸已经用了一板车。
赵放学历不高，他用心，可基础的差距让他已经看不懂白昊在干什么了，白昊画的图在他眼中就是天书，比抬头看星星还乱。
可好多人都看懂。
这是真正刺激到赵放了，他在读书，从技工学校的书开始读起。
所以，无论谁问他，都不会说九分厂在干什么，在赵放看来那机器就是白昊的命根子。
有这么重要吗？
没有。
至少白昊就没当回事，赵放叫上陆桥，用三轮车拉了半车的各种大小轴承回到九分厂，白昊已经在油污中把一套齿轮箱给拆了。
“伍教授，相信我的判断。用滚柱轴承加双向推力轴承才能保证稳定性，而且齿轮自锁上这结构不对路子。润滑方面我不太懂，但这个明显感觉不对。”
“再来，从材料上、结构上要保证齿轮的刚性和扭力。再算算。”
白昊补充道：“是超高刚性和超高扭力，这个台子是水平转的，若是再加上横向旋转呢。这种齿轮箱的结构要为将来升级作准备。”
水平，再横向旋转。
白昊说的是五轴旋转工作台了。
正如封遇春说过的，五轴的理论没什么，大家都知道应该是那五个轴。可真正应用上呢，眼下就这个齿轮组，封遇春感觉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把自己一生的知识全部集合起来，似乎还不够。
不止是他，每个人都一样。
至于赵放回来带着轴承样品。
几位教授的学生去配合黎东编程吧，这东西没挑战性，而且也不够好玩。
用四轴加工中心来制作这些东西，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白昊实操不行，理论不够，可架不住他见的多，在他重生之前的年代九轴六坐标联动都不是神化，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机器。
超高精度，分开一堆散件，合在一起是四四方方的铁块，连一丝缝都看不出的高精模具。
所以，白昊会扯。
而且扯的很有方向感。
白昊这会扯了几句，伍千野揪了一把自己原本就不多的头发，灵感一现：“有了，你们过来算一算这个结构，我们把二号齿轮往下，将七号轮上提，然后增加一个角轮，然后这在这里装上双向推力轴承，把原先的……”
伍千野只是揪掉了几根头发。
一群博士们是真的开始掉头发了，这计算量是惊人的，各种应力、配比、刚性……
还好，有一台计算机。
比起以前靠算盘的前辈们，博士生们表示，他们已经非常非常幸福了。
又一天过去了。
白蕠发现自己的组员吕大才不见了，宿舍没人，食堂没人，偶尔会出现在七分厂那坏掉的流水线车间，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是见鬼了。
等白蕠想去问白昊的时候，白昊又穿的光鲜夺目的出现了，戴上了西装袖扣，大金表，太阳镜，羊毛礼帽。
开上那辆别说是整个秦州，就是整个夏国估计都没几台的豪车，跑了。
白蕠抓住赵旌：“你们白厂长干什么去了？”
“早上，我们领导收到一封电报，去机场接国际友人来帮工电厂修机器。”
开玩笑。
白蕠心说，自己怎么不知道，来访的国际友人，我们工部外事司怎么不知道，给工电修机器，那么就铁定会向工部报备，由外事司来安排接待。
可自己却半点消息也不知道。
白昊在搞什么鬼。
机场。
白昊翻看着早上收到的电报，电报是杰夫哈斯的，内容大概是，杰夫的护照掉进了泳池里，然后补办张护照需要时间，重新办签证也需要时间，所以请自己的朋友过来帮助白昊。
白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细细读完。
这事有古怪。
因为说话的语气不象杰夫哈斯，倒象是自己认识的另一个人。
杰夫哈斯的妹妹，凯瑟琳哈斯。
也就是杰夫哈斯一直挂在嘴边的小魔女，这丫头是杰夫的恶梦，白昊和她交过几次手，白昊自叹不如。
虽然总是整杰夫，可毕竟是哈斯家族的成员。
若不是喜欢飙车把自己飙到了天堂，哈斯集团不可能被人吞并。
此时，白昊再次研究电报上说话的语气，深感怀疑，这电报出自凯瑟琳之手。
难道，这是一个圈套。
在出门前，白昊打过一个电话到漂亮国，哈斯庄园的人接电话告诉白昊，杰夫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无论是不是圈套，白昊都准备先把人接了再说。
很快，人到了。
“哈罗，你一定是白，我是莱德里安，博士！”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穿着粉红色的外套，绿色的裤子，还带着一条亮黄色的丝巾。
白昊没有一点犹豫，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你一定是杰夫请来帮我的。”
“当然，你是杰夫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专程飞过半个蓝星过来，就是来帮助你的。”
白昊很热情的握着莱德里安的手：“我尊敬的博士，你飞了半个蓝星过来，那么一定要接受我的盛情招待，我订了最美味的美食，一百零八道各种饺子。”
“太感谢了。”
白昊带人入住钟楼酒店，这是京兆市中心的涉外酒店。
然后，放开了吃。
再灌下二斤白的，白昊尝试着套话，谁想这位倒还是一位老江湖，说话滴水不露。
“亲爱的白，你应该知道，倭人的技术是从我们漂亮国买到的，所以我给你搞到了一份图纸，是那机器最初时的设计图。倭人可能作了一些技术修改，但我认为他们作的不好，非常的不好。”
无所谓了。
白昊见到一盒子五寸软盘，心说管你是不是假的，有这图纸就能搞定那生产线。
没错，有图纸就真的能搞定。
工电厂是有真水平的，只是没有图纸，许多机器的结构看不懂，也不明白小倭子为什么这么设计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