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耻辱 大玄王朝。 长乐四年。 宋州。大官郡。延平县。永安街。 此街有着延平县最繁华的集市。 辰时过半,旭日东升,正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突然,集市东头传来一阵张扬急促的马蹄声,但见一架马车好似失控般冲入集市,引起一片惊呼与喧嚣。 尘土飞扬,悍马嘶鸣,迫使集市上的人们匆忙避闪,同时纷纷咒骂。 嘚嘚嘚…… 行驶到集市中央,马车突然刹住。 接下来,众人便看到惊奇一幕,有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被粗暴地推下马车,滚落在地! 乌噜噜…… 悍马打了一声响鼻,随即四蹄跃动,朝西驶去,眨眼消失在集市尽头。 等人们再回过头来,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 但见那个被推下车的白花花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年轻女子!!! 哇…… 嚯…… 一时间,人们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这等奇事,纷纷将目光投向女子。 女子起初有些神志不清,但在摔落吃痛之后还是很快清醒过来。 “啊……”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羞耻处境后,顿时吓得惊慌失措,无地自容。 她慌不迭地爬起,不顾满身伤痛,惊恐瑟缩地朝摊位后面爬去。 然而,集市上的人们目光如刀,纷纷跟着女人围拢过去,竟将女人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呜呜……” 女人背靠墙壁蜷缩一团,屈辱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那一刻,无助与绝望达至顶点,让她濒临崩溃。 她多么渴望有人能帮她一把,然而抬眼看去,看到的却全都是猎奇与猥琐的目光,还有那幸灾乐祸般的指指点点…… …… …… 咚咚咚…… 晌午过后,延平县衙的鸣冤鼓被人重重敲响。 大玄律例规定,因繁琐小事击鼓鸣冤要遭仗责。 既然击鼓,必是重大案件。 县令闻鼓升堂,众衙役口呼威武,水火棍敲得哒哒作响,彰显衙门威严。 “小民有冤,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呜呜呜……” 公堂之下,但见一名衣着破旧,身形瘦弱的老汉跪倒哭诉道: “小女爱莲昨夜被恶人掳去,惨遭蹂躏!今日早上,又被他们剥光衣服,丢于闹市。永安街上那么多人,小女,这可让小女以后还怎么活啊,呜呜…… “大人……”老汉匍匐磕头,咚咚作响,“求大人为小民做主,为小民做主啊!” 听到老汉椎心泣血的控诉,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失色。 如此恶劣罪行,实在闻所未闻,令人愤慨。 “哦?竟有这等事!?”县令宋知礼亦是大为震惊,拍着桌案说道,“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此等恶行,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大人,”老汉擦擦眼泪,对宋县令道,“还能是谁,掳走小女的便是那个裘霸天啊!” 这…… 当听到“裘霸天”三个字后,现场忽然陷入短暂凝滞。 宋县令紧紧皱眉,在场的衙役们亦是纷纷咧嘴,表情甚为隐晦。 裘霸天,原名裘镇农,本是延平县开酒楼的一个土财主。 只因为前几年他的亲二叔做了当今吏部侍郎,所以在延平县愈发骄横,肆意妄为,连官府也不敢惹。 平日里,此人便经常做出一些欺男霸女之事,因此被老百姓唤作“裘霸天”,乃是延平县四大恶霸之一。 “完了,”这时,站在角落里的一名小捕快叹息道,“这一状是肯定告不成了!” 公堂肃然,小捕快的话也说得极轻,只有身旁几名同僚可以听到。 其中,便有——徐真! 此刻的徐真,胸口隐隐起伏,拳头紧攥,愤慨满腔。 他虽然也是一名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小捕快,可实际上却是一个穿越货。 几天前,他才刚刚穿越夺舍,来到这个陌生的封建王朝。 由于他前世是一名从事刑侦工作的资深警探,所以在发现自己竟然附身捕快之后,本来还小小期待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其他大男主一样,利用自己的办案经验如鱼得水,混个风生水起。 然而,无情的现实很快将他击溃,让他渐渐意识到,在这个权利交恶,人权低微的封建王朝里,根本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譬如……眼前。 “裘镇农……”宋县令眼珠转动,默默思忖,语气已然发生变化,“你真能确定,此事是裘镇农所为?” “千真万确啊大人,”老汉再次给宋县令作揖,“小女一直在永安街上卖竹篮,几天前,曾被那裘霸天遇到。 “他见小女有几分姿色,便当街调戏。小女刚烈,顶撞了他,这才引来他的报复! “小女……”老汉颤抖说道,“小女是认得他的啊!而且……而且……” 老人说到痛处,似有难言之隐,当即改口道:“而且,有人认得,那马车就是裘镇农家的啊!” “这样啊……”宋县令长叹一口气,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然而,四周衙役们全都低着脑袋,无人给他回应。 衙役们个个心里清楚,这桩案子,老汉是不可能告赢的! 如今的大玄王朝风雨如晦,吏治腐坏。 那裘霸天在延平县势力极大,背后又有吏部大员撑腰,再借给宋县令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他。 所以,根据以往经验判断,宋县令要么会直接找个理由驳回老汉的诉状,要么会找借口搪塞一下,然后让案子无限期拖下去,最后不了了之。 然而,令衙役们没想到的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宋县令竟然一拍惊堂木,正气凛然地说道: “好,既然你要告裘镇农,那本官现在就把裘镇农传唤过来,与你当堂对质吧!” 嗯? 听到宋县令的话,众衙役大感意外。 好家伙,真的要传唤裘霸天吗? 他……他能来吗? “谢,谢大老爷……”老汉一听到宋县令要传唤裘霸天,还以为真能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当即叩头跪谢,“多谢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唉…… 看着老人渴求公道的眼神,徐真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 身为资深警探,社会老油条,他已然看出县令宋知礼的心思。 和以往的欺男霸女不同,这一次裘霸天做得格外过分。 通过老汉之前隐晦的表情,徐真便可判断出,他女儿绝对不只是被裘霸天一人玷污,应该还有更多人。 如此一番欺凌折磨之后,还将女人裸身丢在闹市,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此举大有杀人诛心之意,绑架、奸污、囚禁、侮辱……累累罪行简直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因此,敏锐的宋县令已经看出事态的严重性。 如果自己公然搪塞,连被告都不传唤便将老汉的诉状驳回,那么事后传扬出去,必然会激起民愤,若传到上级耳中,自然对自己的官声不利。 可是,裘霸天又是个狠角色,自己偏偏得罪不起。 于是,他这才做出如此决定。 传唤裘霸天至少有以下几点好处: 一、接到传唤,裘霸天便知道老汉在衙门告他。 如果此事真是他所为,那么他必然不会接受传唤,而是去动用关系解决此事,到时候说不定能让衙门省去很多麻烦。 二、就算裘霸天真的接受传唤,过来当堂对质,那么也会引流舆论导向,让公众更多地关注裘霸天,而并非他们县衙。 三、此事来得突然,情况尚不明朗,自己不得不谨慎处理。 不过,不管哪一点,徐真都可以肯定,老汉是绝对告不倒裘霸天的! “老人家,”这时,宋知礼向老汉问道,“你可有诉状?” “没,没有,”老汉摇头,“我们这穷苦人家,怎么写得起诉状?” “那好,”宋知礼道,“我现在就安排代书给你写状,你要将案情原原本本写个清楚,懂吗?” “啊?”老汉先是一惊,继而领悟其意,赶忙作揖扣头,“是,是,您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另外,你是原告,”宋知礼又补充道,“在被告未被传唤到堂之前,你要先被衙门暂时羁押,这个懂吗?” “哦……”老汉点头,明明不懂,嘴里却不敢说。 “程捕头,”这时,宋知礼对一名领头的捕快说道,“你立即派人去核查这件案子,搜集证据,如有人证一并带来讯问。” “是!” 人群中,立刻站出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是延平县衙的捕头——程枭! “还有,”宋知礼又道,“你现在就派人去传唤裘霸……哦,裘镇农吧!人带来后,本官再升堂审理此案。” “啊?这……”程捕头明显为难,赶紧抬头看向县令,那意思在问:真的要传唤他吗? 结果,宋知礼冲他微微点头,并且递了一个眼色过来。 “哦……”程捕头似有所悟,赶紧应诺,“是!” 啪! 惊堂木一拍,宋县令当即宣布退堂。 县令走后,便有衙役过来带走老汉,将老汉暂时羁押在县衙的南监大牢,同时找代书为他写状。 程捕头也开始按照宋县令的吩咐安排人手,一连派出好几名捕快去核实此案。 等分配完了,他这才来到徐真面前笑呵呵地说道: “徐真啊,传唤裘霸天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吧!这一次……”他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狞笑,“你可千万不要办砸了啊!” …… 第2章 挖坑 半个月前,小捕快徐真曾得罪过这位顶头上司。 当时,捕头程枭得到消息,延平县做耕牛生意的商户贾乙,今年一口气买下五头耕牛,准备在农忙时节倒手出去,大赚一笔。 程枭由此歹心大起,竟然让徐真携带毒药深夜潜入牛棚,去毒死其中一头耕牛! 只要牛一死,程枭便可借牛瘟之名没收贾乙剩下的四头耕牛,然后再偷偷倒卖出去,对外则宣称已将病牛宰杀,由此大发一笔横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天性善良的徐真不忍下手,竟提前将毒药换掉,导致第二天程枭带人抓牛时闹了一个大乌龙,场面好生尴尬。 可想而知,程枭能不记恨徐真? 半个月来,他处处编排徐真,可是让徐真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让现在这个穿越货徐真怀疑,他的穿越是否也因为此事? 正所谓不死不穿,是不是程捕头害死了原来的徐真,这才导致自己的穿越? “徐真!”此刻,程枭阴恻恻的命令,让徐真将思绪转回现实,“你也知道这案子有多重要,裘霸天要是传唤不来,县令大老爷怪罪下来,你这捕快也就别当了罢!” “是呀,”旁边一名年纪较大的捕快说起风凉话,“咱们的徐快手为人正直,传唤裘霸天这种事,他去最合适了!” 这名捕快叫陈铁风,是衙门捕房的老油条,也是程枭的死党。 如果上次不是陈铁风在外地办差,给耕牛放毒的事,也不会交给徐真来做。 如今在程枭的怂恿鼓动下,不仅陈铁风,几乎所有捕快都开始排挤徐真,让徐真的处境举步维艰。 “我……”徐真问道,“我一个人去?” “对!”程枭点头。 “这不合规矩吧?”徐真提出异议。 “哼,”程枭冷笑,“在这里,我就是规矩!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这…… 徐真暗自窝火,却发作不得。 程枭摆明了在给自己挖坑,依裘霸天的势力,自然不会接受县衙传唤,不但自己这件差事办不成,而且会得罪裘霸天。 一旦自己没能将裘霸天传唤到堂,那么程枭就有理由到县令那里告状,怂恿县令开除自己。 那…… “怎么样?”程枭继续敲打,“你要是不敢去的话,直说,不丢人!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要如实禀告大老爷的。” 程枭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抗命不从,他同样会去告状。 靠…… 徐真这才想起,宋知礼刚才给程枭递眼色时曾经瞥了自己一眼。 看来,自己的处境不仅仅是举步维艰,连县令也不待见,怪不得程枭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编排自己。 唉! 徐真能当上这个小捕快,还多亏了他在郡衙大牢做牢头的舅舅。是舅舅多方打点,费尽苦心才谋到的一份差事,很是不易。 和其他封建社会一样,捕快虽是贱业,但依靠各种敲诈勒索,横征暴敛,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很多人求之不得。 徐真倒不是有多么贪恋这个职业,但人活一口气,他不想输得如此窝囊。 “好!”于是,徐真咬着牙答应道,“我去!” “哦?”程枭略感意外,随即得意大笑,“哈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小徐啊,”陈铁风则假惺惺地说道,“要是那裘霸天敢不接受传唤,你干脆就把他拘了吧!哈哈哈……”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都在期待着徐真这个小捕快如何出丑,如何被他们扫地出门…… …… 裘霸天是开客栈酒楼的,延平县最大的酒楼醉仙居便是他的产业之一,他平日里也居住在此。 下午酉时,徐真早早来到醉仙居门口,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一碗热茶和几块小点心。 他在用心思考,该怎样才能让裘镇农接受传唤,跟自己回衙门? 哒哒哒…… 这时,一辆拉煤的驴车停在眼前。 两名拉煤的车夫刚刚送完煤,口渴难耐,便停在这里喝碗热茶。 二人看到徐真身穿捕快服,眼中顿时透出几分畏惧,赶紧选了距离徐真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徐真啜了口热茶,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番。 但见两名车夫浑身煤渣,满脸污渍,衣服上大补丁套着小补丁,可见其生活窘困。 再看拉煤的那头小毛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似乎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快要将它压垮。 只不过,后面驴粪球扑啦啦地落下,让空气骤然变得浑浊。 嗬…… 徐真看着朴实无华的驴粪球,发出一阵无奈的苦笑。 好现实的世界,好“硬核”的穿越…… 几天来,徐真想尽办法审视自己,结果却令他失望透顶。 没有系统,没有图书馆,没有老爷爷,也没有冲天气运,甚至,连个高贵点的身份都没有。 没钱没势没人脉,无朋无友无父母。 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只有三件还算有价值的东西: 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祖宅;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童养媳;还有一个就是他那个在郡衙做牢头的亲娘舅! 或许,自己这个捕快职业也可以算一件,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很难保住了吧? 想到此,徐真的思绪又转回到案子上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想起在退堂之前,县令宋知礼的表情:瞳孔微微收紧,鼻尖上挑,嘴唇紧绷,这是一种典型的心怀鬼胎表现。 看来……这位宋县令精明得很呐! 他之所以将原告收监,显然是要把事态控制在县衙之内,只要老汉出不去,便不会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 这样一来,等徐真前去传唤,裘霸天便知道老汉在县衙告状。 裘霸天当然不会接受传唤,而是会疏通关系,最后找到宋县令这里。 到时候,他再卖个人情给裘霸天,不但少不了好处,而且还能把责任推开。 好一个如意算盘…… 怪不得,宋县令会暗示程枭派自己这样一个小捕快过来。自己只是起一个传话的作用,传唤不到,宋县令便可以把自己当做替罪羊。 到时候,再有程枭那帮人落井下石,自己这份差事恐怕是很难保住了吧? 好啊…… 这帮老狐狸…… 刚想到此,但见醉仙居的大门忽然敞开,从里面走出一群人来。 当先的是几名身材魁梧的家丁,后面则出现一个穿着红色长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 此人嘴里叼着葡萄,在如此清冷的天气下,他胸口的衣襟竟然是敞开的,露着钢丝状的护心毛。 通过众人簇拥,和此人嚣张乖戾的姿态,徐真便已然判断出,此人应该就是延平县四大恶人之一的——裘霸天! 根据徐真之前的打听,裘霸天基本每日酉时外出,去到附近的几家花楼或教坊司玩耍。 此刻,众家丁正簇拥着裘霸天在门口张望,似乎在等着后院的马车开过来。 好! 徐真重重呼了口气,大踏步迎了上去。 尚未去到近前,徐真便高声喊道: “裘老板,这是要去哪儿啊?” 听到有人呼唤,众人急忙转头看向徐真,虽然看到徐真穿的是捕快服,但家丁们还是警觉地护在了主人身前。 “哦?”嘴里叼着葡萄的裘霸天扒开家丁,好奇问道,“你是谁?” “裘老板,不认识我了?”徐真赶紧抱拳,中气十足地自我介绍,“我是衙门的捕快陈铁风啊!” …… 第3章 传唤 “陈铁风?”裘霸天微微皱眉,“没听说过。” 言罢,他看向自己的家丁。 “我……我好像听过,”其中一名家丁点头,“衙门里似乎是有一个叫什么铁风的。” “裘老板,”徐真上前抱拳,笑道,“小的奉宋县令之命,邀请您去趟衙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拘牌。 拘牌便是传唤或拘提被告的令牌,是一片长方形的竹签,上面刻着一个“拘”字。 听到徐真的话,众人全都大为意外。 “这个……这是拘牌啊!”终于,某个家丁反应过来,“衙门难道要拘提我们裘爷不成?”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陡然凝重。 “什么?衙门?”另一名家丁嚣张道,“衙门算个老几,给我们裘爷提鞋都不够格,还敢拘提,简直是个笑话!” “喂,”又一名家丁指着徐真鼻子喝道,“知道我们裘爷是谁吗?你们是不是撑疯了?好大的狗胆!” 喝骂过后,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裘霸天身上。 裘霸天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葡萄,眼神里满是不屑,半晌才道:“真有意思……我问你,衙门要拘我,因为什么?” “不是拘,是传唤!”徐真解释,“出了一件案子。” “传唤?”裘霸天顿感好奇,“这么说,是我吃官司了?有人要告我?” “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放眼整个延平县,有谁敢告裘霸天?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某家丁喝道,“简直活腻歪了!” “裘老板,”徐真再次抱拳,“您跟我去趟衙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徐真这么一说,众家丁顿时收起笑脸,全都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 “怎么,衙门很了不起么?”其中一人展示着自己坚硬的拳头,“趁我们裘爷没有发火,赶紧滚蛋,要不然就算是捕快也照揍不误!” “慢着,”谁知,裘霸天却喝令住手下,又向徐真问道,“我问你,是谁要告我,因为什么告我?” “这……”徐真故作为难,按照规矩,捕快自然不能透露案情。 “快说!找揍啊你!?”众家丁威吓。 “好,”徐真这才对裘霸天道出实情,“有人告你,说你昨夜将一名女子掳走糟蹋,今早还扒光衣服丢到了永安集市!” “……” 徐真说完,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目光却整齐划一地转向了裘霸天。 嗯? 什么情况? 蓦然间,徐真却是心头一动,察觉到异样。 通过这些家丁们的反应,似乎他们对此案并不知情。 如果他们知晓此案,那么应该露出一种隐晦或是不屑的表情,可现在表现出来的,却只有疑惑。 怎么回事? 难道……这件案子另有隐情? 想到此,徐真赶紧看向裘霸天。 可没想到,裘霸天竟鼓起腮帮子,唾地将口中葡萄皮吐向徐真面门! 幸亏徐真反应机敏,当即将手里拘牌一挥,刚好将葡萄皮打掉。 “岂有此理!敢打老子的主意,我看你们全都不想活了吧!?”裘霸天大怒,冲徐真喝道,“回去告诉你们县令老儿,让他到我醉仙楼来一趟,亲自跟我解释!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哼……” 怎么…… 裘霸天的反应,竟让徐真一时间不好判断。 这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做的呢? 恰在此时,来接裘霸天的马车刚好从后院开过来,停在众人面前。 裘霸天径直走到徐真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徐真,那意思要徐真闪开,他要上车。 此时此刻,徐真已然感觉到案情有异,如果此案真的不是裘霸天所为,那今天自己还要传唤裘霸天到堂,显然是不明智的。 因此,徐真自觉地退到一旁。 “哼!”裘霸天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来到马车跟前。 车夫见状,急忙转身打开车厢的帘子。 谁知,就在帘子打开的瞬间,徐真却蓦地看到车厢里面,竟然出现了两名年纪很小且衣衫不整的少女! 刹那间,徐真像触电般打了一个激灵。 但见那两名少女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其中一个眼角高高肿起,甚至都看不到眼睛。 很明显,两名少女刚刚惨遭过毒打与蹂躏,她们无助地斜靠在车厢里一动也不敢动,眼神绝望,毫无生气。 而在看到裘霸天即将上车时,两名少女顿时面露恐惧,瑟瑟发抖,宛若见到地狱恶魔。 看到此等惨状,徐真不由得攥紧拳头,再回想起程枭等人得意的嘴脸,已然更改了主意。 “裘老板,”他突然对正要上车的裘霸天说道,“难道您就不觉得,这件案子来得有点儿蹊跷吗?” “嗯?”听到此话,裘霸天停住脚步,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有人敢到县衙告你,想必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吧?”徐真说道,“临来前,我们县令特意让我给您带个话,我觉得,您最好听一下。” “哦?”裘霸天果然好奇,便转过身问道,“什么话?” “这个嘛……”徐真看向他左右家丁,面露为难地说道,“您……您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说着,他冲裘霸天摆了摆手。 裘霸天眯了眯眼睛思考半晌,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他走出人群,来到徐真跟前。 徐真便靠近裘霸天耳边极为郑重地小声说道:“县令跟我说,你身边有鬼。” “哦?” 这一下,裘霸天更是面露震惊,已然被徐真带跑了节奏。 然而,徐真没有继续,而是指了一下对面的茶摊,兀自走了过去。 裘霸天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了过去,他不相信当着这么多人,徐真能把他怎样? 看到裘霸天走向茶摊,家丁们欲要跟上,却都被他呵斥了回去。 “快说,”来到茶摊后,裘霸天急躁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是鬼?” “看,你身边的鬼,就是那个人!”说着,徐真伸手指向裘霸天身后。 结果,裘霸天刚一转头,徐真便手掌做刀,一掌劈在了裘霸天的脖颈后侧! 强大的冲击力顿时让裘霸天昏厥过去,徐真则顺势将他丢进了小毛驴所拉的煤斗里。 与此同时,他从煤车里抄起一块碎煤,抬手甩飞出去,正好打在裘霸天那辆马车的马屁股上! 乌噜噜…… 吃痛的高头大马顿时双蹄腾空,向前窜动,刚好挡住了那些裘霸天的家丁。 尽管家丁们已经看到裘老板被人砍晕劫持,本有意冲过来救援,却无奈被马车挡住去路。 等他们再绕过马车追过来后,却发现载着裘老板的驴车早已消失在长街尽头,茶摊前只留下两个懵逼的拉煤车夫…… …… 第4章 中毒 拉煤的小毛驴尽管劳累了一天,却还是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在徐真皮鞭的策动下,不一会儿便将煤车拉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立着四名站班衙役,赫然看到徐真驾着一辆小驴车停下,全都好奇地围拢过来。 “快!”徐真跳下驴车,指着车斗里的裘霸天,冲衙役们分配任务,“你,过来帮我把人抬下车; “你,赶紧去通知大老爷,就说裘霸天已经到案; “你,马上通知所有人,准备升堂; “还有你,赶紧去弄一盆凉水!” “啊?裘……裘霸天?不……不是说要传唤吗?怎么……”四名衙役不明所以,倍感震惊。 “快啊!别愣着了!”徐真催促道,“这可都是大老爷吩咐的,赶紧的!” 听徐真这么一说,衙役们再也不敢耽搁,立刻按照徐真的吩咐行事,有人跑向内堂,有人跑向公廨,有人去接凉水,还有一个与徐真一起将昏迷的裘霸天抬进了县衙。 很快,满身煤屑的裘霸天被拖到县衙公堂,其中一名衙役已经将一盆凉水接来。 徐真端过水盆,冲该衙役说道:“行了,你现在就去带那个原告吧!” 衙役应了一声,立刻跑向县衙南监大牢方向。 此时,接到消息的衙役和捕快们陆续来到大堂,徐真远远看到陈铁风出现,便将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裘霸天的头上! “喔喔喔……” 裘霸天打了数个冷颤,被冷水瞬间激醒。 恰在此时,陈铁风已经跑进大堂,徐真眼疾手快,直接将水盆递到了陈铁风的手里。 所谓惯性效应,便是你很自然地递给别人某件东西,别人也会很自然地接下。 果然,徐真递得自然,陈铁风接得也十分稳当,接完之后才感到好奇。 “你……”陈铁风刚想问徐真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水盆? 而就在这时,苏醒过来的裘霸天却嗷地坐起,像头暴怒的狮子般冲陈铁风吼道: “你?你居然敢泼我!?” 陈铁风是捕房的老人,自然认得这个穿着红袍的男子,便是延平县人人惧怕的裘霸天! “啊?这……”他这才意识到徐真耍了自己,急忙将水盆丢掉,同时怒目寻找。 然而,徐真早就没了踪影。 “你……”裘霸天则冲陈铁风怒喝,“你叫什么名字?” “我……”陈铁风反应不及,竟下意识地回答,“我是陈铁风。” “……”裘霸天气得暴跳如雷,“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裘……裘老板……”陈铁风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蹲下身去搀扶裘霸天,同时急急解释,“您听我说,刚才不是我泼的,真不是我泼的……” “滚!”气急败坏的裘霸天推开陈铁风,自行爬起。 但见他浑身都是煤与水的混合物,披头散发,无比狼狈。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正此时,县令宋知礼与捕头程枭闻讯赶来,看到裘霸天真的到了公堂,二人赶紧慌不迭地迎了过来。 “衙门……呼……这里是……衙门?”裘霸天捏着昏沉的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县衙。 “大人,都是那个徐真!”陈铁风见状急忙告状,“是他把裘老板带来的!” “徐真?”宋知礼焦头烂额,忙冲程枭询问,“程捕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程枭亦是手足无措,随口辩解,“我只是让他去传唤裘老板,可没想到,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哎呀,裘老板,都是误会,一场误会……”宋知礼赶紧冲裘霸天抱拳作揖。 “哼!”裘霸天捂着脑袋气鼓鼓地吼道,“别演戏了!我看没什么误会,不就是想整我吗?好,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能把我怎样?” “这……”宋知礼紧皱眉头,再次劝道,“您多虑了,这……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我……” “行了,”裘霸天忽然想起什么,当即打断宋知礼,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们费这么大的劲,不就是因为有人要告我吗?好,你把他叫出来,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裘霸天话音刚落,衙门外面便发生喧哗,不一会儿,裘霸天那些凶恶家丁们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公堂。 “裘爷,裘爷……您没事吧?” 众家丁看到满身煤渣污渍的裘霸天,顿时将裘霸天护住,冲在场的衙役们怒目相向。 尽管这里是县衙公堂,但宋县令和一众衙役捕快们还是吓得脸色刷白,完全没了官方的威严。 “远了,远了远了!”宋县令平复情绪,急急说道,“裘老板,您这样说就远了,来,快请到内堂说话,容我将整件事跟您细细讲来。这……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 “报……” 谁知,宋县令这边刚刚说完,之前那名去带原告的衙役却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冲宋县令禀报道: “大……大老爷,不好了!那个老汉——死了!!!” 什么!!? 整个县衙公堂蓦然安静。 就在衙役禀报的时候,徐真正躲在某书案后面看热闹。 当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后,也不由得楞在了原地…… …… 一刻钟后,县衙南监大牢。 县令宋知礼,捕头程枭,众捕快衙役,以及裘霸天等人全都来到这里。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宋县令焦头烂额地询问。 “不……不知道啊!”一名狱卒慌张说道,“刚才还好好的,谁知道就这么死了……” 众人连忙朝囚室里面看去,但见地上倒着一个人,正是那位状告裘霸天的老汉。 他倒卧在地,身体扭曲,死之前似乎经历过极度的痛苦。 程枭经验丰富,率先冲进囚室,将老人的尸体翻转过来。 “啊!?”仅仅看了一眼,程枭便紧锁眉头,转头看向了县令宋知礼,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怎……怎么了?”宋知礼察觉异样,忙问。 程枭还是没有回答,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哎呀,到底怎么了!”宋知礼大急,“快说啊!” “是……中毒!”程枭极为小声地说道,“是中毒。” “啊!?” 宋知礼感觉一阵眩晕,顿时后退数步,险些栽倒。 人群中,徐真透过缝隙看去,果然看到老汉面容扭曲,嘴唇发紫,的确是明显的中毒迹象。 谁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老汉竟然被人毒死在县衙大牢之中! 怎么会这样? 徐真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程枭会用那种眼神看向宋知礼。 他显然在怀疑老汉是被宋知礼派人毒死的,这样一来,老汉死无对证,也就无法再告裘霸天。 可是……从宋知礼现在六神无主的样子来看,却并不像知情的样子。 况且,就算宋知礼真的想弄死老汉,也不应该让他死在县衙大牢,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再说,这么短的时间,宋知礼尚无法确定案子原委,又怎么能替裘霸天杀人灭口呢? 到底是谁杀了老汉? “真是晦气!”这时,裘霸天不耐烦地甩了甩身上泥污,冲宋知礼说道,“我说县令老儿,这件事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可别怪我跟你们衙门过不去!” “这……”宋知礼已经彻底懵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真是莫名其妙,哼……”裘霸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对自己手下招手,“走吧,万花楼那几只小金丝猫还等着我呢!” 说完,他便带着家丁们朝牢外走去。 按道理讲,裘霸天与眼前的案子有着重大关系,应该留在衙门接受审查。 然而,宋县令与众衙役哪个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裘霸天大摇大摆地离开大牢。 啧啧…… 望着裘霸天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囚室里老汉的尸体,徐真的眉头紧紧蹙起,愈发感觉这件案子很不寻常。 而下一秒,徐真心里却咯噔一声,忽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哎呀! 既然老汉被人毒死在大牢,那……老汉的女儿呢? …… 第5章 灭口 延平县某栋烧焦的老房子前。 徐真看着眼前的惨景,只觉茫然无力,目眩头晕。 尽管最后一通明火已经被扑灭,但赶来救火的村民们还是不停地往房子里泼着水。 烧焦的房子冒着股股呛人浓烟,房梁噼啪作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塌落下来。 “呜呜……” 这时,一个老妇人的哭声引起徐真注意。 她面对烧焦的房子顿足捶胸,失声痛哭:“爱莲啊,我那可怜的孩子,你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听到老妇人的话,徐真已然明白,自己还是来晚了。 眼前这栋着火的房子,正是老汉与女儿爱莲居住的地方。 看来,和老汉一样,爱莲也被人灭了口! 而且……还是如此触目惊心的焚尸灭迹。 “阿婆,”这时,有人向老妇人急切问道,“你确定,爱莲她被烧死了?” “呜呜……”老妇人大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她爹去衙门告状,便请我来看着爱莲,怕她想不开。可没成想,刚才有人打晕了我,等我醒过来,火……火就已经着起来了!爱莲她……呜呜……” “啊?”村民们大惊失色,“既然如此,那就不是意外失火了,这……这是故意纵火,这是谋杀啊!” “啊……” 正此时,那烧焦的房子里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男子惨叫。 徐真闻声赶去,透过已经烧得千疮百孔的房子,他看到里面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跪倒在房子中央。 那书生因为救火已经满面焦黑,精疲力竭,但见他瘫倒在满是水渍的地面上,冲着什么东西痛哭道:“爱莲……爱莲……” 徐真与其他救火的村民们一起进入房子,这才看到书生面前,竟然平躺着一具——焦尸!!! “爱莲……呜呜……”书生颤抖地伸出双手,可面对已经烧焦的尸体,根本无从下手,“你死得好惨呐……爱莲,呜呜……” 听到书生悲恸的哭声,在场的村民们无不黯然悲伤,全都默默地垂下了头。 咔嚓! 可就在此时,头顶的房梁忽然传来折断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塌落下来。一旦塌落,书生必死无疑。 徐真眼疾手快,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书生身边,奋力将他向后拉拽。 结果,他刚刚将人拉开,沉重的房梁便瞬间塌落,刚好砸在那具烧焦的尸体上! 轰…… 轰鸣之中,房内再度冒出火光,烟尘骤起。 “啊……”书生在徐真怀里挣扎,双手伸向尸体方向,仍然大哭着,“爱莲……爱莲……” 沉重的撞击激起一团炙热烟尘,徐真与众村民拖着书生跑出很远,这才来到安全地带。 等再回过头来,但见整栋房子已经变为废墟。而爱莲的尸体,也被塌落的房梁毁于一旦。 噗咚! 书生再次瘫软跪倒,伏地大哭…… 书生这么一哭,在场也有很多女性村民抑制不住,纷纷跟着哭起来。 男人们则个个垂头丧气,唉声叹息。 徐真虽然同样激动悲愤,但脑中却生起许多疑惑。 通过老妇人的讲述,还有那尸体的姿态,他基本可以判断出,爱莲应该是先被歹人杀害,然后才被放火毁尸的。 因为被火烧死的尸体,一般都会蜷缩身体,呈痛苦扭曲的挣扎状,可刚才看到的尸体却是平躺于地,很可能在大火燃烧之前,人便已经死了。 现如今,告状的老汉死了,作为主要人证的女儿也死了,等于这桩绑架奸污案成了一桩无头死案。 按正常逻辑分析,老汉父女的死亡,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那个犯下绑架奸污案的裘霸天! 人们有理由怀疑,杀死老汉父女的元凶,必然是裘霸天所派。 可是…… 通过对裘霸天的传唤,以及重重迹象,徐真却感觉此案有很多令人费解的疑点。 首先来说,裘霸天灭口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老汉去衙门告状,可一眨眼的工夫,却能同时精准地杀掉老汉父女,似乎有些夸张。 其次,如果裘霸天从一开始便想要灭口,那何必还要将爱莲裸身弃置于闹市呢? 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在衙门大牢里将老汉毒杀?这似乎更加有悖常理。 徐真甚至怀疑,那个绑架奸污了爱莲的人到底是不是裘霸天?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的那些家丁为何会表现得毫不知情? 而裘霸天那种恼怒的反应……难道……他与此案根本没有关系? 这事……可就奇怪了! 如果此案真不是裘霸天做的,那爱莲为什么会认为是裘霸天所为,而她又是被何人所绑架奸污的呢? 难道…… 徐真正用心琢磨,可人群中却有人认出了徐真的捕快身份。 “捕快?”有人指着徐真说道,“你是捕快啊?大家快来看,官府的差人啊在这里……”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多村民的围观。 “啊?官府?”那位老妇人慌不迭地冲到最前,激动地拉着徐真说道,“捕快大人,你……你可一定要为爱莲报仇啊!爱莲是被人杀害的,她……她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老妇人这样一说,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其中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位官差大人,不用问了,杀死爱莲的人肯定就是那个裘霸天,你们快去抓他吧!” “喂,你不要命了!?”谁知,旁边冲出一名中年妇女,一把将说话的男人拽了出去。 很明显,这是两口子,女人拉走男人,是不希望男人祸从口出。 在这些村民眼中,裘霸天便是阎王爷的代名词,谁也不敢乱说乱讲。 看到男人被媳妇拉走,其他人本想跟着附和,可一个个却紧闭着嘴唇,不敢出声。 “世道崩殂,人心不古。虎狼当道,不平则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异常悲愤激动的声音。 随着众人闪开,但见说出此话的,正是那名书生。 他虽然瘫倒在地,却双拳紧握,悲天悯人地喝道:“裘霸天!禽兽不如!人神共诛!我柳文彬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他血拼到底,为爱莲报仇雪恨!” “对,就……就是裘霸天!除了他,还能是谁?”终于,在书生的带领下,那位老妇人愤慨激动地说道,“实在没有天理呀!爱莲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不但被他们糟蹋,还那样丢弃在闹市,现在……看到李老汉去报官,竟然又把人给杀了!还……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对,”这时,人群中又站出一名男子,挺直腰板说道,“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恶人,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对,”终于,村民们再不噤声,全都举起胳膊,激昂愤慨地附和,“就是裘霸天,不能饶了他!” “官差大人,”突然,那老妇人一把抓住徐真衣袖,苦苦哀求道,“你都看到爱莲死得有多惨了,求你一定要为这个苦命的孩子做主,还她一个公道啊!” “是啊大人,”其他村民也围拢过来,说道,“如此恶人若不能伏法,实在有违天理……” “这位官差,你来得正好,”那书生亦是激动爬起,“我……我这就写状子,把裘霸天的罪行全都写下来,你带我们去告官吧!” “对,告官,告官……”村民们齐声附和。 这个嘛…… 徐真顿时为难,他本想通过这些村民,获得更多关于爱莲父女的消息,以此来梳理案情。 可现在看起来,此地似乎不宜久留。 因为,这些群情激奋村民们尚不知道老汉已经在衙门大牢遇害。 一旦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认为官府与裘霸天串通一气,那样可就对自己不利了。 想到此,徐真只能安抚道:“各位村民,我只是路过此地,看到这里失火过来救火的。 “这样吧,你们说的冤情,我这就去衙门如实禀报就是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徐真从人群中抽身出来,不顾众人满含希冀的眼神,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 …… 第6章 古怪 延平县衙。 内堂。 县令宋知礼来回踱步,焦躁非常。 “大人,”捕头程枭躬身汇报道,“已经问清楚了,老汉姓李,在他关押过程中,只有代书的高先生进去写过状子,写完后,便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说着,他将状纸呈上。 宋知礼拿过状纸快速查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还有,”程枭又道,“仵作已经验过尸,确为中毒身亡,因为没有发现外伤,怀疑是服毒!” “服毒?怎么会这样?”宋县令擦擦额头汗珠,琢磨道,“只有高先生进去过,难不成……” 说到这里,他自己连连摇头,因为高先生只是负责写状的代书,他与老汉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下毒害人? 况且,高先生年事已高,又如何能逼迫老汉服毒? “应该跟高先生无关,”程枭分析道,“狱卒证实,高先生离开一个时辰之后,李老汉还曾问过狱卒时间,说明那个时候他还活着。” “哦……”宋县令紧锁眉头,“那……会不会是李老汉服毒自尽呢?毒药是他自己带来的?” 问完,二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同时摇头。 因为从逻辑上来讲,老汉正在替女儿告状,官司都还没打,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 “这下麻烦了……”宋县令竟然来了句应景的歇后语,“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这消息一传出去,人们必然认为我们衙门与裘霸天沆瀣一气,替他杀人灭口,唉……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程枭亦是表情凝重地说道,“此事来得甚是蹊跷,如果李老汉不是自杀,说明咱们衙门里面不干净啊!” 一句话,更让宋县令心惊肉跳。 “这裘霸天也太可怕了吧!”他惊骇猜测道,“我们衙门的人都被他给收买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跟我们示威?” “这……”程枭自然无法给出答案。 “不行……”宋县令深思数秒,急忙对程枭说道,“我们得赶紧封锁消息,不能让李老汉死在衙门的消息传出去。 “对了,李老汉的女儿不是不在衙门吗,你速速派人把她带过来……” “不用了!” 谁知,程枭尚未应诺,门口处赫然传来徐真的声音。 “宋大人,”徐真迈步进入内堂,冲宋县令施礼道,“我刚刚去过李老汉家,他家失火,李老汉的女儿已经被烧死了!” “什么!!?” 二人震惊失色,宋县令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 “徐真,”震惊过后,宋县令这才想起什么,忙挺起腰板问道,“你为什么去李老汉家?” “我看到老汉死于县衙大牢,担心他女儿也会被人灭口,便急急赶去,只可惜……”徐真无奈摇头,“还是晚了一步……” 接下来,徐真便将李老汉家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居然如此……”宋县令听得咄咄心惊,紧紧攥着扶手,低声嘟囔,“这手段……也太凶残歹毒了吧!” 徐真看出,宋县令仍然认为,这一切都是裘霸天所为。 谁知,宋县令嘟囔之后又想到什么,忽然看着徐真咂摸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去老汉家里……你居然还在想着他的女儿……” 啪! 蓦地,宋县令脸色一变,拍着扶手怒喝道: “徐真,瞧瞧你干得好事!让你去传唤裘霸天,你……你怎么把他给打晕了?谁让你这么干的?” “啊?”徐真先是一愣,继而无辜地看向程枭,“程捕头不是说,如果带不来裘霸天您会怪罪的吗?他还告诉我,如果裘霸天敢抗命,就让我把他拘来!” “混账!”程枭勃然大怒,赶紧澄清,“那……那是陈铁风说的!”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澄清反而等于抹黑。 “不不不……大人,”他急忙冲宋县令辩解,“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叫徐真去传唤裘霸天,没想到他竟如此鲁莽! “徐真,你……”程枭气得呲牙咧嘴,“你看看你给大人惹了多大的祸? “大人,”他再次转向宋县令,开始告状,“徐真擅做主张,给衙门惹了大麻烦,请您立刻将他革职开除!要不然,那裘霸天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啊!” 听到此话,宋知礼眯起眼睛,已然领悟了程枭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此案都是裘霸天所为。 徐真却把这么一个惹不起的魔王打晕带回衙门,后果显然十分严重。 只要裘霸天跟他那位当吏部侍郎的叔叔打个小报告,那自己的前途也就十分堪忧了。 现在,唯有将徐真革职开除,才有可能把责任推卸出去,这样才便于自己后续运作。 再说,如果不开除徐真,徐真便始终代表衙门,一旦裘霸天追究起来,便会连累衙门。 嗯…… 主意打定,宋县令重重点头,眼中透出阴厉的光,对徐真说道: “徐真,看来你的确不适合当捕快,从现在开始——你被革职了!” 听到这个决定,程枭露出满意的冷笑。 然而,当他看向徐真时,却发现徐真脸上同样挂着冷笑。 “徐真,听见大人的话了么?”程枭指着门口,“还不快滚!?” “宋大人,”然而,徐真并未理会程枭,而是冲着宋知礼抱拳,稳稳说道,“如果有那么一种可能,我把裘霸天强行带到衙门,反而是为了您好呢?” “什么?”徐真的话,顿时引起宋知礼的注意,“你什么意思?” “宋大人,”徐真再度提出疑问,“不知,您有没有想过,李老汉父女的事,并不是裘霸天所为呢?” “什么?”宋知礼张大嘴巴,“不是裘霸天干的?怎么可能?” “徐真,”程枭反驳,“你说什么胡话,不是裘霸天还能是谁?难道……那李老汉还是诬告不成?” “对呀,李老汉的女儿今早确实被人裸身弃市,也有人认得那架马车正是裘霸天所有。 “还有,”宋知礼一指状纸,“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根据他女儿的供述,他女儿认出将她掳走、强暴以及丢弃闹市的人就是裘霸天极其属下,难道这还能有假?” “大人,”徐真提出反对,“这些只是一面之词,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得到裘霸天的证实。” “笑话,”程枭冷笑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裘霸天还能承认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真道,“根据我的判断,裘霸天很可能对爱莲的事并不知情。” “哦?”宋知礼顿感意外,凝眉问道,“有何根据?” “今天在打晕裘霸天之前,我曾见他马车上有两名惨遭蹂躏的年轻女子,”徐真说道,“所以,刚才从李老汉家出来之后,我特意找到了她们。” 听到此话,宋知礼与程枭全都面露不解,不明白这两个女人跟案情有何关系? “这二人都是教坊司新来的歌妓,”徐真解释道,“她们昨夜被裘霸天强行带回醉仙居,陪侍了裘霸天一整晚!” “啊?”宋知礼忍不住道,“你是说……昨晚?” “对,”徐真说道,“根据她们二人所说,裘霸天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凌辱和折磨,整整一夜!” 说话时,徐真是咬着牙根讲出来的,因为那两名可怜的歌妓只有十六岁。 “你的意思是……”宋县令却并未在意此处,而是领悟般地说道,“裘霸天昨晚跟这两名女子在一起,所以老汉女儿……” “大人,”程枭急忙说道,“裘霸天生性乖戾,又身强力壮,与歌妓过夜,似乎并不影响他对李老汉的女儿施暴吧?” “传唤裘霸天时,我曾故意说出李老汉告状之事,可看裘霸天等人的反应全都特别意外,并不像知情的样子。”徐真继续自己的分析,“再者,他既然已经打算杀人灭口,那为什么还要等到李老汉来衙门告状,又为什么非得在衙门大牢里将他毒杀? “还有,就算杀人诛心,但先将老汉女儿裸身弃市,然后再杀人放火,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是不是太招摇了? “大人,难道您不觉得这案子透着古怪吗?” “这……”其实,宋县令之前也觉得这件案子有些不合常理,现在听到徐真的分析,更加笃定此前判断。 “等等……”然而,程枭却瞪着徐真说道,“徐真,照你这么说,那李老汉是故意陷害裘霸天的喽?用女儿的清白和自己的命,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是吗?”徐真冷冷说道,“那如果……李老汉和他女儿也是被人利用了呢?” 啊?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安静下来。 “裸身弃市,杀人灭口……”徐真重重说道,“案子做得如此招摇,如果不是诬陷或许还好,可如若真是故意诬陷,大人……”他看向宋知礼,“那这背后之人的来头——可是不小啊!” …… 第7章 迷案 “徐……徐真……”宋知礼探着身子,急急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大人,”徐真循循诱导,“咱们不妨想一想,如果这件案子并不是裘霸天所为,而李老汉父女又是被人利用的话,那真凶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徐真的话句句引人深思,使得宋县令与程枭不得不努力开动脑筋才能跟上节奏。 “不……不会是……”宋县令率先想到什么,震惊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说道,“有人想搞裘霸天……不……如果真是阴谋,又做得如此招摇,难道……是想动裘霸天背后的那个人?” “啊?”程枭傻眼,他万万想不到案子会复杂到如此地步,竟然已经提升到朝堂斗争层面。 “大人,”徐真再次语出惊人,“让李老汉死在县衙大牢,这明显是想让您跟着一起陪葬啊!” “啊!!?” 这一次,宋知礼再也坐不住,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可因为起得太急,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三晃。 他急忙按住椅子扶手,稳住之后,才终于理清思路: 有人想利用裘霸天搞垮吏部侍郎,而自己已经深陷漩涡之中,很有可能成为炮灰。 “大人,”徐真则继续说道,“不怕做错事,就怕站错队,如此关键时刻,您可一定要谨慎呐!” “谨慎……谨慎……”宋知礼看向徐真的眼神已然发生三百六十度的变化,求助般地问道,“你说,我该如何谨慎?” “案子!”徐真不假思索地说出两个字,继而解释,“大人,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只有查清楚案子,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能对您有利。” “案子……查……”宋知礼有些六神无主,喃喃问道,“怎么查?你说,应该怎么查?” “首先,”徐真伸出一根手指,“我们要确定这件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所为?毕竟之前的都是推测,没有得到确切证据,并不能排除裘霸天的嫌疑。” “嗯,”宋知礼想了想,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徐真伸出第二根手指,“当然是要查出这件案子的真相了!” “哼,”谁知,程枭冷哼一声,吐槽道,“什么真相,徐真,要我看,真相就是你在这里危言耸听! “大人,”他面向宋县令说道,“您别听他胡说,什么栽赃陷害,什么幕后黑手,要我看都是一派胡言,只是一桩案子而已,他这是……” 谁知,程枭没有说完,却看到宋县令抬起的手掌,那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宋县令转身踱步,用心思忖道,“你们不知道……当今朝堂,波诡云谲,最近……的确是生了很多变故。 “是啊,”他叹息一声,喃喃说道,“我当然希望徐真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我赌不起,也输不起啊!” 啊? 程枭吃瘪,赶紧闭上嘴。 这时,宋知礼再度转身,走到徐真面前,说道:“你说得对,无论如何,这案子都必须得查个明白! “徐真,”他上下打量,重新审视徐真,问,“以你之意,这案子应该怎样查呢?” 然而,徐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捕头程枭。 宋知礼自然领悟,思量片刻,便冲程枭摆手说道:“程捕头,你先退下!” “这……” 程枭的尴尬可想而知,他本是冲着将徐真开除来的,却没想到被轰出去的那个竟是自己! 可是,县令的话他岂敢不听,只好不服不忿地哼了一声,然后气鼓鼓地走出内堂。 “真看不出来,”宋知礼再度面向徐真,“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见地,看来,之前本官也是眼拙了!” “大人谬赞。”徐真微微施礼,显得恭谦有礼。 “事到如今,”宋知礼道,“传唤提审裘霸天恐怕是不成了,要想确认他是否做过此案,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裘霸天的手下入手呢?” “不,”徐真却直接否决,“那样只是下策,如今情况不明,咱们要保持中立,不卑不亢。” “下策,”宋知礼问,“那上策是什么?” “大人,”徐真躬身,“这件事,需要您亲自去办,您去找一趟裘霸天,亲自询问他是否跟此案有关!” “哦?”宋知礼面露为难,“这样啊……” “而且,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徐真补充,“您还不能把咱们的推测告诉给他!” 宋知礼眯起眼睛思忖半晌,这才微微点头,看向徐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诧异与欣赏。 的确,在没有站队之前,不能让裘霸天意识到这是朝堂之争。 否则,一旦裘霸天告诉吏部侍郎,那等于自己彻彻底底地站到了吏部侍郎这边。 而在这场斗争之中,吏部侍郎并非稳赢的一方。 “那……”宋知礼问,“如果不讲实情,裘霸天又如何能够说实话呢?” “没关系,”徐真说道,“您只需要照例问话即可,然后将裘霸天的回答与反应告诉我,剩下的事便交给卑职来办吧!” “什么!?你……你有什么办法?”宋知礼诧异,再次看向徐真,说道,“要不,你随我同去?” 徐真没有说话,但无奈的表情已经告诉宋知礼答案。 宋知礼这才想起,徐真曾强行打晕过裘霸天,如果跟着同去,必然会有大麻烦。 “好吧,”宋知礼点头,又问,“那……剩下的事呢?这案子……该怎么查?” “大人,”徐真抱拳,“程捕头经验老道,能力出众,案子交给他,他一定可以办好的!” “嗯……”宋知礼满意地点头,说道,“行,考虑周全,滴水不漏。我真不明白,你如此懂得人情世故,那程捕头为何偏偏不喜欢你呢?” 哼! 徐真心里说话,不喜欢我的人恐怕是你吧? “大人,”徐真继续主题,说道,“还有一件事您也需要知晓,李老汉女儿被大火烧死之后,已经引起邻里村民的共愤,他们正计划到衙门集体告状,而且……他们尚不知道李老汉已经遇害,如果知道了,恐怕……” “嗯……”宋县令长吁一口气,说道,“但是,如果此案真是有人在经营策划,那这消息恐怕瞒也瞒不住了罢! “好,”他下定决心,“明日一早,我便去醉仙居找裘霸天好好谈谈!” 说完,他再一次将徐真审视一番,眼神阴厉地说道:“徐真,若你真能查明真相,本官便会让你留在衙门,并且给你升职加薪! “可如果查不明白,那后果……可不仅仅是被革职开除了……” …… 第8章 童养媳 深夜,徐真拖着一个黑色的包裹,满身疲惫地返回家。 据说,徐家祖上曾出过大官,徐真现在居住的这所宅院,便是当年那位大官留下来的。 宅院面积虽然不大,但地理位置却是全县最好的,风水极佳,宅院也建得古香古色,静雅别致。 只可惜,如今家道中落,人丁不兴,如此雅致的宅院因为常年失修,处处破旧不堪,满是萧条。 更不和谐的是,在本就破败的宅院大门上,竟然还被人泼了猪血,满目猩红,弥漫着难闻的恶臭。 看到大门如此,徐真禁不住捏住鼻子,再次感慨自己这番穿越的硬核程度。 没想到,这个世界里的小捕快徐真,居然还背着债,而且是子承父债。 他父亲在去世前,曾在万胜赌坊欠下巨额赌债,当初要不是那位当牢头的舅舅出面,恐怕这座祖宅早就被卖了抵债了。 父亲死后,债务也就顺延到徐真头上,虽然早就还完了本金,但利滚利的高利贷仍然遥不可及。 如今,债主的打手们时不时地就要过来催一下债,要些钱走,对徐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徐真是捕快,仍然于事无补,因为万胜赌坊的大老板崔啸天也是当地的四大恶霸之一,势力强大,黑白通吃,根本惹不起。 唉! 徐真探查了一番脑海,多么希望能听到叮咚一声,出现系统界面,然而,脑中平静如常,唯有那猪血的臭味惹人欲吐。 他只好掏钥匙开锁,进入宅院。 结果,他刚插上门,便听到正房屋里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转头看去,但见房门处探出一道娇小的靓影,一个高挽双髻的小姑娘躲在门内,紧张地看向自己。 待看清来者是徐真之后,她这才放下戒心,低着头,怯怯地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穿着一件严重褪色的粉色衫裙,但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玲珑身姿与天生丽质。 清秀的五官端庄典雅,细嫩的皮肤泛着一种玉脂般圆润的光。 看到女孩的出现,徐真这才露出欣慰的笑意,似乎疲累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 这个女孩,并非徐真的女儿或妹妹,而是他的——媳妇! 童养媳是古代封建社会的一种陋习,很多家境贫寒的人家因为娶不起儿媳妇,便跑到外地抱养或领养一个女童来做童养媳,待长到十四五岁时,便让她与儿子“圆房”,成为正式的妻子。 徐家坐拥豪宅,本来算不上贫寒人家,可自从徐真父亲欠下赌债后便一落千丈,担心徐真娶不上媳妇,老两口还是领养了一个女孩。 女孩被领养的时候只有五岁,老两口给她起了个丫鬟的名字叫做——有梦! 有梦今年刚满十三,按照当地习俗,明年便可与徐真“圆房”。 看到有梦,徐真这才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有穿越光环的照顾,因为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媳妇竟然生得如此美貌无双,清丽脱俗,看着就养眼,不仅养眼,将来…… “老爷,您回来了!” 有梦低头施礼,怯怯地问候一句,同时习惯性地去接徐真手里的包裹。 “别!”徐真赶紧把包裹甩到一边。 而就在甩包裹的时候,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味道,有梦不由得轻蹙峨眉,掩捂口鼻。 “哦……”徐真急忙解释,“是门口那里沾到了猪血!” 听到徐真的话,有梦面露忧色,身体微颤。 看到女孩担惊受怕的模样,徐真不免一阵怜惜。 虽然徐家对有梦待如亲人,可自从徐真父母去世后,她便没有了安全感,每日都处在忧虑惶恐之中。 徐真知道,她一来担心明年的“圆房”,二来担心徐家欠下的巨额赌债,三来担心徐真这个未来丈夫能否撑起这个家? 不管怎么说,她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换到今天也不过是个初中生而已,实在不该承受这么重的负担。 “老爷,”有梦低头说道,“我去给您烫饭。” “有梦啊,嗯……”徐真叫住她,说道,“咱商量一下,以后还是别管我叫老爷了吧!显老。” “是……”有梦娇怯点头,沉吟半晌,问,“那……那叫什么?” 相公……官人……老公……爸爸…… 徐真细细品味一番后,说道:“要不,还是叫公子吧!听着更有品味一些!” “哦。”有梦怯怯点头,双颊微红。 看到小姑娘娇怯害羞,惹人垂怜的样子,徐真竟看得痴了。 云鬓飘萧绿,花颜旖旎红。 想不到,如此一个小美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小媳妇。 有梦似乎感觉到什么,更加娇羞,急忙说道:“我去给您烫饭了!” 童养媳是贫苦家庭的重要劳动力,平日里要做饭洗衣,操持家务,干着丫鬟兼保姆的活儿。 “吃饭不急,还是先烧点儿热水吧!”徐真再次叫住有梦,说道,“我得先洗个澡。” “哦。” 有梦乖巧地应了一声,大着胆子抬了抬头,这才看到徐真身上满是泥污,好像刚刚挖坟掘墓回来似的…… …… 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的徐真与小媳妇对坐在餐桌前,无声地用着晚餐。 饭菜简单,却极对口味,徐真吃得很香。 一来有梦的厨艺高超,二来,看着如此漂亮的小媳妇,能不吃得香? 有梦虽然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也吃得很认真,显然是饿了。看来,她做好晚饭后,一直在等着自己。 “有梦啊,”徐真关心说道,“以后若是我太晚回来,你先吃就好,不必等我。” “哦。”有梦哦了一声,身体微微扭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忍住。 “怎么了?”徐真看出,问道,“有事?” “老爷,哦不……公子,”有梦用力地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然……就把宅子卖了吧!” 说完,她紧张地端着碗,等着徐真的回答。 卖宅子的事在徐家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当初徐父欠债的时候就差点儿卖掉。 有梦的担心,徐真自然明白。 万胜赌坊打手众多,恶名远扬,她担心还不上债会吃大亏,甚至有可能家破人亡。 因为在他们身边,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实在太多了。 “换……换个小的,”有梦鼓足勇气说道,“帐都还上,以后便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呵呵…… 徐真一阵苦笑,以前的徐真或许想不明白,但现在的徐真却非常清楚,依照万胜赌坊那崔啸天的尿性,就算他们卖掉祖宅也不一定能把所有账务抹平。 高利贷利滚利,钱生钱,像崔啸天这种无良恶霸,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把债务全都还清的。 因为,身为捕快的徐真有油水可捞,压榨徐真便可以让他们长期获利。 “放心吧,”看到有梦渴求平安的眼神,徐真微微一笑,劝慰道,“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哦。”有梦习惯性地哦了一声,但失望的表情,还是透出信息:就凭你一个小小捕快,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徐真看懂有梦的眼神,便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古人云,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滩。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有梦啊,”他深情地望着自己这位精致漂亮的小媳妇,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9章 漩涡 时间倒回到晚间较早时候。 当徐真从已经被大火烧毁的李老汉家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返回衙门,而是去到一个叫做万花楼的地方。 这万花楼在诸多花楼中独树一帜,不知从哪里搜罗了许多异域女子,吸人眼球,别具一番风情。 徐真之所以来这里,是他曾听裘霸天说过,要到这里来找什么金丝猫。 所谓的金丝猫…… 徐真琢磨,应该是黄头发白皮肤的白种人吧? 当然,徐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能冒然去找裘霸天,他的目标是裘霸天的马车。 说来也巧,当他进入万花楼的马棚之后,刚好看到裘霸天的马车停在这里,车夫正在给马喂草料。 虽然今天在醉仙居,车夫跟自己打过照面,有可能认出自己。 但在经过一番酝酿之下,徐真还是假装心急火燎地跑了过去。 “喂,那个谁,哎呦,可找着你了,裘爷都急了!”徐真急匆匆地冲到车夫跟前,喘着粗气问道,“听说了吗?裘爷让人给告了!” “什么玩意儿?你谁啊?”车夫抱着一捆草料,一脸疑惑。 “赶紧的,裘爷让我问你,今天早上有人动过马车吗?”徐真催问。 “不是,你……” 车夫看到徐真身上穿着捕快衣服,还想继续询问身份,但徐真哪里给他反应时间,当即大声喝道: “快点儿说啊!早上,辰时过半的时候,有人动过裘爷的马车吗?” “没……没有啊?”车夫懵逼,下意识回答,“怎么可能?裘爷都是晚上出去,上午怎么可能动马车?” “这么说,马车一上午都在醉仙居停着了?”徐真瞪大眼睛问,“你确定吗?” “确定啊!哎……”车夫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你都看不出来?”徐真指着自己的公服,“我是衙门的陈铁风,裘爷让人给告了,说裘爷昨天晚上绑了个良家妇女,把人给糟蹋了,早上还用马车把她脱光了丢到了永安街……” “什么!?不可能!你瞎说什么呀!”车夫惊讶地说道,“裘爷昨天找了两个教坊司刚运来的歌妓,跟她们折腾了一宿,上哪儿去绑什么女人? “还脱光了扔到街上,裘爷……裘爷好像没干过这种事吧?” “是吗?”徐真瞪眼说道,“我可警告你,现在人已经死了,人命关天,你可不能撒谎啊!” “哎呦,我撒那个慌干嘛?”车夫一脸无辜,“辰时那会儿我正给这牲口钉马掌呢!要是有人动了裘爷的马车,我能不知道?” 哦…… 通过车夫的表情及反应,徐真已然心中有数。他应该没有撒谎,李老汉女儿的案子很可能跟裘霸天没关系。 “我的话你要是不信,”车夫又道,“你去问问裘爷那些手下,再不……就去教坊司,问问那两个雏鸟,她们就能证明……” “好,那我就信了你,不过……”徐真问道,“几天前,裘爷可曾去过永安街,调戏过一个卖竹篮的女子?” “竹篮?永安街?”车夫认真回忆一番,说道,“几天前,裘爷去王家当铺要账,的确去过永安街,但是……有没有调戏我就不知道了,马车进不去,他们是走进去的,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好,我这就去问!”徐真点头,转身便走。 谁知,就在徐真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忽然走来几个人,正是那些裘霸天的家丁。 “老李,裘爷的金丝猫已经挑好了,”其中一个在门口招手,“赶紧套车吧,走啦!” “哦,”车夫招手回应,同时指着徐真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们来的正好,这位捕快有话问你们!哎?” 说完之后,车夫这才发现,刚才的捕快居然没了影。 “说什么呢?”挥手的家丁看看左右,问道,“是刚才那个人吗?” “对,”车夫努力想了想,说道,“他说他是衙门的捕快,叫……叫陈铁风……” …… 教坊司毗邻万花楼,徐真一刻钟不到便来到这里。 教坊司与花楼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女子都曾是良家女子。 一个家族若是犯了大罪,男丁会判流放或充军,而女子便会被送到教坊司充当官妓,由良家女子变成风尘女子。 毕竟是衙门公人,徐真亮明身份后,便顺利地被带到了两名少女面前。 两名少女已经被裘霸天摧残得不成样子,双双躺在卧榻之上,垂泪无声,凄惨可怜…… 见此状,徐真不好再揭她们伤疤,只是简单地进行了询问。 然而,裘霸天犹如恐怖梦魇,一听到这个名字,两名少女便止不住地惊惧发抖。 徐真只能尽量精简语言,向其中一位少女问:“昨天晚上,还有别的女人被他欺负吗?” 该少女抹了抹眼泪,摇头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一……一整晚……” 说完,她禁不住失声恸哭,满是无助与绝望…… …… 时光转回眼前。 徐宅。 已经是子夜十分,夜阑人静,秋风冷清。 有梦早已睡下,徐真则独坐书房,继续分析研究案情。 没办法,这案子已经与他的命运绑定在一起。 如果办不好,自己卷铺盖走人都算是好的,点背的话,甚至都有可能把小命搭进去。 通过车夫与两名教坊司少女的口供,徐真已经基本确定,李老汉女儿的案子并不是裘霸天所为。 其背后,必然掩藏着更深更大的阴谋。 如此招摇的栽赃绝非常人所为,所以徐真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场政治阴谋。 而如果真是政治阴谋的话,那么凶手必然是有备而来,案子非但难查,甚至凶险无比。 依照徐真的判断,接下来,凶手必然会让案件事态升级,一方面鼓动民众去衙门告状,一方面则会将消息通报到郡衙州府,甚至是朝中。 那样一来,舆论四起,裘霸天与延平县衙将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两派斗争的战场。 虽然裘霸天有像车夫那样的诸多人证,但这些人都是裘霸天的家丁,他们的供词根本是无效的。 正所谓来者不善,真正的凶手必然实力强大,而精明的县令宋知礼,也必然不想站错队伍,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唉! 好一个悲惨世界,恶霸为非作歹,官员只关心自己的前途,衙门里全员恶人,老百姓们也似乎被人利用…… 李老汉与女儿爱莲惨遭横祸,家破人亡,难道,这对可怜的父女永远也讨不回一个公道吗? 想到此,徐真的眸子里闪出一股犀利的光,已然打定了什么注意。 少顷,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那个黑色的包裹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工作台上。 随着东西倒出,空气中顿时弥漫出难闻的腐烂味道。 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具烧焦的尸体!更准确地说,是其中一部分烧焦的尸块! 这些尸块,是徐真从李老汉家烧毁的废墟中挖出来的。 着火时房梁塌陷,爱莲的尸体被埋在了废墟之中,损毁严重。 但是,徐真在离开县衙后,竟然又折返回了李老汉家,然后趁无人之际费劲全部力气,才从房梁下挖出了部分尸块。 嚯…… 尸体有着浓烈的腐烂味道,呛得徐真几乎不能呼吸。 然而,正是这股呛人的腐烂味道,却让徐真骤感异常: 不对吧! 如果爱莲才刚刚被烧死的话,尸体怎么会发出如此恶臭!!? …… 第10章 服毒 次日清晨,徐真早早来到县衙。 没想到,他没看到县令宋知礼与捕头程枭等人,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县丞陈厚禄。 县丞相当于副县长,是衙门的二把手。 只不过,这位陈县丞年老多病,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县衙。 其实,说是年老,陈厚禄也只有五十八岁而已,只是因为娶的小妾太多,操劳过度,这才导致老态龙钟,体虚多病。 现在,宋知礼把他请来,显然是让他应付村民告状的事,因为陈县丞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和稀泥。 不过,让徐意外的是,衙门外面清净如常,根本没有什么告状的村民。导致老县丞无所事事,正端着一杯大补茶在内堂边品边溜达。 然而,越是如此,徐真就越发感觉不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便有两名捕快风风火火地回来复命。 由于县令宋知礼不在,他们便将情况汇报给了老县丞陈厚禄。 “坏了大人,”其中一名捕快说道,“李老汉死在衙门大牢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哦? 徐真与陈县丞同时表示惊讶,但徐真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知道这是凶手的计划之一。 “我们今天去李老汉家里调查,”另一名捕快补充道,“发现李老汉家附近的很多邻居竟然出远门了! “后来经过侧面打探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知道李老汉死在县衙大牢的消息。他们知道来咱们县衙告状不成,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陈县丞却急得上头,催促道,“快说啊!” “他们……”该捕快汇报道,“他们应该是改去郡衙告状了!” “啊!?坏了,坏了……”陈县丞帕金森般地抖着手,溅出许多茶叶,他担心说道,“要是惊动了郡衙,咱们全都得跟着受牵连了! “哎呀,”他冲衙役们焦急问道,“宋县令呢?怎么还不回来?” “大人,”有人回答,“宋县令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真明白,宋知礼必然是去找裘霸天问话了。 “那……那程捕头呢?”陈县丞拍手说道,“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人拦住啊!” “大人……恐怕拦不住了,”捕快说道,“听说,消息昨天晚上就传出去了,那些人都是连夜走的!”2 “啊?唉……”陈县丞叹息一声,无奈地放下大补茶,“完了完了,这次……真要闹大了……” 徐真再不管这边县丞如何唉声叹气,悄悄转身离开内堂,去到了县衙的南监大牢。 为了封锁消息,李老汉的尸体仍然停放在这里,徐真想要亲自查验一下,看看在尸体上是否还能获得线索?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捕头程枭竟然也在这里,而且正在与仵作一起查验尸体。 “对,人死后需要好几个时辰,才会显现这些印记,”仵作是一位驼背老者,正在按着尸体,向程枭示意着什么,“捕头您看,这里有很明显的掐痕!” 程枭凑近尸体的面部,果然看到老汉的腮边有着暗红色的掐痕。 看到这些掐痕,程枭本就皱起的眉头更加锁紧。 很明显,老汉是被迫服毒的,有人捏着他的嘴,强行让他吞下毒药! 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猜测没错,在这南监大牢里面,肯定有鬼! 在大玄王朝,衙门的南监大牢只类似于拘留所,在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待审的罪犯,还有打官司的原告被告之类。 犯人一旦定罪,便会转到大观城的郡衙大狱去服刑。 正所谓见官扒层皮,老百姓们不敢轻易到衙门告状,所以这南监大牢里面关押的犯人本就不多。 更巧的是,昨天偏偏一个犯人都没有,偌大的南监大牢只有李老汉一个。 因此,嫌疑人也变得相当清晰…… “来人,”程枭冲手下喝道,“把昨晚值守的两名狱卒拿下,大刑伺候!” “不要啊,程捕头,程捕头……”两名狱卒就在旁边,闻言赶紧给程枭作揖,其中一个辩解道,“真的,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我们……我们真的没动那个老头啊!” “是啊,”另一个说道,“昨晚狱中只有老汉一人,我们俩若不是患了失心疯,怎敢在狱中杀他?” “哼,你们说得轻巧,”程枭站起来,冲两名狱卒说道,“这人分明是被人强制服毒,如果不是你们,那这南监大牢岂不是活见鬼了?” 说话时,程枭已经看到徐真,顿时没好气地瞥了徐真一眼。 “程捕头,您听我说,”一名狱卒咽了口唾沫,说道,“这老汉只是原告不是犯人,所以……昨天我们俩看得也不紧,吃饭什么的,我们全都在外面大厅,要是有人进去了,说不定……说不定也没看到呢……” “是啊是啊,”另一个赶紧附和,“我还上了一次茅厕,大门也是开着的,应……应该是有人趁我们不注意进去杀了人,程捕头您一定要明察啊……” “唉,”程枭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同僚,我本无意为难你们,但你们这话,能让人信服吗?那老汉可是被锁在囚室里面的,如果没有钥匙,谁能让他强行服毒?” “这……”二人顿时傻眼,不知如何解释。 “所以,我劝你们,”程枭冷冷说道,“还是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吧,免得受罪。” 说完,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几名手下立刻将两名狱卒拿下。 两名狱卒大惊失色,赶紧跪倒在地,一面苦苦央求,一面表明自己的无辜。 而就在这时,徐真却早已挤到尸体跟前,随着那仵作一起查看尸体。 他甚至抬起老人的手臂,凑近嗅了嗅味道…… 程枭见状眯起眼睛,似是想到什么,便径直去到了囚室外面。 “徐真,”他站在囚室外面,隔着木头囚栏冲徐真喊道,“你过来一下!” 嗯? 徐真不明所以,但看到程枭阴冷的眼神,便知道没什么好事。 捕头发话,自己不得不听,只能慢慢走到囚栏跟前,与程枭隔栏对视。 “再往前一点!”程枭冲徐真摆手示意。 结果,徐真刚靠到囚柱跟前,程枭的左手竟倏地伸进囚栏缝隙,狠狠地掐住了徐真的咽喉! 程枭手劲很大,顿时掐得徐真透不过气。 “你们说……”程枭狠狠掐着徐真,却若无其事地对同僚们说道,“要是有人像我这样,隔着囚室,能给那老头强行服毒吗?” 说完,他右手也伸进缝隙,装作给徐真强行服药的样子,恶狠狠地伸向了徐真的嘴巴。 此时的徐真已经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双手去掰程枭的手腕,却根本掰不动。 程枭有功夫,手爪如铁钳一般。 他显然是在故意使坏,如果真是还原案情,应该去捏徐真的脸颊,而不是直接掐住脖子。 如此一来,徐真根本张不开嘴,而程枭右手邪恶地伸向徐真嘴巴,显然是想好好羞辱徐真一番。 徐真心中怒恼,当即使出自己在警队学过的招数,突地攥住程枭两根手指,然后用力向外掰去! “哦……啊……” 程枭吃痛,顿时失去力道松开了手。 徐真赶紧挣脱出来,后退两步。他也算是手下留情,若刚才再狠一下的话,程枭两根手指必然会被折断。 “你!?” 程枭正欲发作,徐真却抢先压住势头,冲他说道: “程捕头,我看不用试了,凶手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方法让老汉强行服毒的,他必须得打开锁进入囚室才行!” …… 第11章 难题 “你什么意思?” 程枭揉着两根受伤的手指,本欲发作,可听到徐真的话,还是不得不压住暗火。 “程捕头,”徐真也揉了揉被捏红的咽喉,指着囚室内的一张小桌子说道,“昨天我们进入现场的时候,这张桌子便是被掀翻的吧?” 由于昨天在这里写过诉状,所以囚室内摆了一张小桌,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等物品。 而在案发后,桌子翻倒,物品散落一地,到现在还维持着原样。 “桌子?”程枭皱眉,“这又能证明什么?老头被迫服毒,毒发时踢倒了桌子,岂不正常?” “不,”徐真提出异议,“这桌子位于囚室深处,如果老人被人从囚栏处控制,是肯定踢不到的。” “傻瓜,”旁边一名捕快奚落道,“给老头服毒之后,不会松开吗?松开之后毒发,老人这才踢倒了桌子。” “哦?是吗?”徐真指着自己的嘴,一语破的,“那样的话……难道他就不会喊叫吗?” 喔…… 一句话,让程枭等人瞬间领悟。 这间囚室距离监狱大厅很近,如果老人大声叫喊的话,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见。 别说喊叫,就是桌子翻了,也应该能够听到。 “那……”旁边有名小捕快推测,“会不会给老人服毒之后,凶手一直堵着老人的嘴直到死掉,所以发不出……哦……哦……” 后面的话自然说不通,因为那样一来,桌子便不会掀翻。 “所以……”徐真说道,“真有凶手的话,必须要进入这间囚室,掐住老人的嘴,喂下毒药后还要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然后……” “然后……”程枭咬牙接茬,“等人死之后,凶手再把桌子故意弄倒? “这根本狗屁不通!”程枭暴躁说道,“说自杀不是,说伪装自杀也不是,说他杀,还又搞得如此麻烦,直接扭断脖子岂不干脆?凶手到底想怎干什么?” “程捕头,”徐真却格外冷静地提醒,“其实……之所以弄得这么麻烦,凶手的目的还是能够猜到的。忘了……昨天咱们都说过什么了吗?” “啊?”程枭先是一惊,继而感觉后脊梁发凉,这才听懂了徐真的意思。 是啊! 凶手杀人如此麻烦,无非就是想造成一个李老汉被衙门杀人灭口的假象,让衙门摆脱不了干系。 咯嘣…… 程枭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冲手下的捕快命令道:“快把这两个狱卒拉到捕房大刑伺候,如果问不出什么来,我就让你们也尝尝被用刑的滋味!” “是!是是是……”几名捕快吓坏,赶紧把两名狱卒拉了出去。 两名狱卒早已吓傻,哭爹喊娘,大呼冤枉,却于事无补…… “行啊,”程枭又转回头,冲徐真冷冷说道,“长能耐了!不过,别以为在大老爷那里忽悠一顿,你就能上天了。这案子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还不一定呢!哼!” 程枭哼完,转身欲走。 徐真不想理他,只想好好查验尸体。 谁知,就在这时,外面忽然跑来一名衙役,说县令大老爷已经回来了,急着要见徐真与程枭。 …… 内堂里,县令宋知礼将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摔,气恼道: “好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我以礼相待,好言相劝,他……他倒数落起本官来了,简直……简直不知好歹!” 短短几句气话,已经让徐真大致明白,宋县令必是在裘霸天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其实,徐真早已判断出,此案并非裘霸天所为。 他之所以依然撺掇宋县令亲自去问,无非是想借宋县令之口探探裘霸天的口风,获得更多关于案情的信息。 “宋大人,您莫与那厮致气,”坐在旁边陈县丞劝慰道,“这裘霸天出了名的暴戾恣睢,横行霸道,既然他不把咱们放在眼里,那咱们……咱们……嗯……” 很明显,陈县丞想说:咱们也不用客气,可一想到这裘霸天的强硬后台,又说不下去了。 “大人,”徐真忍不住问,“裘霸天到底说了什么?” “哼,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宋知礼黑下脸来,倚着椅背气鼓鼓地说道,“我去找他问话,他竟然让我去卧室,衣服不穿,还抱着那俩金丝猫,简直……简直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说到这里,宋知礼意识到话题不雅,急忙略过此节,继续说道:“我把李老汉父女的事情全都跟他讲了,并且问他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非但毫不解释,反而说咱们衙门故意害他,把本官给数落一顿,连威胁带恐吓,唉……” 叹息中便可看出,宋知礼后面的话应该是:把咱们衙门的脸都给丢尽了…… “然后呢?”徐真追问。 “怎么?”宋知礼瞪眼,“难道你认为本官还得舔着脸继续问吗?” “裘霸天是不是喝多了?”徐真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对,”宋知礼点头,“要不然,怎么会荒谬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我看他说话舌头都在打结。” “哦……”徐真凝眉沉思。 而恰在此时,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一个人来,正是老捕快陈铁风。 “宋大人,程捕头……”他满脸遗憾地禀报道,“我早上听说那伙儿村民要去郡衙告状,便去追赶调查了,但他们可能绕了道,始终没见踪影!” 说完,他这才看到县丞陈厚禄,赶紧抱拳施礼,喊了一声“县丞大人”。 再一转身,他一眼看到徐真,登时疼得火冒三丈,冲过来便抄住了徐真衣领大声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敢陷害我!?” 说着,他抡起拳头作势欲打。 “住手!”宋县令把脸一黑,喝道,“别不分场合!” “是!”陈铁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急忙松开手,但还是用杀人的眼神狠狠瞪了徐真一眼。 “铁风,”宋知礼问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村民要去告状?” “哎呀宋大人呐……”县丞陈厚禄一听,这才把李老汉死亡信息泄露,村民要去郡衙告状的事讲给宋知礼听。 宋知礼听完,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程枭却倏地来劲,急忙冲徐真质问:“徐真,昨天晚上你去过李老汉家里,不用说了,李老汉死在县衙的消息,是你泄露给他们的吧?” 程枭这么一说,几个人全都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徐真。 徐真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我记得昨天在南监大牢里看到李老汉死亡的,可不只有咱们县衙的人吧?” 一句话,便强有力地将程枭的质问驳回。 是呀,昨天裘霸天和他那些手下都去了南监大牢,那这消息还如何能封锁得住呢? “徐真,”宋知礼面色阴沉地看着徐真说道,“泄密的事先不提,你可别忘了你昨天怎么说的? “现在,我已经和裘霸天谈过了,你不是说,后面的事便全交给你了吗?” “宋大人,”徐真站到几人中间,先是将众人扫视一番,然后才肯定地说道,“我已可以判定,李老汉父女这桩案子,绝对不是裘霸天干的!” …… 第12章 栽赃 哦? 徐真如此一说,现场顿时陷入安静。 “什么……什么意思?”陈铁风纳闷,“不是裘霸天干的?开什么玩笑?徐真,你莫不是疯了吧?” 然而,当他看到宋县令、陈县丞还有程枭全都面色凝重之后,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闭了嘴。 “人的本能不会说谎,”徐真说出自己的推断依据,“昨天裘霸天发现自己到了衙门之后,便一直认为是我们在编排他!后来发现老汉死了,他却还要咱们给他一个交代? “试想一下,如果案子是他做的,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这……”经验老道的陈县丞咧了咧嘴,“难道……就没有确切点儿的凭据吗?凭空臆断,恐怕难以确定啊!” 看来,昨天宋县令已经将徐真的推测告诉给了陈县丞。 毕竟陈县丞还没退休,如果真是一场政治斗争,那么陈县丞也必然会连累其中。 于是,徐真便将他询问车夫的事情讲了出来,说车夫可以证明,马车在昨日上午根本没有离开过醉仙居。 接着,又将两名教坊司女子的遭遇讲出,证明裘霸天当晚都和她们在一起。 听完之后,两位大人再度陷入沉思,都在思量着证据的可靠性。 很明显,二人仍有迟疑。 “宋大人,”这时,陈县丞捋着花白胡须说道,“这案子事关你我前途命运,老朽也就这样了,但您可不能因此误了前程呐!” 这陈厚禄也是个老油条,一句话既将他们关系拉近,又把责任推给了对方。 宋知礼无奈苦笑,表示自己也很纠结。 “那伙儿李老汉的同乡已经去了郡衙告状,”陈县丞又道,“现如今拦是拦不住了,您得早做定夺啊!一旦上面下来人,那咱们可就再没选择的机会了,您说……这个人……抓还是不抓呢?” “这……” 宋知礼自是万般为难,他明白陈县丞的意思,如果此案真的不是裘霸天所为,那很有可能就是政治斗争,自己必须得尽快站队。 要么替裘霸天证明清白,站在吏部侍郎那一边;要么就把裘霸天抓起来,站在凶手这一边。 可是,他的顾虑实在太多太多: 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干的? 陷害裘霸天的势力会是谁? 如何才能证明裘霸天还有衙门的清白? 如何才能不站错队…… “宋大人,”见宋知礼犹豫不决,徐真便冲他摆手示意道,“请借一步说话!” “哦?”宋知礼看向徐真,满脸狐疑,并没有动。 “我这里……”徐真解释,“有确实的证据!” 什么!? 众人意外,刚想出言询问,却看到宋知礼已然同徐真去到了门外。 接下来,他们可以看到,徐真凑近宋知礼耳边,不知跟宋知礼说了些什么。 而他仅仅说了几句,便看到宋知礼脸色大变! 没多久,徐真已经讲完,可宋知礼却陷入亢长的沉思之中。 思量半晌之后,他这才心事重重地返回到内堂之中,而徐真则留在外面,没有进来。 “怎么了宋大人,”陈厚禄焦急地询问,“那小捕快跟您说了些什么?” 宋知礼没有回答,而是又凝眉思量了片刻,这才冲陈铁风比划了一个手势。 陈铁风领悟,赶紧把门关上,而且还插上了插销。 “大人,”程枭急促问道,“徐真说什么了?他真有证据不成?” “嗯……”宋知礼扫视众人一眼,这才郑重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屋里只有我们四个,接下来咱们议论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能外泄出去!否则的话,性命或可不保!!!” 啊? 陈厚禄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全都意识到事态严重。 “大人,”程枭与陈铁风急忙表态,“卑职绝不敢乱讲!” “嗯,”宋知礼微微点头,又跟陈厚禄确认过眼神后,这才幽幽说道,“刚才徐真跟我说,他昨晚又去已经焚毁的李老汉家挖那个女子的尸体了! “但他挖出来的,却是一具被火烧过,却已经腐烂很久的尸体!” “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用心思考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居然是假的,”陈厚禄张大嘴巴,“也就是说……李老汉的女儿或许并没有死!?” “徐真说,”宋知礼继续道,“由于损毁严重,他只挖出了部分尸块,但他可以确定,死者绝对不是李老汉的女儿。有可能,只是从某座坟墓里随便挖出的尸体。” “这么说……”程枭想到了什么,说道,“这案子……真是栽赃了?” “啊?不会吧?”陈铁风震惊加咧嘴。 “对,”宋知礼点头,“如果都是裘霸天干的,他不可能留着那女子的性命!” “可是……”陈厚禄提出疑问,“如果真有人栽赃,似乎更不应该留着那女人的性命了吧?为什么,还要用一具死尸来替代?” “不知道,”宋知礼摇头,“那女人应该被凶手雪藏,待到关键时刻,或许会作为重要人证出现,指认裘霸天;也或许永远不会出现,让世人全都认为,是裘霸天在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咕噜……”陈铁风咽口唾沫,胆颤心惊地说道,“我不明白,这是谁要栽赃裘霸天啊?这能栽赃得成吗?” “老陈,”程枭小声提醒道,“这件事,有可能针对的不是裘霸天!” “啊?不……不是裘霸天?那是谁?”陈铁风糊涂数秒,这才终于想通,登时惊讶地张目结舌,“不……不会是那个谁吧?” “李老汉死在了衙门,唉……”这时,陈厚禄叹息一声,“这分明是要把我们也拖下水啊!” “是啊,”宋知礼点头,“勾结衙门杀人,罪名和影响力都会更大,对方真是来者不善呐!” 意识到此案有可能是政治斗争,陈铁风再也不敢插嘴,老老实实地站在程枭旁边,噤若寒蝉。 “宋大人,”陈厚禄问道,“那您有什么打算呢?” 话题再度回到原点,他们到底该站哪边? 裘霸天……抓还是不抓? “此事……不可心急!”关键时刻,宋知礼沉住气说道,“距离郡衙来人应该还有些时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程捕头,”他冲程枭说道,“你与铁风去核实徐真所说的话,找关系询问裘霸天的车夫,手下,还有教坊司那两个歌妓,我们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 “是!”二人赶紧应诺。 “还有徐真说的那具尸体,”宋知礼又道,“都要亲自确认一下,确保无误。” “是!” “还有,”宋知礼继续吩咐,“案子不能停,抓紧时间查明真相,我们至少得知道李老汉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是,”程枭抱拳,“卑职正在办!” “还有,”宋知礼又想到什么,说道,“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郡府打探消息,一旦查到什么赶紧快马回报!” “好,我安排。”程枭点头。 “对了,”这时,陈厚禄叮嘱道,“你们两个可千万记住,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案不是裘霸天做的啊!” “明白,明白!”程枭与陈铁风连连点头。 “宋大人,”陈厚禄又出谋划策道,“您有那么多同窗故交,可以尽快修书于他们,询问朝中信息,也好提前掌握动向啊!” “嗯。”宋知礼点头,其实不用陈厚禄提醒,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动用关系了。 他是进士出身,朝中自然有些人脉。若能查到是谁在针对吏部侍郎,自然便于他后续操作。 接下来,宋知礼走到程枭跟前,按住程枭肩膀,说道:“程捕头多费心吧!” “不敢!”程枭受宠若惊,赶紧抱拳,“都是卑职分内之事!” “不过……”宋知礼后面果然有话,在程枭耳边说道,“除了要把这些事情办好以外,你还得帮本官想一件事。” “哦?”程枭赶紧说道,“大人请讲!” “一旦消息佐证,”宋知礼咬着牙说道,“你可要提前想好……咱们怎样才能拘捕——裘霸天!?” …… 第13章 豪赌 关于此案,宋知礼有着自己的盘算。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自己不得不进行人生中一次至关重要的押注。 一方押在裘霸天身上,站在吏部侍郎那一边。 另一方则押真正的凶手,站在吏部侍郎的敌对面。 不过,精明的宋知礼已经看出,这场豪赌并不是五五开,似乎押后者的赢面更大一些。 试想一下: 如果自己选择后者,拘捕裘霸天,并且给他定罪的话,那么将来纵然输了,自己顶多是因为得罪吏部侍郎丢掉前途而已。 可如果自己坚持选择前者,要费尽心思证明裘霸天清白的话,那自己便会被打上一个与罪犯同流合污,徇私枉法,恶意杀人的罪名。 一旦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孰重孰轻,已然分明。 不说别的,单说李老汉被毒死在县衙大牢这一点,他便无法自证清白,自圆其说。 为今之计,只有把裘霸天抓起来,让他和他的手下认下所有罪行,方有一线生机。 另外,退一步讲: 如果自己选择前者,就算押宝到裘霸天身上成功了,那吏部侍郎也不会买自己的帐吧? 恰恰相反,此案依然会成为自己永远抹不去的污点,将再无前途可言。 综上考虑,唯有顺势而为,办了裘霸天,才能让自己在这场政治风暴中免受其累。 当然,促使他更倾向于后者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裘霸天实在不该对自己傲慢无礼,威胁恐吓。 既然讨好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本官先礼后兵了…… “大人,”程枭已然明了宋县令的意思,心下虽然惶恐,却还是强作镇定地保证道,“卑职这就去研究方案,定不辱命。” 陈铁风赶紧跟着一起拱手抱拳,表示忠心。 “好!”宋知礼满意点头,说道,“那你们现在就去办事吧!” “是。”二人应诺后转身欲走。 “对了,”宋知礼又道,“把徐真喊过来,我另有任务交代。” “哦?哦……是,是……”程枭嘴上答应,但通过语气可以看出,他对徐真仍有芥蒂。 很快,徐真来到宋知礼面前。 “徐真呐,”宋知礼吩咐道,“案子还得继续查,在上面派人下来之前,我必须要知道杀死李老汉的凶手到底是谁,他是如何在我县衙大牢里杀的人!” “这……”徐真略有迟疑,然后才点头应诺。 “别忘了咱们说过的话,”宋知礼施加压力,“如果查不出来,那你就没有留在衙门的必要了,懂吗?” “嗯……是,是……”这一次,徐真又迟疑了数秒才点头称是。 “还有……”宋知礼又想到什么,可刚张开嘴,便看到门外面火急火燎地跑进一名衙役来。 “大老爷,大老爷,出事了,出事了……” 听到衙役的喊叫,宋知礼与陈厚禄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此刻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出事了”这三个字。 “又怎么了?”宋知礼赶紧催问。 “大老爷,”该衙役禀报道,“魏府的管家来报,他们府上出了一桩命案,魏老爷的女儿……被……被人给杀了!” “啊?”宋知礼一愣,先是看了看陈厚禄,然后问道,“魏府?哪个魏老爷?” “不会吧?”陈厚禄却惊讶失色,急急问道,“莫非是魏玉郎?” “正是!”衙役回答,“管家就在公堂那边等着了……” “什么?”宋知礼这才想起来,说道,“魏玉郎的女儿被人杀了?这是……谁这么大胆子?” 魏玉郎…… 哦…… 徐真搜寻脑海,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信息。 这个魏玉郎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延平县四大恶霸中的一个! 人们都说延平县的四大恶霸是:官、匪、商、黑。 其中,裘霸天是商,崔啸天是黑,而这个魏玉郎便是那个“官”。 魏玉郎曾任鸿胪寺典客司丞一职,致使后便回到老家延平县当起了土财主。 鸿胪寺就是古代的外交部,而这个典客司丞,主要负责外宾接待以及处理朝贡物品。 魏玉郎圆滑世故,善于结交,不但在朝中笼络了不少权贵,而且还结识了很多外国朋友。 此人也极富经商头脑,他利用这些关系,可以进到许多炙手可热的舶来品。 于是,在回到延平县后,他便利用这个渠道开了一家专卖舶来品的珠宝行。 后来随着买卖做大,他又在宋州各个郡县开了多家分号,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再往后,他便不止于进口“死”的货物,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外国美女身上。 所以,万花楼便应运而生。 不错,这个魏玉郎便是万花楼的后台大老板! 人们之所以把魏玉郎列入四大恶霸之列,是因为万花楼里不管是外国女子还是本土女子,有很多都是魏玉郎通过不法手段得来的,有的手段甚至相当伤天害理。 而且,听说他对待这些女子的手段,也相当严酷,手段残暴…… “魏玉郎的女儿……”宋知礼紧皱眉头,“谁敢动他的女儿?这案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不对吧?”陈厚禄亦是满脸疑惑,“我听说,他大女儿嫁给了唐州刺史家的公子,二女儿嫁给了咱们大观郡的军骑校尉,不知……这是哪一个啊?” 刺史相当于高官,军旗校尉则是郡县范围内的最高军事统帅。也正因为如此,魏玉郎才能排在大官郡四大恶霸之首! “是未出阁的小女儿,”衙役急忙解释,“听说……是死在了家中。” “啊?”两位大人更加惊讶,凭魏玉郎这么大的本事,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死在家中? “宋大人,”陈厚禄急忙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既然魏玉郎找到咱们衙门,那咱们必须得引起重视啊!” “嗯,”宋知礼点头,继而陷入犹豫,“可是,程枭他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办,正是关键时刻啊!” 犹豫时,他一眼看到徐真,当即抬手说道:“这样吧!徐真,你跟我们过去,再叫上几个捕快,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 第14章 谋杀 和传闻截然相反,魏玉郎长得温文尔雅,完全不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模样。 尤其年龄,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大。 他致仕那年只有五十一岁,到今年也未满一甲子。 鬓若刀裁,长须飘逸,丰神俊朗,相貌堂堂。 有人传说,他年轻的时候曾被某异国公主看上,差点儿做了驸马,只可惜因出身问题,最后还是被棒打鸳鸯。 不过,这张相貌堂堂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了任何光彩。 当徐真在魏府的后花园凉亭内见到魏玉郎的时候,只见魏玉郎满脸悲伤,愁云惨淡,整个人都好似麻木一般。 后花园内,除了魏玉郎外,还有魏夫人,丫鬟仆从,家丁护院等等,足足二三十人。 而凉亭里,则跪着一个年轻精壮,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男子。 这名男子被反绑双手,身前的地面上丢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以及散落着许多金银珠宝。 这…… 看到如此情景,县令宋知礼与县丞陈厚禄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是凶手已经抓到。 既然已经抓到凶手,那么衙门来此也就只需要处理后续事宜,例行公事即可。 与裘霸天不同,魏玉郎毕竟是官场中人,见到县令与县丞到场,还是有礼貌地打过招呼,并且为其准备了两个座位。 只不过,由于太过伤感,魏玉郎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接让管家讲出了详细的案发经过: 今天是玄教的祈元日,本来三小姐魏盈盈要与魏夫人一起去紫阳宫上香祈福,可当丫鬟们卯时去喊魏小姐的时候,魏小姐却说她不想去了! 魏小姐一向任性,魏夫人只好作罢,独自去了紫阳宫。 可没想到,等到辰初时分,丫鬟们去准备伺候魏小姐起床洗漱的时候,却发现魏小姐竟然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断气! 屋中也被翻了一个满屋狼藉,丢失了大量的珠宝财物。 得知魏小姐在自家房中遇害,那些仆从护院们全都吓坏,赶紧去万花楼喊来了魏玉郎,同时也去紫阳宫喊回来了魏夫人。 魏玉郎得知爱女惨死家中,无比哀痛之余自然狂怒,马上展开调查。 说起来,今日也是疏忽,护院们都以为魏小姐去了紫阳宫上香,便没有太过在意魏小姐的闺楼,这才导致无人看到有谁去过小姐闺房。 可是,护院们全都表示,他们对整个魏府的巡逻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进来外贼。 于是,魏玉郎马上对魏府进行了全面搜查。 结果,搜查才刚刚开始,便有了重大发现。 有人看到仆人阿盛神色慌张,遂向魏玉郎报告。魏玉郎立刻派人搜查阿盛居住的地方,很快便从他的包裹中找到了失窃的珠宝财物。 同时,还从他的床褥之下,找到了一柄带血的匕首,当时匕首上的血迹甚至尚未干涸…… 这个阿盛,便是此刻跪在凉亭中的年轻男子。 他是魏府最早的一批仆役之一,从十五岁开始就在府上干活,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未出过任何岔子。 “……所以,很可能是这个情况,”这时,管家继续说道,“阿盛误以为今天魏小姐要去上香,所以悄悄潜入她的房中实施盗窃。 “可没想到,魏小姐却在屋中撞个正着,阿盛惊慌之下,便将魏小姐失手杀害……” “我……我我我……没没没……真没啊……”不知是吓坏了,还是本身结巴,阿盛支吾着辩解道,“冤……冤冤冤……” “这……”宋知礼何其精明,看到如此情况,已然明白了魏玉郎的意思,遂看向魏玉郎,试探口风,“魏司丞,您看……” “宋大人,唉……”魏玉郎木然地叹了口气,指着阿盛说道,“这小子的秉性我还是了解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我魏府这么多年。 “他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在杀了人之后还把赃物放到自己的包裹里,把凶器压到床底下吧?” “哦……”宋知礼微微蹙眉,这才明白案情并不简单,当即点头说道,“由此看来,这是栽赃陷害了?” “而且,”魏玉郎眼中闪过一次狠厉,“这恰好说明,真凶就在府中,就在……”他一指在场众人,“这些人之中!!!” 听到魏玉郎的话,在场众人无不胆颤心惊,面露惊惧。 “老……老爷……英英英英英……”阿盛给魏玉郎砰砰磕头,激动之下,后面那个“明”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大人,”魏玉郎重重地说道,“断案的话,还是你们专业,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小女……可不能枉死啊!” 魏玉郎的话绵里藏针,分明是在给宋知礼施加压力。 “是,是……”宋知礼急忙应承,可心里明显没底。 “您觉得,”魏玉郎又道,“天黑之前差不多吧?” “啊?这……”宋知礼大皱其眉,没想到魏玉郎竟然还给自己定了时限。 如此棘手的案子,别说天黑之前,能不能破都不好说。 可是,畏于魏玉郎的势力,他又不能发作,只好求助般地看向县丞陈厚禄。 “魏司丞……”陈厚禄急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您放心,这都是我们衙门分内的职责,我们必当竭尽全力找出凶手,为魏小姐讨回公道!” 陈厚禄也是经验老道,说的都是场面话,既不得罪魏玉郎,也没有明确表态案子一定能破,给自己和县令留了退路。 “好,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二位大人了!”魏玉郎说道,“我已命人封锁了整个魏府,不会走脱一人。您有什么需要,魏某也会全力配合……哦……” 说话时,魏玉郎忽然捂住心口,似是心脏不太舒服。 “快!”魏夫人见状,急忙冲手下奴婢招呼,“快去把老爷的药拿来! “老爷……”她又关心地劝道,“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可千万莫要引发了旧疾呀!” 说着,她做出搀扶状,想要扶着魏玉郎离开。 哎呦? 谁知,在看到这位魏夫人之后,徐真的注意力竟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位魏夫人竟然是个——外国人! 但见魏夫人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棱角分明,眸子竟然是一种罕见的碧蓝色。皮肤虽然略黑一些,但婀娜曼妙,妩媚非常,绝对是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美人。 该不会……徐真暗自寻思,这位魏夫人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位看上了魏玉郎的异国公主吧? “不用,”这时,魏玉郎却无情地推开了魏夫人,继而狠狠说道,“我要亲眼看看,那个害死盈盈的凶手到底是谁!?” …… 很快,宋知礼与陈厚禄把衙门的人召集到一旁,开始安排调查工作。 “仵作,”宋知礼对其中一名捕快说道,“你快去喊仵作过来验尸!” “是。”该捕快急忙领命。 “宋大人,”陈厚禄提示道,“既然凶手是为了财物,那咱们可以先从这些人的财务状况下手。” “对,”宋知礼表示赞同,同时却又表示担心,“唉,这么多人,这要查到什么时候?” 于是,在认真琢磨一番之后,他还是对徐真说道:“事到如今没办法了,徐真,你还是去把程捕头和陈铁风他们喊过来吧!” “大人,”谁知,徐真却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看,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我大概其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哦,”宋知礼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哦完之后才回过味来,顿时瞪大眼睛问道,“你……你说什么?” …… 第15章 秘方 什么!? 听到徐真的话,二位大人全都惊得露出小舌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徐真,”陈县丞自然不可能信,当即嗔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注意场合!” 宋知礼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幸亏徐真的话没有被魏玉郎他们听到。 “尸体都还没验,情况也都没问清楚,”陈县丞继续责怪,“你能知道谁是凶手?” 说完,陈县丞这才发现,徐真竟然并没有认真听他讲话,而是直勾勾地瞅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仆人阿盛。 “怎么?”陈县丞皱眉,“你该不会认为,凶手就是他吧?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栽赃陷害。” “不是,”徐真喃喃感叹道,“这魏家是真有钱啊,魏小姐屋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顺着视线看去,原来徐真看的不是阿盛,而是阿盛面前那些珠宝财物。 魏家是做舶来品贸易的,这些珠宝财物也都别具一格,充满异域特色,各种珠宝饰品莹莹晶亮,琳琅满目。 看着看着着了迷,徐真竟然迈步上前,仔细欣赏起来,甚至还要伸手去摸。 “唉……”陈厚禄摇头叹气,对徐真表示彻底失望。 “徐真,”宋知礼则板起脸郑重警告,“别再闹了,赶紧去喊程捕头他们!” “哦……好的,好的,”徐真简单查看了一下珠宝,然后扭头对二人说道,“要是二位大人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把嫌疑犯找出来!?” “你……” “这……” 陈厚禄气得拍手,宋知礼亦是面露不悦,只以为徐真还在大言不惭。 然而,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徐真竟然转身走到凉亭中央,冲魏玉郎抱拳说道: “魏司丞,卑职有一办法,或许现在就能将凶手找出,不知……能否让卑职一试啊?” 徐真故意提高嗓门,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可想而知,在听到之后,他立刻成为焦点,引来所有人充满好奇的目光。 “哦?”魏玉郎稍稍打量了徐真几眼,说道,“这位捕快,既然能找出凶手,那还不快快开始?何须问我?” “不,”徐真煞有介事地白话,“卑职学的乃是祖传技艺,需要亲吻方可探查。” “哦……”和宋知礼一样,魏玉郎先是哦了一声,一秒后才反应过来,同样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亲吻?什么意思?” “别误会,”徐真纠正道,“虽然是亲吻,但有时候也不用亲嘴,亲脸也行!” 听到徐真的话,陈厚禄急得跺脚骂街:“这小子的脑袋莫非有病吧?” 宋知礼亦是满脑门黑线,后悔把徐真带来。 “亲?”魏玉郎更是莫名其妙,“亲嘴,亲脸……亲谁啊?嫌疑人吗?这……” 说完,他看向在场众人,虽然丫鬟占一大半,但那些家丁、护院、厨子、花匠可都是男的。 难道…… “对!”徐真很确定地说道,“没办法,祖传秘技,男女通吃……哦不,男女不限……” “……” 魏玉郎无语。 魏夫人茫然。 二位县官抓狂。 在场众人,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所以,需要魏司丞批准!”徐真则舔着脸继续道,“总不能乱亲一通吧?” “笑话,简直笑话,”这时,魏夫人挺直身子,愠怒道,“从来没听说靠这种手段锁定凶犯的,老爷,莫要听他胡说,这摆明了是在消遣老爷!” 看到夫人生气,宋知礼再也不能淡定,赶紧快步过来,想要拉走徐真。 然而,魏玉郎在微微皱眉之后,却摆手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且看他怎么做吧!” “老爷,你……”魏夫人难以置信。 “小捕快,”魏玉郎却不顾夫人感受,对徐真说道,“那你就试试吧!” “好,多谢魏司丞,那卑职就不客气了!” 说完,徐真转回头,扫视在场众人。 这一扫不要紧,丫鬟们再次纷纷后退,露出畏惧与厌嫌之色。 而那些男性家丁们,则个个没好气地瞪视徐真,那意思倒要看看这个小捕快敢不敢亲自己? 徐真自然对大老爷们没兴趣,径直走向丫鬟们所在的地方。 “呀……” 丫鬟们好像小绵羊见到大灰狼,竟然吓得叫出了声。 大玄王朝虽然相对开放,不太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被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亲上一口,也着实难堪。 “都给我站好了!”魏玉郎却是狠狠地喝了一声,“现在只是亲一口而已,若查不出来,我可就要大刑伺候了!” 听到魏玉郎的威胁,众丫鬟们这才赶紧站好。 身为花楼老板,魏玉郎自然最懂得如何对付女人,丫鬟们全都听说过他的残酷手段,哪个也不敢乱动。 徐真绕过凉亭中间散落的珠宝,来到左边第一名丫鬟跟前。 这是一个目测只有十六七岁的小丫鬟,看到徐真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徐真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一把攥住小丫鬟的小手,然后便将臭嘴凑到了小丫鬟青涩的脸前。 “这……唉……”陈厚禄跺脚谩骂,“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而就在这时,宋知礼却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再跟着埋怨,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真。 因为,他看到徐真并没有在小丫鬟的脸上一亲芳泽,而似乎是在嗅着什么? 难道…… “好!”这时,徐真已经松开小丫鬟,走向下一个。 依样画葫芦,他在第二名丫鬟的脸上同样浅尝辄止,并没有真的亲上。 只不过,徐真的动作还是难免猥琐,让那些男性家丁们看得牙根痒痒。 家丁们都在心里盘算着,一旦查不出凶手,他们定然要告徐真耍流氓,然后把徐真暴揍一顿。 转眼之间,徐真已经来到第四名小丫鬟的面前,这是一个身材略矮,皮肤却格外白皙的女孩子,年纪比其他人要稍大一些。 就在徐真凑上来的时候,女孩不自觉地向后闪避了一下。 可是,徐真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嘴巴便快速地贴了过去。 由于女孩较矮,徐真得弯着腰才能嗅到她的脸。 这一次,徐真同样没有真的亲下去,只是凑近女孩的脸颊,用心嗅着什么。 “哦……”女孩吓得扭捏颤抖,抗拒异常。 可下一秒,徐真却蓦地抄住女人胳膊,将其拎出队伍,大声说道,“找到了,就是你!!!” …… 第16章 熏香 看到这离奇的一幕,在场一片哗然。 谁也不明白,徐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真能亲出来? 被徐真拽出来的丫鬟吓得面无血色,瑟瑟发抖,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不过,她还是挣扎着呼喊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这…… 此时此刻,宋知礼与陈厚禄无疑最为紧张,一旦徐真抓错了人,那么丢的可就他们衙门的脸。 “为什么……”魏玉郎满脸疑惑,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是她?” “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啊,呜呜……”丫鬟已经吓哭。 “我来告诉你们吧!”徐真却异常笃定,信心满满地对众人说道,“我所谓的祖传秘技,并不是什么亲嘴亲脸,而是敏锐的——嗅觉! “我能闻出人们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味儿,”徐真捋了一下丫鬟鬓角的发髻,“这些血腥气息会隐藏到人的头发之中,必须凑近了才能闻出!” 听到徐真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新奇之余感觉还有点儿不太靠谱。 “仅凭……这么一点儿血腥味儿……似乎……有些武断吧?”魏夫人死死盯着那个丫鬟,连连摇头。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便是逃离现场,所以两只脚总会不由自主地前后站立,时刻准备逃跑。”徐真则继续他的惊人理论,“刚才,在所有嫌疑人之中,只有这位小姑娘的脚是前后站立,来回摩挲的……” 原来,徐真是根据警方的读心术做出的判断,在审讯之中,常人只会紧盯嫌疑人面部表情,往往忽略了他们的肢体语言,而警方则更喜欢看嫌疑人的脚。 “还有,手也是冰凉的,”徐真接着给众人普及知识,“因为在大脑的控制下,血液都会流向双脚,准备随时逃跑。 “所以……我刚才着重强调我会亲嫌疑人的脸,但实际上却是想摸她的手啊!” “……” 这一次,在场众人全都听呆,谁也没有听过如此前卫的理论。 “你!”徐真将丫鬟推到中间,狠狠说道,“手脚冰凉,双脚摩挲,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再加上你发髻之中含有浓郁的血腥味道,凶手分明就是你!!!” “我……我……”丫鬟吓得瘫软了下去,若不是徐真拉着,已然坐倒在地,嘴里却还在无力地申辩着,“不是我,不是我……” “这……” 这时,家丁之中有些骚动,似乎有人想要提出异议,因为他们感觉徐真的推理太过抽象。 可关键时刻,魏玉郎却腾地站起来,冲这些人摆了摆手。 看到主人起身,哪个还敢乱动。 “还有……”徐真一指那些掉落在地的珠宝财物,“在这些失窃的财物之中,有一款产自波斯的蓝莓熏香,这种东西很是神奇,只要触摸过,便会残留到人的手上,长达几个时辰。” 说着,徐真将丫鬟的手扣到她自己的面前,说道:“你自己闻闻吧!这说明你接触过这些赃物,是你把东西放到阿盛房间进行栽赃的,对不对!!?” 徐真的话杀气腾腾,已然将丫鬟逼到崩溃边缘。 “你……你你你……竟……竟竟竟然……”阿盛听到之后自然急眼,有心骂街,无奈嘴不给力。 “单有血腥气味或可解释,单有熏香气味也可解释,”徐真重重说道,“但两种气味都在你的身上,那就不能解释了!所以,凶手就是——你!!!” “啊!?”丫鬟犹遭雷击,终于被彻底震垮,再度无力地瘫软下去,嘴里也再无争辩之词。 “真的是你!?”魏玉郎已然察觉,猛地一拍石桌,怒不可遏地瞪着丫鬟喝道,“快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丫鬟抬头看向魏玉郎,眼神竟渐渐由惊恐变成了凄怨。 “桑儿,”魏夫人亦是突然站起,激动地喝道,“我魏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凶残,竟敢……杀人?” “说啊!”魏玉郎唰地从腰间拔出闪亮匕首,愤怒喝道,“还不老实招来?” “我……我……”名叫桑儿的丫鬟用力吸了几口气,这才颤颤巍巍地重又站起,幽幽说道,“我没有想到……我起初只是想偷点儿东西……我…………我真的没想杀人啊,呜呜……” 啊!? 如此一来,等于她已经承认了罪行。 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惊讶意外,既不敢相信杀人凶手竟然是如此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又感觉徐真的探案过程太过匪夷所思。 “我和他们一样,”桑儿凄艾沮丧地说道,“我也以为魏小姐去上香了,便在早晨悄悄潜入小姐房中,想要搜寻一些财物…… “魏小姐平日里比较马虎,丢一些小玩意儿并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只要少拿一点……” “这么说……”魏夫人气鼓鼓地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嗯……”桑儿点头。 “好你个大胆的奴才!”魏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你……家贼……家贼难防啊真是……” “我……”桑儿不敢正视魏夫人,低着头说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我爹被崔啸天坑害,在万胜赌坊欠下巨债;我母亲卧病在床,弟弟还小,需要人照顾。这一家的生计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呜呜……” 不会吧…… 又是崔啸天! 徐真顿感意外,没想到自己跟桑儿的爹竟还是同一个债主。 其实当年徐真老爸之所以欠下赌债,也是被他们给算计的。如果不是舅舅出面,恐怕自己也早就家破人亡了吧? 这些恶霸……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魏小姐竟然没有去紫阳宫上香,被她撞了个正着,她狠狠骂了我,而且要把我扭送官府……我……我……”桑儿颤抖着说道,“我吓坏了,情急之下,便用随身匕首捅倒了她……” 听到此处,魏玉郎气得浑身哆嗦,匕首来回晃悠,看那样子,恨不得现在上去杀了桑儿,给女儿报仇。 “捅倒小姐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但是……我还是想到一个办法,”说着,桑儿看向阿盛,“我便把小姐房内的财物搜掠打包,然后放到阿盛的包裹里面,还把匕首也放在了他的床下! “几个月前,魏小姐曾割掉了梅儿的耳朵,”桑儿怨愤凄艾地说道,“梅儿是阿盛的相好,所以……我以为嫁祸给阿盛的话,或许能把我的嫌疑摆脱……” 梅儿? 耳朵? 通过桑儿简短的描述,徐真隐约了解到,这个魏小姐应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本来,阿盛还对桑儿怒目相向,可当他听到“梅儿”这个名字之后,竟是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矮了下去。 看来,桑儿说得应该不错,这个阿盛的确是喜欢那个梅儿,而梅儿也的确被魏小姐割掉了耳朵。 “大胆贱奴,竟敢害我女儿性命,还在这里污蔑诋毁,实在该碎尸万段,我……我……” 魏玉郎杀气腾腾地端着刀子,看这架势,马上就要冲上去杀人。 而到了如此时候,那桑儿也不害怕了,竟是迎着魏玉郎站好,凛然说道: “我没有污蔑你的女儿,杀了她,那就杀了,又能如何!?” 说着,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桑儿竟然忽的扯开自己的前襟,褪掉了大半上衣。 内里一览无余,但人们还是很快看到,在桑儿的胸前有着一大片难看的伤疤。 “这全都是拜你女儿所赐!”桑儿怒目说道,“就因为我给她泡的花茶烫嘴,她就把一整壶开水浇到了我的身上! “既然在你们眼里,我们都是卑微的贱奴,那好,我现在带上这位高贵的小姐跟我一起走,我也不亏了!”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魏夫人气得快要背过气去。 “啊!”魏玉郎则大吼一声,举着匕首就要冲上去杀人。 “别,别……魏司丞,千万不要鲁莽啊!”关键时刻,身为县令的宋知礼急急忙拦住魏玉郎,劝道,“您是官场中人,知道我大玄律例,这要是杀了她,您也就犯了罪啊!” “啊……” 魏玉郎气得目眦欲裂,攥着匕首狠狠挥舞了好几下,但最后,他还是听进了宋知礼的话。 于是,他咬着牙,指着桑儿狠狠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根据大玄律例来办! “你给我等着,我魏玉郎不惜用任何手段,一定给你换一个凌迟处死!让你当着全县老百姓的面,给我女儿血债血……哎?哎哎哎……” 谁知,魏玉郎话没说完,竟然看到桑儿抬起手臂,似乎是吞下了什么东西…… …… 第17章 人情 啊? 徐真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桑儿的手里竟然还攥着东西,等他发现时,桑儿早就把东西吞了下去。 “快!快拦住她!”魏玉郎已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大声提醒,“她想畏罪自杀!” 徐真赶紧强行掰开桑儿的嘴,伸进手指,试图通过刺激咽喉壁的办法让她吐出来。 可是,这桑儿意志决绝,无论徐真如何刺激,她还是狠命地做着吞咽动作。 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仅仅折腾了十几秒,桑儿便痛苦地捂住肚子矮了下去,紧接着身体剧烈抖动,已然发生痉挛。 没多久,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 噗…… 随着鲜血喷出,徐真的手上也全都是血。眼瞅催吐失败,徐真只得放手。 “啊……”桑儿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极度扭曲,看着甚是吓人。 “竟敢畏罪自杀!啊……”魏玉郎抓狂大叫,“快!快给我救她,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快啊!” 听到魏玉郎的喊叫,管家和几名家丁只好上前拉拽。 可是,药效已然发作,趴在地上的桑儿开始大口吐血,显然回天乏术…… 而就在这时,徐真望着垂死挣扎的丫鬟,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这案子……不对劲儿吧? 一个小丫鬟,偷钱或可解释;身上带着匕首,情急之下杀了小姐,或可勉强解释;能想到栽赃陷害……也似乎稍稍能够说通;但是,带着毒药的话,似乎就不合情理了吧? 她这是……早就做好必死的打算? 怎么感觉,有点刻意呢? 难道…… “快!”魏玉郎已然走火入魔,当即冲手下命令道,“把她抬到偏房,把郎中找来,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让她死了,快!快啊!” 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按照魏玉郎的命令,把桑儿抬向凉亭一侧的偏房,同时有人去喊郎中。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尽管桑儿身体还在蠕动,但显然已经没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彻底断气。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魏玉郎自然看得出来,当即气急败坏地将匕首甩在地上。 由于怒火攻心,魏玉郎身体晃了两晃,又极度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老爷,老爷!”魏夫人吓坏,赶紧上前搀扶,“老爷,您可千万不要动气啊!快……” 正此时,早已拿来药丸的丫鬟赶紧递上,在魏夫人的劝说下,魏玉郎终于服下药丸…… “行啊徐真,”这时,二位县官来到徐真身边,陈县丞挑起大拇指说道,“没想到你还有此等本事,真是令本官大开眼界呀!你的鼻子真的这么灵吗?连血腥气都能闻出来?” 其实,徐真的嗅觉与常人无异,他之所以判定桑儿有问题,主要还是依靠自己的办案经验。 通过桑儿的身体语言,微表情等等,确定就算她不是凶手,也必然是重要知情人。只要诈一诈她,便可查明真相。 至于桑儿的头发里有血腥气,根本都是瞎编的,为的就是要利用桑儿的做贼心虚,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陈县丞过奖了,”徐真赶紧谦虚回应,“只是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呵呵,年轻人,大有可为啊!”陈县丞欣慰笑道,“我刚才看你盯着那些财宝发呆,还以为是你贪财,却没想到,你是发现了那个……那个什么香料,呵呵……” 徐真报以勉强的微笑,那个所谓的什么波斯蓝莓香薰,自然也是他编造出来的。 他只不过是在刚才查看财物的时候,用左手狠狠捏了一下某个香囊,让香气沾染在了左手上。 所以,他之前攥桑儿双手的时候攥得格外用力,这样一来,便让桑儿以为自己手上的确沾染了什么波斯蓝莓香薰。 至于攥其他丫鬟的时候,他则使用的是右手。 此时,宋知礼虽然没有夸赞徐真,但通过他频频点头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他对徐真的态度也是大为改观。 而基于徐真的优秀表现,让他更加对裘霸天的案子深信不疑…… 魏玉郎吃过药后,气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在魏夫人的搀扶下,他这才来到徐真等人跟前,说道:“真没想到,咱们县衙之中竟有如此奇人,真是我延平县衙之幸啊!” 二位县官赶紧颔首,以示赞同。 “这位小兄弟,”魏玉郎对徐真说道,“你帮我找出了害我女儿的凶手,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他日你若在延平县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便是。” 魏玉郎金口一开,顿时引来无数艳羡目光。 可以说,魏玉郎是延平县最有势力的一个,无论是权利还是金钱,都远超另外三大恶霸。 所以,魏玉郎的这个承诺,从某种意义上讲,可抵千金。 “多谢魏司丞,”徐真赶紧抱拳,谦虚外加客气,“这都是卑职分内职责。” 其实,徐真现在便有难处,那就是欠下崔啸天的巨额债务。 但是,徐真最懂人心,魏玉郎话里说得清楚,“他日”二字便已明确表明,魏玉郎现在没有心情还徐真人情。 所以,如果现在提出要求,只能让徐真自己难堪,而且多半还达不到目的。 况且,根据徐真了解,魏玉郎与崔啸天关系密切,二人在多项买卖之中都有合作。 魏玉郎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个小捕快,去得罪崔啸天。 听到徐真内敛的回答,魏玉郎满意点头,刚想再对两位县官说点儿什么。 可就在这时,仵作已经匆匆赶到,不合时宜地询问二位县官,尸体现在何处? 一听到“尸体”二字,魏玉郎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哎呀!”陈县丞反应迅速,赶紧冲那仵作喝道,“案子都已经结了,还验什么验?赶紧滚蛋吧!” “哦……”仵作被骂傻了,只好唯唯诺诺地应声,“是是是……” 说完,他逃也似地离开。 而就在这时,徐真脑中却想到什么,在经过短暂思考之后,他迈步到魏玉郎面前,说道: “魏司丞,请恕卑职冒失,卑职……”徐真假装为难地说,“还真有一事相求,万望魏司丞能够出手相助!” “哦?” 听到这话,魏玉郎的脸变得更加阴沉,显然感觉徐真有点儿不识抬举。 “徐真,”宋知礼瞪了徐真一眼,斥责道,“你不要得寸进尺,魏司丞今日操劳过度,你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还冲徐真摆了摆头,那意思让徐真闪一边去。 然而,徐真主意已定,当即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听说魏司丞向来一诺千金,想必不会失信我一个小捕快吧?” “你!!?”宋知礼大怒,欲要发作。 然而,魏玉郎还是摆了摆手,冲徐真说道:“行,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跟我讲话了!好,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说出来怕丢人,”徐真则仍是一副穷横的模样,对魏玉郎说道,“还请魏司丞借一步说话吧!” “你……唉!”陈厚禄连连叹息,心里埋怨这个小捕快实在不识时务。 然而,徐真的话,已然勾起了魏玉郎的好奇,他真的跟着徐真去到较远地方,想要听听徐真到底有什么要求。 眼见其他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徐真这才在魏玉郎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魏司丞,待会儿就算那个丫鬟死了,你也要对外宣称她还活着,还在抢救之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死讯!” 仅仅一句话,便让魏玉郎惊愕当场。 “你是聪明人,”徐真赶紧叮嘱,“不要做出很吃惊的模样,因为那个真正有问题的人,很可能就在你的身边!” …… 第18章 公主 “你……” 徐真的话出乎意料,纵然精明如魏玉郎,也有些反应不及。 “给我一个时辰,我可以再试一下。”徐真郑重说道,“在这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桑儿所在的房间。如果有人刻意接近,那这个人便很可能就是有问题的那个人!” “哦……” 魏玉郎终于反应过来,徐真的意思是,他女儿被害的案子还有隐情,桑儿或许还有同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魏玉郎对徐真更加另眼相看。 “魏司丞!”这时,徐真后退一步,躬身抱拳,朗声说道,“尽管凶手已经抓到,但衙门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我们需要查验尸体,调查问询,以做案件记录,还望您能同意!” “哎呦,这小子……”听到此话,陈厚禄急得骂街,“怎如此不通情理,凶手都伏法了,还做个屁记录啊!” 宋知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接下来,令他们意外的事情发生,魏玉郎竟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徐真。 “好,”魏玉郎点头说道,“既然请来衙门处理,自然要遵从衙门规矩。 “都给我听好了,封禁暂时不能解除,所有人必须配合衙门的结案工作,哪个若敢阻挠,我就家法伺候,都听到了吗?” “是!”家丁们虽然疑惑,但魏玉郎的话怎敢不听? “哎呀,实在是冒失,冒失啊!”这时,陈厚禄赶紧冲过来对徐真横加指责,“徐真,我当你提什么要求呢,既然已经抓到凶手,何必再打扰贵府上下?结个案而已,回头什么时候不行啊? “魏司丞,您看……” “哎,”魏玉郎摆手说道,“陈县丞莫要见外,这位捕快兄弟说得没错,公事公办,我魏玉郎也不能搞特殊,必须遵守衙门规矩。” “这……”宋知礼似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老刘啊,”魏玉郎对管家说道,“我先去看看那个天杀的贱奴现在怎么样了,就由你带着捕快们进行结案调查吧!万万不可怠慢!” “是是是……”管家赶紧点头。 “二位大人,”魏玉郎又对两位县官拱手说道,“那就劳烦你们了!” 二位县官急忙还礼。 魏玉郎又瞅了徐真一眼,这才转身欲走,显然是着急去安排桑儿的事情。 而就在魏玉郎转身之时,刚好看到了满脸担忧的魏夫人。 魏夫人似是担心魏玉郎的身体,有心规劝魏玉郎注意休息,可看到魏玉郎急匆匆的样子,却又不敢开口。 谁知,魏玉郎却是没好气地瞥了魏夫人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 魏玉郎刚走,陈厚禄便气势汹汹地要对徐真兴师问罪。 可徐真却先发制人,向二位县官抱拳说道:“二位大人,你们在此稍事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你……你什么呀?”陈厚禄反应不及,发生嘴瓢,“什么剩下的事,剩下什么事啊?喂,喂……” 等他再重复完毕之后,只看到徐真早已带着刘管家离开了花园…… …… “刘管家,”在去往小姐闺楼的途中,徐真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向管家询问情况,“我看魏夫人这么年轻,她是个外国人吗?” 徐真的话明显不合逻辑,却成功地勾起了刘管家的谈话兴趣。 “咱们夫人可是西域罗摩国公主呢!” “哇!”徐真表示惊讶,“魏司丞好福气,竟然能让公主下嫁?哎?我听人说,当年有位公主曾看上过魏司丞,不知……” “那是上一任罗摩公主,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位魏夫人的母亲。”刘管家回答,然后说道,“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在延平县,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哦?”徐真急忙请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到底怎么回事?” “几十年前,罗摩国公主随使团来圣都朝贡,当时的确看上了相貌英俊的魏司丞,”刘管家说道,“但双方地位悬殊,这桩亲事又如何能成呢? “最后棒打鸳鸯,公主回国嫁了人。只不过,我家老爷却始终耿耿于怀。 “后来,听闻罗摩国被涂丹等国所灭,王室成员流落他乡,”刘管家娓娓道来,“我家老爷便花重金托人寻找她们,只可惜,当年的罗摩公主已经亡故,最后只找到了她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位魏夫人了!” 哦…… 徐真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罗摩国已经不复存在,要不然,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委身下嫁民间? 看来,这个魏玉郎也是个痴情种子,没有娶到母亲,便干脆娶了女儿,怪不得年纪相差这么大。 而提起年纪,另一个问题也顺其自然地被徐真提出: “魏夫人这么年轻,魏老爷的三个女儿……” “不会吧?这你也不知道?”刘管家意外,当即解释道,“当然不是现在的魏夫人所生了! “我家老爷的原配夫人在生下三小姐不久后,便病故了。这位罗摩公主是后续的。” 哦…… 徐真暗自思忖,果然不是亲生的啊! “那么……”徐真又问,“魏夫人与三小姐的关系如何呢?” “这个嘛……”刘管家明显为难,犹豫半天才支吾地回答道,“平日里都挺好的,我家三小姐做事果决,魏老爷还想着让她来继承家业,顶门立户呢!” 通过刘管家词不达意的回答,徐真已然心里有数。 “那三小姐的人际关系又如何呢?”徐真又问,“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哎呦,这个嘛……”刘管家吓了一跳,急忙对徐真说道,“这位捕快小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凶手不已经都抓到了吗?” “哦……”徐真恍然般点头,附和道,“也是,也是……” 说话间,管家已经带着徐真通过侧面的楼梯上了闺楼,闺楼一共两层,魏小姐居住的自然是其中最好的一间。 门口站着两名护院,刘管家跟他们说明情况后,便让徐真二人进入屋内。 屋内充斥着血腥气味,一时间,熟悉的案发现场让徐真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似的。 徐真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环境,然后才来到跟前查看尸体。 三小姐的尸体没有移动,仍然躺在闺床边上,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的个头很高,身上穿着睡衣,看上去的确很像是撞破了贼人,然后被贼人所杀之状。 “哎哎哎?”看到徐真欲要动手,刘管家急忙劝阻道,“你可莫要乱动啊!虽然老爷说了要配合你们,但你若是轻薄了小姐尸体,那……那我可不干……” “嗯……” 听到此话,徐真便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随后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凭借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徐真根本不用碰触尸体,也已然看出了重大问题。 起初,他只以为魏小姐就是被桑儿所杀,只不过桑儿还有同谋或主谋,可现在看起来,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 第19章 有钱 “没……没有啊?”闺楼之下,口吃的阿盛正在接受徐真的问话,“小姐……对……对我们挺好的。” 徐真瞥了他一眼,看他说话太过费力,便直入主题,问:“那梅儿是怎么回事?” “这……哦……”听到“梅儿”这个名字,阿盛眼中透出明显的疼惜之色,他怕徐真看到,急忙低下了头。 “她的耳朵是被谁给割掉的?” “这……哦……”阿盛依旧支吾。 “阿盛,我可以给你发个誓,”徐真抬起手,“你现在对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已……已……已经……过,过,过……” 阿盛的意思是:凶手已经找到,还问这些有什么用? “不,有用!”徐真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别以为抓到凶手就没事了,魏老爷的女儿被你们这些下人所害,你说他回头会轻饶了你们吗?” “啊?”阿盛咧嘴,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是啊,依照魏玉郎的性格,虽然杀人者是桑儿,但他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其他下人的。 “现在,只有你跟我讲出实情,我才能救你们,懂吗?” “这……哦……”阿盛虽然口吃,但脑子并不太笨,在想明白利害关系之后,他反倒把心一横,决绝说道,“好吧,既,既然怎么都跑不了,干……干,干……” “干脆就说了吧!”徐真实在等不得他说完,赶紧催促。 “梅儿,是,是因为偷听了三小姐说话,才……” 阿盛对徐真讲述道,这个三小姐脾气暴虐,喜怒无常,只要心情不好,便会拿下人出气。几乎府上所有的丫鬟仆役,都挨过她的毒打。 而到了最近几年,三小姐愈发变本加厉,割耳朵,浇开水,拔牙齿,吞头发等恶劣行径屡屡发生,使得府上佣人们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可以说,在这座魏府之中,希望三小姐不得好死的绝非桑儿一个! “那……”徐真又问,“这位三小姐与魏夫人的关系如何呢?” 阿盛告诉徐真,因为三小姐脾气使然,她与魏夫人自然不可能和平相处,但好在魏夫人处处忍让,从来不与三小姐发生正面冲突。 而魏夫人毕竟有老爷护着,三小姐也不敢对她太过分,大体上都能过去。 阿盛还说,这个魏夫人虽然出身国外贵族,但性情温和,从不无故处罚下人,深受佣人们拥戴。 接下来,阿盛又讲了一些关于桑儿的事,说他也知道桑儿家里的事,如果还不上欠万胜赌坊的债,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听完这些,徐真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魏小姐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不过,在问完阿盛之后,他已经对案情有了基本判断。 看来,案情果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接下来,为了万无一失,徐真又找来府上的丫鬟、家丁、护院,分别对他们进行了问话。 在全部问完之后,这才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在桑儿背后,果然还有——幕后黑手! …… 一个时辰后,徐真回到花园。 但见二位大人还在凉亭下面焦急地来回踱步,显然早已没了耐性。 没办法,这里是魏玉郎的家,只要徐真不收队,他俩就不好走开。 徐真不想与他俩多费口舌,便绕道去了安置桑儿的偏房。 他刚一靠近,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下。 幸好屋内的魏玉郎听出徐真的声音,这才打开门,让徐真进入房内。 窗户早已被堵上,屋内一片昏暗。 看到蹲在角落里一脸懵逼的郎中,徐真便已知道,服毒的桑儿早已死掉。 向里侧看去,果然看到床榻上的女人尸体。 “怎么样?”魏玉郎急忙问道,“有何发现?你刚才的意思……” “嘘……”徐真嘘了一声,用眼色示意了一下周围。 魏玉郎秒懂,赶紧对手下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记住我说的话,贱奴没有死,已经被抢救过来了!” “是!”郎中与几名手下应诺,赶紧退出房间。 “魏司丞,”人走之后,徐真向魏玉郎询问,“刚才有没有人故意接近这间屋子?” 魏玉郎摇头:“没有,我让他们留意了,但没有一个人试图接近这里。小捕快,快说,是不是这贱奴还有同伙?” “不是同伙,而是……”徐真看向魏玉郎,郑重说道,“另有真凶!” “什么!?”魏玉郎大惊,“怎么可能?这贱奴明明已经承认了……” 魏玉郎话没说完,便看见徐真抬起的手臂,只好再度噤声。 “魏司丞,”徐真停顿两秒,说道,“我看过魏小姐的伤口,前胸中了三刀,三刀刚好呈三角形!” “三角形?”魏玉郎皱眉,不明所以。 “致命一刀,是心脏这一刀!”徐真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一击致命,手法专业,而剩下那两刀,却显然是在杀人后,又刻意补上去的。” “这……”魏玉郎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能完全明白。 “所以,”徐真说道,“杀死魏小姐的,绝对不是桑儿!” “啊?”魏玉郎刚有的一点明白瞬间打散,忙问,“为什么?” “刚才我已经问过护院,在闺楼前面和侧面全都有人值守,”徐真解释道,“如果案发现场真如桑儿所说,那么在桑儿行凶之时,魏小姐只需要大叫一声,便必然能引起护院们的注意!” “啊?”魏玉郎惊诧,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从伤口的角度来看,”徐真说道,“魏小姐是以站立的姿势遇刺的。 “杀人者,必然是刻意行凶,在杀人时一手堵住魏小姐口鼻,一手持刀刺进魏小姐的心脏! “所以,杀人者的身高,至少不能比魏小姐矮,而桑儿的身高……啧啧……” 看到徐真摇头,魏玉郎脸颊两侧已然冒汗,急急地催问:“如果不是桑儿,还能是谁!? “哎?不对啊?”他回过味来,忙问,“如果不是桑儿,那桑儿为什么要承认呢?” “魏司丞,”徐真提示道,“桑儿服下的毒药,仅仅十几秒便已发作,如此烈性的毒药,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呀!” “唉?是啊……”魏玉郎张大嘴巴,怪不得他之前也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呢! “等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那贱奴……是受人指使,哦不,是替人顶罪,为什么?” “因为,”徐真说道,“桑儿是在用她的命,换取她一家人的平安!” “啊?这……这这这……”魏玉郎想了片刻,终于领悟,“你是说……有人利用桑儿的家人,威胁她?让她顶罪,可她的家人已经……已经……” “如果……不是威胁,而是救呢?”徐真引导。 “啊?”魏玉郎再次领悟,“你是说,有人答应她,只要她顶罪,就帮她家免除债务?给他们家一笔钱?是……是谁? “等等……等等……”蓦然间,他终于想到关键点上,“真凶身高与盈盈差不多,能给她提供价值不菲的毒药,又能帮那贱奴家里免除债务,那么……这个人得有钱才行,有钱……有钱……” “魏司丞,”徐真补充道,“我留意到,在桑儿决定服毒之前,曾用决绝的眼神看过你一眼,但现在看起来,她当时看的并不是你呀!” …… 第20章 配合 “不……不……”魏玉郎明白了徐真的意思,却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依照徐真所说,如果桑儿临死前看向的那个人不是魏玉郎,那只能是魏玉郎身边的人。 而当时站在魏玉郎旁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夫人!!! “她……”魏玉郎颤抖说道,“她去了紫阳宫,怎么可能是她?她根本不在场啊!” “正因为如此,”徐真点头,“她才不会被任何人怀疑,才能完美脱罪。” “啊?”魏玉郎死死盯着徐真,眼中充满怀疑。 “人死之后,身体会逐渐变得僵硬,”徐真说道,“魏小姐的尸僵程度已经扩散到四肢,这说明她的死亡时间,已经远超三个时辰。” “怎么可能?”魏玉郎不信。 “我已经问过清晨叫早的丫鬟,”徐真又道,“她们当时只是在屋外提醒魏小姐起床,便被魏小姐骂走。而当时,她们并没有进入房间,没有亲眼看到魏小姐。” “你……你是说……”魏玉郎张大嘴巴,“那个时候,我女儿便已经遇害了?那……那个说话的又是谁?” “如果我没有猜错,”徐真郑重说道,“案发经过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魏夫人早在深夜寅时,便悄悄潜入到魏小姐房中,诱其起床,然后将其杀害。 “而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人,便是桑儿! “魏夫人知道桑儿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而且桑儿曾被魏小姐泼了开水,有恨在心。 “所以她与桑儿达成交易,让桑儿来做这个替罪羊,一旦她们嫁祸阿盛不成,便由桑儿顶罪! “在杀人之后,魏夫人让桑儿留在屋中,并且把凶器留给桑儿,让她将现场伪装成偷窃模样,以便嫁祸给阿盛。 “等到丫鬟叫早的时候,桑儿则用床单捂住嘴,模仿魏小姐的声音大声咒骂,说自己不去上香了,以此屏退了叫早的丫鬟。” “床单?”魏玉郎皱眉。 “叫早的丫鬟说,当时她们听到的声音有些发闷,所以不能准确辨认,说话的一定就是魏小姐。 “不过,”徐真又道,“她们也并没有产生怀疑,因为她们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魏小姐的声音是从被窝里传出来的,即使有些异样也在常理之中。 “况且,魏小姐脾气那么大,丫鬟们又怎敢进屋查看呢?” 咯嘣…… 听到此,魏玉郎紧攥的拳头咯嘣作响,但在认真的思考之下,他还是提出异议: “既然已经找了贱奴顶罪,那她为何还要自己动手?” 徐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示意了一下桑儿的尸体。 “哦……”魏玉郎自行领悟:桑儿的身体太弱了,也没有经验,如果让她直接杀人,失败的概率很大。 而魏夫人则不然,罗摩族本就是善战好斗的西域民族,身为罗摩公主,她不但身材高大,而且自幼习得马术武艺以及杀人技巧。 要想杀掉魏小姐,自然不在话下。 “我问过魏府护院,”徐真又道,“府内巡防守卫森严,外人万难接近魏小姐的闺楼。 “可是,魏夫人的宅院却与闺楼仅隔一道院墙,如果懂得巡防规律,可以很轻松地避开所有人,潜入闺楼。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杀人动机!”徐真又道,“我听说,您要将三小姐定为接班人,继承家业是吗?” 啊!!? 魏玉郎一屁股坐下,眼神中充满无比复杂的神色,震惊、愤怒、懊悔、沮丧…… 各种情绪交织盘绕,让这个意气风发的魏玉郎渐渐萎靡下去,等他再抬起头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是啊,将来一旦自己去世,三小姐接管了魏家,那可想而知,魏夫人这位小妈,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魏司丞,”看到魏玉郎如此模样,徐真不动声色地说道,“案子查到这里,便是您的家事了,您要怎样处理,卑职悉听尊便就是。 “您放心,如果魏司丞不想声张,那卑职定当守口如瓶,此案也就到此为止了!” 徐真表达得非常明确,揪不揪这个幕后黑手,由魏玉郎来决定,毕竟真凶与死者都是他最亲的人。 “孽障,都是孽障啊!”魏玉郎仰天叹息,满腔悲愤地说道,“这个造孽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啊……唉……” 徐真惊异地看到,这个号称四大恶霸之一的魏玉郎,眼角竟然已经泛出点点湿润。 “小捕快,”魏玉郎抬头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由你们衙门公事公办吧!” “哦?”徐真确认,“您真的要追查到底?” “嗯,”魏玉郎艰难点头,“如此蛇蝎之人,若将她留下,日后岂能安心?更何况,她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如何能不追究!?” “好,既然魏司丞心意已决,那卑职一定尽力而为,不过……”徐真故意拉长声音,陷入犹豫。 “怎么?”魏玉郎听出问题,问道,“你的意思,还不一定能抓得成吗?是不是……没有证据?” “证据倒不是没有,只不过……有些不足,”徐真为难,“一旦真凶矢口抵赖,此案便会陷入僵局。既无法定罪,又伤了感情,得不偿失啊!” “你有什么证据?”魏玉郎问。 徐真靠近魏玉郎,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出答案。 魏玉郎听后,眉头亦是慢慢紧皱,的确如徐真所说那样,这个证据效力不太充足。 “那……”魏玉郎心思一动,指着桑儿的尸体说道,“你之前一直不让我把这贱奴的死讯传出,那咱们用她来做文章呢? “假装她还活着,所有真相都是她告诉我的?” “不,”徐真摇头,“如果在这期间,魏夫人曾试图进来查看情况,此计或可实施。 “但她没有来,便可说明一点,她了解那毒药的毒性,确信桑儿一定会被毒死,如果我们用桑儿做文章,恐怕她难以上当啊!” “那怎么办?”魏玉郎攥紧拳头,“如果她死不承认,难道就拿她没办法了吗?我女儿总不能白死吧?” 说完这些,魏玉郎忽然看到徐真眼中泛起一股睿智的光。 “哦?”他急忙问道,“你有办法?” “嗯,”徐真点头,说道,“但是,得需要你的高度配合才行啊……” …… 第21章 中邪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徐真终于从偏房内走出。 在他后面,还跟着魏府的主人魏玉郎,以及数名家丁。 家丁们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担架上蒙着白布,白布下面躺着的,自然就是桑儿的尸体。 看到徐真终于出现,二位县官赶紧上前,陈厚禄当先不耐烦地催问:“怎么样了徐真,现在可以走人了吧?” “可以了,二位大人,”徐真抱拳回应,“所有调查全部记录在案,咱们可以收队了!” “哼,”陈厚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真是耽误时间!” 说完,他手臂一挥,其他几名衙役捕快全都聚拢过来,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魏夫人也已经在贴身丫鬟的陪同下,从另一侧进入花园,来到凉亭之下。 “二位大人,”魏玉郎上前施礼,“这一次真是有劳你们了!要不然,杀害小女的凶手还不知道能不能揪出来? “恕……魏某家门不幸,礼数不周,改日再亲自登门拜谢吧!” “哪里哪里,”两位县官赶紧还礼,宋知礼说道,“魏司丞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还望魏司丞节哀顺变!” 魏玉郎点头,然后对管家及家丁们命令道:“如此,就别再麻烦官老爷们了,由你们把这贱奴的尸首抬去衙门吧!” “是!”家丁们点头应诺。 “唉,”看着尸体,魏玉郎又叹息一声,恨恨说道,“就这么服毒自尽,真是太便宜她了!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哎?哎哎哎……” 谁知,就在魏玉郎咬牙切齿之时,徐真却忽然像电池没电般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哎?”两位县官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你……”魏玉郎离得最近,连忙低头呼唤,“小捕快,小捕快……你怎么了?” 等众人看过去后,但见徐真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还像打摆子般抽搐起来。 “这……”魏玉郎看向两位县官,大惑不解,“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二位县官也是懵圈,纷纷摊开手掌。 “喂,小捕快,你怎么了?”这时,管家老刘伸手搀扶徐真,可当他抓住徐真双手的时候,却像电着一般缩了回来。 “哇……”刘管家打了一个激灵,惊讶道,“好……好凉啊!不对劲儿啊?喔喔喔……” 谁知,刘管家还没说完,便看到徐真蓦地坐了起来,竟吓了他一个激灵。 “坏,坏了!”徐真喘着粗气,脸颊两侧全是冷汗,他盘腿坐在地上,喃喃念叨,“有东西找上来了!”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无不感觉后脊梁骨发凉。 “不对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徐真艰难地说道,“正午至阳之时,怎会生出如此阴气?” 说完,徐真恐怖地看向四周。 众人全都被带了节奏,也纷纷畏惧地看向四周,全都有种阴风阵阵,汗毛直立的感觉。 “今天是玄教的祈元日,怎么了?”魏玉郎亦是变得疑神疑鬼,惊疑问道。 “不好!”徐真却大叫一声,“祈元之日,阴走午正,大凶啊!魏……魏司丞……救命,救命!” “什么?什么?”魏玉郎手足无措,忙问,“我怎么救?到底出什么事了?” “快!”徐真冲魏玉郎作揖央求,“府上有没有法师啊?快请出来,晚了就要坏事了!” 不料,徐真话音刚落,那四名抬尸体的家丁,竟然齐刷刷地瘫在了地上。 啪嗒! 桑儿的尸体摔落在地,白布单散开,露出了她那狰狞扭曲的脸。 “啊……” 在场的丫鬟们全都吓得惊声尖叫,有的直接吓倒在地,甚至还有人连滚带爬。 两位县官也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场面,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关键时刻,徐真竟然盘腿打坐,念了几句法咒,双手也胡乱地比划着,好像他能降魔一般。 然而,他还没念完,便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双手还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看那样子,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狠掐他的喉咙。 “无上元神,借我神通,破了吧!”徐真艰难地吼了一声,这才终于挣脱出来。 可就在同一时刻,四名家丁却莫名其妙地捂着脖子也痛苦地挣扎起来! 啊……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连惊恐喊叫的勇气都没有了。 “快,快……”徐真冲魏玉郎喊道,“快……快拿烧黄二酒,还有蜡烛黄纸过来,快啊……” “我……我我我我……我去拿……”刘管家反应够快,当即撒腿跑开。 而就在这时,四名家丁已然昏厥过去,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徐真哆哆嗦嗦地凑过去,掀开其中一名家丁衣领,但见家丁脖颈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五指掐痕! 指印纤细,一看就是女子所掐! 徐真赶紧扯开另外三人衣领,但见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相同的掐痕。 啊…… 众人再度失声惊呼,许多胆小的丫鬟浑身战栗,卷缩一团。 “不会吧?”两位县官已经吓得缩到凉亭一侧,陈厚禄躲在石柱后面,颤声说道,“难不成这是要诈尸吗?” 此时此刻,魏夫人虽然仍旧保持站立,却也吓得不轻,直愣愣地站在台阶上,身体止不住地簌簌抖动。 “哎呀,口诀是什么来着?” 徐真将双手手腕交叉,摆出十字,若是换做现代,人们可以一眼看出那是个奥特曼的手势。 “乾坎巽离,乙火丙丁,”他随口白话几句,然后便将这个奥特曼手势对准了桑儿的尸体。 啊? 众人再次惊呼,全都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桑儿诈尸了。 “我就不信了!” 就在如此惊悚时刻,魏玉郎却嗤地拔出腰间匕首,指向地上的尸体。 不过,由于极度恐惧,魏玉郎的手臂也是哆嗦着的。 “哎?不对,不对,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怨气不是这里,而是……而是……”徐真四处寻找,却猛地抖了一个激灵,将手搭在耳朵上问道,“你们听,这是……这是谁在唱歌?” 嗯? 众人赶紧竖起耳朵,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靡靡天音,霏霏而来,雨潇天过,晴有多情……”徐真学着唱了几句。 当啷…… 谁知,魏玉郎蓦然大惊,匕首掉落在地。 “这……这是盈盈唱的啊……” 一句话,让本就草木皆兵的众人再度汗毛直立。 “啊?魏小姐……”徐真环顾四周之后,用手一指魏夫人,惊恐喊道,“就……就在魏夫人身后啊!” “啊!?” 魏夫人顿闻言顿时头发倒立,毛骨悚然,差点儿瘫倒在地…… …… 第22章 回魂 一瞬间,恐怖气氛达到顶点。 满院众人全都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魏夫人尤为更甚,她好似被施了定身法,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本能地慢慢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可是,她身后哪里能看到什么东西? “不行啊,不行啊!”徐真冲魏玉郎说道,“魏司丞,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魏小姐冤魂纠缠所致,我们……我们得想个办法啊!要不然……这魏府以后将永无宁日了!” “办法……”魏玉郎傻眼,“我有什么办法?请……请法师么?” “来不及了!”徐真大叫道,“魏司丞,为今之计只有靠你了!你是魏小姐的亲人,你现在马上去闺楼,去魏小姐的尸体那里,劝劝她吧!” “啊?”魏玉郎本能地后退数步。 “快啊!”徐真指着闺楼方向催促,“元神不定,小姐这是心有不甘,您快去劝劝她吧!祈元冲煞,午时一过,可就全都来不及了啊!” “哦……哦……好,好……”魏玉郎这才下定决心,惊恐不定地朝闺楼走去。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数仍然趴在地上没敢动,包括魏夫人在内。 “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徐真却指着魏夫人身后念起了法咒,“快随我来,快随我来啊!” “啊……” 看到徐真冲自己摆手,魏夫人又是吓了一个激灵。 虽然她闹不清徐真是在喊自己,还是喊自己身后的冤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徐真走了过去。 其他丫鬟仆从看到主人们去往闺楼,自知不能逃避,也都极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 闺楼不远,等到魏夫人与一众仆人气喘吁吁地跑上二楼,来到魏小姐闺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魏玉郎早已进入屋中,并且跪到了尸体跟前。 魏夫人刚想进去,却看见徐真正在门口施法念咒,口中振振有词。 由于徐真挡住去路,魏夫人只能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里面。 “盈盈……盈盈啊……”魏玉郎颤抖着掀开掩盖尸体的布单,待看到身亡的女儿后,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来了来了来了……” 而就在此时,刘管家抱着两坛酒,手里拿着黄纸朱砂等物,快速地跑到了门口。 “来得正好!” 徐真见状,赶紧打开其中一坛酒,当众喝到嘴里,贮存口中。 接下来,他将黄纸展开,装模作样地用朱砂随便一画,继而打着火折,想要将黄纸烧掉。 根据以往经验,黄纸一烧,他便将口中烧酒喷出,这样便可喷出一团火球,达到想要的效果。 然而,火折还没打着,门口处竟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珠子,瞅向了房间深处。 徐真不明所以,转头看去,这才悚然看到,魏小姐的尸体——竟然动了! 但见魏小姐的头部慢慢转动,机械性地扭向了魏玉郎的一侧。 哇…… 咕噜…… 惊骇之下,徐真一口酒没有喷出来,反而全都咽了! 烧酒干辣,顿时呛得他不住咳嗽…… 可是,现场没有人在意徐真,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看向魏小姐尸体,其中几名丫鬟因为受惊过度,双腿一软,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啊?什么?什么……” 就在这时,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魏玉郎似乎听到尸体发出了声音,竟是将耳朵凑近尸体嘴边。 “啊!!?”仅仅听了一句,魏玉郎便赫然瞪大眼睛,显然是听到了令他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 而当他又在尸体嘴边聆听数秒后,魏玉郎蓦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了魏夫人!!! 而与此同时,那尸体的手臂突兀地抬起,竟也指向了——魏夫人!!! “啊……”魏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瘫倒在地。 很明显,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脸上除了恐怖带来的惊惧之外,还有强烈的心虚之状。 “是你!!?”魏玉郎一脸不可思议,指着魏夫人说道,“是你杀了盈盈!你才是真凶!!!” 啊……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一片,所有丫鬟家丁全都傻眼。 “我……我……”魏夫人已然濒临崩溃,瘫在地上,浑身不停抖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魏玉郎愤怒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女儿!?” “我……我……” 魏夫人战栗依旧,虽然没有承认,但心虚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看得分明。 “我……我没有,没有……”魏夫人艰难无力地否定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还说不是?”魏玉郎指着尸体说道,“盈盈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她说在你杀了她之后,她一直跟着你!她说你把那件带血的衣服丢到了去紫阳宫的路上,位置都告诉我了,还用我派人去找吗?” “啊!!?” 本来,魏夫人还心存侥幸,妄想抵赖,可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彻彻底底地失去抵抗能力,顿时无力地垂下了头,眼中亦是一片死灰,充满绝望。 “就……就因为……”魏玉郎搂着女儿的尸体,向魏夫人质问,“就因为我想让盈盈继承家业吗?你也太歹毒了吧!” “哦……哦……”这时,魏夫人痛苦地捶了捶胸口,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滴落,她椎心泣血般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说我歹毒,那你女儿比我歹毒千倍万倍!阿努切吧,在我们罗摩王国,她这样的人就得下剁煞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一声怒吼,带出狂暴野性,顿时震得人们不知所措。 “住口!”魏玉郎大骂,“人都被你杀了,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真是……真是……” “魏玉郎,你知道吗?”急切之下,魏夫人已经带出了家乡口音,用生硬的吐字发音喝道,“你的宝贝女儿,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害死了你们魏家的骨肉啊!那……那是个男娃,你知道吗?” 唰…… 此言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死寂,再也无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有些仆从都屏住了呼吸。 哦噢…… 徐真也止住咳嗽,脸色变得异常尴尬。 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虽然成功了,却又牵扯出新的情况…… …… 第23章 动机 “什么?”魏玉郎一愣,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自从孩子没了,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魏夫人激动吼道,“起初我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你那宝贝女儿说走了嘴。 “原来,是她给我下了药,夺走了我们的孩子!”她指向地上的尸体,“如此歹毒之人,难道还不该死?” “住……住口!”魏玉郎大怒,“你还敢提孩子的事?” “为什么不能提?”魏夫人声音嘶哑地吼道,“我们和亲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难道这不是你一直最渴望的事情吗? “可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怕我们的孩子将来会影响她的地位,就……就这么无情地夺走了他,这样的仇,我能不报吗!?”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魏玉郎激动地浑身颤抖,显然受了莫大的刺激。 “我知道,就算我跟你说了实情,你也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魏夫人忿忿言道,“她是你的掌上明珠,我们的儿子又算什么?让你知道了,也只会让你陡生烦恼,所以还不如让我自己解决!” “住口!住口啊!!!别说了,别再说了……”魏玉郎再次狂怒,心脏忽然一阵刺痛,赶忙用手捂住,异常痛苦。 然而,随着魏玉郎捂住心口,魏小姐的尸体竟然跟着动了起来,那抬起的手臂一上一下,看着异常恐怖。 啊……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看明白,原来魏玉郎的手上绑着铁丝,铁丝的另一头拴在魏小姐的头部与手腕处。 “你……”魏夫人蓦地直起身子,这才意识到上了当,当即眼睛充血地怒吼道,“魏玉郎,你竟然诈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喔…… 这一次,现场难以控制的一片哗然。 任谁也想不到,闹鬼诈尸的事情竟然都是假的。 更想不到的是,作假之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爷! “好……好你个魏玉郎……”魏夫人泪如雨下,怨怒凄艾地瞪着魏玉郎,“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怀疑我!可怜我,还一心想着为你们魏家添个男丁,你……你居然如此对我……” “作孽啊!作孽啊!”魏玉郎狠狠地捶着自己心口,悲愤哀叹,许久才抬起头,苍白无力地说道,“赛娜,你……你错怪盈盈了,给你下药的不是她啊!” “什么!?”魏夫人面露诧异,忙问,“不是她,那是谁!?” “……”魏玉郎颤抖数秒,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了三个字出来,“是-我-啊!” “啊!?”魏夫人犹遭雷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哇哦…… 众人再度大惊,傻在当场。 此时此刻,仆人们哪个还敢议论,全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看向魏府的两位主人。 站在后面的两位县官亦是面面相觑,表情甚为复杂。 与此同时,徐真左手端着烧酒,右手捏着黄纸画符,更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他只以为魏夫人杀人只是未雨绸缪,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劲爆内幕…… “你?不……这不可能,”魏夫人满脸疑惑,“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有三个女儿,你一直想要个儿子,我有了你的儿子,你……你怎么可能……” “唉……”魏玉郎哀叹一声,麻木地说道,“真是作孽啊!我开万花楼,除了为了利益,满足欲望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那就是……” 生儿子…… 徐真从心里默默说出三个字。 “我还想要个儿子!”果然中,只听魏玉郎说道,“只可惜,我早年纵欲过度,害了暗疾,慢说儿子,女儿也不可能再有了!” “啊!?” 闻听此言,魏夫人刚挺直的身体又瘫软了下去。可是,她脸上流露的并非羞愧,而是深深的疑惑。 “这么多年……”魏玉郎已然心如死水,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激动地说道,“我请过无数郎中名医,尝遍各色女子,要是能有孩子,那早就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魏夫人泪如雨下,木然摇头,“你冤枉我,冤枉我,那孩子就是你的,就是你的……” “怎么,你还不死心吗?”魏玉郎说道,“一年前,你大肚子之前,我们根本都没有同过房,你说你哪儿来的孩子?你还好意思显摆?” “什么!?”魏夫人满脸无辜,“魏玉郎,你怎么能这样?你有没有跟我同过房,我能不知道吗?我……你……你竟然还不承认?你……阿努切吧,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啊!” “够了赛娜,够了……”魏玉郎惘然摇头,“正因为我这么多年在外面纵乐无度,所以我才没有追究于你。你守不住寂寞,我可以忍,但那个孽种,无论如何也不能活! “所以,跟盈盈无关,是我安排人给你下的药!你杀错人了,你应该杀的人——是我!” “不……不……”魏夫人泪眼婆娑,不能自已,“这都不是真的,你故意这么说的,你故意伤害我,这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呜呜呜……” 终于,备受打击的魏夫人委屈地哭出了声音。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之所以不打算追究你,还有别的原因……呼……”魏玉郎重重呼了口气,眼神却渐渐变得冰冷,“你们罗摩国被灭国的真正原因,你知道吗?” “啊!?” 听到这句话,魏夫人蓦然止住哭声,眼中透出莫大恐惧。 “当年,你母亲有负于我,你们罗摩皇族还侮辱了我和我的家人!”魏玉郎忿忿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要让你们看看,曾经被你们看不起的这个小人物,到底有多大能耐! “涂丹、萨里还有蛮都,都是我用金钱买通的,只要他们能灭了你们罗摩,我不但会给他们钱,还能让他们优先获得与大玄的贸易权,并且还能把你们罗摩的那一份也顺便瓜分了。 “只可惜,你母亲没有躲过战乱,没有亲眼看到她的忏悔。所以,我就只能用你来偿还她对我的亏欠了!” “啊……”此刻,魏夫人已然听傻,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夫君,竟然是一个如此可怕的恶魔。 “哦,还有……”魏玉郎又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当初护着你逃难的那些皇室宗亲们,为什么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吗?” “啊……啊……啊……” 听到魏玉郎的话,魏夫人怒不可遏地大吼三声,宛若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发出震天咆哮! “魏玉郎!!!”她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这个人面禽兽,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来,我还一心想着为你们家添丁进口,阿努切吧!我真是瞎了眼,我今天跟你拼了!哇啊……” 说着,她便愤怒凶猛地朝着魏玉郎扑了过去…… …… 第24章 孽障 魏夫人看着纤细,力量却格外惊人,在场数名身材魁梧的护院一起上前,这才勉强将她制服,按倒在地。 “啊……”魏夫人奋力挣扎,怒目咒骂,“魏玉郎,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你骗了我那么多年,我要杀了你,为我族人报仇,我要杀了你啊……” “呼……呼……” 魏玉郎背靠床沿,瘫坐在魏小姐的尸体边,一面呼呼喘着粗气,一面紧紧地掐着心口,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显然疼得不轻。 “快,快给我押下去,押下去……”魏玉郎颤抖着说道,“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押下去……” 护院们不敢怠慢,赶紧将狂怒的魏夫人架起,朝屋外抬去。 “魏玉郎,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魏夫人仍在愤怒地咒骂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一家,我要让你们一家不得好死,啊……啊……”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魏夫人终于被押出闺楼。 “这……”两位县官急忙交换眼神,二人有心上前说些什么,可看着魏玉郎这般模样,还是欲言又止。 “孽障,孽障……”魏玉郎无力地垂下头,眼神呆滞地喃喃念道,“全都是孽障啊……” 在场的丫鬟与家丁们不知所措,纷纷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亦是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再三,才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看那样子想要劝一劝魏玉郎。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徐真竟然放下手里的东西,率先来到魏玉郎面前。 魏玉郎没有理会,仍是一副麻木冰冷的模样。 “魏司丞,既然案情已经真相大白,那我们就收队告辞了!人犯由我们带回衙门,按罪论处吧!” 魏玉郎木然点头,慢慢抬头看了徐真一眼。 然而,徐真站着没动,而是直视魏玉郎,说道:“魏司丞,你之前说过要还我一个人情,现在咱们就清算了吧!” “哎?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门外的陈厚禄听到,再度急得拍手,徐真这次旧事重提,显然更加不合时宜。 不过,这一次陈厚禄多了心眼,并没有冒然进屋阻拦。 听到此话,魏玉郎不得不上下打量,重新审视了一番这名小捕快。 但见小捕快眼神犀利,正气凛然,显然是很严肃地在跟自己说话。 “好,”魏玉郎点头,“说吧,什么要求?” “尊夫人兑现给桑儿的承诺,由你来还,”徐真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把他们家的债务还上吧,别让他们家破人亡了。” 在场众人无不傻眼,谁也没想到,徐真会提一个跟自己毫无相关的要求。 “不行!”魏玉郎登时怒恼,瞪着徐真说道,“那贱奴虽未动手却也是同谋,她死有余辜,他们一家全都死有余辜!!” “魏司丞!!!”谁知,徐真竟重重地喝了一声,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一口一个孽障,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孽障换成‘报应’呢?” “你……你……”一句话,顿时怼的魏玉郎面红耳赤。 “你一口一个贱奴,一口一个贱奴,你可知,你所谓的贱奴也是人,也是别人的女儿!?”徐真喝道,“好好回忆一下你的所做所为,好好想一想你有今天的下场是因为什么?再好好领悟一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因果报应吧!” “……”魏玉郎哑口无言,但强硬的姿态明显有所收敛。 “我虽然不会通灵驱鬼,但我看人还是极准的,我能看到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徐真靠近魏玉郎,用一种摄人心魄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同时幽幽警告道,“还是,积点儿阴德吧,魏司丞……” 说完,徐真潇洒转身,飘然而去…… 魏玉郎不觉看得呆住,只觉这个小捕快的背影竟在无形中变得异常威严高大。 而当徐真的背影消失之后,魏玉郎这才渐渐领悟到什么,当即幡然泪下,继而抱着女儿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 闺楼外,听着魏玉郎哀痛欲绝的哭声,两位县官再次傻眼,看向徐真的眼神,亦是变得更加复杂,甚至隐隐含有忌惮之色。 “徐,徐真……”待他们离开闺楼准备收队的时候,陈厚禄急不可耐地说出经典台词,“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次,县令宋知礼也不再保持沉默,紧跟着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不会……都是你的主意吧?你早就看出,真凶其实是魏玉郎的夫人?” “是啊,是啊,”陈厚禄捋着胡子急急追问,“那出闹鬼的把戏,也是你安排的?太吓人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二位大人,”徐真谦虚说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感觉到事情不对的其实是魏玉郎,我只是帮他出了些主意而已。若不装神弄鬼,魏夫人恐难认罪。” “哦,原来如此,”陈厚禄点头,“我还说呢,要是徐捕快真有通灵的本事,那裘霸天那件案子,咱们早就弄清楚了不是?” 陈厚禄显然信以为真,可精明的宋县令却提出关键问题: “徐真,那件带血的衣服是怎么回事?魏玉郎若是没有说出衣服的事,恐怕那魏夫人也不会轻易认罪的吧?” 这…… 徐真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感叹,这个宋知礼还真不是吃素的。 “大人英明!” 徐真只好抱拳恭维,然后把案情的大致经过讲给他们。 “……关于那件衣服,是我通过凶杀现场做出的判断,”徐真讲道,“如果凶手是魏夫人,那么她深夜潜入闺楼刺杀魏小姐的时候,怎么可能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呢? “她必然会穿一件丫鬟的衣服,而且八成是与桑儿同款的,这样即使被护院们发现,也能推到桑儿身上。 “而根据尸体伤口来看,如此近距离的捅刺杀人,凶手的衣服上势必会沾染到死者的血液。 “那么,魏夫人又怎么可能把一件带血的衣服留到自己房间里呢?她必然要想办法把衣服处理掉,而且要及时处理。” “所以,你就想到,她会利用去紫阳宫上香的机会,处理掉那件衣服?”宋知礼补充道。 “对,”徐真点头,“之前在询问的时候,我特意问过跟随魏夫人上香的丫鬟,问她们魏夫人在途中有没有独处的时候? “她们回答说,魏夫人在郊外一处荒地经过的时候突然内急,去荒草地里解了个手,所以……”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再说,两位县官全都懂得。 而恰在此时,一名衙门捕快刚好拎着一个包裹出现,说包裹是魏府的一名家丁给他的,说是呈堂证供。 打开一看,包裹里赫然是一件沾有血迹的丫鬟衣服。 “所以……”徐真淡然说道,“我们并非无的放矢,魏玉郎早早派他的得力手下把衣服找到了,正是从那块荒草地里找到的。正因如此,才让魏玉郎下定决心!” “喔……” 两位县官惊叹不已,万万想不到自己衙门的这位小捕快,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办案能力…… …… 第25章 报应 下午。 延平县衙里出现奇怪一幕,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人,他们都在议论着魏府刚刚发生的那件凶杀案。 而他们议论的重点,并不是案子的离奇,而是那个使用非常规手段侦破了案子的小捕快。 “哇塞,你们是没有看到啊,”其中一个有幸目睹破案过程的衙役说道,“徐真只是亲了一下,就把那个小丫鬟给揪出来了!” “不会吧?真亲吗?怎么亲的?” “那还有假,亲了好几个呢,这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呐。知道吗,那几个小丫鬟长得可俊可俊得啦,臀也都结实得很呢!唉,我要也有这本事就好了……” …… “哎呦,你们是没看到,我头发都炸毛了,”另一侧,一名捕快眉飞色舞地向同僚们讲着,“感觉后背冷飕飕的,那个吓人呐!” “真的?”其他捕快问道,“那小子真能驱鬼通灵吗?这也太邪乎了吧?” “我当时没挤进去,但大老爷们全都看见了,”该捕快拍手说道,“那魏玉郎的女儿本来是一具尸体,可是在徐真的召唤下,竟然说话了,把真相全都告诉给了魏玉郎……” “真的?”其他人傻眼,“徐真还能招魂?以前怎么没瞧出来?” “可不是呗,”该捕快兴奋说道,“这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没想到,真凶竟然是魏玉郎女儿的小妈!还是个西域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啊……” …… 看着这些窃窃私语的人,陈铁风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内堂,随手关上房门。 内堂里没有别人,只有两位县官,还有捕头程枭。 “宋大人,您吩咐的事,我们全都安排好了,”程枭向宋知礼汇报道,“徐真所说的那些事情,也全都查清楚了!” “哦?”宋知礼忙问,“怎么样?是否属实?” “嗯,”程枭点头,“我们通过关系问了几个裘霸天的仆从。确实,裘霸天在案发当晚一直与那两个教坊司的歌妓在一起,不可能再绑架别的女子。对于将女人丢于闹市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是啊大人,”陈铁风附和,“裘霸天的马车,当天早上一直在醉仙居停着,根本没有动过,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嗯……不过……”宋知礼琢磨道,“真的立案审理,这些人的口供,恐怕全无效力吧?” “的确,”陈厚禄捋着胡子说道,“他们都是裘霸天的家丁,自然向着主人,他们的口供在公堂之上全无效力。 “恐怕,那个神秘的凶手,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如此设局的吧?” “那两个歌妓……”宋知礼想到什么,当即提醒般地问了一句。 “她们两个的口供就算有效力,也没有说服力啊,”陈厚禄摇头,“正如我们之前所说,就算裘霸天当晚与两名歌妓同寝,也并不妨碍他绑架奸污其他女子。 “宋大人,”陈厚禄道,“李老汉与女儿已经死了,这就叫死无对证,谁能赢,就看到时候打官司的双方,哪方实力雄厚了!” “嗯……”宋知礼用心思忖一番,又向程枭问道,“那么……那李老汉女儿的尸体呢?” “大人,”程枭急忙回答,“这个也确认过了,那被大火烧毁的,确实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肯定是死了很久的!” “对,”陈铁风附和,“衣服上有没烧干净的地方,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寿衣,不一定从哪座坟里挖出来的。” “哦?”宋知礼问,“这具尸体现在何处?” “太臭了,”程枭说道,“我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埋了,反正这东西已经没用了,拿到义庄恐怕不妥啊!” “对,你做得对。”宋知礼点头,“事到如今,我们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被火烧死的并不是李老汉的女儿。” “那……”陈厚禄想到什么,问道,“关于李老汉中毒的事,查出来了吗?” 听到这里,程枭二人顿时无奈摇头。 “已经用过刑了,那两个狱卒什么也不肯说,”程枭说道,“我们打算,查查他们两个的人际关系再说。” “嗯,”宋知礼先是点头,继而叹气,“唉,我感觉,我们很快就得做出重大决定了!” 宋知礼所谓的重大决定,自然是指拘捕裘霸天,这是提醒程枭要尽快做好准备。 “对了大人,”程枭想到什么,问道,“我刚听说,魏玉郎的府上出事了?怎么刚才进来时,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徐真呢?徐真……又怎么了?” “哎?”听到此话,宋知礼急忙看向陈厚禄,问道,“徐真人呢?” “是啊,”陈厚禄摊开双手,“我也没留意呢,他又去哪儿了这是?” …… 永安街。 午时过后,这里的集市便不再热闹。 许多摊位已经收摊,行人稀少。 此刻,徐真坐在牌坊下的台阶上,望着冷清的街道发着呆。 虽然,他现在来这里是为了查裘霸天的案子,但脑子里想的,却依然还是魏府里发生的事情。 难怪这个魏玉郎被列为延平县四大恶人之首,看着斯斯文文的,内心却如此偏激狠辣。 由此看来,他与那位魏夫人并无感情,只是把魏夫人当成了自己报复发泄的工具。 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正因为他纵乐无度,才导致他丧失生育能力,无法完成生儿子的愿望。 如今又惨遭丧女之痛,也算是得到了报应吧!? 想起来,魏夫人也挺可怜的,国也没了,家也没了,到今天才弄明白,原来导致她国破家亡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她的丈夫。 这种打击本就太过伤人,如今又沦为阶下囚杀人犯,不知道,这位昔日的罗摩公主,最后会落一个怎样下场? 当然,同样可怜的还有那个丫鬟桑儿,自己明明很努力地活着,却被家庭所累,最后还惨遭利用,丢了性命。 正因为感同身受,徐真才会向魏玉郎提出要求,让他兑现魏夫人许给桑儿的承诺。 只要魏玉郎给了桑儿家人补偿,至少孩子不会死得如此不值。 其实,徐真心里清楚,如果当时他强行要求魏玉郎替自己还清万胜赌坊的债务,魏玉郎多半不会推辞。 只要他一句话,自己便很有可能过上无债一身轻的生活。 然而,徐真不会那么做,也不可能那么做。 一来,他不想与魏玉郎这样的人为伍。 二来,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债务问题。因为崔啸天这个恶霸,同样令他不爽。 徐真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有限,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不公的世界,但铲除这些为祸人间的恶霸,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 第26章 安慰 半月前的某个深夜。 延平县,牛贩贾乙家。 小捕快徐真带着一包毒药,翻墙潜入院子,朝着后面的牛棚摸去。 让他意外的是,如此深夜时分,贾乙家里竟然亮着灯,而且窗户前人影晃动,还传来阵阵婴儿啼哭声。 徐真本可以低头穿过,潜入后院去毒死其中一头耕牛。 可一听到婴儿哭声,他还是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哦哦哦……”这时,屋里传来女人哄孩子的声音,“乖宝宝,不哭啦,不哭啦……” 可无论怎么哄,孩子啼哭依旧。 “唉,”女人叹息一声,说道,“都怪我这身子弱,奶水少,连孩子都喂不饱啊!咳咳……” 女人似乎有肺病,咳嗽不断。 “放心,会好起来的,”屋里传来男主人贾乙的声音,“等咱们这批耕牛出手,就能给你请个好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 “唉,”女人又叹息一声,说道,“我真担心,我们借了那么多钱,这牛要是卖不出去,我们可怎么活啊?咳咳……” “放心吧,”男人憨憨地说道,“要是不看好咱们,他们又怎么会借给咱们钱呢?这几头牛,都是我观察了很久才挑出来的,等农忙之时,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哎呀,不哭,不哭啊,”贾乙坐到妻子身边,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安慰妻子道,“孩子他妈,等将来卖了牛,挣了钱,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喽,把你的病治好了,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再把咱家这老房子翻盖一下,这样夏天就不担心漏雨了……” “嗯……也别光想着咱们,”女人缓和了许多,畅想着说道,“别忘了还有你家二叔呢,咳咳……他都老大不小了,可得给他寻门亲事了。 “还有啊,等咱们有了钱,可别再让他当邮差了,如今匪患严重,路途险恶,这每天跑来跑去的,太危险了!” “哎呦,”贾乙夸赞道,“老嫂比母,家和万事兴,你说我贾乙上辈子行了什么好,才能娶到你这么温柔贤惠的老婆啊?” “德性,”妻子嗔笑道,“快,孩子尿了,快换尿布吧!” “唉,遵命,遵命……” 听到屋里夫妻二人的话,徐真背靠墙壁坐下,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再次看了看那包毒药,感觉小小的一包毒药格外沉重。 只要这包东西放下去,这一家人,可就是家破人亡啊…… …… 哗啦…… 水声作响,徐真从浴盆的热水中探出头来,浓浓蒸汽,格外舒爽。 他此刻正在泡澡,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查看起小捕快的记忆。 小捕快心地善良,只可惜命运不济。 现在既然换成自己,那就不能泯灭了心底那份善念,得活出个模样才行! 唉…… 世事险恶,人心不古。 环顾四周,全员恶人。 要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还不能违背原则,似乎很有挑战难吧? 而且,身边这些人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简单,从县令宋知礼到捕头程枭,再到普通的衙役捕快,每个人都精打细算,善于思考,并不是打酱油的NPC。 要想在这些人眼前使用计谋,必须格外小心…… 洗完澡,徐真来到客厅。 饭已做好,小媳妇有梦等候多时。 她恭顺地站在一旁,直到徐真坐下拿起筷子,自己才慢慢坐到徐真对面。 “哎?”徐真惊讶看到,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居然还有半只酱鸭,急忙问道,“这个是?” “哦,二表妹来过了,”有梦赶紧回答,“知道你爱吃酱鸭,给你捎了半只,还有……” 说着,有梦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这个也是二表妹给你的,”有梦青涩说道,“和以前一样,千万别让舅妈知道……” 哦…… 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徐真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舅舅家没有儿子,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大女儿名叫仉寒雨,十四岁那年选秀进了宫。 二女儿原名仉寒冰,因为在锦绣书斋当了教书先生,便改名叫做仉问心。 大玄王朝鼓励女学,遍地都有女子私塾,仉问心自幼在书斋学习,因为学习刻苦成绩斐然,毕业后便留在私塾当了先生。 这位二表妹比徐真小三岁,或许是同样心地善良的缘故,她与徐真的关系最为要好,知道徐真手紧,因此常来周济。 徐真将银子拿起,放到有梦面前,说道:“既如此,便由你存着吧!补贴家用。” “啊?”有梦意外,急忙摆手,“老爷,这可不行,还是快点儿拿去还债吧?” 看到徐真眯起眼睛,有梦这才怯怯地改口道:“公……公子……” “不用,”徐真抓起有梦的小手,将银子递到她的手中,说道,“还债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嗯……” 当攥住小手的时候,徐真这才看到,有梦的袖子上沾有红色血液,而且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哎呀…… 他这才想起,之前看到门口被泼的猪血都已清理干净,自然就是自己这位小媳妇擦的。 唉,徐真难免心疼,这么小的女孩子,应该疼爱呵护才对嘛…… “不,不……”有梦挣脱出来,怯怯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足够家用了,哎……老……公子……” 不料,徐真再次攥住小手,硬把碎银塞进手中,心疼说道:“等我把手头案子结了,就给你买身新衣服,把银子留好吧!” “不,不用,真的不用……” 说话时,她故意挡住衣服某处。 徐真知道,那里又添了新的补丁。 “有梦,”徐真只好安慰道,“你之前说得没错,我正在考虑把宅子卖了,然后咱们把债还上,以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真的?”有梦惊喜。 “可是,”徐真说道,“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大房子了!” “没关系,没关系,”有梦激动说道,“只要我们不再被那些恶人威胁,哪怕和公子住茅草房又如何?” 啧啧…… 徐真无奈咂嘴,先是一阵感动,眼角却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他心里叹道,这些恶霸为祸人间实在可恶,正因为有他们在,有多少老百姓都像有梦这样,整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唉,”想到此,徐真只能“安慰”小媳妇道,“有梦啊,以后真住了茅草房,恐怕我们就只能住一间屋,一张床,一个被窝了,唉……” “……”有梦腾地脸红,青涩娇怯却又红似火焰的脸蛋,是那么令人着迷…… …… 第27章 虎妞 次日清晨,延平县衙,捕房。 捕头程枭正在召集所有捕快点卯议事。 徐真刚一进去,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陌生的熟悉人。 但见在一众大老爷们之中,竟多了一名身穿捕快服的女子! 这是一个很年轻,很有特点,很有活力的女子。 她中等个头,身材健硕,大眼睛,浓眉毛,脸上还长着一些小雀斑。 徐真一进来,女子便兴奋地瞅着徐真,一个劲儿的使眼色,似乎很是亲近的样子。 哦? 搜寻记忆,徐真很快认出,这名女子叫做沈玉,是上一任捕头沈名臣的小女儿。 沈捕头武艺高强,狭义肝胆,在延平县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物。 沈玉虽是女儿身,却是个武学奇才,自幼好舞刀弄枪,且力大惊人,一般的练家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普通人。 只可惜,这沈玉年轻冲动,好打抱不平,可是没少给老捕头惹祸。 后来,老捕头实在没办法,便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沈玉女承父业进入县衙捕房,成为这里唯一的女捕快。 和女子私塾一样,大玄王朝自仙元、太康年间起,便开始鼓励女性从业。 如今慢说各行各业都有女性参与,就连各级官员之中,也不乏女性出现。 不过,纵然沈玉当了捕快,却依然治标不治本。 前几天,她又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被老捕头圈禁在家。 今天既然出现在捕房,说明已经解禁。 此刻,看到沈玉冲自己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徐真便感觉有点儿不太踏实。 平日里,当着沈玉的面,人们都亲切地称她“小玉”,可不当着她的面,则叫她“虎妞”。 一个,是因为她长得虎里虎气的,脸上还有黄色小雀斑; 另一个,则因为沈玉真的很“虎”,她生动活泼地诠释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句话。 但话说回来,她却是一个办事极为认真的人,一来服从指挥,二来尽职尽责,唯一的缺点就是脑筋不太会急转弯,经常把很简单的事情办砸锅,让同僚们叫苦不迭。 用程枭的话来讲,她就是一个特别有组织有纪律的“愣头青”。 然而,别看沈玉今年只有十七岁半,但论起功夫,放眼整个衙门,恐怕只有程枭勉强能是她的对手。 因此,全县衙的捕快们都很自觉地让着她,从不跟她计较。当然,“让”字改成“躲”字更为贴切。 “徐真,”这时,程枭见徐真到场,当即扬着嘴角说道,“听说你昨天表现不错,竟然在魏玉郎家里给我们衙门露了大脸?” 听到这话,对面的沈玉瞪大眼睛,烁烁放光,显然是听说了徐真的光荣事迹。 而其他捕快脸上显露出来的,却都是一种酸酸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明明已经快要被扫地出门的小捕快,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本来,徐真还想谦虚一点,说句“都是领导栽培得好”之类,可一看到程枭那眼高于顶,桀骜蛮横的表情,他便心生厌恶。 于是,他改口说道:“只是侥幸而已。” “哼,”程枭冷哼一声,说道,“别夸你两句就不知道属什么,你不是心思敏捷,善于破案吗? “大老爷再一次让我传话给你,给你三天时间,让你把李老汉的案子查清楚,必须要知道凶手是谁,又是怎样杀的人!” 说完这句,程枭本以为徐真会提出抗议,因为这案子已成死案,根本不好查。 可没想到,徐真只是随口“哦”了一声,算做回应。 “哎?”程枭眯起眼睛,“徐真,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意见吗?” “没有,”徐真敷衍抱拳,“我只是觉得,好像三天有点儿多吧?” “你?”程枭语塞。 在场的捕快们亦是投来惊奇目光,想不到徐真竟然这么拽? “行,行……”程枭说道,“有你的,那好,我就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那个谁……傅宾,”他冲另一侧的一名捕快招手说道,“别说我做事不公,你就给咱们这位徐大神探打个下手吧!” “是。”人群中立刻站出一个年轻捕快。 靠…… 徐真心里骂街,很明显,这是程枭给自己安排监工,要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可能会有影响。 不过……貌似影响不大。 而就在此时,徐真再次看到,沈玉还在执着地冲自己使着眼色。 哦…… 徐真终于领悟她的意思,看来这位女捕快是想让自己这个老司机带带她。 嗯……这样也好。 虽然这位虎妞爱惹祸,但似乎正是自己需要的那种人才。 想到此,他当即冲程枭说道:“程捕头,凶手那么心狠手辣,我们两个恐怕会有危险,不如,你再多派个人给我吧?” “你?” 程枭瞪眼,刚想反驳,却正好看到跃跃欲试的沈玉。 由于沈玉经常惹祸,平时程枭不敢放她出去,只让她留在衙门处理内勤。今天她突然回来,程枭正发愁该给这位虎妞安排什么活儿呢! “好,”于是,程枭几乎不假思索地指着沈玉说道,“既然你有要求,那就让小玉也跟你一组吧!” “太好啦,太好啦!” 听到此话,沈玉竟兴奋地鼓起了掌,鼓掌之后才意识到不妥,赶紧抱拳应诺。 呼…… 谁知,其他捕快看到沈玉跟徐真分到一组,竟然全都松了口气…… 哎呦…… 看到此情此景,徐真心里不免打鼓,不知道自己的逼格能不能驾驭得了这位虎妞? …… 散会后,沈玉急不可耐地来到徐真跟前,竖起大拇指:“师兄,还是你够聪明,我这么一眨眼,你就明白了?” 她声若铜铃,醒脑提神。 由于她比徐真晚来几天,年纪又比徐真小,便称呼徐真师兄。 “那必须的,”徐真赶紧说道,“有小玉在,我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嘛!” “……” 傅宾脑门布满黑线,心里说话,徐真你是不是话说反了,正因为有虎妞在,咱俩的安全问题才用担心吧? 也不知道这位虎妞今天会惹出哪一种祸来? “放心,有我在,一定护你们安全!”沈玉先是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急不可耐地问道,“赶紧的,徐真师兄,我已经听说你昨天在魏玉郎家里巧破奇案的事了,但是听得稀里糊涂的,你赶紧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那魏玉郎的老婆,真是个外国人?” “呵呵……”徐真憨笑,指着衙门口说道,“没问题呀小玉,但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说完,他便朝衙门外面走去。 “等等!”沈玉举起手,“不对,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去南监大牢吗?” “对呀?”傅宾指向另一侧,“南监大牢在那边呢!” “不用了,”徐真卖起关子,“南监大牢已经查不出什么,要想知道真相,还是跟我走吧!” …… 第28章 使命 永安街。 没想到,徐真带着沈玉、傅宾,竟又一次来到了永安集市。 由于这次来对了时间,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此刻,徐真正站在人群中,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这里便是当初爱莲被推下马车的地方。 回想爱莲当着那么多人惊慌失措,无处可逃的场景,他心里泛起深深的思绪。 他能体会到,当时爱莲的无助与绝望。 同时,他也能感受到,众人猎奇与冷漠的目光。 而除了这些,他似乎还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师兄啊,”沈玉好奇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已经有人证明,裘霸天确实在这里调戏过那个女子,而那辆马车也是裘霸天家的吗,还查什么?” 对呀…… 徐真在心里说道,正因为调戏爱莲的那个人就是真正的裘霸天,那才有问题。 因为,这说明爱莲是认得裘霸天的,可绑架强暴她的根本不是裘霸天,那她为何依然笃定不疑呢? 是凶手找了一个和裘霸天相仿的人吗? 还是…… “师兄啊,我认为这件案子不用再查,分明就是裘霸天做的!”沈玉义愤填膺地攥起拳头,“裘霸天这个恶霸,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百般羞辱一个弱女子还不够,还杀人灭口,简直……简直无法无天了!” “……”旁边的傅宾不敢插嘴,但紧皱的眉头表明,他压根不看好抓裘霸天这件事。 “对了小玉,”徐真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来衙门啊?” “嗯……这个嘛……”听到此话,沈玉小嘴一撅,挠着额头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抓了个小偷,把他暴打了一顿。打完才发现,人家是追小偷的! “但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谁让那个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呢……” 徐真捂脸,感觉这虎妞虎得竟然有点儿可奈。 “哎呀,不提这些,不提这些,咱们还是说案子吧,”沈玉赶紧转回话题,说道,“师兄啊,依我看,咱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如今证据确凿,我们应该把裘霸天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招供!” “……”傅宾无语,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而听到沈玉的话,徐真虽然也觉得虎妞确实虎,但她这满满的正义感却实属难得。 同时,徐真也明白了,为什么沈玉能给老捕头惹那么多祸…… “小玉啊,”徐真微微一笑,说道,“来,我给你演示一下,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好不好?” 说完,他朝旁边一个卖菜的摊主问道:“这位老哥,问你一下,几天前,是不是有辆马车从这里经过,从马车上丢下来一个女人啊?” “对呀,对呀!”摊主正在盘货没有抬头,随口回答道,“差点儿撞着我呢!那女的没穿衣服,长得特别白,后来认出来了,原来是老李家的女儿,在前面卖竹篮的……哦……哦?” 说着,他抬起头,当看到问话的竟然是县衙捕快后,顿时变得极为紧张。 “那我问你,”徐真又问,“那架马车是裘霸天家的吧?” “不……不不不……”卖菜的赶紧摆手,“这个我可不知道啊!我当时光看那个女的了,根本没看马车!” “喂,”沈玉指着卖菜的问,“你不说那马车差点儿撞到你吗?还说没看马车?” “真真真的啊!”卖菜的吓坏,“就因为差点儿撞着,才没看清楚嘛!” “哼!”沈玉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了!” 说完,倔劲上头的她,又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可得到的回答全都一致,谁也不敢承认,那架马车是裘霸天家的。 到了后来,他们又去调查裘霸天调戏爱莲一事,没想到,竟然连一个目击者也找不到了! 所有人全都选择避而不谈,装聋作哑。 “怎么样?”徐真对沈玉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吗?如果将来到了公堂之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证裘霸天,那你说大老爷尴不尴尬?” “可恶!真是气煞本姑娘,”沈玉嘟起小嘴,“师兄,既然如此,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所以,”徐真说道,“咱们必须得找到几个敢于指证裘霸天的人呐!” “可是……”沈玉挠头,“刚才已经试过了,他们全都畏惧裘霸天的势力,好像不太好找吧?” “有志者事竟成,”徐真顿时戏精上头,大义凛然地按住沈玉肩膀,慨然而道,“小玉啊,穿上这身捕快服,肩上就有责任,就要践行人民警……哦不,践行朝廷捕快的使命与担当。 “这个世界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守护啊! “我相信只要我们肯付出努力,就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 “……”傅宾看傻,感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然而,沈玉听后却热血沸腾,重重点头:“师兄说得好,我爹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努力去劝说他们,他们一定会站出来作证的!” “好,”徐真说道,“既然这样,咱们三个就分头行事,这样还能节省时间!” “好!”沈玉感觉浑身充满能量。 “这……”傅宾却感觉哪里不对,忙问,“咱们的任务,不是查李老汉遇害的案子吗?怎么……” “小玉说得对,”徐真却不给傅宾机会,当即说道,“我们不仅要劝说他们,还要找那些曾经被裘霸天欺负过的人,我相信,一定有人肯站出来的。正义必胜!!!” “嗯!”沈玉用力点头。 “不是,我说……咱们不是查案子吗?怎么又找起证人来了?我觉得……”傅宾再次提出反对意见。 “傅师兄,”而这个时候,已经被洗脑的沈玉黑下脸来,冲着傅宾说道,“我们找证人不就是为了查案子吗?程捕头让咱俩跟着徐真,那就是要听从徐真的指挥了,难道你不想替那些受害者伸冤,不想维护正义吗?” “不是……我……”傅宾抓耳挠腮却苦无理由。 “小玉,”徐真趁机说道,“咱们傅师兄可能觉得任务太困难了,这样吧,你带带他,你们暂时两个人一组吧!” “好!”沈玉攥紧拳头。 “你?”傅宾瞪着徐真,眼神像要杀人,可看到沈玉高高举起的拳头,却只能低头认怂。 看到傅宾被小玉带走,满集市寻找证人,徐真扬起嘴角淡淡一笑,心里说话,终于可以办正事了。 …… 第29章 表妹 整整一下午,徐真都没有闲着。 他换上便装,先是去了李老汉家附近,搜集关于李老汉父女的情报,并且通过询问,知晓了当天参与救火的那位书生的情况。 那个人叫做柳文彬,是来自临县的一名秀才,现在延平县的玄武书院求学,准备来年参加乡试。 而机缘之下,这位柳秀才与爱莲姑娘一见钟情,互生情愫,无论在李老汉那里还是邻居眼中,他们早已是默许的恋人关系。 难怪在大火当天,柳秀才哭得那么伤心,甚至差点被坍塌的房梁砸死。 而通过徐真的多方打听,现已确认,在这位柳秀才的带领下,李老汉的十几位亲戚邻居,已经跟着他去到郡衙告状。 他们不仅要告裘霸天草菅人命,还要告延平县衙包庇罪犯,与罪犯同流合污,合谋杀害李老汉父女。 虽然郡衙同样忌惮裘霸天背后的势力,但徐真相信,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至少会派人过来走个程序。 要不然,一旦这些人告到州府,那可就更加不好收拾。 接下来,徐真又去了裘霸天开的几家酒楼客栈,打听关于裘霸天的消息。 虽然店里的伙计不敢乱讲,但还是被精明的徐真套出许多话来,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裘霸天家以前有位兢兢业业的老管家,却不知什么原因,竟被裘霸天打断了腿,扫地出门,如今沦为乞丐。 还有,裘霸天兼并这么多家酒楼客栈,都使用了哪些非常规手段? 他终日游醉于花楼与教坊司,又最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 还有,他的家庭情况,以及与另外三大恶霸之间的关系等等…… 打听完情报之后,徐真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好几个地方,比如买了纸钱香火,去到郊外某处坟茔烧香祭拜;去牛贩子贾乙家查看情况等等…… 一直到日头西沉之时,他才买了一包蜂蜜桂花糕,匆匆赶往锦绣书斋。 时间算得刚刚好,徐真刚到书斋门口,便看到二表妹仉问心正从里面出来。 仉问心是标准的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琼瑶鼻,虽然芊芊细腰看着孱弱了一些,但独有的儒雅气质,还是让她显得格外出众。 陪着仉问心一起的,是一个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小书童高鹤。 高鹤抱着一摞书籍,憨憨地跟在仉问心后面。 “表哥?”仉问心看到徐真,稍稍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最近治安不好,”徐真随口说道,“我特来护送表妹。” 说着,他将蜂蜜桂花糕递了过去。 “表哥真是有心了,”仉问心愉快地接了过去,说道,“就这么两步路,沿途又都是熟识的邻居,不会有危险的。 “我看呐……”二表妹冰雪聪明,会心一笑之后说道,“表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厉害! 徐真暗暗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二表妹如此善于观察,看来自己没找错人。 不过,不装逼容易被人小瞧,于是徐真反问道:“二表妹,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啊?” “哦?”果然,装逼效果瞬间拉满,仉问心好奇问道,“你如何看出?” “你看,”徐真解释,“你刚才从书斋里出来,眼睛一直斜下角四十五度盯着地面,眼神集中,表情凝重,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分明是有心事的样子。怎么,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贫嘴,”二表妹嗔怪,继而好奇,“不过,你倒是没有猜错,只是这个斜下角四十五度是什么意思?” “表哥猜得可真准呀,”这时,后面的书童高鹤插嘴,“我家先生刚才确实在想事情,不过想的都是诗词对子,可不是什么如意郎君啊,哈哈……” 由于仉问心在书斋教书,虽是女子,却也被称为先生。 “诗词对子?”徐真扬起眉毛,“什么诗词对子?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会呢!” “好了表哥,”仉问心直接过滤,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还是直说吧,我……我家里还有些私钱,你需要多少?” 看来,仉问心以为徐真又要向自己借钱。 听到此话,徐真是又感慨又感动,二表妹明明知道自己这赌债是无底洞,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帮助自己。 所以,自己今后必须得努力上进,不能辜负表妹一片好心。 “不是,不是借钱。”徐真先是看了高鹤一眼,随即将仉问心拉到一旁,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啊?”仉问心听后大为震惊,急忙摆手,“这……这可使不得啊,这可是大罪……” “嘘……”徐真赶紧示意她闭嘴,随后又在二表妹耳边好一通劝。 高鹤看得直皱眉,他年纪虽然不大,但通过徐真眉飞色舞的表情,他还是觉得徐真这个表哥不怎么靠谱。 不过,最后好像仉问心被徐真说通,陷入到犹豫之中。 在犹豫好半天之后,她终于眼睛一亮,对徐真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看看天意如何?” “啊?”徐真意外,“什么意思?” “我这里刚好有一绝对,”仉问心说道,“只要表哥能给对上,那我就答应帮你,如何?” “这……” “不可能吧,”高鹤在一旁喃喃自语,“连斋主都说是绝对了,先生也整整想了一个下午,不可能有人对得上,更何况……” 稚嫩的眼睛看向徐真,显然在说:更何况你一个胸无点墨的捕快? 徐真耳尖,高鹤的话全都听到,顿时也起了好奇心,看来刚才二表妹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就是对对子了。 “好,”徐真说道,“那你说来听听吧?” “这可是玄武书院给我们书斋出的绝对,”高鹤在一旁解释道,“既然是绝对,好像没有下联呢!嗯……嗯……金木……金木水火土,嗯……” 显然,高鹤想把上联说出来,却根本没有记清楚。 “铁棒点灶,难分金木水火土。”最后,还是仉问心把这个绝对的上联说了出来…… …… 第30章 绝对 “铁棒点灶,难分金木水火土。”徐真重复一遍,说道,“感觉并不是很复杂嘛!” 仉问心笑着摇头:“表哥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对子,铁棒点灶,只用四个字却把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全部涵盖,既押韵还有解意,而且‘灶’字由火、土组成,的确是个绝对啊!” “嘿嘿,”高鹤憨憨附和,“拿铁棒子去点灶台,怎么可能点的着呢?这就叫不分金木水火土嘛!” 看到徐真没有反应,仉问心只以为他不可能对得上来,于是淡淡一笑,在徐真耳边说道:“好啦表哥,开个玩笑而已,你的事我答应就是。” “哦?还是二表妹对我最好啊!”徐真先是一阵感动,继而琢磨道,“不过……金木水火土,那再对一个由五个字组合的不就成了?” “我家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呀,”高鹤接茬,“像五谷,五脏,五色,五味,先生全都试过了,还是对不上啊!” “是吗?”徐真眼珠一转,当即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下联,不知是否能对得上?” “呵呵……”仉问心抿嘴一笑,说道,“好了表哥,都说是开玩笑呢,你莫要当真。” 无论是仉问心还是高鹤,自然不可能认为徐真这种胸无点墨的粗人能对上对联,而且还是如此高难度的绝对。 “那我就用五官来对一下吧!”谁知,徐真却琢磨着道出了一个下联,“我就给你对:‘盾镊劓咶,不辨眼耳鼻口舌。’” “哦?”仉问心没想到徐真能对上来,在体会一下之后问道,“哪个劓?哪个咶?” “劓是割鼻子的劓,”徐真解释道,“咶是口舌咶,表示舌头或或舔舌头。 “盾镊劓咶,就是用不锋利的镊子去割人家舌头,根本不分眼耳鼻口舌嘛!” “哎呀!哎呀……”仉问心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继而眼睛放光,一面重复,一面分析,最后由衷赞叹道,“妙,妙,真是妙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出来呢?” 徐真心里说话,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以前看过的某本穿越小说,今天能派上用场。 那本小说里面,刚好有这么一个一字不差的对联,幸亏自己记忆力够棒。 哎? 徐真想到,自己前世虽然是个警探,但诗词歌赋可是掌握得不赖,将来如果不当捕快,是不是可以靠抄诗过活呢? 比如,一句“暗香浮动月黄昏”,就能让美女们抢着跟自己打扑克?那自己得准备多少副扑克牌啊? 要是再来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呢?也不知道这大玄王朝有没有公主? 徐真正胡思乱想,仉问心却哪里知道徐真的底细,等她体会完这奇妙的对联之后,看向徐真的眼神,好似看怪物一般。 不可能啊? 仉问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文盲表哥,到底是怎么对上如此绝对的? 单说那几个生僻字,就连许多饱读诗书的学子也不一定认得吧? “怎么样啊二表妹……”徐真得意洋洋,“不要太佩服我哦,我会骄傲的!以后再遇到什么诗词歌赋或对对子的事,尽管找我请教就是了! “咱俩这么铁,我保证倾囊相赠,毫无保留!” “哦……哦……好……好吧……”仉问心渐懵,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表哥。 “怎么样,”徐真又道,“这下,咱们谈好的事,可就一言为定了啊!” “哦……好,好……”仉问心茫然点头…… …… 最后,徐真还是把二表妹送到家门口,这才离开。 舅舅仉霖在几十里外的郡衙大牢当差,家里只有舅妈在,徐真自然不便进去串门。 舅妈是个平凡的人,自然认为徐真这个继承了巨额债务的外甥是他们家最大的累赘。 所以见面之后,也永远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让徐真尽快卖了祖宅,除了偿还赌债之外,再把剩下的补贴给他们家,以作报答…… 送完表妹,徐真返回衙门复命。 可没想到,无论是捕头程枭,还是跟自己一队的沈玉、傅宾,竟然都没有回来。 估计都还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吧? 徐真心里再次没底,不知道虎妞沈玉在自己一番忽悠之下,又会搞出什么操作? 不过……好像沈玉真惹祸的话,反而不是坏事…… 由于捕头迟迟未到,捕快们也就自行解散了。 徐真利用身上不多的一点散钱,给小媳妇有梦买了一些新鲜水果。 他本想给有梦买匹布做衣裳,可无奈太贵,自己根本买不起。看来只能等解决了眼前这件案子,再琢磨怎么改善生活条件吧! 回家之后,一切照旧,和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吃饭聊天,偶尔沾沾口舌便宜,惹得小媳妇的小脸蛋总是红扑扑的。 只是晚饭过后,徐真却拎着锄头去到后院祠堂忙活起来。 祠堂位于宅子的最里侧,由于无钱修缮,屋顶漏雨,窗户漏风。平时,只有特殊的日子,徐真两口子才会来此。 让徐真意外的是,祠堂的供桌上仅有两块牌位,一个是徐真父亲,一个是徐真母亲,竟然没有徐家的其他列祖列宗,连爷爷辈的都没有。 好奇怪。 徐真纳闷,有祖宅却没有祖先,这是咋回事? 难道…… 这是一座私生宅? 徐真不禁想到,他那个所谓做大官的祖先,是不是在这里娶了二奶,所以祠堂无法供奉? 啧啧…… 搜索记忆,却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好像徐真的父母对祖先来历比较避讳,从来没跟徐真提过,甚至连爷爷奶奶是谁都不知道。 好吧,无所谓了。 徐真无奈,不管是不是私生宅,那么遥远的事情已经跟自己无关了。 正所谓活在当下,还是把现在过好再说吧! 于是,徐真先是找了个位置,继而撬开祖宅的地砖,然后便开始挖土…… 一直挖到深夜,这才挖出一个两米多深的坑来。 不料,小媳妇有梦半天找不到徐真,竟寻着声音找到这里。 在看到徐真挖出的深坑后,有梦大为疑惑:“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哦,没事,没事,”徐真笑着解释道,“咱不是已经决定卖宅子了吗?我怕这宅子里有什么隐藏的财宝,所以挖挖看嘛,呵呵……” …… 第31章 打服 接下来的一天,徐真更加忙碌,整日奔波在县城之中,继续通过各种手段搜集裘霸天的信息。 这个裘霸天果然是个变态恶霸,在延平县抢男霸女,欺辱乡里,坏事做绝。 而且,此人暴戾恣睢,性格乖张,欺负人根本不需理由,只要心情不好,必然要大肆发泄。 当日,徐真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两位被惨遭蹂躏折磨的教坊司姑娘,也只是裘霸天的常态而已。 虽然爱莲的事的确不是他所为,但他做过的坏事却也差不了多少。 为了获得更多信息,徐真还特意找到了那个被裘霸天打折腿的老管家。 老管家如今早已成了乞丐,住在城南墙根下的茅草棚里,孤苦无依,十分可怜。 老管家虽然年迈,头脑也有些迷糊,可对于裘霸天的事却记忆犹新,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告诉徐真,当年他的腿之所以被裘霸天打折,是因为裘霸天在强占了醉仙居酒楼之后,非要将原来的老板一家赶尽杀绝。 自己于心不忍,悄悄放走了老板一家,这才引来裘霸天的震怒,将自己双腿打折,逐出裘家。 听到老管家的话,徐真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一来,醉仙居并不是裘霸天所创,而是强行霸占,其他几家酒楼同样如此。 二来,这个老管家的遭遇,和小捕快徐真非常相似,都是因为心软救人,才招来祸事。 接下来,徐真又向老管家询问了很多事情,老管家也都知无不答,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徐真。 反正他已经是个行将就木,无人问津的老乞丐,也不怕招来裘霸天的报复。 可没想到,徐真听着听着,竟然从老管家口中获得一条极为关键的信息。 正因为这条信息,让他越发感觉李老汉父女这桩案子苗头不对,似乎在已知的案情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在此之后,徐真变得更加忙碌,先是去了锦绣书斋找二表妹谈事情,然后又去了那个玄武书院了解情况。 玄武书院是延平县最好的书院,曾经出过很多举人进士,在整个大官郡都非常有名。 因此,有很多其他县的秀才慕名而来,花重金在这里求学。 玄武书院与锦绣书斋一墙之隔,墙东俊男,墙西靓女,正所谓异性相吸,自然常有互动。 昨天徐真对上的那副绝对,便是某位书生特意为靓女们所出,其目的就是趁为难靓女们的机会,提高自己的关注度。 可没想到,这个对子,竟然被徐真阴差阳错的对上。 今天,恰好徐真的下联已在玄武学院传开,书生们都在争相议论此事。 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能对上如此绝对的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小捕快。 可惜了,本来徐真有装逼的好机会,可他这次来玄武学院却是来办正事的,借着自己的捕快身份,他很快查到了有用的信息。 接下来,徐真又租了马车,和二表妹一起去了一趟郊外驿馆…… 天色渐晚,徐真终于搞定所有事情,这才返回县衙报道。 而一进县衙,他便感觉到情况不对,整个衙门,竟然充斥着罕见的肃杀之气。 等进到捕房,但见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的捕快全都在此,而且脸色异常凝重。 “师兄,”捕快群中,传来虎妞沈玉的声音,“你可算来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啊?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徐真左右查看,发现少了两人,捕头程枭与陈铁风没有在场。 “你还不知道了吧?”沈玉急忙将徐真拉到一边,说道,“陈师兄被裘霸天那帮人给打了,腿都给打折了!” “啊?”徐真意外,“哪个陈师兄?” “就是陈铁风啊!”沈玉回答,“听说陈师兄去教坊司查案,却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一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打了,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裘霸天的手下。 “唉,可怜的陈师兄,要是当时带着我就好了……” 哦…… 徐真眉头微微一紧,他很快想到,陈铁风被打这事八成跟自己有关,因为自己已经盗用了好几天陈铁风的名字。 恐怕,裘霸天把用被泼冷水的帐,也记到陈铁风的头上了吧? 这个裘霸天也真够可以的,竟然真的敢对捕快下手。 “哦,对了!”沈玉想起什么,急忙向徐真汇报道,“徐师兄,你交给我和傅宾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一共说服了十多个肯上堂作证的人呐!” “哦?这么多?”徐真刚想点赞,可一看到旁边傅宾满脸尴尬要死的表情,顿时明白小玉的话可能有水分。 “只可惜……”果然,沈玉补充道,“当我把这些人带到衙门之后,程捕头却让我把他们全都放了。” “为什么?”徐真不解。 “程捕头说,说……说……”沈玉略显腼腆。 “程捕头说,”傅宾实在忍不住,接茬说道,“说服的才算……” 后面的话,傅宾没敢说。 但徐真已经知道,那必然是:“打服的不算!” 唉,好可爱的虎妞哇…… “徐真!” 就在此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震得屋内捕快们立刻收声。 转头看去,但见发出暴喝的正是捕头程枭,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直接来到徐真面前。 看那样子,好似要把徐真吃掉。 而就在程枭后面,县令宋知礼,还有县丞陈厚禄也相继出现。 二位大人同样表情凝重,面含愠怒。 “徐真,你到底搞什么鬼?”程枭质问道,“让你查案,你却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徐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当即不慌不忙地回答:“回禀程捕头,我就是去查案了呀?” “你别在这里装蒜,”程枭怒道,“你怂恿沈玉去抓人证,这是安的什么心,你明知道那些人不可能上堂作证,这不摆明着添乱吗?” “就……就是,”傅宾在一旁小声哼唧,“我们被他坑得好惨,白白抓了一天人证……” “徐真,”程枭继续质问,“你不是说,侦破李老汉被害的事用不了三天吗?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你到底查到什么了? 本来,程枭感觉陈铁风被打的事有可能也跟徐真有关,可无奈没有证据,只好旧事重提。 “哎呀,”徐真却依然是一脸认真地回答,“我现在来复命,不就是来报告这件事的吗?” “怎么?”程枭眯起眼睛,“你真的查到凶手了?我怎么听说,你连南监大牢都没有去呢?”” “呵呵……”徐真淡淡一笑,转向县令宋知礼说道,“其实,在大老爷给我下命令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知道,他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将李老汉杀害的。” “哦?”宋知礼本想保持姿态,可听到徐真语出惊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还不快说,凶手到底是谁?” 结果,问完之后,宋知礼这才看到徐真闪动的眼神,这才明白,徐真是想要借一步说话。 看来…… 宋知礼不禁眉头高高皱起,因为他已然预感到,李老汉被害的真相,有可能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 第32章 答案 县衙内堂。 堂内只有四人,两位县官,捕头程枭、徐真。 “徐真,”宋知礼依然站着,凝眉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杀死李老汉的,到底是谁?” “其实答案再简单不过,”徐真耸耸肩膀,终于道出答案,“凶手根本就是李老汉自己!” “什么?你……”两位县官大皱其眉,陈厚禄忍不住问,“你这话说得也太轻巧了吧?自杀?怎么会?” 啧啧…… 宋知礼连连咂嘴,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程枭,因为当初他们两个也曾想过,李老汉会不会是自杀? 可是……道理上根本说不通,李老汉正在为女儿告状,如此重要时刻,怎么可能自杀? 然而,他很快发现,程枭正在认真思考,似乎徐真的话让他领悟到什么。 难道…… “二位大人,”徐真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凶手,除非他能隐身,否则断无可能用此等方法杀死李老汉。” “可是……自杀……”陈厚禄揪着胡子发问,“为什么呢?” “说简单也不复杂,”徐真说道,“李老汉应该是被人要挟,被迫无奈才服的毒。有可能,凶手用他女儿的性命威胁他,如果他不肯做,就要杀了他女儿!” “啊?”陈厚禄感觉有点乱,赶紧捋着胡子用心梳理。 “你的意思是,”宋知礼说道,“那李老汉从一开始,就知道把她女儿强暴且裸身弃市的并不是裘霸天?” “或许,只有裸身弃市,并没有遭到强暴。”徐真说道,“我甚至怀疑,他女儿爱莲也参与其中。 “因为,我们已经证实,裘霸天本人确实在永安集市调戏过爱莲,所以爱莲不可能认错人!” “老天爷呀,”陈厚禄连连摇头,“这父女俩是患了失心疯吗?这样糟践自己?” “或许都是被迫的,”徐真说道,“他们父女不幸被那伙儿人选中,被当做用来对付裘霸天的工具。” “……”宋知礼没有说话,很明显在思考徐真的推断。 “徐真!”然而,程枭却喝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那李老汉脖子上的掐痕怎么解释?” “你可以自己掐掐看看,”徐真没有鸟他,只是随口回答,“看看能不能掐出同样的痕迹!” “你……”程枭瞪眼,他心中颇为郁闷,感觉徐真时时刻刻都在顶撞自己,可就是不得办法。 可越是这样,他就看徐真越不顺眼。 “一伙人……”宋知礼摊开双手,喃喃说道,“选中李老汉父女,先把李老汉的女儿裸身弃市,让她诬陷裘霸天。 “然后,又让李老汉来衙门告状…… “他们一早算到,李老汉会以原告身份关进南监大牢,所以逼迫李老汉在牢房内服毒自杀,以此构陷我们,造成我们与裘霸天同流合污的假象……” 说话时,宋知礼的拳头紧攥,不停颤抖,既愤怒又恐惧…… “所以……”陈厚禄想到什么,说,“李老汉家里的那具尸体并不是女儿爱莲,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履行了承诺,留了爱莲的性命?” “李老汉……”宋知礼继续着他分析,“被关进大牢时就随身带着毒药,时机一到,他便掀翻桌子,又狠掐自己的脖颈,最后吞药自杀。这样一来,这口黑锅,我们更加背定了…… “歹毒,真是歹毒啊!” 宋知礼脸色铁青,显然憋着一口恶气。 他并不在意李老汉父女的死活,只是感觉被人如此构陷,着实窝火。 很明显,他已经彻底地相信了徐真的推测。 “大人,”然而,机警的程枭却提醒道,“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徐真的推测,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啊!” “对,”陈厚禄也想到这个问题,当即转向徐真问道,“徐真,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呢?” “没有,”徐真回答得异常干脆,“如果能让我们找到证据,那他们的诡计还如何得逞呢?” “这……”宋知礼顿时陷入犹豫,如果无法确定此事,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后续的对策。 如此关键时刻,他不能走错一步。 “大人,”徐真提醒道,“您现在再回忆一下,当初你宣布将李老汉收监的时候,那李老汉的反应……正常吗?” 哦? 宋知礼急忙用心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听到徐真这么一说,却又感觉那李老汉当时的反应的确有些问题。 徐真则记得清楚,当时李老汉眉毛收紧,双眼通红,呼吸非常用力,对其他人的话总是反应慢半拍,分明是有着很重的心事。 起初,徐真只以为他在担心官司是否能打赢,可后来仔细回忆,却发现李老汉的语言与身体不一致,而且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摸脖子,这是一种典型的撒谎表现。 如果真是一心来告状的,又何必撒谎呢? 因此,徐真早在李老汉死亡当天,便已经想到,他有可能是自杀了。 可是,这些现代化的微表情读心术伎俩,他自然不能跟宋知礼讲出来,只能用古代人的方式打开: “那李老汉印堂发黑,眼内红丝,神浮肉虚,五种大凶之相占了三种,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啊!” “哎?你……”陈厚禄刚要反驳,却赫然想起徐真在魏玉郎府上的表现,只好收声。 “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徐真再次提醒,“当您说要给李老汉安排代书写状的时候,他是不是先吃了一惊,然后才出言感谢,说您是青天大老爷的?” “这……”这一次,宋知礼终于想起来,当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更加确认李老汉当时确实反常。 “他虽然只是一介草民,”徐真继续道,“却又如何不知道,他状告裘霸天的后果是什么?可他还是来了,这还不算有问题吗?” 谁知,徐真话没说完,程枭却忽然暴起,竟一把抓住徐真衣领,硬生生将徐真提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喝道: “徐真,既然你早就知道李老汉是自杀,却还让我去审那两个狱卒,你特么安的什么心?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这…… 两位县官对视一眼,却并没有喝止程枭。 因为他们感觉程枭的话确有道理,似乎他们有被徐真愚弄的嫌疑。 徐真也没想到程枭会突然发难,当即憋得面红耳赤,挣扎着解释:“不审一审,怎么知道他俩确实没问题?再说,这些都是推测,我也没有证据啊……” 当当当…… 谁知,就在如此关键时刻,房门忽然被人急促敲响。 紧接着传来某位衙役的声音: “大人,有信到……” 宋知礼听后,只得冲程枭摆手示意,程枭这才松开手。 狠辣的力道,顿时引发徐真剧烈咳嗽。 程枭狠狠瞪了徐真一眼,继而打开门,将衙役手中的信件取进来,转身递给了宋知礼。 宋知礼一看信封,顿时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打开,取出信纸。 虽然距离很远,但徐真还是一眼便可看出,信纸上的内容很短,似乎只有区区几个字而已。 然而,待宋知礼看清这几个字之后,脸色却瞬间变得凝重,眼睛也几乎迷成一条线。 接下来,他眼珠转动,认真思考了好半天,这才一把将信纸收起,冲程枭说道: “程捕头,马上集合所有人,今晚……我们就要拘捕——裘霸天!!!” …… 第33章 受伤 戌时三刻,夜黑无风。 在醉仙居东侧不远的一条小巷里,裘霸天的马车正缓缓行驶而来。 或许正是出于安全考虑,从来不在外面过夜,是裘霸天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只要有相中的女人,他一般都会带回醉仙居细细品味把玩,几乎夜不虚度。 今日亦是如此,车厢之中带着三名大眼睛,极为漂亮的异域女子。 据说,他们来自于南海诸国,都是万花楼今天刚刚运到的美人儿。 虽然都是新人,但三名女子却已经知晓裘霸天的残暴与怪癖,此刻全都蜷缩在车厢之中,吓得瑟瑟发抖。 和往常一样,裘霸天喝得满脸通红,正冷冰冰地看着这三位美人儿,脑子里则在策划着,今晚该用些什么新鲜手段…… 然而,就在他快意畅想之时,马车却突然打了一个急刹车,害的他重重打了个趔趄,头碰到门框。 女人们亦是受到惊吓,惊呼出声。 “娘的!” 裘霸天忿忿咒骂,当即左手掀开车帘,右手抄起酒壶,想要一酒壶砸到车夫头上。 然而,当帘子打开后,他却蓦然看到一副意外场景。 但见车前的几名随从,竟然被不知哪里来的鱼网罩住,纷纷倒地挣扎,却很快被拖到胡同两旁的阴影之中。 倏…… 紧接着,半空中飞来不明绳索,刚好套在车夫身上,将车夫捆了个结实之后,一把拽下马车…… 啊? 裘霸天瞬间酒醒,很快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伏击! 他反应够快,先是将酒瓶朝阴影中投掷过去,然后便飞身冲出车厢,去拉马车缰绳。 他知道这种时候,唯有自己驾驶马车,方能冲出伏击圈。 可是,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裘霸天刚刚抄起缰绳,斜刺里便冲过来一个人影,将他狠狠撞飞出去! 此人力量凶猛劲爆,裘霸天只感觉自己像被油锤击中一般,平着飞出数米,重重摔倒在地,连滚数圈才算止住。 哦…… 裘霸天发出一阵惨叫,只感觉天旋地转,浑身散架。 他强忍着剧痛回头看去,这才惊然看到,把自己撞飞的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虽然身穿夜行衣,脸上还蒙着面罩,但还是难掩玲珑曲线,以及一身英气! 这? “裘霸天,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哇呀呀……” 那女子大喝一声,拎起手中短棒,再次朝裘霸天猛扑过来。 喔喔喔…… 裘霸天吓得连滚带爬,惊魂逃窜,却因为脚下拌蒜再次栽倒。 然而,正因为女子这一声吼叫,却引来裘霸天其他随从的注意,让他们纷纷朝这里冲来,与女子打在一处。 看到这一幕,一直躲在树后面的捕头程枭气得直拍脑门,真后悔不该带着虎妞来参加这次抓捕行动。 临来之前,他再三叮嘱捕快们,本次逮捕是秘密行动,要悄无声息地把裘霸天等人缉拿归案。 可沈玉刚才这一声大吼,恐怕两公里外都听得真真的吧? 此处距离醉仙居很近,万一把醉仙居里的伙计招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本来,他们的抓捕行动还算顺利,鱼网与铁索一上来便制服了裘霸天一大半的随从。 可在这些随从之中,却有几名高手还是机敏地躲开了鱼网。 于是,双方不得不短兵相接,展开激战。 一瞬间,几乎所有埋伏好的捕快全都冲了出去,与这几名高手打在一处。 其中,便包括徐真。 只不过,徐真的心思与其他人不同,别人都是冲着抓捕裘霸天来的,而他却是冲着受伤来的。 本次抓捕行动,他必须得受伤,而且绝对不能是轻伤。 因为,徐真掐指一算,便早已算到裘霸天被衙门逮捕是必然的事,但接下来的审讯可就没那么简单。 就凭程枭对自己的讨厌程度,他必然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自己,让自己去审讯裘霸天。 那样一来,将来无论什么结果,程枭都能脱身事外,谁也不得罪,还能趁机让自己引祸上身。 所以,自己必须得身负重伤,方能躲过程枭的算计。 于是,徐真头一个冲在队伍前面,与那些裘霸天的随从们展开正面交锋,同时伺机寻找机会,让对方给自己来上一下,然后便可以趁机装死。 然而,世事难料,正当徐真找到机会即将“受伤”的时候,沈玉的一声大喊,却把所有随从引开,全都围攻沈玉去了。 这…… 徐真无奈,只好与其他捕快跟着追过去,继续寻找机会。 巷子里,再次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几名随从全都不是善茬,个个武艺高强,下手凶狠。 捕快们则仗着人多,与他们展开激烈搏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哎? 寻觅半天,徐真终于抓到一个机会,再一次在某名随从面前露出破绽,只要此人飞起一脚,徐真便可顺势“受伤”。 然而,随着一声暴喝,虎妞沈玉却奋力杀将过来,挡在徐真面前,拦住了敌人的飞腿。 不会吧? 徐真皱眉,只好再次寻找机会,可他一连尝试数次,均被沈玉奋不顾身地化解掉了。 哎呀…… 徐真抓狂,心里说话,这丫头是不是看上我了啊?想受个伤就那么难吗? 结果,就在如此时候,一直躲在树后的捕头程枭终于出手了! 他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自己不用露面,可现在看到事态陷入僵局,只好亲自出马。 程枭经验老道,出手也格外犀利,甫一杀出,便掷出套索,将其中一名随从绊倒。 其他捕快见状,急忙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紧接着,程枭挥舞短棒杀入战圈,与其他随从打斗起来。 而有了程枭的强烈输出,再加上沈玉的力量加持,剩下的几名随从很快落了下风,眼瞅着就要被统统拿下。 坏了! 徐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受伤,可就真没机会了! 怎么办? 我我我…… 关键时刻,他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此时刻,其中一名随从已然被程枭踹翻在地,沈玉挥起短棒作势欲打,想要一棒子将此人干晕! 就在这个时候,徐真把心一横,竟然直接冲到沈玉身后,刚好被沈玉扬起的短棒击中脑袋! 啊…… 其实短棒并没有完全打中,只不过徐真叫得格外夸张,然后还故意一个倒飞出去,后背狠狠磕在树干上,然后便赶紧下巴颏一歪,假装昏死过去…… …… 第34章 嫁接 一个时辰后。 县衙大门外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叫嚣声,那些留守在醉仙居的裘霸天手下,在接到裘霸天被衙门拘捕的消息后,纷纷拿着武器前来救人。 他们还以为跟上次一样,只要来衙门施加压力,便可以把裘霸天接回去。 殊不知,这都是捕头程枭提前安排好的,消息故意放给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们前来自投罗网。 果然,他们刚进入县衙大门,便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全部罩住。 紧接着,不等这些人有所反应,众衙役们便拎着水火棍上去就是一通狂揍,直揍得这些人哭爹喊娘,哀嚎不断…… 足足揍了一炷香的时间,大网这才撤去,再看这些裘霸天的手下早已被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程枭命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南监大牢,同时对照名单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本次行动,他们不但要活捉裘霸天,连裘霸天的手下也一个不能放过。 清点完毕,裘霸天的手下尽数落网,逮捕行动非常顺利。 “去,”然而,程枭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当即吩咐一队捕快,“你们现在就去醉仙居,把裘霸天的丫鬟、仆从、管家、车夫等等,全都抓过来审问!” “是!”捕快们领命,立刻执行,纷纷拿着武器前往醉仙居。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事情了! 一想到即将对裘霸天展开审讯,程枭果然想起了徐真,他重重吸了口气,冲傅宾问道:“徐真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嘛,”傅宾摇头,“沈玉那手劲儿您也知道,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就是醒了,恐怕也先缓不过来吧……” “哼,”程枭冷哼一声,“我就不相信那么巧,去,弄盆凉水,假装不了心浇他一下,验验真假!” “这……捕头,可是……”傅宾为难地说,“那沈玉一直守着徐真,恐怕……恐怕不太好弄吧?” “没关系,待会儿我去支开她!再不行,就找根针扎他……”程枭眯起眼睛,正在布置针对徐真的诡计,可身后却忽然传来县令宋知礼的声音。 “程捕头,”宋县令问道,“人都抓齐了吗?” 看到县令驾到,傅宾识趣地退到一旁。 “抓齐了,”程枭连忙抱拳回答,“我已派人去抓醉仙居那些杂役仆从,请大人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很好,”宋县令满意点头,又道,“案犯到齐,那接下来就是审讯了!程捕头,千万记住,一定要做到认罪分明,滴水不漏啊……” 事先,宋知礼与陈厚禄已经拟出一份详细的认罪书,只要能让裘霸天及其手下认下对应的罪状,便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将李老汉父女遇害的案子,完全嫁接到裘霸天身上! 当然,尽管案子规模较大,但屈打成招却是衙门惯用的伎俩,上到县官,下到衙役捕快,每个人都轻车熟路。 “大人放心,”程枭说道,“全都安排好了!” “嗯……那个……程捕头啊……”宋知礼寻思数秒,然后靠近程枭,低声说道,“关于这个裘霸天,还是你来审讯比较稳妥!” “这……”程枭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宋知礼已经听到自己准备编排徐真的事了。 老狐狸…… 程枭心里暗骂,宋知礼显然不希望自己置身事外,只要把审讯裘霸天的任务交给自己,那就等于把自己彻底拉下了水。 可是,县令毕竟是顶头上司,程枭只得硬着头皮应诺。 “是。” 口中称是,但表情明显充满抵触。 “程捕头,”宋知礼自然看出程枭的心思,当即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你尽管放心去审吧!不瞒你说,我已得到确切消息,吏部侍郎……已经被停职查办了!” “啊!?”程枭再次震惊,这才想起之前宋知礼收到的那封信。 原来,信里的内容是这样的,怪不得宋知礼下定决心要抓裘霸天呢! 如此一来,等于裘霸天没了靠山,那剩下的事情,显然就好办了…… “所以,”宋知礼微微一笑,“你也不要再有后顾之忧,大胆去办吧!我料定,陷害裘霸天的人,就是想利用这件事彻底搞垮吏部侍郎,所以……我们要是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那可就太不值了吧!” “哦……明白,明白!”程枭用力点头,他自然明白,只要衙门把罪名全都推到裘霸天的身上,那他们便可以从这场政治博弈中免受灭顶之灾。 “不过……” 然而,程枭似乎想到什么,刚想向宋知礼询问,可衙门口忽然跑进来一名风尘仆仆的男子。 “哎?”程枭瞪大眼睛,原来此人正是自己之前安排去大观城调查情况的捕快,他急忙询问,“小林,你怎么回来了?” “程捕头,宋大人,”名叫小林的捕快赶紧来到近前,躬身施礼,然后迫不及待地禀报道,“不好了,我们已经探到准确消息,那些告状……告状的人……呼呼……”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宋知礼急忙出言提醒:“别着急,慢点儿说。” 小林急忙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禀报道:“大人,州府的参军大人也要来!他们明天一早出发,有参军大人,有郡守大人,要……要来咱们这里处理李老汉的案子……” “哦?” 宋知礼一怔,眉头瞬间锁紧。 参军相当于省公安厅厅长,郡守则是一把手市长。 按道理讲,处理如此一件县级的上访案件,郡府派一个二把手过来足以,可现在竟然连州府的参军也参与进来,说明此事已经惊动了上级,足可见事态严重。 大官城距离延平县只有三四十里,如果明早出发,那么当日便可抵达。 “该来的,总会来啊……”宋知礼强行按住激动,又把整个事件从心里捋了一遍,这才对程枭说道,“程捕头,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必须完成审讯,让所有人签字画押,认罪不讳!” “是!”程枭应诺,心里亦是汹涌澎湃,当了这么多年捕快,他也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案子。 “还有,”宋知礼又道,“我们得打个样出来。一旦认罪完毕,明早我们就发布告示,公布裘霸天等人的恶性,然后赶在上级到来之前,来个游街示众!!!” “啊?这……”程枭似乎感觉有些不妥,可他也知道,事态已然发展如此,拦也拦不住了。 “好了,”宋知礼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抓紧去办吧!我现在去找陈县丞,商议明日的接待事宜……” 说完,宋知礼转身欲走。 “大人,大人……”谁知,程枭却忽然叫住他,低声问道,“其他人的罪状都好办,可是……那两个狱卒……您看……” 程枭的意思是,既然李老汉是裘霸天派人所杀,那么势必要有凶手,而这两名狱卒的身份也变得至关重要。 虽然他们是清白的,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不能清白。 谁知,宋知礼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被裘霸天收买的,让他们把罪认下吧!” “哦……”程枭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虽然知道宋知礼不会放过这两名狱卒,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残忍决绝…… …… 第35章 示众 “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后堂某处,虎妞沈玉哭得梨花带雨,双手一直攥着徐真的胳膊,满脸内疚。 “师兄,你醒醒,醒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唉…… 听到虎妞自责,徐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却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眼前形势所迫,如果他不昏倒,程枭必然会编排自己。 而现在这种情况,他却是万万不能去审裘霸天的。 “爹爹说得对,我办事太毛躁了,呜呜……”虎妞兀自哭着,“总是把事情办砸,我真没用啊!师兄……你一定要挺住,我已经让我爹去找最好的大夫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唉…… 徐真暗暗叹息,却又闪过一丝莫名感动。 别看沈玉这个小姑娘虎了点,但心地单纯善良却很难得,等以后把案子解决了,自己一定得弥补一下吧? …… 就在徐真装晕的同时,县衙的南监大牢里早已炸了锅,皮鞭声与哀鸣声此起彼伏,仅仅听着就好似到了人间炼狱。 那些裘霸天的手下,正在接受各种“洗礼”,个个呜呼哀叫,惨烈至极。 以程枭为首的捕快们对于审讯颇有心得,使用起来也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不出一个时辰,便让一大半的嫌犯低头认罪,签字画供,按了手印。 在捕快们的徐徐诱导之下,这些人对于裘霸天绑架欺凌民女爱莲,以及杀人灭口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连裘霸天实施罪恶的具体经过和详细细节,也全都能准确描述出来,口供一致,分毫不差。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其中一间审讯室内,传来裘霸天车夫的惨叫声,他吐掉嘴里带血的几颗牙齿,血泪交加地交代道,“那天上午辰时过半,裘霸天让我和秦二带着那名女子,驾车去到永安市集,就那么光着推下马车,然后我们就驾车跑了…… “这些都是裘霸天命令的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呜呜呜……” “……对对对……”另一间囚室内,裘霸天一名得力手下供述道,“李老汉是裘霸天派李三腿给杀害的,他们先是买通了狱卒,然后让李三腿给老汉灌下毒酒,把他给毒死了! “还有,那个女人也是李三腿干的!”此人好似背词一般急急招供道,“裘霸天派他去李老汉家里,先杀了那个女的,然后还放了把火,把李老汉家给烧了个精光,毁尸灭迹。 “对……就是这个样子,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啊……” 嗯…… 听到此人的供述,程枭本就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寒芒,继而冲两名捕快挥了挥手臂。 没过多久,审讯室便传来一个消息,一个名叫李三腿的裘霸天手下,在审讯中突然暴毙…… …… 同一时间,重头戏也在上演。 在某间阴森的囚室内,传来裘霸天的叫嚣声: “你们这些狗奸贼,老子饶不了你们!敢抓老子,你们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每一个都不得好死!哇啊……啊喔……” 皮鞭声很快打断了裘霸天的叫嚣,让叫嚣转成了哀嚎。 一个时辰后。 裘霸天的声音减弱:“你们给我听着,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不追究你们,我二叔是吏部尚书,你们不要这样啊,不不不,别……啊……啊……” 哀嚎声继续,这一次皮鞭换成了夹棍,可以清晰地听到骨骼变形的咯咯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 “求……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呜呜……”裘霸天已然带出哭腔,“我招,我招了还不行吗?你们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吧!呜呜……” 裘霸天的服软早在程枭的计算之内,程枭当即命人将提前编好的罪状拿给他看,让他将罪状一一复述,然后签字画押。 然而,看过罪状之后,裘霸天仰天长叹,万般委屈:“你们不能这样啊,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啊!我根本都不认识那个女的,我从来没把那个女人光着丢到集市啊,哎?别别别……别别别……啊……” 哀嚎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打板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时间不长,仅仅一炷香的工夫,审讯便继续进行。 而这一次裘霸天终于学乖,再也不计较什么,赶紧按照供词上的罪状,承认了自己杀害李老汉父女的“事实”…… 天亮十分,审讯工作终于结束。 看着手里一摞签字画押的供词,程枭满意地点了点头。 整件案子,已经成功地转嫁到裘霸天身上,所有关于李老汉父女的罪行,全部都是裘霸天及其手下所为! 事到如今,程枭已经没了退路,他知道既然已经彻底得罪了裘霸天,那就不能再让此人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唯有希望这伙儿神秘而强大的势力,能把那个吏部侍郎彻底整垮,便可一劳永逸。 辰时刚至,当县令宋知礼看到罪犯们的供词之后,亦是十分满意,当即便于县丞陈厚禄一起安排接下来的公布罪状、游街示众等事宜。 他们两人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在上级到来之前,要把衙门的立场表明。 就这样,告示很快便张贴出去,敲锣打鼓,引得延平县百姓知晓。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告示刚一张贴出去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民众们本就对裘霸天颇有怨言,现在看到裘霸天竟然被官府审判,大家自然喜出望外,全都自发的买来烟花炮竹,庆祝了起来! 当然,那告示写得大有学问,当百姓们看到裘霸天对李老汉父女所做的恶行之后,更是义愤填膺,恨得牙根痒痒,在买烟花炮竹的同时,也准备了臭鸡蛋等游街必备品。 辰时过半,游街正式开始,裘霸天及其几名得力手下,全都被押进囚车,开始游街。 如此一来,民众们难以抑制的沸腾了! 白菜帮子烂菜叶,鸡屎驴粪臭鸡蛋,全都一股脑地朝着裘霸天等人身上招呼过去,那叫一个痛快。 “打倒裘霸天!”大街上,人们自发地喊起了口号,“老天有眼,恶有恶报,裘霸天十恶不赦,罪有应得,官府万岁,青天大老爷万岁……” …… 第36章 指责 午时过后,延平县衙,内堂。 气氛异常凝重。 县令宋知礼与县丞陈厚禄在堂下垂手站立,看上去异常恭敬,却难掩紧张,陈厚禄甚至已经开始哆嗦。 再看上首位置,偏座上坐着一个五十左右,肚皮滚圆的官员,正是大观郡的郡守蔡金。 大玄王朝土地广袤,在行政区域上采用的是州、郡、县三级划分,相当于今天的省市县,所谓郡守,便相当于市长。 此刻,郡守蔡金正双手端着裘霸天的罪状书,认真仔细地看着,只是越往下看,他眉头皱得越紧。 而当中正座上,则端坐着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宋州参军司马信! 大玄王朝的参军一职主管一州刑狱,相当于省公安厅长,是整个宋州的三把手,可谓官位显赫。 司马信已经了解了案发经过,现在是一副满脸铁青的表情,显然对宋知礼的操作很不满意。 “这么说……”这时,郡守蔡金看完了罪状书,向宋知礼二人问道,“证据确凿,罪犯招供,此案已经盖棺定论了?” “是的,”宋知礼拱手说道,“裘霸天恶行累累,手段残忍,必须严惩,方能平百姓之怨!” “可是……这……”蔡金看了看宋知礼,又看了看司马信,委婉地说道,“这里面就没有什么异议吗?” 很明显,蔡金知道裘霸天的后台是高高在上的吏部侍郎,如果案子就这样宣判,恐怕不好交代。 看来…… 宋知礼暗暗寻思,这两位大人并不知道吏部侍郎已经被停职查办的事。 不过,如此小道消息,宋知礼自然不能明说,只能摇头表示,此案没有异议。 “哎呀,”蔡金又看了一眼司马信,谨慎地说道,“这件事吧,这个裘镇农做得的确有些过分,小小惩戒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什么? 宋知礼一愣,心里说话,这根本就是杀头大罪,怎么能小小惩戒一下? “行了,”这时候,司马信再也耐不住性子,当即摆手说道,“我是个粗人,就不跟你们这些文人逗闷子了!宋县令,这件事……你办得实在差劲啊!” 这…… 宋知礼虽然心里有根,但一上来便被上司指责,不免有些心慌。 再看旁边的陈厚禄,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抖若筛糠。 “为什么不拦住那些告状的人?现在连刺史大人都知道了,这还怎么收拾?”司马信埋怨道。 “啧啧……就是啊,”郡守蔡金跟着埋怨起来,“你也太没经验了,屁大点儿事,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在内部解决嘛!” “大人,”宋知礼急忙解释,“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内部解决的,可那裘霸天嚣张跋扈,藐视官府,拒不配合,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是的是的,”陈厚禄赶紧附和,“要不是那裘霸天杀人灭口激起民愤,还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衙门袒护,那些人也不会转而去郡衙和州府告状,请大人明察啊!” 二人如此解释,显然是要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裘霸天身上。 砰! 谁知,那司马信脾气火爆,竟然一拍桌子,冷哼道:“哼!简直强词夺理!我问你们,就算你们没有拦住告状的刁民,那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抓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张贴告示,游街示众!?” 这…… 陈厚禄只觉天旋地转,竟然跪了下去。 然而,宋知礼却满脸通红,明显不服。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要自找麻烦!这下好了,”司马信怒目指责道,“还得要刺史大人给你们擦屁股,你说,你们这是干的什么事?” “司马大人,”听到这里,宋知礼竟然倔劲上头,毫不怯懦地说道,“在宋某看来,裘霸天藐视王法,戕害性命,如果因为他有背景就可以网开一面的话,那实在难平民怨,也有悖我大玄铁律啊!” “你!?你你你……”司马信腾地站起,大骂道,“简直混账!我看你这县官是当到头了,真是自寻死路,不知好歹,哼……” 说完,司马信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哎?司马大人……”蔡金赶紧追了出去,待发现司马信已经走远之后,这才气恼地冲宋知礼质问道,“你呀,是不是脑子受风了?参军大人都敢顶撞?你这么多年的县官白当了,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了,嗯? “你……”他指着宋知礼的鼻子,斥责道,“你给我听好了,这个裘镇农不能动,等到上面传话过来,再做定夺,懂吗?” “可是……”宋知礼指着外面,“那些告状的民众……” “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平,”蔡金气恼道,“我不管,要是摆不平,先撤你的职,哼……” 说完,他也拂袖而去。 这…… 看着两位官员离开的方向,宋知礼眼神阴沉,暗暗咬牙,在心里说道:“哼,别看你们两个现在耀武扬威,等回头,你们就得抢着来感谢我了!” 宋知礼心如明镜,他知道司马信本次前来,不是来处理案子,而是前来斡旋的。 另一方面,宋州刺史必然正在积极联系吏部侍郎,所有事情,都要等到问过吏部侍郎之后才能处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吏部侍郎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本官多么有先见之明了! …… 夜半十分,衙门深处某房间内,郡守蔡金正在向司马参军汇报情况。 “您放心,我已经警告他了,”蔡金说道,“让他们暂时不要审理,等问过吏部侍郎的意思再说。” “哼,真是个榆木脑袋,”司马信仍在气头上,忿忿说道,“吏部侍郎都敢开罪,简直不想活了!” “是是是……”蔡金急忙附和,“我也没想到会有如此顽固不化的县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压下去再说吧!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稳住那些告状的刁民,让他们不再闹事。” “唉,”司马信叹息一声,“这些告状的刁民倒还好说,我担心的是已经游街示众,这可就不好处理了!” “是啊,”蔡金搓手说道,“如此严重的罪行,恐怕得费些脑筋了!” “还是……先找个理由往后拖一拖,”司马信琢磨着说道,“就说咱们还在调查之中,先不能升堂处理,一旦升堂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明白,明白,”蔡金点头,“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来办吧!时候不早了,司马大人早些休息吧!” 说完,蔡金告辞离开。 然而,蔡金刚一离开,司马信的一名手下便敲门而入。 “司马大人,”此人双手捧着一封信,向司马信汇报道,“我刚刚在外面巡视,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要司马大人亲启!” “哦?” 司马信大为意外,急忙接过信,将信打开。 结果,他刚刚看了几眼信件内容,眼睛便蓦然睁大,心情亦是变得异常兴奋激动…… …… 第37章 升堂 咚咚咚…… 两日后。 清晨的三通鼓响,惊动了衙门上下所有人,尤其是身为县令的宋知礼。 他还在睡梦之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大人,”捕头程枭火速来报,“司马大人忽然要升堂审案!” “什么!?”宋知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所措地重复道,“升堂审案?” “是,”程枭报告道,“司马大人一早带人去了南监大牢提人,现在要升堂审理裘霸天的案子!” “什么?”宋知礼又是一惊,嘀咕道,“他又想干什么?不是要等消息吗?现在审案是什么意思?” “大人,”程枭急忙汇报道,“现在裘霸天和他的手下,还有那些告状的人都被带到了公堂,我们拦不住,也不敢拦啊,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哎呦,南监大牢!”蓦地,宋知礼醒悟过来,急忙问道,“坏了,司马大人去南监大牢,必然是去审问裘霸天,是不是裘霸天对他说了什么?不会是想要翻案吧?” “没有,没有,”程枭急忙说道,“我一直盯着这件事呢,您放心,裘霸天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案子是他做的,没有翻案。” “呼……那就好,那就好……”宋知礼擦了擦冷汗,这才稳定心神,说道,“只要裘霸天认罪,那就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大人,”这时,程枭小声说道,“您说,会不会……这是司马大人也收到消息了?” 哦? 宋知礼眼珠一转,顿时明白程枭的意思。 毕竟吏部侍郎落马是个大瓜,司马信不可能接不到消息,难道……这是要秉公办理此案了吗? 亦或者,是那伙想要整垮吏部侍郎的势力出手了?既然做了这么大一个局,他们没理由袖手旁观吧? 时间紧迫,宋知礼不再乱想,急忙换好官服,与程枭一起匆匆赶到公堂。 等来到公堂一看,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一侧挤着裘霸天以及一干人犯,另一侧则跪着那些告状的村民,再加上衙役捕快,目测足有五六十人。 但见宋州参军司马信端坐正中,郡守蔡金位于偏座,显然已经做好升堂审案的准备。 这…… 宋知礼刚想要上去询问,却看到郡守蔡金冲自己直挥袖子,那意思是让他站在一旁听着。 好家伙…… 宋知礼心生暗气,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如今竟然连个座位都没有,成了旁听。 啪! 司马大人行伍出身,惊堂木重重一拍,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带人犯!” 司马信又重重地唤了一声,声如洪钟,威严自显。 当即有来自州府的差役,将裘霸天等人带到大堂中央位置。 两日来,这些人饱受酷刑,一个个吓得匍匐跪倒,瑟瑟发抖。 “裘镇农,本官再问你一遍,”司马信直入主题,“关于绑架玷污民女爱莲,以及杀害李老汉父女一案,你可认罪?” “认,我认,呜呜……”裘霸天匍匐跪倒,大哭道,“我认罪,认罪……” 经过两天折磨,裘霸天已如惊弓之鸟,生怕再受皮肉之苦。 这种人别看平日里嚣张跋扈,暴戾恣睢,却根本吃不了半点苦,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好,”司马信点头,“既然你已认罪,那么本案也就没有再审的必要了!来人,将裘镇农推出去,枭首示众!!” 啊!? 司马信的话令人大感意外,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根据大玄律例,县衙处理死刑犯是要经过层层复核才能执行的,虽然不用皇帝御批,但至少要经过郡衙、州府乃至刑部准核,就算判了“斩立决”,也至少要两个月以后才能执行。 “什么!?” 裘霸天更是犹如晴天霹雳,完全吓傻。 他之所以这么痛快认罪,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很快执行死刑,只要给他时间,那么身为吏部侍郎的叔叔便一定有办法救他! 所以,为了少受皮肉之苦,他这才对罪行供认不讳。 可是,让他完全想不到的是,这位审案的官员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就要将他问斩! “愣着作甚?”看到众人发呆,司马信大喝一声,“没听到本官的话吗?拉出去,枭首示众!!!” “是!”几名差役这才赶紧出列,去拉拽裘霸天。 此刻,宋知礼也和其他人一样,对司马信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按道理,他应该立刻上前阻拦,提出司马信的操作不合规矩。 可是,他心眼转得不慢,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不是那些幕后黑手所为? 他们已经给司马信施加了压力,只要先将裘霸天斩了,那便是一个死无对证,将来可以更好地利用此案去攻击吏部侍郎? 否则,一旦将来裘霸天翻供,显然是个麻烦。 想到此,宋知礼干脆稳稳站住,没有动弹。 “大人,大人……不对啊,不对啊!”看到自己真的被带走问斩,裘霸天彻底吓尿,赶紧喊道,“事先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我有罪,也不能这么快问斩啊!大人,我叔叔是吏部侍郎裘凯,你们……你们不能杀我啊……” “混账!”司马信一拍惊堂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叔叔是吏部尚书又如何?” “可是……可是……大人……”裘霸天吓得没脉,赶紧喊道,“你这么做不合法例啊,哪有县衙直接问斩的啊?” “哼,”司马信腾地站起,朗声喝道,“本官是宋州参军,本州的死刑犯最后都由本官来复核,像尔等这种犯下如此重罪的死刑犯,本官足以有权将你就地正法! “既然你已认罪,那就复核无误,现在不问斩,还等什么?” “啊?这……”裘霸天瘫倒在地,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哆嗦。 “去吧!”司马信又冲差役道,“在衙门口就地问斩,以儆效尤!” “是!”几名差役再次拉住裘霸天,像拖死狗一般往外拖去。 “大……大大大人……”这时,裘霸天虽然已经绝望,却还是明白过来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主审的官员,是宋州的参军大人,并非本县官员。 于是,他急忙挣扎着说出了那句话:“小的,小的冤枉,冤枉啊!” “慢!” 似乎,司马信一直在等这句话,听到裘霸天口呼冤枉,当即伸手制止,问道:“你说什么?” “大人,小的冤枉啊!呜……”裘霸天痛哭流涕,趴在地上说道,“小的是被屈打成招的!我受不了那罪,所以就认了!求……求大人明察啊!” “胡闹!”司马信喝道,“如此大罪岂能儿戏,我看你是满口胡言吧!” “不不不,大人,大人啊,呜呜……”裘霸天哭道,“小的真没有绑架玷污什么女子,也没有杀了什么父女二人灭口,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呜呜……” “哦?” 突然,司马信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竟然稳稳地坐了下去。 就在司马信坐下去的一刹那,县令宋知礼却预感到什么,当即打了一个冷颤,顿觉大事不妙…… …… 第38章 逆转 “……是啊大人,”裘霸天哭诉道,“那天晚上我都那么忙了,怎么可能再去抓个民间女子将其玷污呢?还有,次日早上,我的马车就停在醉仙居没有动,又怎么可能把人丢到集市呢?求大人明察啊……” 听完裘霸天的供词,参军司马信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眼神却是愈发冰冷。 而短暂的冷场,也让现场气氛变得压抑凝滞。 那些裘霸天的手下纷纷点头,显然赞同裘霸天的供词,他们有心想要跟着附和,可现场气氛太过压抑,还是没人敢于发声。 “哼,”司马信冷哼一声,朗声问道,“延平县令何在?” “在,在,”宋知礼打了个冷颤,急忙出列回应,拱手施礼,“下官延平县令宋知礼。” “宋县令,”司马信冷冷说道,“你都听到了,对于裘镇农这番说辞,你作何解释啊?” “回禀大人,”宋知礼虽然心已发慌,但事先还是有所准备,当即强作镇定地答道,“纯属一派胡言,大人莫要信他!” “我……我没有说谎啊!”裘霸天赶紧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遭受毒打实在忍受不住,我也不会屈打成招啊!” “大人,”宋知礼说道,“根据我大玄律例,罪犯拒不认罪者,可适量用刑,施以惩戒。请大人明鉴,裘霸天等一干人犯足有二十几人,如果屈打成招,那供词怎会如此一致?” “哦……”司马信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宋县令说得很对,这供词的确滴水不漏,看来,真是裘镇农在狡辩了!” “大人,大人啊,呜呜呜……”蓦地,大堂之上哭喊一片,一名裘霸天的手下再也忍受不住,带头哭诉道,“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那是衙门的人事先编好了所有的供词,让我们每个人硬背下来的,如果我们不配合,就会被他们毒打啊,呜呜呜……” “是啊是啊,”裘霸天见状,急忙附和,“就是这样,我们的供词都是衙门给我们写好的,所以才会一致!” “住口!”宋知礼恼怒骂道,“大胆罪犯,竟敢诬蔑朝廷,藐视公堂,实在大逆不道。司马大人,”他转向司马信说道,“您莫要听他们胡说,这是他们看到活命的希望,才临场翻供,您可莫要上了他们的当,被他们利用啊!” “没有,我们说的都是……” 那名裘霸天的手下还要申辩,宋知礼却大喝一声:“公堂之上岂容尔等罪犯胡言乱语,来人呐!” “有!” 程枭急忙带领一干衙役答应。 “给我拉下去,掌嘴!” “是!” 说完,程枭第一个冲上去,将此人拉到堂下,开始猛扇嘴巴。 清脆的巴掌声啪啪作响,震的其他罪犯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说话。 “好,好,好,”看到眼前一幕,司马信仍旧不急不躁,说道,“看来,本官的确不能只听罪犯的一面之词啊!” “大人英明,”宋知礼赶紧附和,“这些罪犯狡猾阴险,谎话连篇,不施以重刑不说实话。” “好,”这时,司马信拿起罪状书,说道,“现在看起来,只差最后一件事了!这上面说,本案还有一个关键证人,本官要亲自问一问。” 哦? 宋知礼一怔,关键证人,是谁? “宋县令,”司马信指着罪状书说道,“根据所有人供词所述,最后杀人者是一个叫李三腿的人,我问你,此人现在何处啊?” 啊? 宋知礼微微一颤,急忙回答:“大人,此人……此人见自己罪孽深重,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什么?”司马信张大嘴巴,竟然笑了,“如此关键的凶犯,竟然畏罪自杀了?” “是,”宋知礼低头,“请恕本官失职,但是事发突然,还……还是被他得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宋知礼话音刚落,司马信竟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大堂,让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宋知礼亦是大为意外,不明白司马信因何发笑? 而正值此时,县丞陈厚禄闻讯匆匆赶来,看到如此阵仗,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赶紧灰溜溜地挤到宋知礼身后。 他本想问问情况,却正好赶上司马信发笑,不由得愣在当场,没敢出声。 “宋县令呐,宋县令……哈哈哈……”司马信边笑边摇头,说道,“好好的一桩案子,竟然被你们审成这个样子,也真是……真是令人称奇了! “既然如此,”倏地,他眼神变得犀利,说道,“那本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审案吧!” 这…… 宋知礼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不明所以,楞在当场。 同一时刻,陈厚禄第二次张嘴欲要发问,却又第二次因为不合时宜闭上了嘴。 “原告,”这时,司马信不再理会这位县官,而是转向大堂另一侧,问道,“原告何在啊?” 问完之后,大堂一片安静,五秒之后,才有人应声回答道: “原告在此。” 说完,但见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司马信面前。 “你就是原告?”司马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与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回禀大人,小生柳文彬,”该男子回答,“我与本案被害人爱莲订有婚约,是她的未婚夫!” “哦……”司马信在桌案上翻找片刻,拿起一纸诉状问道,“这状子,是你写的?” “正是。” “不错,”司马信说道,“不愧是秀才,这状子写得真是不错。” “求大人为小民做主,”柳文彬趁势叩头说道,“我未婚妻爱莲惨遭裘霸天绑架侮辱,丢弃闹市,父女俩还被杀人灭口!裘霸天罪恶滔天,天理难容,还望大人秉持公义,还这可怜的父女俩一个公道啊!” 说完,他再次狠狠叩头,额头竟然已经碰出血来。 看到这壮烈一幕,其他告状者无不深受感动,全都跪倒在书生身后,一起请命。 “呵呵……”谁知,司马信却再次笑了,“秀才真是好手段,短短几句话,不但博得同情,而且还把本官也绑了进来!果然厉害……” 说着,司马信竟然冲柳文彬伸出了大拇指。 这奇怪的行为,顿时让在场众人摸不着头。 然而,下一秒,司马信却语出惊人,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掷地有声地说道:“柳文彬,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本官。我早已把此案查得清清楚楚,你才是这件案子的——真正元凶!!!” …… 第39章 真凶 司马信的话,顿时惊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什么!? 宋知礼瞪大眼睛,万般不可思议外加彻底凌乱。 衙役捕快们大眼瞪小眼,个个茫然。 连裘霸天等一干罪犯也是感到咄咄惊奇,甚至有人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然而,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个叫做柳文彬的秀才,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显然,现场最最感到意外的,便是此人! “大人,”柳文彬急忙抬头辩解,“您这是开的什么玩笑?我……我可是原告啊!您……这是何意?” 柳文彬的话,这才令众人缓过神来。 尤其是那些跟着柳文彬一起告状的村民,他们对柳文彬本就深信不疑,自然不可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而其他人,也只认为是这位参军大人在开玩笑。 然而,司马信的脸却愈发严肃冷峻,根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宋县令,”只见司马信从书案上拿出一份资料,然后指着资料冲宋知礼说道,“好好看清楚,这个才叫查案!” “这……” 现场情况已经远远超出宋知礼的预判,他完全想不明白,司马信到底要搞什么? 而他身后的陈厚禄,却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已然紧张得脸色刷白,浑身哆嗦。 “柳文彬,字兴国,宋州迁安郡人士,年二十七岁……”司马信照着资料念道,“现于延平县玄武书院求学,以期来年参加乡试。 “柳文彬,我问你,这些信息可否属实?” “属实,属实,”柳文彬急忙回答,然后问道,“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司马信冷笑两声,说道,“这些身份根本都是你编撰的!你的名字里,只有那个‘文’字是对的,你原名叫潘文定,是也不是!?” “啊!?” 听到此话,柳文彬又是难以掩饰地颤了一下,眼中亦是透出莫大的惊异。 “大人……”可是,他还是强作镇定地摇头否认,“这……这是从何说起啊?什么潘文定,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吗?”司马信再次冷笑,“像你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本官见得太多了!难道你就想不明白,本官既然能说出你的真名,那必然是早把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你再矢口抵赖,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大……大人……”柳文彬开始支吾,“这……这从何说起啊大人?” “我想,在场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司马信冲其他人问道,“听到潘文定这个名字,难道就不能让你们想到什么吗?” 这…… 众人面面相觑,却根本什么也没想到。 “裘镇农,”司马信突然冲裘霸天喝了一声,“你呢?你也不知道吗?” “啊?”裘霸天吓了一个激灵,急忙噗咚跪倒,可想了半天,还是连连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哼,”司马信冷哼带摇头,沉吟数秒才端起资料,翻到第二页念道,“柳文彬真名叫做潘文定,家住迁安郡东阳县柳家村,三十一岁,娶妻若兰,育有一子,今年六岁……” 听到司马信的话,柳文彬终于脸色大变,颓然地低下了头。 然而,旁人却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司马信念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只是听出,似乎这个柳文彬隐瞒了婚史。 “这个,是你现在的信息,”司马信问道,“需要我读一下你以前的信息吗?” 柳文彬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吧,”司马信只好继续念道,“你父亲叫潘龙山,是延平县本地人,你……” “啊!?”谁知,司马信还没念完,裘霸天却蓦地歪倒在地,惊讶说道,“原……原来是他!?” “好哇,”司马信看着裘霸天说道,“你终于想起来是吧?这个潘龙山,就是醉仙居的前任老板,对不对?” 喔…… 赫然间,大堂内难以抑制地一片哗然。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柳文彬的父亲,竟然就是醉仙居的前任老板! 在延平县,几乎人尽皆知,醉仙居是裘霸天强行霸占过来的。 如此一来,等于此案瞬间发生了质的改变。 “啊?怎么会这样?”那些一起告状的村民个个惊讶激动,“他居然是潘龙山的儿子,那……这案子……难道……” “哦,原来是他啊,”裘霸天的手下则议论道,“看来,他这是想要寻仇,所以才坑害了我们吧?对,一定是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宋知礼面如死灰,好像被大火焚烧了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血液却正在一点点地凝固。 怎么……怎么会这样? 说好的阴谋呢? 说好的政治斗争呢? 为什么!? 激动间,他立刻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某个人,正是那个给他出谋划策的小捕快徐真。 虽然他知道徐真之前受伤昏迷,可出于本能,他还是找了过去。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徐真。 但见徐真站在捕快中间,此刻亦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似乎,徐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给整懵圈了吧? “宋知县呐,”而就在这个时候,司马信又对宋知礼说话了,“看见没有?查案就要像本官这个样子,要明察秋毫,一丁点信息也不能落下啊! “喏,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悠然得意地说道,“你查过那李老汉的底细,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我现在告诉你,李老汉本名叫李大树,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醉仙居当了十一年的伙计啊!” 啊!? 司马信的话,再次令众人大吃一惊。 “潘龙山曾经救过李大树的命,对他有再造之恩,”司马信说道,“所以,为了还这份恩情,这位李老汉完全有理由听从潘文定的指挥,一起找裘霸天寻仇!” “不,不是……”终于,柳文彬抬头申辩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啊,大人,这肯定是有人栽赃诬陷我,真的,真的,您莫要相信啊!” “栽赃诬陷,哪来那么多栽赃诬陷?”司马信一拍桌子,“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本官一点一点查出来的,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本官。 “整件案子,全都是由你一手策划搞出来的,为的就是利用李老汉父女制造舆论,以此整垮裘镇农,为你们潘家报仇!” …… 第40章 真相 “事实再清楚不过,”这时,司马信端着那份资料,悠然说道,“潘文定,你因为记恨裘镇农当年强占醉仙居,所以联合李大树父女一起制造了这起无中生有的案子。 “首先,”他一指书生柳文彬,“你制造了一辆与裘镇农家一模一样的马车,然后要求李大树的女儿爱莲脱光衣服,跳进市集,造成一个她被裘霸天绑架玷污,并且裸身弃市的假象! “然后,你又让李老汉来衙门告状,却逼迫他在狱中服毒自尽,以此把县衙拉进来,造成县衙与裘镇农同流合污,一起杀人的假象。 “再接下来,你便狠心杀死了爱莲,并一把火烧掉了李老汉家的房子,毁尸灭迹,以此嫁祸裘霸天,让所有人认为,这是裘霸天在杀人灭口。 “于是,村民暴怒,舆论四起,你便怂恿村民和你一起去郡衙以及州府告状,以此扩大舆论声势,想要借朝廷之手法办了裘镇农,以达到你重新夺回醉仙居的目的。 “潘文定,你的计划可真是歹毒啊!”司马信朗声喝道,“你也知道裘镇农的叔叔是当今吏部侍郎,仅靠郡衙、州府难以成事,于是,你还花重金托人上书天子,告了御状! “这样一来,吏部侍郎不敢干预,你便可以逼迫朝廷将白说成黑,置裘镇农以死地,报你的私仇,是也不是?” “啊!?大,大人……冤枉呐,冤枉呐……”柳文彬听完,赶紧匍匐跪倒,口呼冤枉,“小人,小人只是一介书生,怎么……怎么可能做得了这种事情,这必然是有人在诬陷小人,请大人明察,明察啊……” “明察个屁!”司马信一拍桌子,“你先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潘文定,是不是潘龙山的儿子?” “这……”柳文彬暗暗琢磨,待发现无法狡辩之后,只得点头承认道,“不错,我就是潘文定,是潘龙山的儿子,醉仙居本来是我们家的。” 喔…… 听到柳文彬承认身份,现场一片哗然。 那些跟着柳文彬一起告状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出去。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柳文彬辩解道,“如果被裘霸天知道我的身份,他必然会派人追杀于我,我是迫不得已才改名换姓的。 “可是,求大人明察,”他继续道,“就算我是潘龙山的儿子,但我只是来玄武书院求学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复仇的事啊? “我……我……不错,”他承认道,“李叔的确是醉仙居的老伙计,我去找他也仅仅是叙叙旧而已。 “还有,我和爱莲互生爱慕之意,与她订下终身大事,也都是真的。 “虽然,我家里已有妻室,但爱莲说她并不在乎,愿意为妾。 “而且,这件事李叔也是默许的,我们潘家对他有恩,能让女儿嫁给我,他也很高兴。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柳文彬突然流下眼泪,郁郁悲愤地说道,“可裘霸天的出现,却夺走了我的所有。是他害死了李家父女,望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你!?你个混蛋王八蛋,”裘霸天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根本都不认识你们这些鸟人,夺你个什么玩意儿?早知道你小子这么不地道,当初就不应该留着你……我特么也是……” 啪! 司马信重重一拍惊堂木,打断了裘霸天的话。 但见司马信眉头紧皱,冲裘霸天怒目而视,他心里说话:真是个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混球,本官煞费苦心地救你,可你却非要往火坑里跳! 被打断后,裘霸天已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走嘴,赶紧窝在地上,再不敢做声。 “大胆潘文定,还要狡辩,”司马信转而冲潘文定喝道,“李老汉父女对你那么好,一个心甘情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露体,受尽屈辱;一个甘愿在大牢之中服毒自尽,以死报恩。 “可你非但毫不顾及他们的性命,甚至还亲手杀害爱莲,毁尸灭迹,你这等禽兽行为,才是真正的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来啊,给我拿下!” “是!” 司马信带来的差役,连忙上前按住柳文彬,给其戴上了脚镣与手铐。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全都傻得不能再傻,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原告竟然变成了被告。 这个一直在努力告状的人,竟然会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宋知礼和陈厚禄都不傻,两位县官看得明明白白,虽然柳文彬还没有认罪,但事实已经显而易见。 他俩只觉天旋地转,双腿发软,若不是顾忌颜面,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他俩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实与理想为何差距会如此之大? 他们按照政治斗争做的准备,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私人恩怨。 “大人,大人,冤枉啊,冤枉啊,”柳文彬还在苦苦申辩,“我真没有那么做啊!李老汉父女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再说,您也没有证据,就不能给我定罪啊!” “证据,呵呵……”听到此话,司马信再次笑了,“那你说,你想要什么证据?人证还是物证?” “我……”柳文彬再次被问得措手不及,喃喃说道,“我要什么证据,根本就没有证据啊!” “哦……我明白了,”司马信笑道,“你以为李老汉父女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了是吧?那你可就太幼稚了!” “啊?”柳文彬拧起眉毛,显然极为意外。 司马信如此说话,显然已经掌握了证据。 “先说马车,”司马信看了一眼手中资料,说道,“要想制造一辆与裘镇农家一模一样的马车并非易事,也不是一笔小钱可以办成的。 “你得找一家有实力的造车作坊,既不能在延平县,又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司马信说道,“只要稍一打听,便能知道最好的造车作坊唯有清远县那里有一家。 “潘文定,”司马信问道,“用不用,我把作坊的老板和伙计喊过来与你对质?” “……”柳文彬眼中透出恐惧,好似看见怪物。 “再说那种毒药,”司马信又道,“李老汉服的毒药叫做一点红,这种剧毒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药店有卖。 “你说,我要是把所有药店的伙计找过来认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柳文彬已然无语,脸色更是愈发难堪。 “另外,”司马信说道,“锁定你之后,本官便早已搜查了你的住所。其中,有一顶帽子比较有意思,因为当初在将爱莲裸身弃市的永安集市上,有人证实,那个驾驶马车的车夫,也戴着同样一顶帽子,你说……巧是不巧?” “……”柳文彬嘴唇颤抖,眼中已然透出绝望。 “还有,咱们再说说人证吧,”司马信一指大堂外面,“潘文定,回头看一眼,那是谁呀?” 柳文彬回头一看,顿时犹遭雷击一般。 但见大堂外面站着一名年轻的农村妇女,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 结待看到母子二人之后,柳文彬的心理防线已然彻底崩溃,当即瘫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说道: “大人,别说了,我……我认……我认罪……” …… 第41章 仇恨 看到柳文彬承认罪行,现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人们再次被眼前这一幕惊呆,震惊得无以复加。 甚至,连已经被洗清冤屈的裘霸天等人,也感觉难以置信,好似做梦一般。 而看到此状,司马信亦是冲手下摆手示意,命人将那母子二人带了出去。 这母子二人,正是潘文定的妻子与儿子。 潘文定之所以认罪,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怕司马信用妻儿来威胁自己;另一个,则是他曾经向妻子透露过,自己要找裘霸天寻仇的事情。 现在,既然司马信已经把妻子带到这里,自然说明他已经从妻子那里获得了想要的信息。 因此,潘文定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如何狡辩也没有用了。 此刻,司马信派人将他妻儿带走,亦是在向潘文定说明,只要潘文定乖乖认罪,自己便不会动他的妻儿。 “好,”这时,司马信见潘文定认罪,自然更加得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犯罪经过,如实招来吧!” “好,我说,”潘文定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大人说得不错,此案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利用了爱莲对我的好感,还有李叔对我潘家的报恩之心。 “我答应爱莲,只要能将裘霸天干掉,我就可以夺回醉仙居,夺回我潘家的产业,到时候,我会变卖所有财产,与爱莲远走高飞,去过幸福生活。 “她相信了我,所以才不顾耻辱,在永安街演了一出被裸身弃市的戏……” “啧啧……啧啧……”听到这里,许久没有出声的郡守蔡金咂嘴说道,“这事办得可是真不地道,一个未出嫁的良家姑娘……唉,我问你,为何不去别的地方找个青楼女子?” “这……”潘文定说道,“只有地地道道的当地良家女子,才更能让人相信,更能博得同情,引起共奋。” 话说得虽轻,但人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潘文定有够心狠。 “为此,”潘文定又道,“之前我们还安排爱莲与裘霸天发生摩擦,在集市上吵了一架,这样会更容易让人联想到裘霸天头上。” “好,那李老汉呢?”司马信问道,“他也是心甘情愿服毒自杀的吗?” “是的,”潘文定说道,“李叔本就患了恶疾,命不久矣,是甘心情愿赴死的。” “那……女儿呢?”蔡金扬眉问道,“他知道你要动他女儿吗?” “不……”潘文定赶紧摇头,“正相反,我答应他,我会照顾好爱莲的!” “那……那你还杀了人家女儿!!?你……”蔡金激动地站起来骂道,“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我没有办法,”谁知,潘文定却咬着牙说道,“爱莲不死,将来进行审讯的时候,就会出现漏洞。 “因为爱莲根本没有去过裘霸天家,也不认识裘霸天的那些手下,将来一旦上了公堂,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致命弱点,只有她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太狠了,太狠了,”蔡金指着潘文定大骂,“这叫以德报怨,忘恩负义,人家为了你都能那样,而你却转过来把人给杀了,真是……真是……” 蔡金激动得找不到形容词,却成功地带了节奏,让在场众人全都对潘文定怒目相向,对他的恶行感到无比气愤。 然而,现场唯有三个人反应相反,正是两位县官以及程枭。 因为,他们知道一件隐秘的事情,那就是李老汉塌陷的房梁下面,死的并不是爱莲。 很可能,是潘文定手下留情,用一具从坟里挖出来的尸体替代了爱莲,这样既能保证将来不出疏漏,又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可是……如此时候,这个秘密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纵然爱莲没死,也难以改变潘文定才是真凶的事实。 “是,我不是人,”潘文定颓然说道,“他俩对我那么好,我却害了他们……我……我答应跟爱莲远走高飞,是我辜负了她,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说着,他竟然狠狠地给自己扇起了巴掌,纵然手上戴着刑具,也仍然抽得啪啪作响。 “好,”司马信还算比较有经验,他看到潘文定情绪不定,担心他会突然崩溃,便转移话题说道,“既然案情已经明朗,那么本案也就可以定案了! “啧啧啧……”他也咂起嘴,冲县令宋知礼说道,“看到了吗宋县令,这下知道该怎样查案了吧? “还什么勾结狱卒,什么李三腿,人家根本就是自杀! “还有啊,你不觉得这么多人的供词如果太过一致,反而会显得刻意吗? “看来,为了把裘镇农弄到这桩案子里,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呐,呵呵呵……” “这……” 听到此话,宋知礼顿觉无地自容,满面羞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陈厚禄却再也支撑不住,当场瘫倒。 想想也知,他俩这县官算是做到头了! “慢着!”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那潘文定竟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大人,我的供词还没讲完,我还没有说出我的动机呢! “你们都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裘霸天报仇吧?” “不用了!”司马信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冲手下使了个眼色,说道,“你的动机本官不感兴趣,来人,拉下去!” 听到命令,差役们赶紧拉拽潘文定,要把他拉出公堂。 “啊?”潘文定大惊失色,当即剧烈地挣扎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裘霸天不仅霸占我家醉仙楼,还杀了我全家,杀了我全家!我父母还有哥哥姐姐,全都是被他杀死的! “虽然我现在认了罪,但裘霸天杀我全家也是不争的事实啊!如此的杀人大罪,难道你们想要视若无睹吗?” “拉下去!”蔡金看到此状,赶紧催促那些差役,“快点,快啊……” 差役们知道事关重大,当即有人上去一棍便将潘文定打翻,然后用力地向后堂拉去…… “我不服,没天理啊!”潘文定双手抓地,吱吱作响,愤怒狂吼道,“你们这些官员与裘霸天穿一条裤子,就因为他有后台就袒护他,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上诉,我要告御状……” “慢着!” 谁知,听到潘文定的话之后,司马信忽然改变了主意,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跟你理论理论。” 差役听到,只好住了手。 “大人,”潘文定赶紧说道,“李老汉父女的罪我认了,但求您,也要为我一家五口的血海深仇做主啊!” “哦?是吗?”司马信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阴冷,说道,“好,那你倒说说看吧!” …… 第42章 意外 “那时我都十七岁了,我清楚记得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不,不是清楚记得,而是刻骨铭心,永远也不会忘记!”公堂之上,潘文定椎心泣血地讲述道,“我们潘家的醉仙居一直是延平县最好的酒楼,生意兴隆,宾客如云。 “可没想到树大招风,被这个丧心病狂的裘霸天给盯上了! “当时,裘霸天也经营着一家小酒楼,但是生意惨淡,于是他就盯上了我家的醉仙居,想要强心霸占过来。”潘文定冲裘霸天怒目而视,“他先是派小混混不断地找我家麻烦,然后又变本加厉,开始对我的家人动手! “今天打这个,明天欺负那个,甚至,他们还绑架了我和我的姐姐,以此威胁我父母。 “最后,虽然放了我们,但我父母已然无法忍受,畏于裘霸天的势力,只好将醉仙居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他。 “说是转让,实际上就是霸占!”潘文定说道,“他们最后连答应好的价钱都没给,便直接把我们一家轰出了醉仙居。 “而这……这还不算完……”他双眼通红,怒目而道,“我们都已经把醉仙居给他了,可他还不放过我们,竟然在我们回老家的路上安排伏击,将我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以及未满十岁的弟弟残忍杀害! “若不是因为我提前回老家报信,没有跟他们一起,也早就死在他的屠刀之下了! “大人,”潘文定转向司马信,声嘶力竭地吼道,“那可是五条人命啊!那是我最亲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裘霸天手里,我家被他灭门了啊!” 声音高亢,响彻公堂,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谁也没有想到,潘文定与裘霸天的仇,竟然是如此的血海深仇。 “一……一一一……一派胡言!”这时,裘霸天忍不住反驳道,“谁杀你全家了?谁杀你全家了?你们家那酒楼,是你老爹心甘情愿转让给我的,我们无冤无仇,我杀他作甚?” “什么无冤无仇?”潘文定怒斥,“我们那么好的生意,为何要甘心情愿转让给你?你是怕我父亲去郡衙告状,所以才派人杀人灭口的! “他们……他们死得好惨呐,大人,”潘文定向司马信跪倒哀求,“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大人,您别信他,”裘霸天说道,“当时的醉仙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根本就是经营惨淡,他们家开不下去了才转让给我的,我……我给钱了,给钱了……” “住口!”司马信狠狠瞪了裘霸天一眼,呵斥道,“裘镇农,你要是再敢咆哮公堂,本官就掌你的嘴!” “……” 裘霸天只好乖乖闭嘴,可他哪里知道,司马信不让他说话,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担心他在公堂之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潘文定,”司马信转而冲潘文定说道,“你的遭遇,本官深表同情,但一码归一码。 “首先来说,本官是为了处理李老汉父女被害一案而来的,既然本案已经审清,那本官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现在,你跟本官讲述的,完全是另外一桩案子。 “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懂我大玄律法。你应该知道,另起一桩案子,就要重新写状上诉,不管是不是由本官来断,也至少要调查清楚前因后果,方能审理。 “所以……” 后面的话显而易见,那就是司马信现在就要退堂。 “大人,大人……”潘文定跪着向前数步,叩头哀求道,“求您发发慈悲吧,两件案子是有关联的,我……我现在就当堂写状上诉可以吗?大人,求您了……” “这……”司马信故作为难,说道,“潘文定,你既然有冤,本官也不想推脱,但有个关键问题我得问一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裘霸天杀了你们全家,那你……可有证据啊?” “啊?这……”一句话,让潘文定傻在当场。 傻了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除了裘霸天,不可能是别人啊!而且……而且……我听李叔他们说过,就是……就是裘霸天杀了我全家啊!” “啊?听说的?”司马信面露意外,但嘴角的一抹笑意,还是难掩他的不屑,“这可就没办法了,既然你不在当场,没有亲眼所见,那你如何能断定是裘霸天所为呢? “你又如何确定,你的家人不是因为遭遇强盗,被强盗所杀呢?” “有人……有人看到过,好像……”潘文定激动地语无伦次,“县里也一直有传言的,大人……大人,不会错的……” 哼…… 司马信在心里暗暗冷哼,你要是真有证据,早就直接状告裘霸天杀你全家去了,还用得着演苦肉计吗? “既然没有证据……”脸上,他仍装出一副和蔼同情的样子,假装为难地摇头说道,“那本官也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来人,把他押下去吧,退堂!” 说着,他高高地举起惊堂木,想要给今天的审案画上圆满句号。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此关键时刻,公堂之上竟然有人高声喝道: “证人在此!” 来人声音洪亮,吓得司马信差点儿把惊堂木丢掉。 抬头看去,但见人群中竟然滑出一个人来! 之所以是滑出一个人,是因为此人双腿已经残废,是坐在一个类似滑板的东西上,滑进来的。 此人是一个叫花子打扮,满身褴褛的老头。 “大人,我就是证人!”老叫花子虽然年迈,但声音却格外响亮,“我可以证明,杀害潘龙山一家的人,就是——裘霸天!!!” 啊!? 此人的出现,再次让公堂之上哗声一片。 任谁也想不到,这案子审到最后,竟然又出现了意外。 一时间,甚至连潘文定也看傻了,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一个老头? “这……”终于,司马信第一次露出意外之色,先是扫了一眼左右,然后才将目光击中到此人身上,问道,“你……你是谁?” “本人名叫裘小明,”老人昂首挺胸,自报家门,“曾经跟随裘老太爷,也就是裘镇农的父亲,在裘府当了十五年的管家!” “啊?”听到此言,裘霸天顿时如遭雷劈一般,惊得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 第43章 证人 “谁?”司马信皱眉,重复问道,“你是谁?” “老朽是裘府以前的管家,”老人说道,“对当时裘府上下的事情,可是清楚得很呐!” 说话时,他故意瞅了裘霸天一眼,眼中透出严厉与怨恨。 “啊……” 裘霸天又是吓了一跳,身体竟不听使唤地打起了颤。 看来,他做梦也想不到,此人会在这里出现。 “你刚才说……”司马信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证人?什么证人?” “大人,”裘管家一抱拳,说道,“十年前,我亲眼目睹了裘霸天率人杀害潘龙山一家五口的全部经过,我就是——目击证人!” 啊!? 闻听此言,现场又是一片惊诧之声。 “不可能!”裘霸天赶紧反驳道,“不可能的,那个时候,你已经被我打折腿了,你……” “给我住口!”司马信赫然暴怒,竟然抄起惊堂木,直接摔在了裘霸天脸上。 啪! 司马信不愧是行伍出身,力量与准头全都到位,登时把裘霸天打了一个满脸开花,鼻子冒血。 “给我掌嘴,掌嘴!”司马信大声喝道,“先掌他二十个耳光!快!” 命令一下,登时有差役上前,直接朝裘霸天扇起了大耳刮子。 啪啪啪…… 声音清脆作响,听都能听出往外嗞血的感觉。 真特么是个坏事草包! 司马信在心里骂道,你丫刚才说的那句话,摆明就是承认你是杀人凶手了! “当年,”裘管家继续说道,“裘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能镇得住这个裘镇农,可裘老太爷一走,就再没人能管住这个败家子了! “骄奢淫逸,惹是生非,裘老太爷积累的家产几乎都要被他败光啦! “为了弥补亏空,他竟然雇佣了一帮流氓地痞去打家劫舍,欺辱乡邻,为非作歹,坏事做绝呐! “潘公子说得半点不错,”他重重说道,“裘镇农看到醉仙居生意火爆,便使用最卑劣的手段强行霸占下来,将潘家赶出了延平县。 “然而,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潘龙山在京城有大关系,要去那里给他告状。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丧心病狂地派人去杀掉潘龙山全家。 “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方面是不想看到潘龙山家破人亡,一方面也不想裘镇农作孽太深,便提前通知了潘龙山,让他改走小路。 “哪成想,那个时候,裘镇农已经在怀疑我,早就派人暗中监视于我。 “当我发现那个监视的人之后,我便意识到大事不妙,于是再次赶去小路,可这一次最终是晚了。 “当我赶到时,”裘管家嘴唇颤抖,激动地指着裘霸天,“刚好看到裘霸天和几名杀手,已经将潘龙山一家砍杀殆尽,现场是惨不忍睹呐! “那一刻,我也吓坏了!”裘管家说道,“趁他们没有发现我,便赶紧逃回了裘府。我知道那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便连夜收拾行李,准备逃离。 “却没想到,裘霸天回竟然回来得那么快,我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掌……”他一指自己残疾的双腿,“就这样,他打折了我的双腿,将我赶出裘家。 “幸亏当时他不知道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杀人的全过程,要不然,可就不只是打折我的双腿了……” 说着,他狠狠瞪了裘霸天一眼,怒道:“是不是啊?裘少爷?” 此刻,裘霸天早已被打得满脸开花,肿如猪头,哪里还说得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否认。 而听完裘管家的讲述,现场却陷入短暂的安静,每个人都在脑中想象着那场血腥的杀戮,越想越不寒而栗。 “呜呜……呜呜……”再看潘文定,却早已哭成来人,趴在地上呼喊道,“真是……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呜呜……” “嗯……” 司马信再一次眯起眼睛,而这一次眼中闪过的,却是一股阴冷的光。 “老人家,”他想了想,说道,“你能站出来指认裘镇农,确实难得,可是……你站出来的这个时机,是不是有点儿太巧了呢?” 嗯? 司马信的话,顿时引起人们警觉,全都看了过来。 “你看呐,”司马信又道,“十年都过去了,十年那么久你都没有想过报官,怎么偏偏今天潘文定告状,你就出现了呢? “要说你们两个事先没有沟通的话,是不是……不好令人信服啊?” 哗…… 现场一片哗然,人们议论纷纷。 司马信的话确实杀伤力够强,因为自始至终,只有裘管家一个人的证词,效力本就不足。 如果他和潘文定是合谋串供的话,那就更加无法令人信服了。 人们只会以为,裘管家的证词是个谎言。 “大人,”裘管家瞪大眼睛,激动说道,“裘镇农乖张暴虐,势力庞大,我区区一个残废的老叫花子,怎么告他? “恐怕还没找到衙门的大门,就被他打死喂狗了。 “我是听说今天要公审裘镇农,这才赶过来旁听的,没想到,刚好听到你们谈及当年潘龙山一家被害的血案,这才站出来作证的啊! “我……我等这个机会,也足足十年了! “实不相瞒,我站出来,不仅仅为那惨死的潘龙山一家鸣冤,我也要为这被打残的两条腿讨回公道!” “是啊,”潘文定赶紧附和,“事实再清楚不过,求大人为小民做主!” “唉,”司马信叹息一声,说道,“那本官也实不相瞒,本官倒是有心为你们伸冤,但是……只有这么一个人的证词,而且是一个与裘镇农有着断腿之仇的人的证词,这证词,怎么可能有效呢?” “不,大人,”裘管家挺起胸膛,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可以证明我的证词有效,因为当初杀害潘龙山一家的,除了裘镇农还有他的几个手下。 “这几个手下分别是蒯鹏,龙二盛,李三腿,还有裘宾,”说着,他一指裘霸天身后某人,“喏,这个人就是蒯鹏,你们可以问他啊!” “啊?”此人听到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摇晃着身子否认道,“不是啊,不是啊,他胡说的,没有我,没有我,哦不,哦……我们根本就没有做过啊……” 哎呀…… 司马信的脸已经变成了茄子色,他暗暗骂街,裘霸天这都是一帮什么弱智货色?连特么死不承认都不会。 然而,尽管他心下恼怒,可无奈自己是带着使命来的。 看到情况越发失控,司马信举起手臂想要拍一下惊堂木,却发现惊堂木之前用来打人,还在下面扔着。 他赶紧冲手下使眼色,同时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本案倒是可以审一审了!来呀……” 这时,手下已经将惊堂木捡回,司马信赶紧用力一拍,说道:“把本案相关的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南监大牢,本官要好好审一审他们,把案子弄清楚!” “是!” 众差役应诺,立刻上前拉拽,想要将潘文定、裘管家以及裘霸天等人拉走。 “哎?不对啊?”潘文定反应较快,赶紧大声喊道,“大人,杀人犯就在这里,您现在审一审不就全都清楚了?为什么要退堂?” “是啊!”裘管家亦是意识到情况不对,“只要您审一审蒯鹏,您就知道我有么有撒谎,怎么……怎么还要下去审呢?” “大胆!”终于,司马信露出狐狸尾巴,怒目呵斥道,“我是主审官,用你们教我怎么审案吗?” “哎呦,愣着干什么?”蔡金见状,赶紧冲差役们挥手示意,催促他们动作快点。 “不,不能这样啊……”潘文定奋力挣扎,大声喊叫,“我抗议,我要求当堂审讯,不能退堂啊,呜呜呜……” 谁知,有人怕潘文定乱说,竟然堵住了他的嘴。 裘管家那里更是不妙,他的滑板被人一脚踢开,像拖死狗一般被拽向堂外,老人也想跟着抗议,可有人上去就是一拳,将他打懵…… “慢!” 谁知,当二人即将被拉出公堂之时,人群中竟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案子没有审完,不能退堂!”此人胸口剧烈起伏,无比激动地喊道,“来人啊,把相关人犯给我留下,本官要——当堂过审!!!” 啊? 什么? 众人赶紧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见说出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延平县令——宋知礼!!! …… 第44章 公愤 真是一波三折,谁也没想到,一场公堂审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一直在备受指摘奚落,灰头土脸的县令宋知礼,竟然站了出来,并且要求留下相关人犯,继续当堂过审。 事发突然,让所有人始料不及,赶紧齐刷刷看向这位县官。 司马信更是满脸诧异,楞了数秒才回过神来,用手指着宋知礼喝道:“宋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疯了,疯了!”郡守蔡金同样反应过来,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冲宋知礼喊道,“你要干吗?你想干预司马大人审案吗?快快退下,你的事,我还没有追究呢,快……” “二位大人,”但见宋知礼满脸通红,异常激动地拱手施礼说道,“下官区区一个县令,自然不敢僭越。 “只是……我想要提醒二位大人,你们只是来审理李老汉被害一案的,如今潘文定状告裘霸天杀他全家的案子,完全是另外一桩案子,根据大玄律例,应由本官审理才对啊!” 砰! 司马信顿时火冒三丈,狠狠一拍桌案:“小小县官,别给脸不要脸,本官本来还想给你留些情面,现在看来,你真是活腻歪了!” 啊…… 此刻,县丞陈厚禄早已吓傻,他急忙从地上爬起,用力拉拽宋知礼的衣角。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要制止宋知礼的鲁莽行为。 想想看,他们纵然乌纱不保,却也只是落得一个革职而已,可现在这样,将来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官职了。 然而,宋知礼却浑然不顾,昂首挺胸地与司马信对质道:“怎么,司马大人这是要以大欺小吗?” “大胆,混账!”蔡金指着宋知礼鼻子大骂,“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姓宋的,”司马信咬牙说道,“本官就是要以大欺小,你又能怎样?本官是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审理此案的。 “我告诉你,不管是哪件案子,只要跟裘镇农有关,就都是同一件案子,就都得由本官审理。” “听见了吗?”蔡金大骂,“管你屁事?快滚!” “哈哈哈……”谁知,宋知礼竟然仰天大笑,再次冲司马信抱拳说道,“司马大人,您不要误会,您刚才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全都对您的断案如神,秉公无私敬佩不已。 “我们也全都相信,您绝不会因为裘霸天的叔叔是吏部侍郎,就对他处处袒护,另眼相待,对吧?” “这……”司马信瞪眼。 “你……”蔡金咧嘴。 宋知礼的话既巧妙又有杀伤力,顿时打了两位大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宋知礼继续施加压力,“我们也全都信任您,相信您根本不用退堂,就在这公堂之上,便能将本案审个水落石出,对不对啊?” 后面那个“对不对”,宋知礼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听到这几个字,司马信后脊梁骨竟然冒出冷汗。 这话真是太损了,等于司马信如果退堂,那就一定是徇私舞弊。 可是……当堂审理…… 司马信暗暗咂舌,裘霸天和他的手下这么不靠谱,一旦说漏嘴,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懂什么?”这时,轮到蔡金发挥作用,他赶紧冲宋知礼斥责道,“没听司马大人说吗?裘镇农杀潘家灭门的案子头绪太多,得先把它们一一调查清楚,才能进行审理。 “现在退堂,又不是代表这案子不审了,你们着什么急啊? “大家也尽可放心,”他又冲在场众人说道,“司马大人断案如神,一定能把来龙去脉全都查清楚的。 “好了,”说着,他再次冲差役们摆手,“惊堂木都拍了,赶紧拉下去吧!” “慢!”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知礼当即喝止道,“二位大人,依本官看,这案子用不着再一一调查了,不如交给下官代劳吧!本官一定能查个明明白白……” “你!!?”司马信腾地站起,气得哆嗦。 “哼,”蔡金则狠狠甩了甩袖子,小声骂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司马大人,蔡大人!”然而,宋知礼却越说气场越强,他昂首挺胸,豪气凛然地说道,“有件事情,下官还一直没有来得及禀告呢!” “什……什么事情?”司马信怒目而问。 “司马大人您明察秋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着实令宋某大开眼界,可是……您查到的资料,也不尽完整吧?” “什么?”司马信听得迷糊。 而这个时候,捕头程枭从后堂匆匆跑来,将厚厚的一摞资料抬到了众人面前。 “二位大人,”宋知礼指着资料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在县衙公示裘霸天等人罪行,并且将其游街示众之后,所收到的诉状。您好好看看吧!” 闻言,程枭连忙将资料放到司马信眼前的书案上。 司马信从中拿出一张,仅仅扫了几眼,便登时变了脸色。 “这些,全都是我延平县的老百姓们写的,全都是状告裘霸天的。”宋知礼攥拳说道,“您看,才仅仅两天啊,就已经收到了这么多。 “大人,这个……便叫做罄竹难书啊!” “……”司马信没有说话,一连看了好几张诉状,每张诉状上控诉的罪行,都令他眉头紧蹙,表情也愈发凝重。 此时刻,他忽然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宋知礼为什么非要把李老汉父女的案子,安排到裘霸天身上。 “虽然李老汉父女的案子不是裘霸天所为,”宋知礼继续说道,“可裘霸天的所为,却远比这些罪恶得多! “欺辱乡邻,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坏事做绝,老百姓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您好好看看吧,”他一指远处的潘文定,“被裘霸天杀害了亲人的,可不只有他们潘家啊!” “嗯……” 司马信攥着其中一张诉状,激动得浑身颤抖,已然怒到极点。 显然,他也被裘霸天的恶行所激怒,如此一个恶霸,简直不杀不快。 可是……转念一想,他可是带着上级的密令而来的,事关自己的前途,他不能不忍,不能不忍…… 可越是这样,司马信就越发觉得难受,当即浑身颤抖,面容扭曲,好像正在被烈火焚烧一般。 “司马大人,”而心思敏捷的宋知礼趁势说道,“我知道您的难处,反正下官已经舍得一身剐了,不如您就满足我杀身成仁的愿望吧!” 听到宋知礼的话,司马信再度陷入纠结。 然而,内心仅存的一点善念,最终让他从纠结中挣脱出来。 但见司马信缓缓起身,竟然离开了主审官座位。 啊? 蔡金大惊失色。 不得不说,蔡金这个郡守也不是白当的,当他捕捉到情况已然发生逆转之后,当即快速冲到司马信身旁,大声叫道: “哎呀,司马大人头晕得厉害,必然是操劳成疾所致,我们快快扶大人下去休息吧!” 听到蔡金的提示,司马信先是苦笑着点头,继而双腿一软,做成晕倒之状。 蔡金赶紧与一众差役,把司马大人搀扶了下去…… 几乎眨眼之间,两位大人,以及他们手下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而下一秒,宋知礼整理衣冠,缓步上前,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坐稳之后,他抄起惊堂木狠狠一拍,当堂喝了一声:“来人呐!” “呦!” 程枭等人赶紧高声附和,声音高亢,震慑大厅。 “把嫌犯蒯鹏带上堂来,大刑伺候!!!” …… 第45章 算盘 关键时刻,县令宋知礼的挺身而出,并非真的只是为了公义,而是嗅觉敏锐的他从绝望中嗅到了——机会! 在此之前,他见自己苦心策划的计谋被司马信戳穿,满心期待的政治斗争变成私人恩怨,本已万念俱灭,一片茫然。 可想而知,他给郡衙州府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上面怎么可能不追究他的责任?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故意栽赃,合谋串供,哪一条都能让他的乌纱帽不保。 所以,感觉到大势已去的他早已心如死灰,充满绝望。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大堂之上风云突变,李老汉父女的案子忽然变成了裘霸天杀人全家的案子,而且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裘管家出现。 这一幕幕意外的出现,却忽然让宋知礼看到了机会。 但凡不是太傻,大家都能从说漏嘴的裘霸天及其手下的表现中看出来,裘管家并没有说谎,杀潘龙山全家的就是他们。 所以…… 宋知礼心底瞬间酝酿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只要能让裘霸天认下这桩罪名,那自己仍然有翻身的机会。 一来,他可以借助老百姓们的诉状,让司马信明白裘霸天是一个如何坏事做绝的恶霸! 这样,司马信便会明白他的苦心,理解他为什么要弄虚作假,非要把李老汉的案子扣在裘霸天的头上。 二来,司马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忌裘霸天的那位做吏部侍郎的叔叔,所以才要退堂审理,关起门来解决此事。 可是,这里面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司马信目前尚不知道吏部侍郎已经下马的事情。 当他将来知道了,那无论现在自己如何顶撞他,他都会理解的,甚至还会表示感激。 所以,只要自己现在坚持把案子审清楚,给裘霸天置了罪,为老百姓出一口恶气,博得民声,那么自己非但不会被罢免,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升迁! 不得不说,这一次,对宋知礼来说,又是人生第二场豪赌。 而这一场豪赌,同样不是五五开,同样是后者的赢面较大。 因为,一旦裘霸天脱罪,自己又被罢官的话,那么依照裘霸天的性格,自己恐怕难逃杀身之祸。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必须要把裘霸天置之死地!!! 现在,宋知礼如愿以偿,司马信良心发现中途退场,审理案件的权利,又交回到自己手中。 而这一次,自己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当蒯鹏被押到大堂之后,刑具尚未来得及安装完毕,他便已然内心崩溃,趴在地上大声哭道: “大人,别……别用刑了,我招,我全招……” 听到此话,一旁的裘霸天彻底吓坏,赶紧挣扎着呼喊,可因为嘴被抽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程枭见状,一脚将其踹倒,然后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十年前,”蒯鹏说道,“就是裘霸天带着我们四个,杀害了潘龙山一家五口。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怕潘龙山去圣都告状,一个是潘龙山给裘老板的是一张假地契,我们要把真的地契夺回来……” “潘龙山一家五口都有谁?”宋知礼质问。 “潘龙山,潘龙山的妻子,儿子,女儿,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儿子……”蒯鹏如实回答。 “呜呜……”听到此话,潘文定哭倒在地,痛不欲生。 “那……”宋知礼问又问,“你们四个都有谁?” “裘老板,我,龙二盛,李三腿,还有裘老板的干儿子裘宾,”蒯鹏说道,“李三腿已经死在大牢里,龙二盛几年前被仇人砍死,裘宾……裘宾现在崇宁郡的醉仙居分店管理生意……” “陈县丞,”听到此话,宋知礼赶紧冲陈厚禄说道,“立刻发布拘捕公文。程捕头,”他转而冲程枭说道,“立刻派人去缉拿此人归案。” “是!”程枭答应干脆。 可陈厚禄却还处在一片懵圈之中,颤颤巍巍地扶着柱子站起身,有点儿不知所措。 宋知礼没有理他,而是冲蒯鹏问道:“你们四个人,全都有动手杀人吗?包括裘镇农吗?” “嗯,”蒯鹏惭愧点头,“都动手了!那个孩子……就是裘老板,哦不,裘镇农亲手给杀的……” “呜呜……”潘文定瘫倒在地,痛哭流涕,“我可怜的弟弟啊……” “呜呜呜……呜呜呜……”裘镇农也在激动挣扎,眼睛都快瞪出血来,可无奈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好,”宋知礼满意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李老汉父女被害一案,以及十年前潘龙山一家被害一案,已经彻底查清,证据充分,事实清楚。 “裘镇农及其同伙罪大恶极,必须处以极刑! “但是,”这时,他拿起一摞状纸,说道,“由于裘镇农还参与多起恶性案件,本官需要对每一件案子一一审理,定然要还每一个受害人的公道! “等到把裘镇农参与的所有案件全部查清之后,本官自然会上书朝廷,依法审判,绝不姑息,以此维护我大玄铁律之威严。” 啪! 说完,宋知礼一拍惊堂木,口呼道:“将全部人犯带入南监大牢,认真审讯,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把所有案子全部审清!退堂吧!” “威武……” 众衙役口呼威武,立刻有人上前拉拽那些人犯,将其一一带去大牢。 “青天大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人犯之中,只听那潘文定激动地哭喊着,“我潘文定若是还能活着,必然要为宋大人著书立传,歌功颂德,永世铭记,呜呜呜……” 很快,人群退去,只有那些跟着潘文定前来告状的村民,还傻傻呆在原地。 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般,好不真实。 自己明明是前来告状的,结果发现竟然被人利用,真凶就是告状的柳公子。 而大呼上当的他们,还没回过神,案子竟然又峰回路转,裘霸天重新变成了被告…… 不过,不管经历了什么,县令宋知礼刚才的表现,他们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他们对这位县官大老爷全都充满景仰之情,无畏强权,刚正不阿,为求公正甚至敢于顶撞上级,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好官,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大家心里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出去之后,必然要将宋县令的英勇表现传扬出去,让延平县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他们遇到了一位好官,是他为民除害,铲除了延平县的恶霸裘霸天…… …… 第46章 断绝 内堂之中,县丞陈厚禄来回踱步,仍旧惴惴不安,心神难宁。 “宋大人……”他冲端坐正中,正在闭目养神,气定神闲的宋知礼问道,“这就……这就没事了?那个司马参军,还有咱们郡丞大人,难道不会再追究咱们了吗?” 宋知礼似乎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理会陈厚禄的说话,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他。 吱呀…… 这时,程枭关好房门,对陈厚禄说道:“陈大人,这一关,咱们应该算是过了。您想啊,刺史大人正与吏部侍郎沟通,一旦发现吏部侍郎已经落马,那么没有理由再包庇这个裘霸天。 “到时候,他们不但不会追究,反而会认为咱们做得对,做得好呐!” “嗯……”陈厚禄稍稍安心,附和着说道,“到时候,司马大人也会佩服咱们,哦不,是佩服咱们宋大人,真是……真是太好了……呼呼……” 他实在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呼呼直喘。 “宋大人这招险中求胜实在太妙了,”程枭趁机拍马,“我听说,那些跟着告状的村民现在都在夸赞宋大人,称宋大人是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呢!” “对对对,”陈厚禄赶紧附和,“这可谓是因祸得福,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说不定,宋大人升迁在望啊!” 砰! 谁知,话音刚落,宋知礼却蓦地睁开眼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二人吓了一跳。 “徐真呢?”他冲程枭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程枭回忆一下,摇头说道,“我没注意啊?好像……刚才在公堂上看到他了,他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哼,这个自以为是的狗东西,”宋知礼咬牙说道,“差点儿陷本官万劫不复!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能稀里糊涂地相信了他的那些鬼话呢?” 哦…… 程枭与陈厚禄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宋知礼是在生徐真的气,要不是他们听信了徐真的推理,认为这是一场政治斗争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惊险。 “这家伙肯定是怕大人您责备他,不知又躲哪儿去了!”程枭赶紧说道,“我现在就把他抓过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言罢,程枭转身欲走。 “慢,”然而,宋知礼却叫住程枭,说道,“算了,别管他了,这件事也赖我自己,不该那么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大人,这可不行!”程枭急忙说道,“徐真这小子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差点儿把咱们全都害死,您不能轻饶了他啊!” “是啊,”陈厚禄亦是沉着脸附和,“就算不给他点儿惩戒,也至少要把他开除衙门,他虽然有点儿小机灵,但机灵过头可就害人不浅呐!” “行了,”宋知礼摆手说道,“徐真的事回头再说,把他找来也无甚大用,反正已经不是咱们队伍的人了。” 哦…… 程枭这才稍感满意,宋知礼的意思显然是要把徐真开除。 他早就视徐真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终于如愿以偿,顿时感觉痛快许多。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宋知礼说回正题,“既然咱们声势已经造出去了,立场也全都摆明,那就必须得把这件事做好。 “陈县丞,”他对陈厚禄说道,“你再写一封告示,告知百姓,但凡有状告裘霸天的,衙门一律接收。” “是!” “程捕头,”他又对程枭吩咐道,“审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每一桩案子,务必查实详尽,不可疏忽。” “是!” “等咱们把所有案件整理清楚之后,咱们就只剩下坐等两件事即可,”宋知礼得意说道,“一个是裘霸天开刀问斩,除之后快。 “而另一个,则是司马信他们得知吏部侍郎落马的消息后,哼哼,我看他们倒要怎么面对本官,哼!” “那……”这时,陈厚禄想起一件事情,急忙提醒道,“宋大人,那个潘文定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呢?那个爱莲的尸体……” 陈厚禄的意思是,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那爱莲的尸体是假的,应该是潘文定用一具挖出来的尸体替换了爱莲。 也就是说,潘文定根本没有杀过人,他的罪名,仅限于诬陷裘霸天。 虽然李老汉的死是他教唆所致,但在法律并不健全的大玄王朝,根本没有这么一项罪名。 如今裘霸天已经是恶贯满盈的过街老鼠,所以,只要活的爱莲出现,潘文定便会被无罪释放。 “潘文定可是说过,”陈厚禄提醒道,“只要他活着,会为您著书立传啊……” 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社会,著书立传无疑是声名远播的绝好途径,对宋知礼的仕途大有好处。 “哼,”然而,在思考数秒之后,宋知礼却冷哼一声,说道,“坐在大牢之中,他照样可以为我著书立传。 “这个家伙也是咎由自取,如果没有他,我们也不至于惹这么大的麻烦。 “我替他们潘家抓到凶手,已经够对得起他了,还是先让他在大牢里待着吧!” 说话时,宋知礼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厉。 他的心思深远,陈厚禄与程枭岂能跟上。 其实,宋知礼早就想到这一点,一旦潘文定无罪释放,势必会接管醉仙居。 可如果他是杀人犯的话,那么醉仙居便会充公。 充公的话,显然对自己的好处更多…… 咣咣咣…… 谁知,如此时候,房门忽然被人重重敲响。 在县衙之中,敢如此重重敲门的,只能是上级领导。 程枭赶紧颠颠跑过去开门,果然,但见门外站着两位官员,正是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 两位官员黑着脸,显然是来者不善。 宋知礼赶紧与陈厚禄起身相迎,躬身施礼。 “你先出去吧,”蔡金冲程枭摆手,“把门带上。” “是!” 程枭不敢多言,赶紧快步退出,在外面关上房门。 这…… 看到如此情景,宋知礼先是与陈厚禄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意识到苗头不对。 这时,司马信并没有坐下说话的意思,他径直来到宋知礼面前说道:“宋县令,你真是勇气可嘉,连本官也不得不佩服啊!” “这……”宋知礼不知是褒义贬义,支吾当场,不知怎样回应。 “我也懒得跟你掰扯了,”司马信叹息一声,说道,“吏部侍郎传话过来,说他早在一年前便已断绝了与裘镇农的亲戚关系,有家族文书为证。 “所以关于裘镇农的案子,全都与他无关,要你们一定秉公办理,不得徇私,有罪无罪,或杀或刮,全由你们县衙决断! “怎么样……懂了吗?” “哦……”宋知礼先是惯性点头,然后才领悟到什么,顿时犹遭雷击一般,惊疑问道,“吏部……吏部侍郎他……没有事吗?” “废话,他能有什么事?”司马信冷冷说道,“这次京察过后,他就要进入内阁,晋升三品了。” “啊?”两位县官吓了一个趔趄,宋知礼声音颤抖,“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司马信说道,“我本家兄弟就在吏部任职,裘侍郎熟悉人事,颇受钱相赏识,这还能有假?” “啊?”两位县官又是一惊,陈厚禄身子一歪,当场瘫倒。 “恭喜你呀,如愿以偿了宋大人,”司马信在宋知礼脸前说道,“再也不用顾忌裘霸天的后台,好好干吧!我们俩还有刺史大人,都为你感到‘骄傲’啊!” “骄傲”二字,他故意咬得很重。 啊…… 这一次,宋知礼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天旋地转,也跟着陈厚禄瘫软下去…… …… 第47章 入局 夜晚。 徐真家里,传来酒杯相碰的声音。 “我干了!你随意……” 徐真将一杯烈酒仰脖干掉,然后看向对面。 对面坐着一个脸上长有雀斑,眼睛大大的女捕快,正是虎妞沈玉。 沈玉没有随意,同样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徐真举起大拇指,“小玉真是豪气干云,女中豪杰啊!” “师兄过奖,”小玉提起酒壶倒酒,说道,“只要师兄没事,我这心就放下了,慢说这点儿酒,喝一整坛又有何妨?” “哎……”徐真摆手,“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嘛,根本就是我没战斗经验,自己撞上去的,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那……师兄你可别喝太多啊,”小玉还是担心说道,“毕竟昏迷了那么久,还是要多多休养才好。” 说话间,小媳妇有梦端菜进来。 听到此话,亦是在徐真耳边小声说道:“是啊,少喝点儿吧!” “没事,”徐真笑道,“难得跟师妹喝喝小酒,必须喝透啊,呵呵……” “唉,你看呐师兄,”沈玉习惯性地挠着额头说道,“明明是我误伤了你,就算请客,也应该我请你才对嘛!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哪里哪里,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徐真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请请师妹了,这一次要是没有你,咱们也不会大获全胜嘛! “来来来,”徐真拉住有梦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指着沈玉说道,“有梦啊,小玉师妹是我最敬佩的捕快,武艺高强,心地善良,责任心强,来,咱们一起敬她一杯吧!” 有梦本不情愿,但看到徐真已有醉意便没有抗拒,与他一起敬了沈玉一杯。 而心地单纯的沈玉却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因为在整个衙门里面,人人都把自己看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瘟神,却从来都忽略了她的尽职尽责。 能得到徐真的认可,又让她重拾信心,于是又将满满一杯烈酒喝干。 就这样,二人继续把酒言欢,越说越高兴,越喝越投缘,差点儿没当场拜了把子…… 一直喝到亥末十分,也就是将近半夜十一点时,沈玉这才起身告辞。 沈玉有武功傍身,自然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徐真将她送出门口,便挥手告别之后,回到院中。 冬夜无风,寂寥无声。 徐真站在房间门口,一面看着小媳妇有梦收拾碗筷,一面陷入自己的沉思: 其实,在关于裘霸天的整个案件中,他才是起到关键作用的那个人! 早在当初徐真第一眼看到秀才柳文彬,也就是后来的潘文定时,便已经察觉到此人有异。 尽管潘文定当时的表现堪称完美,但在一些小小的细节上,却还是没躲过徐真的眼睛。 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并不清楚死者的具体位置,可唯独这个潘文定一直朝着尸体所在的方向泼水。 而且,在从即将坍塌的房梁下救他的时候,徐真亦是发现潘文定的脚步早已移动,不管自己救不救他,他都不会被房梁砸到…… 于是,徐真便对此人产生怀疑,并且对他展开调查。 调查也并不算太难,既然潘文定针对裘霸天,那就必然与裘霸天有着深仇大恨。 另外,既然李老汉能心甘情愿的自杀,必然与潘文定有着关系。 所以在缩小范围,多方打听之后,徐真很快便查清了来龙去脉,案情也早已清楚明朗。 按道理讲,既然已经查清案情,那么徐真当时只需要把潘文定抓住,便能在宋知礼那里立功,既能把案件侦破,又能让宋知礼避免与裘霸天交恶,可谓两全其美。 然而,那一种两全其美,并不是徐真想要的两全其美。 裘霸天的暴力恶行,宋知礼的自私自利,程枭的阴狠毒辣,还有潘文定的忘恩负义,都让徐真深恶痛绝。 所以,在经过一番周密计划后,徐真决定设一个局,将这些人全都算进局中。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表演,把本来简单的一场个人恩怨,升级成政治斗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愣是让头脑精明的宋知礼等人,渐渐进入局中。 事实上……爱莲的尸体是真的,她是真的被潘文定所杀,然后被毁尸灭迹。 是徐真连夜挖坟掘墓,又找了一具尸体,并且简单焚烧之后,替换了爱莲的尸体!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宋知礼等人更加相信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因为,如果死的真是爱莲,他们依然还会犹豫,害怕此案真的是裘霸天所为。可如果尸体不是爱莲,那么反而会深信不疑,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爱莲那被烧焦的尸体,现在就躺在被挖的墓穴之中,徐真打算将来等事态全都平息之后,再把爱莲重新安葬。 而由爱莲的死可以看出,潘文定同样是个心肠歹毒的人,纵然他有灭门之仇令人同情,却断然不该恩将仇报,向自己的恩人挥下屠刀。 所以,这个潘文定,也定然不能饶过他。 当然,徐真更加知道,若要让宋知礼走出最后一步,必须得从信件上做文章,唯有让他没有吏部侍郎这个后顾之忧,他才敢于动手。 于是,徐真又找了两个人帮忙,一个是牛贩贾乙,一个是自己的表妹仉问心。 在此之前,徐真早就找到贾乙,跟他说明了毒死耕牛的事情。 贾乙万般后怕,赶紧倒手卖掉耕牛,同时是对徐真这个救命恩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徐真知道,贾乙的弟弟就是邮差,熟悉信件邮递的门道,便专门找他帮忙,让他关注送往县衙的信件,尤其是写给县令的信。 同时,他请表妹仉问心出马,准备替换信件。 虽然仉问心知道这是大罪,可听完徐真讲述的来龙去脉之后,心怀正义的她还是答应了徐真。 于是,在那天傍晚十分,他们赶到送信邮差歇脚的郊外驿站,在贾乙弟弟的帮助下,偷换出来送给宋知礼的信。 那是一名朝中官员写给宋知礼的,信中讲到吏部侍郎裘凯即将升迁,以及京察等事。 仉问心书法绝妙,很快模仿信中笔迹更改了内容,将“即将升迁”,改为“已经落马”…… 果然,当宋知礼接到信后,终于下定决心,当即对裘霸天展开拘捕,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 第48章 祭祖 事前,徐真也是猜到,纵然裘霸天的案子属于个人恩怨,但潘文定也绝不会只考虑眼前。 毕竟裘霸天的后台是吏部侍郎,此人才是能否给裘霸天定罪宣判的关键。 所以,在告状这条路上,他必然做足了准备,上级官员一定会来延平县调查情况。 果然,上面竟然派了宋州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前来审理此案,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徐真亦是能够判断出,既然上面如此重视此案,那么他们处理起来自然小心翼翼,应该以“拖”为主,多半还是要等到与吏部侍郎沟通之后,才会真正处理。 因此,为了尽快添一把火,徐真便以密信的方式,将本案的来龙去脉,各种线索以及审理思路全部教给了司马信。 也就是说,司马信在公堂上那一连串令人称奇的操作,其实全都是徐真的杰作。 司马信发现此案只不过是潘文定的诬陷,自然喜上眉梢。这样一来,便能澄清裘霸天的罪名,让他无罪释放,也就不用再顾忌吏部侍郎的态度了。 于是,司马信只用一天时间核实信息,便迫不及待地升了堂。 说起来,司马信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虽然着急升堂,却还是早早留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要证明潘文定就是真凶,那么极有可能触及裘霸天杀害潘文定全家的旧案。 一旦此案成立,那么等于自己还是做了无用功,裘霸天的罪名会更加严重。 不过,稳如老狗的他还是表现得相当出色,当最后潘文定提到灭门之仇的时候,他只用了一个“证据”二字,便将潘文定怼得哑口无言。 正如他堂上所想的那句话:如果潘文定有证据,那么早就直接状告裘霸天杀他全家,根本用不着利用李老汉父母大作文章。 然而,世事难料,他怎么也想不到半路杀出个裘管家来! 这个重要人证的出现,瞬间打乱了他的节奏。 当然,裘管家并非凭空出现,同样是徐真早早安排好的,所以,司马信也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局。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裘管家已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并非为了潘文定,而是为了报自己被打残双腿的仇,所以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终于,司马信慌了,开始使用权利,想要强行退堂,终止这场失控的审判。 其实,徐真的计划,也就到此为止。 在司马信强行退堂后,本案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徐真早已联合表妹,写了上百封匿名信,打算退堂之后在民间广为散播,打造舆论声势,给司马信施加压力…… 可是,让徐真也没有料到的是,在司马信要强行退堂之时竟然出现彩蛋,竟还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说实话,徐真就是算破脑袋,也算不到关键时刻,宋知礼竟然会挺身而出,让案子来了一个过山车般的大反转…… 呼…… 回想公堂之上,宋知礼那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徐真重重呼了口气。 尽管,他知道宋知礼那么做只是为了自身利益,但能有那般勇气,也算是值得钦佩了吧? 思绪转回眼前,但见小媳妇有梦已经将餐桌收拾干净,正在处理地面。 看着曼妙的少女身姿,盈盈的青春活力,他不禁又看得痴了,脑子里甚至还闪过一些过分的念头。 伴着这些念头,徐真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未来。 现如今,裘霸天彻底被铲除了,潘文定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宋知礼等人也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将来,当宋知礼知道吏部侍郎不降反升的消息之后,必然会欲疯欲狂,继而怀疑自己,所以这个衙门捕快,自己也是当到头了。 而且,不仅仅是衙门,恐怕在延平县,也待不下去了吧? 这时,有梦拎着簸箕从徐真身边经过,去到院里倒垃圾。 徐真竟然一把拉住了她,把小姑娘吓了一跳,簸箕也掉落在地。 “老爷,你……” “有梦啊,”徐真轻轻揽住有梦的肩膀,看向自己居住的宅院,说道,“听你的,明天我就找人看房子,卖掉后,咱们就离开这里,去过新的生活吧!” “老爷……哦不,公子……”有梦看向徐真,感觉有些突然,虽然她以为徐真已经喝醉,但还是心怀憧憬地问了一句,“咱们离开这里,去哪里呢?大观城吗?” “不,”徐真悠然说道,“咱们去圣都玄妙城,就凭你相公我的本事,怎么也能让咱们过上美好生活!” “玄……玄妙城……”有梦沉吟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感觉有点儿不太真实。 “来吧!”徐真说道,“既然要卖掉房子,你跟我来,咱们去祭拜一下父母吧!” 说完,也不顾有梦的感受,他拉着有梦就往后院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祠堂,跪在了父母牌位面前。 “父母大人在上,”徐真双手合十,真诚说道,“我和有梦要暂时卖掉祖宅,远走他乡,等他日东山再起,再重新将祖宅赎回,万望父母大人宽谅……” 这一切来得很是突然,有梦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看到徐真叩头,自己还是跟着叩了下去。 可叩下去之后,她却忽然看到徐真面前竟然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徐真的手正放在石头上,似乎要把石头搬开。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二人身后突地传来异响。 一个手拿钢刀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祠堂之内,此人看到徐真叩头,直接一个箭步冲向徐真,钢刀直刺,想要一刀将徐真从背后捅死! 哗…… 结果,地面忽然塌陷,黑衣人一脚踏空,径直跌到坑里。 与此同时,徐真双手抄起那块石头,转身举起,毫不犹豫地丢到了坑里。 随着哇呀一声惨叫,坑底顿时没了声息,显然黑衣人被石头砸中,当场昏厥…… 哼…… 徐真冷哼一声,心里说话,老子这坑可不是白挖的。 原来,徐真之前在这里挖坑,并非挖什么宝贝,而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挖了一个陷坑。 探头看去,但见黑衣人歪倒在坑底,不知死活。 然而,徐真刚一探头,门口却倏地又冲进另一个黑衣人,此人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支毒箭,冲徐真面门直射而来。 我去…… 徐真反应不慢,赶紧低头闪过,毒箭倏地钉在了木制的柱子上,竟然全部没了进去! 来者并非普通之辈,在发射毒箭的同时,早已飞身上前,一脚踢中徐真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将徐真踢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供桌之上,将供桌上的供品以及牌位撞得哗啦作响。 唰! 黑衣人袖箭闪出一把匕首,他单脚点地越过陷坑,直刺徐真胸口…… “啊……” 有梦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吓得失声惊呼,只以为徐真会被刺杀在自己眼前。 然而,半空中一根短棒突然呼啸而过,一棒便击在那黑衣人的脸前。 啊? 黑衣人大惊失色,可无奈手中只有短短的匕首,匆忙之中他只能用双臂格挡,准备生生接住短棒。 可他万没想到,短棒突然变相,竟然改为扫向他的双腿。 咚! 短棒势大力沉,击中此人双腿! 黑衣人顿时摔了一个大马趴,脸和胸部重重摔在地上,登时疼得死去活来…… “哎呀呀呀……我怎么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呢!”抬头看去,但见手拿短棒的正是虎妞沈玉,她一脸愧疚地冲徐真说道,“我就这么一直盯着,竟然还是让师兄受伤了,我真是没用啊我……” …… 第49章 杀手 “小心!” 徐真大声提醒,因为他看到那名被沈玉打倒的黑衣人突然扬起了袖口。 果然,一支毒箭再次射出,直奔沈玉射去。 沈玉啊了一声,本能地打了一个空翻,向后翻去,但见那支毒箭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笃地一声,毒箭戳在墙面上。 利用这个空当,黑衣人双手拍地,站起身来。右手在腰间一划,竟然抽出一柄软剑,直扑沈玉而去。 哦? 看到黑衣人的一系列操作,徐真不由得眉头皱紧,因为黑衣人的专业性已经超出了他的预判。 这个人更像是一个职业杀手,而并非自己之前预想的那种人。 因此,他不得不为沈玉捏一把汗,担心沈玉并不是此人的对手。 然而,徐真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哇呀!” 愤怒的沈玉短棒呼啸着横劈过去,气势恢宏,宛若排山倒海。 黑衣人赶忙用软剑抵挡,可他完全低估了沈玉的能量,软剑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短棒重重捶在黑衣人胸口,竟然啪的一声爆裂。 而随着短棒爆裂,黑衣人登时倒飞出去,坠地后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丧失战斗能力,那柄软件也断为数截…… 哇哦! 徐真看呆。 真实的打斗,果然用不了太多回合。 “好像……”谁知,沈玉见这个黑衣人已经没有威胁,赶紧对徐真说道,“外面还有一个呢!我去看一下!” 说完,她嗖地冲出屋子。 “喂……”徐真担心沈玉的短棒已碎,怕她吃亏,本想叫住她,可沈玉速度实在太快,眨眼没了踪影。 “呼……” 徐真捂着心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警队学过的搏击技巧,恐怕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老爷,你没事吧?”有梦害怕地扑到徐真怀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 其实,早在徐真准备做局的那天起,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无论自己计划成功或是失败,都有可能遭到宋知礼的报复。 只不过,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早在他和沈玉吃饭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家中有异,八成是进来了人。 众所周知,徐真坐拥豪宅却家徒四壁,进来的必然不是小偷。 于是,在喝酒的时候,徐真将此事悄悄告诉沈玉,要沈玉在假装离开之后,再重又潜回徐府,保护徐真。 沈玉早把徐真当成亲人,自然不会怠慢,反而相当兴奋。 就这样,徐真故意带着有梦到祠堂祭拜,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果然,偷袭之人上当,一个跌落陷坑,一个被沈玉制服。 可是,此刻的徐真却心情沉重,一脸严肃。 因为他之前设想的,只是有可能遭到报复,顶多是把自己毒打一顿之类,可看刚才两名黑衣人的行为,却摆明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 这么狠吗? 想到此,徐真没有着急安抚有梦,而是走到那名吐血的黑衣人面前,摘掉了他的面罩。 这一次,徐真再次出乎意料。 面罩下面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竟然从未见过此人。 见到此状,徐真又转向陷坑,由于被石头砸蒙,此人的面罩早已脱落,竟然也是一个陌生人。 这两个人全都面带凶相,肌肉紧匝,透着劲力,一看便不是善茬。 再加上他们之前的表现,绝对都是职业杀手。 怎么会这样? 在徐真的判断中,前来教训自己的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才对,比如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捕快同僚,或者是程枭本人! 因为,徐真知道,县令宋知礼在被自己误导之后必然心里有气,所以有可能派程枭等人来教训一下自己。 程枭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非常愿意。 可没想到,竟然不是他们,而是职业杀手,而且是冲着自己的小命而来。 那……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师兄,师兄……”如此时候,沈玉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摇头说道,“没有找到,但我敢肯定,之前确实还有一个,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让你受伤。” “没关系,”徐真淡淡一笑,“到底有几个,很快就知道了。” “师兄,”这时,沈玉同样好奇,“我看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之辈,刚才看着好像是要杀你啊!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来,”徐真一指陷坑,“先把这个拉出来吧!” 沈玉点头,弯腰单手一提,便轻松将坑里的黑衣人拉拽出来。 此人被石头砸得满脸是血,此刻已经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有了些许意识。 沈玉咚的一声,将此人丢在另一名黑衣人旁边。 “那个有梦啊,”徐真本想让有梦回屋,可担心外面还有危险,只好说道,“你去到柱子后面,堵住耳朵吧!” “啊?哦……”有梦很乖,赶紧照徐真所说去到柱子后面,只是并没有堵住耳朵。 “说,”沈玉踩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后背,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我师兄?” 两名黑衣人表现默契,全都咬着牙没有说话。 本来,徐真还想要跟这两个人好好掰扯掰扯,可一想到他们是来刺杀自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心头突然窜出一股戾气。 而且,这里不是法制社会,自己用不着对他们客气。 于是,徐真跳下陷坑,将之前那块坚硬的大石头搬了出来。 然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将大石头举过头顶,竟然狠狠地摔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小腿上。 啊…… 祠堂内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但见这一石头下去,黑衣人的小腿被砸了一个血肉模糊,骨头崩裂。 另一名黑衣人看到此状,眼中登时透出恐惧。 可是,更恐惧的还在后面,徐真仍旧没有说话,而是又一次捡起石头,双手举过头顶,再次砸向了黑衣人的小腿,而且砸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啊…… 这一次的嚎叫声嘶力竭,疼得黑衣人几乎背过气去。 这…… 这这这…… 另一名黑衣人脸颊颤动,已然濒临崩溃。 而就在这时,徐真仍然默不作声,第三次捡起石头,再一次狠狠砸在了黑衣人的小腿上。 这一次咂的靠上一点,黑衣人的膝盖骨瞬间粉碎,胶状的筋膜还有泛黄的骨头赫然暴露出来。 啊…… 被砸的黑衣人绝望惨嚎,疼得浑身抽搐,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师……师兄……”沈玉同样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当即拉了拉徐真,想要提醒徐真注意分寸。 然而,徐真并不理会,而是将手伸向被砸黑衣人的另一条腿,将此腿平放于地面之上,摆好位置。 接下来,他死四次举起石头,瞄准了这条腿。 “慢……慢慢慢……”终于,当徐真举起石头之后,另一名黑衣人反而率先崩溃,赶紧喊道,“你要问什么,我们说,我们全都说,求你别砸,别砸了……” …… 第50章 妖道 “我们是东游散人,”没有被砸折腿的黑衣人说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雇佣杀手,我们今天接到任务,要刺杀这栋宅子的主人……” “你敢,你敢……坏了规矩可是要死全家的……”谁知,那个被砸折腿的黑衣人反而依然强硬。 啪! 结果,沈玉一个大耳刮子上去,瞬间将其扇晕。 雇佣杀手…… 徐真紧锁眉头,怎么也想不到,会冒出雇佣杀手来。 “你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叫什么吗?”徐真问。 “姓徐名真,就是你,”黑衣人回答道,“我们得到的画影特征跟你一样。” “谁,”徐真又问,“是谁雇佣你们杀我?”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黑衣人说道,“我们级别低,是不可能接触到雇主的。” “胡说,”沈玉单手举起那块石头,瞄准黑衣人的小腿,“我的力气可比师兄大多了,一下保你变成瘸子!” “别,别别别……”黑衣人连忙摆手,“你们要是懂得东游散人行规,就知道我说得不假了。 “你们没有猜错,我们每次行动都是三人一组,陆续动手,这样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逃……逃掉的那个是我们上级,只有他知道是谁出钱做的这单生意。” “那你们上级在哪儿?”沈玉将偌大的石头在此人眼前摇晃,吓得此人脸色刷白,赶紧说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的,别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连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啊!” “嘿?”沈玉小嘴一撅,“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是不是?” 说着,她举起石头,竟然真的要砸下去。 “慢!” 徐真眼疾手快,赶紧拦住,让她把石头放下。 嚯…… 徐真这个后怕,要是沈玉真的砸下去,这黑衣人说不定就挂了。 “我已经犯了大忌,是怎么也活不成了,”黑衣人说道,“我不会骗你们的,我真的不知道雇主是谁,也不知道上级是谁。” “好,我信你,”徐真冷冷说道,“那我问你,你们是什么时候接的单?” “很急,”这一次黑衣人没有犹豫,直接回答,“傍晚十分才接到的单,晚上就要动手,这样的单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哦…… 徐真心里暗暗思忖,似乎已经领悟了什么。 “那么……”他又问,“接我这一单,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黑衣人示意了一下昏死的同伴,“我们两人分,至于上面赚多少,我们就不知道了!” “靠……”徐真骂道,“等于才二十五两,我也太贱了吧?” “师兄……”沈玉不明所以,问,“你这是惹着谁了啊?这么大的仇,至于雇杀手吗?” “行了,”徐真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说道,“就审到这里吧!” “哎?”沈玉瞪大眼睛,“什么啊?咱们什么都没问清楚呢,怎么能不审了?” “我是说,”徐真更正道,“咱们把他们捆起来,明天扭送到衙门,交给衙门处理吧!虽然我是受害者,但咱们身为捕快,还是要秉公办理,不能用私刑呐……” “……”沈玉无语,心里说话,腿都被你打烂了,还不叫用私刑吗? “什么?捕快?”黑衣人则异常震惊,“你们是捕快?” “小玉啊,”徐真冲沈玉抱拳,“这两个贼人武艺高强,虽然已经重伤,但我还是怕搞不定他们,所以你能不能留在我家帮我看着他们,同时也算做个见证?” “没问题!”沈玉爽快答应,“交给我吧!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呢,”说着,她凑到徐真耳边小声说道,“别忘了还跑了一个呢,难保那家伙不会杀回来救人嘛!” “对对对,”徐真举起两只手的大拇指,为沈玉点赞,“还是师妹想得周到,那就有劳师妹了!” “好嘞!” 沈玉最喜欢听的就是赞赏,当即更加兴奋,先是找来绳子将两名杀手五花大绑,然后又给受伤的黑衣人进行简单包扎,最后将他们拖去前院客厅,将二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柱子上…… 就在沈玉折腾两名杀手的时候,徐真却没有离开祠堂,而是站在供桌前面,思考着一件事情。 尽管杀手没有供出主要信息,但徐真却已然猜到真相。 那个雇佣杀手刺杀自己的不是别人,必然是县令——宋知礼!!! 看来,宋知礼很可能已经知道吏部侍郎根本没有落马,反而正在等待升迁的消息了。 因此,他也已经察觉到信件有异,而且跟徐真有莫大关系。 由此一来,他更能联想到,关于裘霸天被诬陷的案子,并不是徐真判断失误,而是徐真故意给他们设的局! 可是,明知中计,他却只能哑巴吃黄连,什么也说不出来。 信件都是绝密,他不好明查。 裘霸天也是他下令拘捕的,公堂之上也是他不畏强权,强行宣判的,再想把责任推出去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恼羞成怒的宋知礼,便对自己动了杀心! 唉,还是当官的狠呐! 纵然程枭如此讨厌自己,也不过只是排挤与教训,可人家宋县令却上来就要你的命! 本来,按照徐真的计划,宋知礼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吏部侍郎的实情,在这之前,自己还有时间变卖家产,远走高飞。 可现在看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自己必须得快点儿跑了! 想到此,他转过身,想要让有梦连夜打包,一起跑路。 可一转身,却发现有梦正在整理供桌上的东西。 由于之前的撞击,供桌上的东西已经凌乱散落,甚至连牌位都歪了。 尽管有梦受到惊吓,可看到牌位歪斜,还是强撑着去扶正牌位。 “有梦啊!”徐真上前说道,“先别管这些了,我们……” 谁知,他刚说了一个我们,视线却定格在祭台上方某处。 嗯? 那里本来镶着一面木板,木板上写着“祖德流芳”四个金字,可是由于之前的撞击,年久失修的木板已然裂开,露出后面的墙砖。 然而,那墙砖竟也裂开了一道缝,似乎很是脆弱的样子,而且看墙砖后面好像是空的。 徐真发现异常,急忙手按供桌,敲了敲那块砖。 谁知,敲击过后,他发现砖后面竟然真的是空的,似乎有一个不小的空间。 难道…… “老爷,怎么了?”有梦不明所以,愣在原地,而她下一秒看到,徐真竟然抄起那块坚硬的石头,朝着墙壁上砸了过去。 “喂喂喂,不要啊!”有梦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徐真揽在怀中。 哗啦啦…… 随着一声哗啦啦的碎响,烟尘弥漫整个祭台,待到散去之后,徐真二人惊异地发现,墙壁上竟然被凿开了一个洞! “啊?这……这是……”有梦看傻了! “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徐真赶紧丢掉石头,先是冲父母牌位拜了拜,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探进洞中。 然而,洞虽然不小,可里面却只摆放着一个不算太大的木匣。 徐真将木匣取出,但见木匣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异常精细。 有货,果然有货! 看到如此精美的匣子,徐真心脏砰砰直跳,有梦亦是紧张得不敢出声。 吱呀…… 徐真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但见匣子里面积淀着厚厚的灰尘,什么也看不见。 徐真只好用力地吹了口气,灰尘飞散,二人赶紧满怀期待地向里面看去。 然而,二人期待得也快,失望得也快,但见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蓝皮古书。 不会吧? 这是什么玩意儿? 武林秘籍? 葵花宝典吗? 徐真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伸手取出古书。 古书上仍然沾有不少灰尘,这次徐真没有吹气,而是选择用手拂去尘土。 随着尘土拂去,但见封皮上赫然出现两个大字: “妖——道!!!” …… 《妖探》第一季《恶霸》完结,请欣赏第二季《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