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帮我……” 阮妤的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撕扯不开;身体里却仿似有团火在焚烧……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十分陌生,但是却又该死的熟悉。 她记得她是在旅行的路上遭遇了空难…… 不对! 若是空难,不会有这样异常的仿佛是被人下了药的感觉! 而她之所以会觉得熟悉,那完全是因为…… 阮妤从没想过,有一天死去的记忆会再次攻击她!她竟然又回到了一切最初的时候,她回到了大夏朝,回到了那个蝉鸣闷热阵阵的午后,她被姐姐下药陷害,失去名节的那一天! 记忆里,这时候她才被找回宁安伯府不久。 她也是才知道,她并不是渭阳商户阮家三房父母双亡的孤女,而是京城宁安伯府从出生就被抱错的嫡小姐。 那时候的她才经历了父母意外亡故,浑浑噩噩之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就随着宁安伯府派来寻她的婆子一起来到了京城。 京城里的繁华,是她曾经不曾接触过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闹了不少的笑话,故而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被她称作母亲的女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失望与厌弃一天多过一天,直到最后,连被她看上一眼,都成了奢望。 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自小就生活在伯府里,取代了她一切的大小姐,她的姐姐林婉儿。 而那个被全家人放在心坎上的,从小就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大气堪为贵女典范的‘好姐姐’林婉儿…… 则是她此时遭遇这一场变故的罪魁祸首!为了毁了她,不让她的存在影响到她自己的前途,这个长辈口中温婉亲和的‘好姐姐’竟伙同镇国公府里贪财如命的三夫人,给她下药,毁她名节! 好在此时一切才刚开始,她还没有被毁了一切,她,还来得及! 阮妤撑着最后一股子精神,用力的咬下舌尖,拼着这疼痛换来的一丝清明,她努力撑着从床榻上连滚带爬的翻下身来。 这里不能久留,因为很快,镇国公府的三太太就会借着安排过来的客人午后休憩为由,带着大半个京城的夫人们过来撞破她的‘好事’。 门肯定是没法走的。 那边既然做了决定要毁了她,那当初送她过来的那个丫头这会儿一定还在门外守着。 好在这个厢房还有个靠后院的窗户。 阮妤没多耽搁,拔下头上的簪子重重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更加尖锐的痛意击退了药效的侵蚀,她抓住这难得的清明,搬了凳子到窗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踩着凳子便翻了出去。 身体落地的钝痛让阮妤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她也顾不得心疼狼狈不堪的自己,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就顺着往后院的院墙处跑。 她清楚,这镇国公府内现在就是个龙潭虎穴,只除了…… 阮妤想到那一世归家之后短暂的人生里那罕有的一点儿暖意,电光火石之间,她决定赌一把! 好在这院子偏僻,正好离那位爷的院子不远。 阮妤撑着从墙根处那杂草后的狗洞里连滚带爬的钻出去,便循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靠着小路避开人群,朝着记忆里的院子跑去。 这位九爷在国公府里的身份一直都很尴尬。 是庶出二房夫妻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可偏偏他的出生却并不算光彩,据说是那位向来与发妻恩爱非常的二爷在外头养的外室生下的。 后来东窗事发瞒不住,加上二太太一直无出,便留下来养在了身边。 再之后二爷带着二太太上任,路上遇了匪患双双殒命,这孩子被忠仆护送着回到了京城,从此便在国公府里无声无息的活到了现在。 阮妤会想着请他帮忙,只是因为她之前在国公府被人欺辱的时候,是他出面帮着她找回了养母留给她的发簪,还给了她帕子净面…… 是个好人,也是被人算计中了药的她此时在这国公府里,唯一能够求助的对象。 阮妤觉得她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那扇平日里都严严实实紧闭着的院门,此时竟然开着一条缝!就像是溺水之人碰到浮木一般,阮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推开半掩的院门冲了进去。 “求,求你帮帮我!” 阮妤扑进院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紫藤花架下的男人。紫色的云雾层层叠叠萦绕在他的身侧,衬得一袭白衣的他,仿若神祇。 显然,男人见到从门外扑进来的阮妤也有一瞬的错愕,仿佛是有些意外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院中一般。 不过很快,男人就恢复了镇定,他垂眸看着此时跪跌在他面前,一身泥土血腥狼狈不堪的阮妤,看着她张合半天的唇其实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不过…… 他突然缓缓的笑起来,伸手将阮妤从地上拽起来,有些爱莫能助的叹道:“抱歉,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呢!” 男人语气温和无比,但是拖拽阮妤将她往院门外送的动作却是干脆果决的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脑子里已被卷土重来的药性搅得一塌糊涂的阮妤此时早已没有了理智可言,连最后的那一丝警惕,也因为确定了此时她面对的人是她求助的对象之后而彻底消散无形,她循着本能,直接顺势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张口便咬住了他微敞的衣襟:“难受,帮我……” “出去。”男人深邃俊逸的五官透着刻骨的阴冷,他紧抿薄唇,额头外溢的薄汗以及此时他身体此时被阮妤忽视的炙热都表明,他此时也同样受着莫名煎熬折磨的事实。 阮妤此时浑身上下像是泡在沸水里一般,仅有男人这一处避难之所给她攀附,她哪里听得进去其他? 她只是循着本能,手脚并用的抱住了男人哼哼唧唧的不愿意放,还妄图得到更多。 谢北辰双拳紧攥,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张娇俏宛若芙蓉的面容上,清甜如兰的香气,让他的理智也逐渐褪去,被内力强压下的药力在他的身体里掀起汹涌滚烫的热浪。 极力的克制,让他的双眸猩红得可怕。 “出去,否则……” 早已经意识全无只凭本能的阮妤哪里还听得见他这近在咫尺的威胁,此时已经从咬开的衣襟里探进去小脸,贴在他的胸口舒服得蹭得直哼哼,只是这点儿凉意显然还不够,她还想要得到更多。 “热,难受……”阮妤拱在谢北辰的怀里,活像一只求抚慰的幼猫,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之后,小姑娘终于委屈又难受的啜泣起来:“呜呜呜,帮,帮帮我……” 柔软细小的哭腔诉说着小姑娘的委屈与无助,冲击着谢北辰最后的忍耐与理智,他伸手揽住小姑娘挣扎扭动的细腰,低头的眼眸里猩红如血:“你,想要什么?” “帮我……”阮妤借着谢北辰的力道微微抬起头,几乎是无师自通一般的,在谢北辰那凸起的喉结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好。”谢北辰低低的一声喟叹,在这紫藤花飞舞的院内消散得极快,在花香与酒香交融的甜蜜里,仿若一出旖旎婉转的梦境,水乳交融让人舍不得离去。 第2章 这不是乱了套吗? 七月的午后,即便此时房间里已经摆了足量的冰盆,却依旧难以抵挡透窗而入的暑热。 整个镇国公府宽大的水阁内,此时已是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 阮妤新换了衣衫,这会儿也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由谢北辰陪着坐在下首,听着不远处三房那位表姑娘哭唧唧的向上首坐着的镇国公老夫人告委屈。 “闭嘴!”镇国公老夫人听得一阵厌烦无比,这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没有人在之前告诉她,她也门清得很。 不过就是终日打鹰的这次却被鹰伤了眼,盘算好的事情落了空罢了! 可这自己无能,又能怪谁? “你说是人害你,那证据呢?”镇国公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垂眸坐在一侧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说话的长媳,最后目光流过人群,落到了门口最不显眼处坐着的阮妤的身上:“我记得一早这院子是安排给宁安伯家小娘子休息的,怎么最后进去的人成了你?” “老夫人既然问到这个,小女也有话要说。”见镇国公老夫人有意要将这盆污水往她头上泼,正等在这里的阮妤也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扶着扶手就缓缓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迎着水阁里所有人的视线淡定自若的开口回道:“小女被人下了药,打晕了送入了九爷的院子,小女也求老夫人能够为小女寻个公道。 对此,小女是有证据的。” 阮妤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揉成一团的帕子,冲着水阁内的诸人展示了一番,而后又极快的收回到了袖中,而后才道:“小女当时喝过酒水,觉得味道不对,便吐了一半在这帕子上! 若是请来大夫验过,必然能够查出这酒水里的不同寻常! 承蒙镇国公府相邀,小女与家人来赴花宴,结果却遭遇这样的意外,我想不管如何,镇国公府都该给小女一个交代。 否则,这以后京城里谁还敢赴贵府的约呢?”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攀咬我镇国公府?”听到阮妤这一番话,镇国公老夫人还没回应,倒是三房夫人邓氏忍不住愤怒的一拍扶手,站起身来冲着她怒喝道:“今日花宴,府中贵客云集,你又如何能够证明,不是你自己生了妄念,想要图谋不轨? 依我看,这要查便要第一个从你查起! 说不定我家霜儿就是被你所害!否则她怎么会这般凑巧,偏偏在你休息的院子里出了事儿?” “三夫人先别忙着往小女头顶上扣帽子。小女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是宁安伯府才从乡下投奔过来的表亲。 这次进到镇国公府,也全是因为大夫人怜惜,专程给小女多下了那张帖子,否则小女可是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脸面往国公府内闯。 小女进府就是一个人,从头到尾无论是在这京中,还是在这国公府内,都是举目不识,又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指使这个下药,吩咐那个拐带旁人? 甚至,连男宾席那边都能顾算到? 三夫人也未免太抬举小女了!” 阮妤语气淡淡,她当然明白三夫人这会儿这么愤怒的原因。 因为如果没有方才她急中生智逃出去的变故,那么现在被‘抓奸’成功在众人面前的,就成了她与那个绣花枕头外面光的邓家纨绔了。 “好了,三嫂你也消消气,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将事情处置妥当为好。” 眼看着三夫人又要炸,旁边坐着的四夫人郭氏忙伸手拽了她一把。 眼前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已经是一塌糊涂了!不管如何,也只能错事儿错办呢,总不能睁着眼睛往人头顶上戴绿帽子吧? 这三房倒是愿意,可也得看人家九爷肯不肯啊! “怎么处置?”三夫人这会儿真的是一头的包,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早先明明一切都安排得顺顺当当的,怎么到现在,现在竟是让她娘家的侄儿侄女滚到了一起…… 这,这不是乱了套吗? “祖母,孙儿已经决定明日便请媒人登门,去宁安伯府提亲。”谢北辰适时的站起身,几步绕到阮妤身侧,冲着上首坐着的老夫人长揖行礼,十分平静的说出了他的打算。 “不成!”三夫人听到谢北辰的这个决定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又跳了出来想要阻止。 只是这次她连理由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谢北辰毫不客气的给打断了:“三婶若是对这件事情还有什么疑虑想要调查清楚,不如就直接报官吧! 想必定然能将这其中的一切弯弯绕绕都查个水落石出!只不过,咱们镇国公府的名声……” “胡闹!有我老婆子还在一天,倒要看看谁敢去折腾这些混账事!”不等谢北辰的假设说完,上首老夫人的拐杖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不管这件事情来头缘由为何,就像老四家说的那样,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 既然如今北辰都点头要娶宁安伯府的小娘子进门了,老三家的,你也回去说一说,这种事情若是闹大了,真丢起人来也不止我们镇国公府一家! 罢了,我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你们都受了委屈。我老婆子做主,到时候无论是你家的霜儿出阁,还是宁安伯府的小娘子进府,我都会为她们添上一份嫁妆,以示今日之事的弥补,老三家的,你看呢?” “是,一切都听老夫人的安排。”话都说到这份上,三夫人就算是心里再不满,这会儿也不敢再有什么抱怨的,只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就坐了回去。 “老大家的,既然如今事情都定下来了,你安排人先送宁安伯府的阮娘子先回去吧。”老夫人看了一眼阮妤,目光再次落回到镇国公夫人的身上。 “祖母,还是孙儿送阮姑娘回去吧。”不等镇国公夫人回话,谢北辰已经先一步的拱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府中如今事务繁多,还得大伯母亲自处理收尾呢,这点儿小事孙儿去办就成了,就不劳动大伯母费心了。” 第3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马车仄仄的行在路上,此时能与谢北辰处在这逼仄的车厢内,对于阮妤来说,倒是折腾了一整天之后,难得的安逸时光了。 她禁不住就想到了上一世,那时候她是被镇国公府的三夫人带着人发现衣衫不整的与她娘家的侄儿躺在一起,当时三夫人的尖叫声几乎能掀翻整个镇国公府的房顶,几乎没有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她就成了人人口中那不堪入目,品行不端的玩意儿。 甚至连后来闻讯赶来的‘家人’,也都不管不顾的将错处都安插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多听她说句话都会被污了耳朵一般,硬生生的要将她按进邓家那团污糟不堪的泥坑里。 而直到最后她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是她的那所谓的‘好姐姐’害怕她心气儿太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会挡了她嫁入国公府成为世子夫人的青云路。 宁安伯府的老伯爷当年与老镇国公有约在先,定了当初还在娘胎里的她与镇国公府未来的世子为妇,以报答当初老伯爷对老镇国公的救命之恩。 只是后来她出生被抱错,这姻缘阴差阳错之下便落到了养在镇国公府内十数年的‘姐姐’林婉儿身上。 若是这一场抱错风波没有被戳破,那自然是错有错着;可偏偏在这议亲的节骨眼上,她与林婉儿被抱错的事情被翻了出来…… 原本就不愿意与宁安伯府结亲的镇国公夫人自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想着法儿的想要拿这场真假千金风波做文章,搅黄了这场婚事。 所以最终,她这个完全不知情的小可怜,就成了各方角力之下的牺牲品,被匆匆的塞进了邓家,磋磨致死…… “阮娘子,今日府中的情况,你可看清了?”谢北辰低咳一声,他从坐上马车开始,就一直等着身侧的小娘子开口,然而等了半天,他没等到她开口说话,倒是等到了她魂游太虚…… 想着有些话必须得趁着现在说清楚,谢北辰不得不低咳一声,率先拉开话题。 他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 在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之后,对于面前的小姑娘他肯定是不能撒手不管的。不过,有些事情,他也得先给人家交个底。 “我爹是庶出,他与阿娘去世的早,也是府中老太君与大伯看我年幼无处可依,才收留我在府中居住。 你未来若是嫁给我,吃穿温饱自然是不用操心的,不过想要再多么的繁华铺张,那……那多少还是有些难度的。” 谢北辰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多少还是留了几分余地。 小姑娘看起来娇花一样的,像她这样的小娘子,都免不了会喜欢一些精巧好看的衣衫首饰,这些…… 满足起来的话,应该算不得有多铺张吧! “没事,我不怕吃苦。”阮妤的思绪被拽回来,她认真的听谢北辰讲述着他在府中的种种,越听,她便越是对眼前的这位九爷更多了几分感激与喜欢。 他在镇国公府的生活,一直都算不上多好。 可即便是如此,上一世他都还曾冲绝境里的她伸出过援手。 这一世,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那自然未来一定会好好经营好他们的生活呀! 她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有嫁妆。”阮妤丝毫没有隐瞒她现在的情况:“等我们成婚之后,我们好好经营的话,能把日子过好的。” “咳,爹娘倒是留下了些薄产,供我们吃喝定然是足够的!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还是白身,并不曾考得功名。你嫁给我之后,怕是一时间难有封诰。” 谢北辰看着坐在自己身侧一脸乖巧看着他的小姑娘,心底的想法冷不丁的又起了几分松动。 既然要娶了人小姑娘为妻,总是要为她遮风避雨,让她不受委屈才是。 所以至少,还是得有个官身才行的。 “不急,不急的。”阮妤并不想在这时给自己的这位未来夫君增加太大的压力。若是换了以前,面对科考她这样一个后宅女子肯定是说不上话,可是现在的她,可是去了现世经历过高考洗礼考研进阶考公独木桥厮杀,一路幸存下来的终极卷王! 区区科考什么的,只要让她到时候总结一下方法,考状元不容易,但考个官身什么的,应该不会太难。 到时候他们寻一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地外放,不比活在这京城的镇国公府里自在快活? 其实就眼下的情况来说,麻烦的其实还不是镇国公府,而是她现在要回去面对的宁安伯府。 “所以,我家中应该是不会轻易点头同意你我的这门亲事的。”阮妤也没隐瞒,简单的将她的情况对谢北辰交了个底,之后才道:“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应付他们,未来绝对不会让你将麻烦一起娶回家的。” “这是什么话,我娶你日后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那自然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谢北辰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开口反驳了阮妤的这番话,他蹙眉细想了下,再开口时已经有了盘算:“一会儿回去之后,我亲自去寻一趟大伯母。 我自幼父母双亡,大伯母便如我生母一般,我请她出面来办这件事情,她定然不会推脱的。” 现在整个镇国公府,怕是没有谁比镇国公夫人朱氏更乐意见到这门亲事能成的了。阮妤嫁给他,总是比要嫁给她儿子强。 “还有一件事儿。”谢北辰的话让阮妤心里的紧张稍微松了松,能够在此时得到镇国公府的助益自然是好的,那么剩下的还让她有些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嫁妆了。 想到此,阮妤动作极快的将腰间的一个荷包掏出来递给了谢北辰,她似下定决心一般,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交代道:“太平巷里,有一处门口种着柿子树的宅子。 你帮我过去一趟,里头有个姓蔡的老嬷嬷。你将这荷包里头的东西给她看,然后让她配合你,将存在那宅子里的东西,都先挪走! 若是可以,拜托你找个稳妥的地儿,将那宅子里的几个人帮我先安置一下,总之,就是不能让伯府的人带走她们!” 第4章 一场硬仗 说到这笔嫁妆,就不得不说起阮妤那早逝的养父母。 养父一族世代为商,她们一家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养母身体不好,所以养父母一直以来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原本的打算是要将她留在家中招赘的,只不过后来养父与养母视察产业归家的路上遭遇了山匪,再后来宁安伯府的人登门,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上一世,这一笔银钱最终是交到林婉儿手上,成了她风光嫁入镇国公府的资本。 而当初家中将这笔银钱交出去的理由是林婉儿才是她养父母的亲生女儿,这笔银钱自然也该交给林婉儿。 那一世她并没有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想来,她那会儿就是个大冤种,纯的! 林婉儿自始至终都姓林,占了她在宁安伯府的身份,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不说,最后连林家的一切,她也都毫不客气的一并抢了个干净! 甚至为了隐瞒她的真实身份,她带进京城里自幼照顾她的蔡嬷嬷她们这些忠仆,也都被宁安伯府全部远远的发卖…… 既然林婉儿愿意留在宁安伯府,那她就做她宁安伯府的大小姐;而她,这一世就让她做阮家的孩子做到底吧! 什么宁安伯府,她不稀罕! “若是我能够平安嫁给你,这些东西以后就是咱们安身立命的产业。”阮妤眨了眨眼,不等谢北辰开口便又继续低声交代他道:“可若是我此番保不得平安,那这些银钱,你便拿着,支撑你未来考下功名肯定是够了! 我也没别的要求,一来希望你能够善待蔡嬷嬷她们,二来也希望你能够记得这份情,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够给我爹娘灵前上柱香。” “我以为你会让我为你报仇的。”谢北辰看着仿若交代遗言一般的阮妤,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有想过眼前这小姑娘的处境不太好,却不想竟是艰难到如此地步。 “你也怪不容易的。”阮妤盯着谢北辰打量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摆了摆手,将这个盘算给打消了。 她记得她到死的时候,都没听到说有关这位九爷的消息。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何苦牵连人家未来去为了自己奔命呢? “你我都是伶仃人,皆是父母远行不在,若是连你也没了,又有谁还会给咱们爹娘灵前上香呢?” “别想那么多,不过是宁安伯府,又不是阎王殿。”谢北辰叹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阮妤的手背低声宽慰她:“放心吧,你我都会好好的,我阿爹阿娘还等着喝你的媳妇茶呢。” 谢北辰一路将阮妤送到宁安伯府大门口,直到亲眼看着她进了府门,才放下帘子,吩咐守在外头的小厮砚台:“去太平巷!” 就像阮妤预料的那样,此时宁安伯府内等着她的,是一场硬仗。 早一步回来的林婉儿这会儿正静静的坐在宁安伯夫人方氏身侧与她说着些什么,听到外头婆子通传说阮妤回来了,方氏整个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由分说的就对着才刚进门的阮妤呵斥道:“你干的好事,还不跪下!” “母亲,今天的事情妹妹也是遭了人算计,受了委屈,您怎么还这么凶她?”林婉儿听到方氏如此,忙站起身来不由分说的拦在阮妤身侧,好声好气的劝着方氏的同时,也没忘了回头一脸心疼的哄还站在堂中的阮妤:“妹妹你快过来坐下歇一歇,母亲也是听到你出了事太过着急担心,正说要去镇国公府里问个究竟呢,你正巧就回来了。” 见林婉儿如此,阮妤便知道,今天她想要指认林婉儿,戳破她真面目的盘算,是铁定要落空了。 她是能肯定这其中有林婉儿的算计,但是却没有证据。 只是区区一个丫头,根本就不可能作为扳倒她的铁证!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婉儿才会这般淡定,在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之后,还能这般气定神闲的回来方氏面前扮演大气闺阁千金的好形象! “你看看,这会儿倒是知道乖巧了!早前出门的时候就交代过你,要你听你姐姐的话,结果呢,只是一时没盯着,你竟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阮妤的态度让方氏心里原本就留存不多的那点儿对她的担忧也瞬间转换为了怨怼,一想到这件事情会给宁安伯府带来的影响,她就气得恨不得上手来揍人。 “夫人您真的认为,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错?”阮妤一改之前的胆怯唯诺,即便是面对方氏的怒火,她依旧是淡定自若的站在堂下,面不改色的继续开口发问。 “那不然呢,你还要将这一切的错处推给旁人吗?”方氏被阮妤问得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沉着脸瞪着阮妤骂了回去。 方氏最不喜欢的就是阮妤这一点,遇到事情就会想方设法的往别人的身上推,一点儿担当都没有! “我孤身一人进到镇国公府,人生地不熟,自然是一切都听主人家和夫人还有长姐的安排。 所以我倒是想要问一句,为何安排我休息的院子里,会进去镇国公府三夫人家的侄儿? 若不是中途不知道为何出了岔子,今天可就是我遇到那位纨绔的邓家公子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当时长姐安排跟在我身边伺候的红霞,人又在哪里? 我被人发现,被带去镇国公老夫人面前的时候,长姐她又在哪里? 事实如今摆在眼前,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您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说法?” 阮妤心平气和的开口,简单的将发生在镇国公府内的种种对面前的方氏讲述了一遍,这样漏洞百出的安排,其实并不需要深究,只是简单的提一提就足够了。 可惜,方氏的心早就已经偏得没了边儿,即便是眼下证据就在摆在眼前,她也会下意识的选择视而不见。 “妹妹,你先别生气。今天的事情,是长姐对不起你。”方氏还没应声,林婉儿已经先行一步的走到了阮妤面前,开口便毫不避讳的冲她解释道:“我也没想到,镇国公府里的安排会出这样的纰漏;还有红霞,她一向都是勤勉懂事的,我才放心将她留在你的身边,谁曾想她这次竟是猪油蒙了心,竟就这样中途跑出去和国公府的小丫头说笑去了!” 第5章 受害者有罪论 “你也不要咄咄逼人!你自己方才也说了,是那红霞不知所踪!你姐姐也是将自己身边最得用的丫头放到你身边,谁能想到那丫头竟会犯下这样的大错?”方氏稳定了一下情绪,方才转头带着几分挑剔的打量着阮妤,下意识的就开口教训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该想想这件事情是不是也有你自己的原因。 今天去镇国公府赴宴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就你出了事? 若不是你平日里就有那诸多不堪,也不会被那有心之人盯上!若是你能够多学学你姐姐,贞静贤淑,乖巧懂事,又如何会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母亲,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这件事情的后续要如何处理。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主要是妹妹不能就这样白受了委屈,总是要为她寻一个说法的。”林婉儿伸手扶住方氏,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一边适时的开口相劝,为方氏与阮妤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解围。 “不用了,这件事情如何处置,镇国公府老夫人已经有了决断。”阮妤对于方氏这样无厘头的‘受害者有罪论’早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错的只会是她。 所以这会儿阮妤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多费口舌,更不想再与林婉儿在这里虚与委蛇。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将方才镇国公府老夫人的决定说了一遍,而后也没忘了将谢北辰的决定着重又强调了一次:“九爷这两天会选了合适的日子请媒人上门。” “这怎么可以?!”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婉儿的语气禁不住的拔高了几分,似乎也是觉察到她此时这番言行的不妥,她立马就在方氏看向她的时候,温婉的笑了笑,开口干巴巴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九爷只是国公府的庶房,若是妹妹嫁过去,那,那岂不是……” “那不然该如何,姐姐给个主意?”阮妤也懒得看林婉儿在这里做戏,她直接毫不客气的挑眉看着林婉儿,似笑非笑的问她。 “如今这局面,镇国公府的态度已是一目了然,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姐姐现在不同意,是想要站出来去与镇国公府对抗,来为受了委屈的我讨个公道呢,还是说,想要我绞了头发去家庙里当姑子? 又或者,姐姐是担心我嫁给了九爷,会影响你未来与镇国公府世子的议亲大事?” 阮妤不客气的一通质问,直接怼得林婉儿连连后退,她定定的看着阮妤,一时间竟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回答才好。 毕竟,阮妤的这番话,每个字都正好落在了她的痛点上。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和你姐姐说?”方氏几乎是本能的伸手,护住了林婉儿,一脸不赞同的看向阮妤:“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那九爷虽然说是镇国公府的子孙,可是却是庶房之后,而且他的身份也不那么光彩,你嫁给他那能有什么好前途?” “既然如此,那还请夫人你指条比眼前这个安排更好的明路来吧!” 阮妤对于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做法,是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她此时看着上首的两人就像是看着两个不懂是非的二傻子,眨了眨眼,她突然笑起来,似想到什么一般的提醒道:“对了,我听九爷的意思,到时候他的婚事说不得要交给他的大伯母镇国公夫人去操心,夫人您既然与姐姐对这件事情还有别的安排,不如现在趁早想一想,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拒绝人家的登门提亲才好。” 语毕阮妤也没有再想要逗留的打算,微微的冲着方氏福了福身,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方氏见阮妤要走,哪里肯让,忙开口叫住了她:“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累了,想回去歇歇。”阮妤在门口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而是公事公办的开口继续道:“您别想着让我出面去回拒这件事情,毕竟在眼下对于我来说,嫁给九爷无异于是我能够面对的最好选择。 您也别想着拿我不愿意当借口去回绝镇国公夫人,我知道,是人都喜欢捏软柿子,可是我也想告诉你,是人都会有脾气,就算是软柿子,您捏的太过火,或许无法反抗,但迸您一手浆汁恶心您一番,却还是做得到的!” 阮妤走出房门,听着背后房间里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并不觉得有多慌张,反倒是有一种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闷气,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舒缓的痛快。 她那好姐姐不是一贯会做好人吗,她倒是想看看,这次她还能再施展出什么顶尖手段来! 也不知道晚上的时候方氏与宁安伯是如何商议的,等她再见到自己那主动寻上门来的老父亲时,听到的就是这件婚事已经确定的结果了。 而这位老父亲此时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主动提到了她的嫁妆。 “我和你母亲考虑过了,九爷虽然是镇国公府的子弟,但毕竟是庶房,若是未来镇国公府树大分枝,那你们定然是分不到什么资产的。 而且,我和你母亲让你从小就流落在外,直到前些日子才将你寻回来,本身就有诸多对你不住之处,所以你的嫁妆,我们打算给你多置办一些。” 宁安伯说话间,便从袖中掏出来了一张单子,抬手递给阮妤:“一些固定的大件,现在想要置办定然是来不及了,不过我也想过了,九爷的身份特殊,你若是带着那些明晃晃的东西进府也是太扎眼,倒不如换了这些田产与铺子,日后你们被分出府,也能有个傍身的倚仗。” 阮妤盯着宁安伯递给她的单子,一时间有些怔忪。 上一世,她记得是没有这一出的。 不过那时候她遭逢那样的大变,整个人都被压垮了,除了哭别的什么都不会了,后来大病未愈就被方氏匆匆的安排嫁去了邓家,再后来…… 而这次,她从在镇国公府里面对镇国公老夫人据理力争,到回家之后面对方氏与林婉儿的指责皆是寸土不让。 或许也正因为是她自己的争取,才让事情的发展,有了她曾经都不敢去想的变化? 第6章 你我各自归位,如何? 宁安伯也没逗留多久,只是将有关嫁妆的安排对阮妤交代完,就起身离开了。 倒也不是他不想和阮妤多说两句话,而是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不否认对于这个女儿他心中是有愧疚的。 可是愧疚有时候也是一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 若是之前,阮妤或许还会考虑主动上前去与宁安伯说话,贪恋这一点儿来自宁安伯府里为数不多的温情;只是在经历了前世最后被放弃的命运之后,阮妤现在根本就没有主动开口的兴致。 累了一天了,早点儿洗漱上床睡觉休息不香吗? 而且,她也不觉得宁安伯过来给她安排的嫁妆,就能够顺顺利利的陪着她一起嫁去镇国公府,接下来她那个‘好姐姐’还不知道筹备了多少幺蛾子在等着她呢! 就像阮妤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早过去给宁安伯夫人方氏请安的时候,这有关嫁妆的事情,还就真的被再次提了起来。 “母亲,我昨天晚上想过了,妹妹的婚事近在眼前,此时有些东西临时准备肯定是来不及了! 不如先将府里之前准备好的家具都取出来给添置上吧!” 林婉儿坐在方氏身侧,细声细气的开口,语气温温柔柔的完全就是一副疼爱底下妹妹的好长姐模样。 “这怎么行?那些家具可都是一早备下给你的嫁妆,如今若是取出来添置给你妹妹了,那日后你出嫁该怎么办?” 方氏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否了林婉儿的这个提议。 宁安伯府的库房里确实是有全套打造好的家具,但是那些都是这些年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好木料,想的也是婉儿要嫁入国公府,家具都是按照最好的规制置办的! 这会儿若是都拿出来添进阮妤的嫁妆单子里,那以后婉儿出嫁要怎么办?她再去哪里弄那些难得的木料来重新置办? “母亲,事情有轻重缓急嘛!妹妹的婚事近在眼前,自然是要先紧着她要紧;至于我嘛,不着急的。” 林婉儿说着宽慰方氏的话,语气里却难掩让人不得不去多想的落寞,让坐在一旁没吭声的阮妤简直是大开眼界。 难怪上辈子她会被坑得死去活来,有这样一个装腔作势的高手在,她还真是输得一点儿都不冤枉。 “怎么能不急呢!”方氏显然也是被林婉儿的话勾起了心中的担忧,她叹了口气,伸手将林婉儿揽入怀里,低低的哄道:“行了,你有心就很好了,那些东西还是留给你吧,你妹妹嫁过去也用不上,按着你父亲的意思,给她多置办些田产铺子倒是更实用些。” “那母亲这些天可得要多辛苦些了。”见方氏不松口,林婉儿也就没有继续再相劝,而是笑着开口又换了个话题:“少不得要您多教教我们掌家理事的手段,不然女儿真的是要像当初舅母笑话的那般,连自己的嫁妆都管不好了!” “母亲教你的还少吗?是你自己不喜在这些事情上上心罢了!一让你看账本你就头疼,能有什么办法?” 方氏被林婉儿逗得无奈摇头,只不过也是因为林婉儿的这份提醒,她才突然想起来坐在不远处一直没说话的阮妤,笑容顿时就僵在了嘴角,她有些勉强的看了一眼好以整暇坐在座位上的阮妤,有些别扭的开口问道:“你,不如到时候还是给你多置办些庄子吧,相比较铺子,还是庄子打理起来不那么费事儿些!” “夫人您不用担心,我与姐姐正好相反,我从记事起就开始学记账,五岁上下就能够帮阿娘查看铺子里的账目了! 所以您最应该做的安排,是将那些好打理的庄子拿去给姐姐,这样她也就不用面对那些铺子里的账本犯头痛了!” 阮妤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茶盏,抬眸信心十足的看着方氏不卑不亢的回话。 方氏在阮妤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她脸色陡然一沉,正要和以往一样对她进行说教的当口,门外有婆子匆匆的挑帘子赶进门来,对着她禀报,说镇国公夫人登门了。 这个消息可是将方氏惊得不轻,她下意识的去看林婉儿,不过很快就将心中泛起的那点儿喜色给压了下去,镇国公夫人这会儿上门,应该不是为了婉儿与世子的亲事,而是…… 一想到阮妤的婚事竟然能得了镇国公夫人的亲自出面操持,方氏这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本来她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一想到现在婚事还悬着无法落定的林婉儿,她就怎么都兴奋不起来。 不过再如何心里难受,方氏却也知道眼前该大局为重,也没有耽搁,起身换了衣服就匆匆的领着婆子丫头朝着前面花厅去迎贵客了。 这种局面下,阮妤和林婉儿自然是不方便出面的,也就只能留在房中等消息。 此时方氏的房里没了旁人,阮妤也不太想留下来与林婉儿大眼瞪小眼,便直接站起身想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再睡个回笼觉,却不想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林婉儿起身给拦住了去路。 “妹妹,我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你不高兴,你若是……” 林婉儿看着阮妤,语气十分诚恳的开口,却不想阮妤压根就没有打算给她发挥的机会,她不等林婉儿的话说完,便已经先一步的笑着打断了:“你知道,姐姐你这么聪明,总不会在这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妹妹,若是因为昨天发生在镇国公府里的事情,姐姐确实是有愧于你。你说吧,只要能够让你消气,原谅姐姐我,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绝对不会有二话!”哪怕是被阮妤直接怼到了面前,林婉儿脸上的温婉也没有发生丁点儿改变,她看向阮妤的目光真诚无比,完全无可挑剔。 “好啊,你我各自归位,如何?”既然林婉儿开口了,阮妤也没有与她客气,直接开口说出了她的要求:“这一点,姐姐你想要做到应该不难吧?” 第7章 嫁衣 林婉儿是怎么都没想到,原本笨嘴拙舌唯诺不堪的阮妤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就像是一只竖起了全身利刺的刺猬,稍不注意就会被刺得头破血流。 “妹妹,这件事情,我……”林婉儿口齿粘黏,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口难言,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知道,办不到是吧!”阮妤歪头,打量欣赏了一会儿林婉儿的左右为难之后,方才再次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解释:“姐姐下次说话还是给自己留几分余地的好,不然这自打嘴巴的样子,还实在是有些不太好看。 我们自家姐妹,看看笑话也就罢了! 若是在外头,姐姐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语毕阮妤也没有再去看林婉儿脸上那摇摇欲坠的温婉动人,转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阮妤的态度大变是林婉儿没有想到的。 可是她也清楚,眼下并不是她可以随意发泄情绪的时候。她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得想尽办法保住宁安伯府大小姐的位置,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嫁入镇国公府,成为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 阮妤…… 她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回来挡她的路! 林婉儿并没有和阮妤一样离开,而是留在方氏的房中耐心的等到方氏回来。 看方氏脸上如释重负的笑意,林婉儿知道阮妤的婚事应该是敲定了。她禁不住在心底开始抱怨起了镇国公府那位三夫人的无能! 明明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最后为什么会是阮妤与谢北辰在一起了? 虽然说谢北辰是庶房子,可毕竟现在镇国公府还没有分家,若是阮妤真的顺利嫁入了镇国公府,那以后她嫁过去,岂不是要日日都见着? 若是之前阮妤那样绵软懦弱的性子倒也罢了,可现在这样,岂不是要每天都给她添堵? 不行! 林婉儿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禁生出了几分狠意。 她心里开始盘算,面上却还是一如往昔,一边贴心的为方氏倒了杯温茶,一边笑着开口问起了方才方氏与镇国公夫人相见的情况。 “婚期定下来,就在下个月初八。”方氏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与林婉儿说,所以这会儿将一应安排说给她听,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怎么这么急?”林婉儿一愣,心底盘算了一下,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月了,这也实在是太赶了。 “是镇国公老夫人的意思,抽最近的日子把事儿了了,免得拖得久了夜长梦多。”方氏说到这里也禁不住叹了口气,将刚刚从镇国公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对林婉儿直接交了底:“是邓家那边好像有些不乐意,昨天到今天都已经去老夫人那里哭了几趟了。 你也知道,邓家现在虽然是没落了,可宫里却好歹还有位良嫔在,再加上他们邓家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人家,官家多少也会给他们家几分薄面,若是真的闹开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其实镇国公夫人透出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趁着她们这边没什么矛盾冲突,先把她们这边的事儿给了了,至于邓家那边…… 也就只能顺其自然到时候再说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邓家会不会记恨上咱们啊?”林婉儿这些年也随着方氏在京城中多有走动,对京城里一些贵胄家族还是十分了解的。 这其中,邓家算得上是比较难缠又不讲道理的一户。 所以这也是当初她会想着找上镇国公府三夫人去合作的原因,毕竟只要阮妤那会儿真的按照之前的安排与邓家的那位大公子撞在一起,那依着邓家的秉性,是绝对会咬住不松口的! 可惜…… “这与咱们有什么关系?”方氏抬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林婉儿:“真说起来,你妹妹也是被人坑害了的,要不然我也是不愿意让她嫁过去给一个庶房子当娘子的。 说的好听是镇国公府的公子,可实际上到现在还是一介白身,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儿等着呢!” “母亲,邓家是什么样的人户您还不清楚,他们若是真的讲道理,也就不会在京城混成那样的烂名声了。”林婉儿一脸担忧的看着方氏,不着痕迹的下眼药:“我其实还是担心妹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嫁入镇国公府。 这镇国公府的三夫人是邓家的姑奶奶,看她的盘算,应该是想着将娘家的侄女儿嫁给谢九爷的,可是这中途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若是到时候因为这个迁怒妹妹,在镇国公府给妹妹难堪,该怎么办呀?” “她敢!”方氏挑眉,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开口怒道:“若是她真的因为这次的事情给你妹妹难堪,我就去找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还有镇国公夫人寻个公道! 你当为何这次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你父亲和我不去镇国公府寻公道?也不过是想着做人留一线,不想将事情闹大罢了! 这样日后你妹妹嫁过去,万一像你说的,那三夫人给她脸色看,我们也能登门去寻个说法! 不至于将路给完全走绝了。” “原来母亲你早就有安排,是我多担心了。”林婉儿听到方氏的这番话,心里恨得滴血,面上却也只能继续维持着笑意,配合着方氏的话往下道:“只是这成婚的日子也太赶了,怕是多少得委屈妹妹一些了。”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撞上了这等混账事!”方氏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才又继续对林婉儿道:“眼下别的东西都还好说,倒是你妹妹的嫁衣,才是最让我头疼的事情! 这可真是一点儿都还没有准备布置,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赶得出来!” “不如,我帮着妹妹一起绣吧!”林婉儿听到方氏提到嫁衣,原本脑子里的思绪顿时像是有了突破口一般,她微微抬眸,一脸认真的看着方氏:“这样抓紧时间赶一赶,肯定可以的。” 第8章 自信 看来,无论如何阮妤都不能再留了。从方氏的院子里出来。林婉儿便禁不住的暗暗咬牙。 之前她一直都以为,方氏对阮妤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毕竟阮妤回府时的状态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好,再加上她这段时间的刻意找机会去对比,依着方氏那将颜面看得比性命还重的性子,自然而然的早就对阮妤失望透顶了! 可是今天这一番观察了解下来,还是她太托大了! 有道是血浓于水,方氏到底是阮妤的亲生母亲,所以哪怕阮妤一次又一次的犯错,方氏虽然再厌恶她,却也不会真的放下她不管。 所以,只要阮妤还留在京城,不,应该说是阮妤只要还活着一天,她在宁安伯府的地位,就不可能会彻底稳固,她依旧还是会随时随地受到她的威胁!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为了她的将来顺遂,她就必须在现在抓住一切机会,趁着阮妤还没有嫁进镇国公府,将阮妤这个会给她带来威胁的绊脚石从她的面前彻底挪开! 阮妤也是才知道,有关于她婚事的安排,她竟然是这宁安伯府里,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不过有了前世发生的那一切作为铺垫,现在她再来看方氏的一些举动也就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 所以阮妤十分平静的就接受了方氏讲述给她的一系列安排,只是在提到嫁衣制作上的安排时,阮妤终于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既然是我的嫁衣,为何要让姐姐来帮我一起绣?”阮妤故作不解的看着方氏,开口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客气。 如今京城里贵胄人家女孩子刚出嫁的规矩是,家中的女儿出嫁,嫁衣自然都得是自己绣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是谁都知道,真正最后穿到出嫁女身上的那套嫁衣大半其实都是京中绣娘们的杰作。 只有极少部分是最后交到出嫁女手中由她们完成的。 阮妤知道成婚的时间有些急,嫁衣的事情肯定会有些赶。但是再着急,也轮不到让林婉儿出面来帮她一起绣吧! 依着林婉儿的花花心思,中间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呢! “我的嫁衣到时候就请云秀坊的绣娘来制作就好!若是一个绣女赶不及,那就多请几个! 既然明知道时间紧,赶工怕来不及,那就更应该交给擅长的绣娘来制作!要不然,就凭我与姐姐的女工,怕是从现在起不眠不休的赶工,赶到我出嫁那一天也赶不及吧!” 阮妤的话虽然说得直白,但是道理却是没错的。 林婉儿的提议被拒绝,她倒也没有着急,只是带着几分为难的看着阮妤,柔声开口解释道:“并不是母亲没有想到去请云秀坊的绣娘来赶工,只是昨天在定下妹妹你的婚期之后,母亲就派人去过云秀坊了。 只是云秀坊最近一段时间正在忙着为客人们赶制提前预定下的秋装,根本就分不出人手来赶工呀!” 这倒也不是林婉儿信口胡说,其实在她昨天提出要帮阮妤一起绣嫁衣之后,方氏就提出了与阮妤一样的质疑,也迅速安排人去了京城有名的几家绣坊。 只是现在时间正好的夏末秋初,不少人家提前都订下了秋装,这个时候正是赶工的时候,哪里还空得出人来接‘嫁衣’这样繁琐的单子?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就是。”阮妤没有去看阮妤,而是扭头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方氏。 “你能有什么办法?”方氏皱眉,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阮妤,昨天她与婉儿可是为这嫁衣的事情商议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一个解决办法,这丫头又是哪里来的底气,竟就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夸下这样的海口? “夫人莫非忘了,我是商户人家出生,既然京城的绣坊都忙得抽不出空,那想办法去京城外找绣娘就是了! 我们阮家虽然生意做得一般,但多少还是有些人脉的。只是赶工一件嫁衣,还算不得太难。” 面对方氏的质疑,阮妤回应得相当自信大气,她的眼里再不见之前的唯诺胆小,也没有和之前一样,处处逃避着她在商户人家长大的事实。 她十分坦然的接受了一切,反倒是衬托得对此提出质疑的方氏有些小家子气起来。 方氏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阮妤还真的就这样提出了确实有效的解决办法,一时间她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别扭的低咳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嫁衣的事情你就自己多操些心好了! 至于做嫁衣的银子,你到时候直接过来找我支用就成!” 方氏既然开口提到了银钱的事情,阮妤也没有与她客气,直接就点头应了下来。 林婉儿在一旁识趣的没有插话,而是等到方氏对阮妤交代完了,才开口适时的提醒道:“母亲,三天之后是祖母的冥诞,按照以往的规矩,我们都会去京郊的莲佛寺办场小法会给祖母祈福的。 今年妹妹归家可是咱们宁安伯府的大喜事儿,所以我在想今年的法会是不是再办得隆重一些?” “你说的对,你妹妹归家是件大事,于情于理也该去说给你祖母知道,也该让你妹妹去给老祖宗磕个头,上柱香。 正好,母亲这两天也要忙着置办你妹妹的嫁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安排吧! 到时候你几位婶娘还有姑母她们应该也会到场,你可得将一切都安排好,可别到时候生出什么乱子来!”林婉儿一提醒,方氏也似才想起来一般连连点头,她一边安排,一边也没忘了扭头去交代阮妤:“嫁衣的事情你回去之后就快些抓紧时间安排吧,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去找罗嬷嬷,或者直接来找我说也行。 你也知道眼前时间实在是有些紧,这事儿一定得确定牢靠了才好!若是不成,咱们也还来得及再去想想别的办法!可别拖延到后面,误了时间再想找描补都不成! 还有方才婉儿提到的你祖母冥诞的事情你可不能马虎,到时候谨慎些,可别再出什么差错,让人看了笑话!” 第9章 刁奴 直觉告诉阮妤,林婉儿在这时候主动提去莲佛寺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但是林婉儿这次用的却是阳谋,祖母的冥诞每年都是如此安排的,所以就算她知道这前面是个坑,她也得必须往下跳。 既然眼前这麻烦已经是避无可避,那就只有直接面对了。 心里有了盘算,阮妤也不再继续在现在浪费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左不过是到时候提高警惕,见招拆招! 与其现在为了这件事情耗费心思,倒不如先考虑解决另外那件更重要的事情为好。 嫁衣的准备可是大事儿,她可不想到时候狼狈不堪的出嫁! 之前她对方氏所说的,要去京城外找别的绣娘帮忙,不过是她的一番托词。其实她的手边本来就存着一批技艺精湛的绣娘,就是蔡嬷嬷带着的那一批绣工! 都是她们家之前在淮安开的绣坊里的绣娘,她之前的打算,是想到京城之后再将绣坊重新开起来的,如今倒是提前一步的先派上用场了。 想要动用蔡嬷嬷她们这批人,就不得不去联系她未来的夫君谢北辰。 要说她现在派人去找谢北辰,他肯定不会避而不见;但问题是,现在的宁安伯府里,她根本就是无人可用! 阮妤有些为难的微微皱眉,就这会儿功夫,站在院门口的她立刻就被院子里大丫头青禾呵斥责骂小丫头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 她回来这几天忙着,倒是将她身边的这个大丫头给忘了! 青禾是她刚刚回府的时候,林婉儿主动送过来她身边伺候的。不得不说,青禾还真是忠心为主的好丫头! 只不过这个主,不是她罢了! 想着这丫头日后对她做出的种种吃里扒外的行径,阮妤实在是对她生不出什么好印象来。 所以为了未来她嫁入国公府之后日子能够过得舒坦,这些个不中用的丫头,她就必须得找机会给彻底的铲除掉! “你们这是在吵什么?”阮妤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实在是青禾的咒骂越来越难听,她才终于有些听不下去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有些不满的看着此时正站在台阶上伸手指往地上跪着的小丫头额头上戳的青禾。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这丫头偷懒耍滑被奴婢抓了个正着!奴婢看不过去教训了她两句,她不听也就算了,竟然还跟奴婢顶嘴!” 青禾丝毫不觉得她这会儿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刚刚到这位主子的身边,身为大丫头出手教训院子里的小丫头来立威,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也是姑娘您性子好,若是换了大小姐那里,像这样没规矩的丫头,早就被打板子发卖出去了!哪里还容得下她们在您的面前作妖?” “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阮妤扫了一眼正冲着她得意邀功的青禾,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转头眉眼温和的看着还跪在地上垂着头的小丫头:“我记得你叫珍珠是吧? 你先起来,好好说一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在咱们伯府里,这种调教小丫头的事情您交给奴婢来处置就可以了!这些小丫头一个个又懒又馋,还嘴里没一句实话!”青禾见阮妤不理她,而是开口去问地上跪着的小丫头,不由得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她就压下了心底泛起来的不满,陪着笑抢在珍珠开口前,又将这件事情给揽到了她的身上。 她原以为,在她提到伯府的规矩时,阮妤会像以前一样直接妥协将事情交给她处置,所以也就没有太过将此时阮妤的态度放在心上。 然而这次,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乎了青禾的预料。 阮妤只是转过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善的开口给了她一记警告:“我要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听你的安排吗?” “奴婢不敢。只是这种教训小丫头的事情,无论是夫人的院里,还是大小姐那边,都是交给我们这些大丫头来负责的。 您是主子,矜贵着呢,怎么好让这些丫头的闲言碎语污了您的耳朵?” 青禾并不清楚为什么阮妤的态度一下子变得这般强势油盐不进,但她还是依着以往的习惯,想要阻止阮妤继续朝眼前这件事情上伸手。 毕竟真的追究起来,有些真相被戳破可就很难堪了。 “我现在只想听珍珠说一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总不至于我自己院子里的事情,我自己都不能过问了吧? 你若是继续在再这样没规没矩的打断我说话,那我这院子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不如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阮妤冷哼一声,这次可是真的一点儿情面都没给青禾留了。她颇为不屑的扫了青禾一眼,目光又再次落到了地上的珍珠身上:“珍珠,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方才青禾指责你的那些话,你都认吗?” “不认!奴婢没有偷懒耍滑,奴婢明明就很认真的打扫院子来着!是青禾姐姐在廊下打碎了插着梅花的琉璃瓶,却偏偏要怪罪到奴婢的身上! 奴婢今天只是打扫了院子,根本就没有用水去擦地! 而且,廊下的洒扫也不是奴婢负责的,是与她关系很好的兰儿每天去打扫的! 这差事还是当初青禾姐姐安排的。 奴婢也就是方才在青禾姐姐问起的时候,将这个说了,可青禾姐姐根本就不听,还说是奴婢强词夺理,便要罚奴婢板子,还要将奴婢发卖出去! 姑娘,还请您明鉴,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奴婢的错!” 珍珠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之前是因为院子里的人都站在青禾一边,她就算是有委屈也没处说,如今见阮妤愿意听她解释,自然是一点儿没隐瞒,一股脑的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 阮妤听完珍珠的解释,方才又扭头去看此时已是面色惨白的青禾,似笑非笑的开口:“青禾,方才珍珠所说的这一切,你都听清楚了。那么,她所说的,是事实吗?” 第10章 忠心 “奴,奴婢……”青禾青白着一张脸憋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全解释的回话,只得噗通一声跪在了阮妤的面前:“求姑娘您开恩,都是奴婢未能查明事情的始末。 对,都是兰儿那丫头欺瞒奴婢,还请姑娘您明鉴。” “到底是兰儿欺瞒你,还是你压根就想以势压人,你自己心里清楚。”阮妤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跪下服软的青禾,心里却没觉得有多痛快。就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丫头,上一世却把控了她短暂的一生…… 虽然对青禾阮妤是厌恶至极,但她也清楚只是凭借眼前这点儿错漏她还没有办法能够在眼下彻底将她给赶出去。 不过收点儿利息还是可以的。 “今儿念在你是在我手里初犯,我也就不重罚你了。扣你两个月月钱,你先跪在这里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吧!”阮妤很清楚青禾最在意的是什么,她大丫头的气势是吧…… 那她就打蛇打七寸,挑了她的痛处狠狠的踩了再说! “珍珠,你随我进来。”阮妤宣布了对青禾的处置,也不再理会院子里其他当差人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只叫了才听了她吩咐从地上爬起来的珍珠,扭头就进了房门,将青禾投来的怨怼的目光直接隔绝在了帘子外。 珍珠是阮妤这院子里的三等丫头,按着平日里的规矩她是没有资格进到阮妤房间内的。 所以这会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珍珠自然也没有放过,只是稍稍的犹豫了一下就快步跟在阮妤的身后进了房门。 “你知道镇国公府吗?”阮妤转回头,看着跟进来站在她身后的珍珠,直白干脆的就开口问她。 “奴婢知道。”珍珠虽然不知道阮妤为什么会问到这个,但是她还是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奴婢之前随着夫人出门的时候,去过一次镇国公府的后门。” “嗯。有件事儿我现在得吩咐你去做。”听珍珠说她去过镇国公府,阮妤也就没有再多考虑犹豫,直接就开口说出了她的要求。 虽然就现在来说,珍珠也算不上一个值得信任的对象,可就眼前这宁安伯府来说,她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姑且先试试看吧。 “是,还请姑娘吩咐。”珍珠的反应也是相当干脆,二话不说就福身应了下来。 珍珠并不是宁安伯府的家生子。 她是因为老家发水灾,被父母卖给人伢子之后,由人伢子带来京城卖入宁安伯府的。像她这样被买进府的奴婢,在身份地位上,自然不如青禾那样全家老小几辈子都在宁安伯府里当差的家生子。 所以对于她来说,眼前这样能够直接给主子办事儿的机会可是相当难得的。 珍珠很聪明,她知道这样的机会若是不把握住,那下一次……估计这辈子也就没有下一次了。 “你帮我去一趟镇国公府,想办法让人给谢九爷带个信儿。就说我有事情想要见他,看看他那边如何安排!”阮妤也很满意珍珠的聪明识趣,在开口时,语气也随之和缓了不少,甚至还起身去匣子里取了五两银子给她:“这个你拿着,遇到求人帮忙的时候不用小气,拿它当敲门砖保管好使!” 珍珠接了银子应了声是,半句话没多问就告退了出来,直接匆匆的跑出去办差了。 青禾见着珍珠这匆忙忙跑走的身影,心里恨得都能滴下血来。她因为她阿娘是方氏身边得脸的管事嬷嬷的缘故,在这宁安伯府里从来都是高人一等的! 甚至之前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做二等丫头时,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罚跪…… 这一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她是怎么敢的?! “我今天罚你,你是不是特别不服气?”就在青禾此时正在心底默默的扎小人诅咒阮妤的时候,她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淡淡的询问。 被吓了一跳的青禾忙端正了跪姿,丝毫不敢马虎的开口回话道:“奴婢不敢。” “我知道,你阿娘是夫人身边得用的嬷嬷,管着府里的一大摊子事儿呢!你到我这里当差,也确实是屈才了。 若是你不满意,现在倒是可以与我明说。 我这就去回了阿娘,将你安排到你想去的地方,也算是成了你我这么些天的主仆情分了。 我想只要我开了口,这点儿面子夫人还是会给的!” 阮妤的脸上不辨喜怒,她只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正规规矩矩跪在院子中间的青禾。 “奴婢知错了,还请姑娘息怒,奴婢下次一定认真当差,还请姑娘原谅奴婢这次的疏忽,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听到阮妤要将她赶走,青禾是真的吓了一跳。 她虽然心高气傲,却并不是傻的。 不管她爹娘在夫人面前如何的受重视,可归根结底她们也不过是身契捏在主子手里的奴儿罢了! 这所有的体面都是主子给的,若是真的她在这里当差被主子给退回去,依着方氏治家的规矩,她能落得到好处才怪! 甚至还有可能会波及到她阿娘的差事…… 而且,她想到之前她过来阮妤身边当差的时候大小姐的交代,这会儿她就更不敢让阮妤将她赶出去了!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后果,青禾也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惧色,忙不迭的冲着阮妤磕头求饶。 “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我可是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阮妤看着地上还在不断冲她磕头的青禾,却并没有开口叫停,而是语气十分郑重的开口给予了她最后的提醒和忠告:“你既然决定要日后都在我的院子里伺候,那现在有些话我也得说在前头。 我这里当差没有什么别的过分的要求,唯有一点,那就是得知道‘忠心’二字! 你得知道你是在谁的院子里,你的主子是谁! 若是记不住这一点,到时候做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让我发现了,别说是你阿娘在夫人面前当差,就算是你阿娘就是夫人本人,我一样饶不了你!” 第11章 撵走 青禾接下来如何做,阮妤并不在乎,她只是说完了她该说的话,就继续回房去等珍珠的消息了。 珍珠虽然是第一次独立出去办差,可事情却是办得十分的漂亮。她不到晚饭时分就顺利的回来了,一脸喜色的给阮妤带回来了好消息。 “奴婢没敢去镇国公府的正门打听,绕了一圈去了后院侧边的一处小角门,找了那看门的婆子帮忙。 原本那婆子是有些不乐意的,不过在奴婢给她塞了点儿碎银子之后,她就松口了,答应帮奴婢去给九爷身边的小厮砚台递个消息。 那婆子得了银子,办事儿倒是挺利索的。没让奴婢等太久,砚台就出来了。亲自将奴婢带进了府,去了九爷的面前。 奴婢给九爷磕了头,然后将姑娘你交代给奴婢的话禀给了九爷。九爷让奴婢回来回禀姑娘您,明天在东大街的德福茶楼,他在二楼订了雅间等您。” 听了珍珠的回禀,阮妤也是松了口气。她心情甚好的开口对珍珠吩咐道:“好了,你这差事办得不错! 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儿好陪着我一起出府!” “是。”珍珠听了阮妤的吩咐,心里也是高兴得不行,她先是忙不迭的冲着阮妤福身谢恩,而后站起身来才又似想到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从胸口藏着的荷包里摸出了还剩下的那点儿碎银子,双手捧起来小心翼翼的送到了阮妤的面前。 “姑娘,这是您之前交给奴婢拿去办差的银子,还剩下这些。” “你先收着吧。”阮妤看了珍珠一眼,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语气温和的继续吩咐她道:“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办差,少不得有要用银子的时候。” 听了阮妤的吩咐,珍珠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的收好了银子,又冲着阮妤行了一礼,才躬身小心的退了出去。 有了之前阮妤在院子里的一通立威,今天晚上青禾她们在近身伺候她的时候,就显得比平时要认真仔细了不少,特别是在对待她的态度上,变化就更大了。 就算是平时再如何优越感十足的青禾,这会儿也终于多了几分身为奴婢的谦逊与小心。 阮妤这一晚上休息得很不错,第二天一早她起身简单的用过了早饭之后,便直接吩咐青禾,让她去准备出门的马车,她要带着珍珠有事出府。 听了阮妤的要求,青禾先是一愣,随即便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姑娘,您出府是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还要先经过你同意吗?”阮妤看着青禾,语气颇为不善的反问。 昨天已经吃过亏的青禾这会儿自然不敢再上前触阮妤的霉头,她不敢多问,忙低低的应了一声之后,就亲自出去准备了。 青禾虽然在阮妤的院子里算不上安分,但是在这府里办事还是不含糊的。 等到阮妤领着珍珠一路出了垂花门外时,准备好的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那里等她了。 只是这会儿等在这里的除了马车,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妹妹。”林婉儿领着丫头笑吟吟的从马车的另一边绕了过来,停在了阮妤的面前:“听说你这会儿要出府?” “是青禾告诉你的吧?”对于林婉儿会出现在这里,阮妤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她转头看了一眼恨不得脑袋直接垂到地上去的青禾,似笑非笑的又回头看着林婉儿:“夫人将制作嫁衣的事情交到了我手里,我这会儿出府去办这件事情,很稀奇吗?” 林婉儿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不过她却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像完全没有看出阮妤的拒绝与排斥一般,继续笑着开口接话道:“妹妹你误会了,我不是觉得你出府办事有什么不对。 而是,你这样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不带,实在是有些太草率了。” “我带了珍珠,有她伺候就够了!”阮妤看了一眼林婉儿,对于她刻意要将青禾往她身边塞的举动压根就不买账。 “我听青禾说,这珍珠之前只是你院子里的一个三等洒扫丫头。从来就没学过规矩的,哪里知道怎么伺候好人? 妹妹这般,可是青禾伺候你伺候得不尽心? 若是如此的话,妹妹也不必要勉强,姐姐这里还有……” 眼见林婉儿不死心的还想继续往她身边塞人,阮妤忙开口不客气的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别!不必了。我身边并不缺人伺候。姐姐的人,还是你自己留在身边伺候吧!”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陪姐姐你在这里说话聊天了,先走一步!”阮妤看了一眼天色,直接就有些粗暴的想要中断这一场对话,绕过林婉儿扶着珍珠的手就想要上马车离开。 奈何林婉儿却就是不死心,她继续又跟上来拉住了阮妤的手,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妹妹,你如今出门也是代表了我们宁安伯府的颜面。 你身边哪里能只有这样一个呆呆笨笨的小丫头伺候? 姐姐知道,青禾今天过来回禀我你要出门的消息,让你有些不痛快。可是这也是她担心你的一片心哪! 你若是真的只带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出门,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传回来到母亲的耳朵里,她又该担心得睡不着觉了!” “我觉得,我院子里的丫头就应该是我的人!当差尽心不尽心还另说,最主要的还是这人得忠心! 就像青禾,不管她存着怎么样为我这个主子考虑的心思,都不该去吃里扒外的将我院子里的消息往外递! 这不是在为我着想,而是对我的背叛!”阮妤挣开林婉儿拉着她的手腕,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婉儿:“姐姐也不用在这里为青禾说情了。 昨天该说的我都已经对她说了,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她就再次明知故犯!这样‘聪明伶俐’又有着大主意的丫头,我可用不起! 我记得青禾之前是在姐姐你院子里伺候的,如今既然姐姐你在我的面前提起了这丫头,索性这次就干脆将她带回去吧!” 第12章 送人 坐在行驶的马车里,阮妤的心情可是相当的不错。 她原本正想着怎么才能成功的将青禾从她的身边撵走呢,林婉儿就自己送上门来。 虽然她知道依着林婉儿的难缠程度,她肯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善罢甘休,但是架不住刚刚怼林婉儿她很开心呀! 德福茶楼离宁安伯府并不算太远,坐马车的话也就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能赶到了。 谢北辰办事还是相当牢靠的。 在阮妤依着昨天谢北辰托珍珠给她传信所说的那样到了德福茶楼之后,对方根本就没有给她询问雅座在哪里的机会,她这边才刚刚在茶楼门口下马车,早就等在门口的小厮砚台便已经笑着迎了上来。 砚台一见到阮妤,二话不说先利落的上前来行了礼,而后才恭恭敬敬的领着阮妤绕过大堂,顺着一旁的楼梯往楼上走。 这一路一直走到了四楼,顺着一条两边装饰着字画的长廊往里又走了一段,才停在了最内里的一间半掩着门的雅间外。 “姑娘,我们爷已经在里头恭候多时了。”砚台将人带到,也没有进门,只是躬身冲着阮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阮妤直接进去。 阮妤点了点头,示意一路跟着她过来的珍珠在门口等候,而她自己则是没有半分负担的抬步走进了雅间内。 谢北辰今天穿了一身雨过天青涩的长衫,这会儿正坐在窗边的茶案后煮茶。 见到阮妤进门,俊秀雅致的男人抬头冲她微微笑了笑,温和的抬手招呼她落座。 “府中一切都还好吧?”等阮妤落座,谢北辰一边将茶盏递到她面前,一边开口带着几分关切的开口询问。 “还成。”阮妤接过谢北辰递给她的茶盏,客气的道了声谢,而后才开口顺着他的话开口说道:“我今天出来寻你,是有事情得交代给蔡嬷嬷她们去做。” “是为了嫁衣的事情吧?”谢北辰抬眸看了一眼阮妤,直接开口就猜出了阮妤此行的来意。 似乎是担心阮妤会误会,他很快又开口解释了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因:“你们宁安伯府的人昨天几乎将全京城上下的绣坊跑了个遍,我自然也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如今你着急出门来寻蔡嬷嬷她们,我才想到你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蔡嬷嬷并没有告诉我她擅绣工。这一切也是我从那天我去找蔡嬷嬷的时候,从房中的陈设上猜到的。” 不光是陈设,还有后来砚台去帮着搬家的时候,也从那院子里搬出来了不少绣架以及丝线、绣样之类的东西。 “我已经提前将布料送去给蔡嬷嬷她们了,想来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工了吧!”谢北辰看着阮妤,眉眼间笑容温和,只是他方才做出的解释,以及他后来补充的安排,让阮妤在感觉到安心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汗毛倒竖的危险。 阮妤没有接话,她依旧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温润如玉的男人,怎么看都看不出半分危险来。 难道,是她太过紧张,所以有些草木皆兵了? “麻烦你多费心了。” 面对此时正静静的看着他,耐心的等待着她回应的谢北辰,阮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次客气的向他道谢。 谢北辰看着有些客气得过分了的阮妤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开口:“你我婚期已定,日后便是夫妻了。 夫妻之间,这点儿小事何足挂齿? 再说了,婚期之所以安排得如此急迫,也是因我国公府而起。已经让姑娘你受委屈了,又怎么能继续让你为了嫁衣的事情再操心?” 见阮妤端正的坐在他面前喝茶的模样,谢北辰觉得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她估计是没太听进去的。 罢了,这小姑娘毕竟年纪还小,还是大婚之后,再慢慢相处吧! 想到这里,谢北辰也就没有继续纠结夫妻日后相处这样的事情,而是开口说出了他所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 “我刚刚看到你进茶楼的时候,身边跟着伺候的还是昨天那个你安排来给我传信的小丫头。 你们宁安伯府现在已经没落到连伺候人的大丫头都给你安排不出来了吗?” “我身边本来是有一个叫青禾的大丫头伺候着的。 不过,她在来我这里之前是在我姐姐的院子里当差的,我见她人在我身边,魂儿却没跟过来还留在姐姐那里,索性就让她回去了。” 听到谢北辰问起她身边丫头的事情,阮妤倒也没有隐瞒,开口将她这次为什么会带着珍珠的原因对他解释了一番。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是没有挑明,基本上谢北辰也能猜到阮妤的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这可不成。那小丫头之前在你院子里只是个洒扫的干杂活的丫头。就算伶俐聪明,可毕竟之前从来都没有近身伺候过人。 你让她帮你跑跑腿传个信儿什么的还成,可是跟在你身边伺候,就有些太勉强了。” 说到这里,谢北辰垂眸想了想,方才又抬头看着阮妤,低声提议道:“不如,我调两个丫头给你?” “那,你身边怎么办?” 谢北辰的提议,阮妤倒是没有直接拒绝。 原因无他,主要是她现在身边真的是缺人手! 宁安伯府里的那些家仆,她是真的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不敢重用! 之所以会选择珍珠,也因为她是后来被采买回来的,而不是从小就在宁安伯府里长大的家生子。 但是她也记得镇国公府里,像谢北辰这样的主子身边伺候的丫头都是有定数的。若是挪过来给她用,那谢北辰身边岂不是就没人伺候了? “我身边从来不需要丫头伺候。有砚台他们几个就够了。我说的给你调两个丫头,也是要从我母亲留给我的庄子里去挑。 你可以先留在身边用用看,若是不合适,到时候等我们完婚,你再去人伢子那里买了听话伶俐的回来再调教着就是了。” 见阮妤关心他,谢北辰笑得倒是十分的坦然。他的身边不用丫头伺候是整个国公府内都知道的事实,完全不需要去藏着掖着。 第13章 维护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谢北辰如此说,阮妤也就没有再推脱,十分干脆的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再过一天就是我祖母宁安伯府老夫人的冥诞了。按着府里以往的规矩,是要去莲佛寺给老夫人做法事祈福的。 我这里其实正发愁到时候去莲佛寺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可用呢!你如今能够给我调两个丫头过来,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其实若是没有要去莲佛寺这件事,阮妤倒是也不着急往自己身边添人。 但是有了之前镇国公府的事情为前车之鉴,她现在对于与林婉儿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实在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何况,这次林婉儿安排的行程,她们这次可是要在莲佛寺做足三天大法事! 若是林婉儿趁着这个机会再次作妖,她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也实在是太被动了! 不过现在,有谢北辰给她送过来的丫头顶上,那她所发愁的这个麻烦,也算是迎刃而解了。 “你们去莲佛寺要去几天?”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北辰听了阮妤的话微微皱眉。 虽然按着阮妤刚刚的说法,这老夫人每年的冥诞都是会做法事的,但是这场法事却偏偏卡在眼前这样敏感的时刻,也实在是有些太过微妙了,他实在是很难不去多想。 “以往每年都是当天去当天回的。 顶多也就是因为晚上时间太晚,会去旁边伯府的庄子里住下,但是第二天一早就会动身回府的。 不过这次,姐姐说伯府里寻回了我是大事,而且我现在还婚事已定,双喜临门之下,怎么都得去大大的做一场法事,让老夫人开心开心。 所以这次的法会得做三天。 我们提前一天过去,然后粗粗算下来,大概要在山上呆最少四天才能下山归京回府。 不过,听姐姐说,莲佛寺里厢房并不多,而且最主要的是方寸之地安顿我们这些女眷也是多有不便,所以我们晚上就不住在莲佛寺里,而是去离莲佛寺不远的伯府的庄子里休息。 应该,是安全的的吧?” 阮妤说到这里,免不得有些迟疑,她微微的抬起头去看谢北辰,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这倒也是,你回宁安伯府确实是一件大事,提出来要好好的做一场大法会,倒也不算突兀。” 谢北辰看着阮妤,脸上不见半分紧张与担忧,他语气十分和缓的为阮妤安心:“你不必太担心,莲佛寺一向香火旺盛,为了方便京城里贵胄家眷平安的入寺上香祈福,莲佛寺在这一路上都安排了武僧巡护。 所以这沿途的安全,你是可以放心的。 至于你们晚上居住的庄子,若是小心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就算是你姐姐想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也应该不会冒险在宁安伯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我也是这么想的。”阮妤点了点头,十分认同谢北辰的说法:“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到时候警醒些就是了。” 谢北辰也没有让阮妤久等,在得到了阮妤的同意之后,他便直接开口叫了砚台进来,让他迅速去领人过来给阮妤过目。 而砚台的动作也极快,就像这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便领着两个长相端正,笑容温和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奴婢兰瑞给主子请安。” “奴婢枫瑞给主子请安。” 两个女子的规矩十分的出色,进来目不斜视,十分恭敬有礼的就冲着阮妤福身行了礼。 这两个丫头眉眼间清亮温和,一看就让人生出几分喜欢之意来。 阮妤很满意的又回头对谢北辰道了谢,见时间不早了也就没有再多逗留,直接起身领着两个丫头,再叫上了门口候着的珍珠,一行人下楼上马车直接回府了。 站在窗边一直看着阮妤乘坐的马车离开,谢北辰才收回目光,转身重新回到了茶案边坐下,摇铃叫进了门口候着的砚台。 “你亲自去安排一对人,从现在开始严密的保护夫人的安全。”谢北辰将茶盏里已经凉了的茶水倒进了一旁的茶海里,而后才开口不容置疑的吩咐道:“还有,盯着宁安伯府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位大小姐一定得给我盯紧了! 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砚台不敢马虎怠慢,忙躬身冲着谢北辰应了一声是。他等了一会儿,见谢北辰没有再吩咐他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要退下,却突然又被谢北辰给叫住了。 “对了,让金雀馆停了手上所有的事情,先将夫人的嫁衣给赶出来。”谢北辰垂首慢悠悠的研磨着茶粉,开口又吩咐了砚台新的任务。 “夫人嫁衣的尺寸,你亲自去找蔡嬷嬷取,然后交到杜掌柜的手里。让他务必不能有半点儿马虎,我要见到一件京城里独一无二的嫁衣!” “那,蔡嬷嬷那边是否让她们先停工?”听到自家主子开口要将给夫人制作嫁衣的事情交给金雀馆,砚台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这会儿正为了同一个人的嫁衣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蔡嬷嬷她们,便忍不住的开口多问了一句。 “不用,这件事情不需要告诉蔡嬷嬷她们,更不用告诉夫人。”谢北辰抬眸看了砚台一眼,很干脆的就否了他的提议:“另外,蔡嬷嬷那边你还得多上些心,若是蔡嬷嬷她们在制作嫁衣的时候缺了什么东西,你得立刻安排给她们添补上。 夫人府中的那个大小姐不是个知足常乐的,她的野心可是大得很呢! 在她看来,夫人的存在就是她路前的绊脚石,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善罢甘休的! 咱们多准备一套,有备无患总是好过临时抱佛脚的!” “既然主子您知道那个宁安伯府的大小姐对夫人意图不轨,为何您不干脆直接的将她给……”砚台说着,抬手冲着自己的脖子划拉了一下,意思那是不言而喻。 “该怎么处置她,咱们说了不算,得由夫人自己决定。”谢北辰看着渐渐沸腾起来的山泉水,眯眼微微笑了笑:“行了,下去办事儿吧!” 第14章 摊牌 阮妤这边才回府,连口气都还没有歇匀呢,外头便有婆子进来通传,说是方氏那边有事儿找她,让她迅速过去回话。 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阮妤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这会儿这么着急叫她过去,简直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嫌弃归嫌弃,她的动作倒是没有耽搁,直接站起身换了身衣服,叫了兰瑞一起,主仆二人就这么出了院门,一路朝着方氏所住的院子赶了过去。 和她意料之中的差不离,林婉儿过来也在。 见到阮妤进门,原本正侧身坐在方氏身边的林婉儿一脸温柔的冲她笑了笑,缓缓的站起身冲她打招呼:“妹妹回来了啊!” 阮妤并没有给林婉儿回应,她看了一眼脸色并不算太好的方氏,直接就按着之前的规矩,福身冲着她行了一礼,而后也不等方氏开口叫起,自己便已经直起身走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你院子里伺候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方氏扫了此时正恭敬的立在阮妤身后的兰瑞,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她的来历,不过这会儿她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个生面孔,而是更多的将精力放在了方才林婉儿对她才说完的事情上。 “你如今好歹也是我们宁安伯府的小姐!出门在外只是带一个洒扫打杂的丫头在身边,像什么样子? 若是让熟悉人家的女眷瞧见,还真的以为我们宁安伯府败落了呢! 青禾是我院子里伺候的林嬷嬷的女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最是聪明伶俐的一个丫头! 你姐姐当初也是看你刚回府,身边没个人伺候,这才割爱挑了她过去你院子里的! 你现在一个不高兴就要将人往外撵,这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夫人,我竟不知道,现在处置一个背主的丫头,还要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了!”面对方氏扑面而来的一通教训,阮妤也是半点儿不慌,她轻轻的笑了一声,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氏,慢悠悠的回话道:“我也是见她到了我的院子里还心念旧主,有些不忍心,索性才将她送回去的。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她留在我那里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何必呢! 我又不是那等有着夺人所爱癖好的人,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从来不稀罕!”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姐姐当初……” 方氏被阮妤这一通意有所指的话激得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涌,她正想开口再继续教训,可阮妤却并不打算再给她这个机会了。 “对对对,姐姐是一切都为了我好!那我不想领这份情,行不行?”阮妤从座椅上站起身,十分不客气的看着方氏,不留情面的开口直接怼道:“夫人,您看到了,我就是这样狼心狗肺冥顽不灵的人! 您与其在这里耗费心神精力的劝我,倒不如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处处优秀乖巧懂事的姐姐身上! 让她不要再来我这里宣泄善意与好心了! 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你,你这是疯了吗?”方氏是万万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胆小怯懦的阮妤,会突然这样不留半分情面的对她。 一时间整个人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夫人,再过不久我就要出阁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 您放心,我未来有勇气和能力,将我的日子过好! 这十六年里,您从来没有教导过我,所以以后您也放过我吧!” 阮妤既然这次已经开了口,索性也就没有保留的将她心里的想法直接对方氏交了个底。 说完这些,阮妤也不再看方氏的表情,只是冲她福了福身,而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带着兰瑞离开了。 “她,她这是在怪我啊!” 一直到阮妤离开许久之后,方氏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泪珠滚滚的往下淌,这倒并不是再作假,她是真的伤心了。 从方氏的角度来看,虽然阮妤并不是那种令她满意的孩子。 可是再如何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亲生骨肉。 她在心里再如何也是盼着她的未来能够平安顺遂的! 但是,怎么,怎么过着过着,她和阮妤的关系,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了呢? 与必然音乐,不想再在坊市面前久留,冲他福禄福生,转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母亲,您也别难过,妹妹她也是一时明白不了您的苦心,有些想左了。 她并不知道在京城里生活的风险和难处。 您别急,再缓一缓,等她日后真的遇到了难处,她就能够明白您现在会这般严厉教导她的良苦用心了。” 阮妤与方氏起冲突,关系恶化,最高兴的自然是站在一旁的林婉儿。 不过哪怕她这会儿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儿,但是面部表情的管理却仍旧做得十分出色,她保持着与方氏差不多的伤心程度,站在她的身侧娓娓劝道。 就是该如此才好! 只有方氏对阮妤彻底死心,她才能再无后顾之忧! “婉儿啊,你还是去吩咐一下青禾,让她继续回去你妹妹的院子里伺候着。”方氏哭了一阵,也终于缓过神来,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开口声音有些发虚的吩咐林婉儿道:“我见你妹妹今天身后带着的那个丫头,虽然看起来规矩还不错,可是却怎么都觉得有些面生。 罢了,这些小事倒也不用再去过问了,免得又惹她不高兴。 反正不管是哪里来的丫头,到底还是不如青禾是我看着长大的可靠安心。 你妹妹现在心思本来就左了,若是身边再没有个懂事的规劝着,只由着她的性子胡来,怕是以后真的要吃大亏的!” “母亲放心,我这就去吩咐青禾。”林婉儿对于方氏的这个安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青禾那丫头可算是一个不错的眼线,如今她又在阮妤手里吃了大亏,依着这丫头心高气傲睚眦必报的性子,以后用起来便更是方便了! 第15章 惩戒 阮妤从方氏那里回来,一进院门就看到了端端正正跪在院子中间的青禾。 对于青禾会重新回来,还做出这样的举动,阮妤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那个好姐姐可是布局的高手,像青禾这样这般好的棋子与眼线,她又如何会轻易舍弃? “姑娘,姑娘您开开恩吧! 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糊涂,是奴婢猪油蒙了心!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姑娘您开开恩,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见到阮妤回来,青禾立刻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冲着她的方向砰砰磕起头来。一边嘴里还声泪俱下的说着她的懊恼与忏悔。 这般可怜柔弱的模样,是从进来院子开始,便一直心高气傲的青禾从来不曾流露过的脆弱。 见阮妤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青禾又继续不死心的膝行过去抱住了阮妤的腿,卑微无比的呜咽道:“姑娘,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今天夫人叫奴婢过去,不仅狠狠的训斥了奴婢,还将奴婢的阿娘也叫过去一并教训了。 说一切都是奴婢的阿娘没有教好奴婢,才让奴婢犯下这么大的过错来。 若是您今天真的将奴婢赶出院子,奴婢真的就无处可去了!不光是奴婢受罚,奴婢的阿娘也会受到奴婢的牵连,再无法在夫人面前立足了。 姑娘,奴婢知道奴婢罪该万死,可是奴婢的阿娘是无辜的呀! 求求您了,就当奴婢以后是只小猫小狗,留在您身边吧! 若是您不再赶奴婢离开,奴婢做什么都愿意的!” 青禾一边说一边磕头,很快她的额头便已沁出了血丝。 青禾平时在其他一干丫头面前确实是刁蛮跋扈不太讨喜,可是她这会儿流露出来的无助和绝望,却十分容易让周围的那些小丫头,特别是与她一样,全家娘儿老子都在府里当差的家生子有一种兔死狐悲般的感同身受。 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候,道德绑架都是格外好用的! 阮妤在心里冷哼吐槽,面上却依旧不露分毫,她只是低头盯着伏在她脚边的青禾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说,只要能够让你留下,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是。”青禾被阮妤这话问得一愣,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微微仰起头,仿若是地狱里的恶鬼仰望人间,期望救赎。 “那你就留下吧。”阮妤点了点头,并没有再为难她什么。 处理完了青禾,她又转过头吩咐候在一旁的云瑞:“一会儿你看着给她在院子里安排个活计。” 语毕阮妤也没有再多逗留,直接就步入了房门,将一干丫头们都隔绝在了门帘外。 阮妤这般好说话,是青禾完全没想到的。 原本按照之前大小姐对她的交代,阮妤应该是不可能会这般轻易的点头留下她的。若是哀求不成,那少不得还要用些特殊的手段。 比如自残,朝着院子里的柱子什么的地方撞过去受点儿伤什么的。 那阮妤刻薄寡恩,凌虐自己身边的丫头的名声可就算是彻底落实了! 她接下来就算是能顺利嫁入镇国公府又如何,一个庶房的媳妇儿,又有着这样不堪的名声,看她未来如何立足! 可偏偏,她这里还没开始呢,阮妤竟然就点头了! 这……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青禾是吧,你以后就留在院子里负责安排小丫头们的洒扫事宜吧!” 兰瑞看了一眼还跪在原地没有从呆滞震惊中反应过来的青禾,双眸含笑的轻柔吩咐。 “啊?可,可是我之前是在姑娘房里贴身伺候的!” 这个差事的安排,让青禾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她倒是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连阮妤的房门都进不去了! 虽说这给她安排的活计也算是管事的身份。 可管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们…… 这差事平日里可都是由她阿娘那般年纪的嬷嬷们来负责的! 现在这个她之前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丫头竟然将这样的活计安排给她…… “刚才可是你自己对姑娘说的,只要姑娘能够让你留下来,你做什么都愿意。怎么,这转过脸你就想反悔了?” 兰瑞没说话,倒是她身侧的枫瑞轻哼着嘲讽出了声:“姑娘能够留下来也是看你可怜,那是姑娘心善! 你可别不识时务继续在这里蹬鼻子上脸! 再说了,眼下兰瑞姐姐也没有吩咐你去做粗活,甚至还让你继续在院子里管事儿呢,你可别太过了!” “对呀,青禾姐姐你可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要被姑娘赶出院子去的!那可是吃里扒外! 姑娘还愿意顾及着你与你阿娘在这府里的体面,已经是万般开恩了。 我看呀,你也就别挑三拣四了,安心留下来好好当差吧! 对了,可得注意些别再犯错了,若是你这次还继续再故技重施,那姑娘就算是再如何心善,也是留不得你了!” 珍珠受阮妤看中提拔,如今在这院子里的地位自然是大变样。 她可不像旁边其他那些躲在屋檐下看戏的小丫头那样还会害怕多说话会遭来青禾一家子的报复针对。 她孑然一身,若不是姑娘之前救了她,她这会儿怕是早就被青禾她们把持着卖掉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所以从今儿开始,姑娘就是她的一切! 谁敢对姑娘不敬不好,那就是她的仇人,是她不顾一切也要针对的对象! “珍珠说得是,正好这会儿大家伙都在。我也就托个大,替姑娘将该说的都给各位说个清楚,省的以后再有人犯了错之后,还倒打一耙说是姑娘之前没有和大家伙儿说清楚。” 兰瑞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站在屋檐下的身姿笔挺,她语气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分量十足,让院子里的一众丫头皆是不自觉的垂下了头,不敢再多放肆。 “姑娘说,在她身边伺候,才干这些都还是次要。毕竟当差嘛,熟能生巧,多伺候伺候主子,以前不懂的慢慢也就都会了。 唯有这人心,不能坏! 特别是那等吃里扒外,不知道自己主子是谁的,这院子里可容不下! 你们都记好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若是有人再犯,你们可没有青禾姑娘这样的好运气,有老子娘在夫人面前得脸! 到时候一通板子打了发卖出去,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第16章 对策 由阮妤默认,兰瑞操刀的这一场利用青禾对院子里的丫头们的敲打取得的效果十分不错,至少暂时没有院子里的小丫头再趁着夜色悄悄往外跑了。 不过这会儿阮妤倒也顾不上这些琐事,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前往莲佛寺的准备上。 实在不是她小人之心什么的,而是林婉儿的人品在她这里没有任何值得她放心信任的地方。 说起来也实在是这个世界需要顾及的地方太多,规矩太繁琐! 要是在她曾经生活过的现世,遇到这样的白莲绿茶,直接冲上去物理超度干就完事儿了,哪里还需要顾忌这么多的破规矩? 说真的,她回来这些天,人早就快要被憋疯了! 可是她却也十分清楚,她必须绷紧最后那一根名叫理智的弦,不能太过放飞自我而被人当成妖物架上柴火堆直接送走! 所以,对付林婉儿,也只有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慢慢来了! 老夫人的冥诞法会是大事,所以宁安伯府一早就在方氏的吩咐下,从府里到莲佛寺,再到莲佛寺旁的庄子,早早的就打发人过去收拾整理了。 因为林婉儿要协助方氏操办这次冥诞法会的事,所以一早出发的时候,就与方氏坐在了同一辆马车内。 剩下的阮妤也就只能自己和兰瑞她们坐后面一辆马车了。 对于这样的安排,阮妤倒是没有和以往一样,非要冒着方氏的不耐烦强行往她们的马车上挤,而是求之不得的在方氏说完安排之后便头也不回的上了安排给她的马车,让准备了一通声情并茂演说的林婉儿的表情管理差点儿崩盘。 “姑娘,奴婢这次并没有安排青禾随行,不过,方才出城的时候,奴婢还是看到青禾了。”兰瑞坐在阮妤身侧,见阮妤从车窗外收回目光,才压着声音低声对她禀报道。 “情理之中的事儿,别理她!”阮妤接过一旁枫瑞递给她的茶盏,对于这个消息接受得十分平静:“有青禾这个反应,至少我之前的担心就不算过分! 你们记得,从现在开始,我身边的任何事情,只有你们俩能够近身插手!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过问我身边的事儿。 若是要传消息,我会吩咐珍珠过去,别的任何人传的话,你们都不要去听信! 还有,这两天咱们可是带了足量的干粮!无论是佛寺里也好,还是庄子里也罢!任何吃食,茶水点心,不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好的,一概不能入口! 我那个好姐姐你们是见过的。 在她的心机面前,咱们什么样的小心,都不为过!” 这两天阮妤也仔细想过了,若是林婉儿铁了心的不打算放过她,那在她婚事近在眼前的当下,老夫人这冥诞实在是再适合她搞事情不过了! “姑娘放心,奴婢与兰瑞这两天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对不会让那恶人有机可乘的!” 枫瑞听到阮妤如此说,自然是不敢有半分马虎的。她极其认真的看着阮妤,一脸严肃的开口保证道。 该交代的都交代妥当之后,阮妤也没有再浪费精力,直接抓紧时间阖眸靠在车厢上补眠养精蓄锐。 从京城到莲佛寺的路程并不算长。 阮妤靠着车厢摇摇晃晃了大约两个多时辰之后,终于赶在午饭前进了莲佛寺的山门。 下了马车,阮妤只是静静的坠在方氏一行人的身后,由着莲佛寺里得了消息早就候在山门口的知客僧领着往寺内走。 反正对这类求神拜佛的事情阮妤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她便一路跟在方氏身后充当一个听话照做的工具人,该磕头磕头,该诵经诵经,反正只要大面儿上不出错就成。 该处理的琐事都处理妥当,知客僧便将她们一行领进了早就备好供她们几位女眷休息的厢房。 在阮妤她们简单的梳洗整理之后,莲佛寺闻名在外的素斋也就由知客僧领着僧人提着食盒送到了院门口,交给了里头候着的婆子接过,极其有素的迅速将饭菜摆满了阮妤她们面前的圆桌。 “妹妹,这莲佛寺的素斋十分有名,你这还是第一次过来吧,可得好好尝尝才是。”阮妤还没开口,林婉儿便已经先一步的笑着用公筷为她夹了一筷子素三鲜。 “谢姐姐美意,不过我这一路过来有些晕车,头疼得很,这莲佛寺的素斋今天我怕是没有那个口服享用了。 夫人与姐姐你们慢用,我想去内室躺一会儿。” 阮妤说话间,已经一副脆弱不堪摇摇欲坠的模样站起身,伸手扶住了一旁一脸担忧关切护着她的兰瑞,转头就朝着之前安排给她的内室走去。 “怎么回事,头疼得严重吗?”见阮妤这般,方氏也一下子没了继续坐着吃饭的心思,她皱着眉放下碗筷,一脸担忧的站起身要随着阮妤一起跟上去看看。 “母亲,您先坐着用午饭,我过去瞧瞧妹妹就行了。”林婉儿没有忽视掉方氏眼中那完全不自觉间流露出来的关心与紧张,她心里恨得不行,面上却还得继续保持着关切的笑容,伸手扶住了方氏。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想隔开方氏与阮妤的接触! 然而方氏这次却并没有听林婉儿的提议,反而语气里还透出了几分不满:“你妹妹晕车头疼呢,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我这会儿哪里还吃得下去?” 语毕直接就抬手避开了林婉儿的搀扶,自己转过身匆匆的跟在阮妤她们的身后追了过去。 “既然是晕车,为何方才刚到寺里那会儿不说?”方氏的步子迈得快,几乎是与阮妤前后脚进了房门,她皱着眉看着兰瑞她们伺候着阮妤躺到床上,嘴里还是和以往一般,一开口就全是数落。 “那会儿见夫人你兴致正好呢,不好因为这点儿小事扰了夫人您的雅兴。”阮妤有些没想到方氏竟然会追过来,这会儿听着方氏的碎碎念,她是真的觉得头有些开始疼了。 林婉儿是在干什么,怎么就没能和以往一样拦住方氏呢?! 第17章 问心 “你这简直就是胡闹。”方氏走到阮妤的床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她额头的温度还算正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松了口气的同时,方氏的嘴巴也没闲着。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嘴里对阮妤的决定抱怨个不停。 “你当时开口说一声,说你晕车不舒服,我还能强行留着你跟着不成?昨天还和我说,你已经是大人了! 身为大人,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 “夫人,我想睡一会儿。”阮妤被方氏念叨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让方氏赶紧结束这令她窒息的关心,好让她可以稍微清净一会儿。 “那你好好歇着。”见阮妤一副不舒服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方氏也不好再继续逮着她教训,便扭头将注意力挪到了一旁站着的兰瑞与枫瑞的身上。 “你们在姑娘身边伺候的都警醒着些,姑娘晕车头疼,你们为何不早些开口来禀报?这次好在姑娘的身体还没有什么大碍,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你们这二两重的骨头,赔得起吗?” “夫人,您别怪她们。都是我吩咐让她们不要去往外说的。” 见方氏继续留在这里揪着兰瑞她们不放,阮妤也是有些无奈。 她原本是想着借这个由头避开刚刚外头摆出来的那一桌素斋的,却不想会将方氏给引过来。 也真算得上是有得有失了。 “我就说,你身边得有个懂得规劝你的妥帖人!”方氏这会儿找到了借口,自然是不会放弃旧事重提的:“对了青禾呢?不是说她昨天就回到你身边去伺候了吗? 今天这么重要的出行却没见到她的人呢?” 方氏一边问,一边下意识的四处查看,见这房间里都没有她熟悉的青禾的影子,心里多少就添了几分火气:“你该不是又将青禾给扔在府里了吧?” “青禾现在管着我院子里的其他事儿,走不开。 夫人不用操心,我身边有兰瑞她们伺候就够了!实在是不用太多人围着吵得慌。 时间也不早了,夫人您也累了大半天,还是早些过去用完午饭歇一歇吧。” 阮妤对于方氏盯着她院子不放这件事实在是烦不胜烦。见方氏这会儿又要开始干涉她院子里的事情,她的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情。 方氏也看出来了阮妤并不愿意她继续多提她院子里丫头的事情,虽然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阮妤,多少还是顾及着她的身体,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烦她。停了话头,交代了她几句要她好好休息别再任性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母亲,妹妹她没事吧?”方氏一出门,林婉儿便一脸担忧的迎了上来。 她这样子一看就是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见方氏的脸色不太好看,林婉儿微微垂下眼眸,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低声对方氏解释道:“本来我也想随着母亲你一起进去看看妹妹的。 不过,您也知道,妹妹平日里并不太喜欢我过多的去过问她的事情。 平时我们姐妹说说闹闹的倒也无妨,不过这会儿她身体不舒服,我想着还是不进去打扰她的好。 可是却怎么都放不下心,所以才在这里等母亲您出来之后好问问妹妹的情况。” “你是个有心的。不像你妹妹那般的桀骜不驯。”方氏听了林婉儿的这番话,脸色是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她一脸赞赏的看着自己亲自养大的姑娘,怎么都觉得她这性子好得无可挑剔,若是阮妤也能够像婉儿一样…… 想到这里,方氏的头又开始发胀发痛了。 “你妹妹也不知道那性子是像了谁,牛心左性的!我是说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真是气死人了!” “母亲,您这也对妹妹太挑剔了。之前我带着妹妹去镇国公府参加花宴的时候,可是不少老夫人,夫人都说妹妹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呢!” 林婉儿扶着方氏,微微含笑的开口劝道。 与方氏相处了这么久,林婉儿算是这世界上,最懂得如何与方氏相处的人。 这会儿明面上看起来方氏是在抱怨阮妤的不好,各种嫌弃各种不满,可是只要稍微了解一下方氏的性子就知道,这不过是她流露出来的肤浅的假象罢了。 毕竟阮妤再如何不好,再如何无能,那也是方氏的亲生骨肉。 所以在对阮妤的态度上,方氏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矛盾的。总而言之,就是她可以各种嫌弃阮妤的不好,但是其他人却不行! 就算是她,曾经几次试探着直言说了阮妤的不好,换来的结果虽然方氏明面上不说,但实际上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的不痛快。 “你也别替你妹妹说话。她是我女儿,我还能不清楚她是什么性子?”果然,就像林婉儿所料想的那样,听到她这般为阮妤说话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明显的真切了不少。 方氏与林婉儿一起朝着摆饭的外室走去,一边也不忘开口交代她道:“行了,今天就让你妹妹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咱们先去吃午饭,然后休息一会儿。 之后你再陪我一起去看看明天要开始的法事布置得如何了。若是没有什么差错,咱们就早些回庄子里去歇着吧! 从明儿开始,咱们可是要在寺里呆三天的。” 林婉儿应了一声是,又拿着其他一些事情出来询问方氏,尽量的先将方氏的注意力从阮妤的身上挪开了去。 等到吃过午饭,林婉儿又陪着方氏去厢房里歇了一会儿,等到林婉儿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小憩了片刻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应该在床上休息的方氏,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母亲呢?”林婉儿心里咯噔一下,忙一边起身整理衣衫,一边问伺候在一旁的大丫头随喜。 “夫人刚刚起身,见您还睡着,便叫奴婢别吵醒您,她去看阮妤姑娘了。”随喜一边过来帮着林婉儿整理衣衫,一边低声回话,当她的视线落到林婉儿的手上时,忍不住惨白着脸惊呼道:“姑娘,您的手……” 第18章 投喂 “慌什么,不过是指甲断了而已!”林婉儿有些没好气的扭头扫了一眼旁边显然已经被她看到的场景吓坏了的随喜,低声吩咐道:“去给我寻把剪刀来。” 林婉儿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 不行,她不能生气,也不用生气! 等到这几天过去,她安排的一切都成功奏效,这世上也就再没有什么阮妤能够左右她的情绪,让她因为愤恨而失控了! 方氏就算是如今再关心她又如何? 等到这一次结束,阮妤这个女儿注定就只会让她蒙羞,会让她以后连提,都不愿意多提半个字! “你方才看到的一切,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告诉!”接过随喜递给她的剪刀,林婉儿垂眸一边修剪着自己方才掐断在手心里的指甲,一边不忘语气淡淡的警告着一旁战战兢兢候着的随喜。 “奴婢不敢。”随喜的头恨不得都垂到地上了,听到林婉儿的警告,她更是双腿颤抖,噗通一声就跪到了林婉儿的身旁。 “瞧你吓得!快起来吧,若是一会儿被旁人进来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随喜的态度,让林婉儿十分的满意。 她抬起手,看着修剪好却已经光秃秃的指尖,怎么看都没法再回到过去那般了,真是丑得让她心痛! 若是从来都没有阮妤就好了! 林婉儿这边刚刚收拾停当,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匆匆的走了进来。 “母亲。”林婉儿转过身,面上挂着真情实意的笑容,乖巧的迎上前去。 “我还想着让你再多睡会儿的。”方氏上下打量着林婉儿,对她这一身素净却又不掩贵气的打扮还是十分满意的。她笑着伸手帮林婉儿发髻上步摇的流苏,而后才继续开口道:“既然你都收拾好了,那咱们也别耽搁了,这就去瞧瞧明天的法事准备得如何了。” “妹妹这会儿还好吧?”林婉儿轻柔的扶着方氏的手腕,母女俩一起往外走。她一边走,也一边没忘了对阮妤的关心。 “我刚刚过去看了,正睡着呢。”提到阮妤,方氏的语气明显的透出了几分无奈与倦意,似乎不想多提的样子:“就让她好好歇着吧,她这身子骨,也实在是太弱了些。” “不如等这次咱们回府之后请大夫过来给妹妹瞧瞧?看看是不是需要开几副补身子的药。” 林婉儿顺着方氏的话十分配合的往下哄:“就之前给婉儿瞧病的那个杜大夫就很不错。 之前女儿小日子来的时候总是腹痛,在吃了杜大夫给开的方子之后,现在明显的好多了。” “傻丫头,你倒是处处都想着你妹妹。只是那杜大夫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之前还是托了世子的面子,拿着他的拜帖登门去请才请动的。 而且,这杜大夫如今也不在京城里。 听桂林堂的人说,杜大夫如今又出去游历去了,下一次回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林婉儿能这般关心阮妤,自然是方氏愿意看到的。 只是在听了林婉儿的提议之后,方氏却禁不住的苦笑了起来,她并没有怀疑林婉儿的居心,只会想着这是林婉儿一心想着阮妤,而没有去考虑到这诸多的细节与难处。 “对了,妹妹午饭没有用,这会儿又还睡着,这可不成。不如,我让两个婆子去寻寺里管事的僧人,看能不能寻些米粮来给妹妹熬一碗粥等她睡醒了好用了垫一垫。 不然,怕是得等到一会儿回庄子了才能用晚饭了。” 走着走着,林婉儿突然脚步一顿,仿似才想起来一般,扭头十分认真的对方氏提议道。 哪晓得方氏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开口答应她的这个提议,而是笑着对林婉儿解释道:“这个啊,我早就安排好了。 已经交代给伺候你妹妹的那两个丫头了。为了怕她们不懂事,我还专门让婆子去将米粮和砂罐还有炉子炭火都给她们送过去了。 我方才从你妹妹那里回来的时候,粥已经都熬上了,你放心,饿不着她的。” “原来母亲早就安排好了,也是我想到的太晚了些,到底还是不如母亲你细心。”听到方氏的解释,林婉儿心里暗暗低咒了一声可惜,面上却是谦逊有礼得很,哄得方氏又是一阵开怀的笑出了声。 等着方氏和林婉儿带着人离开,她们休息的这间院子也终于清净了下来。 听着外面的动静变小,刚刚还躺在床上装睡的阮妤这会儿是再也憋不住了,直接掀开被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算是清净了,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就不装病了!这真的是,比大病一场还让人难受呢!” 阮妤一边活动着有些睡得发僵的胳膊,一边忍不住的碎碎念着吐槽。 也只有这时候,阮妤才格外的佩服林婉儿。 别的不说,就说她每天端着贤良淑德,温婉无双的架子,披着伪善的面皮,在方氏面前装大度,装纯良,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姑娘,您午饭没用,还是先吃些东西垫一垫吧。”见阮妤如此,兰瑞有些心疼的走过来,一边为她轻捶着胳膊与后背帮她舒缓筋骨,一边也没忘了对着门外叫珍珠。 阮妤有些不解的抬头,就看到珍珠吃力的提着一个偌大的四层食盒,绷着小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枫瑞眼疾手快的伸手,就在阮妤的目瞪口呆下,将那个食盒接过来搁在了她面前的桌面上。 “姑娘放心,这食盒里的东西都是九爷吩咐人特地送过来的,绝对安全。”枫瑞一边给阮妤解释这食盒的来历,一边动作麻利的打开食盒盖子,一会儿各种符合此处场景的素斋,就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九爷也来莲佛寺了?”阮妤眨了眨眼,一时间还有些没能从眼前这丰盛的饭菜中回过神来。 那天见面的时候,没听他说也要过来莲佛寺啊? “没有呢。不过是知道姑娘要来莲佛寺,他有些不放心,就安排了几个得力的小厮一路跟着过来罢了。”兰瑞也没有隐瞒,十分诚实的就开口将前因后果对阮妤说了:“奴婢想着姑娘您也不能一直吃干粮,便想着让珍珠去通知他们到山门外专门做素斋的铺子里去给您准备些热菜来。 结果珍珠这人还没出院子呢,那边九爷就已经吩咐人将吃食送过来了。” 第19章 故布疑阵 知道这吃食是谢北辰送过来的,阮妤也就没有再客气,十分干脆的就对着桌上那些看起来卖相比莲佛寺的斋菜还要出众的菜肴动了筷子。 方氏她们随时有可能回来,当然,也是这素斋的味道真的很不错,所以阮妤吃得很快,没多时就吃饱放下了筷子。 “你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下去和珍珠一起将这些素斋分着吃了吧。”阮妤想着兰瑞她们中午也只啃了些干粮,她开口吩咐兰瑞将桌上还剩一大半的素斋端下去和枫瑞她们分了。 等到这边一切收拾妥当,坐在窗边没什么事的阮妤开始思考着眼前的一切。 毫无疑问,她现在已经入局了。 坐以待毙肯定不是什么好的解决之法,她还是得想办法多去掌握一些有用的消息才好。 所以阮妤开口便叫了兰瑞过来,低声对她吩咐道:“兰瑞,你一会儿让珍珠出去悄悄的打听打听,看看今后几天,这莲佛寺内,除了咱们府里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府里也与咱们一样,在这寺中做法事祈福。” “奴婢之前已经让珍珠出去打听过一圈了。这几天在寺中做法事的,暂时只有咱们宁安伯府一家。 不过,这期间会不会有其他家府的家眷临时起心过来上香祈福,那就又另说了。 您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了奉九爷之命过来帮忙的那几个小厮,若是发现有人临时上山,无论是哪家府上,都要立刻来报。” 听到阮妤吩咐,兰瑞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低声开口回禀。 “我那个姐姐想要给我难看,能选的地方不是寺里,就应该是在咱们晚上休息的庄子里。 不过那个庄子之前是夫人的陪嫁。 若是在那里动手,一个不小心就会留下尾巴,让人抓住把柄。 她一向爱惜自己的好名声胜过性命,自然不会将她自己置于危险中。 而且最主要的是庄子里都是自己人,有外人进出极其不容易隐瞒,所以十之八九,她会选择在莲佛寺内下手。 不过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咱们晚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一会儿回庄子之后,你就让珍珠去想办法将咱们居住的院子周围探查一番,最好是寻一条可退的后路。 这样就算是有个什么万一,咱们也能方便及时脱身。” 之前在镇国公府内被算计的事情,给阮妤留下来十分深刻的教训。 她有些担心林婉儿会故技重施。 毕竟在眼前这世界,毁掉一个女子最便捷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毁掉她的清白名声! 她之前已经在镇国公府出过一次事了,这次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那…… 那想必也是林婉儿做梦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接下来寺里一切平淡如常,并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等方氏与林婉儿去查看法事的准备情况回来,一行人也没耽搁多久,就上马车朝着离莲佛寺不到半个时辰路程的庄子赶去。 宁安伯府的这处庄子,地段十分的不错。 大概是因为置办得比较早的缘故,不仅占了一处泉水上乘的温泉,还有连绵两座山的果树,以及山下的数百亩良田。 加上这庄子的庄头能干,肉眼可见的这里被打理得非常不错。 下了马车,阮妤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方氏她们身后,进了庄院的大门。 见到方氏进门,早早等在这里的庄头夫妇还有一干庄子的管事,皆是在院子里跪下叩头给方氏请安。 听到庄头回话说里头的院子都准备好了,方氏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回过头,对着站在她身侧的林婉儿和身后跟着的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阮妤开口道:“今天你们也都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也不用再过来给我请安了,一会儿晚饭我吩咐婆子给你们送到院子去。 用罢了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呢,可不能误了时辰!” 林婉儿和阮妤一起应声,目送方氏回院,才转身一起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阮妤竟然发现她居住的院子正好就在林婉儿院子的隔壁。 “妹妹,你这是第一次来庄子上,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你只管打发人过去通知我。”林婉儿看着头也不回走在她前面的阮妤,加快了脚步跟上去,满脸温柔的表达着她的关切。 只可惜,阮妤却依旧没有回头的打算,只是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自己的院子赶去。 “不必了,没什么不熟悉的,也不需要姐姐你来帮忙!相比较来说,我还是更喜欢耳根子清静些!” 阮妤的拒绝,林婉儿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她也没有勉强,只是看着进了她自己的院门,才转身扶着随喜的手回去。 一晚上的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阮妤起身收拾妥当,去了方氏的院子与其汇合,不出所料的,林婉儿已经早早的就站在外间安排布置早饭了。 见到她进门,林婉儿脸上的笑意就未曾消散过:“妹妹你来啦,昨晚儿可休息得好吗?” “挺好的。”阮妤看了一眼林婉儿,含混敷衍的应了一声,就绕过她进去见方氏了。 大约是因为今天有事儿要忙,所以方氏也难得的没有发难,只是和林婉儿一样,问了一番她昨晚的情况之后,就一起出来用早饭了。 阮妤和昨天进寺的时候一样,全程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在方氏身后,按部就班的配合着仪式的进行。 面上看起来是平静无波,但实际上她其实每时每刻都没有放下心里的警惕。 然而让她有些没想到的是,竟然一整天都无事发生。 甚至于一直到第二天吃完午饭,整个莲佛寺也都还是风平浪静的不见半分不对。 难道,是她猜错了? 因为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不会再对林婉儿造成什么威胁,所以她便不需要对她出手了? 这也不对呀! 上辈子,她最后的处境比现在可是糟糕得多,也没见着林婉儿对她心慈手软啊? 难不成,是故意在一开始的时候蛰伏来麻痹她的警惕,直到最后她防备松懈的时候,再来趁虚而入,对她赶尽杀绝? 第20章 镇国公府世子 就在阮妤胡思乱想猜测缘由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 镇国公府的世子,要过来给老夫人上香。 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临时突然做出的举动。 听珍珠打听来的消息,好像每年老夫人的冥诞,镇国公府的这位世子爷只要在京中,就一定会亲自走这一趟的。 若是他因为公务外出办差,那也一定会让小厮跑一趟,绝对不会落空。 所以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阮妤仔细的想了想,好像她两辈子加起来,这都是第一次与镇国公府的这位世子爷谢北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曾经在上辈子,她堕入邓家那滩污秽的烂泥时就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她的人生没有被林婉儿取代和霸占,那么她的人生,会不会换一种活法? 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忍受责打和辱骂,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继续在这暗无天日的后宅里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最后,她依旧还是没有办法去骗她自己。 有些东西有些人,或许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属于她。 站在原地执迷不悟,最终的结果也只会的令自己万劫不复。 上一世她都不曾用谢北祺这位世子爷来幻想她可能的人生来麻痹她自己,那这一世她都已经与谢北辰订婚了,自然就更不可能对那位世子爷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可是她放手的干脆利落,却不代表旁人也这么看这么想。 就比如方氏。 林婉儿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提,但是方氏却不知道为何,从知道谢北祺要来开始,眼神就一直往阮妤的身上瞟,那一脸的欲言又止看得阮妤都有些烦躁了。 “一会儿还是夫人和姐姐去接待这位世子爷吧,我想回院子去歇一会儿。” 阮妤不想在这里与她打哑谜,索性就直接将话挑到了明处。 她不想听方氏那些满口为了她好的苦口婆心的劝告,与其继续留在这里让她们猜忌怀疑,阮妤觉得她还不如将话直接挑明了好抽身而退。 “不如,你还是与我们一起过去见一见吧。” 见阮妤态度如此果断的选择了回避,这会儿方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叫住了要往后走去自己院子里的阮妤:“毕竟都知道你这次是一起陪着过来做法事的,若是不见,总是有些不太好。” 方氏说得含蓄,但其实会决定留住阮妤,也是因为心里一直不曾放下的那点儿担心。 阮妤这会儿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太反常了。 让方氏怎么都没法完全放心下来。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方氏觉得还是将阮妤留在她身边更好掌控一些。 “夫人别担心,我不过是回院子去歇歇脚。不会安排人去悄悄打听,然后搞什么戏文里经常有的,偶遇的戏码的!” 阮妤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氏,语气是和平时一样的清甜软糯,但是话语的内容却是锋利如刀:“您别老是将人想的一肚子男盗女娼,女儿如今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在眼下将屎盆子往自己的头上扣!” 语毕阮妤也没有再去看方氏七彩斑斓的脸色,直接扭头一扫心中的郁气,心旷神怡的朝着她休息的院子走去。 这时的天气,多少还是有些闷热的。 寺院的厢房都是按照方寸之地的尺寸规格来建造,所以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处在其中,多少显得有些逼仄难受。 见阮妤一头一脸的汗,兰瑞也是十分心疼,她一边拿着扇子为她扇凉,一边想了想主动开口提议道:“姑娘,咱们这院子旁边十来步远的假山上有座凉亭。 这会儿寺里也没有别的外人,那里通透敞亮,不如您上去吹吹湖风解解暑吧?” “也行。”阮妤实在是热得有些受不了了,想了想现在这会儿那位矜贵的世子爷正在前头大雄宝殿那边由林婉儿陪着上香呢,应该是不会绕到她这里来的。 便点了点头,同意了兰瑞的提议。 主仆三人立刻就出了院门,很快就进了凉亭内坐定了下来。 这假山虽然不高,但胜在四周通透阔朗,风从不远处的小湖面吹过来,带着丝丝润湿的凉意,让刚刚还饱受酷热折磨的阮妤,一下子就惬意的眯起了眼。 只是她这里还没有轻松多久呢,就有些愕然的看到,原本在她的想法里,这会儿该与林婉儿在一起的谢北祺,正领着两个小厮,从另一边的山路上朝着她所在的凉亭的位置,怪了上来。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阮妤心里低咒了一声,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她下意识的就起身想要离开。却不想那边的谢北祺也发现了她这边的动静,原本肃然冷漠的脸上,顿时就多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厌恶与轻鄙。 “你为何会在这里?”谢北祺皱紧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阮妤,语气不善的开口。 “天气太热,我住的院子就在这假山脚下,上来吹吹风,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谢北祺这扑面而来的指责与嫌弃,阮妤实在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完全不知道,这份冲她而来的针对,到底是因何而起。 “我并不喜欢心思深沉之人,也不喜欢惹事生非之辈。姑娘下月便要与我的九弟成婚了。 有些不该有的心思,还请姑娘你收一收。 不要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起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谢北祺盯着阮妤,看了许久才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的开口,话里话外透出的教训之意,终于让阮妤弄明白了他不满的缘由时,也激起了她滔天的愤怒。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阮妤盯着谢北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我好端端的在这里吹风纳凉,你自己明明看得到山上凉亭里有女眷还要主动撞上来,如今还倒打一耙说我心思深沉,你失心疯了吧?” 谢北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盘,他也是被阮妤这样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迷糊,一脸不解的看着阮妤开口反问:“难道你不是刻意等在这里要见我的吗?” 第21章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你没事吧? 我等你干嘛? 我和你很熟吗?” 阮妤越听谢北祺的话,就越是像在听天书。每个字分开她都能明白,但是合在一起,她就完全听不懂了! 这会儿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好,就算是我这次有些误会了姑娘你,可是有句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姑娘最好还是认清自己眼前的身份,不要做无谓的妄想才好。 不管你现在如何去想,都必须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我未来的妻子不可能是你。” “世子爷,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阮妤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想要将这位鼻孔朝天,虽然不普通但是却自信的过了头的世子爷爆锤一顿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能显得没有那么杀气腾腾一些:“我害怕你再继续在我面前待下去,你未来的妻子怕是就要认不出你了!” “姑娘你这是何意?”谢北祺被阮妤这一通明显透着讥讽的话,说得有些愣神,他有些不解的看着阮妤,总觉得这姑娘现在的眼神…… 并不像是他所熟悉的那种爱慕之情,反而更像是想打他? “世子,敢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阮妤磨了磨后槽牙,已经开始四下观望是否有外人在场。 “嗯?”谢北祺越听越迷糊,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他不自觉的脸色一沉,这么快就暴露出本性了吗? 刚刚还说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而现在就要送他贴身用的荷…… 不对,麻袋好像不是香囊荷包,她这是要…… 谢北祺还正在疑惑阮妤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当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句重拳正中面门,打得他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站定。 只是阮妤这一拳的力道不小,谢北祺只觉得鼻腔一热,鲜红的血线顿时喷涌而出…… “世子!” “你这姑娘是疯了吗,竟敢对我们世子爷动手?!” 谢北祺身侧的两个小厮是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漂亮小娘子会突然动手! 而且,还下手这般的狠毒! 他们世子在外,就算是迎敌的时候也是连块油皮都没破过的啊,这要是万一破了相…… 两个小厮一边厉声指责阮妤,一边慌慌张张的帮着谢北祺处理着伤势,急得在这并不算宽敞的亭子里团团转。 “阿妤,这是怎么了?”阮妤正想着是不是该带着兰瑞她们离开给这位一拳头就能锤出血的世子爷让个位儿,就听到她身后传来了一声透着关切与担忧的询问。 阮妤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到这会儿应该并不在寺内的谢北辰,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们这边。 “九哥,他们冤枉我!” 阮妤也就只是短暂的愣了不到数秒,就立刻眼圈一红,梨花带雨的冲着谢北辰的方向哭着跑了过去,娇弱无依的仿若是被逼到了绝境的小鹿,直接将站在她对面正手忙脚乱的处理着脸上伤处的谢北祺主仆三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不是,刚刚她还一脸凶悍的冲他挥拳呢,现在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我本来是在这旁边的厢房里休息的,可是今天实在是太热了,我就想着来这亭子里透透气。 结果世子爷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跑过来,对着我就是一通教训。 呜呜呜,我什么都没有做,不过就是来这亭子里纳凉吹风,怎么就扯上不该对他有非分之想了? 难不成,这亭子是世子的私有之地,别人进来歇一歇就是罪该万死? 九哥,我是出身不高,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而且与你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世子这般指责我,是想逼我去死吗? 我真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世子爷,要他这样对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下这样的狠手?” 阮妤伏在兰瑞的怀里,依在谢北辰的身侧哭得伤心欲绝,仿若杜鹃泣血一般的诉说着她的委屈与恐惧。 谢北辰也没有开口打断她,只是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胜有声的帮她缓和情绪。直到看到阮妤的情绪稳定了些许,他才收回手,转过身一脸郑重的抬步走进了凉亭,站到了还完全没有从眼前这场变故中清醒的谢北祺面前。 谢北辰的态度透着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恭敬与认真,他先是恭恭敬敬的冲着谢北祺长揖行了一礼,而后才直起身,开口带着几份不解的问道:“世子,您可是真的对九弟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的事!”谢北祺捂着鼻子,盯着此时正站在他面前的谢北辰有些进退不得。 要说国公府内的这些平辈的兄弟姐妹间,他最不愿意与其接触的就是二房的这位老九。 他在府中的存在感不高,若不是刻意的寻找,几乎在一些大场合都完全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却莫名的能给他一种让他脊背发凉的压迫感。 让他每每遇到了他,都下意识的想要避开。 而眼下,很显然是避无可避了。 “不过是一场小误会,如今说开了自然也就没事了。”谢北祺的鼻子此时已经止住了血,但方才的场面实在是有些太过混乱,导致他现在衣衫染血,看上去格外的狼狈不堪。 谢北祺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久留了,更不想再去追究阮妤给了他一拳的事情。 因为就像他现在说的,他确实是已经相信了,今天应该确实是他误会了阮妤。 若是这姑娘真的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怎么可能会这样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的给他一记重拳? “若是真的说开了,为何阿妤还会这般害怕恐惧?”谢北祺想脱身,可谢北辰却显然不打算就这般善罢甘休,他依旧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谢北祺,语气平和的询问。 “世子,你怎么在……天呐,你这是怎么了?” 仿佛是觉得此时这亭子里还不够拥挤,事儿还不够复杂一般,不等谢北祺开口,旁边就又传来了林婉儿因为太过震惊而发出的惊呼。 第22章 委屈求全了个寂寞 好家伙,这下可真是该来的全都来齐活了! 阮妤在心底默默的吐槽,不过面上还是该哭就哭,倒也不是她愿意,而是一早让兰瑞帮她准备的薄荷油味儿太正了,让她到现在都有些缓不过来……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世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婉儿虽然被谢北祺这浑身染血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但是更多的注意力却还是投在了站在谢北辰身侧的阮妤身上。 她果然没有猜错,阮妤就不可能会那般老老实实的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但是,为何谢九爷也在这里? 还有世子身上的血渍…… 林婉儿的心里此时已经焦灼成了一团乱麻。 不过,她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从阮妤入手,想要尽快了解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阮妤却并没有回应她,依旧趴在兰瑞的肩头,哭得肩头抽动,伤心欲绝。 “妹妹,你……” 林婉儿不甘心,也是真的心急如焚,她禁不住焦急的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阮妤去逼问个清楚。 然而却不想站在阮妤身侧的谢北辰却有了动作,他往前走了两步,正好伸手护着阮妤,将她牢牢的挡在了他的身后。 “林大姑娘,你既然是为了世子而来,有关他的事情你直接问世子不好吗?为何非要揪着阿妤不放?” “我,我也同样担心妹妹啊!见她哭得如此厉害,才想着是不是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也是一时情急,所以说话就着急了些,还请九爷您能够理解。” 林婉儿微微一怔,有些意外谢北辰对阮妤的态度。 不过是一面之缘,还是那样不堪的接触方式,竟然也能让他这般护着阮妤! 阮妤她,何德何能?! “我理解不了。”谢北辰不客气的开口就戳破了林婉儿的借口,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此时的面色难看而停下他不客气的指责:“你说你关心阿妤,那你为何从出现到现在,开口闭口问的都是世子? 我不求你这个做长姐的能有多关心阿妤,但是至少也请你能够尊重她,不要给她胡乱挖坑!” “我,我哪里给她挖坑了?” 谢北辰的这番话听得林婉儿是目瞪口呆,她只是想挑个相对来说柔软一些的柿子捏而已啊! 这谢九爷怎么回事?! “你可知,她与我即将成婚? 你当着她未婚夫婿的面,开口闭口的追问她另一个男子的信息,你是何居心?” 谢北辰盯着林婉儿,一番话一针见血,直接怼的林婉儿是哑口无言。 “九弟,今天这件事情纯粹是误会。”见林婉儿被谢北辰怼的眼圈都红了,旁边站着的谢北祺多少有些看不过去了。 他缓步往前走过来,看着谢北辰想将这件事情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是误会,那就更要说清楚了。” 谢北辰却显然不赞成谢北祺这样想要蒙混过关的和稀泥行为,他盯着这个在镇国公府内地位超然的下一任接班人,并没有因为谢北祺的出面而妥协半步。 “是,今天是我,我一时不察,误会了九弟你未过门的娘子。”谢北辰深吸一口气,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十分勉强又含糊的开口。 “此番我在此向姑娘你赔罪,还请姑娘你能够原谅我此次的鲁莽。” 谢北祺的这番话,硬生生的分了两次才艰难的表达完全,就像是努力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不得不说,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了! 他这辈子可还从来没有这样放下身段,对人赔过不是呢! 可是,这个头他却又不得不低。 毕竟今天这件事情,真说起来也确实是他太过武断了。 眼下道歉将这件事情平息,总比真的闹得满城皆知强。 若是他因为误会一个姑娘对他有非分之想,对其一通警告结果却被对面揍了一拳这种事情在京城里传开,他怕是会立刻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这辈子也不用再去见那些朋友同僚了。 “既然世子都如此说了,那日后也请世子处理事情事情的时候不要再这般蛮横武断了。 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九哥这样通情达理的。 若是您下次再误会了旁的女子,这样不论青红皂白的再来一出,闹不好可真的是要出大乱子的。” 听到谢北祺如此说,阮妤也知道这件事情该有个结果了。不过,她还是很尽责的将这场戏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又委委屈屈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捏着帕子转过身,双眸垂泪,更加勉强的表示了她‘不得已’的原谅。 谢北祺的脸色,再次黑成了锅底。 什么叫下次? 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下次了! 他真是,真是…… 谢北祺一边打落牙齿和血咽,一边面上还要配合着冲着阮妤道谢:“谢姑娘提醒,我日后一定会谨记今天的错漏,此生都不会再犯的。”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妹妹,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此时最痛苦的人,还有林婉儿。 她在一旁听着三人来来回回的交锋听得是越发焦急。虽然他们都没有明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这事态的发展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可偏偏她就因为来晚了一步,什么都不知道! 这,这不是急死她了吗? “姐姐,我劝你一句,有些事你还是别再过问了的好。”阮妤这会儿倒是没有避开林婉儿的视线,十分坦荡的抬眸与她对视,语气里的规劝,越发让林婉儿看得心急火燎。 “可是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姐姐也是关心你。若是回头母亲问起来,我,我要如何对她交代?” 林婉儿绞尽脑汁,总算是想了一个能够应付过去的借口。 她可是一个关心自己妹妹的好姐姐,如今看着自己的妹妹十之八九是受了什么委屈,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在一旁看着一个字儿都不过问呢? “婉儿妹妹,你别……” “喔,就是我刚刚在这亭子里纳凉,结果世子爷冲上来就是一通让我以后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这类莫名其妙的话。 我性子急,一时没忍住,就迎面揍了世子一拳。” “……”阮妤的话与谢北祺的话几乎同时想起,看着谢北祺再次变黑的脸色,林婉儿此时是真恨不得给刚刚追着这件事情不放的自己一记耳光! 第23章 交心 趁着林婉儿与谢北祺同时都沉浸在自己的懊恼里无法自拔的时候,谢北辰果断的出手,带走了自己柔弱不能自理但是可以挥拳揍得人流鼻血的未婚小娇妻。 “我今天是不是给九爷你添麻烦了?” 从假山上下来,阮妤多少能感觉到此时走在她身侧的谢北辰有些心不在焉。 想着谢北辰在镇国公府的地位,她这会儿多少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 刚刚谢北辰帮着她一起半点儿面子都不给谢北祺,虽然谢北祺碍于压力不得不屈服,但是显而易见,他这次肯定对他们是生了怨恨的。 这万一以后他要是蓄意报复,故意给谢北辰小鞋穿,岂不是很麻烦? 但是,她那会儿揍人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谢北辰会在啊? 所以,谢北辰怎么会也在莲佛寺? “不会。”谢北辰停下脚步,转头就被阮妤满眼的关切看得心底一软,他笑了笑,开口低声安抚宽慰她道:“谢北祺为人是有些问题,但是却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他今天虽然会生气,但是日后却并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公报私仇找我们的麻烦。 你放心。” “你的意思就是,只要他抓不到我们的把柄,就无计可施了,对吧?”阮妤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一般冲着谢北辰点了点头,一副悟到了的表情。 “可以这么理解吧。”谢北辰被阮妤的小模样逗笑了,但是不得不说,她的这个总结还确实是挺精辟的。 “对了,九爷你怎么会在莲佛寺?”阮妤听谢北辰如此说,心里的担忧终于放下了几分,也终于有机会继续问出她刚才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疑惑了。 “我今天本来是过来拜见隐居在莲佛寺旁山庄里的恩师的,回来路过莲佛寺的时候,想到你们宁安伯府正在给老夫人办祈福法会,便也过来给老夫人上柱香。” 对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莲佛寺这件事,谢北辰回答得十分轻描淡写。 不过很快,他就话锋一转,挪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那个长姐对你居心叵测,你可有想过如何解决?” 想着他才吩咐人帮面前的小姑娘挡下的毒辣算计,谢北辰觉得给林婉儿安排一个归宿简直是迫在眉睫。 “我不瞒你,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当我知道她对我施展的那些算计,使用的那些手段之后,我真的是对她恨之入骨的! 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千刀万剐! 这世上,哪有这样卑鄙无耻阴险歹毒的人啊!” 阮妤也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就决定对谢北辰交底。就像是寻到了一个难得的倾听者一般,阮妤只是想将自己积攒了两世的憋闷,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 当然,她心里自然也有着一点儿她自己的小九九。 她也想试一试谢北辰这个人,看看是不是真的可以深交和信任的那种。 “可是后来,我就又不这么想了。 她费尽心思的毁了我,无非是想踩着我去过更好的生活! 她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身份,抢走了我的一切,现在还要为了她自己想要的繁花似锦的前程,而彻底毁了我的一生,那我只是将她碎尸万段,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我知道,她想要嫁给世子,想要得到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她会如此,无非是觉得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她就能够得到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以及高高在上,被人尊重的地位。 我偏偏就不想让她得偿所愿。 我就是要让她活着,也要让她明白,即便是靠着那些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东西得到了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也一样有可能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也一样有可能坐在高位,活在地狱,日日夜夜都受着求而不得,得而复失的煎熬与折磨。” 阮妤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见谢北辰从头到尾都只是认真的倾听,并没有打断她的打算,才又继续道:“我更会努力的将未来我们的日子过好,让她看着我事事都比她如意,处处都比她幸福。 这才是我对她,最好的报复!” “有道理。”谢北辰等到阮妤说完,才缓缓的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温和的浅笑,眼底也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欣赏:“不过,你的这位姐姐要想成功达成她的目标,成功的嫁入镇国公府,怕还是有些难度的。” “因为镇国公夫人不愿意吗?” 阮妤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她在镇国公府出事的那天,还有之前几次与镇国公夫人见面的时候,那位夫人的态度。 虽然说在面对她姐姐的时候态度让人挑不出错处,但绝对称不上是亲近,甚至还能隐隐的看出来疏离与拒绝。 “嗯。”谢北辰点头,也没有隐瞒阮妤这件事情:“你要知道,你姐姐的那些手段,哄过处处都觉得她好的宁安伯夫人倒还罢了,在面对镇国公夫人那样在后宅耳濡目染多年的当家主母时候,多少就有些不够看了。 她因为看穿了你那位姐姐的本质,所以并不愿意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会娶这样一个心思歹毒,下作不堪的女人为妻。” “不是吧,我姐姐在京城里名声挺好的呀!那么多夫人小姐都对她赞不绝口呢!”阮妤挑眉,她是真的没料到,这镇国公夫人对林婉儿的看法,竟然是那样的。 “你若是不信,我请你再看一场戏如何?”谢北辰低头看着阮妤一脸不敢相信,满眼都是震惊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阮妤有些好奇的看着谢北辰眨了眨眼,这当口难不成还能有瓜可以吃?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一会儿回府之后便会亲自去回禀大伯母。 一来这件事情是世子有错在先,冒犯了你,于情于理,他都该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应有的责罚; 二来你将世子打得流了鼻血,他底下的小厮为了保命,自然不可能对于这件事隐瞒不报。 与其等到到时候事发再去解释,倒不如今天咱们将这一步先走了,你且看看我那位大伯母的态度,就能知晓她是否是真的如我所说的一般,厌恶你那位好姐姐了。”谢北辰不急不缓,看着阮妤开口说出了他的打算。 第24章 质问 虽然现在她与谢北辰已经定了婚期,不过这当口私下见面毕竟也不是太好。所以谢北辰接下来也没有久留,便和阮妤告别之后,离开了莲佛寺。 送走了谢北辰,阮妤转身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一进院门就听到了身前传来的,方氏的呵斥:“给我跪下!” “我做错什么了,母亲要罚我?” 阮妤眯着眼,微微抬眸打量着此时正站在屋檐下,脸色比锅底还黑的方氏。 她能够看得出,方氏此时一定是气坏了。 可是,她却并不觉得方氏生气,她就该去毫无原则的哄她! 今天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都诋毁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不打回去难道还要供着当祖宗吗?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你可知道那是谁? 那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 就是你父亲,平日里见了他也得退一射之地,小心客气的生怕出错! 你倒好,竟然,竟然敢动手打他! 你,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方氏只觉得自己气得一阵气血上涌,额头突突的疼。 刚刚其实她也有想过,阮妤会离开也许是心有不甘,想要做些什么!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阮妤竟然会直接冲着镇国公府世子挥拳头! 天爷啊! 这简直,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那是他该打!” 阮妤看着方氏,依旧没有半点儿想要认错的打算。 “他莫名其妙的对着我就是一通胡说八道,诋毁我的名誉,侮辱我的人格! 我仅仅只是因为气不过给了他一拳,已经是看在他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是姐姐喜欢的人的面子上了! 若不然,我铁定不会给他好颜色看! 至少也得让京城的人都看到,平日里风光霁月的镇国公府世子爷,其实是个什么样昏聩自大的角色!”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你这丫头可知道,你可知道若是镇国公府怪罪下来,咱们,咱们该如何是好?” 方氏踉跄着后退了数步,若不是身边的嬷嬷扶着,她怕是都要直接跌坐到地上起不来身了。 “冤孽,真是冤孽!我,我怎么就迎回了你这么个煞星!” 方氏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 她甚至都开始后悔,当初将阮妤接回来这件事情了。 若是一开始发现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之后,能够将错就错,就此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她是不是就不用面对眼前这焦头烂额的局面了? 婉儿与镇国公府世子的婚约能不能保住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要是真的因此而开罪了镇国公府,那她们宁安伯府该如何自处?! “夫人,您口口声声说,我这次动手不对,那您说,我该如何做才好? 之前,您每次都说我,身为宁安伯府的女儿,要懂得自尊自爱,行事要不卑不亢,不能让人瞧不起! 可是现在,就因为欺负我的,侮辱我,随意诋毁我的人,是镇国公府世子爷,我就应该忍气吞声,任由人辱骂而唾面自干吗? 您有没有想过,当时我未来的夫君可是也在场! 若是他是那等心思狭隘之人,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阮妤身躯笔直,看着方氏的双眸里除了愤怒,更多的也还有对方氏,对整个宁安伯府的失望。 “我本来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你们的生活,是你们非要逼着我,带我回来这里,让我去面对我从来都不曾去经历过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可是您从一开始就不曾告诉我,不曾教过我该怎么样去面对! 您从来都只有苛责,只有训斥,只有不满! 以前,您说我面对人的针对时,太过懦弱,没有一个贵族女子该有的气节与傲气;现在,我不再像之前那般的逆来顺受,您依旧还是怪我! 所以,我到底要如何做,您才会满意?” 面对阮妤声声泣血的质问,方氏呆呆的看了她许久,方才挫败而颓然的长叹了口气:“罢了,你如今年纪大了,我也管教不了你了。 你如今也不用再继续呆在寺里了,回庄子上你的院子里去闭门思过!” 方氏头痛欲裂的抬手揉着太阳穴,她在面对阮妤的时候,第一次有了这种让她想要彻底放弃的无力感。 阮妤的这番话,让她的心口一阵阵的发痛。 她也想到,这个孩子竟会突然生出这一身的反骨,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这一切,好像都是从镇国公府举办花宴的那天开始的。 难道,那天的事情,真的还有着些她所完全不知道的隐情? 算了! 方氏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担心她再想下去,会被活活给气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想想怎么才能安抚住镇国公府,若是等到时候镇国公府的人真的发难了再来想办法,怕是会来不及。 “你明知道世子是你姐姐喜欢的人,你姐姐的未来夫婿,你还……” 见阮妤转身半点儿犹豫都没有的往外走,方氏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想着刚刚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让她心疼的林婉儿,她还是没忍住的将这份不满对着阮妤给质问了出来。 “你可知道,你姐姐现在有多伤心?” “夫人,我觉得你和姐姐现在应该高兴才对。”阮妤停下了往院门外走的脚步,她微微侧回首,看着方氏语气讥讽的开口道:“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都担心的不得了,害怕我会对世子爷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现在我可是用行动证明给了你们看,我对世子爷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方氏好容易平复下来的怒火,因为阮妤的这番话再次蹭蹭蹭的再度爆燃上头:“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因为你自己得不到,所以也就不让你姐姐得到! 你,你怎么会这般自私不讲道理?” “夫人,这份婚约真的是属于姐姐的吗?”面对方氏的指责,阮妤却只是轻嗤了一声,颇为不屑的开口将方氏的这番话直接怼了回去:“那是属于宁安伯府的大小姐的。 可姐姐,她真的是宁安伯府的大小姐吗?” 第25章 跪下 “你我都清楚,她不是!” 阮妤转过身,盯着屋檐下站着的,因为她的态度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方氏,她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继续不客气的将剩下的那些方氏一直回避的不想去面对的话,一次性的冲着她说了个痛快。 “她的身份,是属于我的! 她这么多年在宁安伯府里受到的疼爱,是属于我的! 她在您身边,由您教育抚养长大,这一切也是属于我的! 明明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你们现在口口声声的说要各自归位,可是现在真的一切都归位了吗? 我只能对外说是宁安伯府的表小姐!因为您与伯爷心善,所以收养在了府里,成了宁安伯府的养女。 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吗? 将心比心,您只想想若是换了您是我,真的能够做到像您要求我的那样,去对一个取代了我人生的人继续百依百顺,予取予求吗?” 说完了这些,阮妤也没有再停留半步,直接转身便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与阮妤与方氏这边的剑拔弩张不同,此时的镇国公府内,镇国公夫人朱氏正一脸温和的吩咐身侧的嬷嬷送了谢北辰出去。 直到谢北辰行礼离开之后,朱氏的脸色才陡然阴沉下来,抬手就将放在身侧桌案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上。 “夫人,您别生气。要说也是那小娘子太过凶悍不知道礼数。 这也真是的,咱们这京城贵胄人家的小娘子们都是乖巧懂事的,哪里有像她那样的,一言不合就挥拳来打人!” 见朱氏动了气,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刘嬷嬷忙上前来,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为朱氏顺气,一边低声开口劝道:“这次咱们的世子爷是受了大委屈了!” “受什么委屈,他那是活该挨打!要我说,只是一拳还是打轻了,就该拿大棒子狠狠的给他一通教训才是。” 朱氏侧首看了一眼刘嬷嬷,冷哼了一声不赞同的开口道:“我哪里是气那个小姑娘,我是恨我们府里的那孽障! 你说说,是谁给他那么大的脸,青天白日之下,他竟然对着一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姑娘,说出那番不着边际的混账话! 这连我听了,都替他臊得慌! 你去吩咐人通知世子的院子里,让世子一回来立刻过来见我!” “夫人,您也别生气。世子爷他一直都是在外头办差忙碌的,这爷们儿哪里知道内宅的这些弯弯绕? 一时间受了人的蒙骗,生出些误会先入为主,那也是有的。” 刘嬷嬷一听朱氏的话风不对,立马换了语气,笑着接腔往下劝。 “可拉倒吧!我看他就是这些年被人捧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你说说看,是谁给他的脸面,让他觉得是一个小娘子见了他就会对他有所企图? 这不是不知道后宅的弯弯绕,这分明就是脑子被狗吃了!” 刘嬷嬷不劝还好,这一劝朱氏的火气更是压不住的往上窜。这话自然也是越骂越难听。 见自己连劝了两次都触在了朱氏的霉头上,刘嬷嬷也不敢再随意接腔了,只默默的垂首立在一旁,生怕自己再说什么话,将怒火蔓延到她自己身上,那可就真的是无妄之灾了。 “倒是我,还真是看走了眼,竟就这般白白的放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沉默了好一会儿,朱氏接过刘嬷嬷奉上来的新茶,抿了一口才带着几分遗憾与懊恼开口:“若是我早知道这小娘子是这样有趣的性子,当初就应该抓住机会,拨乱反正,让她嫁给世子的。 这样一来合情合理,也就不用我眼下还在这里为了世子的婚事头疼了!” “夫人,莫非老夫人还是不愿意松口? 可让世子爷娶那位鸩占鹊巢的假千金,岂不是太委屈了,老夫人怎么就这般狠心呢?” 刘嬷嬷皱了皱眉,一想到世子爷悬而未决的婚事,也是觉得有些担忧得厉害。 “那婚事是公公还在世时,与宁安伯府的老伯爷定下的。 因为老伯也当初救了公公的性命,这是为了报答老伯爷的救命之恩,所以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取消得了的? 我也是糊涂了,当初怎么就也做出了以貌取人的混账事儿呢! 当时我没有将事情朝着这方面去想,也是因为我觉得那个小姑娘虽然才是宁安伯府的真千金,可从小却是养在商户之家的。 加上后来几次见面,她有处处表现得胆小怯懦,一副怕这怕那的小心模样,我便觉得她也不适合嫁给世子。 可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切的背后其实是有缘故的呢? 那林婉儿心思深沉,算计太过,歹毒不堪! 若是我儿真的娶了她为妻,那这以后侯寨里哪里还能有个安宁的时候? 都说娶妻娶贤,可林婉儿那个样子,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贤妻?也就只有宁安伯夫人方氏那个糊涂蛋,放着自己多年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不疼,而去疼一个鸩占鹊巢的西贝货! 上次若不是这姑娘运气好,她这一辈子可就全毁了! 本来我以为方氏多少会从上次的事情里看出些端倪来,我都将查到的东西准备好了,就等着方氏过来询问的时候,一并交给她! 可你看看,她根本就是眼瞎!” “夫人您也别太着急了,这婚事不是还没有真的定下嘛,也许事情在未来还能有转机。” 刘嬷嬷这会儿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了。 想着之前查到的那些事情,那个林婉儿确实也是太过歹毒不堪了一些,明明方氏那么疼她,可她却还想着对方氏的亲生女儿下手…… 这样恩将仇报的歹毒心肠,若是以后真的嫁过来成了世子的枕边人…… 主仆俩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有小丫头通传,说是世子爷到了。 谢北祺这会儿已经重新换了衣衫,头戴玉冠,正翩然从门外阔步走了进来。 原本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的朱氏一见到谢北祺,再次控制不住的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等谢北祺躬身行礼冲她问安,直接开口便是一声怒喝:“跪下!” 第26章 镇国公夫人的无奈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突然生这么大的气,但谢北祺还是十分听话照做的按着朱氏的要求跪到了她的面前。 “世子爷,这是从哪儿回来呀?” 朱氏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里的不满简直是呼之欲出。 能够感受到自己母亲情绪的不满,谢北祺也没敢大意,十分老实的开口答道:“儿子刚刚去了趟莲佛寺。” “这不年不节的,你去莲佛寺做什么?” 朱氏强压着心底翻涌的火气,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北辰依旧是一副不知道错在哪里的造型样子,就实在是刺心的很。 “宁安伯府的老夫人冥诞,眼下宁安伯夫人正在莲佛寺做祈福法事,儿子依着惯例,过去给老夫人上柱香。” 谢北祺回答得很快。 毕竟这事儿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他几乎每年都要过去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只是这一次,朱氏的态度却有了明显的变化,直接就操起刚刚才喝了一口的茶盏朝着谢北祺直接不客气的砸了过去。 “惯例?什么惯例?哪里来的惯例?” 朱氏真的是气炸了。 她腾地站起身,抬手指着谢北祺便不客气的教训道:“宁安伯府老夫人的冥诞,需要你过去上什么香? 你与宁安伯府有什么关系? 若是九哥儿过去,倒也罢了。 毕竟他与宁安伯府的表小姐即将成婚,他这个未来的表姑爷过去见个礼,也是理所当然。 可你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母亲对你说了多少次,让你离宁安伯府远一些,别有事没事的就掺和进去他们府里的事情! 可你呢,你可有听进去半句?” 朱氏是真的心累,她骂完了谢北祺,深吸了两口方才在刘嬷嬷的相劝下又坐回了位置上,只是那口气,却依旧没有完全消下去。 “你我母子二人,竟然索性就将话彻底说开了吧。” 朱氏有些疲惫的抬手撑着额头,靠坐在桌边,她有气无力的看向谢北祺,满脸都是无奈与痛苦。 “我就只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迎娶宁安伯府的林婉儿为妻!” 说到这里,朱氏禁不住微微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你不用顾忌你祖母和你父亲的想法。 母亲现在就只问你一句,只凭你自己所想,所愿,你真的想要娶她为妻吗?” 朱氏也知道,再继续指着谢北祺的鼻子骂,不讲话说清楚的话,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场发泄而已。 在她的儿子看来,也不过是她的一场无理取闹罢了。 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未来能够娶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女子为妻,从此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相濡以沫共度一生。 可是,这毕竟只是她的想法。 她知道林婉儿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是儿子觉得好,她就算是再坚持再反对,怕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闹不好,还会让人钻了空子,离间她们母子的感情。 所以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她索性也就不再犹豫,干脆的将事情说清楚! 也省的日后继续折腾下去大家都过得不痛快。 “母亲,儿子与宁安伯府大小姐的婚事,是祖父当年做主定下的。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京城里所有人的人家都知道我们两府之间的婚约,是因为当初老伯爷在战场上救下了祖父。 如今再来反悔,想要否认这场婚约,怕是有损道义,传出去也实在是太难听了。” 谢北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喜欢林婉儿。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他也并没有去多过问。 毕竟,这是母亲的喜好,他总不能去干涉自己母亲的想法。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有些事情却还是得顾及的。 “儿子知道,您一向不喜欢宁安伯府的大姑娘,只是您也知道,宁安伯府之所以这些年会走下坡路,也是因为当初宁安伯府的老伯爷去世的早。 所以……” “够了!你是想要说,母亲之所以反对你们的婚事,只是因为母亲嫌贫爱富,因为宁安伯府现在没落了,就看不上他们家,想要过河拆桥,背信弃义?” 朱氏这辈子就没有像现在这般的后悔过。 她刚刚就不该提这件事情,就不该幻想着,她与谢北祺之间还能有一场母子交心的对白。 这哪里是交心,这分明就是焦心! 朱氏很清楚,她对林婉儿的态度,对谢北祺婚事的反对,会让谢北祺对她的观感并不太好。 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处处维护处处关心的儿子眼里,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是这样的不堪! 前所未有的失望与痛苦席卷而来,让朱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抬起手,无力的挥了挥,示意谢北祺退下。 “罢了,你下去吧。 从今天开始,你的婚事母亲不再过问。只是,娶林氏是你自己的选择,母亲希望你日后都不要后悔才好!” “母亲,是儿子失言。还请母亲息怒。” 见朱氏这般,谢北祺哪里敢走,他忙膝行两步上前靠近朱氏,微微抬头一脸愧意的看向他的母亲:“阿娘,儿子知道,您是为了儿子考虑。 可是,儿子身为镇国公府的世子,也有不得不去承担的责任。 所以若是林氏没有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儿子定然是要娶她为妻的。” 真说起来,他其实要说喜欢林婉儿,倒也谈不上。 只不过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一直温婉大方,进退有度,若是娶回来为妻,倒也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就是母亲对她的意见…… “母亲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母亲之所以不同意你与林氏的婚事,不是因为看不起她的出身,而是因为母亲看不上她的品性!”朱氏低头,一脸惋惜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儿子,男人的眼睛,有时候往往都是瞎的。 “而且,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婚约,其实正论起来该嫁给你为妻的也不是她林婉儿,而是即将要嫁给你九弟的那位宁安伯府的表小姐!” 第27章 按兵不动 “这件事情,不是宁安伯府出面辟谣了,只是有不懂事的仆妇瞎传话,误会了那位表小姐的身份吗?” 朱氏的话让谢北祺禁不住的微微一怔,他下意识的就开口对朱氏解释。 “世子爷,你也是在外面帮着官家办差处事的。你若真是下手去查,阿娘不信你就查不出来事情的真相。 宁安伯府从头到尾都在极力的隐瞒这件事情的真相,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这门本不该属于林氏的婚事!” 朱氏看了一眼儿子,只觉得心累。 “还有,你真的以为那天我们镇国公府花宴的时候出的那档子事,全都是你三婶的错? 那天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吩咐人下去将该查的事情都动手查了一遍。 你三婶是心思不干净,那天的事情与她脱不开干系! 可是那位宁安伯府的表姑娘出事,背后却有着林氏的影子。 这件事情你祖母不让我继续声张,我从那些涉事的仆妇们口中得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消息,那林氏的手上,绝对干净不了! 原本按照她们的算计,当时与邓家那个纨绔在一起的,应该是那位表姑娘! 可后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让那位表姑娘被送进了你九弟的院子。 也是老天垂怜,不然那位表姑娘若是真的与邓家有了牵扯,那才真是活脱脱将那小姑娘往粪坑里按! 林氏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毁了那位表姑娘。 若是没有切实的利害关系,她有为何要铤而走险,冒着被人拆穿真面目的风险,去陷害那位表姑娘呢?” 朱氏一边说,一边索性抬手示意伺候在一旁的刘嬷嬷,去将之前调查得来的那些罪状供词拿出来给谢北祺看。 “你先自己看看吧,这里有着母亲之前调查得来的结果。 世子啊,你以后是要顶立我们整个镇国公府门户的人。你的妻子,也就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下一任宗妇,是整个镇国公府后宅的当家主母。 母亲希望这件事情你还是能够慎重考虑,仔细斟酌。 不要因为一时的难处而选择妥协,从而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母亲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些,朱氏也没有再多言的打算,她伸手扶着刘嬷嬷起身,头也不回的便绕过谢北祺朝着内室走去。 谢北祺看着手里那厚厚的一沓与林婉儿有关的供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去看,而是缓缓的站起身,将那叠供词又重新放回到了桌面上。 他不去查看,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他母亲调查的结果。 而是因为他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一切证据都不足以对林氏定罪。 既然如此,那他现在就算是将这些证据全部翻看一遍,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北祺侧首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到底没有再进去打扰朱氏,而是在原地稍稍站了一会儿,便转身默默的离开了。 谢北祺这里才走没多久,刘嬷嬷就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放在桌案上的那叠并没有带走的供词先是一愣,随即低低的叹了口气,才伸手拿着那叠供词转身回了内室。 “世子回去了?” 见到刘嬷嬷拿着那叠供词进门,坐在妆台前的朱氏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意外,她放下手里的象牙梳,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行了,你就别站在那里垂头丧气了。世子的脾气你又不是头回知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父母的也管不了他们一辈子。 你去库房挑些礼物,亲自去一趟莲佛寺见见那位阮娘子,就说是咱们世子爷失礼在先。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无方,让人家姑娘遭了这场无妄之灾。 你好好的去给人姑娘赔个不是。还请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世子那个混账一般见识。 记得,礼物务必要亲自交到那那位阮娘子的手里。可不能因为宁安伯府夫人与林婉儿的几句话,就让你敷衍了事的回来交差。” 听到朱氏这般郑重的安排,刘嬷嬷哪里敢怠慢,忙躬身垂首应了,便匆匆的出门去办差了。 这会儿时间可是不早了,赶去莲佛是若是见不到人,还得去宁安伯府的庄子上找人。 她可得早些出城才是。 就在刘嬷嬷着急忙慌的朝着莲佛寺这边赶过来的时候,阮妤已经回到了庄子,正坐在房中,眯着眼吃着兰瑞送上来的寒瓜解暑呢。 她并不在意方氏将她从寺里撵回来。 反正这也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阮妤吃了两块寒瓜,擦了擦嘴角,便吩咐兰瑞她们将剩下的几块寒瓜拿下去分食了。也就在兰瑞往外走的时候,珍珠与她擦肩而过,从门外匆匆的一溜小跑,赶了进来。 “姑娘,奴婢刚刚见到青禾领了个披着头蓬的男人,正神神秘秘的从庄子后山绕过来。” 珍珠这几天的举动,让阮妤越发觉得,她此次应该是捡到宝了。 她虽然在庄子里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来接应,可是架不住她嘴甜会来事儿,只是在庄子里逗留了这两天,就已经让她邀买了不少人心,也套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因为青禾跟着悄悄的过来混进了庄子,所以阮妤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吩咐了珍珠一定得盯紧她。 这会儿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她等到了! “笔洗他们正在她那边盯着呢,奴婢是回来给您报信儿的。” 珍珠双眸亮晶晶的看着阮妤,小脸兴奋得通红。 “别急,你先过去和笔洗他们说,让他们务必将青禾与那个从外面带进来的男人给盯紧了,只看看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咱们好来个人赃俱获!” 阮妤早就已经受够了每天对着林婉儿虚与委蛇了。 若是能够有机会将她身上那层温婉无害的伪装给揭下来,她当然不会放过。 “姑娘英明!若是能够将那歹人缉拿,就等于是握住了人证!到时候即便是大姑娘能说会道,也必然无法再狡辩推脱了!” 听了阮妤的安排,珍珠连连点头,十分适时的冲着阮妤夸赞道。 第28章 乱套 阮妤可不像珍珠那般乐观,认为将青禾与那个混进来的男人抓住就能够让林婉儿的真面目曝光在所有人的面前。 若是这么简单,之前在镇国公府里她出事的时候,林婉儿就已经翻车了! 遣了珍珠去传信,阮妤也没有闲着。 她总觉得只是将青禾与那歹人简单的抓住,未免有些不解恨。她得想个法子,好好地出口恶气,顺便也给府中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好好瞧一瞧,她也不是那可以随意人人揉搓的软柿子! 仔细的思考了一番之后,阮妤开口叫了兰瑞与枫瑞进来交代了几句,让她们按着她的吩咐去院子里做些准备。 这次保管要让那些记吃不记打的混账货好好的脱一层皮! 等把一切都交代妥当,阮妤才放松下来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纳凉,一边等着方氏她们从莲佛寺回来。 不过这次,她明显的等了个空。 大约是今天她的所作所为给方氏的震撼与杀伤太大了,方氏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缓和戳来。 所以方氏回来的消息还是珍珠给她带回来的,正院那边压根就没有来人通知她,就更别提说要她过去和以往一样陪着方氏用晚饭了。 见不用过去演戏,阮妤倒也乐得清净。 想着一会儿入夜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阮妤也没有多耽搁,简单的用完了晚饭之后,就早早的洗漱完上床休息了。 方氏今天在莲佛寺受了那一场大惊,这会儿也实在是没有精力,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阮妤。 所以她也就只留下了林婉儿作陪。 “你也别太担心了。 镇国公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次犯错的人是你妹妹并不是你,她就算是气也只会生你妹妹的气,不会迁怒于你的。” 见林婉儿一脸的心不在焉,方氏即便是这会儿自己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但还是没有忘了开口去宽慰她。 “等咱们这次从莲佛寺回去,我就陪你去一趟镇国公府,去好好向国公夫人解释清楚。” “母亲,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有错。 若是我早些过去,或者是那会儿我能陪着世子一起,至少也不会发生后面那些误会。” 林婉儿一开口,之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滚珠一般的往下淌。 然而方氏却偏偏就吃这一套,她伸手将林婉儿揽入怀里,又细细的哄了半天才算是将她给哄住了。 想着明天还有一天的法事不能疏忽,所以母女两个虽然心里都装着事儿,却都还是勉强端起碗用了一顿没滋没味的晚饭,才各自回院子休息去了。 “走水了!” “快来人哪,救命呐!” …… 动静是大半夜的时候闹起来的。 阮妤听到外头嚷起来的时候,隔壁林婉儿的院子已经像是泼了油的柴火堆,燃烧起来的红光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庄子。 闻讯赶来的庄户仆妇们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的提着水桶救火。 林婉儿衣衫不整的被自己的丫头扶着,裹着件披风惊魂未定的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一团乱象,心里更是如同狂风卷乱草,混乱的完全没有半点儿头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怎么现在出事的却是她的院子? 这一场火在这会儿烧起来,那阮妤那边…… 这,这岂不是要乱套?! 林婉儿此时脑子里一塌糊涂,以至于得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的方氏站在她身边喊了她大半天,她也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连半点儿回应都没有。 想着她刚刚受了大惊吓,方氏倒也没有去多想,只是急匆匆的转头吩咐旁边的人赶紧灭火,千万不能让这火势波及蔓延到别的地方。 也是等到一切都安排下去,方氏转了一圈才想起来这会儿在庄子里的,还有一个阮妤! “阿妤呢,她这会儿在哪儿?” 方氏回身问伺候在一旁的嬷嬷。 不管怎么说,她姐姐的院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就住在隔壁居然连面都不露,实在是有些太不像话了! “我在这儿呢。”阮妤扶着兰瑞的手,正巧在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已经烧得红了半边天的院子,其实心里这会儿也是一头的雾水。 按照她之前知道的消息,这青禾偷偷摸摸带进府来的那个男人,肯定是要往她那边引的! 她那边院子里坑都挖好了,怎么出事的却是林婉儿的院子呢? 这一把火烧起来…… 莫不是林婉儿想要利用这个来转移走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好给青禾那边制造机会? 但是也不对呀! 这边院子都要烧没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安逸的躺在床上睡大觉? 就算她想,那方氏也不会同意呀! 所以,林婉儿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你姐姐她这里……” 方氏正打算开口按着与之前差不多的配方给阮妤一通教训,只是她这里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身侧厢房里传出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还不等方氏询问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青禾衣衫不整的从房子里冲了出来,而随着她一起无头苍蝇一般慌慌张张往外跑的,是一个同样衣衫不整一头疤癞的男人。 这场面…… 简直辣眼睛! 在场不少小丫头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场面越发混乱,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还是几个见过世面的婆子反应得快,上前就将青禾与那个男人给按倒在了院子里的泥地上。 “混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林婉儿院子里冲出来这么两个东西,方氏的脸色顿时就绿了。 “咦,这不是青禾吗?”阮妤后退了两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团混乱。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却并不妨碍她看戏吃瓜顺便落井下石呀! “你不是应该在府里照看院子的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阮妤也不等方氏开口发问,直接就先转过头看着方氏,将与青禾有关的安排给挑到了明处:“夫人,我可事先说明,青禾这丫头可不是跟着我来到庄子里的! 冤有头债有主,您要问责还请去找带她来庄子的人,别什么事情都往我的身上攀扯!” 第29章 决裂 “你别瞎猜,若是这件事情真的与你无关,我自然是不会来责怪你。” 方氏的眉心突突直跳,虽然刚刚阮妤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她有着心思被人看破的心虚,不过很快她还是冷静了下来,看着阮妤强行镇定。 经过刚刚这兵荒马乱的一出,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这里实在不是个合适问话的地方。 实在是人多嘴杂,若是万一传出去,那婉儿的名声…… 虽然说出事的不是婉儿本人,但是这两个人确实是从她院子的厢房里跑出来的。 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利用,那…… 她深吸一口,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开口就对旁边那群孔武有力的婆子开口道:“将这两人给我押去柴房关起来! 等明天莲佛寺的事情了了,再来慢慢的审问! 另外,都给我将嘴巴闭紧些,若是今天晚上的事情有一丝一毫露出去,让我查出来是谁吃里扒外,可别怪我心狠手辣,直接将犯事者乱棍打死,全家发卖!” 交代完了这些,方氏才又转过头,看着一旁正盯着她含笑不语的阮妤,莫名的就是一阵心虚。 她强撑着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丝毫,只是不甚满意的对阮妤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虽然说不用去寺里,但这会儿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这件事情我会调查处置明白的,你就不用再多过问了。” “夫人这是打算继续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让方氏有些没有料到的是,这次阮妤却并没有了再退让的意思。 她静静的往前走了一步,而旁边跟着她一起过来的珍珠,也不顾她身形弱小,却还是十分果断的直接关上了院门,自己则是半步不让的张开双臂挡在了院门前,不让那些压着青禾与那个男人的婆子离开。 “你这是要做什么?” 眼见阮妤如此,方氏的火气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上了头顶。“这会儿还都忙着救火呢,你让人将院门关上是何意?” “夫人,凡事有一有二没有三。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府里出事儿了! 第一次您可以说是巧合,第二次,您也可以说是我运气不好,可是眼前这都是第几次了? 您还想要压着我,一起陪着您装眼瞎吗?” 阮妤不客气的扫了一眼旁边哪怕被堵了嘴,却依旧恨意满满瞪着她的青禾,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青禾这丫头她肯定是不能留了。 “今天这事情,是你姐姐院子里走了水,至于这两人的事情,那也与你没有什么相干的! 需要你站出来在这里发脾气表示不满吗?” 方氏恨得咬牙,但是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的身份让她做不出撒泼泄愤的事情来,只得死死的盯着阮妤,明里暗里的暗示让她要懂得顾全大局,不要继续在这里纠缠不休。 “与我无关?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这青禾现在还是我院子里的人呢! 姐姐的院子走了水,可以说是意外。 但是本该被我留在府中照看院子的奴婢,这会儿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与陌生的男人从我姐姐居住院子的厢房里接连跑出来。 夫人,这若是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阮妤说到这里,也没有放过此时正站在方氏身侧双眸含泪几乎要站立不稳的林婉儿,语气更为不客气的嘲讽道:“姐姐,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不止一次的说,这青禾乖巧懂事,明理伶俐,原来就是这么明理的?” “你闭嘴!” 方氏终于听不下去的转回头,冲着阮妤怒吼道:“婉儿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般攀扯她? 你退下,赶紧给我出去,回你的院子里去!” “夫人就这么害怕吗? 姐姐的名声是名声,那我就是那烂泥里的枯枝烂叶,随意踩踏都无所谓喽? 既然如此,我也不怕这名声再坏一点了!” 话说到这里,阮妤也懒得再与方氏多说什么,扭头就看向一旁的兰瑞:“将青禾带走,咱们院子里的人,咱们自己处置!” “不成,你不能带她走!” 方氏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开口拒绝了阮妤的提议。 今天晚上,青禾绝对不能开口!更不可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虽然方氏也很清楚,这件事情绝对没有看上去的这般简单。 但是她却是绝对不可能去真的彻查下去的。 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哪家,最终正常而明智的选择,就是将前因后果不论,彻底将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掩盖下去。 一个家生奴婢的性命,哪里有主子的名声重要? “夫人,青禾若是留在柴房,明天还有活口吗?”阮妤并没有继续在方氏面前装糊涂,她一针见血的就戳破了方氏原本的打算。 “自从我回到伯府,明里暗里已经背了多少口黑锅,我都已经数不清了! 下个月我就要出嫁了。 虽然说我这门婚事也是被某些人算计之后的结果,不过我想着好歹也是伯府生了我一场,我多少也该给伯府留些颜面。 所以不管前路如何,这场婚事我都认了! 可是我的处处退让,换来了什么?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却还不愿意放过我,还要揪着我不放是不是? 是不是我的存在,本身就戳到了某些人的肺管子? 只要我活着,她就不得安生。 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假的就是假的,不管外表包裹得有多华丽,可实际上西贝货就是西贝货,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的。 除非,那个真的已经被毁掉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 我说的对吧,姐姐?” 阮妤的这番话说得是又快又急,根本就没有给方氏阻止叫停的机会。 要说以前她说话好歹还给方氏和林婉儿留了几分余地的话,那现在的阮妤则像是挣脱了束缚的困兽,对着曾经禁锢她伤害她的对象,发出了决绝的怒吼。 她这样不顾一切的疯狂,很明显不光是吓到了林婉儿,同样也惊到了方氏。 因为不得不说,阮妤所说的这一番话,实在是太过直白,直白到有些虚假的幻想,简直在它的面前不堪一击! 第30章 顾忌 阮妤所说的内容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却是所有人都明白但是偏偏却都被可以忽视掉了的真相。 别人不知道,可是方氏却是清楚的。 不管林婉儿有多优秀,但只要她与阮妤的身世大白天下,那后果绝对是她的一切都将天翻地覆。 首先是与镇国公府的婚事肯定是不可能保得住了!甚至以后她都别想再继续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所以,对于林婉儿来说,阮妤确实是横在她面前的,最大的绊脚石! 可仅仅因为这个,婉儿就要与阮妤姐妹相残吗? 方氏不能,也不愿意相信这摆在眼前的事实。 所以她其实也一直都在逃避,一直在脑海里自己给这对姐妹粉饰太平。 哪怕之前在镇国公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却也还是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都是阮妤运气不好,不小心入了镇国公府三夫人的局。 可是这种局,真的是会随随便便就将无辜的人卷进去的吗? 方氏这不对劲,但是她依旧选择了去相信林婉儿的说词,认定了这一切就是镇国公府三夫人的错,是邓家走投无路之下的铤而走险! 毕竟林婉儿是她从襁褓开始,就不曾离过手,耗尽心血养在身边亲自教养大的! 她这不光是对林婉儿的信任,也是对她自己的肯定。 倘若林婉儿真的是阮妤口中所说的那等歹毒阴险,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姐妹都能下手去陷害的伪善之辈,那她该算什么? 岂不是说明这些年她的悉心教导,完全就是一场笑话? “你今天晚上那上也是受惊过度。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与你计较的。 阿妤,你速速带着你的丫头回院子去休息吧! 这件事情我承诺给你,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也绝对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名声! 这一点,我绝对不会食言!” 方氏也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就对阮妤的这番话有了回应。 她静静的看着阮妤,依旧是不愿意将一切彻底调查清楚的做法。 不等阮妤开口反对,方氏又继续带着几分伤感与无奈的开口对她教导道:“你与婉儿是姐妹。 你们本该相互扶持,才是处事正道。 我不希望下次再从你口中听到方才那样狂悖无礼的言语了。” 方氏看着阮妤,眼里有着过来人才有的沧桑与无奈:“我们这样的人家,有时候感情往往是最奢侈的东西。 你要知道,你是宁安伯府的人。 伯府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的委屈,荣辱在家族的利益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提。 下次不要再说那样的孩子气话了。 你马上就要嫁入镇国公府了,若是还抱着这样简单的想法,你未来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方氏当然明白,有些事情对于阮妤来说,确实是委屈的。 比如到现在还不能给予她真正的身份,只能对外称她是伯府的表小姐,但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收了做养女,以后也算是伯府的二小姐。 可毕竟名份上,还是差一头的。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会护着林婉儿,并不光是因为这么多年处下来的感情,更多的也是为了整个宁安伯府的未来。 方氏一直都很清楚,其实对于林婉儿与世子谢北祺的婚事,镇国公夫人朱氏是相当不赞同的。 别看朱氏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对林婉儿十分不错,但是明里暗里带着的疏离却依旧没有逃过她的观察。 之所以现在朱氏还没有开口彻底反对这门婚事,不过是因为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碍着这门婚事定下的缘由,还有世子谢北祺不愿意违誓而有所顾忌。 若是林婉儿的身世在这个时候被曝出来有问题,那么这门婚事肯定只能作罢;而此时阮妤也已经有了婚约,所以这门婚事极大的可能会彻底黄掉! 但是,对于眼前的宁那伯府来说,与镇国公府的这一场联姻却是不容有半点儿闪失的救命稻草。 她的夫君能力有限,儿子也是实力平平,唯一的希望,只能往孙辈们的头上去看了。可是这一段煎熬的时间,宁安伯府就必须得去寻一处有力的支撑来度过眼前的难关。 若是这门婚事能成,那接下来有镇国公府的相助,至少能够稳住宁安伯府接下来在京中的地位。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在京城里实在是多的数不胜数。 若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在这京城的相互倾轧里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可是这一切,她不能往明处说。 而阮妤,也是不可能去理解她的苦衷的。 阮妤本想再开口据理力争的带走青禾,却不想就在这时,被珍珠拦着的院门却被人从外面激烈而局促的敲响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有顺王府的世子爷带着,带着王府的府卫将咱们的庄子围住了。 说,说是他们顺王府的二王子不见了,这会儿王爷和王妃急的不行,真让世子爷在这后山的庄子间挨家挨户的搜查呢!” “顺王府的二王子?” 方氏一听,整个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顺王府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除了顺王是当今官家最为喜欢器重的弟弟之外,更多的也还有与这位二王子有关的事情。 这位二王子算是顺王爷与顺王妃的老来子。 原本对于这个孩子,顺王与王妃都是抱着极大的期待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之前聪明伶俐的孩子长到四岁的时候,进宫喝了一杯当时呈给官家的茶,而中了剧毒…… 虽然经过当时太医的尽力救治是救回了一条小命,可是这孩子却也是彻底毁了。 整个人不仅容貌全毁,脑子也彻底坏了,现在虽然长到了十八岁,可实际上却还是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商。 最要命的是,毒素在他的身体里沉积,最后让他的头发全部掉光,成了一个看起来比怪物还要可怕的丑八怪! 但是因为他这场祸事与官家有关,多少也算是帮官家挡了一劫。 所以即便他的模样再如何不堪,也不敢有人对他明面上有什么不满,还得将他当祖宗一般的好好供着。 不过说起疤癞头…… 方氏的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点点的扭过头,盯着那个与青禾一起被捆得结结实实压在地上的男人,该不会这个就是…… 第31章 刺杀 方氏的心里此时就像是狂风卷乱草,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眼前这种地步的。 明明只是…… 对了,为什么会偏偏是林婉儿的院子里走了水? 为什么青禾会与,会与这位顺王府的二公子一起出现在林婉儿的院子里? 就算是心再偏眼再瞎,她也没有办法再欺骗她自己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与林婉儿无关了。 她转头冷冷的看着身侧这下明显是真的吓坏了的林婉儿,到嘴边的询问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氏才转过身,看着阮妤十分艰难的开口道:“将院门打开吧。” 很显然,事情会发展到眼前这局面,也完全超乎了阮妤的想象。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本来她也就只是筹谋着挖个坑,然后将那意图图谋不轨的人套麻袋揍一顿,怎么就层层加码到了眼前这种程度。 但是不管怎么说,阮妤都很清楚这院门是必须打开了。 她侧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兰瑞,给了一个她能够明白的眼神,方才吩咐还挡在门口的珍珠:“珍珠,开门吧。” 既然现在带不走青禾,那也就只有采取下一步的计划,一会儿让外头守着的谢北辰的人帮下忙,看能不能悄悄的将青禾给偷偷带走保下她的性命来。 眼前只是凭着青禾这个人证确实是无法扳倒林婉儿,但是来日方长,以后她总能寻到机会的! 而那时候,青禾这样的人证再带到人前,可就能够派上大用场了! “夫人。” 见到院门被打开,负责过来传信的管事忙躬身迎了上来,更加细致的将庄门口那边的情况对方氏禀报了一遍。 “这会儿候在门外的,不光有顺王府的世子爷,还有,还有镇国公府的九公子。” “谁?”方氏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眼神下意识的就转向挪到了阮妤的身上,在发现阮妤的脸色与她一样也是吃惊不已的时候,她才压下心底的疑惑,对着正打算扶着兰瑞的手离开的阮妤开口吩咐道:“既然九公子过来了,阿妤你便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 阮妤其实这会儿心里也对谢北辰的神出鬼没充满了兴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哪哪都有他的? 所以也就没有拒绝方氏的要求,难得乖巧的应了一声。 等安顿好了阮妤,方氏又转头去看林婉儿,眼里明显的比之前多了几分冷意:“今天这一晚上你也受惊了,去我的院子里先歇下吧。 至于其他的,母亲曾经教过你。 咱们这样的人家,并不怕走错路,但是你得有面对错的勇气与决心。 我希望,你没有忘记当初母亲的教诲。” 阮妤听着方氏这话,直觉有些不对劲,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林婉儿的速度比她开口还要快,直接就在转眼之间冲到了青禾的身侧,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旁人,便抬手将手里的金簪重重的刺入了青禾的颈项。 一下,两下…… 直到刺了四五下,确定青禾已经彻底断气,林婉儿却依旧还是没有停手,她就像是疯魔了一般,一边用力的将长簪刺入青禾的身体,一边恶狠狠的责骂道:“都怪你,若不是你陷害妹妹,又如何会让妹妹对我生出误会? 我那般信任你,可你却做出这样天地不容的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院子里的所有人,甚至连方氏都是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再开口时已因为紧张慌乱而变得声嘶力竭:“快,快拉开她啊! 都愣着干什么,你们都是死人吗?” “妹妹,这下你该信姐姐一次了吧?” 林婉儿被方氏吩咐的人强行从青禾的尸体旁拽开,她却并没有害怕挣扎,而是紧攥着手里的金簪,火光里幽暗的双眸染上了血色,疯狂又危险。 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阮妤,似乎刚刚她所做的一切骇人听闻的举动,其缘由也不过是想要得到她的一句肯定。 “我信。”阮妤几乎没有犹豫,十分干脆的就冲着林婉儿点了点头,温和的语气不含任何怀疑,她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慌乱,更多的只有笃定。 就像林婉儿会突然出手杀了青禾这件事情,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我当然最相信姐姐了。” 若不是因为信你,上一世她又怎么会轮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若不是因为信你,这一世她为何会从一开始就不曾放松过哪怕一丁点儿的警惕? 她信当然相信,面前的林婉儿就是一条毒蛇! 即便是被剁掉了头,稍稍处理不慎,也还是有可能再复起伤人! 方氏并没有容许林婉儿继续留在这里,而是迅速吩咐身边得力的丫头和嬷嬷,将她护送离开回了她居住的院落。 等到眼前的这一切都处置完,她才又转过身,对着院子里跪了一院子瑟瑟发抖的仆妇们开口吩咐道:“今天的事情,你们最好记得我之前的交代,若是谁管不住自己的嘴将消息透出去,我绝不轻饶!” 语毕方氏也没有理会院子里仆妇们的态度,转身便匆匆的往院门口走。 这里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外头的那一场才是眼下更要解决的硬茬。 “阿妤,青禾的事情你姐姐她……” 在赶去前院的路上,方氏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为刚刚的那场意外做一些解释,然而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阮妤笑着打断了:“姐姐并没有辜负夫人您的教导,她做到了,不是吗? 虽然这方法是粗糙了些,血腥了些,惊心动魄了些,可是在眼下,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出来的,最为优秀的选择了。 一来,灭了青禾的口,让她即便是接下来再也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二来,也能够震慑住整个院子里的仆妇,让她们多少也会生出几分戒备之心,不敢轻易的将今天晚上发生的种种传扬出去! 一举多得,多么高明的考虑? 夫人应该感到欣慰和自豪才对,有什么好多解释的?” 第32章 巧言善辩 方氏看着阮妤,满腔的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第一次发现面前的阮妤会这样的难以亲近,也第一次感觉,她好像真的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以至于现在她们的距离就像是天堑一般,再也没有了可以弥合的可能。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方氏也停止了继续去做无用功,她也不再想要相劝什么,而是转过身朝着前院赶去。 等方氏带着阮妤到场的时候,整个庄子用来接待外客的前院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 谢北辰正陪着顺王府世子坐在厅中喝茶说话,见到方氏与阮妤急匆匆的进门,两人方才放下茶盏,起身与方氏见礼。 “我听说,二位此时过来,是有要事?” 方氏也不含糊,既然人家这会儿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肯定是有所倚仗与发现才对。 她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显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倒不如将能够坦白的坦白出来,反而还更能助于眼前这件事情的解决。 “夫人,今天冒昧打扰,主要是因为我弟弟的事情。 今天午后,庄子里的下人来报,说是此时正在庄子里修养的弟弟突然下落不明。 庄子里的下人团团的查了一圈,才从几个庄户的口中隐约问道,是有人带走了我弟弟。 夫人也在京中生活了多年,想必也知道我弟弟的情况。 母妃与父王担忧得不行,特地命了我过来调查弟弟的下落。 所以才会在这么晚还过来叩门叨扰,还请夫人见谅。” 顺王府世子见方氏如此,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便毫不隐瞒的说明了他此次的来意。 方氏此时再听顺王世子又提了一次那位小公子的情况,自然也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不少有关他的消息。 她刚刚没有立刻认出,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主要是因为四年前,这位小公子参加京城里一府花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作弄与蛊惑,竟然在花园里突然脱光了衣服撒丫子狂奔,美其名曰遛鸟…… 当时惊得花宴上的一众大姑娘小娘子是四散奔逃惊叫不已!整个花宴最终被毁得乱七八糟。 而这件事情也惹得官家大怒,直接下令彻查。 那之后不久,不光是那天作弄这位小公子的罪魁祸首,甚至还有举办花宴的人家,都受到了严苛的惩罚。 被夺爵的夺爵,家中长辈被罢官的罢官…… 甚至就算是离开了京城,也还要面对顺王府疯狂的报复! 总之最后这几家人的下场都相当糟糕,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从那之后,虽然明面上大家都不敢说,但实际上京城里已经将这位小公子当成了瘟疫一般的存在。 可偏偏举办宴席又不能越过顺王府,若是请了顺王府的其他人而不请这位小公子,那更无异于是老虎头上拔毛,活腻了! 好在顺王与顺王妃并不是那等刻薄不讲道理的人。 或许是不愿意给旁人添麻烦,也或许是为了不让之前那样的事情再发生给小公子带来伤害,总之从那之后,这位小公子就几乎是从世人面前消失了。 这几年没有见到面,再见面时那位小公子的长相早已是大变样,又在那样昏暗的光线之下,而且场面还是那样一言难尽,方氏会认不出来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主要是,我们这一路调查上来,虽然其他庄子里没有查探到我弟弟的下落,但是却也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的。 有人看到那人带着我弟弟进了贵府的庄子。 所以,还请夫人能够行个方便,让我的属下可以进入贵府的庄院去查看一下,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见方氏没有回话,顺王世子又继续开口,虽然看起来耐心十足,但是话里透着的威胁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不必了,我也不瞒世子,您的弟弟或许真的就在我们的庄子里。” 事情到了眼前这份上,方氏自然是想越早将人打发走越好。她便也没有再多遮掩,直接就开口说出了她斟酌好的事实。 反正现在青禾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剩下的真相半真半假的解释之下,倒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我们府中女眷这两日正好在不远的莲佛寺给老夫人做法事祈福,就在刚刚,我大女儿的院子里却无端端走了水。 也就在大家都急急忙忙救火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一个全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庄子里的仆妇们有眼不识泰山,并不知道是小公子,还以为是半夜溜进院子里放火的恶人。 好在我曾经与贵府的小公子有过几面之缘,看着像他,正想着要问一问情况呢,可巧世子你们就过来了。 我已经吩咐人去请小公子过来了,还请世子你稍稍等一等。” 方氏这一番话解释得到也算是有理有据,说服力还是很强的。 但是很明显,这顺王府世子也不是第一次出面来帮他弟弟犯下的祸事扫尾了,一听到方氏如此说,自然而然的就以为林婉儿院子里走水与他弟弟有关。 不等方氏再开口,便已经一脸抱歉的又从座椅上站起身,冲着方氏又揖了一礼,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都是小弟太过顽皮,给贵府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还请夫人放心,我们顺王府一定会全额赔偿贵府的损失,还有贵府女眷受到惊吓的事情,我们顺王府也一定会给予补偿,不会让夫人您为难的。” “不不不,我女儿院子里走水的事情,与贵府的小公子并没有任何联系。 说起来这也是府内的事情,有丫头之前不服管教,心中生了怨恨,便做出了这等报复主子的事情来。” 方氏哪里敢将这件事情往顺王府那位小公子身上推,她又不是嫌命长。所以顺王世子这里话音还未落呢,方氏便已经站起身,一边避开了顺王世子的赔礼,一边开口急切的解释道:“真的,倒是贵府的小公子,或许还因为这走水的事情,受到了惊吓呢!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第33章 戳穿 也就在方氏与顺王世子互相将这一切的错处朝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的时候,那位顺王府的小公子也被几个嬷嬷带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位小公子这会儿也确实是吓坏了。 他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缩在领着他过来的嬷嬷身后,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小心,似乎是旁边一点儿动静就能吓得他立刻夺路而逃一般。 见到整个王府提心吊胆了差不多半天一夜的亲弟弟,顺王世子终于是松了口气。 虽然说看上去他此时的模样有些狼狈,但好歹还算是平安无事。 “福宝,过来哥哥这里。” 顺王世子十分高兴的往前走了两步,冲着自己的小弟招了招手。 “哥,呜呜呜呜哥哥……” 听到自己哥哥的声音,从离开自己居住的庄子,一路上饱受威胁惊吓的小公子福宝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嚎啕大哭的朝着自己的哥哥扑了过去。 一头扎进了哥哥的怀里就不愿意再离开,哭得一塌糊涂。 顺王世子一边开口安抚福宝,一边转头示意身侧站着的属下赶紧回去禀报顺王和王妃,不管怎么样如今福宝都算是找到了,还是得早些告诉在府中候着的父王与母妃才好。 免得他们一直担心下去一晚上都不得安宁。 一通折腾下来,顺王世子总算是哄好了福宝,他也终于有精力关心起与眼前福宝走丢有关的另外一件事情来。 根据他们一路询问之后得来的结果,他弟弟福宝是被一个女人悄悄的拐出了庄子带走的。 现在既然自己的弟弟找到了,那那个女人呢?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福宝虽然傻,但是因为他痴傻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全府上下对于他都是毫无保留的宠爱和关心的。 后来因为留福宝在京中生活对他来说太过拘束,所以才会有了后来将他安顿在庄子里生活的安排。 几乎每三天他得空就会过来看看弟弟,甚至很多时候,父王母妃也会直接过来住在庄子里。 只是因为每年的这段时间京中的事情相对较多,住在庄子里不甚方便,所以父王和母妃才会返回京中的顺王府居住。 可偏偏就在这当口,有人就趁机对福宝下了手! 这背后之人很危险。 若是不能将其与其幕后主使者找出来的话,那接下来若是对方再故技重施,他的弟弟福宝可未必就有眼前这么好的云起能够逃过一劫了。 “好了,福宝你先别哭。你告诉哥哥,是谁将你带到这里来的?” 顺王世子轻轻的拍着福宝的后背,带着几分小心的问他。 这一问不打紧,再次让福宝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激动了起来。 “不打我,我不知道!呜呜呜呜,我有听话,没有乱跑,妖精打架,死了呜呜呜呜!” 福宝一边哭,一边乱七八糟的说着一堆让周围的人都完全听不懂的话。 顺王世子也不着急,他依旧十分有耐心的护着自己的弟弟,轻声安慰着他,直到将他的情绪一点点的安抚住,才又继续道:“哥哥知道,有人欺负了福宝。 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报仇!” “是一个姐姐。 我想要兔子,可是兔子跑掉了! 是一个姐姐看到,她告诉我,可以带我去抓好多好多的兔子。 就是,那个地方很隐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所以让我保密,她才带我去。” 福宝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才开口对着顺王世子一字一句的说起了今天发生的种种。 “她说,兔兔胆子小,稍稍一点点动静就会吓跑它们! 所以让我一定要听她的话,在那个黑房子里躲好。 要是我乱跑的话,会惊动兔兔,然后兔兔就都跑掉了! 所以福宝很乖,一直在那个黑房子里等着哟!” 说到这里,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福宝,还得意的挺了挺胸膛,一副你为何还不夸我的小表情有些不满的看着他的哥哥顺王世子。 “嗯,我们福宝真厉害!”顺王世子十分配合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低低的肩膀,开口认真的夸了他几句,而后才又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福宝困,也饿,可是没人管福宝。 福宝本来想,出去找人要吃的,结果一出门,就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福宝就又在一个嘿嘿的小房子里了,那个姐姐也在! 她脱我衣服! 我,我不让她脱,她还打我。” 福宝说到这里,禁不住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而后才又继续开口对着自家哥哥诉苦告状:“然后,然后外面就燃起来了! 好热,我,我就跟着那个姐姐一起往外跑,再后来,就被抓住了!” “被抓住了,被谁抓住了?” 顺王世子微微蹙眉,话问到这里他大概也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他扭头过,眼神再望向方氏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客气,而是带着浓浓的质疑与审视。 “夫人,刚刚贵府可曾抓了什么人?” “除了小公子,剩下就是我们府上一个犯了大错的家生子。”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方氏想要再隐瞒下去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勉强将事情的真相往‘误会’上靠。 就算不能,反正青禾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接下来只需要将一切过错往她的头上安也就是了。 “那,能否将这位丫头交出来,让我问她几个问题呢?” 顺王世子虽然眼里已经有怒意在闪烁,但是到底还是想着来时谢北辰对他的嘱咐,多少还顾及到了一旁站着的阮妤的面子,并没有太过为难。 “死了!” 还不等方氏开口回答,站在一旁的福宝已经抢先戳破了事情的结果。 “谁死了?”顺王世子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就是那个带我来这里的结界,被另一个好凶好凶的人,嚓嚓嚓,拿簪子,捅死了!” 因为自家的哥哥在,福宝的胆子也大了不少,甚至都已经可以开始有模有样的学出刚刚林婉儿捅杀青禾的动作给顺王世子看了。 第34章 救场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王世子转头看着方氏,眼底有着浓浓的不善。 十分明显,福宝的举动完全是处于方氏的意料之外的。 她看着顺王世子,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这都是误会。 我们实在是不知道,那丫头之前竟还与小公子有接触呀! 她会出事,完全是因为她之前挑拨离间我两个女儿的姐妹关系。 这也是我大女儿一时间气不过,才对那丫头下了死手! 若是早知道她与小公子被带走的事情有关,我们说什么也会留住她的性命,将她交给世子你查问的呀!” 方氏连连叫屈,尽全力的想要将这件事情与她们宁安伯府给掰扯开。 若不然真的闹到最后顺王府怪罪下来,就算是她们能够求了镇国公府出面来说项,她们也未必应付得来顺王府的针对与报复。 “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巧合之事?” 很显然,顺王世子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哪怕方氏此时说话的态度再诚恳,他也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他心底对方氏的怀疑与不满。 他依旧是冷冷的盯着方氏,毫不客气的开口质问道:“我这边才知道我弟弟走失的事情与贵府的婢女有关,你们便告诉我那个婢女死在了刚才! 夫人,这种事情若是换了您是我,能相信这其中并没有其他的猫腻吗?” “世子,不管这件事情您相信与否,现在都已经发生了。 您半夜过来敲开我家庄子的大门,要搜寻小公子的下落,我们从头到尾都是全力配合的。 如今只是因为这丫头的事情,您就将一切罪责怪到了我们宁安伯府的头上,是不是有些太牵强了?” 方氏见顺王世子不妥协,她也不好再只是一味的示好,态度也开始变得有些强硬了起来。 “我们宁安伯府虽然与顺王府平日里没什么过多的往来,可也没有任何仇怨啊? 做出这样伤害小公子,惹怒顺王府上下的事情,对我们宁安伯府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丫头的事情,真的就只是巧合。 也是我一时不察,让那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丫头留在府里,这才惹来了这么大的祸事! 可世子也请您明察,我们是真的不知情啊!” “这其中有什么深意,自然也只有你们宁安伯府的人才清楚! 我今日是奉了我父王母妃之命,过来调查我弟弟被拐之事! 若是不能够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清楚明白,我也没办法回去向他们交代! 既然夫人你开口闭口都说,那婢女之所以会被处死,是因为与贵府两位小姐之间的龃龉有关。 那还请夫人您派人去请了另一位小姐出来,也好让本世子问一问清楚,看看那位婢女到底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让她一个当主子的能亲自动手,将人给杀死!” “世子,这要求可是万万不可! 婉儿年纪还小,而且尚未婚配,今天晚上又受到如此大的惊吓,实在是不方便在此时出来见客。 还请您能体谅。”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方氏就拒绝了顺王世子的提议。 事情发展到眼前的地步,方氏现在不用问都已经能想到,这件事情十之八九是与林婉儿有关了。 虽然在心里已经对林婉儿生了怒意,但是在方氏看来,那如何都是她们宁安伯府自己府上的事情。 到时候关上门该如何教训责罚,那也是得她们自己来定。 而不是现在,让一个外男来审问调查! 那她们宁安伯府以后还要如何在京城里立足? 这传出去不成笑话儿了吗?! “不方便? 既然那位小姐不方便出来见外客,那这位姑娘为何还陪伴在您身边?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姑娘的年纪,比起那位闭门不出的大小姐,还要小上一些吧? 为何她就能陪您出来见客,而那位明明身处是非之中,却连出面解释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该不会是因为她心虚吧?” 顺王世子也不是个脾气好的。 方氏的连番推阻早就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这会儿听了方氏这番一听明显就漏洞百出的话,哪里还忍得住,当场就一点儿情面都没给的嘲讽了回去。 “世子息怒。”就在方氏被怼的气血上涌差点儿晕过去的当口,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当背景板的谢北辰终于开口了。 他伸手,不轻不重的按住了顺王世子的手臂,轻声开口劝道:“今天的事情,或许真的只是个误会。 这么晚了,福宝已经折腾了一天,想必也累坏了。 不如世子先带福宝回去,剩下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查,总是能够查出些端倪来的。 到时候世子再一并做处理,岂不更为周全妥帖?” 谢北辰能够开口帮着说话,是方氏有些没料到的。 不光是方氏,就连另外一个置身事外站在一旁吃瓜的阮妤,也不禁带着几分好奇的瞟了谢北辰好几眼。 这人,好像在顺王世子面前挺说得上话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顺王世子暴怒的时候,有这个胆子开口相劝。 果然,就在阮妤心里犯嘀咕的时候,顺王世子终于放缓了语气,虽然不满但还是采纳了谢北辰刚刚的提议。 “行!那我今天就看在北辰你的面子上,先到此为止! 不过,你们可别以为这件事情就这般算了! 若是接下来,我真的查出来此事与你们宁安伯府有关,我不管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是利用伤害我弟弟的图谋不轨之辈,我绝对不会轻饶!” 语毕顺王世子也不再理会面色铁青的方氏,让护卫一起带了福宝,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谢北辰倒是没有随着一起,他只是等着顺王这一行人都离开了,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方氏客气而疏离的开口道:“夫人,福宝算是整个顺王府上下的逆鳞。 虽然今天世子暂时离开,可是依我看他是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情放弃调查的。 若是真的为了宁安伯府好,您还是好好的查一查吧,若是这件事情真的只是误会,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不是…… 您查出来了不对,也能早做准备,这样总比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要好得多。” 第35章 局 “多谢九公子的提醒。 今天的事情,还多亏九公子你开口相帮了! 只是我今天实在是有些体力不支,不好再做陪了! 阿妤,你留着陪九公子坐一坐,我就先回去了。” 方氏好不容易送走了顺王世子一行,这会儿早已经是身心俱疲,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其他了。 她当然清楚这件事情顺王府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她这会儿实在是不想再深究了。 对谢北辰善意的提醒,她也只是简单的应付了两句,就将一切交托给了阮妤,自己则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离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等到方氏带着人离开,阮妤这才快步走过来坐到了谢北辰的身侧,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开口问道。 “我与世子有些交情,今天从莲佛寺出来,正好遇到世子急匆匆的带人出城,说是在庄子里养病的福宝出事了。 我便留下来,想着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结果后来听说这件事情牵扯上了你们宁安伯府,我就更是不敢耽搁,便陪着他一起过来了。” 谢北辰语气温和的对阮妤说着他会在这里的缘由。 他语毕也没有耽搁,带着几分担忧的回望着阮妤:“听说你们庄子里走水了,你没事吧?” “没有,走水的是我姐姐那院子。” 阮妤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没事儿,就是吃了一晚上的瓜,这会儿有些撑。 “不过,今天晚上我们这庄子里可真是热闹,一件事接一件事的让人应接不暇。连歇口气儿的时间都没有。” “你母亲责罚你了?” 谢北辰看着阮妤这报喜不报忧的小模样,倒也没有开口相逼,而是依旧语气温和仿佛是拉家常一般的询问着阮妤她的情况。 “还好,她是教训了我,不过我都怼回去了,她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后来大概是说不过我,又不想我继续留在她面前杵着碍眼,就让我先回庄子闭门思过来了。 其实这样还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并不喜欢在莲佛寺里待着。 不过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说不定明天的安排又会有变故了。” 阮妤看得出谢北辰是在关心她,被他这样认真仔细一脸专注的看着,阮妤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矫情,只是实话实说了她的处境。 “嗯,你不去莲佛寺确实是好事,可以多休息休息。”谢北辰见阮妤如此,也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往心里去,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 果然还是早些成婚的好,这宁安伯府的破事儿,也实在是太多了! “嗯,我会的,你放心。”阮妤笑眯眯的点头,见他一个人坐在这里,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难免有些担心的看着谢北辰问道:“对了,你刚刚是和世子一起过来的,现在世子生气走掉了,你一会儿要怎么回去啊? 要不要,我去让人给你备辆马车?” “没关系,砚台有准备马车,正在外头等着我呢。” 谢北辰见阮妤紧张他,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大,他开口叫住了正准备吩咐兰瑞去安排马车的阮妤,一边开口对她解释,一边也缓缓的站起了身:“好了,见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时间不早了,我这就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你路上小心。” 阮妤一路送谢北辰到了门口,直到看着他出了庄子大门,才停下脚步,转头和等在一旁的兰瑞回身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而这边谢北辰出了宁安伯府的庄子,脚下也没有停,往前走了一段,就上了路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啧,我还以为我要在这里等你一夜呢!” 顺王世子眯着眼,懒洋洋的歪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看着谢北辰从外面进来,调侃意味十足的啧啧了两声:“怎么,和未来的小娘子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走了?” “呱噪!” 谢北辰瞟了顺王世子一眼,抬手轻轻的叩了叩马车的车厢壁,直到马车再次仄仄的行驶起来,他才一脸淡然的坐到了顺王世子的身侧,开口道:“你不去陪福宝,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嘛!” 顺王世子嘿嘿一笑,又探身凑近了谢北辰几分,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摇头晃脑的感慨道:“不一样,果然是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谢北辰端起桌上磁盘上搁着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只对顺王世子的作妖视而不见。 “以前你这人别看一副温和的性子,可实际上却冷得跟冰一样!就算偶尔露出个笑,也是渗人得很! 瞧瞧你现在,啧,竟然会哄人小姑娘开心了! 我说,你这事儿做得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地道! 你明明知道,是那宁安伯府的人捣鬼,带走了福宝,你竟然还给我隐瞒不报,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兄弟?” 说起这个顺王世子难免有些上火。 眼看着人利用他的弟弟不吭声,现在还要拉着他一起过来演戏帮他哄小姑娘! 这是人干的事儿?! “从头到尾,福宝都没有从我的属下视线里离开,若不是当你是兄弟,今天这个局可就不是这么玩儿了。” 谢北辰搁下茶盏,并不觉得他现在这安排有什么丧尽天良的。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你这么个好兄弟!” 顺王世子强忍着没有将手里的茶水泼谢北辰一脸。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够在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之后还能这般气定神闲的当一切都无事发生的? “话说回来,福宝可是不能再继续留在庄子了。”谢北辰没理会顺王世子在一旁的无能狂怒,他转过脸,一脸认真的开口建议:“他现在年纪大了,若是人有心,有这一次必然也会有下一次。 他能够逃过这一次的算计,那下一次呢? 我建议,还是将福宝先留在顺王府吧! 之前我对你提起过的那位林神医,已经有了她的下落,想必最多也就一个月,她就能够到京城了。” 第36章 我没你这么大儿子 “这话当真?” 原本还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谢北辰身上的顺王世子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再去研究谢北辰身上的不同了,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口中的神医吸引走了注意力。 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顺王府的二公子福宝曾经为陛下挡下一劫,身中剧毒侥幸留下一命,但是却因为剧毒入体而损伤了脑子,现在虽然身形和常人无异,但是心性却依旧是三四岁幼儿的模样。 却很少人知道,福宝的这种情况是有救的。 当时,为了保住福宝的性命,太医们想尽办法帮他逼毒。 只因福宝当时年幼,加之用药太猛,导致有一部分毒素没有清理干净,留在了福宝的脑子里。 后来也有医术高明之人为福宝查看过,说他现在这样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救,只要能够将福宝大脑里残存的毒素给逼出来,那么福宝也是一样可以恢复成为与正常人无恙的。 但是,这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稍有不慎,福宝就有可能为此而丢了性命。 所以这么多年虽然顺王府上下也有着想要福宝恢复正常的奢望,但是和他的生命安危比起来,却还是他活着更为重要。 只要福宝能够幸福开心的活着,那就比什么都要紧,至于别的,也只能随缘了! 然而就在上个月,谢北辰突然递信给他,说是他的手下探查到了一个神医,医术奇高,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治好福宝。 谢北辰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他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带给了整个顺王府极大的希望,若是真的能够救福宝,那对于整个顺王府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值得他这个当哥哥的用一切去交换! “我没事骗你干什么?”谢北辰扫了顺王世子一眼,眼里有着浓浓的鄙视。 见谢北辰如此,顺王世子也终于确定他这会儿并不是在诓他,顿时就高兴起来,他搓搓手,看向谢北辰的双眼里更是多了几分热切与期待。 “成成成,你说什么我都信! 只要你找到的这位神医真的能够救福宝,你要干什么,我都配合你!别说是像今天这样配合你演戏了,就算是下次你让我扮上了上台去来一段儿哄你未来的小娘子高兴,我都没问题! 只当是彩衣娱亲了!” “咳,这词儿是用在这里的吗?”正在喝茶的谢北辰猝不及防,差点儿让顺王世子这句话给呛破了功。 “哎呀,这些细节不重要,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顺王世子没在意谢北辰的白眼,他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谢北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这话要是当着你父王的面说出来,怕是我以后就再难登你顺王府的大门了!” 谢北辰抬手谢邀,他可没这么大儿子! “哎呀,别那么严肃嘛!你这人别的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太古板了!我跟你说,你马上可是要成亲的人了,要是在家里还这么对娘子,是要去睡冷板凳的!” 顺王世子撇了撇嘴,对于谢北辰这样的态度十分的不赞同。 他伸手过来攀上谢北辰的肩膀,不忘继续循循劝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这变化,怪大的啊!” “哪里大了?” 谢北辰抬手将攀在他肩上的手臂扒拉下去,只是转瞬,这爪子又再次不客气的攀了上来:“就你之前不是说不着急成婚的吗? 可把那位急的,都差找由头往你房里塞人了! 你说,你这突然主意一变,可是把那位吓得不轻。这才几天啊,都拉着我父王问了百八十回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误传,后来确认是真的了,又觉得你受了委屈,是不是被逼的! 再后来更是说你这位小娘子家世不太好,是不是得再为你寻个更妥当的! 我说,你这到底怎么想的? 正好今天你一并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告诉我父王,免得下次那位问起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以前的想法不太对,现在想要换个活法儿了。” 面对顺王世子的询问,谢北辰回答的十分波澜不惊:“若是那位再问起来,你就让你父王告诉他,让他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了,人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他若是想要顺顺当当的抱孙子,就一切按照我的规矩来。 否则,就等着看我这一世继续孤独终老吧!”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你这是!有你这么说话的嘛!”顺王世子被谢北辰的这番话说得吓了一跳,他连连朝着地上啐了好几口都还是觉得晦气。 顺王世子对于谢北辰的脾气还是很清楚的,见他这样也知道他这是并不想继续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所以也就立刻见好就收,换了个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镇国公府的世子与宁安伯府的那位大小姐有婚约,这事儿是真的吗?” 顺王世子想着今天过去他并没有见到的那位,在京城里素有贤名的宁安伯府大小姐林婉儿,多少觉得有几分可惜。 “你这位小娘子,看来在宁安伯府过得并不怎么样嘛!” “你可别怪我多管闲事,那林婉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后你这小娘子闹不好还得在人家手里讨生活。 你说,要不要现在咱们想个办法,将这件事儿给搅黄了?” 顺王世子嘴里说着不想多管闲事,可出的主意与他那满眼的兴奋,表现出来的却完全不是他说的那么回事。 “你父王有日子没去京郊大营了吧?”谢北辰没有理会顺王世子在他耳畔的叨叨,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 “咦,你怎么知道?” 顺王世子一愣,不觉有些好奇的看着谢北辰,这家伙消息怪灵的嘛! “猜的。若不是你父王长时间没去京郊大营,能把你闲成现在这样?连后宅的事情都要打探操心,你也还真是越活越无聊了!” 谢北辰再次送给了顺王世子一记白眼,有些嫌弃的再次拍下了他攀附在他肩膀上的爪子。 第37章 习惯性远离 与谢北辰与顺王世子之间的轻松谈笑不同,此时宁安伯府的庄子里已是山雨欲来之势,特别是方氏居住的正院,更是氛围凝固得能令人窒息。 方氏端坐在上首,沉着脸盯着堂下跪着的林婉儿。 即便是到了眼前,她也还是愿意再给林婉儿一个解释的机会的,而很明显,林婉儿也十分清楚该如何抓住这个机会。 “母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婉儿抬眸双眼含泪的看着方氏,哀声痛哭道:“是我,是我将青禾带来庄子的。 她对我说,她现在在妹妹的院子里被排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想要趁着这次进莲佛寺的机会,好好的来寻个机会表现一番,看看能不能博得妹妹的回心转意,能够再次接纳她。 我其实那会儿就已经看出来她的心思,绝对不是像她所说的那般简单。 可是,可是我当时就是鬼迷了心窍,我就想着您对妹妹越来越好,会不会有一天不要婉儿了。 若是妹妹出了什么事情,那,那也许您就能够……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母亲责罚。” 林婉儿说着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连连冲着方氏磕头不止…… “你糊涂,糊涂啊!” 方氏看着林婉儿这般,嘴里千般万般苛责的话,这会儿也有些骂不出来了,只是指着她连连跺脚恨道:“母亲待你如何,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与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为了你,父亲与母亲甚至都没有让你的妹妹正大光明的认祖归宗!这都是为了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母亲,我错了,我愧对您多年的教诲,也愧对父亲对我的期望,更是对不起妹妹…… 您责罚我吧!” 林婉儿哭得更加悔恨不已,她膝行两步趴伏在方氏的膝上,哀哀戚戚的继续道:“我犯下了这等大错,实在是愧为您与父亲的女儿! 只是还请母亲您不要赶我出府,就让我从此做您身边的小丫头伺候您,以报答您这么多年来的抚育教导之恩。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方氏听不下去,伸手一把就将林婉儿拉起来揽进了怀里,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依着本能与习惯安抚了起来…… 正院里这会儿没有多少人伺候,加上此时谁都知道夫人心情不好,自然是能避则避,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侧门进来,贴着墙根听了一会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侧门退了出去。 “姑娘,奴婢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夫人根本就什么都没问,就原谅大小姐了!” 珍珠简单的将刚刚发生在正院的种种对阮妤回禀了一遍,之后才气呼呼的开口为阮妤抱不平:“明明都是大小姐的错! 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在眼前这件事里,大小姐一定有问题! 可是夫人就是不去管! 只知道委屈姑娘您!” “好啦,别气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对于珍珠带回来的消息,阮妤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她甚至还能笑着开口去安抚气得小脸鼓鼓仿若一直小河豚般的珍珠:“行了行了,我们珍珠今天跑了一天也累了,赶紧去歇着吧,说不准咱们明儿就要回府了,你还得提前起来去准备呢。” 这样的偏袒,两辈子加起来她都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 无论有没有证据,最终方氏都会站在林婉儿一边。 或许是有着这么多年养育林婉儿长大的母女之情,又或者是为了家族发展的考量。 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她已经看开了。 等到与谢北辰成了亲,她与宁安伯府也就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 毕竟不管私下里如何,明面上她都只是借住在宁安伯府的表小姐。以后宁安伯府与林婉儿如何,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与她又有何相干? 阮妤是真的没有被这个结果影响到心情,哪怕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因此而愤愤不平,她却还是该睡就睡,根本不是那种人前坚强背后辗转反侧,她是真的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起身。 因为一晚上睡眠质量不错,梳洗妥当的阮妤气色十分的不错,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在发光。 她这边正坐在桌面吃着早饭呢,就有婆子匆匆的从门外进来传话,说是方氏有急事让她立刻去主院。 “姑娘,夫人那边催得急,您看……” 那嬷嬷见阮妤依旧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着甜粥,难免有些着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试探着想要提醒。 “姑娘还用着早饭呢,都说催工不催食,就算是夫人,也不可能让姑娘饿着肚子过去请安吧!” 枫瑞不等那婆子话说完,便已经不客气的开口将她给逼退了回去。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们都还憋着火儿呢,这会儿夫人开口让她们姑娘过去,她们姑娘连早饭都没用完就要急匆匆的赶过去……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不是老奴催促,实在是夫人那里来了贵客,点名要见姑娘您。” 那婆子被枫瑞一通怼了倒也没有生气,她忙赔着笑又继续看着阮妤,想了想,又继续道:“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带着好些个礼物,说是奉了镇国公夫人的吩咐,过来点了名的要见您的。” “喔,原来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呀!你这般着急忙慌的,我还以为来的是镇国公夫人呢!” 阮妤慢悠悠的放下了手里的调羹,捏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角,而后才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弓着腰候在一旁的婆子。 “成了,你去回话吧,说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到。” 那婆子被阮妤这一番话刺得哑口无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低声应了是,便躬身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什么东西!若是这会儿她去见的是那个林婉儿,难道也会像这般不管不顾的硬催吗?” 枫瑞气哼哼的瞪着那婆子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不满的嘟囔道:“也就是看姑娘您性子好!” “林婉儿那里不用她去催,只要得了信儿说是镇国公府来了人,别说是刘嬷嬷,就是镇国公夫人面前的一条狗,她也能立刻赶过去笑脸相迎。” 阮妤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身上的穿着打扮并没有什么失礼不妥的地方,才转头和兰瑞一起出了院门,朝着方氏居住的正院赶了过来。 第38章 讨好 阮妤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那婆子过去传话的半个时辰之后了。 倒不是阮妤故意拿乔,而是她从她居住的院子过来本就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她这其实已经算是脚程快的了。 然而方氏看起来还是不太满意,虽然顾及面子并没有当着刘嬷嬷的面说什么,可是在阮妤行礼的时候脸色怎么都算不得好看。 阮妤也没在意,很淡定的便走到了一旁的座椅上稳稳落座,之后方才开口看着方氏道:“夫人找我,有事儿?” “是镇国公夫人拜托了身边的刘嬷嬷过来看你。” 方氏看了一眼直接落座的阮妤,心里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她低咳了一声,强压下心里的那点儿不痛快,勉强开口对阮妤介绍坐在另一侧的那位打扮得十分富态得体的老嬷嬷。 “姑娘好。” 刘嬷嬷见阮妤的目光挪过来,忙笑着站起身来冲着阮妤福了福身,之后又继续笑吟吟的开口说道:“老奴这次过来,是奉了我们夫人的吩咐,过来向姑娘您赔不是的。 原本昨天老奴就该过来的,只是从府里赶过来还是有些晚了,过来怕打扰了各位休息,所以才耽搁到现在才过来。 世子昨天在莲佛寺里冒犯了姑娘,我们夫人知道了也是生气得很。 已经重重的责罚过他了! 也请姑娘您能海涵,原谅世子爷的冒犯之错。” 相比较昨天方氏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的蛮横愤怒,镇国公夫人的处置听起来可就显得要公正得多。 至少从刘嬷嬷嘴里听到的这番话,还是让阮妤觉得挺舒服的。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样客气的刘嬷嬷,阮妤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无礼。毕竟怎么说这位镇国公夫人执掌镇国公府中馈,她嫁过去说不定还得在她的管辖下讨生活呢,若是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吧! “谢夫人明察秋毫。” 有好感是一回事,但要阮妤违背本心去做出与事实不相符的服软与认错,她却也是做不出的。 所以斟酌了半天,阮妤才站起身冲着刘嬷嬷微微颔首,说出了这句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重。 “我们夫人还给姑娘您准备了一些薄礼,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也是我们夫人的一份心意,还请姑娘您留着赏玩。” 阮妤的回应让刘嬷嬷先是一愣,随即对这位据说是从极其偏僻的小地方来的小姑娘,多了几分敬畏与好感。 她在镇国公夫人身边当差办事儿这么多年,一直稳居她身边最得力第一人的位置,靠的可不是仅仅是她陪嫁大丫头的身份。 更多的,还有她识人辨人的本事。 就比如眼前这位,看起来娇弱无依,一副温吞好欺负的模样,可是却偏偏是最有反骨也最知道如何反抗的那一种。 这种人,在大宅院里头从来都是最不好对付的。 而她马上就要嫁入镇国公府,作为二房未来的九奶奶,她实在是犯不上与其对着干。 这一番交锋,无论是阮妤还是刘嬷嬷对彼此的态度都算是满意的。 在场唯一不满意的是方氏。 所以在送走了刘嬷嬷之后,方氏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对着阮妤发难了。 “夫人,今天过来的只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而已。 您是为了姐姐,为了伯府可以放下身段,可是我不行。 我是即将要嫁入镇国公府的人,您让我现在对着一个奴儿卑躬屈膝,刻意奉承,那你让我接下来嫁去了镇国公府该如何去面对她的主子? 难道要让我从此跪着听训吗? 我知道,您想要促成姐姐与镇国公府世子的婚事,可越是如此,我觉得您越是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想,换了谁也不会愿意未来的亲家,在见了自己身边的奴婢之后,都还会放下身份去刻意讨好的。” 阮妤看着方氏,对于她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但是她的意思阮妤却明白得很。 所以阮妤也就十分不客气的将她的看法说了出来,直接是半分面子都没给方氏留。 看着阮妤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方氏追了两步,伸手想要叫住她,却突然发现阮妤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却又让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方氏有些颓然的退坐回座位上垂首思索了一会儿,才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此时林婉儿正静静的坐在窗边,见到方氏进门,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刚刚镇国公夫人派来的刘嬷嬷,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她半个字! 甚至连送过来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一样不少的全都是送给阮妤的! 阮妤阮妤! 都是阮妤! 她不过是一个从小养在商户家里的野丫头,凭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 “把你的眼泪擦擦,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方氏看着林婉儿现在的模样,第一次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与心累。 她走到林婉儿的身侧坐下,抬手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 “刚刚你妹妹说的话,你想必也就都听到了。” 方氏静静的看着抽泣擦泪的林婉儿,等她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一些了,才缓缓的开口道:“或许,她说的是对的。 我们这么久以来所做的,或许都错了。 曾经我们都想着,只有讨好了镇国公夫人,那你与世子的婚约必然能成。可是经过你妹妹方才的提醒,我突然才明白,我们之前的选择,或许都走入了一条走不出的死胡同。 是啊,若是我为你哥哥想看媳妇儿,必然也不希望看到她与她的家人在对待我身边的嬷嬷时,也去过分的讨好。 因为这样,我多少会想到,若是以后这样的姑娘嫁到我们家来,要如何立威服众呢?” 方氏的话让林婉儿连抹泪都顾不得了,她微微抬头,脸上有着浓浓的绝望:“母亲,您的意思是,我与世子的婚约,以后可能都成不了了吗?” “你这孩子,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看看你就这样一副万事皆休的模样!”方氏见林婉儿如此,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开口去安抚她,而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十分不客气的就开口教训道:“你这样就算是未来嫁入了镇国公府,你又如何能让母亲放心?” 第39章 嫁衣 阮妤本以为方氏是不会再安排她去莲佛寺的,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方氏出发的时候,又改了主意,让她收拾好东西一起跟上. 毕竟现在的方氏可是归心似箭,一刻也不太想在这里久留了。 所以她的打算是,一会儿莲佛寺的法会结束之后,就直接启程回伯府。 因此阮妤便不好继续留在庄子里了。 对于这样临时改计划的举动阮妤倒是应对良好,反正昨天晚上你上出事那会儿她就想到了有这个可能,一早就吩咐兰瑞她们将东西收拾妥当了。 所以这会儿就算是通知的突然,她也是一点儿都没慌。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相安无事,阮妤也乐得安逸,跟在方氏身后做一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背景板。 也许是方氏这两天受到的刺激太过,即便是回到了伯府,她也没有主动再过来生事。 阮妤也只当不知道方氏与林婉儿第二天就去了镇国公府,也只当不知道两个人过去甚至连镇国公夫人的金面都没见到就铩羽而归。 她只是静静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喝喝茶,睡睡觉,日子过得是前所未有的安逸与舒适。 这样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的。 一转眼就到了阮妤出嫁的前两天了。 忙着为阮妤置办规整嫁妆的方氏才突然想起来,阮妤的嫁衣好像还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回话。 她这次也没有让婆子去传话,一路急匆匆的就亲自赶来了阮妤的小院,一进门就见到阮妤在屋檐下摆了张摇椅,这会儿正摇着扇子,脸上盖着一本话本,正惬意的躺在上面小憩呢。 方氏脚下一顿,火气顿时腾腾腾的便止不住的往上涌。 她这里是忙得脚不沾地,为了给她置办嫁妆急得嘴巴里都生了火疮,连喝稀粥都疼得厉害! 可这小冤孽却躺在这里没事儿人一般! “你怎么还躺在这里呀!” 想着这些的方式脚下没停,直接快步上前便伸手将阮妤盖在脸上的书给拿了下来。 盯着她便是止不住的一通数落:“让你准备的嫁衣你现在准备的如何了? 你这马上就要出阁了,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操心的吗? 连你姐姐都跟着我忙前忙后的在为你准备,为你着急!可你倒好,都这当口了你竟然还能躺在这里睡得着!” “这不是能者多劳嘛!” 阮妤懒洋洋的回了一声,慢悠悠的从摇椅上坐起身,看着方氏开口回了一声。 她当然清楚林婉儿对她出嫁之事的上心。 不过她对此倒是并没有太在意。 原因无他,因为她的出嫁事宜是方氏从头到尾亲手操持的。有了之前去莲佛寺在庄子上的那一次翻车,现在的林婉儿可要比之前老实多了。 不过阮妤却并不觉得林婉儿会真的从此安分老实,她眼下也不过是不得已的蛰伏罢了! 她现在肯定不会有那个胆子在方氏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所以若是真的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她现在负责的嫁衣,定然是林婉儿最好的出手对象。 “成,我也不和你去扯这些了,你只告诉我,之前你说自己准备的嫁衣呢?这你出嫁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你总不至于到现在连嫁衣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嫁衣前几天就送过来了,我不是让兰瑞过去禀报您了吗?” 阮妤站起身,看着方氏语气淡淡的开口解释:“您难道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方氏脸色一沉,这几天她库房铺子的几头跑,又要见各处的管事,又要去看各处送来的东西,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却是不可能会忘记的! “奴婢奉了姑娘的吩咐过去回禀夫人,只是当时夫人您不在府中,奴婢便拜托了林嬷嬷转告,可能是事情太多,林嬷嬷也给忙忘了吧!” 兰瑞听到方氏这般质问,也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缓行两步上前,冲着方氏屈膝福身将前因后果禀报了一遍。 “怎么回事?”方氏沉着脸,扭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林嬷嬷。 因为之前青禾的事情,林嬷嬷最近的气色明显差了不少,虽然方氏并没有因为青禾的事情而迁怒她,但是很显然已经开始有些疏远之意了。 所以最近更多的时候,林嬷嬷都是留在方氏的院子里看家。 现在听到兰瑞这么说,方氏才知道原来林嬷嬷竟然是这么点儿小事都没能办好,她哪能不生气? “老奴当时回禀过了,只是夫人您正在与大小姐查看库房的布匹,所以一时间有可能听混了,也是有的。” 林嬷嬷的反应也是非常的快,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冲着方氏十分干脆的解释认错。 方氏也是很少见到林嬷嬷这般胆怯惶恐的模样,想到之前她伺候在身边的种种,再想想青禾,她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语气也放和缓了不少:“行了,起来吧。 这些天我手里的事情也是多了些,一时间有误差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等安抚好了林嬷嬷,方氏才转头看着阮妤:“走吧,正好我过来了,就去看看你的嫁衣。” 阮妤微微垂眸应声,也没有推脱阻拦,很干脆的就转过身,领着方氏一行朝着搁置嫁衣的房间走去。 知道是阮妤出嫁,蔡嬷嬷自然是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异常尽心的领着一干绣娘几乎是日夜赶工,哪怕时间这么紧,她们全力赶出来的这一套嫁衣还是精致异常。 哪怕方氏见惯了好东西,在见到这一套嫁衣的时候,还是有些被晃花了眼。 这绣工,以及上面镶嵌的各种熠熠生辉的宝石,无论哪一样,都是甚为罕见难得的。 至少,就算是他们宁安伯府出面找到京中的绣坊,也未必能够拿到这般出色难得的成品。 “不错,这件事情你确实办得好。”方氏并没有吝啬在这件事情上对阮妤的夸奖。当然,她也没有忘了之前的承诺:“花了多少银子,记得让你的丫头明天去账房支领。” 第40章 忠心 方氏愿意慷慨,阮妤自然也不会去矫情的说拒绝。很果断的就福身冲着方氏道了谢。 见阮妤如此,方氏本来还想再嘱咐规劝她两句,可想着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没有一次占到上风的事实,到底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的嫁妆,该置办的都已经给你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还需要斟酌的,便是随着你陪嫁过去的人手问题。” 大约是因为看到嫁衣,方氏索性将剩下的事情也对阮妤提了出来。 “除了你身边伺候的这几个丫头,总还是要给你陪嫁几房人过去吧? 特别是你嫁过去,二房现在就只有你们夫妻两人,身边多少还是得有个管事妈妈才成。 这样你在镇国公府里处世为人,也能方便一些。” 方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往阮妤身边放些人。 倒也不全是为了监视控制阮妤,更主要的还是考虑到阮妤过去之后的生存问题。 在眼下,京城里但凡是出嫁的小娘子身边,总是会有一两个得力的管事嬷嬷相陪的。 不为别的,这过去了自己的院子里,总得有个稳妥的人出面来镇住场面吧? 相比来说,总是那些经过事的嬷嬷们出来更容易服众,也更有威信一些。 而这个位置,一般都是由伺候照顾小娘子长大的乳嬷嬷来接手的。 可阮妤回到宁安伯府时,身边却并没有带人。 所以思来想去,方氏便想着从她身边伺候的管事嬷嬷里,寻一个合适的送到阮妤的身边,跟着她一起陪嫁过去。 似乎是担心阮妤会拒绝,这次方氏直接就将一切坦诚摆在了阮妤面前。 “这管事嬷嬷人选定下来之后,她的一家子也会随着一并给你陪嫁过去。不管这次过去多少人,契书我都会一样不落的交到你手里。 所以你也别一开口就回绝。 到时候铺嫁妆的时候,我到时候总得有人安排过去在你的新房里压阵吧! 只等你婚事办完,到时候身契在你手里,你是发卖还是打发出去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当眼不见心不烦!” 方氏看了一眼阮妤,到底还是赶在阮妤开口前将这一切都说在了前面。 “那夫人你打算安排哪位嬷嬷陪我去镇国公府?” 方氏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阮妤也实在是没有了再继续拒绝的理由。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果断的选择了退而求其次。 其实方氏往她身边塞人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只给她人的使用权,却不给她最重要的控制所有权。 就比如上一世,最终方氏在林婉儿‘善意’的建议下,只是给了她陪嫁人手的使用权,而最重要的身契,一直到她命陨在邓家的后宅,都没有能够从方氏的手里拿回来。 而这次,也许是因为她整个人的处事态度变了,方氏反而不用她提起,就主动的将身契给交了过来。 果然,不管是生处什么时代,这想要过好日子,还是得靠自己立起来! “顾嬷嬷和任嬷嬷,你觉得哪个合适?” 方氏见阮妤没有再反对她的提议,整个人也算是松了口气,语气也随着和缓了不少,她缓步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主动开口询问阮妤的意思。 “其实按我的想法,我是更倾向于顾嬷嬷的。 顾嬷嬷的男人和几个儿子现在正管着咱们京郊的两处庄子,是打理庄物的一把好手。 你若是选了她,正好这次一起给你陪嫁过去的这两处庄子也就不用换人了。 而顾嬷嬷吧,从小就是伺候在我身边的。 无论是规矩上,还是为人处事上,顾嬷嬷都是没得挑的。 我也不瞒你,原本她是我打算留给你姐姐的陪嫁。 只是现在,我斟酌再三,还是觉得她留给你更为合适些。 喔,对了,她的女儿芳茗如今是我院子里的二等丫头,你身边只有兰瑞与枫瑞,虽然她们能干,但毕竟难以周全,索性让芳茗顶上一个缺,剩下的一个位置,你若是想给那个叫珍珠的小丫头,也无妨。 这样你身边一个管事嬷嬷,四个贴身的大丫头,也算是四角俱全了。” 阮妤并没有打断方氏对于她安排的介绍。其实从这些安排里,阮妤能够听得出,方氏的认真。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方氏并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是真的一切从她的角度去为她做的最好的安排。 “那就按照您的安排来吧。” 阮妤只是稍稍的沉默了片刻,就干脆的同意了方氏的安排。 毕竟,就算是现在让她自己推翻重来,她也未必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见阮妤点头,方氏终于是长长的舒了口气,转头便吩咐身侧站着的林嬷嬷去请了顾嬷嬷母女过来。 顾嬷嬷一直以来都是管着方氏的库房,所以阮妤与她的接触并不算多。 而芳茗,因为一直留在她阿娘身边给顾嬷嬷打下手,所以她就更是很少见到了。 这次母女俩过来,阮妤也是第一次这般贴近的与二人打照面。 “给姑娘请安。” 顾嬷嬷带着芳茗,十分恭敬的跪下给阮妤磕了头。 “嬷嬷起来吧。”阮妤微微抬手,示意一旁站着的兰瑞上前扶起了顾嬷嬷。她的目光轻轻的扫过面前的母女俩,最后与恭敬含笑的顾嬷嬷对视。 “我不瞒嬷嬷,我从小并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对于京城里的许多规矩,我都不太懂。 所以我也不想去用京城里大家都用来约束下人的规矩来约束你们。 我身边当差的规矩只有一条,忠心。 您之前是在夫人身边当差的,可是从现在起,您与芳茗,还有您的那一家子,只能有我一个主子。 若是做不到,您现在就可以直接请辞,我保证,无论是我还是夫人,都不会为难您与芳茗半分。 只会当今天咱们在这里的这场见面压根就没有过!您与芳茗之前在哪里当差,自然还是稳稳当当的回到哪里去! 可若是您与芳茗选择留下,那么从现在起,您与芳茗就得听我的。 我院子里的事情,我的一举一动,只要我不开口,我不希望从任何人口中漏出去传给其他人。 哪怕,那个其他人是夫人,也不可以! 嬷嬷,您可以接受吗?” 第41章 投靠 饶是顾嬷嬷这一生见多识广,也是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小娘子会这般大胆。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而让顾嬷嬷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坐在上首的方氏却像是没有听到面前这位小娘子所说的这番话一般,依旧心平气和波澜不惊的不打算有插言的打算。 不过也正是因为方氏的态度,让顾嬷嬷一下子便在心中做下了决断。 “老奴一定谨遵姑娘吩咐,绝对不敢有二心。” 顾嬷嬷再次干脆而果决的带着自己的女儿冲着阮妤跪了下去。 作为一个在内宅里当了一辈子差的老人来说,顾嬷嬷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内宅门里生活的诀窍。 最大的忌讳,便是去做墙头草。 而面前这位主子,显然比她过来时所想的要聪明得多。这一点,也让她立刻就定下了决心,做了她日后想起来,便会无比庆幸的决定。 “成了,人手的事情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两天,你这院子里会有人进来布置。用不着你插手什么,一切都安排好了!” 方氏看了一眼阮妤,缓缓的站起身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久留,交代了接下来的安排之后,便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方氏走后没多久,顾嬷嬷也带着芳茗向阮妤禀明,一起也迅速出了院子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过来当差去了。 阮妤还有两天就要出阁。 这院子里需要布置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顾嬷嬷以后作为阮妤身边的管事嬷嬷,从现在开始,就该管起事儿来了,不然等到时候阮妤级嫁到镇国公府,她还对姑娘身边的事情两眼一抹黑,那不是摆明了让人看笑话嘛! “阿娘,您之前不是说这两天要找夫人讨个恩典,给咱们一家赎身脱籍吗?怎么……” 芳茗是怎么都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顾嬷嬷会在眼前这关键的时候换了主意。 之前她记得一家人可是都商议着,要脱籍离开的。 这些年她们家也攒下了一些家底,离开了伯府之后不说别的,买些田亩谋生还是不愁的。 可是这之前说好的事情,怎么这会儿她阿娘说变,就给变了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之前阿娘与你爹会想着脱籍,无非是不知道夫人要咱们接下来伺候的这位主子是个什么脾性。 要是她是个拧不清的,咱们跟着她进了镇国公府卷进那不知道深浅的浑水里,那不是等于送死吗? 倒不如早些退出来,好歹也能保住咱们全家的性命。 不过方才我见了咱们这位主子,却觉得她比我之前想的要好得多。 像这样明事理,懂轻重的主子,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跟着也能有个好前途,那自然就不用着急离开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之前与你相好的若云她们家前些年脱籍了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 顾嬷嬷显然是有着十分完全的考量与打算的。 而这份打算,她也没有打算隐瞒跟在身边的女儿:“还有你,毕竟咱们接下来要随着姑娘一起去的,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 只要你好好当差,听主子的安排,想必姑娘也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样你也能够有个好前途,总比咱们现在脱籍了,成为贩夫走卒要光鲜吧!” “可是我刚刚听到姑娘说的那些话,真是吓得人都傻了。 她这样放肆大胆,哪里就像阿娘您说的那么厉害了? 再说了,您若是真的想要女儿能够谋个好前途,当初您怎么不同意我去大小姐院子里伺候的事儿?” 芳茗毕竟不像她的阿娘这般的成熟老辣,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 所以这会儿听到顾嬷嬷的说法,自然是哪哪都是疑惑。 完全弄不明白她阿娘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傻丫头,你真以为大小姐那里就是个好去处? 在咱们府里,大小姐院子里的空缺确实是谁都盯着的香饽饽。 可是你阿娘可是当初从这一步走出来的。 这样的地方,想要立足有多么的难,你去了能把握得住吗? 远的不说,你就看看青禾。 你的脑子,可比青禾聪明?可你看看青禾,结果如何了? 大小姐算是你阿娘看着长大的。 明面上她处处妥帖,可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也只有她贴身伺候的人才能明白。 你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以后你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顾嬷嬷叹了口气,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芳茗,低声为她解惑。 “可是,我听说咱们姑娘虽然说是嫁去镇国公府,但却是嫁给庶房的那位九公子为妻。” 芳茗被顾嬷嬷教训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转了半天,也还是一团乱麻。 不过那些她也没耗费心思去多想,只是她阿娘刚刚说到前途,那若是真论前途,不该是即将嫁给镇国公府世子为妻的大小姐更为风光得意吗? “你懂什么!”听了芳茗的吐槽,顾嬷嬷终于忍不住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芳茗十分严肃的开口教训道:“大小姐与世子的婚事,如今还八字没一撇呢! 而且,就算是大小姐能够顺顺当当的嫁给世子,可现在镇国公府里镇国公夫人还正值盛年呢! 她嫁过去可还有得熬! 哪像咱们姑娘,嫁过去那可就是二房的当家奶奶了。 虽然说现在镇国公府上下还没有分家,但是镇国公夫人就算是再如何跋扈蛮横,也不可能将手伸到隔房的院子里来吧? 所以只要咱们姑娘聪明懂分寸,在镇国公府的日子过得绝对会比大小姐要松快得多!” 顾嬷嬷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见芳茗还算乖巧的站在她面前听训,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凡事啊,你可得往长远了看,万万不可被眼前的那点儿蝇头小利给迷花了眼。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样的事情,咱们可是万万不能往里跳的! 因为一个不慎,这结果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有几件事儿阿娘就不得不给你嘱咐清楚了。 咱们这位姑娘我刚刚也瞧了,她十之八九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这两天满府都在为姑娘出阁的事情做准备,你给我记好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但凡是有人过来打听咱们院子里的事,你都不许给我往外吐半个字! 听明白了吗?” 第42章 各凭本事 “那,若是回头夫人和大小姐问起姑娘的事儿呢?” 芳茗眨了眨眼,对于自己阿娘的教诲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你糊涂! 我们现在的主子是谁? 你得知道,我们的身契在谁的手里,那咱们就得听谁的,就得和那个人是一条心! 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是姑娘的奴婢了,那以后自然要以姑娘的吩咐为最重! 夫人也好,大小姐也罢,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 姑娘方才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没明白吗? 总之一句话,你就管好自己的嘴,收好自己的心!不该你过问的事情别问,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别管! 只要咱们伺候好了姑娘,那别人再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姑娘来教训我们的! 你没看到刚刚在姑娘说那些话的时候,夫人都没插言吗? 这说明,夫人其实也是赞同姑娘的这个决定的。 至于大小姐…… 这世间的事情,很多可都不像是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你只想想青禾的下场,就该知道那大小姐有多可怕了!” 对于芳茗的态度,顾嬷嬷十分不客气的就是一通数落,最后见芳茗还是一副迷迷糊糊似懂非懂的模样,不由气得直接上了手,拧着她的耳朵便一路骂一路朝着母女俩住的小院赶去。 就像方氏之前所交代的那样,阮妤的院子里果然迎来了自她回到宁安伯府之后最热闹混乱的时刻。 大红的喜绸、灯笼、窗花等等,被流水一样送了进来。 还有各种为了出阁那天显得好看,而重新换上的各种簇新的家具,摆件等等,来来回回的人一连串都不见停的。 而这时候,顾嬷嬷的好处也就体现出来了。 至少她往院子里那么一站,来来回回的吩咐便能立刻有条不紊。 阮妤乐得做甩手掌柜,坐在一旁不影响她们进出的地方看着一片大红在自己的眼前铺陈开来,她不自觉的就将眼前与记忆中的那一场仓促的婚礼做起了对比。 邓家虽然外看起来显赫非常,可实际上却是绣花枕头外面光,里头早已经腐败堕落得没眼看了。 而当时将她嫁过去的安排也十分的草率,甚至比现在还要赶急。 所以无论是后来的嫁妆册子,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是一塌糊涂。 她那时只知道难过伤心,根本就没有精力去过问这些关乎她未来性命的东西与安排。 而之后等她明白过来想要去了解追回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来不及了。 现在回头去想,邓家是令人厌恶恶心,可是她自己那时候难道就真的一点儿错漏都没有吗? “姑娘,大小姐来了。” 阮妤正想着旧事想得出神,就见到兰瑞缓步过来,凑在她的耳畔低声禀道。 “嗯。”阮妤手上摇着团扇的动作一顿,很快就反应过来,微微抬眸看着兰瑞笑了笑:“请她进来吧。” 林婉儿看着这满院子的喜庆,面上虽然带着笑,可这心里却像是被扔在油锅里煎炸一般,煎熬得厉害。 凭什么,明明阮妤若是不出现,那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妹妹,我来看看这里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林婉儿这段时间都不曾在阮妤的面前出现过。 所以这会儿再次见面,她的起色明显要比之前从莲佛寺回来的时候,要好得多。 看来,是从之前那场失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了。 “现在林嬷嬷是在姐姐你身边当差了吗?”阮妤却并没有回应林婉儿抛出来的这份象征姐妹情深的善意,她的目光越过双眸含笑的林婉儿,落在了她身后站着的林嬷嬷身上。 这倒是难得了,明明这青禾才死在林婉儿手里,她的阿娘却还能这般恭敬如初的伺候在阮妤身边。 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是,是阿娘有东西托了林嬷嬷送过来,我不过是在路上与她偶遇,所以就一起过来罢了。” 林婉儿看着阮妤笑了笑,并没有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而是回应得十分清楚明白。 见林婉儿如此,阮妤也就没有再多问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仍旧低着头站在那里的林嬷嬷:“夫人让嬷嬷你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是一套首饰。”林嬷嬷说话间,已经转身从身侧的小丫头手里取过了一个檀木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给阮妤看。 这个匣子里装着的,是一件打造得相当精致的赤金红宝的花冠。 她嫁过去的人家虽然是镇国公府,但谢北辰眼下毕竟只是一介白身,她身为新嫁娘的头饰,用这样的花冠倒是正好。 而且这东西看起来就做工精致,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方氏那些压箱底的宝贝中的一件。 想到这里,阮妤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林婉儿,果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不甘与怨毒。 见到林婉儿如此,阮妤就莫名的开心了。 她点了点头,转脸吩咐一旁站着的芳茗:“芳茗,你带着林嬷嬷她们进去,将这套首饰妥当的放起来吧!” “是。”芳茗福身应下,笑着上前招呼林嬷嬷一行进了内室。 这边送走了林穗穗,阮妤才又转过头去看林婉儿:“姐姐客气了,我这里一切都已经由夫人安排妥当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是需要麻烦姐姐你的。 你若是真的想要帮忙,不如去问问夫人?” “妹妹,你真的就就此与姐姐生分了吗?”林婉儿抿了抿唇,她有些不甘心的朝着林婉儿的位置走了两步,一脸受伤的看着她。 “姐姐,我们有亲近过吗?”阮妤一点儿也没有被林婉儿这会儿扮演的角色给感动到,她甚至还觉得有些想笑。 “既然从来就没不曾有过的东西,你又何必现在来我面前惺惺作态呢? 不过,你既然今天过来了,那我也不妨就此将话再说得清楚一些。我与你,从来就不是一家人,也做不成一家人! 你将我视为你锦绣前程路上的绊脚石,我也认定你是破坏我安逸生活的罪魁祸首! 所以未来,买定离手,生死…… 就各凭本事吧!” 第43章 清白? 话不投机半句多。 现在的阮妤对于林婉儿来说,真的就是一颗让她恨得牙痒的拦路石。 她之前百试百灵的办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面对阮妤的时候,却完全失去了作用。 “怎么,你还要留在这里吗?”阮妤手里的扇子遮住嘴角浮起的笑意,只露出了一双明媚带讽的双眸:“姐姐,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我现在特别喜欢你讨厌我,想要弄死我,却偏偏什么都做不到的样子!” “你!” 林婉儿火气上涌,她下意识的朝着阮妤的方向逼近了两步,却见到阮妤越发意味深长的冲她轻轻的竖起了手指贴在唇边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姐姐,慎言喔!你的目的应该让我失态,而不是让你自己失态哟!” 自从阮妤回到宁安伯府之后,这并不是林婉儿与阮妤的第一次交手。 然而这却是第一次,林婉儿差点儿让阮妤气得失了态! “谢谢妹妹提醒。”林婉儿盯着阮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句谢,之后便一刻也没有再多呆,转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姑娘,您这样激怒她,就不怕她再继续使出什么幺蛾子吗?” 兰瑞站在一旁,自然是听到阮妤与林婉儿的交锋的。 虽然她也觉得解气,但是想着林婉儿一向阴险狡诈,若是在这当口,她气不过又耍什么阴谋的话,那…… “你以为,我不激怒她的话,她就能放过我了?” 对于兰瑞的担心,阮妤却并没有太在意。 眼前这宁安伯府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林婉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妹之情? 那是不存在的! 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掠夺罢了! “我若是不死,就是横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这样即便是未来她能够平安无事顺顺当当的嫁入镇国公府,她也不得不顾忌我的存在会给她带来的影响。 宁安伯府将原本属于真正嫡出小姐的婚约,拱手让给了她那个鸩占鹊巢的养女! 以后,就算是她按着镇国公府的规矩,要对我如何,也不得不掂量着来。 毕竟这事儿闹个不好,她这忘恩负义,刻薄寡恩的名声可就算是坐实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阮妤慢悠悠的摇着手中的团扇,看着兰瑞笑眯眯的为她解惑:“瞧着吧,她今天能过来,就说明在我出阁之前,这幺蛾子还没完呢!” 主仆俩这边正说着话,那边送完东西的林嬷嬷也领着两个一起过来的小丫头在芳茗的陪伴下,从阮妤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林嬷嬷的态度恭敬有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的那种。 “姑娘,老奴奉夫人的吩咐送来头面已经交给芳茗姑娘搁置好了,若是您没有旁的吩咐,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嗯。”阮妤点了点头,微微含笑示意林嬷嬷自便。 林嬷嬷又福身冲着阮妤行了礼,方才转头带着人朝着院门口走去。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大门,就被阮妤又再次不客气的给叫住了。 “等等。” 阮妤微微眯眼,打量着林嬷嬷因为突然被叫停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背影,许久才转头看向一旁随着林嬷嬷一起出来的芳茗。 “姑娘,奴婢按照您之前的吩咐,陪着林嬷嬷进去放那套她送过来的头面。 林嬷嬷自始至终都没有多问什么,一切都是规矩办的。 只是,林嬷嬷在将头面放好之后,似乎是对您的嫁衣十分感兴趣,在悬挂嫁衣的架子旁很是停留了一会儿。 之后出来的时候又还问了几个关于嫁衣的事情。 奴婢遵照您之前的交代,不敢有隐瞒,一切都据实告知了。” 其实芳茗也不知道为什么阮妤会有这样的交代。 但是她却记得之前她阿娘顾嬷嬷对她的交代,所以哪怕心里有迷惑不解,也不敢对阮妤的交代有半分怠慢和阳奉阴违。 所以这会儿阮妤一看她,芳茗便动作迅速的上前来,冲着阮妤福身回禀了刚刚的种种,一点儿也不敢漏下。 “林嬷嬷对嫁衣很感兴趣?” 阮妤微微挑眉,目光不动声色的瞟向还站在院门口的林嬷嬷,微微笑了笑,转头吩咐兰瑞:“你和芳茗进去看看吧,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顾忌什么,直接将嫁衣取下来,从头到尾好好的检查一遍,哪怕一根线,一缕纱,统统都别放过!” 她可不觉得,林嬷嬷与林婉儿相携而来,真的只是林婉儿所说的偶遇。 直觉告诉她,这事儿肯定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而现在芳茗告诉她,林嬷嬷对她的嫁衣感兴趣时,她这里立刻就警惕起来了。 “姑娘,老奴只是瞧着那嫁衣好看,便多看了两眼。当时芳茗在一旁也是看得真真的,老奴可是连碰都没有碰一下的!” 林嬷嬷听到阮妤的吩咐,终于有些待不住的迅速转身,朝着阮妤的方向走了两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老奴知道,青禾那丫头犯了大错。 您从此不愿意相信老奴,老奴也觉得甚是理所当然。 可是您……” “我做事自然有我自己的安排。” 阮妤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跪着冲她哭得委屈万分声泪俱下的林嬷嬷,可是半点儿心软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就在不久前,你的女儿青禾也是跪在你现在跪着的位置,苦苦哀求让我能够给她留一条生路。 她告诉我,让我给一次机会,不然,她可就在这府里没有任何活路了。 我当时心软,就同意了。 可结果呢,后面发生了什么想必也不用我再提醒嬷嬷你了吧! 所以事实证明,你们这样哭哭啼啼的保证,并没有任何价值与意义。 林嬷嬷想要自证清白,也不用这般复杂,只需要稍稍再等一等,等兰瑞她们出来,自然一切清楚明白。” “老奴在这伯府里也是当了一辈子差了,您这样折辱老奴,老奴倒不如就这么去了,也能得个干净!” 林嬷嬷恶狠狠的瞪了阮妤一眼,爬起身就朝着她身侧不远的一处梁柱撞了过去…… 第44章 刑! “快拦住她!” 枫瑞身边的珍珠反应极快,就在林嬷嬷有了动作的那一瞬间,便飞快的跑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她的面前。 眼见林嬷嬷一撞失败还要继续扭头去寻其他的地方来寻死觅活,珍珠一边死死的抱住林嬷嬷的腰,一边开口叫院子里站着的其他人过来帮忙。 顾嬷嬷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这场面也是被吓了一跳,二话不说亲自带着人上前,将林嬷嬷整个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地上,堵了口捆住了手脚。 “你也别怪我,实在是没你这么办事儿的!” 顾嬷嬷沉着脸,迎着林嬷嬷杀人的目光是半点儿也没有退让。 还好这是珍珠反应的快,要不然真的让她这一头磕死了,她这才上任的管事嬷嬷可就要直接被扫地出门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这般没皮没脸的寻死觅活?” 顾嬷嬷一边让人按住林嬷嬷,一边准备转身进去看看兰瑞她们的情况,只是她这里还没有走上台阶呢,就听到房内传出来了一声尖叫,顾嬷嬷脸色一白,就看到芳茗惊慌失措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见到顾嬷嬷便克制不住的尖叫道:“阿娘,出事儿了,嫁衣,嫁衣烧起来了!” 芳茗这话一叫出口,别说是离她最近的顾嬷嬷,就连站在一旁的阮妤也是吃了一惊。 阮妤一边吩咐珍珠看紧地上被控制着的林嬷嬷,一边和枫瑞还有顾嬷嬷一起进了内室。 一进门,阮妤便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再一眼之前挂在架子上华贵非常的嫁衣,此时已经像一团破抹布一般的被抛在了地上,上面原本绚烂的织绣,如今已经被灼烧出了一个一个的烂洞,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儿之前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见到眼前嫁衣的惨状,顾嬷嬷的声音都破了音,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倒在地。 这马上姑娘就要出门子了,在这当口嫁衣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毁成这样…… 她要怎么去对姑娘交代啊! “是磷粉。” 兰瑞从嫁衣旁站起身,一脸认真的对阮妤回禀道:“这东西沾上衣物若是衣物一直静置不动是不太容易被发现的。 可若是一旦有人动了那衣物,立刻就会燃烧起来。” 不得不说,这安排可真是歹毒! 若是阮妤一早没有对此存有警惕,只是让香茗她们进来简单的看一下,那等到她真正出阁的时候,嫁衣在她的身上烧起来,乐子可就真的大了! 不光是她的婚礼会被毁得一塌糊涂,甚至是她的名声,也会一并烂成渣! 婚礼当天新嫁娘的嫁衣当众烧起来…… 这么晦气的事情,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受不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堂堂镇国公府! 为了彻底弄死她,这林婉儿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姑娘,这可怎么办好啊!” 顾嬷嬷急的眼都红了,她一脸焦急的看着阮妤。 现在别的什么都还能往后放一放,重要的是这嫁衣该怎么办? 如今眼看着姑娘就要出阁了,嫁衣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毁成了这样,这可要怎么办啊! “兰瑞,你出去林嬷嬷的身上收一收,看看能否在她身上找到磷粉的残留。” 阮妤并没有立刻回答顾嬷嬷,而是转头看向兰瑞,吩咐她出去到林嬷嬷身上搜证据。 不管怎么样,证据还是得先拿到手了再说! “姑娘,奴婢已经查清楚了。 在林嬷嬷的衣袖里,搜出了她用来装磷粉的瓷瓶。还有她的衣袖里,也有残存磷粉灼烧过的痕迹。” 兰瑞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她一进门,便直接快步回到了阮妤的身边,低声对她禀报道:“还有随着林嬷嬷一起过来的那两个小丫头身上奴婢也搜查过了。 她们的身上倒是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磷粉的痕迹。” “姑娘,如今证据确凿,您要如何处置?” 枫瑞听了兰瑞的回禀,哪里还想不到这其中的幕后主使是谁。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刚刚在路上偶遇,接下来这林嬷嬷就过来烧她们姑娘的嫁衣! “而且,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磷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弄得到的东西!只凭着林嬷嬷,怕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这样针对您的办法,并且还成功的得到了磷粉。 若是说她背后没有人帮忙,奴婢可是不信的! 不如姑娘将那罪奴交给奴婢,奴婢保证不出今晚就能让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不用了。”阮妤摇了摇头,开口回拒了枫瑞的好意。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不过依着眼前的情形,就算是你累一晚上将事情的真相查出来,也不会有人去采信的。 甚至,还可能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就目前来说,宁安伯府是不可能容许林婉儿的形象受损的。 但凡是发生在府里的事情,只要能够遮得住,怕是方氏都会想尽办法的去给她隐瞒! 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是要查,也不该由枫瑞来查! “顾嬷嬷,以前咱们府里若是出现了这样背主的恶奴,夫人是如何处置的?” 阮妤在心中做下决定之后倒也没有犹豫,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顾嬷嬷轻声发问。 “回姑娘,若是以前,咱们府里出现了这样的恶奴,先是打板子,然后便是连着她的家儿老小一并发卖! 若是涉及到外头的案子,那就得直接交给官府去处决了!” 面对阮妤的询问,顾嬷嬷回应得十分迅速干脆。 她虽然心里还是惦记着嫁衣的事情,可是眼前有关林嬷嬷背主这样的混账事,也一样得要解决。 “那就吩咐人准备,到院子外面的花园里寻一块空地,行刑吧!”阮妤听了顾嬷嬷的话,也没有多迟疑,十分果断的就开口做出了决定。 “现在,现在吗?”顾嬷嬷一愣,一时间还真是没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可,可您马上就要出阁了呀!” 这时候要见血,怕是…… 第45章 怀疑 “不必担心,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的忌讳! 这样的恶奴,若是还不处置难道要继续留着给我添堵吗?” 阮妤根本就没有给顾嬷嬷犹豫劝说的机会,直接一句话就宣布了林嬷嬷的结局。 “是。” 见阮妤已经下了决定,顾嬷嬷也不好再继续硬劝。她躬身应了是,便转头干脆利落的吩咐人去准备行刑事宜了。 “姑娘,您怎么不留着林嬷嬷审一审呀?” 见顾嬷嬷走远,枫瑞还是有些不甘心。她眨了眨眼,转头看着阮妤:“她肯定知道不少事情,若是这么八十板子下去,她肯定受不住! 若是就这么打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阮妤扫了一眼院子中间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的林嬷嬷,并没有着急去回答枫瑞的话,而是缓步走到了林嬷嬷的身边,低头迎着她不满怨毒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怜悯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嬷嬷你现在肯定特别恨我。 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我出现,那你的女儿,还有你如今在府里的生活一定还是和以往一样安稳无忧的。 可是嬷嬷你若是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就会发现,你其实这般恨我,完全是恨错了人。” 阮妤轻轻晃着手里的团扇,她微微弯下腰,带着遗憾叹气:“原本青禾是可以不用有那样的下场的。 我后来给她重新安排了在院子里的地位,只要她能够依着她自己对我的保证,不再去听那些蛊惑之言,她现在完全可以好好的继续的活着。 为了不让她一错再错,我还专门将她留在了府里。 可最后,她为何又会出现在庄子里? 林嬷嬷,你并不蠢,只要好好想一想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到底谁,才是害死了青禾的真正凶手!” 说到这里,阮妤顿了顿,没有忽略掉林嬷嬷眼底的那一份挣扎,她微微直起身,有些无奈的继续叹道:“我知道,你会说若是我没有回来,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嬷嬷,你别忘了,我才是真正的宁安伯府的大小姐! 这里的一切,本该是属于我的。 只是阴差阳错,才让人鸩占鹊巢了这么多年! 我的家,我难道不该回来吗? 而且,你一直随在夫人身边,这其中的谁是谁非,你想必比很多人都要清楚! 青禾之前背叛我,我却也没有完全断了她的生路! 最终是谁将她,还有嬷嬷你一起诓入绝境的…… 嬷嬷你也该好好想清楚了。” 语毕阮妤也没有再理会地上再次开始挣扎起来的林嬷嬷,转身带着枫瑞她们回房了。 “别急,她的命还有人来救。” 直到进了房间,旁边再无他人,阮妤才开口对着枫瑞笑着解释道:“何况,就算是咱们动手从她的嘴里查出了证据又能如何? 你真以为,夫人会将一切真相公布于众? 我不是不信你们的能力,而是不想你伸手去给你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这个脓疮太过恶心,没必要咱们自己上手去捅破!” 阮妤的目光不经意的瞟向院门口的方向,而后才又转过头对兰瑞吩咐道:“满打满算,咱们在这个府里也就只需要呆最后不到两天了。 你吩咐珍珠,从现在开始将咱们的院子看牢了!” 兰瑞十分恭敬的冲阮妤颔首,应下了这个吩咐。 顾嬷嬷这边虽然还是有些不赞同阮妤的决定,毕竟这马上就要出阁的姑娘家在这节骨眼上做出这样的决断,多少是有些…… 可主子既然下了决定,她也也不能违背。很快就将一切准备就绪。也是想着能够将事情解决,顾嬷嬷此时可是没有半点儿犹豫不决,十分果断的就吩咐人去将林嬷嬷给带出来。 就在顾嬷嬷安排人要将挣扎的林嬷嬷压到春凳上开始行刑的时候,一旁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方氏由林婉儿扶着,一路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一开口就十分不客气的叫停了顾嬷嬷她们。 “夫人,老奴奉了姑娘的吩咐,对林嬷嬷这等恶奴按照府里的惯例实施惩罚。” 虽然顾嬷嬷十分清楚,她这会儿说这番话会遭来方氏的不满与火气,可想着阮妤的吩咐,她还是十分恭敬的对于这件事情做了解释:“林嬷嬷用磷粉毁了姑娘的嫁衣,犯下了这样的大错,实在是十恶不赦! 姑娘只是按照府里以往的规矩处置而已,还请夫人息怒。” “就算林嬷嬷犯了天大的错,今天是什么日子?马上就要出阁的姑娘家在家里下令杖毙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这要是传出去,你们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阿妤不懂规矩胡闹,顾嬷嬷你可是我身边的老人儿,难道也忘了规矩避讳吗?” 方氏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痛,明天就要开始铺嫁妆了,结果今天阮妤却要在府里对着林嬷嬷下这样的狠手! 林嬷嬷做下这等混账事,别说是八十大板了,就是直接杖毙然后将她全家发卖出去都不为过! 可这惩罚却不该挑眼前这个时候进行! “她出手毁了我的嫁衣,难不成我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在府里继续作威作福吗?” 方氏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得了消息的阮妤缓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迎着她的目光不满的冷笑道:“夫人可真是仁慈。” “阿妤,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如何出气,而是怎么去解决你的嫁衣问题。” 方氏自然也听出了阮妤话里的讥讽之意,不过现在她却顾不得去考虑这些,而是继续看着阮妤苦口婆心的劝道:“那嫁衣现在如何了,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儿法子补救了吗?” 语毕见阮妤的脸色依旧算不得好看,她也知道阮妤这会儿肯定还在气头上,忙又放软了语气,继续开口哄道:“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再如何生气这做事也得要有分寸。 你放心,林嬷嬷的事情我来处置,她犯下了这样的重罪,我是绝对不会轻易饶恕的!你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婆子,毁了你自己的名声呀!” 第46章 打,给我狠狠的打! “夫人,我选择现在处置林嬷嬷,可是为了您着想。” 阮妤垂眸,许久才微微抬头,看着方氏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从您来到这里,听到嫁衣出事的事情到现在,难道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过林嬷嬷的背后,是否还有他人指使吗?” 果然,阮妤这话一出,方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就看向了身侧扶着她的林婉儿。 “母亲,这件事情女儿也是刚刚在您那里才听说。从莲佛寺回来到现在,女儿可都不曾与林嬷嬷见过面,是真的并不知情啊!” 林婉儿被方氏怀疑审视的目光看得心底一紧,恨意像是翻涌的岩浆,却不敢有半点儿显露。 她委屈的双眸微红,看着方氏委屈万分的辩解。 “姐姐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说那背后主使者就是你!” 阮妤看了一眼如临大敌忙着对方氏解释的林婉儿,不动声色的勾唇笑了笑。 “妹妹若是不相信,那想要查便去查吧!”面对阮妤的步步紧逼,她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便果断的选择了以退为进。 就像之前阮妤对枫瑞解释时所说的那般,方氏怎么都是不可能在眼下让林婉儿的声誉出事的。 所以林婉儿十分放心,她知道就算是现在她开口提议彻查,方氏也是绝对不可能会同意的。 果然,林婉儿这话一出口就遭到了方氏的抵触与反对。 “好了,你妹妹也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了,现在哪里去分心考量那些的时候?” 方氏有些不走心的教训了林婉儿两句,便转头看向了那边春凳上压着的林嬷嬷,许久才开口:“既然是你们姑娘的意思,那就动手吧! 姑娘心善,你们下手行刑的时候,轻重拿捏准一些! 打完板子宋嬷嬷你先将林嬷嬷与她那一家子都先看管起来,等姑娘出阁之后,再去寻人伢子过来,将她们远远的发卖到苦寒之地为奴,这辈子都别让他们再入京城了!” 方氏的态度改变得很快。 与刚刚才过来的时候完全是判若两人。 对此阮妤是半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她收回目光,还不等她说什么,就看到兰瑞已经捧着那件被焚毁得千疮百孔的嫁衣从院子里走出来,恭恭敬敬的呈到了方氏面前。 “夫人,这嫁衣损毁得实在是太严重了,已经救不回来了。 不过好在发现得早,并没有伤到姑娘。 若是真的让林嬷嬷的手段蒙混过关的话,等姑娘出阁的时候,嫁衣再出问题,那可真的是神仙也难救了。” 兰瑞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站在方氏身侧的林婉儿,语气虽然恭敬,可却也透着几分藏不住的不满与愤怒。 方氏是真的瞎吗? 自然不是。 依着平日里方氏处理事情时的能力,她想要看破林婉儿的虚伪简直是不要太容易。可偏偏这都几次了,方氏却总是对于摆在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母亲,这么一看的话,我倒是真的觉得这事儿或许不是姐姐做的了。” 阮妤捏着团扇一边轻摇,一边因为兰瑞的这番回禀而轻笑出了声:“毕竟,咱们现在都在宁安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我在大婚之日出了那样的纰漏,想必姐姐的名声也一样会受到影响! 那时候怕是别说嫁给镇国公府世子了,就算是嫁给普通的官宦人家,大约别人也会觉得晦气吧!” 林婉儿被阮妤的这一番话气得面色涨紫。 没错,林嬷嬷会对阮妤如此憎恨,确实少不了她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结果。 甚至于林嬷嬷一直想要报复阮妤,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原本林婉儿想的是林嬷嬷之前一直对她说,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所以她也就只想着坐等看戏,并没有考虑过其他。 直到刚刚她才知道,这林嬷嬷动手的并不是阮妤,而是她的嫁衣! 一开始她倒是还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不管怎么说,能让阮妤出丑也是好的。 毕竟,阮妤能够嫁给谢北辰的缘由虽然整个京城上下都没有多提,可是谁又会真的不知道那天镇国公府的花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因为世间太过仓促,以至于连嫁衣都没有准备周全,这样狼狈的婚礼自然会让阮妤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样就算是她能够成功的嫁入镇国公府,也势必会低人一头。 等到她到时平安嫁入镇国公府时,那阮妤说不定也早就被从府中给驱逐出去了! 然而阮妤将话挑明到了这个份上,她也终于恍然发现,若是林嬷嬷的这个计划真的奏效,那她必然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林嬷嬷的目的一开始就不仅仅只是冲着阮妤,更是将她也一起给算计进去了! “这等心思歹毒的背主恶奴,你们还留着她干什么?还不快些行刑?!” 林婉儿咬牙切齿的攥紧拳头,瞪着那边还等着这边示下的几个婆子直接就厉声开口吩咐道。 那几个婆子一听林婉儿的吩咐,哪里还敢再耽搁,直接就举起板子,朝着林嬷嬷的身上狠狠的打了下去。 沉闷的木板撞击肉体的声音响起在了众人的耳畔。 这时大家身上的衣物都穿得单薄,没两下林嬷嬷的背上,腰臀部就渗出了血色。 行刑的两个婆子并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惩罚,所以她们的动作依旧十分的稳定,只是巨大的痛苦却无可避免的刺激到了林嬷嬷,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口中堵着的布团给推吐了出来。 “林婉儿,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 我诅咒你,诅咒你此生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得而复失! 你所拥有的一切,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会无儿无女,子孙满堂,孤寂一生,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夫人,你,你心盲眼瞎,拿着鱼目当珍珠! 你也,也一样会遭到报应的! 你们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你们,你们……”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的嘴巴给我堵起来?!”方氏万万没想到,林嬷嬷会突然开口这般歹毒的诅咒她与林婉儿,也顾不得细问缘由,便开口呵斥站在春凳旁边的几个帮忙的嬷嬷们:“你们都是死人吗?竟然让这样的腌臜话污了姑娘们的耳朵! 打,给我狠狠的打!” 第47章 看戏 有方氏如此关照,很明显林嬷嬷活命的机会可以说是渺茫。 可是林嬷嬷刚刚吼出的那番混着血色的诅咒却还是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特别是被重点关照的方氏与林婉儿,更是脸色出奇的难看。 虽然没有人直接说,可谁心里又不犯嘀咕呢。 明明林嬷嬷是被阮妤吩咐拖出去打板子的,可是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阮妤半个字,而是将所有的怨怼都针对去了明显看起来有些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林婉儿和方氏身上。 怎么看,这件事情都透着诡异呢! 不过与旁人心底的嘀咕不同,这会儿方氏她们却根本就来不及多去考虑这诅咒的事情。 因为摆在眼前的,阮妤的嫁衣才是最大的需要解决的麻烦! “这么短的时间,做新的肯定是来不及了。” 方氏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最终停下脚步扭头去看阮妤:“阿妤,你能不能想办法去问一问,看看之前做嫁衣的那绣坊,现在还有没有成衣啊? 若是有,我们可以出高价买回来,这样就算是有些许的不合身,改一改肯定还是来得及的。” 这是方氏现在能想到的,最优的解决方案。 可若是没有…… “母亲,是不是可以打听一下,最近京城里可有要婚娶的人家,若是时间并没有那么临近,或许可以借……” 刚刚阮妤的一番话也算是点醒了林婉儿。 现在的情况十分明显,若是阮妤在婚礼上丢了人,那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她也会一起丢人! 而且,依着阮妤这段时间的表现,她肯定不会介意抓住任何机会与她鱼死网破。 所以,她现在即便是不甘心,也不得不想办法来解决眼前的这个困局。 可是,她却也不想阮妤赢得那么干脆漂亮! 至少在她看来,这嫁衣如果最后真的是用这种办法借回来的话…… “这不行!” 不等林婉儿将提议说完,就被方氏十分肯定的给拒绝了。 “若是真的用这种方法借来了嫁衣,那以后传出去,阿妤要如何去面对? 还有我们宁安伯府,岂不是会成为京城上下的笑柄?” “我去问问吧。” 阮妤看了一眼方氏,缓缓的从座椅上站起来,语气淡淡的开口道:“只是我也不能肯定对方手里就一定还有成衣。 总之碰碰运气吧! 剩下的时间,也请夫人您帮着一起想一想法子,若是我这一趟过去无功而返,剩下的还是得夫人您来想办法的。” 语毕阮妤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微微冲着方氏福身行了一礼,便带着兰瑞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阮妤又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口转过头,看着方氏语气笃定的开口道:“不管有没有嫁衣,我后天都是要出阁的! 有人既然不想咱们都太平无事,那就得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我一个庶房的媳妇儿,是不会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可是,想要去做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姐姐,你也能做到毫不在意吗?” 阮妤深深的看了一眼方氏身侧的林婉儿,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急着走,她的目光又挪到了一旁面色不虞想要开口教训她的方氏身上。 “夫人,您也别先着急发火。 您只好好想想,在我与姐姐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之前,这宁安伯府里可曾有过这么多的破事儿? 还有,您之前带着姐姐去镇国公府赴宴,那没有百回,几十回总是有的! 可曾有一次,出过我遇到的那么大的纰漏? 就更别提什么庄子着火,恶奴伤人报复了! 您只细细想一想吧,这其中谁次次都有不在场的借口与证据,但是这些事却又处处都与她息息相关呢?” 阮妤几乎是发泄一般的说完了这些,也没有再理会方氏的呼喊,直接就带着兰瑞她们,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林婉儿攥紧双拳,盯着阮妤离开的方向,双眸恨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阮妤这个贱人! 她,她现在究竟想要干什么! “姑娘,您刚刚说那些话,就不怕那林婉儿心生恶意,在您走后去找夫人诉苦告状吗?” 和林婉儿一样,跟在阮妤身边的枫瑞对于阮妤的做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与林婉儿不同,她有疑惑当场就问了。 而阮妤也没有隐瞒,十分干脆的就开口给她解惑道:“我这就是在给林婉儿提前下眼药啊。 你刚刚也说了,林婉儿最擅长的就是躲在暗处,以各种为你好,为你着想的名义,来引导人心。 索性我就将一切说在明处! 这样林婉儿一会儿就算是面对夫人的时候,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因为,她已经将怀疑的种子在方氏的心底种下了不止一次! 最重要的是,之前庄子里林婉儿有了自毁城墙的那一次之后,带来的后患也是无穷的。 在她还没有从这被怀疑的嫌疑中摆脱出来之前,她无论做什么,都只会引起方氏更大的注意。 而一旦她被盯得紧了,这马脚也自然而然的就更难藏了! 阮妤太清楚了,比迂回她肯定裱不过林婉儿,所以她直接换了种思路。 索性就直接在方氏面前将一切挑明了来! 她们想要躲着窗户纸说话,她偏不! 她就是要去将那些窗户纸捅得稀烂,让她们无所遁形! “姑娘,嫁衣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您看是现在让珍珠过去通知他们按照计划来行事吗?” 相比较枫瑞的好奇,兰瑞更关心的还是眼下的正事儿。 好在之前准备了两套嫁衣,现在哪怕毁了一套,也不至于真的就将她们逼入了绝境。 “不急,再等等。”阮妤轻轻的摇着团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也该让她们好好的尝一心急如焚的滋味儿才好。 毕竟,若不是九爷早有安排,那现在真正该着急的,可就是我们了!” “奴婢明白了。” 阮妤的话让兰瑞的双眼一亮,迅速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那奴婢还是通知珍珠过去一趟吧。这样夫人回头闻起来,咱们也好有个说法。” 第48章 戳穿 阮妤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虽然被方氏强行压下了,可带来的影响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压下的。 首先最当务之急的,就是阮妤的嫁衣。 方氏自然没有真的将希望都寄托在阮妤的身上,但是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却也依旧是毫无进展。 “夫人,姑娘那边的顾嬷嬷过来了。” 方氏正坐着为了这悬心的事情头疼不已之时,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让她一下子又生出了几丝希望。 “快,快去让她进来。” 方氏撑着扶手,一脸欣喜的抬头,迫不及待的对着小丫头吩咐。 顾嬷嬷进门先是冲着方氏福了福身,而后才站直身躯开口禀道:“回夫人,姑娘已经吩咐人出去想办法了,只是那边还没有给准话儿。” “也是,这嫁衣本来也不是那庄子地里的白菜,想什么时候要就能有的。” 方氏有些失望的跌坐回座椅上,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你与林嬷嬷也算是一直伺候在我身边的老人儿了! 她怎么,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夫人,人心都是会变的。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了,还是想着如何解决眼下的难处更为要紧。” 顾嬷嬷恭敬的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声开口。 有些事情她不是看不清,也不是不能提,只是提了没用罢了! 就比如现在,她能够开口对着方氏说,其实林嬷嬷一家人都挺不错的,只是受了林婉儿的蛊惑才会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那可不是什么直言相劝,那是找死! “你是不是对我处置林嬷嬷一家,有什么不满?” 方氏并不蠢,虽然顾嬷嬷没有直说,但从她的语气以及态度上,方氏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不对劲。 其实这也并不算难猜。 顾嬷嬷与林嬷嬷当初都是她身边的大丫头,一起陪嫁到宁安伯府的。 只是后来林嬷嬷一天天的更受重用,而顾嬷嬷自从婚配之后,就开始从她身边,退到了掌管她私库的位置,一直到前些天,她奉命去了阮妤的身边。 “不对,是从我当时处置彩琼开始,你就刻意远着我了,对吗?” 这还是方氏嫁入宁安伯府这么多年之后,第一次在顾嬷嬷的面前,提起当初的过往。 一起随着她陪嫁过来的四个大丫头,如今还在她身边当差的,也就只剩下了顾嬷嬷一人。 而最早被处置的不是别人,真是方氏身边最为得力的彩琼。 “夫人,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彩琼当年不管怎么说,都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意图勾引伯爷未遂,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夫人那时候刚刚嫁入伯府,正是需要立威服众的时候。 彩琼选在那时候顶风作案,就算是被罚,也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夫人您。” 顾嬷嬷这一番话,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看上去都是恭顺无比,即便是方氏有心去看,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但是这也让方氏越发的不解起来。 “那你,为何在之后便开始疏远我,办事儿也没有之前尽心积极了。” 其实现在回过头来看,方氏十分轻易的就发现了当初顾嬷嬷行为举止上的变化。 “夫人,您既然今天问到这里,老奴也不瞒您。 老奴之所以想着会在那时候开始远着夫人,确实是因为彩琼的事情。 但是,却并不是因为夫人您处置了彩琼,而是因为夫人您那时候不能一视同仁。 当时,一起对伯爷有心的,除了彩琼之外,还有伯爷以前身边的大丫头灵芝。 论做法,灵芝的所作所为要更为过分。 可是您只是罚了彩琼,却接纳了做法更为不堪的灵芝成了伯爷的通房,后来甚至还因为她有了身孕,被提为了姨娘。 彩琼一直以来伺候在您身边,也算是忠心耿耿,只是那一次因为灵芝的蛊惑而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您就直接将她责打发卖,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反而被您给放过了! 所以,那时起,老奴在您身边,就只求一个明哲保身了。” 大约也是因为方氏这时候的苦苦相逼,顾嬷嬷终于也没有再隐瞒心中的想法,看着方氏直接开口交了底。 “可你方才也说了,那时候我才嫁入府中,正是需要树立威信,立足的时候。 是,那件事情灵芝的错确实是比彩琼更重! 可是,灵芝是伯爷身边的丫头,我那时要怎么处置她?若是一个不当,惹了伯爷不高兴,我要在府中如何立足? 彩琼是我身边最倚重的丫头,她却做出那等背叛我的举动,如何能不让我心寒?” 方氏显然没有想到顾嬷嬷改变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一时间是又伤心又委屈。 然而她的委屈却并没有打动顾嬷嬷,顾嬷嬷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方氏面前,语气淡淡的回道:“夫人,您大概是忘了,那时候灵芝咄咄逼人,仗着自己的老子娘在老夫人面前得脸,从来都不在院子里将您当回事儿。 是您开口说,得寻个得当靠谱的人出来与灵芝打擂台。 彩琼模样好,您之前可不止一次的在彩琼的面前提起这个想法。 所以,彩琼后来敢有那样的想法,也离不开您一直以来的推波助澜。 可后来东窗事发,老夫人都知道护着灵芝,可是您却从头到尾没有帮着彩琼说一句话。 其实那时候伯爷曾经开口劝过您,说彩琼毕竟是您身边一直伺候的大丫头,出了那样的事情虽然不光彩,但好歹也该给彩琼几分颜面。 不用将她发卖,送去庄子她爹娘那里就好。 可是您死活不同意,无论如何都要将彩琼打五十板子发卖出去! 夫人,其实您没发现吗,哪怕是到了现在,在对待两位姑娘的时候,您也还是没有改您一直以来处事的习惯。 您总觉得您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公平公正的人。 可实际上,最受委屈的,永远都是您身边真正最为亲近的人。 比如当初彩琼与灵芝,您选择了灵芝;又比如现在府里的两位姑娘,您的选择还是一如往昔,半点儿变化都没有。” 第49章 秘密! 第50章 姐姐,你可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