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穿越与包拯 “大宋?” “呸” “大怂吧!” “你一个屡战屡败,丢人现眼的偏安政权,凭什么跟我盛唐,我强汉,我大明,相提……”赵时正在手机里怒刚宋粉同事,这时代,竟然还有活着的宋粉? 必须喷, 突然…… 眼前一花, 手里一空, “抓住他。” 然后便听到了一声怒吼,自己就被狠狠的按在了地上,赵时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下意识的挣扎了俩下…… 锵啷 一把刀便几乎是贴着鼻尖插进了泥土, 泥土? 我的小院不是已经用水泥硬化了吗? “别逼我。” 然后,一名大约二十三四岁,面目周正,却是有一道伤疤从左耳斜斜的划过右嘴角,显得有些狰狞的古装男子蹲了下来:“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皱了皱眉, 赵时理智的选择了不挣扎:“能告诉我原因吗?” 刀疤脸还未说话, “因为你涉嫌杀人悬尸。”身后另有一道声音传来,脚步声,厚重,缓慢,应该是一个上了点岁数的且有点固执的人走了过来,自我介绍道:“老夫乃是新任权知开封府事,包拯。” 包拯? 赵时本能的想要扭头去看,啪,却是被刀疤脸一刀压了回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道:“我说了,别逼我,否则,我真不敢保证你这种腌臜货色能够活着走出去。” 赵时抿了一下唇, 不逼就不逼, 只是…… “死者是你什么人?” “嗯?” 刀疤脸愣了一下,然后便听赵时平静道:“我不太相信你是一个铁面无私,嫉恶如仇的好警……好捕快,所以,能让伱这么动怒,死者与你必然有什么关系。” 刀疤脸刀疤尴尬的抽搐, 包拯倒是起了兴趣:“为何他不可能是嫉恶如仇的好捕快?”赵时稍微的挪了挪姿势,虽然脸还是大半被按在泥土里,却稍微舒服了一点,然后回答道:“一,如果他是一個嫉恶如仇好捕快,那他应该是按流程,问名,说明来意,然后抓捕,而不是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把我按在地上。” 包拯微微皱眉, 大宋没这流程,不过,如果加上一个好字,那确确实实算不上一个嫉恶如仇的好捕快:“然后呢?” “其次……” 赵时又趁机稍微的调整了调整姿态:“他也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坏捕快,当然,也可能是忌惮你这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收敛了一些,但是,他既没有按照流程来,也没有一刀就捅死我,却又频频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自己的杀机,这说明什么?” “他与死者有关系。” 包拯幽幽看着被七八个人死死按在地上的赵时后脑勺,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他是携怒抓人。” “所以……” 赵时停止了小动作的扭动,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无论是真穿越还是那个宋粉同事有本事做局,十几把刀面前,他能做的最多就是让自己舒服点,而不是剧烈挣扎:“所以,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刀疤脸咬了一下牙,甚至,握紧了一下刀,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多做什么,有些憋闷道:“他是我族弟,也是……我在无忧洞的细作。” “细作?” 包拯上任不久,倒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讯息,难免惊讶了一些,然后便用更加惊讶,甚至有点惊艳的目光看向了趴在地上的赵时“好一个聪慧小子。”这还是包拯不知道赵时刚刚经历了匪夷所思的穿越的前提下, 否则, 赵时的冷静确确实实有些突兀:“我能看一看尸体吗?” 包拯沉默,按理来说这不可能的,毕竟,刀疤脸就攥了攥刀,一针见血道:“看尸体?万一你逃了怎么办?况且,谁知道你是不是就是凶手,然后在我们面前伪装冷静聪慧?” 赵时正要解释, 包拯沉默了一下,却莫名有点期待:“让他看。” 而且, 不知为何, 他总感觉这个声音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知府?” 刀疤脸扭头,有些不愿,不过看了看包拯的表情,还是点头,毕竟他的上任时间比包拯也没有早多少,完全不具备抗命的资本,不过,抗命虽然没法抗命,些许脾气还是有的, “起来。” 刀疤脸几乎是粗暴的拽起赵时,然后用力推了一把,让赵时连看包拯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推的往后跌了俩步…… 真穿越了? 赵时也就不执著于看一下是历史上的包拯,还是演义里的包拯,直接扭头看向了周围,真穿越了,而且是一点征兆都没有,打着电话,打着电话,他就从自家的小院来到了这么一个杂乱,荒草丛生的破败院子。 还是, 身穿! 身穿相较于魂穿当然有它的优点,例如…… 不用替原主背黑锅,赵时说自己不是凶手那就肯定不是, 再比如…… 灵魂身体天然契合,不用适应过程,但是…… 它也有它的坏处, 尤其是在赵时现在这个被当作嫌疑人的情况下,最明显的便是…… 没有户口, 确实,古代应该达不到现代那种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的地步,但是,古代也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路引,凭由,田契,来历,赵时是一个都没有,他是个黑户,如果一穿越不是这种情况,他或许还能想办法慢慢找补回来,而一穿越就在捕快的包围当中…… 多少让他有些皱眉, 虽然,他一向认为自己比同样十六七岁的同龄人要心理承受能力要强上许多:“快走。”刀疤脸也不知是怒火未消还是就认定赵时的凶手,看赵时走的有点慢,毫不犹豫便踹了他一脚,同时呵斥道:“汝胆子倒大,杀人不跑,还做无辜者状,你以为你真的能骗所有人?” 赵时握了下拳, 理智的加快了步伐,只是小院出乎意料的大,走了大概百八十步,赵时才走到了门口,然后透过倒塌了半边的大门,还真的看到了一具尸体正在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挂在远方。 赵时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沫, 终于能破案了吗? 赵时从小就对于刑侦有着谜一般的喜爱,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高中只念了一年的情况下,被破格录取到了公安大学,到他穿越前,他已经是一名用俩年时间,就学完了四年课程的准毕业生。 ------------- 第二章 自缢而已,搞这么复杂干嘛? ------------- “死者……” “男。” “二十一至二十三岁,消瘦,衣着褴褛。” “小腿处有烫伤,烫伤?脖颈处有且只有一道勒痕,初步判断是因脑供氧不足而死亡,并非是颈椎骨断裂所带来的……” 虽然不懂, 但是, 包拯与刀疤脸一块抬头看着,骑在树杈上,双手各拿一块白布正在细致检查尸体的赵时时,脑海里依旧浮起了俩个字…… 专业, 很他娘专业, 甚至让包拯都产生了一种不觉明历的感觉,然后看着赵时从树上滑到地上,然后不顾死者大小便失禁,趴在地上细细观察,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自缢。” 赵时头也不回的回答,然后皱眉捏了一把湿润的土在指尖轻轻揉捏, “自缢?” 刀疤脸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可能。”然后指着悬在空中最起码有三尺(95.04CM)高的尸体,没好气的骂道:“来来来,你告诉我,你他娘的怎么能做到在离地半人高的情况下,自己把自己吊死?” “冰块。” 赵时依旧, 头也不回, “冰……块?” “对。” 赵时拍了拍死者脚下湿润的土:“因为只是自缢失禁的大小便的话,还不足以把地面弄得如此湿润,况且……”赵时起身,往前走了俩步捡起一块碎冰道:“哪怕你们在抓我之前能稍微的检查一下案发现场,你们也应该不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简单?” 刀疤脸显然不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这会被赵时刺激,反而是动了一下脑子,然后便冷哼道:“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几日吗?” “九月二十。” “你告诉我,伱要如何在这个河水还没上冻的时节,找到冰块?” “办法很多。” 回答的却不是赵时,而是包拯,包拯有些惊讶的看着赵时的背影,然后回答道:“别说现在,就是盛夏,也有许多豪门大户会储存冰块,况且,哪怕没有储存的习惯,老夫在唐末一本古籍上见到过一种记载,据说用一种灰白色的石头就可以制作冰块……” 没错, 硝石制冰, 硝石制冰在唐末就已经被挖矿的人发现,然后在宋朝大放异彩,成为了不少豪门在盛夏避暑的主要手段,只是,包拯应该是比较节俭,所以他用的是古籍记载,而不是亲身经历,赵时起身,趁着包拯跟刀疤脸解释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六十来岁的年纪, 面白, 无月牙, 嗯, 应该是历史上的包拯,历史上的包拯是1056(嘉佑元年)年十二月到1058(嘉佑三年)年六月担任权知开封府事,没错,他只做过不到点俩年的开封府知府,而现在是九月二十, 所以, 现在是1057(嘉佑二年)? 赵时脑子稍微的跑偏了一下,便再次回头,蹲下,研究起了湿润的泥土…… “怎么化的呢?” 不仅仅是赵时疑惑, 包拯更疑惑,然后犹豫了一下,作揖道:“小郎君,老夫虽解开了如何制作冰块之谜,只是……就如杨川刚才所言,九月二十,虽不及让河水上冻,天气却已经转凉,也不足以让冰块消融,这冰块又是如何融化的呢?” 赵时抬头, 看向死者, “生石灰。” “生石灰?” 包拯绝对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是面对生石灰这几個字,却还是有些茫然,赵时也不藏着掖着,这也不算太超乎时代,便解释道:“没错,生石灰与硝石相似,你既然知道硝石遇水会释放大量的寒,那应该也能理解生石灰遇到水会释放大量的热。” 问题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包拯略微有点尴尬,扭头看了看更茫然的一众捕快,迟疑了一下,六十来岁高龄,开封府知府,还是再作揖道:“还请小郎君解惑。” 赵时静静的看向尸体。 眉头没有一点松懈,然后头也不回的问道:“你们可有人带着生石灰?” 包拯缓缓看向刀疤脸,刀疤脸迟疑了一下,尴尴尬尬的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一边塞进赵时的手中,一边多少有些多余的解释道:“包知府,卑下虽然有随身携带此等偷袭之物,却几乎从不使用,卑下还是比较正直……” 呲-------- 只可惜, 刀疤脸的解释都没有解释完,赵时便只是手腕一转,将石灰粉撒到脚边一个还未完全干涸的小水洼里,奇迹便诞生了, 真如神迹, 小水洼眨眼间便冒出了腾腾白气,惊的包拯,尤其是刀疤脸,眼珠子都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水洼,又看着赵时背影道:“这,这也可以?” 赵时理都没有理俩人,还是看着尸体…… 一直看着, 看着 尸体表面便有点点金光溢出,赵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皱眉呢喃道:“自杀就自杀,哪怕你是被逼的,你也不用弄得这么隆重吧?” “隆重?” 包拯往前走了俩步,刚好看到赵时的侧脸,莫名觉得赵时的侧脸也有些眼熟,然后本能的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 啪 赵时却猛的拍了一下尸体有些烫伤的小腿,这也是赵时能这么快确定生石灰化冰的原因,这案子的作案手法真不算难,难就难在…… 为什么这么做? 但凡自杀者,哪怕是被什么邪恶势力逼的不得不自杀,那也只要决定自杀了,就肯定怎么简单怎么来,例如上吊,上吊只要搬上俩块石头,往上一踩一挂不就结束了吗?何必弄的这么隆重,就好像炫技一样? 包拯虽不善于断案,但是受到赵时的影响,也渐渐注意到了这怪异的地方,然后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 旋即, 刷, 赵时与包拯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了尸体面朝的方向,也就是…… 赵时被抓的小院, 或者说, 破庙。 越过斑驳坍塌的院墙,能够看到清晰的看到杂草丛生的院子,院子的一侧还悬着一口破钟,破钟的侧面是裂成七八块的殿门,然后跃过碎裂的殿门就能看到…… 一尊…… 金漆完全被剥落的佛像, 一手朝上,一手朝下, 神情…… 悲天悯人。 ------------ 第三章 石头……打火机? ------------ “搜。” 包拯没有任何犹豫,爆喝一声,便一马当先的冲向了破庙,花白的胡子随着脚步飘动,完全不像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然后是刀疤脸杨川,只是…… 杨川激动的跟着往前跑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却又停下,然后回转身看着赵时。 刀疤抽动, 最后还是走回来,弯腰,低头,拱手过头顶:“对不住了。” 这, 这还真有些出乎赵时的预料,毕竟北宋的官民地位差距较之现代,可要更加的不讲道理,然后微微点头:“情有可原。” “或许。” 杨川却也有些倔强,完全没有理会赵时的善解人意,声音更拔高了一些:“某是开封府衙左军巡使杨川,今日是来不及了,但是,你以后无论何时来寻,某必定都倾力相助。” 赵时好感更浓了一点, 回礼道:“我叫赵时,” “赵?” 赵时眉梢抖了一下,北宋好像没有皇帝姓什么老百姓就不能姓什么的规定吧? 或者, 改个姓? 赵时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姓什么,只是收养他的爷爷说他姓赵,他便也就姓赵了,所以,改个姓,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少一些麻烦,不过杨川只是愣了一下便略过,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杨川挠挠头:“赵时?我记下了,今天某没有时间了,但是今后一定报答。” 说罢! 他便不再耽搁,回头吼一声:“所有人,随某将这破庙翻個底朝天。”便奔向了破庙, 赵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有许多疑惑,不过,这个案子到这里应该算是跟自己没关系了,自己能安稳的离开了,然后正要走…… 似流光般, 赵时终于看到了点点金光在尸体上漂浮,然后下坠,然后融入了他的左手食指…… 真, 金手指? 赵时下意识的便往尸体近前走了俩步…… “你在做什么?” 蓦然, 有人询问, 赵时瞳孔缩了一缩,幸而他性子比较稳重,并没有太惊慌的回头看去,就看到一名二十三四岁的捕快,穿着跟杨川差不多的衣服,却比杨川那张刀疤脸更温和自我介绍道:“开封府衙,右军巡使柴温。” 柴? 赵时有点理解刚才杨川为什么怔一下了, 柴这个姓氏, 在这个年代, 可比自己的这个国姓更特殊一些,柴温好似已经习惯有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怔一下,笑呵呵道:“我跟讳莫如深的那个,可没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你与皇家……” “一样。” 赵时还以微笑:“我跟你一样,纯属巧合。” “哦。” 柴温点点头,然后目光又定定看了赵时几眼,转身看向尸体,重复问道:“你是又发现了什么吗?” 赵时摇摇头, “有证据的我都说了。” 那没证据的呢? 柴温摇摇头,并未打破沙锅问到底,反而是真诚的感叹道:“难以想象,一个如此诡异,复杂,难解的案子,在小郎君手中,竟然没有撑过盏茶时间。” 赵时矜持的笑,并没有被好话砸晕,回答道:“只是恰好撞到我知道的方面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啊!” 柴温毫不吝啬夸奖,然后作揖道:“搜查,他们十几个人就够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我就想着先把这尸体放下来吧,一直让他就这么挂着也不是个事。” 赵时回头看了眼尸体, 放尸体? 监视我吧! 这个人虽然笑的温和却明显比杨川难对付多了,杨川已经让赵时走了,却没想到又被柴温拦了下来,赵时无奈,只能笑道:“也好。” 然后俩人一块把尸体放了下来,还给死者整理了整理仪容,然后柴温看向破庙:“贤弟有没有推断出尸体会把讯息藏在破庙的哪儿了?” “没有。” 赵时老老实实摇头,这个他还真的没什么判断,不过,柴温想说什么,他却已经猜到一点,果然,柴温完全不顾赵时说了没有,没有,没有, 还是笑着道:“那也比我们这些脑袋空空者强了许多,我看他们这么久也没找到,要不贤弟送佛送到西,咱们再去帮着找一下?” “好。” 赵时含笑点头,然后跟着柴温往破庙走了几步才用力的皱了一下眉, 赵时其实早该离开了, 毕竟他是一个黑户,只要谁多余问一句来历,他就绝对会暴露,但是,杨川包拯好似不在意了,这个柴温却像狗皮膏药一般,气的赵时真想偷偷给他一拳,只是…… 这样一来就真成贼了,且不说后续逃不逃不掉,就是逃得掉, 赵时也必然会得罪权知开封府事包拯,再以包拯那认真的性子,他下半辈子都别想再进开封府了,而来到北宋却无法在开封求活,那不是白来了吗? “贤弟?” 破庙门前,柴温回头有些好奇的问道:“伱怎么了?” “没什么。” 赵时收敛了情绪,然后越过破墙,看向了破庙,破庙里…… 一大堆人正在忙的热火朝天, 尤其是包拯, 毕竟其他人就算了,年轻,而且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但是,包拯作为一个文官,而且是六十来岁,胡子都花白了的老文官,却比那些捕快干的还要起劲。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柴温也在一旁幽幽感叹:“某早就听闻,包公做事向来是身先士卒,不怕脏乱,原本某还以为这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赵时点点头, 这倒是, 他虽然不喜欢宋朝,尤其是宋仁宗一朝,这跟他小时候被收养的爷爷硬逼着背这一段历史有关,但是,他却毫无意外的喜欢这个时代的文臣武将,就比如……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范文正公, 还有宋词巅峰,洒脱乐观的苏轼,东坡先生, 除此之外,还有郁郁而亡的狄青,砸缸救人的司马光,执拗固执的王安石等等等等,而这其中,最出名的毫无疑问是包拯,历史上的包拯虽不如演义里那样断案无双,却也有着自己的魅力, 忠君, 爱民, 刚正不阿,而且,来都来了,赵时想了想,便还是撸起袖子加入到了翻找的行列, 只可惜, 也不知道那死者是怎么藏的, 赵时伙同一大堆人从前院翻找到了后院,挖地三尺却都没有找到一丁点痕迹,就在赵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的时候, 突然…… 赵时看到了一块食指长短,比食指略宽的石头, 这本不稀奇, 也大概率不是死者遗留的讯息,只是…… 它真像一个…… 一次性打火机啊! 赵时不动神色的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不露烟火气的一点点挪过去,旋即…… 一脚踩住。 ------------- 第四章 包拯:你是谁?别跑! ------------- 一脚踩住, 赵时用脚底摩挲, 石头, 是石头, 然后不动神色的左右观察,缓慢弯腰,迅捷的将这块石头攥到了手里,然后正要研究…… “赵小郎君,你找到什么了吗?” 柴温好奇的看过来,赵时摇头,然后反问,柴温苦笑着摇头:“很难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正说着…… “找到了。” 六十来岁的包拯,却是率先找到,然后柴温眼睛一亮,都顾不得注意赵时了,三步并做俩步便窜了回去。 赵时也有些好奇, 不过一来,他是黑户,过多参与实属不智,二来,他现在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便远远的观察了一阵子,看那帮人都在低头翻看一个土黄色包裹里的证据,便半转身,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个石头化的一次性打火机, 用左手食指去碰, 这是唯二超脱现实的东西,哪怕没有脑子,也知道试一试,而事实的确如此, 几乎是瞬间, 石头化的一次性打火机便被金光融化,露出了本来淡粉色的模样,赵时呼吸急促,如果不是环境不合适,赵时还真想欢呼俩声,只是…… 兴奋之余, 赵时又让自己冷静了一些,首先,单单是一个火折子的进阶舞并不足以让赵时一步登天,其次,金手指的金光是怎么来的? 破案? 这让赵时微微皱眉,毫无疑问,他对于刑侦是有所偏爱的,却…… 止于偏爱, 他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并不是很想就做这一类工作,当然,如果有疑难杂案,他还是很有兴致参与的,正思索间,赵时余光看到了什么,便暂时收敛情绪,揣好打火机,抬头看向杨川, 杨川往这边走, 走了几步, 啪的拍了下脑门,然后又退回去,强硬蛮狠的几乎把所有人的钱袋子都拽了下来,有几個不太愿意的捕快,还吃了他俩记老拳,然后才抱着十三四个钱袋子走过来。 赵时急忙行礼, 杨川却有些尴尬,愧疚且亲近的摆手道:“赵兄弟别这样,是我对你不起在前,你这次又帮了我大忙,如果不是你,说不得我们真就错过证据了,而如果错过证据,我真的就百死难辞其咎了。” 说着说着, 就要把十三四个钱袋子都塞给了赵时, 赵时推脱了俩次,推脱不过,就只能收下,他也确实初来乍到,很需要钱,然后就听杨川继续道:“包裹中的证据,我不好明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它几乎指明了恶贼是谁……” 指明了? 赵时略略在意这个,然后便看杨川咬牙,有些激动道:“所以,我们准备即刻便调集人马去抓他,所以……” 赵时恍然大悟 然后便善解人意道:“杨大哥既然重案在身,那就不用管我了,你自去忙碌便是。”杨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认真道:“伱放心,我是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你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来开封府衙寻我,我都一定会倒履相迎。” 赵时含笑点头, 终于能走了,至于跟包拯交流, 以后吧! 不说自己是个黑户,包拯现在也应该顾不上理自己,事实也确实如此,杨川都把赵时送到庙门口了, 如果不是那阵风, 真的, 但凡没有这阵风,事情可能就暂时这么结束了,偏偏赵时在即将转身天高海阔的离去前,一阵风,不知怎么就卷起了包裹里面一张纸,这可是重证之一,包拯来不及命令,便本能的追了俩下纸,然后在即将追到前, 看到了赵时的正脸, 旋即, 便如雷击一般,包拯完全僵硬在了原地,甚至就连那张重要的证据都摇摇晃晃从眼前落地,他都没有动一下眼皮子…… 像, 太像了, 如果不是包拯尚有三分理智,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往前走了三十年,看到了年轻的…… 皇帝赵祯。 咔嚓 包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猜到了那张证据,几乎是踉跄的往前走了一步,恰好踩在了一张被风卷起来的纸上, “包公?” 众捕快惊呼, 包拯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脚步越来越快,三步并做俩步就冲到了赵时面前,然后就好像矮脚虎王英见到了扈三娘,猪八戒见到了嫦娥仙子,曹操看到了关羽,一把就攥住了赵时的手:“你是谁?” 赵时一愣, 然后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只是右手被死死抓着,左手拿着鼓鼓囊囊十几个钱袋子塞进一个的钱袋子,微笑道:“包公,草民……” “你不能走。” 赵时微微皱眉,看向杨川,杨川虽然有些忌惮包拯,却还是仗义执言:“包知府,小兄弟应该已经证明自己跟这个案子没关系了吧?” 案子? 包拯竟然需要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案子,然后便有也不回道:“他跟着案子没关系。” “那?” 杨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那你为何抓着小兄弟不让走?” “自然是……” 包拯下意识便想回答,然后又瞬间清醒,实在是赵时这张脸过于想象,否则他不应该会失态至此,不过,固然一时失态,他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屏住了。 不能说, 甚至, 不能让人看出来,包拯瞬息间便有了决定,那就是不问,不说,不深入参与,只是控制赵时,然后交由官家处置,官家要如何便如何,他不能过度参与,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们先整理证据,案子过后再议。” 说罢! 不等其他人有反应,便一把拉着赵时走了出去, 柴温有些疑惑的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杨川有些烦躁的回了一句,然后竟也不顾案子,只是回头命令了一句:“保护好证据。”便也跟着一块走了出去,他欠着赵时恩情,恩情不能不报。 柴温抿了抿嘴, 犹豫了一下, 也缓步跟上,与此同时,赵时盯着包拯的脖子,思考一件事…… 掐死他行不行? 赵时是绝不可能坐牢的,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历史不能改变的偏执,所以,如果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屠戮小部分史书,只是…… 掐的死吗? 且不谈包拯自己的挣扎力度,就是紧随而来的杨川,柴温,十几名捕快,就让赵时不得不顾虑这个开局就掐死包拯的美好愿望,那既然掐不死,包拯又是为什么呢? 案子! 名字! 长相吗? 赵时是肉身穿越者,所以,哪怕包拯讳莫如深,一句有可能的讯息都没有泄露,赵时却还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然后以此为衍生…… 赵祯吗? 赵时微微皱眉, 没这么巧的吧! 相隔九百多年,也能相像到让包拯失态? 砰 赵时被包拯推到了马车上,然后还没坐稳,便让车夫驾车,赵时整个人便都滚到了最里面,然后索性便靠着车壁,看着坐进来,黑着脸打定主意不过多参与的包拯问道:“您说……杨川族弟这么折腾的自缢的时候,那些逼迫他的人在做什么?眼巴巴的看着吗?” 包拯真不准备跟赵时有过多交流, 如果不是赵时长得实在是像, 他甚至控制都懒得控制,就上奏官家,官家想如何处理便去如何处理,但是,听到赵时的话,他近似本能的,还是脱口而出俩个字:“为何?” ------------ 第五章 像皇帝者死 ------------ “为何?” 这俩个字一出口, 包拯便脸黑了一下,他能预感到赵时绝对是个大麻烦,赵时却是松了口气,稍微坐直道:“首先,我想您也认为杨川族弟是死于被人逼迫,而不是心甘情愿的自杀,对吧!” 包拯沉默了一下,黑着脸道:“当然,杨川族弟老夫虽不甚了解,却大约也确定他并非是会自缢那种人。” “那他们为什么笃定他不会留下证据?” “嗯?” 包拯稍微有些跟不上赵时的思路,赵时便进一步道:“假如您是凶手,您哪怕逼的死者不得不自杀,您会不会放心的让他一个人去自杀?” 包拯微微皱眉, 好像有点明白赵时想说什么了,赵时继续道:“既然不放心,既然他肯定会在旁边看着,那他又怎么会对又是冰块,又是生石灰的自杀方式不产生怀疑,最起码疑惑要有吧?” 包拯并不是不疑惑这些,只是出于反驳,开口道:“或许,或许是死者与凶手的谈判,毕竟我已经同意自缢,那我选择一個相对复杂一些的自杀方式,也不是不可能。” “是。” 赵时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但是:“如果不是呢?” 包拯猛的一颤,然后完全忘了不想跟赵时过度交流的本意,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我没有证据。” 赵时叠了个甲,然后继续道:“只是猜测,您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 “什么?” “就是,凶手不但在旁边看着,而且是他们亲自设计的这么一个自杀方式?目的便是,既能让卧……细作死于自缢,又能顺便传递一些假的,甚至是传递他们敌人的信息,然后借官府的手,一箭双雕?” 包拯倏然坐直, 有这种可能性吗? 有, 而且这样能够更准确的解释为什么凶手不可能不看着杨川族弟自杀的情况下,还对他这种复杂的自杀方式没有疑惑的疑点,问题是:“你没有证据。” 赵时苦笑, 是的, 所以,这只是疑惑,他也从没想过说出来,如果让他的老师知道他这么的纯靠想象力推理案子,他很有可能会吃闭门羹,但是,黑脸的包拯让赵时有些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掌握更多的信息,如此才会有些冲动的先抛结论。 “况且……” 包拯虽不善于断案,却也聪明,紧接着便道:“如果是这么一个真相,那凶手也不必设计这么复杂的自杀流程,他只要让杨川族弟正常自杀,然后在他手上,或者是什么地方留下讯息,我们照样会落入陷阱。” “是。” 赵时点头,凶手没必要更复杂的设置这个陷阱,但是:“如果我们把凶手设定的更聪明一些呢?” “什么意思?” 包拯感觉自己今天问了太多为什么,赵时却又叠了个甲:“纯属天马行空的推断,推理都算不上,不过,如果凶手不仅仅是想要杀死细作,利用细作让官府除掉他敌人的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呢?” “什……” 包拯忍了一下,换了一个问法:“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时摇了摇头,看着包拯充满蛊惑性的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一名您麾下的捕快呢?” 轰 包拯头皮发麻, 紧随而来, 甚至脊背生寒,然后冰冷的看着赵时:“你说这些只是臆想,你并没有证据。” “是的!” 赵时点头,在心里给自己那最重证据链条的老师道了一声歉,然后幽幽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包拯沉默, 他不想相信赵时,但是,不知为何,他听完赵时的话,却总是不自觉的往这方面思考,然后便好像发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今儿对谁都有些怀疑,如果今天没有赵时, 如果今天破了这个诡异的案子,并且找到证据的是自己麾下的一个捕快,自己会不会更加重用他? 会, 包拯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赵时,犹豫了很大一会,终于憋出一句:“如若,如若你正大光明,老夫,会拼死就你一命。” 说罢! 包拯便宛如石雕一般闭上眼,再一言不发。 赵时微微拱手,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样,包拯这个承诺的分量就非常非常重了,毕竟…… 像皇帝, 从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对于宋仁宗这种一生无子的人而言,或许…… 或许有一部分人会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毕竟有可能继承皇位,是,有可能,但是,那是在伱确确实实是皇帝的儿子,而赵时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所以,他面临的…… 几乎是一个死局, 为什么这么说? 假如赵祯认了赵时,那赵时虽然不太愿意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爹,却绝对算是唯一的活路,但是,如果没有认,那么,赵时唯一的活路可能是永久监禁,更大可能性是…… 悄无声息的…… 死。 道理很简单,赵祯活着的时候,他或许有把握掌控,但是,如果赵祯死了呢?谁敢保证赵时不会利用自己的这张脸去腥风血雨,霍乱朝堂?毕竟…… 赵祯膝下无子, 顶着这张脸的赵时,说不准比历史上原本的宋英宗赵曙,更像一个皇帝继承人,所以,无论是赵祯,赵曙(赵宗实)都一定会杀赵时,没有理由,就是要杀,除非…… 赵时不够正大光明, 所以, 包拯这个承诺,几乎就是在用全家性命在搏,当然,包拯这时候长子夭折,长孙夭折,他还不知道被自己赶走的滕妾孙氏怀了小儿子,所以,他有一种孤家寡人无所畏惧之感。 马车晃晃悠悠的继续走,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 然后赵时便看到了一座异常繁华的城市, 汴梁 当然, 汴梁是元明以后的称呼,现在这里还是叫…… 东京开封府。 包拯缓缓睁眼,看着一眼赵时,侧头轻声道:“去府衙,走慢一些。”车夫回应:“是。”然后马车便慢了下来, 赵时颠簸了一下, 微微眯眼, 什么意思? 让我多吸俩口新鲜空气? 赵时无奈的接受了这份好意,撩起车帘,兴致勃勃的看起了越来越近的东京城,这时候的东京还未经历靖康之耻,整体还是比较呈现一个兴兴向荣的状态,唯一有些可惜的是, 开封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仅仅城门内外有些混乱,就连城墙外都搭建了许许多多的窝棚,赵时不懂就问:“这是怎么了?” 包拯微微睁眼:“京城旬日前,发生了大雨倾盆。” 大雨倾盆? 1056(嘉佑元年)年? 赵时微微皱眉,而且,包拯好像一开始说过自己是新任权知开封府事,那如果是第二年的1057年,他应该不会这么自我介绍,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记错了, 还是历史写错了? “狄青?” “狄相公?” 包拯看向赵时,不过狄青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也属于大大的名人,赵时知道也不奇怪,便稍微解释了一下:“狄相公避雨佛殿,前些日子刚被官家免去枢密使之职。” 基本上, 赵时只要不问自身或者皇室的事情,包拯还是蛮乐意跟他说几句,毕竟…… 以后就没的说了。 ------------ 第六章 你杀了谁? ------------ 吱呀 马车停在开封府衙门口, 包拯看向赵时,赵时眨巴眨巴眼,包拯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坚定道:“去开封府狱。” “是。” 车夫连问都不问,驾着车便又去了开封府衙的后面,开封府衙的后面有一个自带的监狱,占地面积不算大,却是塞了足有上百号人,包拯看着人满为患的监狱,微微皱眉:“可有空置的?” 狱卒有点为难:“有是有,就是……” “哪儿?” “死囚。” “死囚?” 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杨川,闻言皱眉:“就没有其他空置的了吗?”包拯到现在都不说出一个关赵时的理由,让杨川渐渐有些故意作对一般,狱卒无奈苦笑:“杨左军巡使,您也知晓,前些日子刚发生水灾,着实乱了一阵子,现在别说咱们的开封府衙了,就是皇城司,甚至是那宗正寺都关满了人,那还有闲置的狱室。” 杨川便又看向了包拯,他又想问包拯为什么要抓赵时了,包拯却不给他机会,直接问道:“死囚便有空置?” 狱卒更尴尬, 挠了挠头:“有是有,只是死囚营毕竟凶厉,寻常犯人不敢跟他们关在一处,便只剩下了一个床铺。” 这下, 包拯也皱眉了, 他想到把赵时关进监狱,打的是这样赵时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注意,却并不是想要折磨或者杀死他,赵时却不甚在意,在他而言,如果大角度不变,只是小范围的更改,关在府衙里跟关在监狱里差别不大,甚至监狱可能更有趣一些:“死囚营是俩人一间?” 你还挺感兴趣? 狱卒看他一眼,大概能猜出他就是要被关起来的“犯人”,只是,赵时一没有戴枷,二知府,左军巡使对他都好像挺好,他便也不敢托大,拱手回答道:“是,因为死囚凶厉,寻常犯人不敢跟他们关到一块。” 赵时更感兴趣了, 当然, 是在他确定自己不可能逃离包拯的掌控的情况下,他相对对监狱,尤其是死囚更感兴趣一些,他后世参观过监狱,却一直没有机会见一见死囚,却没想到在这九百多年前出现了机会。 “那就死囚营吧!” 然后一行人便准备进去,走着走着,一口唾沫出现在了赵时的裤腿,赵时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個面目脏乱的汉子,咧嘴一笑:“贼厮,过来跟你爷爷欢好,欢好。” 赵时眼神平静, 他不是很在意点挑衅,这点挑衅在后世,连小孩子都激不起来,更不要说赵时有机会见过国外的监狱,那才叫污言秽语满天飞,只是…… 赵时目光往下挪了一点, 便猛的握拳, “你杀了人?” 包拯一惊,杨川甚至抽出了刀,狱卒有些茫然,这人说杀人你们就信了?然后一脚踹在栅栏上,不仅仅把壮汉踹退,也让那些面黄肌瘦,骂人都没力气的犯人更往里缩了缩,然后无奈道:“小郎君,犯人嘴臭,不必理他,他就是偷了点东西,棒打几下也就罢了。” 杨川缓缓收刀, 赵时却是继续往下看,看到对方左手虎口处有一道细密的齿痕,脸色便是一沉,这一沉还真有些唬人,那壮汉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然后便混不吝道:“是又如何?你信不信老子出去三拳就打死你?” 伱以为你是鲁智…… 赵时皱眉,并没有太多吐槽的欲望,他自衬自己绝对算不上好人,但是既然曾经是目标是当一名警察,那他总归还是有一点正义感的:“尸体呢?” “什么尸体?” 壮汉没好气的反问,然后看向了狱卒,狱卒跟他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他不太相信赵时就这么走过路过就能看出自己不知道的罪行,还是杀人这种大罪,这不就意味着他失职了吗? 北宋的狱卒也是有一定查案的职权的, 杨川再次缓缓抽刀,包拯也是狠狠皱眉,就好像赵时只要说出口了就一定是对的,包拯扒拉开狱卒,开口问道:“为什么说他杀了人?” “看齿痕。” 赵时低头看着对方虎口:“齿痕深且密,这基本上只有长时间用尽全力才能留下。”壮汉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然后又大大方方的展示了出来,挑衅的看着赵时吼道:“你爷爷我喜欢自己伤害自己不行吗?” “可以啊!” 赵时微笑,眼神却冷的彻骨,他只有在愤怒的情况下,表情才会很夸张:“那你现在再给老子咬一个一模一样的。” 壮汉颤抖, 赵时声音愈发冷冽:“齿痕密深且小,这基本上只有女性用尽全力,而且持续一段时间才能留下。” 包拯刷的看了过去,瞳孔几乎冒火,杨川更是抽出刀,三步并做俩步的走了过去,一刀背便拍在壮汉的肩膀,将他拍的惨叫了一声,吼道:“你还有何话说?” 壮汉瞳孔颤抖,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一盏茶前吐别人一口唾沫的自己,不过,拍不拍的死另一说,承认,他肯定是不能承认的,咬牙道:“就这?爷爷在哪烟花之地,三百贯想让她怎么咬,她怎么咬。” 杨川握刀的手少了点坚定, 包拯也有些迟疑的看了过来,赵时却整个人冷意更浓,上前一把扯住了对方的领子,将对方胸前的一枚长生符露了出来,上面写着:子规夜半犹泣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这也是你的?” 壮汉也被激起的血腥,猩红的眼珠子抬起盯着赵时:“爷爷从小便带着,不行吗?” “不行!” 赵时用力将对方拽进,近在咫尺:“因为这是姻缘签!” 壮汉瞳孔颤动, 包拯一开始并没有看到这上面写的什么,这会走进念了几个字便也后槽牙狠狠的磨了一下,然后回头厉喝道:“程毅。”程毅就是那名狱卒:“审。” 程毅并不太懂什么姻缘签,不过这不妨碍他的确看出来壮汉心中有鬼,有些无奈的看了赵时一眼,然后上前让几名狱卒打开牢门守在满口,自己进去却是一把拽起了壮汉, 壮汉猛的挣扎,然后便被他狠狠一脚踹在面门,踹的牙齿都飞出去几颗,显然是把一部分对赵时的怨念发泄到了壮汉身上,然后便硬生生的拖走,几十呼吸后,便响起了凄惨至极的惨叫声, 赵时这才呼出一口浊气,感觉整个人顺畅了很多,扭头看向包拯杨川,这俩人看赵时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了,尤其是包拯,包拯这会看赵时犹如看到了一个宝贝疙瘩,如果不是这张脸,他真的很想留下赵时让他帮忙肃清冤案, 可惜了啊! 包拯摇头感叹,然后正要带着赵时继续走…… “小心!” 蓦然, 前方拐角处,突然就窜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个子,手里拎着一块染血的石头,杀神般朝着几人冲了过来。 ------------- 第七章 巧了吗这不是 ------------- “小心。” 赵时重复了提醒,然后一把将包拯拽到了身后,固然他的实力被老师称之为公安知耻,但是,再弱,再弱,也应该比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强吧? 嗯, 或许, 赵时有些不确定,不过这一块又不是只有老弱病残,杨川便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刀疤狰狞,长刀泛光,却不曾想…… 仅一个照面, 杨川就被对面绕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一石头拍翻了, 草 赵时瞳孔颤动,你的刀疤其实是…… 装饰品吗? 然后往后伸手去捞包拯,万不得已时,赵时不是很介意用包拯挡一下,却不曾想…… “不用管老夫。” 包拯比赵时要聪明一些,这会早就已经朝着狱卒跑了过去,绝不给自己拖累赵时的机会,赵时脸色一沉,幸而,赵时不论内心如何澎湃,面上却总是少几分同步,这让小個子有些拿捏不清,谨慎的选择了利用速度从旁边闪过去, 机会, 赵时虽体能常常让老师发愁,但是除了体能之外,他却又特别出众,弯腰,低头,双手护住后颈,赵时蛮牛一般撞向了对方, “找死!” 小个子虽有些被赵时冷静的一匹糊弄,却到底一眼就看出赵时没有练过,还敢出手,当即便狠狠一石头砸向了赵时的后脑勺,砰,正好砸在胳膊上,赵时一疼,心中发狠,重重就把对方撞在了墙壁上, 轰, 赵时毕竟是后世人,虽然架势体能常常起的公安大学资深教授能呕出去二两血,却到底是身高马大,尤其是面对这个不足一米五的小个子,一个赵时几乎抵得上俩个对方, 砰 小个子又砸了赵时一石头,然后便被赵时不讲道理的又撞了一下,然后摁在了地上,呲,杨川也赶过来,将朴刀压在了小个子的脖子上,扭头看着赵时道:“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信吗?” “信!” 赵时点头,索性直接利用体重压住了小个子,双手死死的抓着手臂:“不过,你或许可以先擦一擦血。” 杨川一时尴尬的要命, 他是真没想到这么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个子会有这种力量,然后看向了紧随其后追出来的柴温以及几名狱卒,狱卒脸黑,柴温也不见得高兴,犹豫了一下,作揖道:“多谢杨兄与赵小郎君相助,否则,我这次便犯了大错了。” 狱卒恨不能锅全让他背,七嘴八舌道:“死囚死囚何为死囚,明明已经提醒过右军巡使数次,右军巡使却还是……” “我的错。” 柴温倒是干脆,然后看着走回来的包拯道:“死囚营里,只有他住的哪间有一张空铺,我看其他死囚俩俩一间,不是不能挤,便想着把他赶到其他狱室挤一挤,却没想到……” 包拯失望的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过多责怪,只是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一名狱卒急忙回应:“契丹细作。” “契丹?” “细作?” 赵时与杨川,同时低头看他,小个子被赵时压的有些喘不过气,稍微扭了扭,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真是契丹细作,就凭你们这几条狗,谁能拦得住我?” 杨川刀疤气的抖动了一下,赵时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的确在搏斗这块不如别人,然后问道:“你不是契丹细作?” “废话。” 小个子冷哼,大开嘲讽:“我若真实契丹细作,别说你们抓不住了,伱们就是抓住,你们敢关吗?大宋?呸,我看真的契丹人来了,你们一个个就只剩下了跪地求饶,摇尾乞怜……” 嗯, 骂得好, 赵时恨不能点俩个赞,但是,除了赵时,这会的大宋其实还有那么一点想要一统天下的心思,包拯,尤其是杨川,更是忍不住的拍了对方一巴掌,然后看向赵时:“他是被冤枉的吗?” 问我干吗? 赵时惊愕了那么零点几秒,回归了平静,抬头却见包拯也是一脸期待的看过来,就好像自己无所不能一般,不过赵时稍微的想了想,却还真的抓住了点什么:“不太像,就如他所言,契丹对我大宋,其实一直是有些有恃无恐的,” 包拯, 杨川, 柴温,甚至是那几名狱卒都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却又不得不同意,倒不是说大宋任人欺凌,这个时期的大宋其实还好,甚至还一度萌生过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心思,但是,辽国实力强,它就好像是大唐之于周边藩属国,不欺凌,却也天生带着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 “所以,我很难想像契丹会把细作布置到开封府内。” 包拯不得不点点头,西夏他们现在还能打一个有来有回,但是契丹却一直是战场上有些无敌的存在,一个无敌的存在或许也会派遣一些细作,却大约不会派到这么深,而且,这时候程毅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包拯便顺势问道:“你们说他是契丹习作,可曾证据确凿?” “这……” 程毅有些挠头,也有些无奈,怎么平常一年四季都不发生点事,今儿这么多事?然后拉了拉包拯,包拯却一动不动,还大声道:“直接说。” “直接说?” 程毅无奈的又小声问了一声,看包拯一派铁面无私的样,便只能自己降低音量,几乎微不可查道:“包知府,您或许有所不知,我们上一位权知开封府事,他,他性子比较,比较喜稳。” 懂了, 王珪, 这一位赵时还真的知道,他比包拯要小将近二十岁,却是半点热血也没有,做人做事只求一个顺畅,平和,没烦恼,人送外号…… 清风知府, 寓意…… 不管事,有跟没有差不多,顺带一提,他的外孙女叫李清照,再顺带一提,包拯之后的下一任权知开封府事是欧阳修,他也干的不怎么样。 所以…… 包拯也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给李清照外公留,当然,他也不可能认识这个第一才女,冷哼道:“查察不清便抓人,真是尸位素餐。”程毅半点不敢配合,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然后喝道:“你既然不是契丹细作,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抓你的时候不说?” 小个子冷哼一声,显然是有些瞧不上他,不过包拯应该是让他有了一些好感,闷闷道:“我是燕云十六州的汉民,久慕王化,便逃了来,却不曾想……” 他失望至极的叹了一口气, 包拯,赵时齐齐的皱了一下眉,包拯为何皱眉暂时不知,赵时却是…… 巧了吗这不是, 我给自己编,呸,设计的身份便是燕云十六州的汉民。 ------------- 第八章 同样是囚犯,你怎么这么优秀? ------------- 没办法, 赵时虽然还不能说就完全确定自己长得像赵祯,却也不得不早作准备,毕竟像其他人还好,不想认无非就是没关系,不借对方的光,但是,赵祯这个皇帝却不行,是不是的,赵时都肯定会经历无数次,各方人马,一次又一次的调查, 为了避免被一下子就拆穿,进而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赵时便只能放弃直接编造一个大宋境内的身份,转而想到了燕云十六州,我是燕云十六州逃出来的,你们有本事就去查吧,难不死你们, 而且, 编,呸,设计这么一个身份,也能解释赵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破庙里,他因为是逃民,为了不被抓住送回去,他就一直是风餐露宿,昼伏夜出,躲避所有人的视线潜逃而来, 很合理吧! 很合理, 只是…… 你为什么也是? 赵时看着身下的小個子,眼神里难免闪过了像我者死的光芒,直到包拯有些不确认的问道:“你如何看?” 我跪着看, 赵时有些无奈,您是否还记得我犯人的身份?然后摇头道:“还需查证,再次之前不急着定罪。” “好。” 包拯从善如流,然后拍了拍赵时肩膀,说了句:“有仁义之风,老夫记你救命之恩。”然后大声道:“其他人我不知,但是,在我任上,绝不能有一个被冤枉或未抓到之囚徒,我给汝等三日的时间,三日后,我将从这狱中开始,一一查清。” 程毅等狱卒脸黑,狱中那些死气沉沉,连污言秽语都懒得骂的囚徒们,却都活泛了一些,甚至有人喊出了:“包公。” 包公,公,公是相公的延伸,相公在这个时期不能随便用,它是独属于中书门下与枢密院,就好比狄青,狄相公,后来才渐渐的延伸到了对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都尊称相公,直到妻子称丈夫, 顺带一提, 老公在这个时代是民间对于太监的俗称。 嗯, 大概, 赵时反正暂时是涉及不到这方面的问题,他还年轻,然后看包拯一时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便直接把小个子拽起来,压着对方往死囚营的方向走,周围人竟一时间没有觉得不对, 包拯摇摇头,这孩子如果不是相似官家,真的很适合做一名缉盗之人,然后正要跟着走,脚尖猛的提到了那块也不知小个子从哪儿搞来的石头,那石头是圆柱形的,一踢便咕噜噜滚出老远, 包拯本不在意,不过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前方已经走过拐角的赵时,还是弯腰捡了起来,虽然那个小个子应当是被冤枉,且好像是有了些希望,不再挣扎着逃跑,危险性降低,不过,给赵时刀不合适,给他一个趁手的工具倒也不是不行, 赵时并不知道包拯的琢磨,压着小个子一马当先的来到了死囚营,这里应该是半地下,整个环境阴森,潮湿,时不时的还会有老鼠直接从人的脚面上经过,赵时狠狠皱眉, 他怕的东西不多,唯有老鼠独占鳌头,或者说,也不能说是怕,就是恶心。 这让赵时略略有些后悔进死囚营, 不过来都来了, 赵时便一边皱眉,一边不时观察俩旁,死囚营的狱室其实并不多,从这边到那边大概有十四五间房,关着三十来人,然后走到中间,一边是牢门洞开,另一边是一名缩在墙壁一角,奄奄一息,好像随时会撒手人寰的老人,跟一名凶厉眼的汉子, 凶厉眼的汉子倒没有缩在墙角,而是贴着砸烂坐着,甚至还把脑袋挤出来看,看到小个子被押回来,哈哈笑道:“一炷香的时间。” 小个子看也没看他, 自己走进了狱室,然后看到赵时也跟着走了进来,而且不仅跟着走了进来,还回身从里面关上了牢门,然后理所当然道:“锁起来吧!” “你要干……” 小个子惊了一下,然后眼神越来越惊讶,直到不可思议:“伱也是犯人?” “不然呢?” 赵时耸耸肩,然后就看小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的枷呢?抓你的人呢?同样的犯人,你为什么这么优秀? 赵时暂时没有理他, 自己给自己关上牢门后,便回头开始打量整个狱室,狱室并不大,却出乎意料的不算小,大概得有二十平米,俩名死囚居住完全不显拥堵,还蛮讲人权,就是床铺差了一些, 或者说就没有床铺, 所谓的床便是当时挖这个半地下的监牢的时候,俩侧墙角个留下了一个长方形平台,然后平台上堆了一些茅草,一只老鼠在茅草中好奇的看他…… 草 赵时如不是内心与表情缺乏共振,弄不好就得丢大人,然后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老鼠,抬头看向了窗户,整个狱室只有一个窗户,窗户倒是不算小,足有一米多宽,半米多高,透过栅栏能够看到外面应该是平地,只可惜黑夜里看不清楚。 “过来。” 包拯到现在都没有问过赵时的名字,来历,来到牢门口,朝着赵时招手,然后将那块小个子用过的石头明目张胆的递了进去,然后回身命令道:“去寻俩床被褥来。” 被褥? 别说小个子了,对面那个凶厉眼壮汉都有几分羡慕嫉妒恨了,同样是囚犯…… 赵时没有理他们, 继续盯着那窗口,窗外好像有一道黑影一闪即逝,小个子现在是看赵时格外的有些不顺眼,撇嘴道:“想逃?那栅栏是埋到土里的,弄不断。” 真的吗? 我不信, 赵时扭头正要抬杠,杨川的速度却很快的取来了俩床被子,打开牢门递给了赵时,然后又回头请示道:“准备一些餐饭?”包拯自不会拒绝,他又不是真把赵时当囚犯,然后等杨川走了,包拯还有些不放心道:“柴温。” “卑职在。” “你去叫一些捕……”不知想到了什么,包拯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词道:“你带一些狱卒,今夜幸苦一些,就守在这间狱室附近。” 这是囚犯? 凶厉眼,小个子,同时看向了赵时,赵时看向小个子,喜欢吗? 换换, 你一定不会死,我可不一定。 包拯显然也知道如此对赵时有些不公,而且这一路上接触下来,赵时让他难免动了爱才的心思,一直等柴温把狱卒们召集了过来,安排好,他这才深深看了赵时一眼,转身离开…… 该进宫了, 然后杨川拎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食盒回来。 -------------- 第九章 废物再利用版金手指 -------------- 香味扑鼻, 别说是囚犯,就是柴温,几名狱卒,甚至是那名奄奄一息,好似随时会撒手人寰的老人也挣扎着睁开眼,嗅了嗅鼻子,咽了咽唾沫:“真香。” 啪 杨川狠狠的拍开柴温伸过来的手,也不多言,直接就叫狱卒打开牢门,将半人高的食盒咚的一声放在赵时面前,羞愧道:“矾楼离得太远,我怕你饿,便只在附近寻了一些吃食,不要介意。” 赵时摇摇头:“太隆重了。” “隆重些好,别忘了,我还欠着你人情。”杨川显的很是知恩图报,然后拍了下赵时肩膀道:“等你出去,我请你去矾楼。”矾楼,也就是樊楼,据说是东京城七十二家酒楼之首, 赵时点点头, 如果出的去的话, 杨川便也不多耽搁,亲自给赵时把食盒打开,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道:“你吃完后就安心歇息,今夜我也会在外面看护,绝不会让你有危险。”赵时抬头看他, 送吃的我很感激,但是看守就不必了吧? 我现在严重怀疑伱打不过我,白瞎了一幅狰狞面孔,只可惜,杨川显然没有读懂赵时的眼神,还以为他就是纯纯的感激,小声提了一句:“下面还有酒。”便抹着口水跟柴温等人商议要如何看护,赵时看向凑到不远处的小个子,撕下一根鸡腿问道:“吃吗?” 小个子没好气的反问:“废话。” 赵时便将鸡腿咬了一口:“现在呢?”小个子狠狠的看着他,真的很想给他一石头,不过犹豫了俩秒,还是点了下头,赵时这才撕下另一個鸡腿扔给了他:“记着,这是你求来的不是我好心。” 小个子没想到赵时真的给,急忙接住,有些疑惑道:“有区别吗?” “说明白就有。” 赵时也没有多解释,一边吃鸡腿,一边翻找着从最下面一层真的找到了酒,他是不怎么爱喝酒的,喝酒会让他出现难以冷静的状态,不过,这个年代的酒应该度数不高,而且相隔近千年,赵时有些好奇, 抿了一口, 嗯, 很一般, 赵时虽然觉得很一般,但是不远处的凶厉眼壮汉看他喝酒却是咽了好几口唾沫,忍不住道:“小郎君,给我来一口怎么样?我求你。”赵时没有急着给他,盖好酒壶盖子,靠在栅栏上问道:“你是犯了什么事?” 凶厉眼壮汉犹豫了一下:“我杀了无忧洞几只老鼠跟与他们勾结的开封府推官,以及十几名捕快。” “真的假的?” 小个子一边质疑一边偷偷夹菜,赵时看了一眼,没有理他,一甩手便将酒壶扔了过去,壮汉急忙伸手接住,然后美美的喝了一大口道:“多谢。” “你真信啊?他骗你的。” 小个子无比惋惜的看着赵时拿过酒的手,赵时耸耸肩,并不是很在意:“万一是真的呢?” “你……” 小个子看傻子般看着赵时,然后趁着无奈摇头的间隙,疯狂的往自己怀里抱盘子,别的就算了,赵时瞅准机会,把自己最爱吃的俩道菜并一壶汤截留了下来,然后便安静的吃了起来, 大约戌时(19点到21点)一刻,赵时吃完了自己的东西,小个子早就吃完了,正在眼巴巴的看着赵时,赵时没有给他留,硬撑进去,然后拿起被褥问道:“想要吗?” 小个子已经大概抓住赵时的性子了,毫不犹豫的点头:“要。” 赵时果然也不纠结,随便拽了一床被褥就给他扔了过去,然后看着自己那个床榻,老鼠这会离开了,赵时却还是有些不想过去,索性直接就在栅栏便抖开了被褥,这一抖…… 铛 包拯给他当武器的那块石头掉了出来,赵时并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用,不过还是拿了起来,一拿在手里便是一愣,然后急忙侧头,把脑袋更靠近外面的火光,然后仔细打量手里的石头, 石头是圆柱体, 一角染着血,然后长约二十厘米,直径约八九厘米,这不就是一个…… 保温杯吗? 赵时正好之前抓住那个不知杀了谁的杀人凶手,得到了一些金光,左右看了看,赵时缩进被窝,假装睡着,偷偷的用左手金手指去碰, 果然, 手中石皮开始脱落,只是不同于一次性打火机那样一次就完全脱落,这次的保温杯竟然只脱落的一半就停下了,这是…… 金手指能量不够? 这个保温杯需要最起码俩指?赵时这时很有些去了会所才发现需要会员卡那种不上不下的憋屈感,愤愤的将解除了一半的石头化保温杯扔到一旁,又伸手摸索着拿了回来,仔细看了起来, 虽然这保温杯还有一半是石头,不过仅从已经解除的一般来说,这还是个…… 二手的? 赵时又有些无可奈何起来,仔细一想,一次性打火机好像也是别人用过了好多次的,只是比保温杯新一些,所以这些石头化的物品都是后世人可能丢弃,甚至完全遗忘的一些东西的废物再利用? 渐渐的, 赵时眼皮有些打架,虽然这不是他后世习惯的作息时间,但是今天又是洗白,又是坐马车,又是进城入狱,他还真有些累了,慢慢的便睡了过去,而就在他睡过去的差不多时间, “宫门关上了?” 包拯愕然,然后毫不犹豫道:“那就再开开。”然后那几名禁军便用一种您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包拯瞪回去,强硬道:“通禀官家,就说包拯在宫外求见。” “包知府,包公,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您有什么事,明日早朝上奏不就行了?” 其实也行, 但是,包拯等不及,他又是个执拗的性子,看到禁军们说不通,便凑准了一个机会,迈腿就往里闯,这也就是宋仁宗一朝了,但凡换一个朝代,包拯得比他夭折的大儿子都死的早, 禁军们没想到包拯来这一手,而且这老头的速度还特别快,一时间竟然真的让他闯了进去,而且偏偏这会正好有另一个老头一边跟太监说话,一边从小门走出来, 砰 毫无意外, 几个人撞到了一起, 太监惊了,脸都白了,怒吼道:“何人刺公,还不速速擒拿?”倒是那被撞的老头第一时间看清了人,有些无奈道:“希仁这是要将老夫一头撞死吗?”包拯急忙致歉,却在看到对方面容之后,一下子板起了脸,只闷闷的憋出一句:“下官步急,见谅。” 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不过很快便用笑嘻嘻的面容遮掩,只是苦笑:“希仁撞死我矣。” 说罢! 迈步离去, 走了几步,顿下回头,然后对身旁老仆轻声道:“这包杀才,往日绝不会坏了宫中规矩,今日如此急切,或许有事,你去问问。” 老仆离去。 ------------- 第十章 优雅的呲着血 ------------- 包拯还要再闯, 只可惜, 这次禁军们已经有了经验,他一迈腿,便有七八只手伸了过来,无奈,包拯只能的看着那个面生的太监道:“劳烦内侍,就说包拯在宫外候见。” “回去吧!” 面生太监头也不抬,低头扣着指甲:“官家龙体欠安,可受不得你们这些忠臣,谏官的气了。”说着说着,太监也来了气,斜眼看包拯:“况且,朝堂上争一争也就罢了,官家都不在意,我们这些太监自不敢多言,但是,我听闻包知府也是膝下无子,你就半点不能体谅官家吗?” 包拯一愣, 卯时(5点到7点)上的朝,官家到现在还没有平和下来?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不就是早朝时近半数官员,借着司马光上《请建储副或进用宗室》逼着立了一回储吗?这不很正常吗?哪有没太子的皇帝?况且,您这不是大病了一场吗?百官都是被吓到了, “老夫这次来不是为了立储。” 嗯, 或许也是, 只是跟早上肯定是不一样的,早上包拯可是火力全开,差点把赵祯气的拂袖而去,赵祯还是想要试试能不能生出来个亲生儿子, “嗯?” 太监诧异了一下,早朝时上串下跳最欢快的不就是你吗?怎么转性了?不对,这是计谋,想到赵祯那张下朝惨白的脸,太监冷哼道:“官家龙体未愈,包公明日再来。” 说罢! 便要冷漠无情的回头,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官员,说不得就算了, 但是, 包拯是谁? 他自有一股子倔强在身,眼看太监要走,左右又挣脱不开,一着急,一上火, 锵啷 包拯抽出了一名禁军的腰刀, “你要干什么?” 禁军们瞬间拉开了距离,一个赛一個的惊慌失措,包拯倒转刀锋,压在自己的肩膀,往里轻轻一割, 淌血, 然后重重拜下:“老臣,请见陛下。” “你是真以为朕,不杀人吗?” 垂拱殿内, 一张与赵时几近相似,只是年岁要大许多,脸色也不够红润的脸,阴恻恻的看着脖颈淌血的包拯,包拯叩首,北宋尤其是北宋前期其实是不流行跪拜的,大臣见皇帝也只是作揖,但是包拯这次确确实实自己也知道自己过了, 但是…… “臣有要事启奏。” “要事?” 赵祯看着包拯,然后头也不回抓着一枚瓷器便砸了过来, 砰 “要事!” 赵祯整个人显的略略有些失态:“你们所谓的要事便是逼着朕立一个宗室子弟为太子吗?”包拯头也不抬,闷声道:“太子乃国家根本。”赵祯或许是真的气急了,脱口而出:“汝之家产,可愿让旁系子弟继承?” 包拯沉默, 能给亲生儿子,谁愿意给外人,但是…… “国……” “非小家。” 赵祯僵住了,然后便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看着包拯,整个垂拱殿从内到外几近落针可闻,赵祯是仁君, 没错, 他是盖棺定论的仁君, 但是, 他是仁------君,君,天子,皇帝,生杀予夺者也。 包拯汗流浃背, 他又不是真的不怕死,不过,几闪念后,他将用一句话打消皇帝杀他之心:“臣今日偶遇一十六七岁少年,他与陛下,模样气质有九分相似。” 赵祯手都抬起来了, 他今天, 真的要杀人, 然后,猛的僵住,甚至僵的太快都扭了一下,然后倏然瞪眼:“伱说什么?” 包拯松了一口气,能不死谁想死啊!他是每次都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否则谁想顶撞皇帝:“老臣今日……” 包拯细细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尤其是谈及到赵时不由自主的便添加了很多主观感想,镇定,聪慧,有正义感,至于长相反而是甚少提及,提及只有一个字, 像 真的像, 尤其是包拯近距离看着赵祯说话,更是像的无以复加,甚至是某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这真的非亲生父子,不可能一样,而赵祯……他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是狂喜, 倒不是他确确实实有一个儿子遗落在民间, 而是恰恰相反, 他就不可能有儿子遗落到民间,毕竟,他的父亲,宋真宗赵恒的儿子,成年的也就他自己一个独苗,所以,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朝上还是朝下,所有人都对他每一次临幸倍加关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遗失皇子,只是,他这辈子几乎从没听人说起过,您儿子如何如何,您儿子如何如何, 当然, 万事不确定,包拯是不可能张口您儿子,闭口您儿子,但是,架不住赵祯脑补啊! 他觉得他能完美带入,甚至迫不及待的带入有一个成年儿子的老父亲心态,如果是普通人,甚至是普通皇室,说不得已经认了,但是,赵祯毕竟是皇帝,哪怕他想儿子想疯了, 所以, 紧接着狂喜的便是狐疑, 谁家之阴谋? 夏,辽,文武百官,还是……前朝之柴府,本朝之赵匡胤一脉? 没办法, 皇位, 九五至尊,大宋之天下共主,为了这一个位子,无论人们用出什么手段,什么筹划都实属正常,所以,最后是…… 杀意, 他已经岁数大了,身体还不好,在确定不可能有皇子遗落在外的情况下,他已经抵挡不了太多的麻烦事,所以,杀了, 最省事, 幸好,包拯多余的说了一句话:“老臣膝下无子,竟一时起了舔犊之情。” 我的! 赵祯倏的站起:“带朕去看。” 片刻后…… 贾府 贾昌朝看着老仆,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官家出宫了?”他不久前才刚刚见过皇帝赵祯,且不谈赵祯气的已经是有些吃不下饭了,他那身体也不支撑他出宫乱逛了, “为何?” 贾昌朝这句话是问老仆,却显然没想过得到答案,只是自己皱眉沉思,却不曾想,老仆琢磨了一会,不确定道:“具体为何老奴不知,不过包拯却在……” “宫门喋血?” 出乎意料, 赵祯出宫贾昌朝惊讶却又没那么惊奇,包拯喋血,他却是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而且在来来回回的踱步,最后才坐了回去:“这包杀才虽爱强奏,却极少死谏,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是什么呢?不,不能急,静观其变。”然后看向老仆,又问道:“还有其他人看到了今日之事吗?” 老仆摇摇头:“不多,老奴只在附近碰到……” “中书门下平章事文彦博,富弼,参知政事刘沆,枢密使王尧臣,枢密副使王德用,三司使韩琦等几位大人的家仆。” 贾昌朝幽幽看向老仆,你是不是对不多这俩个字理解有问题,然后长长叹了口气:“朝堂动荡,老夫总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道呢! 老仆仗着忠心不二,难免有些疏于应对,捏着大腿走神:“好累啊!什么时候能睡觉?” 睡觉也不见的舒服, 赵时几乎是隔一会会醒一下,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被人啪啪拍醒,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蓬头垢面的脸,下意识的便捏了一下怀里抱着的半个石化保温杯,小个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拿把刀,你都不是我的对手。”然后指了指对面道:“有人死了。” 嗯? 赵时瞬间清醒,挣扎坐起,扭头看去,就看到…… 呲 呲呲 就好似漏气一般,那个奄奄一息的老头脖子上插着酒壶碎片,正在岁月静好的往外呲着血。 ------------- 第十一章 朕,赵祯 ------------- 草 赵时瞬间弹起,如果不是情绪与表情失联,他百分之百会大惊失色,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猛拍栅栏:“救人啊!” 与此同时, 开封府监狱外, 一辆低调的淡黄色马车缓缓停下,还未下车,车里便传来了几声咳嗽,下车后,赵祯脸色更是惨白了三分,包拯都有些心疼,上前低声道:“官家,要不还是老臣将他叫出来相见,牢里潮湿,恐对龙体有害。” 有害你还叫出来? 太监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包拯,他们对于逼着皇帝干这干那的这帮子所谓直臣,没有半分好感,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的水壶,递给了赵祯:“大家,您饮上几口热水润润嗓吧!” 说是热水,其实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路途,显然已经变成温水,甚至有些冰寒,赵祯只是抿了一下,便又伸手拿过了一个纯色的面具,看着包拯道:“不要惊动他,朕只带三五人看上一眼便够。” 经过出宫,赶路,抵达,赵祯心头那一点点代入感的狂喜,显然已经几乎消失殆尽,只余下了来都来了的惯性以及看一眼的好奇,除此之外…… 杀, 或, 关押是唯一结局,其实关押也是杀,只是不是赵祯杀,而是赵祯死之后,下一位皇帝肯定会杀,包拯听出了什么,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扭头看向监狱深处,孩子, 你还不如是个丑陋粗鄙的模样呢! 与此同时…… “死了。” 柴温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确定,赵时对这個结论也无意义,其实,从他看到那一刻,就基本上是回天乏术了,只是,出于某种惯性,他还是吼出了救人,然后看向身旁的小个子:“你还看到了什么?” 小个子摇头, “我看到就来叫你了。” 赵时这边询问,那边杨川也恨恨一脚踢在了那凶厉眼汉子的胸膛,凶厉眼汉子硬顶了一下,竟然寸步微动,然后皱眉道:“我没杀人。” 这案子都用不到赵时出手, 杨川有些愤怒的拍着栅栏道:“走道前后,均有捕快看守,牢门纹丝未动,不是你杀的谁杀的?鬼吗?” 凶厉眼汉子咬牙,却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是梗着脖子重复道:“我没杀人。”柴温看了一眼对面,脑袋卡在俩根栅栏中间,眼巴巴的看着的赵时说道:“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杨川看了一眼尸体, “也,也不是没有这个……” “不可能。” 赵时差点把脑袋生生从缝隙里挤出来,指着尸体道:“他是死于酒壶碎片,酒壶却一直在这汉子身旁放着,以那老者生前奄奄一息的状态,他几乎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拿走酒壶,摔碎,插进自己脖子里,却还不引起汉子的注意。” 凶厉眼汉子咬牙, 虽这个可能是他唯一的洗白机会,他却还是闷声配合道:“没错,别说这病鬼老汉,就是壮年正常人,想要从我床榻旁拿走酒壶而不被我得知,也绝无可能。” 那就没话说了, 杨川看着壮汉,深吸了好几口气,抬起一脚便踹了过去,显然是有些报复刚才一脚没踹倒的仇,只可惜,那壮汉虽是心神失守,却一直梗着脖子,杨川这一脚虽然踹的壮汉趔趄了一下,却更是把自己反弹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荫补 你这个开封府衙的左军巡使绝对是靠着长辈荫补的吧! 太丢人了, 杨川也的确有些尴尬,不过倒是没有继续进一步的折辱对方,而是回身道:“审一下。”凶厉眼壮汉死死握着拳头,满脸的委屈,却说不出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语来,只能是翻来覆去的念叨四个字:“我没杀人。” 赵时静静的看着, 直到那狱卒都要给凶厉眼壮汉上枷,这才猛的开口道:“有些不对。” “嗯?” 杨川,柴温,同时扭头看了过来,显然都很重视赵时的意见:“伱的意思是杀人凶手不是他?”赵时微微摇头:“不知道,只是,如果他是凶手,他为何要否认?” “嗯?” 杨川都有些接受不能:“为什么不否认啊!” 赵时摇摇头:“如果是普通凶手,那肯定要否认,但是,他是死囚啊!”杨川,柴温,甚至那凶厉眼汉子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懊恼无比的拍了一下脑门,开口辩解道:“对啊!我都已经杀过十几个人,毫无意外的死刑了,如果这个病鬼真的是我杀的,我为什么不承认?” 说罢! 还偷偷看了赵时一眼,充满了感激,只可惜,赵时看都没有看他,依旧皱着眉:“其次,他明明有千百种更加简单的方法杀人,为何要用自己嗜爱的装酒之壶杀人?” 凶厉眼汉子猛的拍了一下大腿,说的太对了啊! 我就想这么说来着, 杨川茫然,柴温眼睛放光的看着赵时:“所以,你是说……” 正说着, “又死人了?” 包拯却三步并做俩步,惊且有点慌的跑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死者,又扭头看向赵时,总感觉这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自己上任虽也不过三日,却从没死过人,他出现仅一日,却已经死了三个了。 赵时也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总感觉自己也变成某个小学生了,然后有些疑惑道:“您怎么回来了?” “死人了,老夫能不回来吗?” 包拯怒喝, 却显然瞒不过赵时,从你这么快赶到的速度来说,你就是一直待在监房里都有可能,还赶回来,或者……赵时有些顽强的隔着栅栏,也尽量扭头的往走廊尽头看去, 果然, 先是足有二三十位人高马大,盔甲明亮的兵士涌了进来,分俩侧站立,然后是一名身形略有些瘦弱,带着一张纯色面具的人,在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人搀扶下走了进来, 那是太监吗? 赵时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白无须者,面白无须者却是猛的一颤,甚至看到赵时长相,还下意识的去看身旁之人,身旁之人也猛的停下脚步,看着一脸好奇的赵时, 看着, 看着,看着,看着,缓缓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比赵时年长许多,却明显一脉相承的脸:“朕,赵祯。” ------------ 第十二章 朕,可以给你自由,只要…… ------------ 赵时有猜到, 但是, 当他真的看到一张跟自己非常非常相像的脸,这张脸的主人还直截了当说自己就是赵祯的时候,他的心肝脾肺肾却还是颤了一下,面上表情也少见的跟上了情绪,露出了一个大惊失色, 不仅仅是他, 禁军,狱卒,杨川,柴温,甚至是“杀人凶手”凶厉眼汉子都完全的呆在原地, 吱吱 这一幕下, 老鼠的叫声都清晰的犹如炸雷,小个子用力的咬了一下手指,咬的手指都冒血了,这才不可思议的蹦出一句:“你是太子?”赵时一颤, 豁然惊醒, 然后倒退数步,弯腰,低头,双手高举过头:“草民……赵时,拜见陛下。” “赵时?” 赵祯一愣,包拯连名字都没问过,只是不等他再说话,以赵时为起点,其他人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踉跄的下跪:“卑职杨川,柴温,叩见陛下。” 甚至, 地方小,有几个当场下跪就跪在那死者喷射出来的一滩血液里,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平身吧!” 赵祯不得不抽空敷衍一下其他人,然后才看着赵时问道:“你父母安在?” 赵时抿了一下唇,他有思考过编一個,毕竟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新的人,却到底还是低着头回答道:“草民……无父无母,只由一名老者抚养长大,老者也在草民年六岁时,撒手人寰。” 赵祯狂喜? 或许有, 却肯定不够狂,甚至不够喜,更多的是惊,因为太巧了, 真的太巧了, 模样长相先不论,赵时,姓氏也不谈,但是时,众所周知,他赵祯不是没有过儿子,只是儿子都没活过三年,而他给儿子其名的方式便是赵昉,赵昕,赵曦甚至以后的养子赵曙(赵宗实), 看出来了吗? 都有一个日字,而时…… 带日。 再加上无父无母,这并不会让赵祯感觉到太巧了,这一定就是我的儿子,而是太吓人了,赵祯有一种不知不觉已经一脚踩进万丈深渊,并且阴谋策划者还在旁边肆无忌惮的笑, 就是这么明目张胆, 你还不敢不认, 当真以为朕…… 不杀人吗? 赵祯眼底闪过了几乎史上最浓郁的杀机,却到底在看着赵时的时候,一点,一点,一点,又一点的被消磨,这孩子…… 太像朕了, 而且, 不是那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仔细去看,除了年龄,细节上其实赵时要更好看一些,但是,越这样越让赵祯更难受,因为这就像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 “你……” 最终, 赵祯到底是开了口, 这一刻…… 万籁俱静, 包拯,杨川,甚至跟赵时几乎毫无关系的小个子,凶厉眼壮汉,面白无须者都是一下子攥紧了拳头,紧张的无以复加,赵时这个当事人反而是云淡风轻,他倒是想通了, 认, 怎么可能, 赵时觉得自己是赵祯转世都比是赵祯儿子可能性要大一些,他或许在其他事情上为了活命会选择妥协,但是在父母上,他却莫名的有一股子执念,那便是…… 既然未曾抚养, 那我, 便不需要。 所以,这次他并不是内心情绪与表情不匹配,而是不论内外都趋于平和,如果能活,我将拼尽全力去求,但如果需要自己明知不是,却强行去舔,哪怕这个父亲是皇帝,哪怕舔到了自己也能做皇帝,那也…… 便罢了, 死而已。 赵祯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一颤,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你擅长断案之术?” 包拯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赵时死,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孩子,只是长得奇特了一些,赵时也不是一心求死,察觉到赵祯语气略有松动,便急忙道:“是。” 不是也是。 “好。” 赵祯不知刚才放弃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根本来不及藏起来的尸体,轻声道:“朕给你一个机会,若伱能在一个时辰内破了这个案子,朕便不杀你。” 够了, 真的够了, 不杀便有机会,包拯这么一个刚正不阿者都忍不住频频给赵时偷偷使眼色,赵时或许接受到了,却依旧有一点点顽固的抬头直视赵祯:“若是一炷香内呢?” “嗯?” 赵祯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那朕便允你自由又如何。” 赵时便再不犹豫,低头道:“草民叩谢皇恩。”赵祯有些好奇:“哦?你便这么有自信在一炷香内破案?”赵时摇摇头,没自信,不过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然后看向门外的狱卒:“劳烦开一下门。” “不急。” 赵祯摆摆手,然后下旨道:“去准备香炉,香燃时,给他开门。” “是。” 太监躬身答应,然后拉过一个禁军下令,很快便有源源不断的东西被抬了进来,包括,却不限于,桌椅,坐垫,靠背,毯子,炭炉,暖手的手炉,最后才搬进来一个直径足有半米的香炉, 然后插了一根不过女生小拇指粗细的香, 燃尽大约需要…… 十五到二十分钟, 然后,一名禁军才直接取代了狱卒,拿着钥匙给赵时开门,赵时表达了感谢,也没有急着火急火燎的去查案,就当那柱香不存在,看起了牢门上方,杨川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道:“就定那壮汉吧!” “嗯?” 赵时忍不住扭头看杨川,杨川有些急:“你与他不同,况且,他已经是死囚了,无论如何都会死,不怕多背一条人命。” 赵时沉默, 然后看了杨川一眼,杨川重重点头,然后便不动神色的挪到了凶厉眼壮汉一侧,凶厉眼壮汉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猛的看向赵时,然后又一点一点的收回目光,只是看着地面, 恍如木雕, 赵时没有理他,抬头继续观察牢门,牢门不论上下左右都没有钥匙开门之外的痕迹,而钥匙开门却是在死者死亡之后,然后迈步进入牢房,这一间牢房跟赵时哪间格局几乎相同, 土床, 茅草, 老鼠, 窗,嗯?赵时倏然往前走了俩步,杨川,包拯几乎同步就跟了进来,他俩或许是整个监狱里除了赵时最关心案子进展的人:“发现了什么?”赵时指着窗户一角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坏的?” “嗯?” 包拯一愣:“哪儿?”竟没有看到,赵时便左右看看,然后看向了赵祯。 ----------- 第十三章 凶手或许…… ----------- 赵祯脸黑了刹那, 然后一言不发的让人将桌子上的茶水,香炉,小食碟子一并拿起,然后看向赵时,赵时急忙道谢,然后让杨川跟自己一块把桌子搬进牢房,赵祯磨了磨后槽牙,索性都不坐着了,抱着手炉溜达到了牢门口, 往里看, 赵时跟杨川把桌子搬到了窗户下面,然后赵时爬上去,窗户离地大约有俩米,不算高,也不算低,赵时爬上桌子,弯着腰,抓住最左边的木头一用力, 咔嘣, 木头竟被取下来了一根, 包拯瞳孔放大:“竟然真是坏的?”然后便一脸怒火的扭头正要叫,赵祯却已经平和道:“狱卒何在?” 狱卒战战兢兢, 不出意外,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皇帝的机会,还未挪动,便已经腿软的站都站不直,俩名禁军便把他拖了过来,一拖过来,他便跪倒在地,磕的额头都见血了:“陛下,陛下,卑职冤,冤枉啊!请陛下赎罪。” “冤枉?” 赵祯未见的要杀人,只是难免下意识的语气加重了一些,而这一加重,那狱卒便更是汗流浃背,随时随地要昏厥一般,幸而赵时头也不回的替他解释了一句:“这木头是自然损坏的,跟他们关系不大,他们最多就算是有些疏忽大意。” 说罢! 赵时又看向凶厉眼汉子:“你知道这窗户是坏的吗?” 凶厉眼汉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凶厉的瞪着赵时,恶狠狠道:“不知,不过,知不知的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已经认定是爷爷杀的人吗?爷爷确实也杀了十几条狗,不介意多背一条。” 显然, 他耳朵还挺好使,听到了刚才杨川给赵时的建议,赵时本不愿过多解释,只是敌对问不出多少讯息,便还是补充了一句:“你就放心吧!我赵时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你是凶手,我会抓你,你不是凶手,我也不会为了自己而胡乱攀咬。” “谁知道呢。” 凶厉眼汉子显然不信,不过到底没有继续凶厉的盯着赵时,闷闷的回了一句:“某不知道。”赵时便也不再问,蹲在桌子上皱眉沉思,包拯有些等不及:“伱看出什么了?” 赵时跳下桌子, 无奈的摇摇:“一无所获,窗口是自然损坏,而且损坏的间隙太狭小,婴儿都难进出,况且,还是那句话,酒壶就在那汉子身边,如果有人利用空隙,用某种工具把酒壶勾出去,摔碎,再探进来杀人,几乎不可能,所以……” 包拯不甘, 一咬牙:“那你先去看其他,我帮你再检查一次。”说罢!也不管赵时愿不愿意,也不管赵祯同不同意,便老胳膊老腿的爬上桌子,昏暗里,一点一点的去摸那损毁的地方,希望能发现新的证据, 赵时怔了一下, 抿了抿唇, 没有道谢,只是拱了一下手,然后便去检查尸体,酒壶碎片,而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不说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却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动容,谁都感觉得到包拯对赵时的爱护之心,最起码应该不希望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只因为长相便随随便便去死, 唯有赵祯微微眯了一下眼, 这老货, 想干嘛? 取朕而代之? 虽然朕也不还未想好要如何处理,看向包拯的目光却还是隐隐透出了一股子敌意。 赵时未曾察觉到这个小细节,正在埋头检查尸体,尸体是一名六十余岁的男性,脖颈大动脉被割裂,失血过多而亡,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只有右手手掌有轻微割伤,以及衣袖有几道裂痕,应该是情急之间去抓咽喉的碎片留下的。 然后是碎片, 碎片有指纹,只是指纹需要长时间的比对,黑夜里的监狱又光线实在黯淡,赵时虽然已经尽力的想要看清楚,却瞅的眼睛都有重影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赵祯扭头看了眼香炉,因为对包拯的某种不可说敌意,他连带着对感激包拯的赵时也有了一些些的怨念,赵时也一样,他抬头看了一眼赵祯,莫名觉得自己这张脸真是丑陋不堪,然后继续观察。 赵祯皱了下眉, 朕感觉你在讨厌朕, 然后莫名更烦躁,脱口而出道:“如若不然,你便还是定了这凶神恶煞的汉子吧!” “或许……” “就是他呢?” 赵时只感觉自己好像耳朵里好像被灌进了沙子,刷刷刷刷的,心烦意乱,不理他,看不清皱纹,便开始小心的去复原酒壶碎片,只是,酒壶是个立体的存在,它远比镜子那种平面摔碎拼凑,难无数倍。 你不理朕? 赵祯莫名变得不想自己,忍不住往里走了一步,侃侃而谈:“你看,这牢门无人进出,窗户亦无人能进出,死者自己又身染重病难以下床,如此情况下,除了这汉子,还能是谁?” “厉鬼吗?” 咔嚓 赵时倏然抬头, “您刚才说什么?” “厉,厉鬼?” 面对这样的赵时,赵祯竟打了個磕巴, 不, 不是这句, 而是更前面的那句…… 窗户亦无人能进出,无人……赵时倏然扭头看向窗户,窗户空隙大约有成年男人一个半拳头那么宽的间隙,答案几乎脱口而出,不过,赵时还是强行忍住了, 证据, 我需要证据, 这次不同于马车上忽悠包拯,凶手已经不可能抓住了,自己需要有一条完整的,能够说服任何人的证据链条,想及此处,赵时目光快速的掠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墙角, 床榻, 茅草, 想要找到什么,只是黑暗里的监狱本就光线昏暗,这会有点风跟更是吹的蜡烛,火把一晃一晃,让人心生烦躁,赵时甚至准备一咬牙放开手里已经拼了一大半的酒壶。 “我来。” 杨川猛的夺过一名禁军手里的火把,那禁军吓的差点没一刀劈死他,然后他拿着火把蹲在赵时旁边:“你要找什么,我给你找,或者我给你抓住这个酒壶,你去找。” 赵时怔了一下, 火光下,杨川的刀疤蜿蜒狰狞,实在不像好人,赵时却莫名觉得帅气,然后顾不得感动,感激,感谢,急忙道:“我需要找一些毛发。” “毛发?” 不仅仅是杨川发蒙, 赵祯, 包拯, 柴温, 甚至是那名太监,并除了保护皇帝,其他事都应事不关己的十几名禁军都忍不住侧目:“什么毛发?” “猴毛。” 赵时虽然刚才憋住了,但是这会到底还是没忍住,整个人有些颤栗:“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毛发,我怀疑杀人的不是人。” 杀人的, 不是人? 别说杨川了,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双眼发直,且…… 信了三分, 是啊! 窗户缝隙,人钻不过去,猴子还钻不过去吗?而且,北宋初年,街头艺人中已经有了很多以训猴作为表演项目的能人,在他们的领域,猴子上窜下跳,乞食作揖,神似活人。 轰 包拯甚至激动的脸颊泛红,然后那凶厉眼汉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近似嘶吼道:“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我其实醒过一次,只是左右没有看到人,便以为是错觉又睡了过去,但是,其实那次不是错觉,而是偷我酒壶的根本就不是人,甚至我惊醒的时候,它说不准就蹲在我的头顶。” 头皮发麻, 太监近似本能的双手抱胸,搓动胳膊,好像要把鸡皮疙瘩都搓下去:“精彩,真的是太精彩,这个案子真的是让人从头到脚的冒鸡皮……” 刷 赵祯轻轻一眼,太监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他也不是不激动,他现在手脚都还有些发麻,但是,赵祯好似拥有跟赵时相似的技能, 只是, 赵时那个是被动,被动的内心情绪跟表情失衡,而赵祯是主动,他能够主动的控制内心情绪不显露于外,悠悠呼出一口浊气,平静道:“确实是一个精彩绝伦,匪夷所思,甚至是载入青史的答案。” “但是,” “证据呢?” 我就猜到会这样, 赵时忍不住抬头看他,不仅仅是赵时,包拯,太监,甚至是那十几名禁军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会说话吗? 如果赵祯不是皇帝,在这个人人恨不能不是也要生生编成猴子杀人的气氛里,这样泼冷水拆台,真的很容易挨揍。 赵时咬了下牙:“我正在找。” 只是, 猴子从汉子脑袋边偷走酒壶都没有被察觉,光线又真的昏暗的可以,赵时脑袋转来转去都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只能再次看向了手里几乎拼好的酒壶, 指纹, 指纹, 指纹, 不对…… 赵时忽然一颤,他首先不得不承认这种条件下,他想要依靠指纹有所突破几乎不可能,但是…… 若经过, 必有痕迹, 必有痕迹只是指纹吗? “味道呢?” 赵时喃喃自语,然后缓缓抬头,眼睛越来越亮的看着众人:“味道呢?” 包拯一颤:“味道?” “对,味道。” 赵时虽然双手不得不护着酒壶,鼻子却已经先一步凑了过去:“猴子是一种体味非常大非常大的生物,大到哪怕它们天天泡在水里,依旧会有一种独特的刺鼻味道。” 轰 再震, 这次连赵祯都足足愣了有三秒左右,然后包拯,杨川,没有任何犹豫,一个扔开火把,一个跳下桌子,俩个人谁也没管地上的血污,污迹,老鼠屎,都趴下去凑近了闻, 太监也下意识的动了一下,只是看了看赵祯又下意识停住…… 赵祯却…… 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太监当即便迫不及待的凑了过去,四个人,四个角,匍匐于地,细细去嗅…… ---------- 第十四章 是你!!! ---------- “真有?” 包拯率先抬头,看向赵时的目光已经幽幽有些放光,这样的年轻人死了,真是大宋的损失。 “是,是这个味道,” 杨川第二个抬头,而且比包拯更加的确认,恨不能把酒壶端到赵祯面前,让他去闻:“我曾经闻到过。” 太监最后抬头, 他是不太了解猴子应该是什么味道的,但是,这酒壶上却的确有某种独特的味道,只是看到赵祯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便忍了一下,没有急着确认,赵祯则看着眼巴巴盯着赵时的包拯问道:“包卿,你认为案子到这就结了吗?” “结了。” 包拯毫不犹豫,却不曾想恰恰触及到了赵祯某些不知所谓的怒火,缓缓摇头道:“朕却觉得不妥,且不谈这狱中味道本就繁杂难闻,即使那酒壶上真的沾了猴子的味道,那破案总不能只是知道如何如何,却不去抓住凶手吧?” 抓凶手? 猴子? 包拯倏然站了起来,您虽然是官家,但是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这样别说一炷香,一个时辰了,就是一日,一月,一年甚至都未必抓得住一只猴子啊!赵时却是拦了一下包拯, 固然拦了一下包拯,赵时抬头看着赵祯,却也越来越感觉自己这张脸如此的面目可憎,然后扭头道:“杨大哥,麻烦你帮我把尸体上的碎片拿过来。” “你还要做什么?” 包拯皱眉询问,显然觉得赵时在做无用功, 赵时微微摇头,他其实在刚刚拼碎裂酒壶的时候,就隐隐有些猜测,然后本以为能糊弄过去了,却不曾想,既如此,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哪怕一炷香已经燃的只剩下五分之一,也要试试。 “给。” 杨川毫不犹豫的把碎片递给了赵时,赵时点点头,然后拿着这块碎片,对比了一下,便啪的合了上去,果然…… 还缺一块, 赵时松了口气,抬头看着赵祯,多多少少压着几缕愤慨:“能否劳烦陛下下旨,让诸位禁军大哥,或者让杨大哥去寻捕快,在附近帮我找一只拿着碎片的猴子,或者在碎片附近找一只猴子。” 赵祯看着赵时, 莫名有些烦躁跟悔意,然后顿了一下,便摆手道:‘狄咏。’ “是。” 一名俊秀不似人的青年出列,点点头,转身孤零零就窜出了监狱,他窜出监狱后,整個监狱便就安静了下来,赵祯有些被赵时,包拯,杨川三个人的目光刺的轻咳俩声,然后转身坐了回去,看着快要燃尽的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分明就是……” 到底是面对皇帝, 哪怕是压低声音,杨川也不敢真的责怪,双手抱胸闷闷道:“我帮不到你,不过,你要是坐一辈子牢,我就陪你一起,不就是……” “闭嘴。” 包拯看了一眼赵祯,他虽然偶尔会忍不住顶撞皇帝,但是,绝大部分时候,他绝不鼓励这种行为,然后用力的捏着赵时肩膀道:“老夫曾经的确不愿意参与其中,老夫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但是……” “老夫现在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伱就只管歇息,官家虽……却应当不至于让你一直待在牢里,应该会建一座府邸专门用于看押你,你记着,只要活着便有机会。”又看了眼赵祯,包拯压低声音道:“老夫会为你奔走相告的。” 赵时深深作揖, 他虽然从一猜到自己长相会有麻烦,便别有用心的想把包拯扯进来,但是,真的看到他义无反顾的闯进来,却还是感动莫名,认真道:“包知府……” “你便叫老夫一声……” 包拯正要说什么,却莫名感觉后背生寒,好似一个不对就要粉身碎骨,还是下意识的换了一个称呼:“一声老师吧!”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这个老师并不是后世那个老师,他是师父的一个变种,只是因包拯年纪大,也因某种不可说之直觉,包拯便下意识把后面的父字隐去,换了一个老字,赵时却不是很在意这个,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老师。” 然后沉默, 不甘吗? 有, 毕竟赵祯这个要抓到凶手才算破案,绝绝对对是追加设定,透着一股子随心所欲,如果真要抓到凶手才算破案,那赵时绝不可能答应什么一炷香,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星期都够呛,但是,有用吗? 没有, 皇权, 哪怕是在这个号称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北宋,皇权依旧是唯一真神,甚至,权利更集中, 君不见…… 就是仁宗之名的赵祯,他这一生虽然的几乎没有杀过官员,但是,终他一朝,俩府宰相,走马观灯一般,一不顺心就贬一个,一不顺心就贬一个,贬官就一定比杀,更仁慈吗? 未必。 所以,赵时虽然还咬牙抱着一丝希望,却也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放弃的性子,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哪怕一秒,他也会抓住这一秒的时间,拼命的去求生,求活,求好生活,但是…… “老师,我恐怕真的要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这期间……” 赵时都开始安排“后事”了, 如果没有…… 吱吱 狄咏气喘吁吁的拎着一只猴子跑回来,看了一眼还有大约十分之一的染香,然后松了口气,单膝跪地:“官家,卑职幸不辱命。” 轰 杨川原地起跳,激动的捶打赵时肩膀,难以置信:“成了,成了,哈哈哈,成了,太不可思议了。” 包拯也是整个人陡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扭头看着赵时,笑容怎么也收敛不住:“好小子,好小子,有你在,大宋可无冤狱也。” 赵时被锤的愣神, 赵祯也在愣神,然后看了看还未燃尽的檀香,看了看欢呼雀跃的杨川包拯,无言的笑了笑,起身道:“传旨……” 包拯一愣, 紧接着狂喜, 然后踹了一脚狂欢杨川,拉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赵时,高呼道:“臣等领旨。” 赵祯又看了一眼赵时,这一眼里莫名有些如释重负:“自今日起,封赵时为承务郎,职左军巡判官,爵……就这样吧!你自由了,朕不死,你无事。”说罢! 赵祯直接就往外走, 他要好好的想一想,这孩子多多少少让他今日情绪起伏有些大,处事也失了平衡,包拯替赵时叩谢皇恩,杨川,凶厉眼汉子,甚至就连那已经跟着赵祯往外走的太监,都忍不住回头看赵时,替他开心,替他激动, 一切, 就好像要尘埃落定。 “不对。” 赵时却是豁然弹起:“不对,不对,不对。”然后看向尸体:“他是自杀!” 至此, 香, 正好燃尽,一缕缕金光自尸体上泛起,融入了赵时左手食指,赵时却未曾察觉,整个人入魔一般,捏着下巴,旁若无人呢喃:“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逃?如果是猴子所杀,猴子为什么不逃?” 杨川有些疑惑:“猴子为什么要跑?它一个畜生……” “是啊!” 赵时扭头看他:“它是个畜生,它不会处心积虑去杀人,那它杀人肯定是有些人专门指使,甚至是训练,否则,猴子怎么会杀人?而如果是有人训练,那猴子杀了人,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让猴子离开?只要让猴子离开,不就谁也抓不到他了吗?” 杨川一愣, 用力的挠头, 这,这对他来说, 太难了, “还有……” 赵时却没理他,继续踱步,不知不觉,赵祯也停了下来,一群人看着赵时旁若无人的呢喃:“还有,既然他是被猴子所杀,那他为何还要用袖子垫住去抓碎片。” “怕,怕疼?” 这话,杨川自己说出来都有些烫嘴,赵时果然刷的一下看了过来,多多少少有些不给面子:“如果是你,你喉咙被插了一块碎片的情况下,你还能顾得上疼不疼?”杨川尴尬,有些被这种状态下的赵时无差别伤到, 赵时却依旧未有所觉, 来回踱步, 喃喃自语, 而众人便在这喃喃自语中,几乎是随着赵时的思路,将这个案子完全的还原了出来, 自杀, 绝对是自杀, 而且,猴子也是他自己侍养的,猴子没有杀他,他只是利用猴子偷来了凶厉眼汉子的酒壶,然后去监狱外摔碎,然后把碎片带过来,他找了一个相对最顺眼的,用衣袖垫住,犹豫了好几次,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只是…… 为什么呢? 赵时缓缓停下,看向柴温,柴温也正在看他, 然后, 缓缓, 点头。 ------------ 第十五章 挟持,复仇,逃狱 ------------ “草!” 赵时经典国粹,脱口而出,然后国粹还未落地,便整个人猛的扑向赵祯,赵祯反应也不慢,只是也没有退,而是往前压了一步,指着赵时吼道:“保护他。” 只可惜, 无论是赵时, 还是赵祯, 都慢了一步。 呲 几乎就在赵时扑出牢门的同时,柴温就已经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中了赵时肩膀,然后一步往前,掐向他的咽喉:“我要的是你。” 轰 “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包拯猛的一把推开赵时,然后整个人义无反顾的撞向了柴温,将柴温撞的生生晃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一刀便要捅死他,砰,赵时重重的趴在地上,然后头也顾不上抬,嘶声怒吼:“你若不杀他,我让你逃。” 呲, 该不该的, 柴温的刀出现了迟疑,这一出现迟疑,便只能狠狠咬了一下牙,捅刺变成了横在咽喉,然后整个人倒退回了狱室,一脚踹开扑上来的杨川,踹上了牢门,冷冷的看着牢门外的赵时:“我真应该早早杀了你。” “你不会的。” 赵时顾不得止血,捂着肩膀,踉跄起身,隔着牢门,先确认包拯无事,然后才看着柴温道:“虽然我破坏了你的计划,却也只是破坏了伱在新任开封知府面前立功的计划,并没有识破你这個人,所以,你是不会杀了我的。” “那是曾经……” “不,现在你更不会。” 赵时往前走了俩步,认真道:“你现在想利用我这张脸,我可以换他。” “闭嘴。” “滚回去。” 包拯,赵祯同时怒喝,赵祯甚至狠狠一把将赵时拽到了后面,静静的看向柴温,柴温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与赵祯对视,赵时生怕赵祯一怒之下,不管包拯死活,急忙再度上前,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我想,你还是有逃的办法的。” “哦?” 柴温好笑的看着赵时,赵时继续道:“毕竟你第一个案子没杀我,就证明你还不想舍弃性命,做一锤子买卖,所以,你既然敢做第二个案子,就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聪明。” 柴温幽幽的看着赵时:“你知道吗?其实除了你这张脸,我更想要的是你这个人。”一边说,他一边拖着包拯往窗户边走,赵时急忙上前抓住牢门,生怕赵祯一怒之下,下令抓人,同时给爬起来恨的牙痒痒的杨川使眼色,让他静观其变。 柴温满意一笑,然后便拉着包拯上了桌子,众目睽睽之下,从怀里另掏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开始明目张胆的砍起了栅栏,三五下便砍断了一根, 赵祯深深吸了一口气, “汝可知,朕若今日让他逃了,明日朕的案头就会多上数不清的弹劾奏折。” 赵时摇头:“有您培养的御史台跟谏院,您本来就不少。” 赵祯眼睛一眯,正要说话,赵时却已经看向了狄咏,狄咏一愣,然后心领神会的松开了手里的猴子,猴子一落地,便悄无声息的跑了过来,赵时小心翼翼的给牢门松开了一条缝, 猴子手里还攥着一块酒壶碎片, 人性化的跟赵时点点头,然后身子一闪便钻了进去,就好像,赵时一开始也没有想到猴子杀人,猴子对于人来说无疑是更不起眼的一个, 柴温也没有注意到, 他砍俩下栅栏便回头看一眼,看到所有人都只能在狱室眼巴巴的看着,便就放心,再回头砍俩下,渐渐的,窗户几乎已经被他完全砍坏,成功在即,他不由的便也松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 吱吱 猴子发出了尖锐的叫声,然后灵敏的宛如一道黑影,骤然弹起,踩在包拯的头上,碎片狠狠的扎向柴温左眼珠子, 就如赵时所料, 这猴子一直还攥着一块碎片,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就比如…… 复仇, “畜生!” 柴温暴怒,虽然避开了眼睛,眼角却被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更重要的是,包拯也不傻,脑袋一缩,便连滚带爬的跳下了桌子, “狄咏!” 赵时就记得这个名字,然后一脚踹开狱室冲了进去,狄咏略一犹豫,紧随其后,柴温便完全顾不得弄死这只灵活的猴子,一把甩开,回身就从窗口钻出去一半,但是,他动作快,有人动作更快。 呲 改变形象般, 杨川迅捷无比的抽出来腰间长刀,匹练一般,狠狠的劈了过了过去,他也要报仇, 噗呲 毫无意外, 柴温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完全被斩断,右腿虽好一些,却也有了一道近乎贯穿的伤口,不过,他倒也是个狠人,只是闷哼了一声,便直接钻了出去,杨川恨极了柴温,毫不犹豫便也要跟着钻出去, 赵时急忙拦住:“从大门追,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在外面埋伏人,你一钻出去,他就给你一刀。” 杨川一怔, 然后急忙跑向牢门,赵时搀扶住了包拯,然后就在所有人都暂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我去追。” 突然, 一道身影从牢门外窜了进来,只留下三个字,便爆喝一声踩在桌子上,整个人犹如猴子般,一把抓住窗框,便窜了出去,是凶厉眼汉子, 他逃狱了。 “草!” 赵时狠狠的摔了一下胳膊,赵祯脸色更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看过太监,看过禁军,看过包拯,最后落在赵时脸上:“三日之内,如果抓不回来这俩个人,你这左军巡判官之职,还未上任,便也到头了。” 我本就不想当什么判官, 不过…… 赵时最后还是阴沉着脸点头,虽然有刚穿越,人生地不熟的原因,但是,他这次的的确确是有些被柴温,甚至是那凶厉眼汉子戏弄了,这个仇不报,赵时没办法说服自己,然后小心的搀扶着包拯往外走, 赵祯看的略略吃味,然后扭头道:“狄咏。” “卑职在。” “你去搀扶包拯,也从现在起,你负责监视赵时,让他不要离开你的视线,否则,斩首示众。” “是。” 狄咏认真的跪地叩首,然后从赵时手里接过包拯,赵时也没有强求,只是看着赵祯:“那我能离开监狱吗?” “除非你想一直住着。” 赵时犹豫了一下, 虽然这一切都是因赵祯而起,而且赵祯今日的嘴脸看着多多少少有些丑陋,远不似包拯和蔼可亲,但是,赵时并非不分好赖之人,作为一名皇帝,他做的其实还…… 好吧! 只因为他是皇帝, 赵时虽然不是很上赶着认一个便宜父亲,却也在可以接受,甚至是稍微受些委屈的情况下,不是很愿意得罪一名皇帝,弯腰,低头,双手高举过头顶:“草民,谢过陛下。” 赵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无奈的摇摇头:“以后不必自称草民,称我便是。” 赵时从善如流的点头,然后急忙跑到对面的牢房,抱起被子,以及被子里包裹着的半石头化保温杯,看了眼小个子, 按理来说, 他不该多嘴, 只是, 赵时忍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这是大宋最有权势的一个人,如果有事,你最好现在直说。” ------------ 第十六章 西夏公主李令时 ------------ “嗯?” 赵祯虽然偷着高兴赵时说他是最有权势的一个人,却难免也有些无奈的看向小个子, 这都过了亥时(21点到23点)了, 怎么还有事? 这小小的牢狱,竟给人一种藏龙卧虎之感? 小个子却也是個机灵人,只是刚才有点发蒙,这会被赵时一语点破,便不再犹豫,回身从茅草堆里翻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裹,便跪下,双手捧着,高高举起道:“大宋皇帝陛下在上,奴有重要物件呈上。” “奴?” 东西重不重要暂且另说, 你是女的? 男囚牢里的女的? 除了赵时,哪怕是赵祯,包拯,太监都愣了一下,尤其是远远的跪在地上的那几名狱卒,他们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这会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我们关的监狱,没出过这么多事啊! 包拯恶狠狠的瞪了这些人一眼,然后回头正要替赵祯询问,便看到赵时一幅早就猜到的表情,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骑 呸, 赵时摇摇头,指着被整整齐齐的铺好的被褥道:“一个如此细心之人,哪怕是牢狱中,又怎么可能蓬头垢面至此?而既然蓬头垢面至此,那她必然是想要隐藏自己的长相,为什么要隐藏长相……” 赵时侃侃而谈, 小个子忍不住问道:“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赵时正要再说, “可以了。” 赵祯抬手拦了一下,他怕赵时再说下去,又牵扯出一件惊天大案,虽然从这个小个子的做派而言,他隐隐已经有不详的预感了,出声问道:“你姓甚名谁?” 小个子幽幽看着赵时, 难免还有几分不甘,她认为她还是在被这登徒子骑那一下暴露的,不过她并非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下拜道:“奴本贱婢,无姓氏。” 假的。 小个子狠狠磨了一下牙,强忍着继续道:“只被唤作令时。” 嗯, 七分真, 小个子怔了一下,好似在悄悄用力捏拳头,然后才继续道“本是西夏公主侍女,公主无辜遭到奸臣没藏讹庞残害,只能逃离西夏,却不曾想在贺兰山前被追上,公主被抓,奴只能孤身一人携带重要物件逃到了大宋境内。” 八成假俩成真吧! “嗯?” 赵时正在旁边,捏着下巴做旁观状,突然看到…… 不仅仅是小个子, 包拯, 赵祯, 甚至就连赵祯身旁的太监,禁军都忍不住看过来,尤其是赵祯,他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你要是无事,可去墙角面具,真假,朕自会判断。” “我说出声了?” “你以为呢!” 李令时忍他很久了,然后便也无可奈何,等赵时乖乖的去墙角面壁,只是竖着耳朵听,还是老老实实叩拜:“请大宋皇帝陛下赎罪,奴便是李令时,欺君实为求活。” 赵祯一愣:“你真是西夏公主?” “不然呢?一个公主都被抓了,侍女能逃出来?而且公主都被抓了,她为什么逃出来?她逃出来又凭什么带着足以让他国皇帝庇佑的宝物,而且……” “伱能闭下嘴吗?” 赵祯都有些忍不住了,用力的揉着俩侧太阳穴,看着面壁的赵时,赵时一颤:“我又不小心出声了?”然后默默的往更拐角处挪了挪,趁人不注意,开始用金手指解除石头化保温杯最后的石化部分。 “你以为呢?” 赵时一时竟有些不想见到他,然后看着李令时道:“无妨,换成朕是你,也会犹疑,那你包裹中是什么?” 李令时这会倒是真有些惊讶这位皇帝的好脾气,然后略微庆幸了一下,双手将包裹捧的更高:“奴自西夏逃离,行色匆匆来不及携带更多,便只带了西夏与辽国皇帝的信件,西夏南疆详图与辽国地图。” 呸 这还叫行色匆匆? 你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大汉,呃,大西夏奸啊! 赵时彻底接触了石头化保温杯的石化,便听到了这句,只是这次稍微用了些心,没有再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赵祯便也不受影响,开始踱步,然后频率越来越快,显然内心并不平和。 西夏便罢了, 大宋未必斗不过他,但是…… 辽国, 不过,赵祯毕竟是赵祯,赵祯是宋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相对,嗯,仅相对宋朝而言最不那么丢人的皇帝,所以,他只是踱步几个呼吸,便下决心…… 只是, 他还未说话, 李令时便一头叩在地上:“奴请陛下赐予侍女身份。” “侍女?” 赵祯愣了一下, 李令时便口齿伶俐道:“是,奴逃来大宋便是为了求活,既是求活,自然是越平凡越好,而且,如果陛下允许……”李令时脸上闪过了一丝强行的红晕:“奴便做这位赵官人的侍女。” 休想, 赵时倏然回头,他虽然对于李令时的了解还不够深,却绝对明白这位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还红脸,骗的了谁? 赵祯果然也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道:“也好。” 也, 也好? 赵时内心荒谬了一下,然后便大概捕捉到赵祯想什么了,无非便是一只羊是赶,俩只羊也是赶,有李令时在自己身边,他打着李令时的名号监视李令时的名号,顺便监视自己,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对, 甚至, 万一以后西夏方面借此开战,他也能打着我是为了监视,保护我疑似儿子的人,并不知道他的侍女是西夏公主来敷衍,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至于李令时, 其心更可诛,且不谈有没有可能也想着利用自己这张脸,单单是烈日之下,更易藏行,便也足可见她心思缜密,不得不防。 谁也不知道赵时这么一会就想了这么多,赵祯还有些沾沾自喜,这样赏赐这孩子一些东西,也就不怕说三道四了,笑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公主殿下毕竟是公主殿下,来我大宋可做平民不可做婢女,你便与赵时兄妹相称,朕再赏赐你们……” 赵祯迟疑了一下, 也不好赏赐的太过,便看向了包拯:“包卿明日便替他们寻一住所,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是。” 包拯点头,然后毫不避讳的看了一眼周围太监,禁军,更远一些应该是听不到什么,确也不排除能听到一些的狱卒,低声道:“官家,这些人……” 包拯自不是建议赵祯杀人如麻,但是这一点还真的不得不防,这要是西夏方面知道大宋收留了他们的在逃公主,倒也不是怕,只是大宋前几年才刚刚结束跟西夏的战争,百姓需要和平。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太监冷冷的看了一眼包拯,然后便当机立断的跪下,然后是禁军,最后是一直跪着的狱卒,太监为主,诅咒发誓:“陛下,今日之事如果有半点泄露出去,老奴乞请陛下,斩九族。” 九族? 你够狠, 你一个无后之人,不少禁军恨不能一刀劈死了这个太监,然后也不得不一一请斩九族,这倒是最大程度的避免了信息泄露,以至于后世都将这一日称作大宋十大隐秘之一, 狱卒们跟着诅咒发誓, 如此, 赵祯才彻底的放了心,正要回宫睡觉,看了一眼还在面壁思过的赵时,顿了一下,不知为何补了一句:“他们的院子,便挂在令时公主名下。” “是。” 包拯看了一眼赵时,点头应下,赵时本人反而不甚在意,只是在包拯要跟着赵祯离开时,招呼了一下,然后道:“老师请留步,老师待学生厚恩难报,学生有一宝物想要赠予老师。” 嗯? 停下的何止包拯, 赵祯, 太监, 十几禁军都齐刷刷的停了下来。 ------------ 第十七章 保温杯?拿来吧你 ------------ 赵时没有理旁人,只是认真的将刚刚才解除石化的保温杯递给包拯:“此物名曰保温杯,” “保温杯?” 包拯诧异了一下,然后还是笑着推了回去:“你我师徒,何谈拖欠,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不是吗?” “是。” 赵时厚着脸皮应下,然后固执的把保温杯往包拯怀里塞:“所以您便将此物看作束脩,学生拜师总归是要有束脩的吧!” 赵祯幽幽看着包拯背影, 不知为何, 冷哼了一声离开,倒是太监留了下来,而且凑了过来:“此物为何叫保温杯?” 赵时正准备解释,李令时却突然一把夺过了保温杯,低头看了几眼,有些嫌弃道:“你若没有东西可以不送,你老师也不介意等你有本事之后再送,伱送这破烂玩意作甚?” 二手保温杯, 外表确确实实是有些磕碜,不过,它的的确确是好东西,赵时已经检查过了,除了漆面磨损脱落,看着好像饱经风霜,那个能当做杯子的盖子也不翼而飞,但是,它的保温部分损毁不大, 大概, 大概还能用个俩三年,哪怕不用俩三年,这也是好东西。 当然, 李令时也不全是坏心思,她是一个机灵的人,她主动跟赵时绑在一起,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绝不可能故意坑害他,这就好比你给老师送了一卷手纸,你妈骂你,就这破烂玩意,你也好意思送, 当然, 李令时并非赵时的长辈,关系也只能说是大局上联系到了一起,细究,不但没情,弄不好还有仇,话语中夹枪带棒的,她也不介意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睚眦必报一下, 赵时看得出来, 也不因为她糖外面包着钉子就不在意,一把夺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包拯道:“老师,你别看它外表是有些,嗯,其貌不扬,但是我保证,您只要用上一段时间一定爱不释手。” 包拯没想着收什么礼物,却难免好奇:“此物有什么功效?” “储存热水。” 赵时回答,而且还上手演示了一下:“您只需要这么一拧,然后往里面倒入热水,在这么一拧,您就可以在十二個时辰内随时随地的喝到热水。” “真的假的?” 李令时开口,这就是纯纯的质疑了,赵时没理她,只是一个劲的把保温杯往包拯怀里塞,包拯拒绝,太监忍不住咳嗽了俩声提醒道:“官家龙体未愈,却又心疼我们这些内侍,不忍时时刻刻喝上热水,不如……” 一边呆着去, 赵时看也没看他,只是仗着年轻,最后一把塞入包拯怀中,嘱咐了一句:“您回去别忘了用沸水先煮个一二盏茶的时间。”然后便跑出了监狱,跑出监狱便看到, 赵祯好像还没走, 狄咏跪在轿子旁听着什么,小心翼翼的点头,然后看到赵时出来,起身从禁军中唤过来四人,走过来道:“赵判官,卑职狄咏,这是狄令,曹文,种世权,程平,我们五个人今后负责保护您的安全。” 保护? 监视吧! 赵时心头有些不爽快,不过却也明白这是自己这张脸像皇帝的情况下,自己能够争取的几乎是最好的结局,便还是远远的朝着那顶淡黄色的轿子作揖,然后便带着几个人往开封府衙而去, 今儿天晚了, 需要在开封府衙借住一宿,也不算是占包拯便宜,虽然还未入职,赵时这个左军巡判官在开封府衙也是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室的。 赵祯依旧没走, 直到太监,他这才下旨起轿,然后在太监小声汇报了几句后,又停了下来,对着刚刚从狱中出来的包拯点头道:“卿家手中是何物?” 包拯没多想的走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举起手中保温杯道:“臣也不知,只是听闻是什么能储存热水的保温杯。” “哦?” 赵祯眼睛亮了一下, 他其实是不太相信这么一个小物件能储存热水长达十二个时辰的,但是,这既然是那孩子的,他便起了贪婪之心,换成其他官员,赵祯专门询问时,他就已经明白了, 但是, 这是包拯, 包拯又闲说了几句话,也没想起来要上承皇帝,换做寻常,赵祯看包拯理解不了意思,便也就理解不了意思了,但是,今天,他不知为何,莫名的对包拯有意见,莫名的起了心思,于是伸手…… 抓住了保温杯, “起轿。” 轿子一起,拿来把你,然后轿子便逃也似的一上一下直奔皇宫而去,而包拯足足愣了那么二三十个呼吸,这才攥了攥空无一物的手, 所以, 我这是…… 被皇帝抢了吗? 然后摇头苦笑:“罢了,罢了,老夫本就是无功不受禄,官家拿去也合适,况且……” 后面的话, 包拯没说,意思却很明显,那就是作为一个传统的老人,他是不太相信赵时说的能储存十二个时辰的热水这件事的,热水出锅,三五盏茶便凉,那小物件杯壁不过竹片厚实,怎么可能储存的了。 “呼呼呼” 包拯不甚在意,赵祯却是莫名有些心虚,然后摩挲着手里有些割手的保温杯,突然一笑:“这小子害的朕是越来越失仪了。” 太监急忙在轿子旁宽慰:“大家爱子心切,包知府应该是能谅解的。” “爱子?” 赵祯愣了一下,然后没好气道:“胡言乱语,掌嘴。” 太监小跑在轿子旁,闻言毫不犹豫的扇了自己俩个耳光,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家,查吗?” 查吗? 赵祯犹豫了良久, 查吗? 查的话,结局很快就能出来,或是,或不是,是的概率不算很大,太监在外面也在琢磨着事,他倾向于皇帝不让查,否则,他也不会连那年轻人的来历都没有多余问一句, 只问了个父母安康否? 但是, 哪怕是太监也没有想到, 不仅仅是不让查, 赵祯沉默了片刻,幽幽道:“通知皇城司,宗正寺,俩府三衙,任何人不得越过朕去探查赵时者……”顿了一下,赵祯有些狠厉道:“朕复那凌迟之酷刑,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太监狠狠的打了一个颤栗,再不敢有任何的判断,同时完全定下了如何对待赵时的态度, 那便是, 不问,不查,不惹。 “朕自会与他慢慢询问。”赵祯低头看着二手保温杯,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你说这小物件,真能储存热水吗?” “应当能。” 太监已经彻底的明白了赵祯的意思,小心翼翼道:“老奴看赵小官人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赵小官人或许会有一些夸大,十二个时辰不太可能,三四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那也是宝物啊! 赵祯摇摇头:“无妨,回宫试试便知。” 于是…… 第二天, 早朝, 朝堂百官便看到皇帝背着手,拎着一个破破烂烂,跟他气质完全不搭,让人看一眼都恨不能把它拽下来,一脚踢的远远的小物件走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龙案之上, “那是什么?” 百官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甚至都有人问到了包拯,包拯摇摇头:“不知道。”目光却下意识的看着那个差点属于自己的保温杯, 真的能储存热水? 如果不能,官家应该不至于堂而皇之的拿出来,然后早朝开始,今日早朝还是接着昨日,百官们苦劝赵祯立储,赵祯往日虽然也稳如泰山,但是谁也看得出来他面色不好, 但是今日, 他却犹然自得,时不时的拿起放在龙案上的小物件,拧开盖子,抿一口热水…… 呸呸 往回吐俩下茶叶沫子,其他大臣还没有如何如何,包拯却是陡然瞪大了眼睛…… 真能? ------------ 第十八章 今日不破案,逛街 ------------ “希仁兄,你今日在堂上为何一言不发?” “而且……” “你一直死死盯着官家龙案上的小物件作甚?” 刚下朝, 百官往外走,便有一名大约五十来岁的老者拉住了包拯,包拯还礼道:“永叔,”然后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怎么说? 难道说,虽然昨晚皇帝虽然没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自己明显已经不慌了? 话说, 皇帝为什么好像也有底气了? 正思索着, 包拯虽然在整个朝堂是比较惹人烦的存在,但是,在立储上却是绝对的主力,欧阳修开口叫住了他,其他人便也就都凑了过来,明里暗里的打听昨日的事,以及他今天怎么不劝皇帝立储了? 包拯黑着脸一点风不露,渐渐的,百官们的话题便有些跑偏。 “话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官家龙案上的那个小物件?端的神奇,我细细观察了半晌,竟然发现官家每次打开都会冒出悠悠白雾,竟好似里面装的一直是热水。” “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官家往日都是不下堂的,今日却是下了足足下来走动了三次,每一次还都专门的拧开喝一口水,热浪扑面,难不成是某個衙门的新物品?” 看三司下辖胄案官员, 三司下辖胄案官员急忙摇头摆手,否认三连,我们不懂,我们不知道,跟我们没关系, “那……” “便是民间神物?” 百官一个赛一个的疑惑,正所谓上行下效,皇帝基本就是百官的风向标,更不要说,皇帝随手拿着那小物件,时不时抿一口热水的姿态,且不谈是不是真享受,悠然见南山的气质却是拉满了。 “诸位同僚打听打听,若有其他的,我想买一个。” “同买,同买。” “我也想要。” 包拯绝非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官员,但是,这会默默的跟在百官后面,却是心痛的有些捂心口, 我的, 那是我的。 唉, 也不知那保温杯,还有没有了,包拯下意识的便看向了开封府衙所在的位置,这都巳时(9点到11点)一刻了,那小子总该行了吧? 没有, 不仅没有, 赵时还又睡了四五分钟,这才睁开了眼,一睁开眼便有些揉太阳穴, 昨天确确实实是幸苦了, 他又不是福尔摩斯那种探案狂魔,他长时间不破案子会手痒,破案却不是他生活的唯一重心,尤其是既然穿越到北宋了,能做的事情一大堆,赵时实在不想死磕案件,偶尔调剂调剂倒是不错。 “希望今天是平和的一天。” 赵时双手合十做了个小祷告,然后才爬起了床,然后洗漱,穿衣,开门,开门便看到狄咏与其中一名侍卫桩子似的杵在门口,那名侍卫便不说了,黑眼圈明显,但是狄咏却依旧是面如冠玉,神采奕奕的模样, 赵时难免就有些羡慕,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宋人样子吗?果然帅气,也不知狄咏有没有妹妹什么的,然后顺势就调侃了一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长相不太适合做贴身侍卫?” 赵时发誓, 他或许是有点小嫉妒,但是,绝对没有用很严肃的表情,狄咏却是…… 一愣, 一颤, 然后便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倒在地,看过老版水浒传吗?老版水浒传里,宋江那个经典的撅着跪的姿势是什么样,狄咏现在就是什么样,而且声音更加的卑微:“卑职罪该万死,请官人责罚。” 嗯, 怎么说呢! 看过那种如何让一个人愧疚一辈子的视频吗? 这就是, 赵时一下子就有些难受的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只能是用力的拽他,同时解释道:“我是说你样子引人瞩目,不太适合当侍卫。”却不曾想…… 不解释还好, 这一解释,狄咏更是颤抖都出来了:“卑职容貌粗鄙,惊吓了官人,请官人准许卑职面具敷面。” 粗鄙? 伱还粗鄙? 赵时自己的容貌自然是不算差的,毕竟,赵祯经过前面几代皇帝的优化,已经是温文尔雅,雍容不迫,赵时却又比赵祯更精致,健康了三分,绝对算得上是清新俊逸,仪表堂堂, 但是, 就如此, 赵时站在狄咏旁边竟也少了一分惊艳,由此可见,狄咏容貌俊美到何等地步,赵时用力拽了俩下,没有拽起来,无奈道:“我是说你好看,不是说你丑。” 按理来说, 这无论如何都该站起来了吧! 没有, 狄咏反而更加的战战兢兢,最后一咬牙,竟然将腰间佩刀取了下来,双手捧着,高抬过头顶:“请官人责罚。” 你是来真的? 赵时眉头一皱,终于是看出了狄咏的意思,他好像是真的怕,或者说…… 谨小慎微, 只是有必要谨小慎微到这个地步吗? 偏偏, 或者说, 李令时就在注意着赵时的动静,听到他的声音,便推开房门,穿了一身淡雅的男装,倚着门框,没好气道:“你们大宋能把一个武人逼到这般地步,怪不得屡战屡败。” 赵时斜了她一眼, 压低声音道:“听到了吗?你要连带着我跟你一块丢人吗?” 狄咏一颤, 然后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只是整个人显得从内到外都有些畏畏缩缩,按理来说,他的武功并不差,大宋武人地位也没说低到这个地步,难道是他父亲狄青的精力吓到他了? 也不会啊! 狄青好像是明年才会抑郁而终吧? 赵时无言的摇摇头,没有太责怪李令时的冷嘲热讽,迈步下了台阶问道:“我准备去外面逛逛,一起吗?” 李令时是理智跟情绪分的很开的神奇生物,她能做到时不时就扎赵时一下,却又理所应当的跟赵时站在一边:“好,只是你确定不换一身衣服吗?” 赵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淡蓝色工作服, 这衣服在后世肯定不是赵时穿的最舒服的一套,却肯定是北宋最舒服的一套,但是…… “好,出去买一身。” 说着, 赵时便直接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杨川盯着猩红的眼睛过来,赵时今天不想断案,躲了一躲,没躲开,只能问道:“毫无收获?” “毫无收获。” 杨川用力的揉了一把脸,刀疤越发狰狞:“不过我早晚会抓住他的。” “加……努力。” 赵时拱了一下拳头,便准备出去逛街,从昨天到今天,他还没有好好看一看这北宋街头,杨川却一把拉住了赵时,有些疑惑道:“你做什么去?你不抓人了?” “你不是在抓吗?” 赵时反问,他大概明白杨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不是很想今天再投入那种过程,而且…… 不知为何, 赵时总感觉柴温已经被抓住了。 ------------ 第十九章 金光是执念? ------------ “这怎么行?” 杨川死死的抓着赵时的胳膊,恨不能把自己都挂在赵时身上:“某也不怕你笑话,某昨日忙了一夜,不但没有抓到,而且越来越一无所获,你必须要帮我。” 赵时无奈的摇摇头, 正准备强行走, 不过想了想杨川还算个不错的人,而且,赵祯确实有个让他三日内抓人的圣旨,便停了一下,道:“你或许可以查一查我昨天戳破的那个普通凶犯是一個杀人犯的案子。” “为什么?” 杨川茫然, 赵时恨不能给他一巴掌,倒是李令时忍不住惊呼了一下:“你是说?” “没错。” 赵时虽然今日不想再耗费脑细胞,但是昨天却也想了蛮久:“那柴温绝不是个傻子,他如果是个傻子,昨天他肯定逃不掉,而他既然不是个傻子,那他为什么会在明知道连着俩起逼人自杀的案子肯定会暴露自己,他还义无反顾的去做?” “为什么?” 杨川茫然, 李令时都忍不住了,跳起来从不知哪儿拽出来的扇子,狠狠的给了他一下:“所以让你查啊!昨天就经历了那么多事,而那柴温既然不是个傻子,肯定是有逼得他不得不的原因,这其中最大的变数不就是普通的囚犯变成凶徒这一件事吗?” 杨川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令时, 他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而且, 她是西夏人, 不过赵时压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是让他不要生无谓的事,然后叮嘱道:“虽然不是绝对,不过,你与其胡乱浪费时间,不妨就去先替我问问,等我下午回来,便跟伱一块破案,如何?” 杨川还是有些茫然,不过,赵时说,他便也就应下了。 赵时总算是能心无旁骛的往外走,刚走出开封府衙,便感觉市井气…… 扑面而来, “炊饼,炊饼,刚出炉的炊饼啊!” “哟,西门大官人,您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茶肆坐坐啊!” “要甚么钱?你才切了十斤瘦的,洒家还要十斤肥的,你切做臊子,也不要见半点瘦的在上面?” “提辖,您要瘦的小人理解,或许是府中要做馄饨,只是这肥的又要作何用?” “这洒家怎么知道?相公钧旨便是如此分付,你若不信,自己去问。” “信,信,小人怎么敢不信,就是……” “……” 嗯, 这才是穿越嘛! 赵时满意的从茶肆,肉铺摊子路过,还买了俩个炊饼,炊饼是一种外表金黄酥脆的早点,然后赵时一边吃,一边从街道这边逛到了那边, 引人瞩目, 且不谈狄咏的容貌,狄咏虽然被赵时那么一说,整个人都有些害怕被别人注视,单单是赵时这一张不弱于狄咏多少的脸,还是寸头,还是淡蓝色的工作服,而且北宋的小姐姐也出乎意料的多, 或许是因为二程还没有著书立说? 赵时漫无目的的走,渐渐的竟有一种自己就是北宋人的错觉,然后摇了摇头,看到一处绸缎庄,便想了一下,走了进去,还未说话…… 啪唧 一条汉子浑身是血的拍在绸缎庄门口,竟的路人惨叫连连, 赵时强忍着不去看,只是拽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问道:“掌柜的,这件怎么卖?”掌柜的频频的往外看:“有人死了。” “不用理他。” 赵时头也没回,今日不破案,然后又拽起了一件淡粉色的女装看:“掌柜的,这件呢?” 掌柜的眼珠子都快黏到门外了,然后就听打人的壮汉过来看了俩眼,然后便骂道:“洒家只是打了你三拳,你便扛不住?竟然还敢跟洒家装死,你且等着,待洒家来日再跟你算账。” “装死?”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正准备回头回答赵时的话题,赵时猛的攥了一把衣服,无奈又愤怒道:“狄咏,抓住他。” 嗖, 狄咏连人影都看不到便窜了出去,再片刻后,便擒着一条一米七六高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回来了,壮汉还想叫嚣,被狄咏一脚踹在膝窝,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赵时略略有些烦躁的等着对方:“为何杀人?” “某没杀人。” 壮汉脖子一梗,还有些固执:“他是自己不禁打。” 你真以为你是鲁大师啊,赵时没好气的踹了他胳膊一脚…… 当啷, 一把沾血的匕首便掉在了地上:“这就是你说的三拳打死人?”壮汉怔了一下,然后有些张狂的呸了一声:“爷爷是狄相公……” 啪 狄咏面对赵时唯唯诺诺,面对凶手却是重拳出击,当然,更大可能是怕他嘴里冒出什么更不该的话语,一下子便把壮汉拍倒在地,赵时也不在意,只拜拜手道:“送回开封府衙。” 说着便回头, 狄咏正要拽走,赵时却又突然看了回来:“等一下。” “怎么了?” 狄咏心肝都颤了一下, 赵时却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外面的尸体,尸体左手拿着一个石板,石板好像是一本书, 当然,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虽不是很愿意被破案束缚了生活,但是…… 金光呢? 我金手指的金光呢? 往常只要抓住凶手,那金光就会渗出来,这次怎么,难不成这案子也有蹊跷?赵时不由又看向了那络腮胡子壮汉,整个店面鸦雀无声,就连那壮汉都只是捂着嘴哼哼,不敢再发狂。 “你怎么了?” 李令时跳起来在赵时的面前挥了挥, “没什么。” 赵时收敛了心神,眉头却一直皱着,然后突然问道:“你为何要杀人?” 壮汉还想辩解,狄咏却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拧,壮汉惨叫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屠夫身上有我祖上的宝物,我跟他要,他不给,这才起了争执。” “拿来。” 赵时直接伸手,然后狄咏不等壮汉说话,便直接从他怀里逃出来了一枚大约俩只宽,一指长的玉观音,递给了赵时, 果然, 赵时将玉观音走出门,塞进死者的怀中,死者身上便飘起了点点滴滴的金光, 不是破案, 或者说, 不仅仅是破案,更准确来说应该是除已逝之人执念,解未来石化之物,金手指的格局比赵时以为的要更大一些,赵时看着金光融入左手食指,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将死者身旁的石板捡了起来, 如今而言, 获取金光其实不难,反而是…… 赵时正准备看看这是一本什么书,突然…… “你要干什么?” 几条汉子突然冲到了赵时面前,不由分说的去抢赵时手中的石板,赵时手腕一转,毫不犹豫的避开抢夺,站了起来。 ------------ 第二十章 我在北宋有套房 ------------ “你是谁?” 赵时还没问,对方反而质问了起来,赵时皱了下眉,利索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狄咏与几名侍卫中间,这才反问道:“你们又是谁?” 对方正要自报家门,便见围观人群后面有骚动,然后包拯黑着一张脸,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便只留下一句:“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然后急匆匆的跑了,狄咏压低声音问道:“要抓吗?” 赵时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包拯,摇摇头:“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 正常情况下, 赵时绝不是一个惹事生非之人,但是,事关石头化的物品,赵时就不得不主动一下了,就像他自己认为的,金光其实不难获得,哪怕不破案,如果只是逝者执念,北宋文官活的滋润…… 武官未必, 寒门未必, 百姓更未必,就是这东京开封府,只要有心,随便转转便能获得许多。 但是, 石头化物品却是真的解除一个少一个,赵时现在又暂时没办法组织一個大规模的收集队伍,单靠自己,这次得到了这个,下次真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别说对方看样子亦有企图,就是没有,赵时也不介意…… 先下手为强, 说不准,顺着这条线不仅仅能剪除一个未来的威胁,还能一下子获得很多,所以,赵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吩咐了狄咏,狄咏点头,然后才迎向了包拯。 “老师。” 老师? 那帮人还没有彻底离开,只是退到人群外围,听到称呼,惊了一下,然后咬牙道:“回府禀报。” “嗯。” 包拯点点头,有些无奈道:“老夫上任三日,都不如你十二个时辰内遇到的凶杀案多。” 你是…… 阎王转世吗? 赵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总感觉包拯说的是另外一个小学生,然后解释道:“我只是出来买几身衣服,却没想到……” “行了。” 包拯也不是真的怪赵时,摆摆手道:“你先去买伱的衣服,买完衣服跟我走一趟。” 赵时眼睛一亮, “房子找到了?” 包拯无奈的点点头:“真是瞒不过你。”然后催促赵时去买衣服,赵时这一身的标新立异,确确实实有些扎眼,然后让随从找巡街捕快,让他们押解犯人,收敛尸体,片刻后,赵时便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老师,咱们去看房子吧!” 赵时一直对房子有执念, 尤其是穿越到北宋之后,那种想要一套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欲望便更重了,李令时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扇着扇子,抓住机会,狠狠补刀:“咱们要去看的,好像是我的房子吧!” 赵时一僵, 真有些被戳到了, 不过无妨, 马上就是我的了,赵时幽幽的看着她,李令时莫名感觉浑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看向包拯,包拯正好把案子的后续处理干净了,便直接领着一行人往前走, 也没走多远, 就是再过一条街,包拯便指着其中一处,前面是店铺,后面是院子的房子道:“那里就是了,你们无事做还可以经营一些生意。”而且,这里离开封府衙跟皇宫都不算远, 包拯应当是用心了,赵时刚这样想,就看包拯招手缓过来了一条汉子道:“这是牙人,你们有事尽可以问他。” 牙人? 赵时看了一眼有些獐头鼠目的汉子,牙人也就是中介,属于是北宋一个非常非常火热的一个行业,房屋买卖租赁有牙人,人口贩卖有牙人,甚至就连一些官场上的拜访,牵线搭桥,也需要牙人。 牙人大多都是油光水滑,刚跑过来,气都没喘匀,便做了一圈的揖:“小人见过大官人,小官人,娘子,包知府。” “哼” 赵时包拯没什么反应,李令时却抖了一下扇子:“为什么叫他官人,不叫我官人?”狄咏也趁机,小小小声的补充道:“我只是官人身旁一随从,不是什么大官人。” 牙人何等样人, 笑容只是微微一僵,便从善如流道:“小官人见谅,小人眼拙,俩位小官人且进屋。”他也看出来主要是赵时跟李令时看房。 房子是前店后院, 前面的店铺并不算大,满打满算最多能摆五六张桌子,不过却有一个…… “这是厨房吗?” 赵时撩起最右面的门帘往里看,他是懂一些做菜手艺的,牙人便急忙舍下李令时,凑过来满脸堆着笑:“小官人好眼力啊!这里正是厨房,原本的主人是想要做一个食肆的,只是没承想,水大出了事,便只能是贱卖,小官人要是有意,只需添置几张桌椅,便马上能够开起来。” 赵时满意的点点头, 他刚刚已经偷偷解除了石板的石化,果然是一本书,只是这本书好像被什么人用来给孩子当图画本了,只留下不足一半的页数能够看得清,正是一本…… 家常菜谱, 名字也起的很好,叫做《太太的好帮手,一百道家常菜》,这正好能弥补一些,赵时虽然会做饭,却会的不多的缺陷, 当然, 赵时并不准备亲自当这个厨师,他是如此规划,正规化的起劲呢,李令时悠悠走过来,只是看了一眼便:“开什么食肆?烟熏火燎的,以我而言,还是做成茶肆更好。” 赵时看都没有看她, 你也就能对我的房子指手画脚这一会了,然后放下帘子道:“去后院看看。” 牙人是个机灵人,当即便确定了谁是主事的,急忙就带着赵时往后院走,只留下李令时狠狠的磨了下后槽牙, 我的房子。 大宋皇帝说了, 以我的名义。 只可惜, 赵时显然已经认定了什么,近似完全无视了房子原主人的意见,直接对着院子指手画脚:“竟有俩进?也更好,外面这一进可以安置一些厨娘,小二,柴火杂物,你们便也住在这一进。” 狄咏,并,四位侍卫点头, 有的住就不错了, 然后赵时继续往里走,里面这一进要更加的好一些,不仅仅正房与俩件偏房更高大明亮一些,院门的俩侧竟然还种着一左一右俩株桃树,赵时都忍不住有些幻想,做一把摇椅,泡一杯茶,躺在树下的悠然自得。 啪 李令时踮着脚尖把扇子在赵时面前打开,平静的掠过赵时与俩株桃树,理直气壮道:“把这俩株桃树砍了,弄一个小的练武场出来,谁让……” “这是我的房子呢?” 赵时微微眯眼, 该行动了。 ------------- 第二十一章 我叫苏轼,我想吃面 ------------- “老师,你饿了吧!” “嗯?” 赵时这句话问的着实突兀,包拯甚至都愣了俩下,才有些疑惑的摇头道:“老夫用过早食了,还不……”然后便看到赵时眯着眼,寒光烁烁,也不知怎么,包拯顿了一下,然后摸着肚子道:“有一些。” 赵时便撸起袖子道:“正好,我见那厨房厨具齐备,我便给大家去做一些吃的来。” “君子远庖厨。” 出乎意料, 包拯没拦着,李令时却是一把拉住了赵时,甚至显得有些认真:“若想吃饭,叫人送来便是,你何必亲自下厨?” 赵时怔了一下, 李令时挑了下眉毛道:“别用什么原话是君子之余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人家说的君子远庖厨,不是不让君子进厨房,而是要让君子有不忍之心,不要多造杀孽,这些话来搪塞我。” “我便愿意用君子远庖厨,你要想食,让人送来便是。” 赵时皱眉, 这不行啊! 我厨艺在身,我憋不住了啊! 况且, 你若不让我一展厨艺,我又怎么能顺势引出菜谱,然后用菜谱把这房子的归属权弄过来,如果弄不过来,那我宁愿去住小茅草屋,不是自己的房子,我住的咳嗽, “钱呢?” 赵时平静的询问,李令时下意识的看向了包拯,包拯其实也不太愿意让赵时去做什么饭,固然,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手艺不错的,只是,房子规格上的问题他已经降低了很多很多, 毕竟, 大宋不缺钱, 皇帝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哪怕不谈赵时,以西夏公主几个字,哪怕不可对外人言,最起码也是一套三五十侍女,七八十护卫的七进七出大宅子,更不要说钱了:“官家旨意,不论是李令时,还是赵时,每月都可在……” 赵时幽幽看着李令时:“你愿意领?” 李令时愣了一下, 愿意啊! 赵时摇摇头,态度有一点点认真:“我不愿意。”然后看向包拯:“老师,这些话我并非沽名钓誉,而是,哪怕是此处房子,我也只是暂时借用,无论多少钱,最多半年,我一定连本带利,原数奉还。” 包拯愣了一下, 然后一点一点,忍不住想笑,却又忍着,然后忍不住,最后索性笑的呲牙咧嘴,用力捏着赵时的肩膀道:“好,好,老师给你一笔笔记下。” 这老头劲儿怎么这么大? 赵时被捏的有些呲牙咧嘴,却还是看向李令时,李令时还有些犹豫,赵时道:“我知伱不愿,但是,你我既然是同行,哪怕只是住在一处院子里,我便也想……” “那你去啊!” 李令时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啪的打开扇子,用力的扇风,赵时便拱拱手,赶紧往厨房哪里走, 心头抹一把汗, 别人装逼都是水到渠成,怎么到了我这,就这么难? 哗 赵时撩开厨房的门帘,他没有说空话,这个小厨房的厨具真的很齐全,而且不仅仅是厨具,葱蒜,猪羊鱼肉,甚至是酱油都齐齐常备,尤其是酱油,酱油在北宋已经是诞生, 只是很贵, 不过味道却较之后世更加的醇厚,也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后世一定超过千年以前。 赵时准备做臊子面, 一来简单, 二来…… 简单, 毕竟赵时虽然是个孤儿,从六七岁时便学着做饭养活自己,却也因为是個孤儿,他会的菜肴大多是那种做一次,能吃个俩三天,甚至更多几天的菜,属于是会的不多,却很精, 呲 北宋也有炒锅了, 只是炒锅造价高,而且这个时候炒菜的菜式也不够丰富,所以才给了赵时可乘之机,切肉,分肥瘦,然后先下肥肉,熬出荤油,然后放入葱蒜,再加入瘦肉…… 哗 香味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赵时继续翻炒,转眼间便做好了一份臊子,然后便是和面,擀面,赵时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厨房外,俩名正经过的青年,其中一名胖乎乎的青年抽了抽鼻子,然后便自觉不自觉的走了进来:“好香的味道啊!” 赵时抹了一把汗, 头也不回道:“不嫌弃的话,坐下吃点?” “可以吗?” 胖乎乎的青年双眼放光,赵时这才看了他一眼:“当然,而且我做的有些多了,正好吃不完。”真多了,赵时和面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已经多了,便只能多了, 而那胖乎乎的青年显然是不太相信的,但是这味道真的是太香了,便只能厚着脸皮想要说一句:“多谢兄台。” “二哥?” 门外却又走进来一个青年,看到胖乎乎的青年趴在厨房门口,便走过来先规规矩矩的给赵时做了一个揖,然后便一把抓住胖乎乎青年的胳膊道:“父亲好不容易约了欧阳宗师,你我怎可迟到?” 胖乎乎青年也是懂礼的,只是他有些嘴馋,便脑袋狂点,抓着门框的手却怎么也松不开,还脱口而出:“兄弟,快好了吗?” “快好了。” 赵时头也不回的切着面:“只要下锅烫一下便好。” “三哥儿。” 胖乎乎的青年便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弟弟,他叫苏轼,字子瞻,眉山人士,平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吃,而被他叫做弟弟的青年,叫苏辙,也是眉山人士,这会看着哥哥, 而且闻到那愈来愈勾人的臊子香味,也有些咽口水,便拱手道:“掌柜的,多少钱?” “还没开业呢!” 赵时面做多了是真的大方,摆手道:“相逢便是缘,你们坐下吃一碗就是。” “这不行。” 苏辙却是一个有些认真的性子:“不开业便送食,寓意更不好。” 嗯? 有这说法? 赵时疑惑的看了一眼兄弟俩,然后便从善如流道:“那你们看着给吧!”然后便将面一人给他们盛了一碗,然后呼唤狄咏出来,一人端着一大盆臊子,一人端着一大盆面去往了后院。 苏轼咽了口唾沫, 不待赵时离开,便稀里哗啦吃了起来,吃上俩口,便大呼一声爽快,而苏辙却一直目送赵时走到后院,还做了一个揖,这才回身准备拿起筷子…… 却见, 苏轼不仅仅已经快要吃完自己的了,而且还正在偷偷用他的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面夹到自己碗里, “兄长。” 苏辙还未学会逆来顺受,当即便上去一巴掌拍开了苏轼的手,抱住自己的碗,有些委屈道:“我还没吃呢!”苏轼撇撇嘴,冷酷无情:“谁让子由不早食。” ------------ 第二十二章 你们能不能按套路出牌? ------------ 赵时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苏轼兄弟, 当然, 错过也无妨, 且不说苏轼明年会参加科举,肯定在京,就是现在,仁宗一朝,明星熠熠,后院还有一个包拯等着呢! 而且, 包拯这会还真有些饿了,远远看到赵时跟狄咏进来,便起身迎了过去,用力嗅了一下鼻子,感叹道:“孩子你受苦了。” 嗯? 这是怎么个说法? 赵时疑惑的看了一眼包拯,然后把面放在桌子上,就准备招呼侍卫,甚至是牙人也过来尝一碗,他是真的做多了,便听李令时也附合了一句:“若不苦,何至于能练出这般厨艺?” 嗯? 好吃, 真香, 你的厨艺棒棒哒。 这那一句不是常规套路?为什么你们就不按着套路出牌呢?赵时有些报复性的先给狄咏舀了一碗,细心配好臊子,然后最先递给狄咏,只可惜狄咏并未领悟到赵时的意思,只是过了一下手,便捧着递给了包拯。 包拯用力一嗅,眼泪都差点下来, 苦 太苦了, 这手艺, 得多少次的亲自下厨才能练出来啊! 甚至, 狄咏都看着赵时侧脸,隐隐有些动容,如果真的能让这位成为皇帝,那对百姓,对武将,想必都是极好的…… 个屁啊! 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 谁展示厨艺的时候不是惊呼连连,口水横飞? 口水? 对啊! 人家流的口水,不是眼泪,不是眼泪,不是眼泪, 如果不是赵时尚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是真的很想把这帮人都溺死在面汤里,然后一人舀了一碗,竟还剩下大半盆,赵时正有些犹豫究竟是喂狗呢,还是到厕所里,就看到那個胖乎乎的青年,留着口水的探头, 对嘛!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好吃就说好吃,你们高兴,我这个展示的也高兴,赵时顿时就看这胖脸青年有些喜欢,都不用对方开口,他便又舀了一碗,端了过去。 苏轼是真的爱吃, 只是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碗,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多了,多了,再给我半碗就可以。” “没事。” “相逢便是缘,你放开了肚皮尽情吃。” 苏轼愈发动容,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洒脱大气的人,当即也就不再客套,拱碗道:“掌柜的,伱放心,等你店开了,我肯定日日都来捧场。” 这…… 倒也不必, 虽然面前这个青年看着不穷,但是,赵时还是估计他捧不起。 无他, 因为这店面小,赵时早早就琢磨着不走量,走质, 什么意思? 贵, 死贵, 而且,别看《太太好帮手,一百道家常菜》在后世就是个落灰,垫桌腿,给孩子当图画本的料,但是,就好比那不知多少手的保温杯,《太太的好帮手》用好了,也绝对是一个神器,甚至…… 神器中的神器, 都不需要赵时这个穿越者使用,就是随便拿出去给随便一个人,只要他认认真真去学,稍微有点能力,就肯定能够打造出一座不亚于东京第一酒楼,矾楼的摇钱树, 如此资本, 怎可能不贵? 当然, 胖青年是好意,赵时不会没点礼貌的当场回绝,笑呵呵道:“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天,兄台倒是一定要来。” “一定,一定。” 苏轼就是一个纯纯的食客反应,嗅着香味,几乎是诅咒发誓一般:“我一定来。”然后便美滋滋的回去吃面了,赵时也美滋滋的看着他的背影,瞧瞧…… 虽然反应还不够夸张, 但是, 这才是我想要的反应啊! 厨艺好就夸我厨艺好,瞎联想什么联想?想着,赵时便想要回头把那大半盘面全给胖青年送过去,便见…… 臊子盆…… 都被人舔干净了, 这才几个眨眼的功夫,赵时没有觉得他们可爱,只是替他们觉得害臊,傲娇最讨人厌了,然后迈着开心的步伐走过去,明知故问道:“好吃吗?” 包拯摸着肚子:“若非幼时幸苦,如何能磨练出此等厨艺。” “唉。” 李令时打了个饱嗝,完全不同于北宋女子特有的温婉,腆着大脸:“是啊!苦不苦……” 啪 赵时算是对这几个无奈了, 厨师就这么让人瞧不上吗? 或许有, 君子远庖厨之所以能被歪曲成那样,甚至,过分点猜测,孟子说出这句话时,未免没有别让我进厨房的潜意识,厨房脏乱,自然不是信奉万般皆下品的古人所能推崇的, 赵时也绝了这份心思,直接便将《太太好帮手,一百道家常菜》的菜谱拍在了桌子上:“看看再说。” “这是什么?” 李令时是真没有北宋女子的温婉,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就差手里夹根烟,不在意的撇过去一眼, 又一眼, 再一眼, 然后惊讶道:“好精美的图画啊!” 嗯? 赵时微微皱眉, 我怎么感觉,又要跑偏? 果然, 包拯够稳重了吧! 他闻言伸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如着雷击,整个人呼吸都急促了三分,摸着上面图片,喃喃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这些经过后世用机器精心,或许也不是太精心的制作出来的图片,对于只懂水墨技艺的古人而言, 冲击力, 真的有些太大了。 甚至, 李令时都坐直了,然后有些疑惑道:“这是什么?字吗?为什么缺胳膊少腿的,而且,太太是什么?” 赵时只是简单抹除了一些更明显的东西, 就好比出版日期, 书籍介绍, 其他东西都没有动,毕竟只是简体字,连蒙带猜,他们也是看得懂的,面不改色的解释道:“太太就是神厨的意思,这本菜谱是我从武州逃离时,路上捡的。” 武州? 燕云十六州之一? 包拯果然怔了一下,然后就在赵时已经准备好被盘问的时候,包拯却又平和了下来:“保温杯也是从哪里捡的吗?” 赵时微微皱眉, 倒不是他好不容易编好了来历,没有人询问,让他憋不住,而是,这帮人不问,总让他有一些不想的预感,这次也是刻意的加重了武州二字的读音,包拯也确实有反应,却反应太淡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不可能不感兴趣啊! 赵时心思电转,面上却不得不配合,点头道:“不是同一处地方,不过近似。” “我怎么捡不到?” 李令时多多少少有些羡慕,而且,自己从西夏国都兴庆府逃出来,总比赵时从武州逃出来经历的距离要更长吧,我为什么就捡不到,带着这一点点不爽快,李令时不经意的翻开了菜谱, 旋即, 呆若木鸡:“里面还有?” -------------- 第二十三章 要不,你们再看看这个? -------------- “什么?” 赵时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令时惊讶的是彩图…… 多搞笑, 谁家菜谱不得配一个展示图? 然后…… 吸溜 李令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手了,抹了一把口水,死死按住菜谱问道:“这难道也是菜?” “当然” 赵时心神一动,摸着下巴道:“或许我们可以将画着菜的图片撕下来,挂在堂中,看你们的样子,或许……” 话还没说完, 哗啦 包拯便就好像屁股下面有钉子,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撕下来?你说撕下来?” 赵时虽然已经渐渐捕捉到他们对于这些图片的喜爱,却到底没有完全捕捉到,就见包拯整个人脸颊涨的通红,就好像赵时说的不是把图片从菜谱上撕下来,而是把龙椅劈了烤红薯,嘶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赵时没有第一时间问出口,他不傻,他只是一时没有领悟到菜谱的真实价值,这会就低着头,看着《太太的好帮手,一百道家常菜》开始一次次的重建他的价值, 包拯有些痴迷的摸着那栩栩如生的图画:“虽无历史记载,但是,这很显然是一位真正不可思议的画道翘楚,历经千辛万苦,甚至是毕生心血,才……” 嗯, 最起码得百度好几次, 赵时虽然如此想,但是,他并非是一个不知变通之人,甚至有时候他是一個太聪明之人,他才不会去惊呼什么:“呀,你们竟然把这玩意也当个宝?” 是, 后世这玩意, 垫桌子都嫌不平, 但是…… 这不是后世, 赵时也不是其他那些穿越者,他一下子便掌握到了这本菜谱更大的价值,手指不动神色的按住书籍一角,显然已经准备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当然…… 在这之前, 赵时还没有忘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扭头看着李令时问道:“你觉得这种画师,却只是给画展示图的菜肴会有多惊艳?” 李令时抿了抿嘴:“惊为天人。” “那你觉得,如果用这本菜谱培养一些厨师开店,能赚多少钱?” 刷 李令时倏然抬头,双目放光:“亿万贯银钱不在话下。” “是。” 赵时坐下,缓缓的将菜谱拽到自己面前:“所以,伱觉得咱们要如何分?” “一人一半?” 李令时小心翼翼的询问, 滚, 凭什么? 看你长得好看? 赵时毫不犹豫的合上了菜谱,让正在看着图片,就好像艺术生见到了果体模特一样的包拯,狠狠的皱了一下眉,赵时却没理他,只是看着李令时,也幸亏他手边暂时没有解除石化的香烟,否则肯定要狠狠的呷上一口:“你有什么?” “我有房子。” 李令时已经明白赵时想要什么,当即便狠狠的磨了一下牙,甚至磨的力气有点大,都发出了吱呀的声音:“房子是我的。” “是。” 赵时并不否认,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烟灰:“够吗?” “嗯?” 李令时愣了一下,赵时图穷匕见:“确实,我承认,我现在还买不起这么一套东京城中心的院子,但是,你仔细想想,我拥有这本菜谱,需要花多久才能买到这处院子?” 李令时沉默, 她很不甘, 尤其是看到赵时脸上那洋洋得意,她更不甘,但是…… 她偏偏又是一个无伤大雅处不拘小节,甚至还有可能会有点无理取闹,但是,大局却一直能保持理智的人,她很想要任性一回,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咬牙道:“三成。” “不。” 赵时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一成,而且,这房子必须在我名下,你还没有决策权,只有听我的。” 嘎吱, 李令时双眼冒火, 我千里迢迢从西夏国都逃出来,就是为了听你的? 而且, 大宋皇帝昨天才说把这房子挂在我名下,怎么可能今天就被你夺去? “好。” 这就是李令时, 她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情绪与理智分离开来,甚至干脆的让赵时都有一点点愣神,便认真且清醒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业,我需要做些什么?” 赵时幽幽看她一眼, “不急。” 然后看向了那位除了吃了一碗面,剩下都在看六六六的背景板牙人,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前期需要一个帮手,我也可以给你一……嗯,一张菜谱的展示图,你愿意吗?” 牙人狂喜, 只是还未说话,包拯却陡然上手把菜谱死死的按在赵时的胸口,嘶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图画都意味着什么?而且,你不是说这是菜谱吗?你把图画撕下来送人,那菜谱怎么还可能有人学得会?” 图片仅供参考, 怎么可能学不会? 当然, 这也并非赵时如此大方的缘由,更大的缘由…… 赵时拨开了包拯的手, 只希望您没有心肌梗塞,然后缓慢的翻到了三分之一处…… 也没什么, 就是…… 有一位不知名的小朋友,留下了一些童趣的痕迹…… 呲 赵时头一次听到有人能发出好像水壶冒气的声音,包拯要吃人一般瞪着眼睛:“谁干的啊!” 赵时苦涩的摇摇头, 我也想知道, 但是…… 很可惜, 小朋友三笔毁一页,深藏功与名,这本菜谱足足有三分之二被童趣沾满,当然也不是完全就不能用了,有一些部分能看得到菜谱,有一些部分能看得到展示图,但是无论是哪一页都毁了超过百分之六十, 这小朋友将来研究武器,肯定事半功倍。 赵时不用再解释更多,直接便撕下了童趣包裹下的其中一页,递给了牙人:“这是第一页,而且,如果你能做得好,例如一个月内做到日赚百贯,我便再送你一页,而你如果能做到日赚千贯,我甚至可以分你十成中的一成中的一成利润。” 包拯瘫在椅子上, 再起不能, 牙人无人再拦着,别说还有后续了,就是没有,也到头便拜:“小人沈万三,愿给官人牵马坠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沈万三? 赵时眉梢翘了一下, “好名字。” 然后便命令道:“李令时,我给你留俩名护卫,你带着俩名护卫让沈万三帮忙,今天下午最好就把摊子支起来。” “好啊!” 李令时乖巧的点头,然后便理直气壮的伸手道:“钱呢?” 钱? 赵时瞪大了眼睛,红润润的樱桃小口,怎么能冒出如此残酷薄情之言? “什么钱?” “竟是无用的赘言。”李令时看着这样子的赵时,莫名感觉到身子好似坠到了蜜里,眉眼越发理直气壮:“你让我采买,又不让我与他人索取,那我如何采买抢吗?” “当然……” 李令时有些贪婪的看向菜谱:“你或许可以买上几张画。” “不行。” 包拯倏然弹起, 赵时急忙拽住他,不拽他点,弄不好他能窜到房顶上去,然后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又取出了一个小巧玲珑,大约只有男人一指宽,一指长的物品道:“要不,你们再看看这个?” ------------ 第二十四章 入宫?休想! ------------ “这又是什么?” 包拯惊讶, 赵时则坦诚无比的回答道:“打火机。” “打火机?” 是的! 而且是一次性打火机,还是…… 外皮脱落, 金属罩子生锈, 丁烷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二手的一次性打火机,更甚至,如果不是李令时逼着跟赵时要钱,赵时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宝物没用上,这玩意也的确可能不值什么钱, 毕竟, 它也就是个打火机,最多方便点,便捷点,但是,人家古人也有火折子,固然可能会要稍微多费点事,但是能用,而且更古朴,更有韵味,更不要说…… 北宋前期好像已经有人做出来火柴了, 火柴? 是的! 火柴,当然,人家这时候不叫火柴,而是叫引光奴或者火条子,赵时有些记不清楚了,不过这却不影响他深以为戒,并不准备炫耀这个一次打火机,而是直接演示一番卖了换钱,只是…… 赵时不准备炫耀…… “好漂亮啊!” 李令时却主动凑了过来,双眼放光的看着那淡粉色的透明塑料外壳,甚至还上手试探性的摸了摸,动作之小心翼翼,就好像这不是一個一块钱一个的一次性打火机,而是什么名贵瓷器一般。 而且, 单单是李令时这样就算了,包拯竟也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碰了一下感叹道:“此物竟能透明至此?隔着物品都能看到另一边手指的纹路……” 嗯? 赵时晃了一下, 难道你们又要跑题? 你们怎么就总能找到我想展示的功能之外的关注点,并且对此惊叹连连? 无可奈何, 啪 赵时直接就按下了打火键,却不曾想…… 呼 也不知道上一个主人是用它来干嘛了,这火苗竟然一下子窜起来有十几厘米高,别说李令时,包拯了,就是赵时,都被吓的缩了一下,然后便急忙调小火焰,有些不好意思的:“这就是打火机,就是一个用来生火的寻常物件。” 寻常物件? “生火?” 包拯眯了一下眼睛,隐隐能嗅到胡子的焦味, 当然,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如果能在行军打仗,扎营造饭时有这么一个物件,那…… 狄咏也想到了这个,而且比包拯想的更深,不仅仅是行军打仗,长途跋涉,这东西肯定比火折子好用,就是偷袭敌方粮道,放起火来,也明显要比火折子厉害,当然…… 前提是, 这玩意不少于百余个, 且, 扎实耐用,绝不能像赵时手里这个…… 赵时手里这个距离寿终正寝,可能也就差个力气大了,但是,包拯狄咏不知道啊!包拯看到一下子能窜起这个高的火焰就行动,一把拉着赵时就往外走:“走,跟我入宫。” 入宫? 赵时当即便挣扎了起来, “不去。” 然后看着沈万三问道:“你说此物,能卖几贯?” “几贯?” “嗯。” 赵时点头,他还牢记着北宋已经有火折子跟引光奴,不敢要价太高,怕丢人,但是沈万三眼底却是闪过了好几缕的贪婪,然后在接触到包拯跟狄咏杀人般的眼神,这才颤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别说几贯了,就是十几贯,甚至几十贯,都有人抢。” 这么多? 赵时摇摇头,有些固执道:“可它就是个打火机。”而且,他这会也已经隐隐明白包拯跟狄咏为什么这么激动了,专门强调道:“它就是能便捷点生火而已,而且……”犹豫了一下,赵时为了避免入宫,不得不自保短处:“它最多还能用七八十次而已。” “七八十次?” 包拯眼珠子却都差点绿了, 这么破破烂烂, 竟然还能用七八十次? 那还等什么? 赵时一侧身避开包拯,连打火机换钱都顾不上了,只是把一开始杨川给的那几辆碎银子扔给李令时,只来得及说一声:“你先采买日常用品,其他的等我晚上回来再商议。” 便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见赵祯? 能不见,他是打死都不见,倒不是害怕赵祯,赵祯其实整体而言对他还是不错的,就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时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赵祯的儿子,却偏偏跟他待在一块,慢慢就会产生一些血脉相连的感觉,这就让人烦躁,而包拯一拉,没有拉住赵时,咬咬牙,竟迈步直接追了出去。 你不想入宫,便能不入宫吗? 想得美。 只可惜…… 包拯到底岁数大了, 赵时还是年轻, 他只是用了十几分钟便甩掉了六十来岁的包拯,然后夹着菜谱,他当然没有忘了把菜谱带出来,然后溜达到了开封府衙,刚进开封府衙就看到杨川在不远处焦急的踱步,看到赵时,正要迎过来。 “官人小心。” 狄咏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出来便把赵时拉到了身后,然后便抽出腰间的长刀,斜着劈向半空…… “吱吱” 半空中, 猴子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然后扔掉手里的桃子,灵敏的一侧身,避开刀锋,扑向了狄咏面门,狄咏看了一眼那落地的桃子,刀势顿时就缓了,最后甚至都不好意思打了,倒退了几步,单膝跪地:“请官人责罚。” 赵时无奈的摇摇头:“何罪之有?” 却不曾想,不仅仅没有宽慰到狄咏,反而让狄咏从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跪地,脑门贴着泥土:“卑职有罪,这猴子明显是来报恩,却被卑职看作攻击,请官人赎罪。” 赵时脑袋都大了, 只能敷衍道:“加练一套刀法。” “卑职罪该万死,请官人再加。” 嗯? 赵时眼睛一亮,好似找到了对付狄咏的方法:“那就练十套。”然后狄咏虽然还有些迟疑,却到底整个人放松了许多,爬了起来,赵时这才有时间看像猴子, 猴子一颤, 然后委委屈屈,心疼不已的走向了旁边一株大树,从树后拽出来一筐…… 桃子, 先挑了一个小的, 然后看了看赵时, 又挑了一些大一些的,最后换成最大的,贪婪的摸了又摸,最后一咬牙,来到赵时面前,双手捧着给赵时,赵时虽是后世来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机灵的猴子,顿时感觉有趣:“你自己留着吃吧!” 猴子开怀, 却又摇了摇头, 心疼且固执的继续递给赵时, 赵时深感有趣,一再拒绝,然后那猴子便歪头想了想,然后三俩下,便爬到了赵时的肩膀,一只手薅住头发,一只手拼命的把桃子往赵时的嘴里塞, 请放过我的鼻孔, 盛情难却, 赵时急忙伸手接过,免得落一个鼻孔吃桃的美名,然后那猴子才心满意足的跳下赵时肩膀,撅着红屁股走了。 赵时一直看着它, 狄咏便凑过来小声道:“官人,这猴子重情重义,或许可以养在家中,以后当有奇用。” 赵时点头, 深以为然, 然后噗呲咬了一下桃子,嘴皮不动道:“所以伱一会就去抓它。” “嗯?” 狄咏疑惑的看了过来, 什么意思? 如此有情有义的猴子,不是应该用爱感化吗? 怎么要抓? 然后便听赵时眼皮都不眨一下道:“然后我去救它。” 彼娘耶! 那怕是狄咏,都差点骂出声来。 ------------ 第二十五章 请帮我在太……呸……赵判官那里多美言几句 ------------ “怎么?” “不愿意?” 赵时扭头看向狄咏,真不是威胁,他一个普通老百姓,威胁不了枢密相公狄大将军之子,他只是单纯的询问,如果狄咏真不愿意,他就换一个法子,这猴子太精了,不快点想办法抓住,以后可能就抓不住了, 狄咏却是憋了好一会,还是拱手道:“谨遵官人钧旨。”然后才小心翼翼道:“只是这猴子现在明显已经忌惮卑职了,能不能容卑职多些时日?” “这个看的看你。” 赵时并不是很爱给属下出很具体的方案,只是提醒道:“反正你得快点,再晚这猴子可能就抓不住了。”然后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杨川面前,刚走到杨川面前,杨川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 赵时愣了那么零点几秒钟,然后有些皱眉道:“没有收获?” “没有啊!”杨川挠头:“不就是问他杀了谁,为什么杀人吗?这能有什么收获?” 草。 赵时差点被桃子噎住,然后很想骂人,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三口俩口吃完桃子,在衣服内衬擦了擦手道:“人在哪?我去问。” “这……” 杨川迟疑,赵时脸色顿时便克制不住的有些阴沉:“你别告诉我,你们把人打死了。” “这倒没有。” 杨川急忙摆手,然后甩锅道:“而且这跟我也没关系,主要是程毅,程毅这些狱卒之前不是犯了错嘛,为了赎罪,所以他们就稍微下手毒辣了一些,不过你放心,该问的肯定都问出来了。” 赵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什么不让用刑的人道主义者,甚至,如果可以,他很愿意给那些罪大恶极却又冥顽不灵者来几击老拳,只是……谁知道事情问没问清楚?甚至别说审讯人员了,有时候就是犯人,他也可能第一时间忽略什么,遗忘什么,所以,用刑可以,却要牢记用刑的主要目的是问清楚,而不是折磨,折磨是定罪之后的事, 只是, 赵时毕竟不是开封府衙的主官,而且包拯都跑到身后了,赵时也不好张牙舞爪显什么威风,多少有些无奈:“还能问话吗?” “难。” 杨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赵时又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和道:“那就把你们问出了什么,整理一份供词给我拿过来。” 赵时的权利,其实还不足以这么理直气壮,只是包拯喘着粗气,没有被越俎代庖的不适感,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甚至…… 就在赵时走了没一会, 包拯便黑着脸招过来一名捕快吼道:“让程毅处理完赵判官安排的事情,便来见我。” 开封府衙, 该清理清理了。 “严从?” 赵时翻看着手里杂乱无章的供词,多多少少有些头疼, “是。” 程毅从品级上来说,还要比赵时这個正八品的左军巡判官要高一些的,程毅是提点刑狱司下辖的开封府狱押监,从七品官,但是,面对赵时,他却是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小心翼翼的补充道:“严从便是您一眼抓捕,杀害了崔娘子的凶徒。” “崔娘子?” 赵时有些看不进去这乱七八糟的供词,而且繁体字也确确实实给他带来了一点困扰,便主要还是问询, “对。” 程毅急忙应答,甚至时不时就准备下跪,同时甩锅道:“下官问出来之后,便央求了杨左军巡使去探查。” 赵时无奈的摇摇头, 看向杨川, 杨川应该是有些来历的,倒不似程毅那般谨小慎微,点头朗声道:“是,我也去查了,这崔娘子是挺凄苦的,幼年失怙,少年丧母,如今又被这恶徒奸杀。” 确实有些惨, 赵时心中也不免有些同情,只是想到那枚【子规夜半犹泣血,不信东风唤不回】的长生符,便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她有什么心上人吗?” “啊?” 杨川却茫然。 赵时不得不重复:“我问伱,那她有什么心上人吗?” “这,好,好像没有吧!” 杨川扭头看向程毅,程毅急忙眼观鼻子,鼻关心,跟我没关系,便只能挠挠头道:“她无父无母,无亲无眷,平常只是做一些浆洗衣物的事情,有没有心上人,无,无从打听啊!” “那她死在哪儿?埋在哪儿?你知道吗?” 赵时又问, 杨川看向程毅,程毅有些不确定道:“好,好像是乱葬岗。” 咔嚓 赵时猛的攥了一下拳头, 跑到乱葬岗奸杀? 好, 将当这恶徒有特殊爱好,那一名良家女子为何要去乱葬岗? 赵时用力的按着俩侧太阳穴, 尽量让自己的心态保持住:“那她与杨川族弟或者第三位死者有什么关系吗?” “这……” 程毅彻底不敢回答了,只是看着杨川,杨川好像要大一些,出声道:“应,应该没有吧!” 咔嚓 绷不住了, 赵时几乎把大拇指摁进太阳穴里,跟这么一帮虫豸,怎么可能破的了案? “所以,你们就是在一无所知,也未曾扩散询问的情况下,就把凶手打了个半死?” 砰 从七品的程毅, 扑通一下便跪在了正八品的赵时面前,抖似筛糠:“下官有罪。” 下官? 赵时冷静了一些,无奈的起身搀扶他:“你我并非统属关系,而且,你是七品官,我是八品官,你不用跪我。” “是,是,是,下官有罪。” 程毅却还是头也不敢抬, 赵时无奈,只能道:“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凶手?”这可能是柴温身份唯一的突破口,赵时有些不甘心放弃,然后…… 赵时便看到了凶手, 嗯, 怎么说呢? 很解气, 这个强奸犯全身上下,几乎有百分之九十被打成了马赛克,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几乎看不到正常的皮肤,就连赵时进来都只是微微喘息…… 肯定问不成了, 赵时又用力的压了压太阳穴,面色平和不见喜怒,程毅却莫名有些胆战心惊,等赵时走了之后,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拉住杨川,往杨川手里塞了一张银票,一把攥住:“杨兄弟,你可得救我啊!” “救你?” 杨川没有拒绝这张银票,只是有些不解对方想让自己帮什么,然后程毅有些羡慕的看着杨川,压低声音道:“太……呸……赵判官那里,千万要帮愚兄多美言几句。” 就这? 杨川感觉这钱拿的有点亏心啊! 然后点头道:“放心吧!” 赵时却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而是眉头越皱越深,如果实在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 抓到柴温, 问他自己了。 ------------ 第二十六章 刀呢? ------------ 啪 杨川拍了一下赵时的肩膀,抖了抖银票:“程毅想要让你原谅他,这是给你的?” 我原谅他? 赵时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程毅的意思,无非就是程毅是把自己看做了皇子,甚至是太子殿下:“这钱我不能要,送回去。” “送回去?” 杨川一愣,有些舍不得:“五十两啊!” 多少? 赵时脚步猛的一顿, 五十两是什么概念? 五十贯, 五十贯是什么概念? 五千文, 而且, 北宋有一个省陌,什么是省陌?就是一百就是一百是足陌,一百不足一百为省陌,而北宋是以七十七钱做百,也就是一贯只有七百七十文钱,如果放到民间,赵时一两银子可以还俩贯甚至三贯, 就以俩贯算, 七百七十加七百七十就是一千五百四十,而一千五百四十乘以五十便是…… 七万七千文钱, 就以北宋跟人民币汇率最低的一文等于三毛钱来算,赵时也可以一下子入账…… 俩万三千一百块钱, “只是一句原谅?” “是啊!” 杨川回答,甚至都有些好奇赵时怎么想这么久,这钱多好赚啊!更恐怖的是…… 赵时想了这么久, 还又问了一次,却还是微微摇头,正要拒绝…… “赵判官,杨左军巡使,包知府宣你们过去一趟。” 赵时一怔, 略略皱眉, 他真不想上赶着去入宫,去攀什么便宜父亲,只是,不仅仅是捕快过来传话,包拯也黑着一张脸,正在远处幽幽看着自己,看嘴型,好像在说:“不入宫便不入宫。” 赵时这才跟杨川一块走了过去,正要说话……却见程毅被一名捕快带着,也走了过来…… 这是…… 惩治受贿行贿? 赵时一时有点慌,然后庆幸……幸亏我恪守住了底线,然后便跟着包拯坦然走进了房间,正要摆出一个清清白白的姿态,就感觉到后腰有些紧,一伸手就摸到了, 银票? 银票? 赵时倏然看向了杨川,杨川这混蛋还露出了一个不用谢我的表情,赵时正想给他一拳,就听包拯头也不回道:“收着吧!” 嗯? 什么情况? 鼓励行贿受贿? 包拯却回头坐在椅子上,无所谓道:“一個愿打一个愿挨,他又不是求你办什么脏事,你也不准备给他做什么坏事,有什么不能收的?” 赵时微微皱眉, 这, 他也不想收, 包拯却用焦了一部分的下巴点了点门外,:“你若不收,他可能会被活活吓死。” 赵时一愣, 然后扭头看向程毅,程毅整个人一颤,汗如雨下…… 他不是怕包拯, 他是在…… 怕我? 赵时顿时更有些不愿意收了,他有什么好怕的,怕的无非是这张脸的另一个高龄中年大叔,赵时可以接受高龄中年大叔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却并不是很想要心安理得的躺上去享受。 只是, 包拯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看着程毅, 赵时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小故事,那就是……有这么一个下属,他不小心撞到了领导,领导说没事,他却一直一直担心,最后…… 吓死了。 赵时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变成这么一个角色,更没想到的是…… 包拯都不觉得他拿钱是错了, 摇摇头, 赵时有些许烦躁的抖了抖手里的银票,很神奇,就这一下,程毅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先给赵时行礼,然后给包拯行礼,包拯宛如看不到这五十两银票,开口道:“明日五更点卯。” 五更? 半夜三点? 别说赵时了,就连杨川跟程毅都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杨川更是脱口而出:“五更末吗?” “五更初” 包拯幽幽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说了一些安排,让杨川通知府衙的其他同僚,让程毅通知开封府狱的一部分官员,然后便摆手让他们离开,他们刚一离开,赵时便忍不住问道:“六更天行不行?” “六更?哪来的六更?滚!” “好。” 赵时当即便转身,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包拯又喝道:“回来。”赵时却没回头,包拯不知为何,勾了一下嘴角,缓缓问道:“伱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让你收那五十两?” 五十两这么具体你都知道? 赵时点点头, 依旧站在门口,包拯便无奈的用椅子挪出了一点声响:“程毅是个不错的狱卒,只是怕事,胆怯,不作为了一些,罚他吧!老夫不好定罪,不罚他吧!他却不是个好官。” “所以……” 赵时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或许是包公除了谐星了一点点,并没有太损坏他认定的那个形象,回头撇嘴道:“你便让他多花五十两?” “有何不可?” 包拯抿了一口茶:“他怕你,愿意给你五十两,关老夫何事?” 赵时不客套的走回去,直接拿起包拯对面的茶杯喝了一口,挑眉道:“问题有三。” “哦?” “一,如果是罚,那这钱不该给我,而是该交给府衙,或者你用于补贴小吏,或者你救助百姓,对吧?” 包拯微微点头:“是,第二呢?” 赵时微微皱眉, 他已经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这老家伙不会是在借着这件事考验自己吧?然后回答道:“二,他不会悔改,因为他不是不作为被罚,而是害怕我所以给的钱,他不经心。” “对。” 包拯轻轻捋着有些焦的胡子,满意道:“罚不疼,不足以生愧心。” 确定了, 就是顺势而成的一次考验, 赵时便一边说:“三,变本加厉,他损失了钱,不以为错,便会愈发的肆无忌惮的去找钱,有了钱便能赎罪,这对百姓……未必是一件好事。”一边将那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缓缓推向包拯, 包拯一怔,然后坦然承认道:“老夫岁数大了,确实没想到这一条,不过……” 他正要说话, 就看到银票已经推过了中线, 这怎么行? 包拯当即便压住了银票,继续道:“你说的都对,只是,这银票不是让你白拿的,一来,你拿了,能让程毅安心,确实他一辈子没有见过皇帝,跟皇帝有关的你,哼上一声,他就可能吹灯拔蜡,二来……嗯?” 赵时完全不等他二完,直接就奋力把银票往包拯那里去推,包拯当即加力抵抗,继续道:“二来,银票虽是他愿给,你愿拿,但是,你却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肃清府狱的责任,顺便利用他对你的敬畏之心……” “休想。” 砰 赵时膝盖别住桌子好使劲:“我不愿拿。” “你愿意。” 包拯上了俩只手,然后正要使劲,赵时却倏然站起,不站起不行,这老头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他可不想明天落个不如老头的名声,便左右看了看,问道:“刀呢?” ------------ 第二十七章 包知府,官家口谕 ------------ “刀?” 包拯撩起袍服,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递给赵时,这才有些疑惑的问道:“要刀作甚?” 赵时不答, 将银票收起,将茶杯推开,然后将菜谱放在桌子上,翻到被童趣覆盖的几页,举刀…… 啪 包拯又一把抓住了赵时的手,力道比刚才还要大:“你要做什么?” “裁切啊!” 赵时疑惑的看向包拯:“怎么?老师不愿?” “这……” 包拯迟疑, 他自是不愿意赵时毁坏哪怕半分,毕竟这图册画师虽未青史留名,却显然耗尽了毕生心血,否则哪能精妙绝伦至此,但是,此物毕竟是赵时所有,包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不许。” 呲啦 而赵时趁着这个机会,已经眼疾手快的裁剪下来了三张,然后将匕首横着压在图片之上,一并退到了包拯面前。 “这?” 包拯愣神, 然后便一下子明白了赵时的意思,有些无奈道:“你是真不愿在这衙中多做一些事?”他以为赵时是不得不收下那五十两之后,想了这么一个以物易物,不白拿,也不担责的办法, 赵时确实有这个想法,却不是, 或者说, 不只是, 赵时伸出一根手指:“一张,”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那粉嫩嫩的一次性打火机,压在匕首之上:“再加上这個,抵得上五十两吗?” “足矣。” 包拯不会说谎话:“此等精妙画艺,一张别说五十两银子就是五十两金子,那也物超所值。”当然,到底值不值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俩张呢?” “束脩。” 赵时合上菜谱,站了起来…… “束脩?” 包拯愣了一会,总感觉这个词好像有点在哪儿听过,然后眼珠子一点一点瞪大,呼吸一点一点急促,突然就一把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先…… 放下打火机, 后, 放下三张菜谱展示图,最后将匕首狠狠的掷在地上:“竖子,汝是在折辱老夫吗?” “啊?” 赵时茫然, 包拯更怒,一咬牙举起了三张展示图,然后又缓缓放下,最后弯腰捡起匕首,抬起胳膊…… 砰 再掷于地:“竖子,老夫若真的喜欢,自然会以银钱购买,而且,你若不愿,老夫亦绝不强求,何须一次次以束脩相赠?” 赵时看了一眼他空荡荡双手, 何必呢! 然后替包拯弯腰捡起匕首,幽幽问道:“老师可是不喜欢那保温杯?” 这…… 包拯尬住, “也,也不是不喜欢,就是……” 就是昨天刚出门就被皇帝抢了,而且,今天他还在朝堂上稀溜溜,稀溜溜的羡慕老夫, “那你为何不随身携带?” 赵时却是打定了主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直到包拯紧闭了双唇…… 怎么说? 被皇帝抢了还是我本就不喜欢? 赵时无奈的摇摇头,他早就注意到了,毕竟自己送的东西,总想让送的那个人同样喜欢,然后拱手道:“老师,旁的我不太懂,但是,我看其他学生拜师,老师都有束脩,我的老师……” “不能没有。” 包拯一颤, 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凝噎,然后侧头眨了俩下眼睛,故作生气道:“那也不必给我俩张,一,一张也就够了。” 赵时摇摇头 “老师你信我,俩张说不得你还能留下一张跟老友们炫耀炫耀,只有一张,伱确定你留得住吗?” 包拯巨震, 不…… 不至于吧! 至于。 赵时摇摇头,迈步离开,而就在他离开没一会,便有一个面白无须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看着躲避不及的包拯,眼中竟有一些心疼,然后才不得不道:“包知府,官家口谕。” 砰 赵时伸手接住了桃子, 虽不愿意, 但是, 自从他顶着一张赵祯年轻版的脸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无论愿不愿意,好与坏都与顶峰那位息息相关,所以,赵时想了好一会,如何处理这五十两银子,想来想去却还是转嫁给赵祯最合适, 就当赵祯画了五十两买了自己俩副图一个一次性打火机,至于其他,以后再慢慢算吧! “吱吱” 猴子在树上对赵时这次接住桃子投以热烈的掌声,赵时朝它拱拱手,以掩盖自己的厉厉凶芒…… 这猴子太聪明了, 更关键的是, 这猴子真的重情重义,反正赵时是想不到还会有猴子在主人自杀后,还牢牢记着给主人报仇,甚至差点就戳瞎了柴温一只眼睛,赵时羡慕,所以…… 他想要。 “官人。” 狄咏走了过来,单膝跪地,站起来后:“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赵时竟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抢石头那伙?” “对。” 狄咏点头,然后迟疑了一下:“有收集奇异石头的东京子弟并不多。” “谁?” 赵时没多想,咬了口桃子直接问道,然后便听狄咏嘴里冒出来了这么几个字“汝南王赵允让之子……” 咔嚓 赵时牙齿几乎就要咬在桃核之上,幸而紧接着便听到:“赵宗隐。”三个字, 赵宗隐, 赵宗实的亲弟弟,赵宗实少养于宫,后离宫,后又养于宫,又离宫,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后来改了个名字叫…… 赵曙, 也就是赵祯养子,下一位皇帝,宋英宗,也就是宋神宗的爸爸。 “再查。” 赵时咬牙下令, 反正他这个长相,该不该的都已经得罪死了赵宗实,他就不信赵宗实登基之后还能容得下他这个与先帝长相近似,疑似先帝亲子的人,而且…… 赵时早有谋划, 那就是赚钱, 赚钱, 再赚钱, 只等赵祯一命呜呼,他就寻一个机会携娇妻美妾远遁, 或 大海小岛, 或, 高山密林, 反正世界之大,那里去不得? “是。” 赵时是咬牙下决定,狄咏确实犹豫过,赵时下决定后,他却是当即便点头应下,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是赵宗隐又不是赵宗实,再说了, 赵宗实怎么了? 赵宗实登基的可能性在狄咏这里,或许…… 还不如赵时呢! 赵时三口俩口吃完了桃子,迈步走向了自己的…… 家, 李令时? 什么李令时,房本上有她的名字吗?她不是已经被我用一成股份收买了吗?然后在刚走进前堂时…… 砰 狄咏突然又跪在了地上。 还来? 赵时用力的按住了太阳穴, 不行, 突突 不过, 显然, 狄咏也是有些进行过一些自我反省的,知道赵时不喜欢他大庭广众动不动就下跪,所以,他还是忍到了进门之后,这才双膝下跪,双手往前,整个人几乎是趴在地上:“卑职有罪,请官人责罚。” ------------ 第二十八章 别想骗我,我急智的一匹。 ------------ “唉!” 好歹是有进步…… 赵时往前走了几步,坐下按着太阳穴问道:“什么罪?” 狄咏头也不抬:“官人,卑职已经查问清楚,您今日抓到的那个凶徒,确确实实是狄青相公的士卒,但是,臣敢以……” “等等。” 赵时抬了一下手道:“谁?那个以为自己是鲁智深的?” 鲁智深是谁? 狄咏很慌,狄咏不敢问,小心翼翼继续道:“臣敢以人头担保,狄青相公与此事无关。” “再等等。” 赵时又抬手:“我什么时候说跟他有关了?” “回来啦?” 正说着, 李令时也推门走了进来,走了好几步,突然:“哎呀~~~”被狄咏吓了一跳,然后无奈道:“你别老是吓唬别人行吗?” “我吓唬谁了?” 赵时眼泪都差点崩出来,然后无奈道:“能不能起来?你再不起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狄咏犹犹豫豫的站起来,赵时便看向李令时后面跟着的侍卫跟沈万三,惊讶道:“买了这么多?” “嗯。” 李令时挥手让他们把东西送到后院:“我还打造了一块匾额。” “匾额?” “嗯!” 李令时有些不确定的让侍卫现将匾额放在院子中间,然后将红绸接下:“你觉得食仙居怎么样?” 赵时站在李令时身后, 连挪都不用挪, 一低头就看到了牌匾,然后无所谓道:“嗯,很不错。” 李令时微微皱眉, 往旁边挪了挪,总感觉这个站位对自己非常的不礼貌,然后问道:“明天呢?我明天要做什么?” “装修。” 赵时拍了一下脑门,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票递给李令时:“我的要求不多,就俩点,一是贵,一是安静。” “贵我能理解。” 李令时接过银票,打开看了看,有些惊讶,然后便顺势塞到怀里:“安静是什么意思?食肆安安静静的还叫食肆吗?” “当然不叫。” 赵时后世虽是孤儿,却毕竟已经拼着自己的努力,跟着教授去过一些高档场所,再加上信息大爆炸,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它叫餐厅。” 然后便是一连串,只要是后世人,随随便便那一個都能斜赵时一眼的餐厅经营理念,从赵时嘴里娓娓道来,竟然产生了侃侃而谈的感觉,不仅仅是狄咏,侍卫,沈万三听的如痴如醉,就连李令时都眼睛越来越明亮, 扭头, 又抬头, 看着赵时的下巴,李令时忍不住喃喃:“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逃民?” 赵时一愣, “嗯?” 李令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继续问道:“以你的能力,别说燕云十六州了,就是去哪契丹都城上京,你也肯定能混的风生水起,既如此,伱为什么还要当一个逃民?” 赵时没有答案, 他不是逃民, 不过, 这个问题或许可以换一下,就好比大宋,西夏,契丹,这明明是类似于三国的格局,历史也将三个国家看作平等,同时记载,为何宋却被独独拎了出来,或许便是因为…… “我是汉民。” 赵时的话, 让李令时沉默了一下,或许是感觉今天气氛不错,她主动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大宋而不是契丹吗?” 赵时一愣, 正要询问…… 嗖 一条血淋淋的断腿,很突兀的升空,然后…… 砰 掉在院子中间。 “谁?” 四名侍卫顿时抽刀,狄咏更是一言不发的冲向了院墙…… “哈哈哈” 就在此时, 院墙外响起了爽快的笑声,然后那名凶厉眼壮汉便跳上了墙头,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时:“小官人,可赎罪否?” 赵时倏然后退, 然后毫不犹豫的吼道:“狄咏,动手。” 嗖 狄咏虽然谨小慎微了一些,但是毫无疑问他的武功是强的,几乎就在赵时话音还未落地,他便已经窜上了墙头,甚至趁着对方手足无措,还斩了一溜鲜血出来,凶厉眼汉子急忙后退,同时急切道:“小官人,这是何意?” 赵时冷冷的看了一眼李令时, 李令时一颤, 然后赵时再次看向壮汉,语气生硬:“要给你便给,我不接受威胁?” “威胁?” 壮汉左支右绌,狼狈的吼道:“罪汉何敢威胁?罪汉只是想求官人一个承诺,官人只要承诺绕我一命,柴温的人头即刻奉上。” “不用。” 赵时毫不犹豫的继续后退,同时挥手道:“再去俩个人杀了……” “住手。” 李令时到底的吼出了声,然后死死的盯着赵时:“你不信我?” 嗯? 我如何信? 赵时这四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在对方莫名很有威慑力的眼神下敛了一些,却也只是,敛了一些:“我从见到你便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李令时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呲 俩名侍卫抽刀,却有些犹豫,看向赵时,赵时没有下令,平静道:“那就是,你一个女囚为何会被关在男囚?” “我愿意。” “愿意?” 赵时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一个女子会愿意住到男囚,而不是女监,所以,我从那时候就在想,你肯定有你的原因,最起码,你在男监比在女监有安全感,为什么……” “住手?” 李令时却突然有些烦躁的朝着墙头上俩个人吼道:“让你们住手听不到吗?” 狄咏自不会理她, 凶厉眼汉子却是犹豫了一下,一咬牙…… 束手就擒, 呲 狄咏虽然收手,却还是一刀戳进了对方心窝,然后有些不确定的低头看赵时, 看我干嘛? 继续啊! 好歹来点动静啊! 赵时小心翼翼的抱住了俩名侍卫的胳膊,然后才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只是,一开始只是怀疑,直到……” “去而复返。” “我自问我应该没有能力让一个人一天之内就折服,那他去而复返必定是因为这里有他舍弃不下的东西。” 凶厉眼壮汉捂着肩膀,看向李令时,李令时静静的看着赵时,赵时看向狄咏…… 脚下的砖, 悠悠道:“还有,不是我瞧不上你,你一个公主,侍从全死了,你却千里迢迢的赶到了北宋,这怎么可能?” “所以……” “你从一开始便未曾信过我?” 警惕不是很正常吗? 赵时看了看左边的侍卫,侍卫抬头望天,看了看右边的侍卫,侍卫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整个小院安静的让人心慌,赵时更抱紧了一些左右侍卫手臂:“也,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可能有什么东西没说。” “说什么?” 李令时扯了一下嘴角:“说我母亲看到我父亲弑母,然后被幽禁致死?” “说什么?” “说我母亲明明是辽国兴平公主下嫁,却在被幽禁致死之后,契丹竟无一人出言询问吗?” 等等, 赵时倏然抬头:兴平公主不是死于1038年吗? 再等等, 1038年? 1056年? 你竟最起码比我大三岁? 好歹毒的心肠, 赵时眯了一下眼,还怪我不信你,幸亏我没信你,否则…… “那他呢?” 赵时看向凶厉眼壮汉:“寻常人应该没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吧?” 李令时晃了一下, 莫名感觉被掏空, 也无所谓了, 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耶律中保,我舅父。” “等等。” 赵时正准备点头,突然敏锐的发觉了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母亲死后,没有契丹人关心吗?你舅父不就是……” 赵时, 声若洪钟, 自信昂扬, 别想骗我, 我急智的一匹。 ------------- 第二十九章 不好了,男主角跟女主角打起来了 ------------- 嘎吱 院子里所有人都好像同时听到了一阵刀尖划过盾牌的声音…… 然后…… 赵时左边的种世权, 右边的曹文, 稍远一些狄令与曹文, 甚至…… 就连狄咏都用一种官人,你当个人吧的表情,齐刷刷的看着赵时, 您是真不怕逼急了,西夏公主揍您吗? “放心吧!” 耶律中保好似读懂了这些人的表情,捂着肩膀,微微摇头,骄傲又心疼:“她,不会的。” 是 不会的。 因为她……顾大局。 如果不是顾大局,她如何在杀了母亲的父亲手下,活到成年?如何在弑父的哥哥面前逃出生天,如何在嫡母伙同重臣夺权后,撑到他耶律中保赶到? 她能忍, 她能在皮开肉绽的同时,对父亲,哥哥,嫡母挤出微笑,而现在的大局是…… 寄大宋篱下, 所以…… “这样的孩子……” 耶律中保用力的抓了一下伤口:“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几句话而爆发呢?” 是吗? 赵时偷偷看耶律中保,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咔嚓 就听李令时攥紧了拳头,然后脸上一下,一下的想要挤出笑容,最后坍塌,然后整个人便扑向了赵时…… 是个屁, 锵啷 种世权与曹文同时抽刀,啪被赵时按住,然后一左一右一把推开,自己转身就跑,然后没跑几步,就被李令时追上,一個绊子就放倒在地,然后李令时骑上去,不管不顾的挥拳乱打,边打还便骂:“聪明是吧!聪明是吧!我让你聪明,我让你聪明,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的。” “这就是……” “你说的,” “绝无可能?” 狄咏扭头一字一句的质问耶律中保,耶律中保却明显更惊,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脚下踩空,一个狼狈便从墙上掉到了地上,然后他竟也顾不得疼,就是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令时, 不忍好, 不忍好啊! “够了啊!” 赵时一眼瞪住想要帮忙的种世权,曹文, 都什么意思? 觉得我打不过她? 笑话。 砰 赵时拼着眼眶挨一拳,一挺身,便把李令时掀翻到一边,只是刚刚别扭的给了她一拳,李令时却又甚至拉开距离,比拼力气肯定不如赵时的颤了上来,就好像八爪鱼,而且有什么就用什么, 拳头, 脑袋, 最后甚至瞅准机会狠狠的咬在了赵时的肩膀头子上…… “嗷” 赵时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却还是没有让人帮忙,我能独自收拾她,然后才勉强将对方推开,坐在地上,捂着肩膀,没好气的吼道:“你他娘怎么还咬人?” “呸……” 李令时毫无淑女风范的吐了口吐沫,然后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扯着染血的嘴角,恶狠狠道:“谁让伱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 赵时更怒了,扒拉开肩膀上的衣服,看着血淋淋的一排细密牙印:“老子才认识你一天,一天。” 李令时沉默, 然后竟然就在这院子里,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一幅我要睡了的模样:“那我不管。” “草!” 赵时没好气的骂了一声,然后看向耶律中保骂道:“还不过来回话?” 耶律中保竟…… 半点不生气, 甚至, 还有些主动的站了起来,走过来,坐下:“小官人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谁信? 赵时撇撇嘴,不过还是问道:“你们为何不逃到契丹?你不是契丹人吗?” 耶律中保尴尬的挠挠头:“一年前,皇帝耶律宗真驾崩,我之前一直都以为是皇太弟耶律重元登基,却没想到的耶律洪基登基,然后封耶律重元为皇太叔,他还认了,所以我就只能跑了,跑了之后才知道我姐姐竟然还生了一个女儿,所以……” 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李令时,耶律中保凶厉的眼中闪过一丝柔情:“所以,我便去了西夏,正好遇到权臣没藏讹庞设计毒杀亲妹没藏太后,索性便带着公主逃出了西夏,一路来到了大宋境内,却没想到遇到了开封府衙推官,勾结无忧洞恶贼想要谋害公主,小人一怒之下就杀了他们,然后为了防备小人入狱,公主却无依无靠,小人便又一狠心,杀了一名资深捕快……” “等等。” 赵时抬手, 耶律中保一下子便停了下来,赵时有点疑惑,这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你怎么一下子这么听话了,然后问道:“那资深捕快可是好人?” “坏人。” 耶律中保松了一口气,保证道:“小人虽是契丹人,却到底不会滥杀无辜,而且小人一时寻不到合适目标,便是寻着那推官的线,找了一个牵连很深的捕快,先逼他给公主安排一个容易洗刷的罪名,投入牢中,然后小人再杀他,认罪入牢。” “为何非得坐牢?” 种世权比狄咏胆子大一些,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赵时摇摇头:“坐牢好处有三,一,杀了推官,坐牢反而不用处处躲避,更自在一些,二,牢中虽脏乱,却好歹有片瓦遮头,而且,牢中的人说话好听,说不得能更容易找到一条活路,最后,牢中有时候比外面反而安全,只是……既如此,她……”赵时看了一眼李令时:“她为何会越狱呢?” “不是越狱。” 耶律中保看着赵时,苦笑一下:“牢中虽好,却也只能暂缓,并非长久之计,所以我们便一直在打听开封府衙的变化,前日听说开封府衙新上任的包拯是一个好官,而且能够上达天听,所以,我们便想着试探试探。” “聪明。” 赵时肯定的点头,然后便也算是大概理清楚了他们的经历:“所以你们在试探过后,尤其是见到皇帝都来了,所以她便定下了暴露身份让皇帝庇护,你趁机逃跑的的计策,毕竟你不如她,她只要暴露身份便无罪,你却毕竟杀了开封府推官以及一名捕快,你还需要一些功劳,功劳便是柴温?” 耶律中保点头, 哪怕是赵时,这时候也忍不住再次赞叹道:“聪明。” “那也没有赵官人聪明啊!” 李令时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多多少少有些阴阳怪气:“赵官人多聪明啊!一个字说不对就能被他抓住了把柄,逼的人哑口无言。” 懒得理你, 赵时看着耶律中保,起身道:“带我去见见柴温。” “好。” 耶律中保再无迟疑,然后一炷香后,赵时幽幽看着污水里,奄奄一息的“尸体”道:“你确定他还活着?” ------------ 第三十章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 “活着。” 污水里的人挣扎了一下,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太肮脏,然后用手撑着石壁,坐起来了一些道:“来了?” “来了。” 赵时莫名产生了一种西门吹雪跟叶孤城的感觉,然后蹲下来看了一眼柴温,又抬头看了一眼压抑潮湿的房顶墙壁:“你竟然没有安排属下营救?” “安排了。” 柴温无奈的看了一眼耶律中保:“只是他一追上来便砍断了我另一条腿,属下倒是还想救,只是我不想活了。” 赵时低头看了一眼对方几乎被齐根斩断的双腿,觉得很有必要长话短说,直截了当道:“我有三个问题问你。” “愿闻其详。” 柴温捋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露出了苍白无色的脸,赵时便坦然道:“很丢人,那个侮辱了崔娘子的恶徒,还没有等我问出什么关键情况,就已经被愤怒的群众打死了。” “哦?” 柴温有些哭笑不得:“若不是他杀了崔娘子,还被你看了出来了,我又何必沦落至此,所以,你想确认的就是他是不是我的属下?是。” “不是。” 赵时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崔娘子是不是杨川族弟的……良人?” “你就想问这个?” 柴温有些诧异,然后不知为何又认真的摇摇头,补充道:“杨川的族弟叫杨风。” “杨……风吗?” 不知为何, 赵时突然就有一点点难受,这按理来说很不应该,毕竟,他既不知道崔娘子的名字,又不知道杨川族弟的名字,甚至就连人也只是见过死去的那個杨川族弟,但是,他就是一时间有点憋闷,或许也只因那句…… 子规夜半犹泣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风? 赵时顿了好一会,然后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那老者。” 柴温稍微坐直了一些:“这有什么为什么?他就是崔娘子失散多年的父亲,算是这个案子的其中一环,我既然已经确定自己暴露无遗,那自然是毁尸灭迹。” “不对。” 赵时连迟疑都没有,摇头道:“正因为他是崔娘子的父亲,伱没理由杀他了。” 柴温沉默, 李令时,耶律中保站在赵时一侧看着他,莫名感觉这种被逼问的感觉有些熟悉,却又莫名有些爽感,原来旁观别人被一句句问住是这种感觉啊! “我不能说。” 柴温犹豫了一会,坦然道:“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查。” “好。” 倒不是赵时善解人意,主要是赵时注意到他的精神开始变好了,这让他不得不又加快了一些自己的问话速度:“第三个问题,你是姓柴吗?” 柴温倏然抬头,整个人竟然咄咄逼人,然后突然问道:“你觉得,大宋得国正吗?” 嗯? 赵时倏然瞪大了眼睛,你想害我?然后缓缓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不算呢?” 不知为何, 柴温有些被这个笑容刺激到,腰背彻底的挺了起来:“既然得国正,那为何会有天灾人祸,为何会有称臣纳贡?而且……”柴温神态愈发明亮,死死盯着赵时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听到你在骂什么大宋?大怂吧!” 嗯? 赵时倏然抬起了眉毛,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然后正准备说话,柴温却越发的神采奕奕,且咄咄逼人,说话口无遮拦:“我且不问你面对契丹要如何,面对西夏,大理,吐蕃,交趾要如何,也不问你面对财政空虚,一官多做,分权严重,无用官僚众多,无用兵士众多,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尊文弃武要如何……呼……” 柴温喘了一口气,拍着身后,身下的阴暗墙壁问道:“便只问你,你面对无忧洞这等疥癣之疾,要如何处理?” 不是, 你问我这些干嘛? 我只是个…… 开封府衙左军巡判官,赵时下意识的便想要推辞,却不知为什么张不开嘴,而且…… 不仅仅是柴温, 这明明是个审问柴温的场合,柴温问出这不合规矩的问题就罢了,却除了他,狄咏,李令时,甚至耶律中保都扭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好像期待他能说出些什么,那便…… 赵时正要张嘴…… 啪唧 柴温重重的拍在了污水里,回光返照的那点微薄生机迅捷无比的流逝,只是用一种偏执至极的声音道:“你若能解,我柴氏便是真的认了你大宋得国正……又能如何?” “死了。” 狄咏紧接着便上去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脖子侧面,然后有些迷茫道:“官人怎么办?” “怎么办?” “收尸啊!” 赵时有些烦躁的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就算了,偏偏还被别人塞了一脑门的官司,甩甩胳膊便往外走,这里是北宋地下水道的一部分,往后阴暗潮湿,往前…… 亦如是, 李令时三步并做俩步追了上来,抱着胳膊,有些感叹道:“你们大宋为什么都城下面会弄这么深广的沟渠?” 赵时的脸更黑了, “我怎么知道。” 不过…… 曾经创建的初衷或许是好意,但是,确确实实太深,太广,太密了,这便造成不仅仅是一些贫苦百姓无处可去,会住到这下水道里,那些亡命之徒,丧心病狂之徒亦会藏身其中, 自号…… 鬼矾楼。 对标的是东京城内七十二楼之首的白矾楼,只是人家白矾楼的穷奢极欲,虽也未必不存在压迫,却到底有几分人性,而这无忧洞中鬼矾楼,却是基本都是盗匿妇人,孩童,甚至是年轻书生,杀人越货而建起来的。 开封府衙不管吗? 怎么不管, 但是, 这里一是在都城下面,无法使用大型的器械,二是这些丧心病狂之辈藏匿其中已经不知多少年,甚至多少代人,早已经了如指掌,藏匿,逃遁,寻常捕快兵士几乎不可能抓到,即使抓到了, 只要这无忧洞的天然环境在,那这里早早晚晚依旧成为藏污纳垢的场所, 就是疥癣之疾, 多少权知开封府事想要一劳永逸,最后都无功而返,甚至,就是包拯,包拯也不过是肃清了一些地上治安,便已经被捧为青天大老爷,东京开封府下水道藏污纳垢的问题,要直到…… 金灭北宋, 东京开封府改为汴京,甚至……直到元明时期,汴京又改为汴梁这才好像渐渐消失。 所以…… 解决? 怎么解决? 赵时从下水道再次走回到开封府街头,有些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只是…… 不知为何, 隐隐约约间, 总好像有后槽牙磨着后槽牙的声音。 ------------- 第三十一章 你给包拯当学生,太亏了 ------------- 梆梆梆 “几更了?” 赵时推开食仙居的门,去后院扶起了食仙居的匾额,李令时侧耳听了一下,不确定道:“三更吧!” “三更?” 赵时僵了一下,随后便唉声叹气的往主屋走:“明日早食,不用给我准备了。” “为什么?” 李令时有些好奇, 赵时停在主屋门口,扶着主屋的柱子,一身的落寞:“我明日五更要去府衙点卯。” “五更?” 李令时惊讶,然后问道:“末吗?” “初。” 赵时一身的落寞愈发浓重,仰望着清冷的月,长长叹了一口气,别说后世人了,就是没什么娱乐活动,天黑了就睡的古人,他也没有半夜三点爬起来工作的啊! “这么早?” 李令时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旋即便推了一把:“那你快去睡吧!” 赵时没多想,点点头就进屋睡觉,一觉睡到自然醒…… 砰砰, 砰砰 然后听到就好像老鼠偷吃东西一样的微小声音…… 老鼠? 赵时倏然就弹了起来,弹起来的太快还晕了一下,然后才左右看看,没见到老鼠这才松了口气,看向了还在响着的窗户一角, 等等, 天怎么亮了? 赵时怔一下,旋即便听到,厉鬼索命一般,有一道似有似无,颤巍巍的呼唤,从窗户的缝隙传进来:“醒来,赵判官,赵判官醒来,快快醒来,你迟到了。” 草 赵时一下子就从床上弹到了地上,没答应就算了,他昨天可是答应了包拯今日要点卯,这要迟到了,多毁自己的形象啊! 只是, 赵时这刚穿了几件衣服,便见一缕阳光,调皮的跃进了屋子, 罢了, 然后就见李令时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男装,梳着一根单马尾的辫子,推开门,斜倚着门框,恶鬼般的呢喃:“让你不信我。” 然后越过李令时,便能看到狄咏,种世权,狄令,曹文,程平,沈万三,就连耶律中保都被堵在院子里无奈苦笑,赵时顿时磨了一下牙:“你不会从三更就守在门口了吧!” “当然。” 李令时骄傲的扬了一下下巴:“报复需要幸苦。”然后啪的打开扇子:“吃早食吗?” “吃。” 赵时咬牙答应,然后便见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厮,提着早已没了作用的灯笼,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赵判官,要不还是先跟小人去府衙吧!包知府那边都快冒烟了。” 赵时看他一眼, 作揖道:“小哥是?” “可不敢承老爷的礼,小人只是开封府衙的跑腿小厮,无名无姓,判官老爷唤小人一声小刺猬就行。” “小刺猬?” 赵时叫了一声,然后坦然道:“如果时间还够,我肯定是先随你前去,但是,你看都已经这时候了,伱也不妨坐下吃个早食,然后咱们再走?” 小刺猬有点犹豫,不过看了看天边一抹鱼肚白,还是吹熄了灯笼,拱手道:“有劳判官老爷了。” “好。” 赵时点头,然后便张罗起了吃早食, 刚吃了一半, 杨川又推门而入, 推开门就惊了一下,然后退出去,左左右右的仔仔细细的辨认了一番,然后进来看着八九人,分俩桌,你喝一口汤,我吃一口炊饼的场面,对赵时羡慕嫉妒恨的感叹了一句:“还得是你啊!” 说罢! 他也不急了,上前一把夺过程平的炊饼,喝了口曹文的汤,显然他们这帮将门后人是相熟的,然后感叹道:“你们知道我几时起来的吗?俩更,俩更啊!打更人才刚刚出了街,大路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这……我还被那包知府抓着机会狠狠的骂了俩声疲懒货。” 哧溜 赵时喝了一口汤,认认真真道:“你放心,我这是破罐子破摔,肯定比你惨。” “呲” 杨川咬了一口炊饼,不屑的撇撇嘴:“包知府是你老师,我不信他会罚你。” 赵时叹了口气, 相信我, 你不了解包拯, 我这真是斩首前的最后一顿饭,不过这事倒也没必要说出来,显得自己多了解包拯,便听杨川抹了一把嘴,继续道:“包知府那,你不用担心,就是包知府今儿下手确确实实的太黑了,李士耀,李通判那里你要多注意一些,尤其你这还是过错在前,他肯定那你出气。” “李通判?” 赵时疑惑了一下, “嗯!” 杨川解释了一下:“就是通判开封府事,按理来说,通判只是六品官,他不敢跟包知府对抗,但是,包知府一早上辞了人家八九个亲戚,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所以你要小心一些。” 赵时点头记下, 我先过了包·大义灭亲·拯那一关再说,李令时在赵时旁边大口吃饼,见没人说话,有些好奇的问道:“包知府不是开封府衙第一人吗?那個什么通判就是被逼急了,也应该不敢才对吧!” “权知开封府事不是开封府第一人,开封府第一人是开封府尹或者开封府牧。”杨川说到这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幽幽看了赵时一眼,赵时接过他的话:“不过,开封府尹或者府牧向来是储君或者王室担任,如今已经好多年没设过了,权知开封府事就是实权第一人,只是的确少了一些理直气壮,通判能力强一些,胆子大一些,不是不能抗衡。” “哦。” 李令时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完了吗?” 赵时抬头问了一下,然后除了李令时,不论是狄咏,种世权,还是耶律中保,杨川,都下意识的一口塞进半个饼子的塞半个饼子,放下半碗汤的放下半碗汤,都站了起来, 赵时给狄咏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柴温的尸体搬出来,自己迟到了,被惩罚就惩罚了,却不能连累的包拯被人拿住话柄,当然…… 更大可能, 包·大义灭亲·拯,不会被拿住把柄。 杨川抹了把嘴,趁着狄咏几个人去忙,小心翼翼的凑到赵时旁边道:“你今天可一定要帮我。” “嗯?” 赵时疑惑的看过去,就见杨川愁的脸都立体了:“柴温啊!你今天可一定要帮我抓到他,不仅仅是因为他逼死了我族弟,我得报仇,更重要的是,开封府衙右军巡使竟然是个叛徒,这事包知府已经下了死命令了,让我尽快搞定,况且……” 杨川左右看了看, 没敢说出来, 赵时却已经明白了,无非就是赵祯给自己也下了一个三天内抓人的圣旨,不过…… 到底是抓柴温一个还是连耶律中保一块抓呢? 赵时思索了一下, 而就这一下,让杨川以为赵时有些不乐意,他自不敢逼赵时,只能是愈发挤着苦涩脸:“真的,你这次必须得……” 正说着, 狄咏跟种世权俩个人抬着一张担架回来了, 一开始, 杨川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 然后…… 看一眼, 然后…… 又看一眼, 最后眼珠子都差点瞪的从眼眶飞出去:“柴,柴温?” “对。” 赵时点了下头,还未说话,就见杨川三步并做俩步,走过去便是…… 啪 一巴掌, 扇的柴温尸体都诈尸般颤了一下,然后杨川才回头看着赵时认真说道:“我觉得以你的能力,给包知府当学生太亏了,没他,说不准你还能爬的更快一点。” 赵时点点头, 嗯, 有见地。 ------------ 第三十二章 哎呀,谁来帮我捡一下赵判官掉的柴温尸体啊! ------------ 开封府衙…… 天光大亮, 点卯时间早已过了,甚至,就连看门的大爷都回家了,赵时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过来,虽然绝大多数开封府衙的官吏都不认识他,但是看到杨川跟在身边,便也大约猜到了身份,投来了你完蛋了的目光。 “别理他们。” 杨川还安慰赵时,只是下一句话就跑偏了:“他们还不知道你是包知府的学生呢!” 知道了能如何? 让包拯徇私舞弊? 相信我, 不可能, 赵时摇了摇头,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然后看着一个颤颤巍巍还在骂街的老人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位是?” “钱粮官,李通判的二大爷。” 岁数是够大的, 赵时正感叹呢,就见那二大爷扭头看到了他,目光一怔,然后看到了身旁的杨川,便又对赵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像在说……等着吧! 赵时微微摇头, 又看向了另一个三角眼瞪着自己的年轻人:“他呢?” “李通判的侄儿,工曹参军,还有那边那個,就是用旁光斜你那个,那是法曹参军,李士耀的三女婿,还有……” “那那个呢?” 赵时指着一个虽只有三十多岁,法令纹却深到能夹死苍蝇的青年问道:“他又是李通判的那个亲戚?” “不是。” 杨川摇摇头:“他是我二大爷。” 草 赵时差点没有被他这一个转折闪了腰,然后正要问一下,既然是你二大爷,怎么你姓杨他姓刘,然后便见来来回回不少人或仇视或无视赵时的时候,却有一名模样尚算儒雅,衣衫尚算整洁,三十来岁的青年走了过来,拱手行礼道:“赵判官有礼。” 赵时还礼, 然后,正要询问名姓,杨川却极为熟稔的上去搂住对方肩膀,对赵时道:“公孙策,自己人。” 谁? 赵时惊了一下,甚至比见到包拯还要惊讶,公孙策不是历史上没有这个人吗? 原型? 那…… 赵时忍不住有些好奇:“咱们府里还有个叫南侠展昭的人吗?” “展昭?” 杨川摇摇头看向公孙策,公孙策皱眉想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应当没有。”然后看赵时表情好像有些失望,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杨川,杨左军巡使有个外号就叫南侠?” “有吗?” “他?” 赵时跟杨川几乎同时惊讶,杨川是挠挠头,好像有点迷糊:“我也记不清了。”赵时却是从头到脚又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杨川,然后不得不承认…… 展昭的艺术形象…… 加工的太过火了, 完全失真了都, 然后三人又闲聊了几句,赵时率先告别去跟包拯请罪,杨川拉住公孙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你今天做得很好。” “嗯?” 公孙策有些疑惑, 杨川却有些烦的撞了他一下:“我二大爷我都没告诉,不过,我也的确不好说的太明白,容易掉脑袋,不过,我能提醒伱一句,你要是搭上了这位,你后半辈子就等着光宗耀祖吧!” 公孙策自不是为了搭关系才凑过来,不过听了杨川的话,远远看着赵时人厌鬼憎,主要是包拯今天早上下手太狠的过,的背影,微微眯了一下眼:“什么来历,这么夸张?” 杨川却已经去跟狄咏说话了,话里话外无非这么一个意思:“你们就不要跟着进去了,你们跟进去不是分分钟暴露我赵兄弟的身份吗?还是我帮你们抬吧!” 狄咏自是不愿意,不过想到这里是开封府衙,而且赵时好像的确是挺讨厌自己跟着,便点点头,把抬柴温尸体的担架,交给了杨川,杨川这好机会自然是拉着公孙策一块抬,然后俩人刚抬到公务房门口,便听到…… “滚出去罚站。” 杨川惊讶, 赵时倒是,耸耸肩,点头道:“是,老师。”然后正准备走…… “老师?” 包拯桌案的不远处,站起来了一名四十三四岁,消瘦脸,单眼皮的中年人,中年人笑的很畅快:“原来这位就是新任的左军巡判官?”然后毫不犹豫的继续道:“包知府这一早食间,便开职了七八人,雷厉风行,学生无话可说,只是为何对你这学生如此的轻描淡写?” 轻描淡写吗? “他只是迟到啊!” 杨川忍不住把这门框往里面喊,李士耀狠狠的瞪了回去,什么叫只是,我二大爷还只是宿眠青楼呢!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好一个包黑子,面对自己的诘问,竟然面不改色,既如此,李士耀便看也没有多余看过赵时一眼,平静道:“点卯迟到乃是大罪,既是大罪,那就不能单单只是训斥罚站那么简单?” “那……” 包拯想了想:“罚俸三月如何?” 罚俸三月? 李士耀都愣了一下,也,也不用这么恨吧! 毕竟只是迟到,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士耀竟然感觉包拯好像不是在阴奉阳违还是什么,他好像还真的是将自己当做同僚,认真询问意见,这怎么可能?你才刚刚辞了我二大爷,让他只能回乡,祸害老百姓。 “三月?少了一些吧!毕竟他迟到可是数个时辰,或者说,这已经不能算是迟到,而是无视府衙威严。” 李士耀看着包拯的脸,你不是要装吗? 好, 我跟你装,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赵时却是知道包拯不是装,他是真的恨不能儿孙犯错,加倍处理,李士耀以为包拯是新官上任,针对他,争权夺利,别闹了, 老包眼里没有政敌, 所以…… 赵时能认迟到的错,却绝不能再给包拯大义灭亲的机会,正准备回头跟狄咏说句话…… “哎呀!” 杨川却是很做作的叫了一声,然后喊道:“谁来帮我捡一下……咳咳……开封府衙左军巡判官赵时耗费了昨天一晚上的时间,将近凌晨才好不容易抓到,连觉都没有来得睡的,原开封府衙右军巡使,挟持过包知府,还在包知府面前轻松杀人逃离的柴温尸体啊!” 咔嚓 赵时好像听到了自己左脚大拇指抠破鞋底子,又戳进地面的声音, 人才, 太TM的人才了。 “谁?” 包拯, 李士耀, 甚至这屋子原本还有几名做背景板的官员还很配合,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惊呼,然后又齐刷刷的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赵时。 ------------- 第三十三章 李通判:我全明白了 ------------- 咔嚓 赵时好像听到了自己羞耻心碎裂的声音, 不是我, 我没有, 别看我,我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也绝对不会想出如此僵硬的炫耀方式,还尸体掉了,我看是你脑子掉了吧! 但…… 效果拔群, 包拯原地颤了一下,勉强扶着桌子才站稳,老夫…… 老夫都做了什么啊! 老夫竟然一进门,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让他滚,还一意孤行的认为他就是睡过了头…… 还, 还心头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骂了当今圣上可能是唯一子嗣的窃喜? 啪 包拯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恨不能掐死一盏茶前的自己。 “好一个有情有义赵判官。” “他明明是一夜未睡,点卯迟到理由充分,却还是为了某些老官员大义灭亲的沽名钓誉之举,却还是,一言不发,准备默默承受不该自己承受的惩罚。” “吾等……” “皆不如也。” 赵时嘴巴…… 微微长大, 这, 这样的吗? 但是, 如果不是这样,让他如何解释,就说自己是院中陪人聊天,聊着聊着飞进来一条腿,然后就抓住了? 这不是更装? 就连李士耀都扎扎实实的踉跄了一下,虽不如包拯夸张,却也充满了庆幸,庆幸杨川跳出来的快,否则,自己极有可能变成开封府衙往后十年,最可恶的人,然后本能的问了一句:“你确定是昨天晚上抓到的吗?” 李士耀发誓, 他真的就是也不知怎么,出于本能的就问了这么一句,却不曾想…… “不然呢?” 杨川迫不及待,抱着柴温的尸体跳了进来,几乎把尸体杵他脸上问道:“你们看看,九成新,他像是隔了夜的尸体吗?” 噗, 赵时知道自己有些不雅了, 但是, 他真的没崩住, 神特么九成新的尸体, 然后便在心中默默的画了个十字,虔诚的祈祷:“感谢柴温,柴温一路走好。” 嗡 赵时发誓, 他真没想过意外收获的事,却没想到,心里刚祈祷完这个,柴温尸体就冒出了大量的金光,融入了赵时的左手食指, 所以…… 赵时嘴角微微抽搐, 你他娘的临死前,就执着了個这? 而且, 一旦带入这种设定,赵时看着杨川报复性的将柴温尸体揉圆搓扁,他不仅仅不生气,那已经僵硬的尸体嘴角,好似还泛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你……不会是个……受虐狂吧! 啪 杨川狠狠的将尸体拍在李士耀的桌子上,再次实力证明,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掉尸体,然后不是没有针对的意味的吼道:“你不会真以为柴温好抓吧!甚至,别说抓了,伱在赵判官出现之前怀疑过柴温是细作这件事吗?” 李士耀脸憋的通红, 你针对我干嘛? 我不就是让我二大爷当了一个钱粮官吗? “哼哼。” 杨川双手抱胸,小人得志:“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但没有怀疑过柴温是奸细,你还动过把女儿嫁……” 嗯? 李士耀倏然转身,抬头,正义凛然道:“包知府,此等恶贼,死不足惜,我提议咱们立刻将赵判官的八品的左军巡判官晋升为正七品的开封府推官。” 什么? 二大爷? 去他娘的二大爷。 杨川都被李士耀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惊了一个趔趄,不过不重要,杨川还是忍不住对赵时挑了一下眉,意思是:厉害吧! 厉害, 赵时虽然一度很想给他一巴掌,却也不得不承认,杨川这一闹确确实实赵时的功劳闹出来了,赵时急忙看向了包拯,包拯也喜上眉梢了一下,这不是徇私枉法,如果赵时是个普通官吏, 一天半的时间就抓住了柴温这等玩弄开封府衙,逼人自杀与挟持知府逃之夭夭的凶人,那十成十够往上爬一级,只是…… 他不是普通人, 包拯目光羞愧的避开赵时,看向了窗外的阳光,记忆回到了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 赵时走了没一会,那天那个太监就来了,他不但代表官家抢……呸……取走了一次性打火机以及俩张大师遗画,而且还给包拯留下了一句话:“包知府,官家一直在注意着这孩子呢!” 这话, 一是告诉包拯,不论是升还是降,这孩子的事,你最好还是先告知官家,二…… 官家还想见见这孩子, 只是, 他不好意思主动过来,你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包拯当时难堪了一下,但是这会…… “咳咳” 包拯谁也不敢看的咳嗽了俩声,然后手指无意识的,紧张的,扣着桌面,理不直气不壮道:“此……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赵判官,随,随老夫入宫面圣吧!” “不去。” 赵时毫不犹豫的拒绝,然后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有些诡异了起来, 尤其是李士耀,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这么点小事,包拯怎么扯到入宫面圣上去了,就听到赵时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声不去,不去?你以为面圣很容易吗?老夫当官二十余年,唯一一次面圣机会还是年轻时科举殿试高中,自己入内谢恩, 还没敢抬头, 就看了一会皇帝的脚,就这,已经成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同僚聚会必定会提及的荣耀,你怎么能拒绝的…… 等等, 李士耀是一个敏锐的人, 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赵时拒绝后,为何是一种后怕的情绪,而包拯被拒绝了也不愤怒,而是遗憾? 这不对啊! 难道…… 他们有仇? 李士耀福至心灵,瞬时间便想到了刚才,我说这天地下怎么会有不护短的人,我说我刚才那么针对赵时为什么包拯这个老师不生气,甚至还很配合,这分明就是反目成仇, 狗屁的师徒, 肯定是这个包黑心看到年轻人本事大,人又老实,所以诓骗了对方,却没想到对方虽老实却聪明,肯定识破了他的邪恶用心,然后理所应当的反目成仇,而至于入宫面圣, 毫无疑问, 这又是一个包黑心的毒计, 皇帝是什么人? 皇帝怎么可能在乎这种小案子? 用这种小案子入宫麻烦皇上,皇上仁慈或许还是会赏,甚至大赏特赏,但是,却也因此厌恶,甚至是敌视了赵时,这是……万劫不复的毒计啊! 好一个面白心黑包希仁, “拒绝的好。” 李士耀想到此处,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赵时身旁,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怕,你先出去,剩下的交给我,老夫今日就是拼着官职不要,也要和这个包黑心好好的斗上一斗。” 啊? 赵时一愣,然后正好也有些不想在这屋子里呆了,便也就趁机走出了屋子,甚至…… 走出了开封后院, 走出了开封府衙,直到看到开封府门口的石狮子,挤到石狮子跟墙壁的中间,才缓缓的蹲了下去,双手抱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如此排斥见到那位?” 狄咏刚出现, 颤了一下, 我没有, 我不是, 别…… “答案是……并没有。” 赵时抬头看向狄咏,狄咏一颤,竟平静了下来,只是捉刀随侍。 ------------ 第三十四章 赵宗隐有请 ------------ 排斥? 怎么可能。 且不谈赵时前世孤苦伶仃,虽然一直倔强的说自己不需要父母,却心头难免渴望这种亲情,就是赵祯看似咄咄逼人,却从他见面那一刻就没想过要杀赵时,赵时感觉的出来, 那是因为赵时确定自己不是赵祯的儿子,所以不愿相认? 有, 不多, 哪怕百分之百确定,赵时自己无父无母,赵祯没有儿子,俩人长相近似,且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血脉亲近感,那,哪怕不是亲生的,赵时又怎么会排斥到这种地步? 所以, 真正的答案是…… 赵祯是个皇帝, 皇帝? 是的, 皇帝。 如果赵祯不是皇帝,而是一名普通老百姓,甚至是乞丐,单凭俩人相隔千年还能长相近似这一点,只要赵祯不是处心积虑要害赵时,赵时也会毫不犹豫的靠近,贴近,甚至给他养老送终。 问题是, 他不是,他不仅仅不是,而且是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人,这就让赵时每每想要接触,便好像有一个小人在他心里发出冷笑…… “呵呵。” “亲情?” 或许矫情, 但是, 这就是赵时真实的想法,他可以,甚至是愿意去认一个便宜父亲,却一定是因为亲情,而不是…… 皇位, “狄咏……” 赵时双手搁在膝盖上,脑袋往后,看着天空…… “卑职在。” “你会为了皇位抛弃自己的父亲吗?” 轰 狄咏如遭雷击,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完整的话,就听清楚皇位俩個字,便整个人如坠冰窖,继而汗流浃背,毫不犹豫便跪伏于地:“卑职,卑职……” 赵时扭头看着跪伏在地,说不出一句笼统话的狄咏,突然升起了一股子烦躁:“你父亲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胆小怕事?” 咔嚓, 狄咏用力的攥了一下拳头,然后五官几乎融到泥土里,小心翼翼道:“我父亲说,还不够。” 还不够? 赵时莫名的愤怒了一下:“还要如何?你父亲善骑射,战西夏,平侬智高,屡战屡胜,凭战功入中枢,官至枢密使,却还要对一名六品文官作揖行礼,还就因为什么莫须有的狗头生角被免枢密使之职,还不够?” 狄咏抖似筛糠, 或许是怕? 又或许……不仅仅是怕,只是还不等赵时搞明白,狄咏却突然一下子弹起,一把将赵时塞到了石狮子跟墙壁的夹角,然后自己挡在出口,扭头警惕的看向了拐角处, 同时, 种世权, 曹文, 程平, 狄令也从四面八方迅捷靠近,靠近一伙十几人的队伍,队伍的领头人好像就是昨天遇到的抢石板那位。 “赵宗隐的人?” 赵时站了起来, “是。” 狄咏小心的观察着每一个人,口齿伶俐的介绍道:“带头的那个就是赵宗隐的近身随侍赵乓,官人小心。”不知为何,赵时莫名感觉狄咏好像保护自己保护的更加心甘情愿了一些,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种世权他们不许出面,只许暗中保护,同时,你也不用一直跟着,去给我寻耶律中保来。” “这……” 狄咏扭头,万分不愿,只是他不是一个善于拒绝的性子,只能呆在原地,闭嘴不言,赵时便直接伸手推开了他,迎着那些人主动走了过去,只是走了几步,停下,懊恼的拍了下脑门,回头道:“还有,刚才我心情不好,有些话说得过分了一些,请你原谅。” 说罢! 赵时这才继续迎着那几十人走了过去,浑没注意到…… 狄咏, 颤了一下, 竟…… 直直的淌下俩行泪水,一直流到衣襟都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狠狠一咬牙,转身去执行赵时的命令,而不是圣旨。 “可以啊!” 赵乓停在赵时面前,侧头看着赵时背后大步走远的狄咏,感叹道:“没想到伱一个契丹逃民,不仅仅成了包拯的学生,竟然还而且短短时间内搭上了狄相公的关系?” 看吧! 我就说你不适合当侍卫吧! 这么远都被人一眼认出来了,赵时无奈摇头,拱手回答:“只是相识而已。” “不然呢?” “相熟,你配人家相熟吗?” “哈哈哈” 赵乓不仅仅自己笑,而且还回头让跟着的十几个人笑, 赵时皱了皱眉, 倒不是生气,就是让种世权几个人别靠这么近,种世权几人急忙退了几步,赵乓又继续道:“不过就是相熟也不怕,我家郎君别说是一个免了职的枢密使,就是中书门下平章事,那也得客客气气的。” 赵时点点头, 这次是真的有些烦躁了,直接拱手道:“不知兄台寻我何事?” “哟,你还不耐烦了?” 赵乓抬了下手,种世权等人刀都抽出来了,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挥到赵时脸颊旁边的手收了回去,摆手道:“算了,算了,懒得教你规矩,我家郎君早食就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突然想起来,就想召你过去见一面,你这就跟我们走吧!” “好。” 赵时整理了整理衣服,直接就往前走,走了俩步才停下来,回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在哪儿见。” “矾楼。” 赵乓没好气的回了一声,却又微微皱眉,问左右:“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比咱们郎君还要更迫不及待一些?” “怎么可能?” 当即左右便反驳:“我看他根本就是不知者无畏,不知道咱们郎君的脾气身份,还以为好事呢!否则,他肯定早就吓的脚软,腿软,一滩烂泥,哪还敢什么迫不及待。” “也是。” 赵乓点了下头,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颤了一下,警惕道:“去俩个人,别让他半路跑了。” “是。” 赵乓揉了揉不知为什么跳个没完的右眼皮,抬头没好气的骂道:“瞎啊!往东面走。” 赵时点点头, 混不在意的转了个身往东走,别说赵宗隐来寻了,就是赵宗隐不来寻,他其实已经准备找个机会去找对方了, 无他, 利益所在, 虽然赵宗隐不一定有石头化物品,但是,他只要有可能有,赵时就势在必得。 至于方式方法…… 见见再说, 至于赵宗实…… 他应该不敢在当皇帝之前,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当然,如果真要对付,自己也没办法,自己活着在赵宗实那里就是罪,自己又不可能不活着,所以就…… 只能…… 碰一碰呗! ------------ 第三十五章 太监我啊!要荣宠俩朝 ------------ “这就是矾楼?” 赵时站在大街正中央,目光微微惊艳, 土包子 赵乓看着赵时惊艳的目光,略略松了一口气:“没见过吧?”只是不知为何,右眼皮跳的越发厉害了。 烦, “没有。” 赵时老老实实的摇头,确实未曾见过,后世固然恢弘,大气胜出者无数,但这份精雕细琢,脉脉流转的韵味却是后世几千万的设计大师也弄不出来,彼日…… 某定要取而代之。 “呼。” 赵乓更松了一口气,按着狂跳不止且越来越凶猛的右眼皮,多多少少有些骄傲的讲解道:“这还只是南楼,还有北楼,东楼,西楼,中楼,尤其是中楼,那才是真正的奢华之地,任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哦?” 赵时眼睛愈发明亮,正好看看日后竞争对手的优劣势,赵乓却以为他疑惑是不信,便没好气的骂了一声:“腌臜不识货的死逃民。”就带着赵时绕过了南楼,果然就看到了一座比南楼要更加雄伟的三层建筑,进进出出全是非富即贵人上人, 甚至, 就连只是路过的普通老百姓,都会下意识的挺挺胸,沾着骄傲。 “傻了吧!” 赵乓更是好像矾楼的主人一般,斜眼看着赵时,赵时微微摇头:“未曾。”甚至,还略略有些失望,所谓的中楼确确实实直观上要比南楼高大宏伟了许多,却也只是…… 高大宏伟, 而高大宏伟,后世太多了。 “嘁!” 赵乓啐了一口,破口大骂:“好你个契丹汉民,兀的能装模做样,别说什么燕云十六州了,就是你契丹上京也不过芸芸……”他的骂声突兀且尖锐,不由的便吸引了来来往往的客人的注意,都不由的微微皱眉,不过听清楚骂什么之后,竟又开心了起来,甚至还有人附合:“瞧不上矾楼?什么一叶障目的狗东西,骂死他。” “对,骂死他,无知的泼皮。” “矾楼便是这世上当之无愧第一高楼,什么瞎子拜见丈爷,有眼不识泰山的腌臜。” 正喧嚣着…… 突然…… 很突兀的,一名擦汗都用蜀锦的奢华胖子快步走出,微微皱眉,然后还不等他开口呵斥,就连赵乓都下意识的放缓了一些声音,那些附合的路人更是胖子走到哪儿,便安静到那儿,胆大的才行个礼。 “见过三掌柜。” “三掌柜寿比南山,财源广进……” “三掌柜这是急匆匆的要去何处去?” 寻常人问礼,绫罗绸缎胖子连理都不理,只是最后这个询问的好像有些身份,他才停下说了一句:“贵人来访,不得不急。”却也只是说了一句,便急匆匆的跑了。 又片刻后, 就见这位三掌柜点头哈腰的跟着一名三十七八岁的青年走了回来,这青年面白无须,三掌柜要说上一大堆,他才只是微微颔首,显得整個人雍容华贵,世间无我这般人。 赵时正要多看俩眼, 啪 却被赵乓狠狠的拽了一把,压低声音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那位是谁吗?要不是爷爷,你这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赵时顾不得生气,急忙抬手制止已经出现在了赵乓身后,看死人一般的种世权, 然后才…… 微微点头, 别说, 还真见过, 也在此时…… 咔嚓 就好像是某种骨骼折断的声音,那面白无须者恰恰好看过来了一眼,然后整个人便犹如一下子颈椎受了伤,弯腰塌背,小碎步的跑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拱手:“官人,您怎么在这?” 这一幕, 别说赵乓了,就是那远远看着,四周围围着的三掌柜跟无关路人都是微微愣神, 您? 赵时倒是平静, 或者说, 他很少会出现大惊失色的表情,认认真真还礼道:“上次别的匆忙,还未请教?” 什么? 上次? 还有上次? 赵乓就好像被隐形人迎面给了俩拳,整个人倒退了数步,然后看向面白无须者,面白无须者连赵时一个全礼都不敢受,微微侧身避开:“老奴不过是一残缺之人,如何敢劳官人垂问。” 老奴? 垂问? 这人…… 到底是什么来历? 赵乓呼吸,转眼间便屏住了大半,就连状似未曾惹过赵时的三掌柜,都是瞳孔难以遏制的缩小,缩小,再缩小,再看赵时,就感觉赵时身上有一股子攀天的贵气。 按理来说, 面白无须者不应大庭广众的用这些词,再尊重也不必,毕竟赵祯还未说要如何如何,但是,作为近侍,他实在是太知道皇帝对这位有多么的在意,所以…… 甚至, 他是故意的, 左右看了看, 面白无须者满意一笑,这才小心的拉着赵时往旁边挪了挪,低声道:“老奴张茂则,官人称一声茂则便是。” 张茂则? 原来伱就是张茂则啊! 赵时不由的多打量了他俩眼, 无他, 好奇, 赵时对于宋朝的太监,准确来说只是熟悉三个半,那三个分别是早就死了的宋太祖一朝的王继恩,这时候可能才当小黄门的李宪,以及可能才只俩三岁的童贯,而剩下的半个,便是面前这位。 面前这位其实没做什么大事,只是涉及了一桩轶闻。 什么轶闻? 就是前几个月, 赵祯大病, 宰相文彦博有一日正常入宫问候起居的时候,突然,赵祯就披头散发,八十个人也拉不住的狂奔了出来,边跑还边喊:“皇后与张茂则要谋大逆。” 就这? 就这, 而且张茂则当场就自缢,以证清白,只是被人救了,然后被文彦博狠狠的骂了一顿:“天子有病,胡言乱语,实属正常,你却如此作为,你死不足惜,你让皇后怎么办?也自缢,以证清白吗?” 张茂则这才如梦初醒,放弃自缢。 如今看来…… 应该是假的, 赵时收回了打量对方脖颈的目光,张茂则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这位的气场好似比官家还要吓人,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官人来此,所为何事?” 赵时没多想,回头去找赵乓,却见赵乓早已经退到十七八米开外了,无奈,只能干巴巴的回答道:“我应了一个邀约,正要赴约。” 邀约? 张茂则阴森森的看着赵乓,然后在赵时看过来时又笑容满面:“官人既有邀约,老奴自不便打扰,只是,官人何不换一间房?”说着,看向了胖子三掌柜,胖子三掌柜一颤,急忙凑上来,只是刚走俩步,却见张茂则平静的看着他。 竟, 连讨好都不让, 这得是…… 什么身份啊! 胖子三掌柜心神差点失守,急忙就站在原地,浑身颤颤:“官人要用,小人清空矾楼。”张茂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稍微跟赵时提了一句:“此人便是矾楼的三掌柜。”然后道:“铜臭之人,官人要用是赏面子。” “是是是。” 胖子连汗都不敢擦, 赵时静静看着,这还是宋朝,这要是其他朝代,商人地位得多低啊!然后拱手道:“有劳张中官了,只是我毕竟是受邀,便不再做另外的安排了。” “无妨,无妨。” 张茂则急忙摆手,然后趁着这一股热乎劲,压低声音,让旁人不得闻:“只是,老奴近来怪事缠身,问了许多大才都无能为力,官人神思敏捷,老奴斗胆想请官人闲暇时,入宫查察,不知……” 赵时无奈的抿了一下嘴, 又来? 只是,这次毕竟张茂则帮忙在前,虽然这忙多少有些硬凑上来的意思,但是,赵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时间竟不好拒绝,最后只能是模棱俩可道:“若有闲暇。” 赵时觉得,自己这已经够不给人面子了,却不曾想,张茂则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的呆了一会才急忙道:“好好好。”然后生怕赵时拒绝一般的道别,转身,离开, 一套三连, 等到赵时反应过来时,张茂则已经跑到了七八十米远,豹子也没有这么快,便只能无奈的摇头:“去就去,何必呢?”然后看向了,更遥远的,不用点力,都好像要看不清楚的赵乓, 赵乓颤了一下, 右眼疯狂颤动,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 第三十六章 这他娘是性子痴? -------------- “走吧!” 赵时走到了缩成一个球一样的赵乓面前,轻轻点头,拱手行礼:“劳烦……”却不曾想,赵乓针扎一般的弹起来,急忙摆手:“不敢,不敢,小郎君随我来就是了。” 赵时点点头, 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否则…… 我晚上找人套麻袋揍你的时候, 不就成了…… 反派了吗? 赵乓右眼跳动愈发频繁,只能是虚睁着,然后弯腰,侧身,甚至不敢背对赵时的引路,一直上了三楼,然后站一间包厢前,小心翼翼道:“郎君稍待,我家十四郎性子比较痴一些,请容小人通禀。” “好。” 赵时自无不可,毕竟他这次来,不一定抱着什么好心,赵乓却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赵时这般身份的人竟然也会如此好交流,然后用后背顶开外间的门,关上门顿了一下,然后急忙跑进了里间, 里间有一张大桌子,大桌子上的数十碟精致菜肴被脏乱的堆在一角,剩下的大部分都放着各式各样的石雕,石雕前面有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正在小心翼翼的一个一個抚摸。 突然, 青年一怔,从旁边拿过一柄锤子,毫不犹豫就砸在石雕之上,砸的石雕抖了俩下,摔在地上,他却犹不解气,又拿起锤子狠狠的砸了俩下,突然又一把把锤子扔开,心疼的抱着碎裂的石雕轻轻抚摸。 “十四郎君。” 赵乓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 青年便看了过来,他整体容貌不错,只是一双眉眼异常锋利,锋利的好像刀子:“何事。” “人来了。” 赵乓跪伏于地,多余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是昨日抢……先捡到石板的那位。”青年锋利至极的眉眼想了一会,这才混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把石板留下,如果还有,便一并拿来,人就不见了。” 要换寻常, 赵乓不仅仅会点头应是,甚至还会感叹一声赵时的运气还不错,但是…… 今日, 他用力的咬了一下牙,低声道:“十四郎君,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嗯?” 青年缓缓抬头,皱眉,愈发锋利:“你不是说他是一个契丹逃民,拜了包拯为师吗?” “是。” 赵乓点头,不敢卖关子,急忙继续道:“只是刚才小人在外面遇到了张茂则,张押班,张押班对他好像有些毕……” 话未说完, 砰 青年突然一脚踹在桌子上,将桌子上的盘盘菜菜石雕都踹的摔在地上,然后他又突然心疼的一点一点把石雕扶正,一边扶一边骂:“阉奴,阉宦,刑人,半个男人,腐人,狗腌臜……” 赵乓头也不敢抬…… 我们十四郎…… 性子有些痴, 直到赵宗隐骂的够了,他才再次小心翼翼道:“十四郎君,请吗?” “请什么?” 赵宗隐锋利的眉眼看了过来,然后稍微想了一会才道:“让他滚进来就是。”然后也不等赵乓去请,直接就叫道:“门外那逃民,进来吧!” 砰 赵时立刻推门而入, 赵乓立马抬头去看…… 你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你就爬在门上,对吧,对吧! 赵时目光尽量不露贪婪,平静的掠过每一尊石雕,虽然这么粗粗一看,看不出什么,而且这里面肯定不可能全是后世物品石头化,但是…… 太多了, 太多了, 这是宝库吧! 我是进宝库了吧! 然后, 赵时才对上了赵宗隐的锋利眉眼,赵宗隐直言不讳道:“我讨厌你这张脸。”赵时笑容灿烂:“只是相……”“像一只没有卵蛋的阉人。”赵时顿时闭嘴,一来是觉得这人不好交流, 二来, 他好像没见过赵祯, 也正常, 赵祯是那种很标准的宅男,尤其是生了多年没生出儿子之后,就连一些天天上朝的官员都不一定说认识赵祯,更不要说这些皇室宗亲了,没错,赵宗实都不见得能见赵祯多少次, 所以, 赵宗实当了皇帝之后,非要叫自己父亲为皇考,给自己父亲挣个名分,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 只可惜, 赵宗实当了皇帝,死的早,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父亲争一个皇帝的名分,赵时正在思考时,赵宗隐也一直看着他,越看越觉的这张脸好似在哪儿见过,讨厌的不得了,渐渐便有些犯起痴来, 正要摸向锤子, 赵时突然道:“伱想要那石板?” 赵宗隐愣了一下, 点头, 赵时便继续道:“其实我还有更多,只是不便带来,你敢跟我去取吗?” 赵宗隐看傻子般的看着赵时, “我为何要随你去?你有,你便给我送来,你敢叫我去取?” 计划一失败, 赵时也不失望,摇摇头便道:“好,你且等待,我去为你取来。”说罢!赵时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然后在站到里间门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弯腰,鞠躬,认认真真的行礼, 权当…… 道歉。 赵宗隐锋利的眉眼压的更锋利,然后又痴迷的抚摸着每一块石雕,赵乓小心翼翼的提醒:“十四郎君,他,他好像在骗您。” “嗯?” 赵宗隐抬头看了过来,好像听不清楚,让赵乓往近爬了一些,赵乓爬近,正要说话…… 骤然暴起, 砰 赵宗隐将石雕狠狠的砸在赵乓的脑袋上,突然惊醒,急忙心疼的抚摸石雕,一边摸,一边喃喃:“我知道,这天地下就没有人比我更多,不过,他应该确实有一些,你去找他,然后抢过……”说着说着,他突然痴痴一笑:“好美啊!” 赵乓捂着鲜血横流的脑袋,偷偷抬头去看,就见赵宗隐忙着心疼石头,鲜血都顾不得擦,这会正把鲜血抹的满石雕都是…… 嗡, 赵乓猛的打了个寒颤,急忙往外跑,脑子里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汝南郡王赵允让的那句嘱托:“赵乓啊!本王的十四子有些性子痴,你要多担待。” 这他娘的能叫性子痴? “官人。” 赵时刚下楼,就遇到了去而复返的狄咏,耶律中保,微微点头,没做停留,带着他与耶律中保一路走出了矾楼,找了一僻静处,才道:“耶律中保,你伤势无碍吧?” “无碍。” 耶律中保嘿嘿一笑,抬了抬胳膊,鲜血都渗出来了也不在意,只是笑:“我听狄咏说,官人要用我?” 赵时扭头看了一眼矾楼,点头道:“是。” 耶律中保便呲牙道:“官人要用我,我自然没有二话,只是,官人能否允诺我一件事?” “什么事?” 赵时平静的看着他。 ------------ 第三十七章 你变了 ------------ 不知为何, 耶律中保有些怕这个表情的赵时,呲牙都呲的收敛了一些,扭头看着狄咏道:“我不服。” 狄咏愣了一下, 赵时倒是明白了什么,皱眉道:“此事我无法应允,你们可自行商量。” “没用啊!” 耶律中保无奈的嘟囔,这一句嘟囔却让狄咏也明白了过来,狄咏立马认认真真道:“官人,卑职昨夜确确实实是伤到了耶律兄长,耶律兄长若是有气,卑职情愿还他三刀。” “这有什么意思?” 耶律中保无奈的看着狄咏,像极了面对狄咏动不动就当街下跪的赵时,赵时无奈的微微摇头:“我不可能下这种令,更不要说还什么三刀,你若愿便愿,我不会亏待你,你若不愿意执行,我也绝不强求。” 赵时是很平和说的这句话,耶律中保却是莫名有些慌,正要说话…… “其实……” 狄咏含羞带怯的看了赵时一眼,细弱蚊虫道:“如果耶律兄长愿意真情实意的替官人做事,我便是与耶律兄长尽兴的死斗一番又如何?” 嗯? 耶律中保一愣,狂喜。 嗯? 赵时一愣,却是颤栗, 不知为何, 明明前后相差仅半个小时,赵时就是感觉狄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自己命令狄咏也会做,却绝不会这般主动的替自己着想,尤其是眼神…… 黏黏的, 像极了…… 不会吧! 赵时猛的退了半步,我来北宋,唯一高兴的便是三妻四妾,你可别害我,然后急忙看向耶律中保,却见耶律中保看自己的眼神也是灼热的发烫:“既如此,官人便吩咐吧!只要不是让我白白去送死,就是刀山火海,我也绝无二话。” 赵时抿了一下唇, 不是我, 跟我没关系, 我做什么了? 然后用力想了一下,还是没想通,便只能先做安排,指着矾楼中楼道:“看到那栋楼了吗?那栋楼的三楼左边数第一个房间,有一個眉毛眼睛都很锋利的青年,他叫赵宗隐……” “赵宗隐?” 耶律中保愣了一下,显然并不是对大宋一无所知,却并未退缩,反而是凶厉一笑:“官人果然比那个优柔寡断的耶律重元强多了。” 嗯? 你是不是想岔了? 赵时看了他一眼,不过无妨,反正只要接触了,双方都几乎不可能收手,既如此,误解便误解吧! 赵时继续道:“对,就是那个汝南郡王的十四子,他脑子有些不好使,收藏了一大堆石雕,我给伱的任务便是跟踪,找到他藏石雕的地方,然后尽量多的给我弄回来。” “石雕?” 耶律中保迷茫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狰狞笑道:“我明白了,这是个掩饰,我明白的。” 赵时幽幽看着他, 我现在确定你是想岔了,不过, 罢了, 没差。 赵时只是强调道:“石雕,主要是石雕,其他的可以往后放一放。” 耶律中保狰狞一笑,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反正拱了一下手,给狄咏留下一句:“下次,某不会输给你。”便钻进了中楼,三下俩下就消失了,赵时有些担心的叹气:“多一具尸体我能忍,就怕只有一具尸体。” 狄咏偷偷看他, 官人的目标不会真是石雕吧? 不, 不可能, 官人上次捡个石板,没俩个时辰就不知道被他扔哪儿去了,然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官人放心吧!耶律中保这个人,看似粗狂,实则细心,一定可以完成你安排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 赵时无奈的点点头,不过,安排都安排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赵时迈步往开封府衙走,狄咏跟在身后,走了有一阵子,突然小声道狄咏摇摇头:“官人,其实,你说的此事我们也能做。” 嗯? 赵时倏然看向他, 确定了, 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问题是…… 为什么就不一样了? 我做什么吗? 赵时绞尽脑汁的琢磨着,面上却不动神色道:“种世权他们武功不如耶律中保,你形象不合适。” 形象? 狄咏怔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手里的刀:“官人若是需要,卑职可以自毁容貌。” 赵时无奈的摇摇头,正要调侃一句,你知道后世会有多少人梦寐以求长成你这样吗?却见狄咏表情不似作伪,便认真了许多:“你来真的?” 嗯? 狄咏疑惑了一下,急忙解释道:“自然是真的,官人若不信,尽可下令,甚至,卑职如果不是念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卑职或许许多年前便一怒之下,像杨川似的给自己来一刀。” 等等, 杨川那狰狞伤疤是自己割的? 赵时走神了一下,有些好奇:“为何?” 狄咏这会是真有些不一样了,沉默了一下,走心道:“卑职并非不知美丑,也知卑职容貌或许不差,这许多年来,卑职只见过官人容貌气度略胜卑职一筹,卑职应心怀感激,卑职年幼时也曾沾沾自喜,但是,成年后,却总是因为这容貌被人莫名看低,想要彻底的让士卒心服口服,更是需要展现出远超他人的实力。” 所以, 这是凡尔赛吗? 赵时有些不懂,却的的确确感受到了狄咏心中的烦闷,安慰道:“你听说过兰陵王高长恭吗?” “自然。” 狄咏眼睛一亮,显然没少查找史实:“只是……”狄咏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说下去,赵时却明白了,那便是高长恭好歹是经常作战,作战时戴一个恶鬼面具没什么问题,但是,狄咏这一类将门子弟,却几乎被禁锢在了这座开封城内,哪能日日夜夜顶一个恶鬼面具招摇过市,况且…… 大宋…… 能用钱买?我为什么要打赢? 赵时无法安慰狄咏,只能是模棱俩可道:“会有机会的。”这真的就是一个很模棱俩可,甚至赵时都不确定有没有机会,狄咏却是狠狠一颤,突然就有了回家安慰自己愁闷父亲的底气,勾了下嘴角道:“官人说会有机会,那就一定会有机会的。” 赵时摇摇头, 迈步往前走, 走了七八步,突然一愣:“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狄咏茫然的摇摇头,却见赵时突然拍了一下脑门,笑容满面道:“我正好有件事想让你们帮忙?” “什么事?” 狄咏双目放光,然后便听赵时道:“有这么一个人,他骂了我,嘲讽了我,还差点推了我一个大跟头,我半夜让人套麻袋,打他一顿,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吧!” 狄咏傻愣愣的回答,脑子里却翻滚着俩个字…… 就这? ------------ 第三十八章 赵推官,回家庆祝去吧! ------------ 就这。 赵时是一个知道了以德报怨的本意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之后,就完全将这句话视作座右铭的人,所以,包拯对他好,他便回报,赵祯对他好,他回报,赵乓对他不好,他自然也要一板一眼的记下来,然后找机会…… 还回去。 “你们晚上的时候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这样……” 赵时安排完最后一件事之后,整个人走路都爽快了三分,如果…… 不是…… 包拯黑着脸站在门口瞪他的话。 包拯这次倒是没有忘了问一句赵时去哪里了,然后才吼道:“堂堂开封府官员,还未放衙,便擅离职守,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赵时尴尬,正要道歉,突然…… “何为擅离职守?” 李士耀缓缓从衙门里走了出来,直接就赵时身边,把他拉到身后,护短道:“赵推官是听了我的命令才离开的,我又没有说他必须待在开封府衙内,这如何算是擅离职守?” 赵时疑惑的眨眨眼,怎么感觉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包拯冷笑:“冤狱不空,不在府衙内,便是擅离职守。” “哦?” 李士耀把赵时护的更加严密,完全是不讲道理:“包知府可知晓开封府衙内,一名推官一日只要办一件大案或者十余件小案子,便可下值?” 包拯一愣,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个,不过很快便忍不住更怒道:“如此松散,百姓冤屈何日才能洗净?” “百姓永远有冤屈。” 李士耀一脸平静的讲道:“但是,我们总不能要求开封府衙的所有官吏都从日忙到夜,不眠不休吧!” 包拯一滞, 然后扭头要找赵时,却被李士耀当了個严严实实,只能认真道:“赵时不一样,他未尽全力,他神思敏捷,一日便顶的上其他人数日之功。” 李士耀瞳孔缩了一下, 这么厉害吗? 然后理直气壮道:“那又如何,他欠你的吗?” “他又不是为老夫做事。” 包拯竟有些不愿跟李士耀争执,探头便要去抓赵时, 啪 李士耀一把拍开了包拯的手,一时间气势无二:“那是为谁?百姓?若为百姓尽职做事是罪大恶极,那殚精竭虑是什么?” “泯然于众人?” “既如此,你包知府一心为公,如何能得万民敬仰?” 包拯不去抓赵时了,瞪着李士耀,李士耀反瞪,然后一六十来岁,一五十来岁的人便站在开封府衙门口瞪了好一会,然后包拯哼了一声:“老夫只求问心无愧,何曾贪恋过万民敬仰,况且,如若真能以为百姓做事殚精竭虑为泯然众人,那纵使是让老夫遗臭万年,又如何?” 说罢! 包拯倒是不再强求,转身回了府衙,李士耀松了一口气,回头挑了一下眉:“如何,老夫说能护住你,便能护住你吧!” 赵时略略有点尴尬,毕竟这位是在跟自己老师做对,不过最后赵时还是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多谢李通判。” 没办法, 赵时虽然毫无疑问是敬服,甚至是敬仰包拯的,但是,让他真的像包拯一样,一心扑在公事上,他确实做不到,他时不时还是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李士耀惋惜的看着赵时,突然道:“伱可知文彦博?” 赵时一愣,拱手回应:“自然知晓。” “文彦博是当朝宰相,也是老夫的至交好友,你若愿意……” “通判。” 赵时抬头,微笑打断:“属下不愿。”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李士耀无奈的摇摇头,倒是对赵时更加有些喜爱,拂手道:“罢罢罢,你今日便先回家庆祝一番吧!”赵时心神一动,他正想要问这个:“敢问通判,您刚才叫我推官?” “是啊!” 李士耀忍不住有些骄傲:“老夫说到做到,你从明日起便是这开封府衙的七品推官,实话实说,在你这个岁数能到七品便观历朝历代,也不多见。” 赵时这下是真的有些高兴,毕竟是升官,语气都自然了许多:“属下多谢李通判。” 李士耀呵呵的捋着胡子笑:“虽然你与那包拯是师徒,不过,你以后如果有事,或者那包拯逼你做什么,你尽可来寻老夫,老夫必不让他。”赵时犹豫了一下,再次道谢。 毕竟,敬归敬,赵时是真的跟包拯做事风格合不到一块,有李士耀从中做一个调和,也不错,李士耀便笑的更加和蔼,然后催促赵时赶紧回去庆祝,甚至一直看着赵时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才…… 眯了一下眼睛, 搞定, 小女儿的婚事也有眉目了。 “阿嚏。” 赵时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揉了一下鼻子,正要推门回家…… “等一下。” 李令时却从不远处,三步并做俩步的冲了过来,急停在赵时面前:“猜猜是什么颜色?” “什么颜色?” 赵时愣了一下,然后惊喜:“你已经弄好了?” “当然。” 李令时有些骄傲:“若不是颜色难寻,我的速度可能还要更快一些。”说着,啪的打开扇子,踮着脚尖,挡在赵时面前,这才缓缓推开了门, 别说, 赵时还真有些心跳加速的期待感,然后便…… 哗 李令时猛的拿开扇子,大片大片的青色便映入了眼帘,当然,如果只是青色未免单调了一些,所以,李令时便在青色中点缀了一些紫色,而且李令时好像是有些完美倾向,她将每一处细节都弄得极好,几乎让赵时挑不出任何毛病。 “完美。” 赵时便不吝夸奖,李令时却有些不自然的游移了游移目光,然后指着前堂用来隔开空间的屏风道:“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我没有想到好的阻隔声音的方式,便只能先摆了几个屏风遮挡。” “很不错的想法啊!” 赵时便是有这点好,如果真有人做的比他想的好,他不会嫉妒,而是夸奖:“也确实是我想错了,咱们这前堂地方小,想要隔绝声音必然是要铸薄墙甚至是厚墙,这样一来空间逼仄,反而不如你这样弄的好,朦朦胧胧的颇有意境。” 李令时好似没怎么被人肯定过,整个人都是慌的,想笑却又知道怎么笑,便粗暴的用扇子挡住赵时的脸,拉着他去了后院:“还有东西要给你看。” 还有? 赵时这下真有些惊喜了,不曾想,李令时这么能干,然后扇子一拿开,看到整整齐齐俩排女子,齐齐福身叫:“赵大官人。” 赵时便更美了。 ------------ 第三十九章 厨娘?你请不起 ------------ “怎么样?” 李令时好像有些危险的看着赵时,赵时心潮浮动,面上却严肃老实,甚至还皱眉嫌弃:“你怎么找了这么多女子来?莫不是要让她们都做行菜的店小二?” “哪有女子做小二哥的,”李令时莫名有些高兴,更靠近赵时一些:“我主要是想找几个厨娘,几个当垆卖酒的,却没想到这一开口,竟然来了这么多人,然后我就想,来都来了,便让你一块选几个当垆卖酒的。” 就这? 赵时好似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面色却不变,打量起了面前的女子方阵。 这一打量,赵时果然发现,这些女子虽然大的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却几乎人人都盘着妇人髻,显然已经是嫁做人妇,赵时便更正经了:“见过诸位娘子。” 或许是因为绾了发, 赵时正经了,这些女子却出离的胆大,有人还礼,有人捂嘴笑,更有人喝道:“好一個俊俏的小官人。” “小官人可曾婚配?” “小官人开店,哪怕是不要银钱,只要日日能见上小官人一面,奴也愿意啊!” 感谢狄咏转为暗中守护, 赵时表情老实,还有几分避让,实则却是心头暗喜,谁不喜欢小姐姐的调戏,倒是李令时不知怎么就炸了毛,双手叉腰,彪悍的骂道:“一个个浪个什么劲儿?想天天见俊俏小官人,那就去烟花之地做个姐姐啊!”然后扭头看着赵时一本正经,手臂高兴的摆了摆,这才温柔一些道:“还不赶紧选?” “好。” 赵时倒也不是真的色令智昏,当即便选了俩名当垆卖酒的女子,然后就准备往二进院走,李令时却拉住他:“还有厨娘呢!” 厨娘? 赵时瞳孔缩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厨娘了?我要找的是厨师,倒不是赵时性别歧视,实在是厨娘他……用不起啊! 遍观历史, 虽有“君子远庖厨”一说,但基本上记录下来的厨师都是男性,少有例外,唯有宋朝,宋朝经济发达,便滋生了一些贪图享乐的风气,厨娘便以“清丽,典雅,善羮肴”的形象流行了起来, 而众所周知, 流行的, 就是贵的。 赵时反正就见过不下七八则,宋朝高官为了请厨娘,豪掷几百金的记载,这让赵时怎么用得起? 李令时却不懂,拉着他道:“快选啊!选好了,咱们明日就能开业了。”其他女子也捂嘴附合:“是啊!小郎君快选吧!我们可是听你的良人说,店虽小,要的却是厨娘。” 赵时看向李令时, 李令时微微皱眉,好似也察觉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赵时张了张嘴, 很想说…… 是的, 最后还是平静的摇了摇头:“无妨,我扛得住。”然后便也不好走了,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点头道:“没错,食仙居虽小,却,确确实实想要招几位厨娘。” “还几位?” 当下,便更有女子笑出了声,然后高声道:“小郎君,莫要为了面子强撑,再说了,就你这小小店面,你养活的起吗?” “养活的起。” 赵时回以微笑,然后继续道:“不仅仅养活的起,而且,当我店里的厨娘,还需签订三十年的契约。” “三十年?” 如果之前只是调笑的话,那赵时这句话说出来,便隐隐有些敌对了起来,毕竟厨娘不是奴仆,除了一些极富,极贵人家会长时间聘请,寻常官员富户最多也就在大宴时,花重金请上一位,就这,却已经是挣了大面子了。 “呸,年纪轻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有脾气暴的,更是当场就骂了起来,赵时置若罔闻,继续道:“而且,这三十年内,你需要以店内活计为主,做完店内的事,再有人重金相邀才能去,而且,无论多少金,店内都要抽走七成。” “七成?” 或许是赵时说的愈发离谱了,女子里反而没什么人谩骂,只是走着众,最后只留下七个人,七个人里,三个人应该是姐妹,然后有女子福身道:“小官人,招工时,奴听伱那良人说,你有一本绝了世的菜谱?” 赵时嘴角狠狠扯了一下, 你这也说太多了吧! 李令时不敢看赵时,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大宋女子处处被掣肘,反而这厨娘一职与众不同,只能是脸色苍白道:“我……”赵时却抬手,示意她不用急着道歉,然后笑着道:“是。” “只是……” “诸位若想看我这菜谱,还需另外应下三个条件。” 当即,便又有俩名女子皱眉离开,还有一位骂了一句什么:“庙小妖风大。”赵时不做理会,继续道:“一,只可学,不可传,二,传可以,需要得到店里的承认,三,哪怕是传了,传人也要在店里做够十年。” 嘎吱, 这下…… 最后几个女子也绷不住了,当场就又走了俩个,最后只剩下那三姐妹,那三姐妹也不是都不想走,最起码俩个小的早就想走了,只是那二十三四岁的女子,却是目光反而愈发明亮的看着赵时:“菜谱在哪儿?” 赵时点了下头:“请随我来。”然后当先回了二进院,李令时急忙跟上,俩个妹妹便死死拽着姐姐:“二娘,万不可去啊!这人分明是骗人。” “骗人?” 二娘眨了下眼:“不像,因为骗人是说的天花乱坠,哪有像他这样越来越离谱,这样我反而觉得或许真有菜谱。” “这……” 四娘僵了一下,倒是三娘聪明,三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啊!所以他骗的不是普通人,就是专门骗你这样的人,而且,你们真的不觉得这个院子怪怪的吗?总好像有人盯着我,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二娘有些迟疑, 然后, 就在俩个妹妹以为说服她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挣脱俩个妹妹的束缚,提着裙子便跑进了二进院:“既然害怕,你们便去门外侯我,我去去就来。” 这, 痴人。 四娘懊恼的甩着胳膊,无可奈何的看向姐姐:“三娘,二娘进去了,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 三娘狠狠的跺了跺脚:“跟上啊!不然真要是让二娘出了事,阿爹非得半夜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咱们不可。” 何止四娘, 院墙后, 大门外,均有人狠狠的打了个寒颤,这小娘子看着文文静静,说话怎的,这般吓人? 而这一下, 恰恰好又被三娘留意到…… 她也狠狠打了个寒颤,急忙跟着跑进了二进院,边跑边心里还边骂:“要被你害死了啊!” “害死了啊!” “这哪里是什么骗子窝,这分明是森然阎罗殿啊!” 砰 三娘还绊了一下脚。 ------------ 第四十章 咦,捡到宝了? ------------ “二,二娘。” 二娘正期待的端坐在石凳上,等赵时取菜谱来,便听身后传来了气若游丝的声音,扭头看去,却见自己妹妹何止是气若游丝,眉眼都有些苍白无血色了,顿时有些吓到:“三娘,你这怎么了?” 三娘用力的眨眨眼,示意她小声一些,然后颤巍巍道:“快……逃。” “逃?” 二娘有些疑惑:“我菜谱还没看呢!” 看个屁的菜谱, 三娘差点没有骂出脏话来,然后尽量保持住心态不崩,左右小鹿似的小心观察:“二娘,你就没有发觉那小郎君浑身上下气度不凡,不似凡人吗?” 二娘摇摇头, 没有, 她对美男子没有兴趣。 三娘忍不住给她一脚:“我是说,你就不觉得人家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吗?既然不是咱们何必要往上凑呢?万一……” 正说到这, 三娘一颤, 她好像看到了桃树后面有寒光一闪即逝,那是…… 刀? 四娘好奇的问道:“万一什么啊?” 你好奇个屁啊! 三娘怒瞪四娘,恨不能扛走二娘:“二娘,咱们快走吧!”二娘皱了一下眉:“可是人家已经去取菜谱了。” “狗屁的……” 砰 三娘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旋即…… 旁人或许没有听到,但是,她却绝对听到了不下三四声锵啷,这是…… 刀剑出鞘的声音…… 登时, 三娘什么都顾不上了,汗如雨下,扑通就跪下了:“爷爷们饶命,小女子公孙三娘,愿意终生侍奉小官人与小娘子,请不要杀我。” 吱呀 赵时偏偏正好这会拿着菜谱走了出来,看着不知何故跪倒在地的女子,犹豫了一下:“好吧!” 好个屁, 三娘恨不能跳起来给他一拳,却听二娘责怪她:“你也太急了,你好歹等看完菜谱再说啊!” 菜谱? 我去伱娘的菜谱,如果不是担心死去的阿爹索命,她这会好说歹说也要跳起来给大姐挠几下,却不敢,只能是小声道:“是是,二娘说得对,四娘说得对,郎君说的更对。” 赵时看着她,大概是知道这中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却不妨碍他顺水推舟:“既如此,咱们不妨先把契约签了吧!” 三娘怔住, 二娘责怪的看着她,四娘还气愤的拍了她一下:“还说二娘冲动,我看你才是最冲动的,二娘好歹要看完菜谱再说,你倒好,人都没见到呢,你就扑通先跪下了。” 你以为我想跪? 三娘银牙紧咬,好说歹说便要站起来,给自己挣回点面子,却看到…… 月光下, 有人直接从房顶飞了下来, 真的是飞了下来,然后将一叠契约递给了赵时,摸了摸腰间的刀,看了眼三娘,三娘登时便跪的更加板正了主动道:“请郎君马上给我卖身契约。” 赵时幽幽看着她, 他这会大概猜到这位为什么会这样了。 不过…… 又不是我故意要吓你,赵时很自然的就把契约递了过去:“好的。”然后才解释道:“这個契约年限虽然长了一些,却并非是卖身契约,你们也并非是什么奴仆,最多算是我的下属。” “下属?” 三娘完全不信,你都准备了这阵仗了,还能让我们只当下属?你分明是早有预谋,甚至让我们三姐妹一块睡的大床你都准备好了吧! 三娘正在磨牙, 二娘却是已经惊讶道:“每日便有一百五十文?” “一百五十文?” 三娘急忙去看契约,契约上果然明明白白的写着:“每日一百五十文。”这可真不是一个低价了,狄咏他们这些禁军俸禄也就比这个高一点点,而且,厨娘这个行业就好比科举考试,考上了自然好,考不上那却是真的连口饭都没得吃,自然是踏踏实实每日一百五十文,还能赚三十年合适。 而且…… “还能当掌柜的?” 三娘正在惊讶,四娘却又接着惊呼,她便又急忙往后看,果然,那上面明确的写着做满三年,便给她们在东京城内开分店,而且每一家分店的掌柜的都能分到五成的利润。 难道…… 这不是阎罗殿, 而是, 天庭吗? 三娘呆呆的想着,二娘却是早已经签好了契约,歪着脑袋,从各种角度试图看到赵时夹在腋下的菜谱,看清楚也无用,这只是菜谱的封皮,只有几道家常菜的展示图,只是,看着看着,她喃喃道:“炒菜吗?这是炒菜吗?” 赵时一怔, 旋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你识得?” 二娘看都不看他,不知何时蹲在了赵时旁边,眼睛就盯着菜谱封面上的菜肴,呢喃:“这是用什么做的?荪菜吗?” 赵时抿了一下嘴, 难不成…… 还捡到宝了? 当即,赵时便确认了一下契约,然后便仔细收好,这才把菜谱交给了二娘,二娘一拿到菜谱便整个人趴在砖地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反而是包拯等人视若珍宝的展示图,只是看上一眼便略过, 这才是《太太的好帮手,一百道家常菜》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赵时感动的想哭,然后正要说话…… 嗅嗅 二娘却突然站了起来,鼻子只是动了动,便直接了当的走出了二进院,走出了后院,走进了厨房,然后也不询问什么人便旁若无人的直接拿起赵时买回来的一些菜,做了起来。 嗯, 是我喜欢的人才, 赵时满意的看着,如果…… “不对。” 第一次,二娘只是做了一半,便皱了一下眉,然后毫不犹豫的倒掉,继续研究……那么费钱就好了,赵时痛并快乐着,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眼看着七八个人吃的菜没了,便直接回头道:“再去采买一些。” “好。” 李令时答应,然后出去了一会回来,拽着赵时到旁边,压低声音道:“没钱了。” 这就? “也该没钱了。”赵时正要惊讶一下,后来想想却也正常,毕竟他里外里只有杨川给过的十几两碎银子以及狱卒程毅赎罪的五十两,却又是装修,又是买菜,确实应该见底了,而俸禄…… 且不谈赵时才上班俩天,要不要得到工资,就是要的到,就他那三瓜俩枣,委实养不起这么多人。 想来想去, 赵时便又看向了菜谱,正要说苦一苦菜谱,李令时犹豫道:“我有一个想法。”然后还不等李令时说出来,门外却又响起了一道惊喜的叫声:“掌柜的这又是做什么?好香啊!” 吱呀, 然后便昨天见过的那个胖青年便推门而入,而除了他,还有一青年,俩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然后那青年搀扶着其中一位,小心提醒道:“欧阳公,小心一些。” 欧阳公? ------------- 第四十一章 万事不急,炒个糖色先 ------------- 欧阳公? 赵时眯眼看向了进门的几人,然后又看向了面前准备搭话的胖青年。 你不会是苏轼吧? 你能是苏轼? 苏轼挠挠头,总感觉面前的掌柜的,眼神很不礼貌,然后正要搭话,疑似苏洵,眉眼间还残留着几分往日俊逸的中年人便打量着小店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店?” 语气, 略微生硬, 赵时抬头看了过去,当机立断的收回了对他还残留几分往日俊逸的评价,拱手道:“好店不好店的,客官亲自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嗯? 苏洵皱了下眉,将看着苏轼的目光,平平的移到赵时,然后微微下沉:“你是掌柜的?” 赵时立马把中年人三个字的形容也收回了,点头应道:“是。” 果然, 苏洵便只问这一句, 或者说, 他只是借着问这一句表达一下,你一个商贾,怎么敢脾气这么大的不爽,然后还是看回苏轼,苏轼尴尬的挠挠头:“菜,菜还是不错的。” 地方不行, 苏洵眉头皱的更深,且不论这小小掌柜,一点怀疑都不能忍,就是能忍,这种宽不过二十余步,深不过几步的小店,怎么能作为第一次招待欧阳修的地方? 你知道伱父亲我为了搭上欧阳修这条线费了多少心思吗? 越想越气, 苏洵还没进门,甩了一下袖子,便要离开,突然,欧阳修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这是子瞻喜欢的地方,那想必是有其过人之处,明允,你说呢?” 苏洵, 袖子都甩了一半了, 然后僵住, 然后一点点的收了回来,笑道:“明公说得对。”然后再次看向赵时,皱眉道:“小掌柜,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把你店里的菜都上一份。” 赵时点点头,目光主要还是在欧阳修的脸上流连, 无他, 有些奇怪,因为按照常理,赵时虽无意吓唬人,或者炫耀什么存在感,但是欧阳修对自己这张脸应该是不陌生的,最起码不应该如此淡然了一些吧! “小掌柜,老夫跟你搭话呢!” 苏洵却有些气的吹起了胡子,这小小商贾,从进门时便说不得,现在又是假装听不到自己说话,这幸亏不是自己儿子,否则…… 非大耳刮子抽死他不可, 而且, 幸亏老夫不知道他父亲是谁,否则,子不教父之过,连他父亲,老夫也得好好的骂上几句,什么家教。 赵时倒是没有想到苏洵有这般想法,闻言拱了一下手道:“学生听到,也点头了,先生尽管落座便是。” 先生尽管落座便是? 苏洵是一名读书人,读书人向来瞧不太上商贾,而且…… 学生? 你也配自称学生? 你读的什么书?治的哪门学?可曾科举?科举第几名?你连个士都不是,你也配自称学生? 如果不是苏洵顾及欧阳修在侧,他今日非得好好的跟这個年纪轻轻,装模做样的年轻人好好的说道说道,最好是把他父亲也喊出来,一并说一说,商贾,你要有商贾的样子。 “哼。” 纵如此,苏洵还是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态度,赵时没有理他,只是跟略微有些尴尬的苏轼点点头,便往厨房走去。 装的也好,真认不出也罢,赵时不去强求,甚至…… 欧阳修真认不出反而更让赵时舒服一些, 正想着…… 砰 赵时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三步外,一脑袋就撞在屏风上的欧阳修,微微皱眉,而就这微微皱眉的间隙,欧阳修调整了一下方向,然后毫不犹豫的撞到了墙上,然后苦笑道:“老夫这面前,莫不是墙壁?” 不然呢? 赵时微微眯眼,所以,不是认不出,也不是装的,而是看不清楚? 赵时正想着,苏洵刚刚屁股挨到凳子,便一下子弹了起来,三步并做俩步跑过来,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小小年纪,就在你尺寸之间,你也不会扶上一下?”赵时一愣,管我什么事? 苏辙倒是急忙开口:“是我疏忽了,不怪小掌柜。”然后跟父亲一块上前搀扶着欧阳修,去了座位坐下,赵时哑然笑了一下,迈步走向厨房。 李令时一直站在厨房旁边的柜台里,看到李令时走过来,俯身拽了他一下,然后惋惜道:“可惜那个欧阳修是个瞎子,否则,吓死他们,让他们狗眼看人低。” 赵时摇头, 倒是不见惋惜,反而有些庆幸道:“我虽长了张着脸,只要有人认识,肯定避不开,不过,既然正好不认识,那我还是更喜欢用自己的能力去争一口气。”李令时便看傻子般的看着他, 矫情, 不过她最后还是趴在柜台上,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赵时抿嘴一笑,不急回答,只是撸起袖子进了厨房才道:“挣他一笔狠的。” “挣他一笔狠的?” 厨房里, 二娘还是旁若无人的研究菜谱,三娘,四娘却是闻言都抬头看了过来,三娘好像要撇嘴说什么嘲讽话,只是看到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浑身一颤,不敢说话,埋头切菜, 四娘倒是直接就问出来了:“怎么挣?” 赵时不答,只是继续撸袖子,四娘便去推他:“厨房重地,不能进来,你要我们做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说?” 赵时把袖子撸到胳膊肘,没好气道:“我要做的,你们会做吗?” “我们有什么……” 四娘还在埋头推赵时,突然一愣,然后缓缓抬头:“掌柜的,你要做菜?不,不对,你竟然会做菜?” 多新鲜啊! 赵时上前一把夺过了三娘的刀,三娘呲牙,不敢反抗,赵时便用菜刀挽了一个刀花,没好气道:“如果不是你们自己研究的起劲,我还想着教你们一下呢。” 这一下, 别说三娘,四娘了,就是二娘,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了过来,旋即便看到…… 铛铛铛铛铛 赵时手起刀落,手法竟然是出奇的利落,转瞬间便把荪菜,也就是白菜切成了丝,先拌一个凉菜,让三娘端出去,然后继续把猪肉拿过来,用热锅烫了一下猪皮,然后放在水中清洗,切块,准备再来一个…… “哇。” 四娘有一种大脑里长了白菜的美,有什么便直接说什么:“掌柜的好厉害啊!就好像我阿爹,阿爹在宫里做菜的时候,肯定也这么厉害。” 赵时被夸奖的越切越快的刀,猛的一顿…… “宫里?” 三娘恶狠狠的瞪了四娘一眼,讨好的笑道:“官里,官里,我父亲给县老爷做过菜。”赵时便好像不受影响的继续切肉,然后往锅里扔了俩小块糖冰…… 罢了, 先炒个糖色。 ----------- 第四十二章 苏轼,别吃了 ----------- 呲~~~ 如果说炒菜有什么东西是炖,煮,蒸完全不可能比的,那便是,下锅那一瞬间的…… 香, 抓肝挠肺一般的香,香的苏轼明明人坐在桌子旁,魂儿却已经飘到了厨房里:“炒菜,竟然是炒菜?”苏辙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担忧道:“我听说矾楼的炒菜,一盘便要七八贯钱。” “七八贯?” 苏洵猛的看了过来,正要说话,欧阳修捋着下巴短短的胡须道:“确实如此,而且炒菜必须要有特殊的锅,特殊的技巧,否则难以将香味完全的激发出来。”苏洵便猛喝水,也不知是吓的,还是香的,正要说话…… 苏轼又感叹道:“我听闻矾楼的厨师也不是人人都会?” “当然。” 欧阳修眯着眼睛摸索茶杯,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又差点把手指头伸进茶杯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道:“京城千百食肆,你绝寻不出五位会炒菜的厨子,如今看来,子瞻果然有老饕之风,咱们却都看走眼了。” 苏洵猛灌水, 忍不住嘟囔道:“谁知味道如何。”只可惜没人理他,他便又给欧阳修倒满了热茶,低声问道:“明公,你看子瞻,子由明年能否……”欧阳修不愿多说这个,毕竟他隐隐已经被定为明年的主考,需要避嫌, 只是, 端茶再喝时,他明明记得是半杯,却是满杯烫了一下,为了缓解尴尬,便幽幽道:“莫说子瞻,子由,就是明允,明允若明年愿意入场,必定也能高中,到时候父子三人同榜及第,岂不美哉?” 苏洵心动了一下, 然后摇摇头:“此事或许对旁人来说是没事,对学生来说,却是……唉,再说了,洵少年时贪玩误学,屡试不第,如今都已经垂垂老矣,还怎么……” “好香啊!” 苏轼几乎是拽着脖子般的猛嗅,正在诉说哀伤的苏洵眼睫毛狠狠一抖,正要强行继续:“还怎么……” “三郎,你闻到了吗?” 苏轼还拉着苏辙询问,苏洵彻底坐不住了,没好气的骂道:“区区口舌之欲,你若想吃,老夫明日便寻人给你吃个够。” “是吗?” 赵时好似故意的一般,恰恰好卡着这个时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個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砂锅,随意的问道:“先生要往何处去寻?” 咔嚓 苏洵好像要捏碎手中杯盏一般,本不欲跟商贾争口舌,却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天下何处寻不到?” “是吗?” 赵时又是一声询问,然后掀起了盖子…… “哇!” 苏轼,苏辙,甚至就连欧阳修都瞪大了眼睛,红润,晶莹,剔透,锅里的肉不像菜肴,更像是某种不得了的艺术品,就连苏洵都怔了那么几秒,然后咬牙道:“不过寻常。” “是吗?” 苏洵突然很讨厌赵时说这俩句话,然后便见赵时把筷子递给了他一双,轻飘飘道:“客官不妨尝一尝?”东坡肉的创造者都还没有被贬呢,更不要说红烧肉了,如果苏洵真能找出一个人当场做出红烧肉,赵时就把这桌子撒点盐啃了。 苏洵僵在了那, 然后正不知要如何做时,苏辙微微皱眉问道:“小掌柜,我观此肉,好像不似牛羊?” 苏洵怔了一下,狂喜,当即便皱眉将筷子重重的压在了桌子上:“吾辈读书人,怎能食豕这种贱肉?” “吸溜” 苏轼已经吃了第四筷子了, 赵时摇摇头,并未慌乱,只是朝苏辙拱了一下手:“确实不是牛羊肉,只是,牛肉禁,羊肉贵,百姓便只能吃豕肉,我便想着,若是能将这豕肉做好,岂不是能大大的缓解百姓吃不起肉的苦恼?” 大, 很大, 任欧阳修也想不到,赵时不仅仅面对为什么将此等贱肉端上桌的诘问,一点不慌,而且还拿出了这么一套大话,大到,苏轼都稍微停了一下筷子,想了一下,竟没想出好的说辞。 怎么说? 为什么给我们上这等贱肉?我想要改善一下百姓生活,倒是苏辙微微皱眉,认认真真道:“如若小掌柜说做好豕肉是为了改善百姓的口腹之欲,我能理解,可是你说能缓解百姓吃不起肉的苦恼,我却有些不能理解,伱将豕肉做好了,豕肉不是更贵,更让百姓连豕肉都吃不上吗?怎么会更好呢?” 赵时眯了下眼, 毫无疑问, 他说出这番话来,肯定是为了堵这帮士人知道这是猪肉所以不愿意吃的嘴,却没想到苏辙竟然认认真真的跟他讨论了起来,这倒是让他对苏辙的印象比…… 微微皱眉, 苏轼都吃第九块了, 苏轼的影响好了许多,回答道:“一时来说,确实是的,但是,如果你往长远了想,正因为豕肉是贱肉,饲养的便少,饲养的少,豕肉虽是贱肉,却也没有多少老百姓能买得到,但是,如若做好了,让世人慢慢的不再以豕肉为贱肉,价钱固然可能会提升一些,但是,愿意伺养者是不是就更多了?伺养者变多了,百姓是不是就能更容易买到肉了?” 苏辙眼睛一下子瞪大,然后缓缓点头,看着赵时的目光一变再变,最后甚至作揖:“受教了。” 赵时欣赏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况且,如果豕肉多了,那羊肉是不是就能便宜一些了?”苏辙一颤,甚至不止是苏辙,欧阳修,甚至是苏洵都是一颤,然后几个人便都看向了赵时, 尤其是苏洵,苏洵一咬牙,正要站起来说话,苏辙激动道:“掌柜的……不……兄长大才,辙拜服,真没想到这小小的食物中,竟然也能蕴含如此至理。” “小?这可不小。” 赵时微微摇头,对于苏辙的好感更浓了一些:“要知道,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 轰 如果说之前那段话只是让这几个人对赵时有所改观的话,那么这一句话,就是一下子就把赵时的形象拔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啪,欧阳修甚至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把苏轼的第十一块肉拍的掉回了砂锅,激动道:“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见识,你为何不入学?” “为何要入学?” “入学做官啊!”苏洵竟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桌子对赵时吼道,只是刚吼完…… 砰 店门再次被人一把推开。 ----------- 第四十三章 哎呀,谁来帮赵推官捡一下新发的官服啊! ----------- 砰 杨川一把推开门,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没好气道:“怎么这就开始庆祝了?” 赵时皱眉看他, 他猛的缩了一下脖子,露出一缕讪笑:“我,我没怪您,我,我就是闻到了香味,所以有点急。”然后便看向了赵时身旁的几个人,微微皱眉:“你们怎么坐着跟赵推官说话?” “赵……赵……推官?” 别说苏洵,苏辙,苏轼了,就是欧阳修都怔了一下:“你是推官?” 嗯? 杨川这个人虽然断案时经常断线,但是在断案之外,却又时不时的机灵,只一眼便好像明白了赵时遇到了什么情况,于是…… 转身, 伸手, 一回生二回熟,杨川熟练的只用俩根手指就拎起来身后小厮捧着的盒子,然后轻轻一抛,做作的叫道:“哎呀!” 赵时心肝, 当即便是不详的一颤, 这感觉…… 果然…… “谁来帮我捡一下……”这次杨川连不好意思的咳嗽都没有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封府衙,权知开封府事包拯亲自下令,通判开封府事李士耀亲自检查,左军巡使杨川亲自送来的,独属于正七品的开封府衙推官赵时的,崭新官服啊!” 咔嚓, 赵时好像又听到了自己脚指头戳穿鞋底,扎进地板砖的声音,偏偏…… 效果就是好的离谱。 刷, 刷刷, 刷, 就好像要折断颈椎一般,苏洵,苏辙,欧阳修,甚至,就连恨不能把脑袋塞进砂锅里的苏轼都凶猛的抬头,扭头,看了过来,看的赵时皮肤就好像被针扎一般的疼。 “这……” 赵时正准备解释一二…… 哗啦 苏洵却是好像屁股下面按了弹簧,突然就弹了起来,然后是苏辙,苏轼,甚至是欧阳修都站了起来。 无他, 攻守易行。 他们能瞧不上赵时,赵时亦能瞧不上他们了,甚至…… 更极致, 毕竟,小掌柜跟读书人,虽然读书人明显是站在鄙视链的上方,但是,毕竟都是老百姓,但是,官与民……别说赵时站着,他们也必须得站着,就是站的不够板正,赵时找茬故意呵斥俩句,欧阳修都得附合俩句训的好,否则,他是高官,凭什么得到赵时这个下官的尊敬? 赵时无奈的摇摇头,若不是杨川,他都快要做到最后一步狠赚一笔了,而不像现在,反而不好做了,只能是认认真真的作揖道:“下官开封府衙推官赵时,见过欧阳学士。” 欧阳修还礼,忍不住有些诧异:“听声音,赵推官年纪与子瞻,子由相仿?”赵时笑着点头:“是的,下官今年十七。” “十七?” 欧阳修都咂舌:“十七岁的开封府七品推官?了不得,了不得啊!” 十七岁? 而苏轼,苏辙,苏洵三人就更呆愣了,尤其是苏洵,苏洵那点对赵时的心理优势,顷刻间便荡然无存,只能是小心翼翼作揖道:“末学后进苏洵,见过推官……老爷。” 老爷? 对, 只要你是民,而对方是官,那你不论是多大岁数,多少名气,都要先行礼,并且尊称一声老爷或者相公,当然,绝大多数时候官员也会给这些有名气的或者年龄大的一些优待。 例如此时,赵时仿佛忘了刚才还要给苏洵一些报复的心思,客客气气的还礼道:“先生太客气了,末进读书不精,早就听闻苏洵苏明允文章精炼,天下少有,正想讨教,便隐去了身份,还望先生不要责怪。” 苏洵急忙摆手,善解人意的不得了,然后是苏辙…… 苏辙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却已经是七品京官的赵时,难免有些羡慕嫉妒,然后认认真真的行礼道:“见过推官老爷。” 赵时点点头, 最后看向苏轼, 苏轼跟苏洵恰恰相反,苏洵是有些前倨后恭,苏轼却是前恭而后据,赵时是一個小掌柜时,不见他欺人,赵时是七品推官了,他反而隐隐有一股子要跟你比试一番的敌意:“学生苏轼,见过赵推官。” 赵时自不会跟他比试,甚至,重新认识之后,赵时留都不好留下来了,便只能点点头,然后看着欧阳修道:“冒昧打扰,请欧阳学士不要责怪。” 欧阳修捋短须微笑, 赵时离开, 赵时离开足有三四分钟后,苏洵,苏轼,苏辙才再次落座,这一落座,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到了赵时身上,苏洵丝毫不见之前鄙夷的感叹道:“小小年纪,便能做到开封府推官,京师人杰地灵,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 苏辙也忍不住附合:“十七岁啊!我今年十八还在治学,对方却已经能造福一方了。” “这有什么?” 苏轼不屑的撇撇嘴:“待得明年你我高中,他是做到七品,伱我却是从七品做起。” 欧阳修不想打击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今开封府事是包拯,而包拯此人最正直不过,他若能在包拯手下做到七品,那么换到其他官员那里,说不得四品,五品也能做的。” 四品, 五品? 苏辙羡慕,苏轼沉默,唯有苏洵正要说话,欧阳修又忍不住呢喃道:“这炒菜本来就贵,如今这做菜的又变成了七品推官,这得多少钱啊?” 就这一句呢喃, 便将苏家三父子唯一还想说句话的苏洵也干沉默了,满脑袋就回荡着三个字:多少钱? “多少钱?” 李令时自然也看到了形势突变,便有些拿不准怎么办,侧头问走过来的赵时,赵时犹豫了一下:“倒也没必要刻意避嫌,还是以咱们定下的价收就行。”说罢,多多少少有些责怪杨川,如果不是杨川突然闯进来,他说不得就能多赚一些。 杨川不知赵时为什么生气,却不妨碍他讪笑:“嘿嘿,嘿嘿,我是来给你送官服的。” 赵时这才想起官服,因为他这个官升的快,之前一直没有官服穿,实话实说,还真有些期待,便让小厮把盒子拿来,拿来一看,里面竟然还不止一套,杨川便在旁边羡慕道:“推官是文官,文官有婚丧嫁娶的服装,上朝的服装,日常穿戴的服装,还有……而且你是七品官,可以穿绿色官服。” 绿色? 赵时瞳孔不易察觉的一颤,绿色其实是个好颜色,只是莫名有些被污名化了,然后继续听杨川讲诉,杨川语气也越发羡慕:“而且,你如果愿意,还能去领一套甲胄。” “甲胄?” 赵时微微皱眉,杨川不知赵时在想些什么,继续羡慕道:“是啊!文官能领甲胄,武将反而日常不能着甲,只能战时才找机会好好摸上一摸。” 大宋啊! 赵时摇摇头,若是可以选择,他其实更想去盛唐或者强汉看一看,当然,如果真可以选择,赵时更大概率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现代。 “换上看看?” 赵时还没如何,李令时反而已经把盒子里的官服都拿出来在赵时身上比划,赵时想了一下,便也没有拒绝,便也有些期待的带着一帮人去了后院,浑然没有注意到…… 厨房里, 三娘,四娘正在脑袋挨着脑袋的偷看,四娘激动道:“哎呀,没想到小郎君竟然还是官?” 三娘也有些诧异,毕竟赵时看着着实年轻,却没想已经是官员,而且是七品京官,不过,她小嘴一瞥,没好气道:“等着吧!阿爹最讨厌当官的,他是当官的,阿爹肯定会半夜掐死他的。” 四娘狠狠一颤,竟有些担心:“那,那怎么办?” 三娘便幽幽的看着她:“你不觉的,你应该站在阿爹这一边吗?” ------------ 第四十四章 欧阳修:快跑!!! ------------ “好看。” 后院里, 赵时在李令时一声声的好看声里迷失了自己,足足换了三四套,最后才穿着一套淡绿色的常服,摊在地上摆手:“好看也不换了。” “但是……真的好看啊!” 李令时扭头看向杨川,杨川怔了一下,急忙拍手道:“确实好看。”赵时便斜倚在台阶上,懒散的摆了摆手道:“别以为我没听说过吾与徐公孰美的故事。” “可是,真的好看啊!” 李令时有些惊艳的看着斜倚在台阶上的赵时,不仅仅是她,狄咏在院墙上长舒一口气,种世权等人在桃树后小声议论:“大宋这么多官员,我觉得官人是穿官服最好看的。” “就是长相……” “像,太像了。” “我保证……”李令时突然皱眉,走过去替赵时把有些折进去的衣领整理了一下,然后满意道:“就凭你这一身衣服,你就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去烟花之地也肯定不用花钱。” “去。” 赵时没好气的拂了一下手,然后正要起身把这官服换下来,便见苏辙小心翼翼的走进后院,看到身穿官服的赵时,眼底多多少少是闪过一些羡慕,道:“赵推官,我们吃完了,就要走了。” “好。” 赵时立马起身,看了一眼李令时,然后也顾不得换下官服,便径直走回前堂,看到苏洵在柜台旁等着,便点点头,走向了站在门口的欧阳修与苏轼,欧阳修虽然眼神有些不好使,却也感觉穿上官服的赵时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忍不住有些感叹:“我记得,现在的权知开封府事是包拯吧?” “是。” “你能在包拯麾下混到七品推官,显然是有真本事的。” 赵时抿了一下唇,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包拯的学生,便笑道:“只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 欧阳修摇摇头,换到别人手底下做官或许还有可能,换到包拯手底下,你没点真本事,你就是他二大爷,他也得给伱赶回老家种田去,欧阳修难免便起了一些爱才之心:“你学的是那部书?” 赵时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道:“学生未曾精学,只是粗读,因为包知府前些时日遇了个案子,学生侥幸破获,便被包知府特招进了开封府衙。” 特招? 欧阳修疑惑了一下, 北宋可没有特招这一说,况且,即使有特招,以包拯的官位,撑死撑死也就能招一個捕快或者捕头的小吏员,哪能特招七品官,而且还不是恩荫那种寄禄官,开封府衙推官可是实打实的四五号人物。 还是有真本事,又谦虚。 只可惜…… “粗读书可不行啊!”欧阳修宁愿相信自己跟自己外甥女有私情,也不愿相信包拯会徇私,所以,赵时说他粗读书,却又被包拯升为七品推官,他便肯定有真本事,也就更有些爱才:“你已经有能让那包黑……包拯看重的才能了,如果能再多读一些书,而且,你还年轻,绝对能让你的仕途走的更加顺畅。” “多谢欧阳公,学生一定会加倍读书。” 赵时毫不犹豫的道谢,不为别的,就为了以后别人骂他,他也能听得懂,他也会在近期多读书,欧阳修便更喜欢赵时这个年轻人,捋须道:“好好好,别看那包黑心天天喊着做实事,做实事远胜死读书,但是实际上他自己却是一个爱读书的人,所以,你别被他影响了,你如果想读书,明日我便让人给你送一些过来。” 送一些过来? 苏轼都忍不住微微侧目,他倒是不屑于这些书,这些书肯定是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书,但是,欧阳文宗送的书却意义非凡,即使是他,也还没有机会得到赠书,便难免有些羡慕,赵时自是喜悦,认认真真的行礼道:“那学生就多谢欧阳公了。” “好好好。” 欧阳修便笑的更加开心了,好像啐了包拯一脸唾沫一样开心,然后几个人便继续在门口闲谈。 突然就听到…… “怎么,这么贵~~~” 苏洵虽然明显是想要控制一下,却显然没有控制住,反而因为有过控制的想法,导致最后一个贵字,更是挨了一刀还没死的公鸡一样,拖了老长的音,然后在众人看过来时,急急忙忙付了钱,走过来笑道:“赵推官这店铺虽然是小了一些,却胜在菜肴精美,物超所值,我一定还会,还会再来的。” “这就好。” 赵时扭头看了一眼李令时,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做道别:“那我就期待您的下次光临了。” 苏洵磨了下牙,讪笑道:“好好。”然后便逃也似的走了,只是走出好几十米才忍不住骂了一声:“睚眦必报,绝对是故意宰客。” “宰客?” 欧阳修眼睛虽然不好使了,耳朵却很灵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句谩骂,顿时停下了脚步…… 苏洵有些犹豫, “或,或许也不是宰客,毕竟人家做的确实好吃。” 只是, 他这句话明显有些说完了,就是他犹豫那一会,欧阳修已经毫不犹豫的转身又往食仙居走去,显然是要去替苏洵讨回公道,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既然赵时年纪轻轻能被包拯看中,那整体的性格方面应该没问题,他有些不忍见赵时走了弯路。 苏洵三人不知,还很感动,只是感动了一会,苏洵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吼道:“拦一下欧阳公。”欧阳修年龄大,资历老,还是官自然不怕,但是,他们父子三人却是白身,而且明年就要参加科考,自然不想惹出事来,否则,苏洵也不会乖乖付钱。 苏辙最先反应过来,然后是苏轼,最后就连苏洵都一块跑着起来,只是…… 追着, 追着, 他们便看到…… 欧阳修一开始的器宇轩昂,龙行虎步,杀气腾腾的走着,只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然后慢着慢着,竟然缩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只敢偷偷的露出一个眼睛看, 然后看着看着……猛的一颤。 “官,官家?” 欧阳修眼珠子都差点直接飞出去,毕竟赵时这会在明处,他在暗处,他眯着一只眼睛又比俩只眼睛看的清楚一些,只是这看清楚,还不如看不清楚。 欧阳修如果不是死死扣着墙壁的缝隙,他相信他已经瘫成一滩烂泥的瘫在地上了, 只是…… 官家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开店? 而且为什么要装年轻人? 为什么声音还听着好像真的年轻了许多? 苏洵父子三人终于追了过来,解释道:“欧……欧阳公,或……或许这家店铺,就是收的这么贵。”那也不能这么贵啊!苏洵说着说着就又有些咬牙切齿,却没想到,欧阳修反而一下子跳了起来,认认真真道:“相信老夫,别说贵了,就是拿命换,你们吃这一顿也不亏。” 说罢! 也不解释, 他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速度之快,甚至一度让苏轼都产生了幻觉,只感觉一眨眼,人就没了,然后就听到欧阳修边跑,好像还边“吓死老夫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官家?”“我好像还骂了他?”之类的话, 欧阳修一路跑回了家,跑回家甚至还在卧房里呆坐了良久,只是坐着坐着,他突然微微皱眉:“不对啊!官家深夜出宫便罢了,又怎可与民争利?” “不行。” “明日我要上书好好的提醒一番。” 而就在欧阳修不仅仅缓过来,甚至还想主动搞事的时候,一直就从不太敢太靠近食仙居的外围,便一直跟来的足有七八十道人影, 各自分散, 进入了几乎东京城内,每一家深宅大院。 ----------- 第四十五章 后背中了三刀,自杀身亡? ----------- 贾昌朝府邸…… 贾昌朝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欧阳永叔活着回到了自己府邸?你确定是活着回到自己的府邸?” “是。” 仆从头也不抬,木偶般的继续讲诉:“欧阳修出了哪一家小店,便一路狂奔,一直狂奔回了自己的府邸,然后足有一炷香时间也没有再出来,也没有人再追去,小人这才回来禀报。” 贾昌朝便起身踱步…… 官家为何放过了他? 贾昌朝自从那日见到包拯夜闯宫,他便知道,肯定会有大事发生,尤其是后半夜皇帝出宫,更是让他完全确认,肯定有大事发生,但是,正当他准备好好的查察一番的时候,就被张茂则告知,不能查。 不能查? 为什么不能查? 不说清楚, 那不说清楚,又怎么能让别人不继续查? 当然, 毕竟是张茂则亲自露面说不能查,张茂则是皇帝的近侍,他出面,就跟皇帝出面差不多,所以,不约而同的,几乎所有人都换了另外一种更隐蔽,更小心,更安全,甚至是完全不去接触,就靠着在漩涡外,看那可能会有的那一点点波澜,去判断,去猜测漩涡的方向,大小,流速,如此一来,速度怎么可能快? 甚至, 就连第一时间获知消息的贾昌朝,到现在,也不过是确定了皇帝好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至于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东西还是人,是人的话是男是女,他都一概不知,而就在这种情况下…… 欧阳修进去了, 他不但进去了, 他还毫发无损的出来了,不但毫发无损活着出来了,还活生生的回到自己府邸,官家也没有追责。 所以…… 这到底是不让查?还是…… 嘎吱, 嘎吱, 嘎吱 贾昌朝无意识的便在原地踏步,就踩着一块嘎吱嘎吱作响的翘起来的木板,总不能是欧阳修进去是进去了一趟,却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怎么可能?况且,他如果什么也没有看到,为什么会被吓的一路跑回家? 贾昌朝眉头紧锁, 从官家一开始的反应来说,他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任何人参与这件事,但是从欧阳修毫发无损的出来这件事来说,官家却又好像不是很在乎被别人看到,甚至是接触到,这又是为什么? 仆从头也不抬,死死盯着贾昌朝脚底下那块翘起来的木板,一直听它吱吱呀呀的响了得有大半个时辰,然后才听到:“明日你让,不不不,不能直说,你就暗示贾圭,贾田,贾青他们几个,就说开封府四街有一家不错的食肆,让他们有事没事可以去尝一尝。” “是。” 终于结束了, 仆从急忙起身,就要跑,却见贾昌朝突然又抬起了手道:“等一下。”仆从猛的便颤了一下,幸而这次贾昌朝没有再让他多等,只是叫住他,眯了一下眼睛,便继续道:“不急着让贾圭,贾田,贾青他们几个去,你还是先想办法去更隐蔽的暗示我的那些学生们,让他们先去。” “是。” 仆从急忙答应,头也不回的就跑。 嗯? 贾昌朝眯了一下眼睛,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然后便继续下意识的吱呀吱呀的踩着那块翘起来的木板,琢磨起了官家用意,其实…… 不仅仅是这次前后矛盾,就是哪天官家让张茂则传来:“不许查,否则,朕也不是不杀人。”的旨意,也给人一种欲说还休,欲擒故纵的感觉。 毕竟, 如果伱真不想让人查,真不想让人知道,那你就偷偷藏起来啊!又不费劲,你不说就连我也只是好奇,但是,你偏偏不,你不仅仅不,你还大张旗鼓的,宗正寺,皇城司,开封府衙,甚至就连就远在京城之外的庞籍,司马光那里,你都恨不能说上一句:“不许查。” 这個是什么意思? 这就好像官家是偷了一个梦寐以求的东西,既不敢昭告天下让人知道,却又跃跃欲试的想要炫耀炫耀,总之…… 就很怪。 吱呀吱呀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贾昌朝目光幽幽看向食仙居…… “我?” 赵时指着自己,然后多多少少有些愤怒:“你这是强词夺理。”李令时慌了一下,却只一下,然后便继续理直气壮道:“不然呢?不是你说按既定的价格的收,那既定的价格不就是你说本来就贵的基础上,再狠赚一笔吗?” “那也不能要十……十……”赵时都憋了一会才蹦出来:“十两”俩个字,然后,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苏洵走的时候,就好像被割了一个腰子一样的难受:“十两啊!你知道十两是什么概念吗?十两够一家三口省吃俭用大半年了。” “那又怎么样?” 李令时还在强词夺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他们做菜不仅仅用了俩大块糖冰,糖冰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还用了整整一瓶的天醇酒,再说了,你是七品开封府推官,一个七品京官给他们下厨,别说十两了,就是二十两我都敢要。” “敢要?你敢要人家就愿意给吗?人家即使这次愿意给了,下次呢?下次人家还来吗?” “这……” 李令时僵住,她本就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只是觉得苏洵一开始小看了赵时,她便想着也吓唬对方一次,谁能想到对方真的愿意给,这样反而一下子让她坐了蜡:“那,那我想办法给他们还回去?” 赵时摇摇头:“倒也没必要,不过既然已经收了三道菜十两银子的天价,那咱们也就不能再降价了。” “不降价?” 李令时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不降价,谁来啊?喝西北风啊?矾楼也没这么贵。” 那也不能降价。 赵时眯着眼,整个人变的奸商气息满满:“不就是让人觉得三道菜十两银子物超所值而已吗?我做不到菜肴上的再升级,还做不到让人觉得物超所值吗?” 李令时愣住:“这,这可以吗?”然后她犹豫了一下,正要再提自己想到的那个好主意时…… 啪唧 三娘平平的就从厨房里pia在了地砖上,然后咬牙骂了俩声四娘,就爬起来钻回去报仇,然后毫无意外的就又被推了出来,最后才战战兢兢的看着,看过来的赵时与李令时,主要是赵时道:“官,官人,天晚了,我,我们想回家。” 那回去啊? 赵时有些疑惑,然后便暗暗咬了一下牙,别让我知道究竟是狄咏还是种世权专门吓唬小娘子,把人家吓成这样,否则……然后不得不更友善道:“我说了,你们不是卖身给我,不是奴仆,所以,你们只要每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啊!” 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偷偷的看了赵时一眼,急忙福身道:“谢谢官人。”说罢就要走,赵时便顺嘴问了一句:“对了,你们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如果没有,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三娘一怔, 好像是有些警觉,不过偷偷看了赵时俩眼,觉的赵时好像不是有什么坏心思,便低声道:“谢,谢谢官人关心,我们家里就我们姐妹三人。” “那你们父母呢?” “父母?” 三娘又偷看了一眼赵时,这才小声回答道:“我们父母都饿死了。” “不对啊!” 赵时还没说什么,四娘在厨房门口,突然探出个脑袋,疑惑道:“阿爹不是后背中了三刀,自杀身亡吗?” ------------- 第四十六章 你,俩杯酒就醉 ------------- 嘎吱 赵时好像听到了三娘后槽牙摩擦的声音,然后问向四娘:“背后中了三刀,自杀?” 四娘嗖一下缩回了脑袋, 这就让三娘更气了,你有本事你就出来说话啊!要不你就不要说话,然后看赵时看过来,她咬了下牙,认认真真解释道:“官人,我知道这件事是离奇了一些些,但是,我们阿爹真的是后背中了三刀,然后自杀身亡的。” 赵时摇摇头:“我不是怀疑你们,就是出于一个掌柜的跟推官的职责询问一下,很正常吧。” “很,很正常。” 三娘紧张的一直低着头,然后便听赵时问道:“你父亲叫什么?” “公……公孙胜。” “什么时候死的?” “三,三,不,四年前。” “确定是自杀?” “确定。” 赵时便不问了,他之所以有些想法,便只是因为四娘脱口而出宫中二字,而宫中自己恰恰好听张茂则说最近出了些怪事,而公孙胜死于三四年前,应该跟宫中怪事无关,而且,三娘的警惕心很强,贸然问太多反而不好,赵时便只最后问了一句:“所以你们叫公孙二娘,公孙三娘,公孙四娘?” “嗯!” 三娘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时,好像猜到他好奇什么,主动解释道:“原本是叫大娘,二娘,三娘的,只是后来知道有个唐朝的舞剑娘子叫公孙大娘,所以,我们就从二娘开始排了。” 赵时静静的听完,然后晒然一笑:“行了,伱们可以回去了,记得明天早些来。” “好好。” “谢谢官人。” 四娘也跑出来福了一身,然后姐妹三人便离开了,赵时让开封府小厮提灯笼送了一下,然后杨川错过来道:“你怀疑她们杀了自己的父亲?” 赵时一颤, 好一个父慈女孝,然后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走?” 杨川脸上刀疤蠕动了一下,可怜兮兮道:“我想蹭一顿饭,而且你把给我提灯笼的小厮征用了,我一时走不了,而且,你还准备庆祝自己升官吗?” 赵时一愣, 他都有些忘了这事,倒是李令时突然有些激动道:“庆祝啊!为什么不庆祝。”然后便去张罗,赵时一时间有些无事可做,便走到其中一张桌子旁坐下喝茶,杨川凑了过来:“后背中三刀自杀怎么可能?” “而且……” “为什么是三刀?” 赵时幽幽看着他:“为什么?”杨川学着赵时摸了摸下巴,目光悠远道:“别忘了,她们是三姐妹。” “而且……” “真的没有公孙大娘这個人吗?” 赵时抿了一口茶:“嗯,很棒的猜想。”然后撸起袖子便往厨房走,连同之前剩下的红烧肉,糖醋小排,凉拌荪菜,赵时又做了俩道小菜,加上李令时派人估回来的三瓶酒,一时间……宾主尽欢。 第二日…… 赵时捂着头起床, 固然一开始他还绷着,但是,一杯酒下肚,他便也有些开怀了起来,毕竟无论如何,都是升官,都值得高兴,只是…… “这后遗症有些严重。” 赵时一把推开身上少说三床被子,也不知道谁这么的好心,然后按着宿醉的脑袋,呼唤道:“门外有人吗?给我弄一杯水来。” “是。” 狄咏推门而入,递给了赵时一杯温水,赵时一边喝水,一边问道:“对了,昨日让你们做的事情做了吗?” 狄咏一愣, 然后才想起来赵时是问什么,有些无奈道:“做了,只是那个赵乓好像已经被人打了,所以,卑职就只是趁他不注意,踹了几脚。” “被打了?” 赵时不禁有些好奇:“被谁打了?”然后又疲惫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被人打了,那你踹几脚也就够了。”然后继续问道:“那耶律中保呢?耶律中保昨天晚上有消息传来吗?” “有。” 狄咏点点头,这次凝重了一些,然后将一封信递给赵时,趁着赵时打开信的间隙,解释道:“昨夜您俩杯酒就醉过去之后……” 咔嚓 赵时攥了一下信封,然后点头道:“继续。”狄咏便继续道:“您俩杯酒醉过去之后,便有一名打更人来了,来了之后扔下了这封信。” “确定是打更人?” 赵时打开信看了一眼,无奈合上,然后便起床穿衣服,狄咏在旁边点头继续讲诉,只是不知怎么,讲着,讲着,便有些眼角泛光,尤其是看到赵时自己套上了袍服,更是不忍的扭头…… 官人…… 实在是太知民间疾苦了,毕竟,哪怕是自己,自己在家的时候都会有侍女服侍穿衣,而官人,却是……自己笨手笨脚的穿衣,还穿错了好几次…… 赵时有些被狄咏盯的难受,好不容易穿好官服,便直接走出了院子,去瞧李令时的门:“起了吗?” “起了。” 李令时在他后面回答,然后跳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俩杯酒就……”赵时急忙把信塞到她的怀里:“帮我翻译一下。” “嗯?” 李令时有些疑惑,不过打开信看了一眼后就不奇怪了:“我舅父的信?竟然还是用契丹文跟西夏文混合写?你确定只是让他去找石雕了?” 赵时无奈的点点头,不排除他想岔了的可能性:“信里写了什么?” “他说他找到了石雕。”李令时辨认了几眼,继续道:“然后不便回来,便都放在了开封府狱前面的那个沟渠里,让你抽时间去取。” “好。” 赵时难得的有些激动的挥了一下拳头,李令时诧异道:“你不会真的只是想要石雕吧?” “是啊!” 赵时回答,李令时却不信,一把将信拍回赵时的胸口:“爱说不说。”然后便要进屋,赵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紧时间问道:“对了,你昨天晚上说你有个主意,什么……” 话还没说完, “官,官人……” 三娘四娘却是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您,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有人抢桌子都抢的打起来了。” 啊? 赵时茫然,他都已经做好了食仙居赔个一俩个月的准备了:“你没跟他们说咱们这里饭菜死贵,死贵的?” “说了啊!” 三娘离奇,四娘苦恼的嘟嘟嘴:“然后他们就打的更狠了。” ----------- 第四十七章 苏轼:他不仅没有宰客,还打了折? ----------- “更狠了?” 李令时搭着赵时肩膀,难以置信的问道,三娘,四娘偷偷撇嘴,嫌弃李令时没有一点点女子应有的矜持,然后齐齐点头道:“嗯,他们……” 话还没说完…… 砰 一条凳子便打着旋的砸在墙上,四分五裂,赵时微微皱眉:“你们确定他们不是假借抢座,实际闹事吗?” 李令时也附和道:“是啊!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么贵的价格,怎么还会发生争抢座位这种事?” 苏轼…… 也不相信。 是的。 苏轼又来了,而且还是早早就爬起来了。 无他, 我吃不起, 我还不能闻闻味儿吗? 当然,这个事苏洵是不知道的,苏洵昨天晚上回去足足骂了赵时俩个时辰的奸商,然后在好不容易睡都睡下了之后,还爬起来一蹴而就写了篇文采飞扬的《论商贾之道》来抨击这种丑恶行为。 当然, 苏轼虽然又来了,还是瞒着自己父亲的又来了,却并不代表他就觉得赵时做得对,赵时没有宰他们父子三人,他就是纯纯的嘴馋,就是想来闻闻味儿。 只是, 苏轼以为这么贵应该除了自己没有人再来,却见…… 昨夜还干干净净的小巷子,今天却是塞了足足有十七八辆豪华马车,每一辆马车还配了一俩名仆人,苏轼那理直气壮的步伐,一下子便有些没那么理直气壮了起来, 好吧! 苏轼承认,他也抱有私心,他认为赵时这么宰客是不会再有人来的,所以就想着如果今天闻味儿闻的实在是忍不住,他就厚着脸皮,仗着赵时宰客在先,死皮赖脸也要讨赵时几口吃的。 却没想到…… “难道……十两银子三盘菜,不是宰客?”苏轼小心翼翼的往里走, 刚走到大门不远处, 砰 便见店里飞出一个凳子,然后一名穿金戴银的青年,指着一名富贵青年骂道:“文齐贤,汝如果再敢与某抢这座位,你信不信某把这胡凳砸你脑袋上?” “砸啊!”富贵青年头也不抬:“富绍京,你今天就是砸死爷爷,爷爷也肯定不会挪半步,今日就是死,爷爷也要死在这食肆大堂里。” “你以为我不敢?” “来啊!” 苏轼看着这一幕, 嘴巴…… 一点点, 一点点的张大:“你,伱们难道不知道这食肆要价贵的离谱吗?还是说,这食肆降价了,就是专宰我们父子三人?” “专宰你们父子三人?” 身旁有人搭话,是一個一身华服的华贵青年,哪怕是他,脸上也有藏也藏不住的肉痛,低声道:“我虽不知道这掌柜的有没有专宰你们父子三人,不过,这食肆的价格确确实实是够离谱的。” “那,那你们还抢?” 苏轼正要扭头跟搭话的华贵青年问明白,就见那华贵青年一直眼巴巴的盯着另一个华贵青年,然后在另一个华贵青年屁股抬起的一刹那…… 嗖 他便窜了出去, 速度之快, 犹如电光火石一般,紧接而来的便是…… “刘琢,汝不当人子,某只是臀部略痒,抬起来挠挠而已。” “那我管不着,你臀部只要离开椅面,那就是让开了座位,既然你让开了座位,那我就能抢。”苏轼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一脸肉疼的华贵青年,这会却是已经厚颜无耻到,死也要占下一个座位。 疯, 疯了吗? 苏轼愕然,然后,不知为何,愕然之余竟也松了口气。 毕竟, 十两银子三盘菜,贵是贵了一些,却起码……赵时没宰客,尤其没有宰他们父子三人,赵时还是那个无论人品还是样貌,都是自己生平仅见的七品开封府推官,这样的人, 才配做自己的对手。 当然, 如果能作为对手的同时,能再赏自己几口吃的就更好了。 苏轼整个人都显得松懈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候,赵时也出来了。 赵时一出来,吵闹的店面便为之一静,倒不是他们知道赵时是皇帝的核心,只是赵时毕竟是从后院出来的,而且穿着淡绿色的官服,淡绿色的官服虽然不足以让这些华贵公子惊讶,却到底还是给了三分面子。 然后齐刷刷的,每一个人都带着八分探究的看了过来。 别说, 还挺让人紧张,赵时都也不禁被这群非富即贵的衙内看得皮肉一紧,更不要说三娘四娘了,她们早就在一群人看过来时缩了一下,然后钻进了厨房,再不敢出来,倒是李令时,李令时搭着赵时的肩膀,多多少少沾着点离经叛道:“你们都是来吃饭的吗?” “当然。” 文齐贤打开了扇子,用细致的纤毫必揪的目光打量着李令时, 嗯, 容貌气质俱佳, 生平仅见, 只是…… 文齐贤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李令时自自然然搭在赵时肩膀上的手,却又微微皱眉,只是,若是官家喜欢的女子,大概不能如此吧? 李令时踮了踮脚, 她个子矮,其实这么搭着赵时的肩膀让她很别扭,但是,她就喜欢搭着,搭着好像能让她更有自信,挑眉道:“十两银子三盘菜,你们确定你们是来吃饭的?” 文齐贤探究的目光微微一凝, 富绍京稳坐的一旁的身躯轻轻一抖, 甚至, 就连一些没有抢到桌位的华贵公子都是稍稍一颤,扶住的身旁的柱子,显得有些肉疼。 没错, 他们都是当朝重臣的亲属,甚至是直系子孙,但是…… 还是肉疼。 李令时却继续道:“你们确定,一盘凉拌荪菜便要五贯,没问题吗?” 五,五贯? 苏轼在门外狠狠颤了一下,现在不仅仅不觉得赵时是专宰他们父子三人,甚至还生出了他会不会少收了许多的念头,更不要说屋里的众多衙内,他们都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李令时又继续道:“糖醋小排一盘,十五贯,也没问题?” “多,多少?” 文齐贤打死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吃饭,竟然会因为饭菜的价格而声音发颤,但是,他就是声音发颤了,而且颤的非常厉害:我,我父亲一年的俸禄竟然还吃不起一年的饭? “十五贯。” 李令时便专门看着文齐贤强调了一下,然后看向赵时,赵时继续面无表情充当被人放手的支架,李令时便继续道:“还有红烧肉,红烧肉一罐……嗯”哪怕是李令时,也不由的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伸出俩根手指道:“二,二十贯。” 二……二十贯? 苏轼扭头就抱住了柱子,因为如果不抱着点什么东西,他真的会怀疑自己会不会一屁股坐在地上,二十贯,哪怕是以朝廷省陌的一贯七百七十文钱算,那也是足足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一罐红烧肉跟十两银子三盘菜包括红烧肉,这那个贵,那个便宜不是一目了然吗? 宰客? 苏轼摇摇头,甚至伸出了几分愧疚之意,这分明是把手都快打折了啊! 这价格, 这些衙内们终于也有些扛不住了,有几个忍不住质问:“凭什么?这些菜就是龙肝凤胆,也不能这么贵吧!” “嫌贵?” 李令时抬着小脑袋,脸上带着某种让人恨不能冲上去就邦邦给俩拳的得意:“你嫌贵,我还嫌贵呢!嫌贵你们可以不吃啊!走啊!又没有人拦着你们。” 是啊! 你嫌贵, 你走啊! 又没有拦着你们, 但是…… 仅一秒, 文齐贤便一咬牙:“我,我要一个糖醋小排。” 富绍京看他一眼,肉疼的摸了摸腰包,声音却很大:“那就给我来一份红烧肉,正好想了肉,塞赛牙缝。” “那……”刘琢看了眼富绍京,一咬牙道:“那,那也给我这杯茶添点水吧!” 苏轼眼睛一下子瞪大, 都, 疯了吗? 还是说,是我这个外地青年太没见识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高的价格还有人买?难道东京城的衙内们,都已经富裕到这种程度了吗?苏轼不由就看向了赵时,竟有几分羡慕嫉妒恨。 赵推官刹那间便能赚这么多钱,肯定乐疯了吧! 未必。 赵时眯了眯眼,看向李令时,李令时也在看他,然后小眉毛微微皱起,嘴唇红润润的无声吐出俩个字:“诡异。” 是的! 诡异, 很诡异。 ------------ 第四十八章 赵时:子瞻,你别这样! ------------ “怎么办?” 李令时蹲在厨房的一角,拽着赵时的官服下裾询问,赵时按了按幞头,跟着蹲下,摇头道:“别理他们,一会你出去就跟他们说,就说食仙居还未开业,厨师也要去上值,没空做菜,让他们以后再……” “其实……” 二娘一直都好像游离在外,处于一个独立的世界,这会却是突然开口道:“其实,郎君若是要去上值,我也能做?” “你?” 赵时抬头,多少有些难以置信:“你不会已经学会了吧?” “嗯。” 二娘认真的点头:“郎君做菜没有避着我,我就厚着脸皮认认真真的看了,然后我虽然还没办法做到像郎君那么熟练,但是,如果只是做出郎君八九成的味道,我想,我应该可以。” 应该? 赵时幽幽的看着她,这就是天才吗?然后正要拒绝,李令时突然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道:“我想开业?” “嗯?” 赵时扭头看她,不急着反驳,李令时便解释道:“我知道情况好像有些诡异,但是,你不做了,还能当官领俸禄,我却没了钱银来源,况且,他们既然敢来,敢掏钱,咱们为什么不敢赚?” 赵时微微皱眉, 他还是有些迟疑,不过……看了看李令时,赵时还是按着幞头起身道:“开可以,只是我有三点要求。” “一,” 也不迟疑,赵时直接就道:“无论有多少人愿意出更多的银钱,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去驱赶没准备走的客人。” 这…… 李令时犹豫了一下,毕竟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如果不进行一些限制,他们很有可能会叫一盘菜就厚着脸皮坐到赵时下值,不过,赵时已经做了一些退步,她便也点头道:“我知道了。” “二,” 赵时这才看向二娘,认真道:“咱们已经赚了许多不属于菜肴的钱,所以,我不管伱有多想做菜,我都希望你能够认真对待,而不是敷衍了事。” 二娘认真,甚至认真到有些吓人,双目空洞洞的看着赵时的说:“我阿爹说过,每一道菜都是厨子的生命,如果我有一道菜敷衍了事,您都可以杀了我。” 倒, 倒也不用这么认真吧! 赵时有些无奈,甚至都有些不敢跟她提要求了,只能是看这李令时道:“最后,你不能再涨价了。” “为什么?” 李令时别的都能接受,就是这个有些不能接受了,毕竟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还是能榨出油水的,不过看到赵时认真的脸,她还是乖乖点头道:“我不主动提,好吧!” 赵时这才勉强满意,然后正要去上值,突然问道:“对了,你昨天说的那个主意是什么?” 固然突然, 李令时还是忍住了,或者说她可能自己都忘了,不过看赵时好像很在意这個,她还是没办法道:“等晚上吧!等你晚上下值回来,我做给你看。”如此,赵时这才好像彻底安顿好了家里,正要去上值, “从这走。” 李令时双手拽着他后腰把他拉了回来,从厨房一个小后门退了出去,赵时刚出去便看到…… 一个人, 撅着屁股, 正在努力的把鼻子往厨房的窗户边凑,一边凑,还一边嘀咕:“怎么还没有香味传出来?” “苏……苏轼?” 赵时一愣,竟有一种偶像破灭的感觉,反而苏轼好像没什么不好意思,只是站起来的动作慌了些,头发乱了些,作揖时动作僵硬了一些:“赵,赵推官,去,去上值吗?” “是。” 赵时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应,才不会让场面更尴尬,最后还是平和的问道:“子瞻既然想吃红烧肉,为何不入店去?” “这……” 苏轼猛咽口水,显然很想吃,不过最后还是苦笑道:“我,我买不起。”然后生怕赵时误会,解释道:“当然,我不是嫌弃你卖的贵,我已经看到了,你卖的再贵,都有人买,我就是自己囊中羞涩,不怪你,不怪你。” 啪 赵时在心里狠狠的扇……摸?弹了李令时一巴掌。 你看看你, 你都把东坡先生逼成什么样了? 赵时狠狠的在心里谴责着李令时,然后便作揖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去上值了。”说着便要走,没办法,我都不忍看, 却不曾想, 苏轼犹豫了一下,竟然又追了上来,小心翼翼,别有用心道:“我观推官店内好像女眷居多啊!” “嗯?” 赵时扭头看他,你不会是要…… 不要啊! 子瞻, 不要这样啊! 苏轼才不管赵时怎么想,只是略微尴尬了那么一下,便还是干脆利落道:“推官,你看这样可否?我这些时日正好无事,你店内女眷居多,不太适合抛头露面,如此,不妨便让我帮忙,我不用钱。” 赵时嘴角微微抽搐, 你知道吗? 如果我答应了让你做店小二被后世你那些粉丝知道了,我会被喷成什么样子吗?:“好,你要做多久?” 苏轼一愣, 没想到赵时这么好说话,然后急忙道:“我做到明年科举前都没有问题。” “你就不怕考砸了?” 赵时这倒是真有些不愿了,毕竟苏轼,苏辙还有曾巩等人那一榜,几乎就是北宋最强一榜,赵时还是蛮想看这场龙虎斗的,苏轼却很自信:“不可能,别说只是店里帮帮忙,就是蹉跎大半年,我明年也必定能高中状元。” “哦?” 赵时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苏轼一怔,不免就有了点气:“而且,如若到那时,推官还是七品官的话,那说不准我还能当一当你的上官。” 赵时一愣, 有志气, 然后正准备坑坑他,不过想了一下还是放弃,只是鼓励了一声:“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然后便打发苏轼回去找李令时商量,然后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狄咏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看着苏轼的背影感叹道:“这倒是个聪明人。” “哦?” 赵时有些诧异,狄咏解释道:“卑职已经查清楚了,店里那些人绝对就是各个朝中重臣的衙内,所以卑职才会说,这个苏轼倒是一个聪明人,且不论您的身份,就是店里那些人的身份,他只要接触到了,那么即使明年他考场失利,他将来在官场也肯定会大有可为。” 相信我, 他就是为了一口肉, 赵时摇摇头,没有纠正想多了的狄咏,只是皱眉问道:“确定都是朝中重臣的衙内?” “官人不信?” 不是不信, 就是…… 如果是,赵祯为何不管?如果赵祯不管,那么任由他们这样一点点的试探过来,自己真的很有可能会被皇袍加身,毕竟皇帝无子,毕竟…… 谁都有个沉没成本。 别的暂且不说, 就是这些衙内们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而花出去的菜钱,等他们真正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为了不被白拿,就真的会心甘情愿的看着自己赚够了钱,海岛密林的一钻? 赵时叹了口气, 看来, 真的很有必要入宫再见那位一下了,最起码要确定他,或者说明自己的态度,否则,有些事就真的不是皇帝或者某一个人能够掌握的了。 想着想着, 赵时走到了开封府衙门口,开封府衙的捕快真要跟他打招呼,他转了个弯,就到了开封府衙后面的开封府狱,然后狱卒们正要跟他作揖,他又绕了个弯,最后来到了开封府狱后面的一处不起眼的屋子。 进入屋子, 赵时便看到了一个向下的台阶,然后顺着台阶往下走了大概二三十步,便进入了地下沟渠,沟渠阴暗,潮湿,难闻,赵时却莫名有些兴奋,脚步更是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在七八百步后,看到了, 二十余个石雕。 ------------ 第四十九章 石雕,包拯,朝堂秘事 ------------ 不是, 不是, 还不是? 赵时固然已经做好了十之八九都不是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看到一个个石雕都是平平无奇之后,他还是抑不住的失望,甚至都有些烦躁,不过…… 数量多了, 总归有奇迹, 就在赵时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石雕有些烦躁的扔到一旁之后,心脏突然就是一抽,急忙又拿了回来,仔仔细细的翻看,终于确认了,只是…… 铁皮青蛙……吗? 赵时神色有些复杂, 就是这個小玩具,他小时候特别想要,只是那时候收养他的爷爷已经去世,他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花钱买玩具了,却不曾想…… “在这碰到你了。” 赵时弹了弹它的脑门,将它放入了怀中,继续翻看石雕,不知为何,就很莫名生出了一种末日里拾荒的既视感,然后又找出了一幅缺胳膊少腿,好像镜片也裂了一个的眼镜, 一支不知道有没有酒的不知名白酒瓶子, 一个…… “绣花针吗?” 赵时打量着手里最多只有六岁小孩巴掌大小的圆盘,透过圆盘好像能看到里面有细密密的,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绣花针,这倒极有可能是赵时这次最大的收获,毕竟能用,且好用,然后将之塞进了怀中,又翻找了一番石雕,起身道:“狄咏。” 狄咏自然而然的从拐角处走出来,赵时便指着唯一不太合适往怀里揣的不知名白酒瓶子,跟其他所有石雕道:“把这些都给我搬回家去。” 狄咏一愣, 您还真喜欢啊?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点了下头,便叫过了种世权,俩个人开始整理搬用,赵时又看了一会,摸着怀里的三个后世“垃圾”先一步上到了地面,却不曾想,一上去就看到包拯黑着一张脸正在盯着自己。 看到赵时身上有些狼狈,更是散发着地下特有的腐臭,难闻,这才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开口问道:“几时来的?” “辰,辰时初吧!” 赵时默默的把时间往前说了大半个时辰,包拯脸上的神情果然更好看了一些,却还是绷着:“倒算是有些进步,只是,你与他人毕竟不同,他人或能尚能因疲懒歇歇被饶恕,你却不能,你必须要时时刻刻的紧绷自己,唯如此殚精竭虑,方能不负百姓。” 赵时能如何? 只能点头:“老师说得对。” 包拯便叹了口气,他能听得出赵时话语里的敷衍,但是,他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就把赵时完全改变,只能是黑着脸道:“其他我不管,反正你今日必须将整个开封府狱给我整理出一个大概,否则,你不许下值。” “整个?” 赵时愕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府狱因为前段时间水漫京城,可是足足关着八九百犯人吧?” 包拯点头, “是” 却无任何动容,只黑着脸来了一句:“伱与旁人不同。” 赵时便微微皱眉,毫无疑问他是服气包拯的,包拯这种人很难不让人服气,毕竟,他如果要求你干四个时辰,那他肯定干八个时辰,如果要求你干八个时辰,他就能干十个甚至十二个时辰,他不是那种只严于律人而宽于待己的人,他是严于律人却更…… 严于律己, 让你不得不服。 但是, 赵时到底有些许的不爽,只是,包拯一来是自己认的老师,天地君亲师,自己认的老师,哭着,也要等,把他送走再说,二来,包拯用这种严于律人却更严于律己的方式给你提要求,你还真不好拒绝,除非…… “有什么不同?” 有外力介入, 李士耀闻着味儿就来了,来之后就直接就旗帜鲜明的站在赵时身边,瞪着包拯,而包拯竟一时间有些避让,然后才皱眉道:“你今日来的怎么这么晚?”李士耀便微微仰着头:“老夫昨日,可是比你还要晚下值了一个时辰。” 包拯便没话说了,赵时倒是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李士耀,没想到这位也是个拼命三郎,只是不同于包拯,李士耀不会把压力强加于人,怪不得包拯面对他时,总是感觉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李士耀便继续道:“包知府,凡事都讲究一个心甘情愿,方能事半功倍吧?” 包拯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哼一声,闭嘴不答。 李士耀却更逼近一步,几乎是眼睛盯着眼睛,包拯没办法避让,只能扯了一下嘴角,冷哼道:“这便是他的心甘情愿,他的应做之事,你如果看不过,或许可以帮着他完成,老夫绝无异议。” “哦?” 李士耀不仅仅没有被包拯吓退,反而越发靠前了一些,几乎就要把鼻息喷到包拯脸上:“包知府口中的应做之事,可是这开封府衙近百年来,近七十余位推官都没有做到的理清府狱?” 包拯一僵, 李士耀便继续道:“包知府的应做之事,可是让一名上任不足一日的推官,一日内,做到七十余位推官,近百年来都没有做到的事?若如此,包知府不妨便以这个名义给官家上一道折子,就说……” “赵时赵推官,他没有做到近百年来,七十多名推官前辈没做到的事情,所以,我要狠狠的……责罚他。” 咔嚓 包拯气的脸都黑了,却又无法说明,只能一再冷哼:“他与旁人不同。” “怎么?” 李士耀便嘴角含笑:“赵推官是天生多生了俩个犄角吗?” “你……” 包拯差点气原地起跳,最后只能是狠狠甩了袖子,不看李士耀,只对赵时吼了句:“你不做完不许下值。”便直接拂袖离开,李士耀冷笑:“不必理他,开封府衙近百年来,都没有一名推官能做到,凭什么让你做到?况且,他不过是纯纯朝上受了气,回来拿你撒气罢了。” “朝上受气?” 赵时固然有些发愁要怎么做,却不由的有些好奇,李士耀便兴致勃勃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毕竟我上朝也只能侯在外面的凝神楼,进不去里面的大庆殿,不过,我却听闻,今日朝上,欧阳学士也不知犯了什么疯,非要说官家假扮年轻人,出宫开店,与民争利,官家一气之下差点便把他贬出宫去,还是包拯等人苦劝才罢休,你可以想象他们会是什么心情?” 赵时嘴角抽了一抽, 难以想象, 不过, 人人看到我的模样都怀疑我是皇帝的私生子,唯有你,唯有你看到我之后,觉得我是皇帝故意扮嫩,我能怎么说? 欧阳文宗, 不愧是你? “还有……” 李士耀不知赵时琢磨些什么,直接带着他往开封府狱走,一边走,一边道:“还有,并州的司马光今日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说,说什么皇帝下旨威胁他,他要买三尺白绫,自缢以证自己绝无私心,把官家气的当场骂了一声滚。” “还有……” 赵时对过来行礼的狱卒,微微颔首回礼,然后便竖起耳朵听, “今日还有一个奇怪事,那便是往日上朝,基本上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百官与官家争吵,让官家尽快立太子,今日却好像只有韩琦相公再坚持,其他相公附合者寥寥,也不知是为何……” 赵时微微皱眉,正要再问问。 “到了。” 李士耀说。 ------------ 第五十章 嘘!我真不是太子 ------------ 到了? 赵时闻言, 抬头看去, 就看到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几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石门,石门上方写着一个大大的狱字。 “这就是我的办公场所?” 赵时有些好奇, “对。” 李士耀便挥手让俩名狱卒费力的将石门推开,然后带着赵时走了进去,刚走进去,便看到灰尘似雾气般蒸腾了起来,赵时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也……” “太破了吧?” 李士耀挥手驱散灰尘:“所以,老夫一直怀疑怀疑,包黑心是不是跟你有仇。” 赵时不答话。 李士耀便继续道:“开封府狱虽然也属于开封府衙,但是,开封府狱毕竟还属于提点刑狱司,所以,如若是开封府尹或者府牧,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一切管辖在内,但是,如今没有,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开封府推官了,就是他包拯这个权知开封府事,其实也未见得能管得住开封府狱。” 赵时怔了一下, 他好像有些明白包拯为什么非要让他管理开封府狱了。 李士耀却不知,继续摇头道:“所以啊!你不必听他的,你初来乍到,权利又小,前几日便只要在这里坐着,不惹事,清理清理灰尘,后面几日,你来寻我,我帮你打通打通上下关节,让伱可以每日处理几件案子,如此一来,大概三五個月后,你固然还是无法执掌这开封府狱,却大约还是能落一个尽忠职守,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把你调出去,以你的能力,必定平步青云。” 赵时不论如何想,闻言都作了一揖:“通判恩德,下官铭记于心。” 李士耀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咳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赵推官可曾婚娶?” 赵时抬头看他, 有些疑惑, 不过还是摇头道:“未有。”然后李士耀便好像更高兴了一些,捋的下颚短胡子吱吱作响:“那你可有中意之人?” 赵时便又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李士耀便更高兴了,念叨着:“你年纪也不小了,纵是没有意中人,也该琢磨着成亲了。”然后主动跟赵时讲了一些开封府衙做事的方式方法,需要注意的规则规矩,这些话真的如果没有亲近长辈指导,许多官员可能得摸索一辈子。 赵时不得不,再次感谢:“多谢李通判。” “李通判?” 李士耀皱眉摇摇头:“你这小子,怎么还如此生分?” “那?” 赵时有些迟疑, 叫我一声泰山大人吧! 李士耀却差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幸好最后忍住了,越是赵时这种人品,样貌上乘的女婿,越不能操之过急,便有些失落道:“那你还是叫老夫一声世父吧!” 世父? 赵时瞪了一下眼睛,世父便是伯父,赵时倒是无妨,就是不知某个跟自己长得像的…… “怎么?” 李士耀看着赵时迟疑,微微有些失望:“你是不愿?” “当然没有。” 且不论李士耀对自己的帮助,单单是他的年纪,叫一声伯父便绝对没有问题,赵时便乖乖的叫了一声:“世父。”李士耀顿时感觉好像大暑天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世父都叫了,泰山还远吗? 然后便美滋滋的要称赵时一声字,却突然一愣,又惊喜:“赵推官,莫非还没有字?” 字? 赵时愣了一下,他一个后世人自然没有这种东西,然后看李士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像期待什么,便顺嘴便要让对方给起一个,却突然一愣,还是婉拒道:“家中长辈早逝,虽未来得及取字,却已经留下了遗书,只待下官年纪到了,便自然而然会有。” 李士耀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毕竟取字这件事在读书人而言,其实不亚于取名,甚至更重要,有时候非至亲长辈不能逾矩,所以,赵时既然说已经有长辈留下来,李士耀还真不好强行去做,只能又嘱咐了几句赵时:“不急,不惹事,待几日再说。”便转身离开。 李士耀离开后, 赵时连个使唤人都没有,便索性捡了几块破布,做了一个简易的扫帚打扫了起来,正扫着…… 砰 便听门口就好像什么东西倒了,然后程毅便浑不顾满地的灰尘,三跪九拜的叫道:“小人给太子殿下磕头。” 赵时一怔, 没好气的:“嘘”了一声:“我真不是太子。” 程毅便小心翼翼的抬头,讨好的讪笑道:“您,您不是,谁,谁是啊!”然后看到赵时脸色好像不像开玩笑,便又急忙叩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请太……请推官老爷责罚。” “老爷?” 赵时便有些无奈,自己这好不容易把一个动不动就下跪的狄咏,不知怎么就扭转了一些,怎么又来了一个:“我是官,你也是官,而且咱俩如今最多是同级别,你叫我什么老爷做什么?” 程毅头也不敢抬:“推官说什么便是什么。” 正僵持间…… 砰 杨川竟然也来了,然后一进门就看到程毅爬成一坨,顿时有些迟疑的看向赵时,好像在问:“我,要不也跪一下?”赵时没好气的骂道:“看我干嘛?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拽起来?” 杨川莫名开心了一下,毕竟,他虽然知道赵时早早晚晚会成为那个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人物,却莫名不想要那个时间这么快到来,撸起袖子,便要去拽程毅,程毅急忙一咕噜爬了起来,摆手道:“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左军巡使了。” 赵时无奈的摇摇头,扭头看向杨川:“你怎么也来了?” 杨川嘿嘿一笑:“这不是担心你初来乍到,没有人手用嘛!” 赵时还未说话, 明明面对赵时可能连一个逾炬的字都不敢说的程毅,却是突然幽幽道:“开封府狱从上到下一共有一百三十四名官员狱卒,每一个都在等着赵推官随意指使,应该不用杨左军巡使操心了吧!” 杨川倏然看了过去,微微眯眼:“哦?加入赵推官想抓一个人,你也要让狱卒去吗?” “有何不可?” 程毅静静的看着杨川,竟有一种死都不让的戾气:“狱卒也是兵,况且,别说抓人了,只要赵推官想做,就是让我程毅去杀人,又有何不可?” 赵时微微皱眉, 有些头疼的按着太阳穴道:“程押监,麻烦你帮我提一名犯人来。” 程毅一怔,脸上戾气瞬时间消散,整个人乖巧的好似烂泥,应了一声是,便急忙去提犯人,只是走时,好像阴恻恻的看了一眼杨川,杨川一颤,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小人,早知道我就不帮他递那五十两银子了。” 什么五十两银子? 赵时抬头看他,我怎么不知道,然后皱眉问道:“左军巡使平常很闲吗?” 杨川一怔,讪笑道:“我,我这不是想跟着您多学俩招吗?” “跟我学什么?” 正说着, 砰 “推官。” 程毅竟然已经回来了, 身后押着一名足有一米九的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