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析F-22
“5月1日，美军在伊拉克大规模作战行动结束，据美官方统计，本次作战行动中美军共阵亡168人、伤554人、失踪3人、损失固定翼飞机和直升机20架。”
“伊拉克军方及安全部队共损失作战人员约6万人，各类地面装甲约5200辆、作战飞机700余架......”
西工大飞行器制造专业的教室里，大屁股的电视里传来主持人平静的播报声，而电视机之前的众人，却无一例外地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才有人开口说道：
“38天.......我原本以为沙漠风暴只是一次试探性进攻，没想到，人家是奔着灭国去的......”
说话的人脸上透露着明显的颓丧，而其他人的神情跟他也相差无几。
陈念默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是啊，如果不是像自己这样的穿越者，这个时空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站在最顶端的决策者，都不可能想到这场“战争”会以如此夸张、甚至是诡异的方式结束。
15万人，把近两百万人按在地上打，伊方引以为傲的坦克部队被一个接一个地按在地上开罐头，打到最后，甚至连躲在抗炸碉堡里面的飞机都没机会起飞。
这是技术的碾压，也是战争理念的碾压。
“伊拉克也太弱了，哪怕打个越南，美国也不至于打得那么容易吧？”
“据说是有叛徒，地面部队根本没进入，如果陆军对抗的话，伊拉克还是有机会的......”
“陆军，谁跟你拼陆军？还不是空军猛炸！”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陈念仍然保持着沉默，相比起其他人，他知道未来一定是光明的，但是在这个时间点，自己真的很难拿出有说服力的论据去安慰自己这些悲观的同学。
说什么？
说以后我们会有三艘航母，十好几艘万吨级驱逐舰，几十架五代机？
这些同学倒不至于说不信，就是，太远了......
“听说美国人这次都还不算倾巢出动，还有很多更先进的武器没有拿出来.......”
“F-117、B2都出动了，还不够先进？”
“F-22呢？这玩意儿5年前就首飞了，到现在也没投入实战，估计美国人觉得根本用不上吧。”
“倒确实是用不上......那架飞机，如果我们手头的数据是真的，打外星人都够了吧？”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飞机.......”
“快了，我听说成都那边有新的设计，但是还在保密阶段。”
“保密阶段你还说？”
“项目是公开的，不知道是什么罢了.......算了，就算造出来，也不可能赶得上F-22。我感觉，我们已经落后太远了。”
“那又怎么样？追啊，总会有一天，我们能追得上的。”
听到这话，陈念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果然自己没有选错，这所学校相比起他的分数能达到的另外几所大学来说，所聚集的学生还是要优秀得多。
这种优秀不仅仅是在专业知识和技能上，更重要的是一种对国家的信心。
哪怕已经受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要放弃。
想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放心，我们有后发优势，你看，歼十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要正式服役了，起码在三代机上，我们不会落后太远。”
“咱们还是该干啥干啥，要说造飞机，这个国家没有谁比我们的责任更重大了----与其搁这看电视，还不如回去把空气动力学再啃一遍。”
听到陈念的话，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陈念说道：
“哎，陈念，你上节课的兴趣作业做完了吗？做的是啥？”
上一节课，空气动力学的老师陈果布置了一道很有意思的作业：
参考、或者自己设计一架飞机。
当然，只限于外形。
呈现形式不限制，可以画图纸，可以做模型，或者你手艺好的话，哪怕用泥捏也行。
这个作业的主要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引发大家对航天器设计的兴趣，通过对学生作品的讲解，深入浅出地给学生建立“航天器气动布局”的概念。
这大概算是航天器设计班的一个传统节目，哪怕是陈念这样的大一新生，也早就已经有所耳闻，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敷衍对待。
“我做的F-22，不过是画的图，不算特别精细。”
“我也是啊！哎，现在资料太少了，也就能画个轮廓.......甚至轮廓我都画不好。你咋样？”
“我还不是一样.......”
话题一打开，教室里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作业，陈念跟着聊了几句，听到大多数人都还是以现有飞行器为模板，当然也有抄科幻小说的----不过那就属于太过异想天开了。
相比之下，自己的F-22设计图属于中规中矩。
想到这里，他从课桌里抽出那张花费了他整整三天时间的三视图。
这张图完全是按照他前世的记忆来画的，但即便如此，图上的细节也远谈不上精细，充其量也就是一副相对于“CG插画”更加合理的美术作品罢了。
没办法，回到这个年代，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陈念叹了口气，他本来以为穿越回来之后很多事情的进度可以加快，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那些注定的屈辱也不可避免......
哎？
正当这个想法划过他的脑海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字幕。
【F-22战斗机】
【这是一架极为先进的战斗机，由机体、动力装置、起落装置、操纵系统、液压气压系统、燃料系统等部分组成】
【它是现代工业的宝贵结晶，对其进行解析，可以获得诸多与之相关的知识】
【解析完成度：0/6】
【解析源点数量：1】
【每次解析消耗1源点，可以对单个模块完成解析】
【当前模块数量：6】
？？
系统？？
陈念几乎没有犹豫，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说道：
解析F-22！
随后，又一行新的字幕出现在他的眼前。
【请选择解析方向】
“解析机体！”
就在这一瞬间，巨量的知识冲入了陈念的脑海，他几乎因为剧痛而晕厥过去。
但与此同时，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名词却又如同生了根一般，开始在他的脑中盘旋。
扁平矩阵截面、脊形前体、边条翼、中等后掠角......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这真的.......是F-22的机体布局！
第二章 重新制图
陈念木然地坐在原地，信息的传输还在进行中。
在最初“纯名词”的传输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数据。
他的脑子里不仅清晰地呈现出了F-22的形状，甚至连每一道边的角度、每一处线条的长度都一清二楚。
而且这还没完！
再往下，他还得到了设计的原理。
为什么要采用边条翼、为什么要用中等后掠角、为什么要使用机身机翼融合.......
直到这一刻，他才无比清晰地理解了这架独一无二的“猛禽”。
而他几乎因此而浑身颤抖。
F-22啊。
在他的前一生，作为一个边缘军工从业者，他曾经无数次跟其他人争论要如何去击落这只“大鸟”。
一开始，在他年少无知的青年时期，他的观点是要用八爷的高速硬碰硬，哪怕8架换一架，只要能突破超视距空空火力封锁，突进到狗斗距离，就一定能把这只连机炮都只装了480发的“猛禽”磕下来。
后来，F-22模拟对阵三代机时高达180:1的战损比彻底击垮了他的美梦，他开始意识到，有些技术上的差距，绝对不是一腔血勇就能弥补的。
他曾经因此陷入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所处的国家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翻盘的希望，怀疑看似强大的军队是不是会像伊拉克一样，被人按在地上开罐头......
但好在，没过多久，歼二十首飞了。
他为此不知道多少次在网上搜索“歼二十”这个关键词，甚至在珠海航展上亲眼看到那架充满美感的“六翼天使”时，忍不住泪洒当场。
他始终觉得那是一个转折点。
可他心里也清楚，差距，仍然存在。
航发、矢量喷口、材料.......每一项的差距，累积起来都会造成巨大的落差。
如果想要继续向前发展，就必须不断地追求突破，越早突破越好。
而这也正是陈念重生以后尝试着去做的事情。
可问题是，那太难了。
技术的积累并非一日之功，别说航发这种核心问题了，哪怕是外形设计上，03年的华夏跟美国都有着抹不平的差距。
----但现在不一样！
自己的系统出现了！
而且，还在第一时间解决了整整一个模块的问题！
外形设计.......这可不是单纯地抄袭那么简单，自己脑中的那些知识只要拿出来，就一定可以给华夏的航天器设计带来新的发展！
想到这里，陈念激动地看向了手里的图纸。
原本在他眼里还算是精致的图画，现在已经变得粗糙到无法容忍了.......
这角度明显不对啊！
边条翼都画歪了！
二元矢量喷口不是这样的！
加莱特进气道的特点也没画出来！
重画！
陈念没有一丝犹豫，他直接把图纸丢在一边，随后又从箱子里拿出新的纸笔和尺子，立刻动手，在纸上画出了第一条直线。
这将成为这张图纸的中轴。
随后，围绕着中轴，陈念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填充更多的线条。
机身、机翼、起落架、甚至是布置在机盖上的爆炸索.......
没有任何遗漏。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看完了新闻陆陆续续准备离开的同学也围了上来，那个跟他一样画了F-22的、名叫李想的男生好奇地看着逐渐成形的外形，眼睛渐渐瞪得滚圆。
“卧槽，陈念，这就是你说的跟我差不多？”
“这线条、这精度.......比我强太多了好吗？！”
“等等，这里为什么角度那么小？”
陈念一边手下不停一边回答道：
“F-22的中机侧面内倾应该是35度，这是为了避免侧面雷达侦查。这是隐身设计的主流，并不算难，难的是要同步考虑升阻比的最大提高值........”
听着陈念的解释，李想连连点头，继续说道：
“有道理啊.......果然没有学习的不是，你老实说，你从进学校开始就天天泡图书馆，到底是看了多少书了？”
“你也没少看.......”
陈念敷衍地回答了一句，随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画图的工作中。
而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身边围着的同学也渐渐安静下来。
甚至连相互间的交流，也变成了低声的窃窃私语。
“陈念画的这东西好像没那么简单.......这真的是接近实体的外形设计了吧？”
“不知道，看不明白，但是这尺寸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
“他从哪里来的数据？F-22的数据，国家手里都没有吧？”
“你傻啊，肯定是自己推理出来的咯，我听说咱们学校有几个学长也在做这个工作，估计都是一样的逻辑。”
“他们手里的基础数据可比陈念多啊。”
“那肯定啊。你看，他也不是特别熟悉，那个边条翼那块他涂改了好几次，估计也拿不准。”
“就算是这样也比我强多了......”
“废话，人家天天泡图书馆，你呢？一周能去三次就不错了。”
“妈的，有道理，明天不约会了，去图书馆预习工程热力学！”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纸上的F-22也逐渐具备了完整的形状，随着陈念最后一笔落下，周围的同学发出了一声不约而同的叹息声。
“牛逼啊.......这图作的，哪怕啥也不比，就比作图的手法，也比我强太多了。陈念，你是不是以前学过？”
陈念呼了口气，揉了揉略有些酸痛的手腕回答道：
“算是学过一段时间吧.......这都是很基础的东西，练练就会了。”
当然，事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图画的那么好，是他前世十几年的工作积累。
“你这图画的好.......怎么说呢？好标准，就好像F-22就应该是这样的一样！”
“是你自己推出来的布局吗？”
“看图片大概推的，估计还是会有误差。”
“有没有误差都很牛逼了，陈念，你别等下节课了，一会儿抓紧去一趟陈老师办公室，拿给他看看，说不定能对他们的工作有点启发呢？”
听到这话，陈念点了点头。
设计图当然是要交给老师、交给国家的，这没有任何疑问。
但是，在上交之前，他还要做一些事情。
这幅图现在只是有“形”，要让它变得可用，还要进一步标注数据。
而这一步，就完全是沉重又繁琐的工作了。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第三章 交作业
接下来的几天，陈念花费了大量时间去完成这张F-22图纸的数据标注，甚至连一颗铆钉的位置都精确到了毫米级别。
而他手里的图纸也越来越大，从原本的一个桌面见方，慢慢变成了2*2的大图，随后又变成了厚厚的一叠。
好在他脑子里的信息是无比清晰的，否则，光是考虑每一个部件的布置，都会让他苦不堪言。
最后，足足花了一个星期，陈念才完成了一份他相对满意的外形设计图纸，而在完成之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图书馆，向空气动力学老师陈果的办公室赶去。
实际上，这年头在学校任教的老师每一个都是卧虎藏龙，陈果也不例外。
他当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
作为一个东北人，他在组织内的身份，是东北某个被称作601所的设计研究所的空气动力学顾问，在之后的十余年时间里，他参与设计了一系列新型战斗机，其中就包括赫赫有名的炸弹卡车歼16。
现在他的资历和名望虽然还没有达到顶峰，但在机体设计方面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外人想要见到他，光是“预约”这一条就足够困难了，更不用说他还未必会见。
但对于陈念这样的学生就要简单得多----直接去他办公室找，十有八九他会在。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陈果办公室所在的教学楼，陈念正打算直接上去敲门，却看到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他犹豫了几秒，正在考虑是先敲门看看情况还是在外面等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却先开了口：
“小兄弟，你也是来找陈教授的？看你这样子，是学生吧？”
男人声音温和，脸上也挂着笑意，陈念便也客气地回答道：
“是学生，来找老师交作业的。”
“研究生吗？看你挺年轻的，应该不是博士生吧？”
陈念摇摇头说道：
“不是，大一的。”
“哦......大一啊。”
男人明显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看你手里拿着那么多资料，还以为你是研究生呢。大一学生就那么多作业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自己的兴趣而已.......您贵姓？您找陈教授有事？”
眼看陈果的办公室门还没开，里面还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陈念便先坐到了门口专门放置的椅子上等着。
“免贵，姓刘，刘海。是找他有事啊，想聘请他给我们做技术顾问，但是你们陈老师不好见啊，这不来了好几次了，也没见到。”
“技术顾问？”
陈念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陈果一个搞空气动力学的，除了国家那几个研究所，还有谁会找他做技术顾问？
需要登门拜访的一看就是私企，可现在国内的飞行器行业根本就还没发展起来，难不成......是外企？
“是啊，我们是赛纳斯飞机公司的，最近刚启动了一个农机项目，打算针对国内的情况研制一款合适的农用固定翼飞机，这不是正缺人嘛，就打算找陈教授问问。”
“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见我，说是没时间。”
“我都在这等了好几天了.......小兄弟，你一会儿要是进去，能帮我给老师带个话吗？就说是刘海，费用的方面都好商量！”
果然！
听完他的话，陈念已经完全猜到了陈果不愿意见他的原因。
倒不是看不起钱，也跟保密条款不沾边，纯粹是因为......你们是外企的啊！
更重要的是，你们还是造农用飞机的。
这年头的知识分子都还是有几分傲骨的，一个为国之重器献身的人，你让他去花费大量时间给外国人造小型农用飞机？
那不愿意也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陈念开口说道：
“我估计你们是没什么机会了，陈老师手头的项目很多的，不只是学校这摊子事情，研究所那边也有事，你们既然愿意找他，其实心里也应该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才三番五次找他啊！”
刘海打断了陈念，神色有些不屑地说道：
“这年头造战斗机还有什么前途啊？你看看人家老美，那才叫飞机，我们的这叫什么？连玩具都不如！”
“还造什么战斗机，有什么好造的？不如下海多赚点钱多交点税，拿着税钱去外面买战斗机不行吗？”
“阴都人不就是这么干的，人家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陈念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们现在是落后，但是不就是落后才要努力吗？要不然一辈子被人家压在下面？”
“那也得看努力有没有用。你看看我们那歼十，吹了多少年，结果就拿出来这玩意，不说F-16了，连F-14都不如。”
“你说这些研究员要是牛逼----我不是针对你哈，也不是针对陈教授----我的意思就是，如果真能行的话，也不用拖到现在，早十几年就能搞出来了。”
“现在这样又没成果，年年还投入那么多钱和人，不就是纯粹浪费国家的资源吗？”
“我说啊，还不如把这些研究人员释放出来，现在各个外企都缺人，弄不好还能技术移民呢......”
“你就那么看不起我们国家？看不起我们这些人？”
陈念语气冰冷，刘海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了，于是便讪讪地说道：
“我是觉得你们大好青年，不应该浪费在这种没用的地方.......”
“我不觉得这是没用的地方，我们也有自己的成果。”
“啥成果啊，整个国家都没成果，别说你个小年轻了.......有理想是好的，但是也要审时度势啊。”
陈念懒得再跟他废话，也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打开，陈果满脸笑意地送一个白发老人出了门。
顾不上两人还在交谈，刘海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陈果说道：
“陈教授，我又来了！这次您一定要赏脸，让我跟您聊聊。”
“您放心，哪怕您这次还是不同意，我们的顾问费也照给！”
陈果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他瞥了刘海一眼，开口道：
“小刘，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要是还拿这一套说事的话，明天开始我就报告保卫处，你连校门都不要进来了！”
刘海连忙假意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开口说道：
“怪我怪我！我也是心急了。您别多想，我绝对是诚心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您看今天能不能给我半小时的时间？不用半小时，20分钟就行！”
陈果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要是不跟你聊，你回去也不好交差，十分钟吧。”
说罢，他正打算转身回办公室，却突然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陈念。
“哎？小陈也来了？手里拿着啥？”
都是小字辈，陈果对陈念的态度可比刘海好多了。
不过也是，对于这个勤奋的学生，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的。
“老师，是上次的兴趣作业，想提前找您看看。”
这么一说陈果来了兴趣，他走到陈念面前，翻开他手里的纸页，好奇地问道：
“画了那么多？画的啥？”
“F-22。”
“F-22？这玩意儿可不好弄......嘶，你这作图，够精细的啊.......”
陈果快速翻过表面的几张封面，当那幅巨大的三视图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神情为之一滞。
数据，全是数据。
密密麻麻的数据几乎挤满了整张纸，相比起来，那些线条轮廓倒是不那么突出了。
他顾不上多说话，一把抢过陈念手里的图纸坐到了门外的椅子上，随着进一步的翻阅，他的神情也逐渐变化。
先是惊喜，随后震惊，再然后是严肃，紧接着，包含着感慨、振奋、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恐惧的神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抬起头看向陈念，足足看了十几秒后，才用严厉的口吻说道：
“陈念，跟我进来。”
一旁的刘海急了，他连忙凑到陈果面前说道：
“陈教授，那我呢？”
陈果看也不看他，只留下了两个字：
“等着！”
第四章 图纸的来历
“你的图是从哪来的？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画的！”
一进办公室，陈果便直接反锁了房门，并且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了只有他和陈念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
这是理所当然的防备，在他的心里，陈念这一套图绝对有猫腻！
来路不正！
因为上面的数据实在是太详实、太符合逻辑了。
哪怕只是粗略地看一眼，陈果也能立刻知道，这东西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刚刚接触空气动力学课程的大一新生能画得出来的。
不必说，最大的可能，这是他通过某种途径拿到的间谍泄密文档。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张图的危险性就远远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老师，这真是我自己画的。”
“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一点一点完善的，图书馆的同学都可以作证，甚至李想是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一点一点改出来的。”
陈念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整个作图的过程中，他都留下了“原创”的证据。
当然不是为了避免被盗用，而是为了避免国家出于某些安全性上的考虑，“过于慎重”地对待这张图。
他可不想让这事儿演变成外交纠纷。
听到他的回答，陈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桌上的那沓图纸，嘴里轻声说道：
“我还是不能相信.......我不能理解，你是怎么做到的？”
“靠学习。”
“.......靠个屁的学习，你但凡说是靠天赋，我都还能相信。来，你说这图是你自己画的，现在告诉我，F-22的矩形窄间距发动机布局，目的是什么？”
“矩形是为了便于机身后部气流整流，减少后机身阻力，窄间距是为了降低超音速阻力。”
“........加莱特进气道呢？你在这里画了一个装置，告诉我，这是什么装置？作用是什么？”
“那是气流量控制门，高速飞行时可以放气，从而使飞机在高速状态下仍然可以使用大迎角----也就是说，可以更方便地做眼镜蛇机动。”
“原理？”
“利用放气的斜向气流形成翼面涡流。”
“？！？你他妈的，真的是自己画出来的？？”
陈果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如果说前两个问题都还可以算是陈久从“现成图纸”上偷学的话，那到了第三个关于原理的问题，就不可能是偷学来的了。
要知道，翼面涡流是空气动力学设计中最复杂的部分，哪怕是行业内的顶尖人才，对其都是头痛不已。
哪怕他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间谍，也不可能做到让内线不仅给技术、给数据、还给原理！
试想一下，一个间谍，在拿到F-22的设计图纸后，对给他图纸的人说：
哎，哥们，这玩意儿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啊，要不然您再受受累，找个核心工程师给我上一节理论课吧，课时费从优！
这可能吗？
这算什么？梦回老大哥蜜月期？
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他真是自己算出来的。
可如果是这样，那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就着实有点恐怖了。
大一新生，他们能获取到的关于F-22的情报无非就是几张照片、一小段描述，涉及核心设计原理的文档，哪怕是成飞那边也没有。
自己当初跟沈飞的同事一起推导出加莱特进气道这个设计时，可以说是狠狠地在成飞同事面前耀武扬威了一把，当时甚至有人捧自己说是未来五代机的希望。
可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把它画出来了。
还画的没有一点错漏。
这就是天赋？
看着陈果憋得通红的脸，陈念赶紧说道：
“真是我自己画出来的，不过我也准备了很久了，平时自己就爱自学，理论知识基本都还算可以，勉强能算出来.......”
“你管这叫勉强？”
陈果指着面前厚达几十页的图纸，无语地反问道。
“是挺勉强的啊.......这只是初步的构型设计，如果精确到每个元件的话，估计得几千页吧？”
“你还能画具体元件？！？”
陈果彻底呆住了。
他以为这沓图纸就是陈念的极限，却没想到，人家才刚刚开始。
“.......算是有一些初步的构想吧。”
陈念回答道。
“.......明天你先别上课了，跟我飞一趟601，我需要你现场讲讲这东西。”
“并且，从现在开始，你禁止跟任何人谈论这套图纸，那些已经知道的学生我们会淡化处理。”
“你进入保密序列了，能明白吗？”
陈果当机立断地下了命令，这一刻，他的军人作风展露无疑。
元件设计.......这可不是单纯的构型设计那么简单的东西。
如果说构型是一个小湖泊，那元件设计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现在陈念说他有一些初步的构想，不管这些构想有多初步，哪怕只是刮了大海上薄薄的一层，也足以填满无数个湖泊！
听到陈果的话，陈念立刻点头。
“没问题，但是.......我能不去601所吗？”
“为什么？有压力？”
“不是。”
陈念赧然地笑了笑，回答道：
“我想留在学校学习，让相关人员过来最好。”
事实上，这不是逃避，而是因为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必须要不断地学习，才能获取到额外的解析源点数。
这是他这几天熟悉了系统之后得出的结论，学习就像是一种充能手段，每次他获取到新的基础理论知识，就能给自己的系统充能。
而如果充能满一个源点，就可以进行一次解析。
在作图的过程中，他也参考了好几本书籍，虽然都是大略地浏览，但这些书也给他带来了0.01个源点的收益。
所以，他必须继续读书、学习，这是他目前效率最高的获取源点的方式，哪怕是上课都赶不上。
原因很简单，上课要考虑所有人的进度，但自学，只用考虑自己。
他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积攒源点，完成对剩下几个模块的解析。
华夏必须拥有五代机，必须尽快拥有能快速量产，快速形成战斗力，快速将F-22踩在脚下的五代机！
一分一秒，都很关键。
关键到，对于飞去601所之后必然会发生的那些客套啊、接待啊、表彰啊、内部的仪式啊之类的环节，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的程度。
没有必要，只要图纸能给到正确的人，那就足够了。
然而，这只是他的想法，在陈果看来这就是有点少年意气了。
“你还怕601所找不到能教你的人？”
“不是，恰恰相反，我恨不得您再多给我找几个老师，一对一那种。我是担心消耗太多时间，您知道的，如果这份图纸真的那么重要，肯定会有很多活动需要我参加.......但我的时间真的很紧。”
陈果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
“我们的时间都很紧.......不过你说的是对的，是我考虑欠周到了，我现在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和你的图纸的特殊性。”
“我让他们飞过来，同时我也要想个办法，把你这件事情盖过去。”
“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剩下的，我来解决！”
第五章 不只是收获知识
对于陈念来说，陈果的这个承诺是最好的方案。
有人帮自己处理好一切问题，那自己的顾虑就会少很多。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果开口问道。
“上课，学习，画元件图。”
陈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真要画元件图？能画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先从简单的开始吧。”
“发动机能画吗？”
“.......能，但需要时间。”
陈念本来想说不能，但他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这本来就在他对动力系统的解析计划内。
陈果木然地点了点头，这倒不是因为他作为机体设计工程师不在乎心脏问题，而是因为接连不断的冲击让他的情感有些钝化了。
这算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如果继续激动下去，他估计要在自己办公室撅过去了。
“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有可能，我需要很多相关的知识，其中包含热力学、材料学等等。”
“我给你安排！”
陈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眼前这个少年人越发满意了。
当然，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才，而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是的，无论是空气动力学、还是飞机构型，方向跟航发方向都是截然不同的。
你再懂构型，也不可能说转脸就去设计发动机。
连陈果自己也只是懂个皮毛，甚至毛都不懂。
陈念显然也是不懂的，可是他说的是什么？
需要时间！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心里无比坚信，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做到！
这样的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科研领域的顶级璞玉，他们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哪怕失败了，也只会反思是不是做的还不够、是不是还能做得更好。
回望这个国家数十年的现代科研历史，无数留下名字的前辈，都是这样的性格。
舍我其谁的气度，和百折不挠的气概。
“那就谢谢老师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图书馆了。”
陈念自己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最在意的只有他只看了几页的那本《燃气涡轮发动机详解》，如果能深入读完并且理解的话，应该能加个0.1个源点吧......
“去吧，我会跟你保持联系----对了，把这个拿走，我刚买的，正好上了新号码。”
陈果从桌子下翻出一个东西，陈念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个摩托罗拉手机。
“这.......明白了，谢谢老师。”
陈念没有拒绝，他知道，这玩意儿虽然贵重，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却必不可少。
“谢什么谢.......有钱吗？在我这拿点钱，去吃顿好的！牛奶、核桃、猪脑子.......算了，别吃猪脑子，那玩意儿容易吃坏肚子。”
说着，陈果不由分说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塞到陈念的手里，随后又叮嘱了几句保密事项，才最终把他送出了门。
而在门口眼巴巴等着的刘海，最终只等来了陈果的一句话：
“小刘啊，以后你不用再来找我了，你回去就跟你们公司说，他们手里的那些玩意儿都太低级了，别说我了，我的学生都不愿意出手......”
......
离开了陈果的办公室，陈念就跟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图书馆，而李想还坐在那里没动弹，手里是刚看了小半本的热力学概论。
看到陈念走过来，他连忙激动地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样，老陈怎么说？”
“他说还不错，带回去看看----估计能打个高分吧。”
这口径陈念已经跟陈果提前对过，所以回答起来倒也不为难。
“那很不错了！老陈的课可是出了名的低分，能这么给你承诺，说不定还有后续呢。拿个奖学金！”
陈念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他口袋里就揣着奖学金呢，足足一千多块钱，够他吃猪脑子吃到吐的.......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陈念也不再耽误时间，他摊开那本燃气涡轮发动机详解，又打开笔记本，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大学的知识、尤其是像这种偏应用的知识其实光从“学习”这一个狭义行为上来讲其实并不算难，只要你肯花时间，大多数时候是不存在学不懂的。
难点在于，要学会触类旁通，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以便进入更深入的领域去学习。
很多人都浮在了表面，浮在了“考试能通过”的那一层，但陈念不打算这么做。
他要真正地懂这本书。
所以，他的进度相比起一旁的李想就慢得多了，基本上每看几页，他就要停下来自己用笔记录、演算，同时又要去找新的资料来佐证。
一个下午的时间看下来，燃气涡轮发动机详解这本书才看了二十几页，笔记倒是杂七杂八记了十多页，草稿纸更不用说，满满一桌子。
再加上那些参考书籍，整张四人桌都被占满了，李想甚至被可怜地挤到了角落里。
不过，没有任何人对此不满，甚至隔壁桌的一个女同学还好心地让陈念放了几本书过去，因为傻子都明白，眼前这人是真的在玩命学习。
直到下午六点多，陈念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支撑不住了，这才收起了笔记本，开始归置一桌子的资料。
李想自然也是帮着收拾，他满脸佩服地看着陈念说道：
“我今天算是开眼了，早知道以前天天跟你来图书馆了，今天我才算知道，真正的狠人是怎么学的.......”
“你不会是打算从头到尾把这本书全都推一遍吧？就跟你推F-22的布局一样？”
“差不多吧.......基本也就那么回事。”
“牛逼.......你要是真按这种方法推完，自己写一本书都足够了。怎么样，今天的收获大吗？”
陈念微微点头，回答道：
“还算可以。”
是还算可以，不仅增长了知识，还增长了0.02个源点。
按这进度，岂不是一个多月之后，就能进行下一次解析了？
50天，走完美国人50年才能走完的路。
这效率，让他往死里学他都心甘情愿。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离开图书馆，旁边桌子的那个女生却突然走了过来，对陈念说道：
“同学，能一起吃个饭吗？我想跟你请教一下你的学习方法。”
陈念和李想同时一愣，随后：
“好啊！”
“不行。”
不行是陈念说的。
另外两人同时尴尬地愣在了原地，陈念笑了笑，回答道：
“不好意思，最近不行。”
“我的时间有点紧，吃饭会很快，你恐怕.......跟不上。”
第六章 留学？
到了食堂，陈念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窗口打好了饭，连菜品都是选的容易入口的小炒。
一荤一素，不算丰盛，但营养足够。
他确实也想过要用陈果给的那笔钱去吃顿好的，就当是庆祝自己为这个国家的飞行器设计事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不过转念一想，要庆祝也得留到剩下的模块全部解析完再说，不然总觉得心里像猫挠一样。
等他端着盘子到桌边坐下的时候，李想也已经开动，但让他意外的是，除了李想，桌上居然还有其他人。
是陈念的同班同学，张瑞。
“陈念，过来过来！”
张瑞满脸喜色地向陈念招手，同时把桌上的一瓶可乐推到了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
“来，给你带的，咋样啊今天去见老陈？他怎么说？”
陈念走到桌前，他倒不至于说懒得搭理这个不算太熟的同学，但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便开口对着张瑞回答道：
“还行.......就是说会给个高分，别的也没什么。”
“啊？我还以为会有奖学金呢？老陈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那图画得那么好，要我说，哪怕直接拿去给研究生出项目都够用了啊.......”
陈念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
“哪有那么夸张......我找老陈看了，数据上还有比较大的问题，基本上都不太用的了，所以直接被否了。”
“不会吧？你那么详细的数据用不了？就算有错漏，也不可能全部否认才对.......你不会是被坑了吧？”
张瑞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夸张，陈念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叫被坑了？”
“就是，他会不会拿着你的数据去给自己的研究生、甚至是课题组用？你知道的，国内这种事情并不算少.......”
陈念摇了摇头，回答道：
“老陈不会坑我的。”
这话一说出口，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其他两人都抬起了头。
倒不是说张瑞的话是危言耸听，客观事实是存在的。
但不管怎样，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多少显得有点.......不怀好意。
“那你的意思呢？”
陈念没有立刻点破，而是顺着他的话头问了下去。
他想知道，这个在班里存在感极低的张瑞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得给自己留个备份。你这成果多大啊，如果不是在学校里，拿出去到市场上公开出售估计都能赚不少钱----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啊。”
“真要用的话，你可以把这份作业当做是留学申请材料啊，我觉得能加分不少。”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留学......在这个年份，留学还不算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如果能拿到公费资格，那也是会有很多人羡慕的。
不过，张瑞撮窜自己留学，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算了吧，留学我就不考虑了，还是国内好，国外那种破地方，我还是不去了。”
张瑞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
“陈念，你发烧了啊？”
“现在欧美那边无论是科研资源还是科研环境，都比我们要好太多了，先在出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拿到永久居留资格----一个月上万美刀的收入，不比你以后毕业了进研究所拿三四千人民币要好？”
“你有天赋，又肯努力，出去学更多新东西，等学成了再回来报效国家，不也一样吗？”
报效国家？
这个词听得陈念有些想笑。
21世纪初出国留学的，尤其是高新尖技术领域的，有几个人最后回来了？
自己是学飞行器制造的，而且手里还有那么好用的系统，这条件还跑到外面去，不是纯纯的大怨种吗？
不过，陈念也没有把话说死，他只是问道：
“你呢，你打算出国吗？”
“我肯定是要出国的，现在就已经在准备了。”
“那你会回来吗？”
“我.......”
张瑞被陈念看穿了心思，一时哑口无言。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他随便扒了两口饭便起身离开，而身边的李想却竖起了拇指。
“说的好啊陈念，这小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要考我们学校，来这学校，还选了这个专业，不就是冲着造飞机来的吗？”
“感觉他跟我们的想法格格不入。”
“人家父母是做生意的，肯定是利益为先，来这里也是出于性价比的考虑罢了，算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李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问道：
“陈念，你真不打算出国？其实他说的有些东西，还是有道理的。”
“国外的资源更好，如果能偷----不是，学回来的话，对咱们国家还是很有用的。”
陈念摇了摇头，回答道：
“别人的剑始终是别人的剑，要真正强大起来，得自己铸剑----参考，和照搬，是不一样的。”
“这话虽然说的有点大，但其实........真就是那么回事啊。”
“是啊.......也就是这么回事。”
两人火速解决完了饭菜，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图书馆，对陈念来说，晚上他可是还有整整4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学习呢........
........
而就在陈念泡在图书馆里学习的时候，另一边，陈果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
“喂，老何啊，具体什么事情老赵跟你说了吧？说了啊？那就好，你明天点好兵将，安排最快的飞机过来。”
“对，直接飞长安，落地后这边会有人去接你们。”
“通知军区？通知你个头的军区！这件事情要尽可能地低调处理，你千万别给我整什么排场。”
“保密是第一要务，明白吗？明白就好，抓紧来吧。”
......
“哎老赵，安排好了，内部汇报的形式，对外就说是尖子生交流。”
“对，还有其他的学生，正事我安排在最后一个。”
“叫什么？我没说吗？陈念，念念不忘的念！”
“对，要给他加入名单，权限的话.......这个我不是专业的，让情报处决定吧。”
“参会的规模大概是20人左右，只少不多，控制范围。”
“东北那边我也通知了，哎呀，西飞沈飞是一家，别说两家话了。”
“成飞啊？嘿嘿......我没说，他们忙不过来的啦，我们多挑点担子！”
“好，具体的结果看了再说，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
挂断了最后一个电话，陈果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多，他再一次翻开那叠已经看了无数次的图纸，心里百感交集。
真是好东西啊。
无论抱着怎样刻意找茬的心态去看那些数据，他都没有发现任何纰漏。
浑然天成，美不胜收。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什么叫天命所归？
这就是！
在形势最为严峻的时候、在整个上层都因为沙漠风暴行动而感觉自己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不由自主地头晕目眩的时候，自己的学生就跟天神下凡一样，给他们送来了一支强心针！
诚然，画出了F-22的机体设计图仅仅是第一步，其象征意义还是要大于实际意义的，可没有第一步，又何来后续的无数步呢？
陈念，这个大一学生，凭借一己之力，几乎就把开头的困难解决了。
那些曾经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这份图纸里，基本都有了合理的、正确的答案。
它所带来的进步，势必是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
陈果小心翼翼地叠好图纸，又把图纸藏进了自己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随后，他一个电话打回了家里。
“老婆，帮我把被子送来，今晚我在办公室睡。”
“没什么大事，熬夜出个数据，过两天就回去了。”
“宵夜？送来吧，我晚饭还没吃呢........”
第七章 绘制零件图
回到图书馆，陈念仍然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但这次他并没有继续去读那本燃气涡轮发动机详解，而是摊开白纸，开始尝试去画机体外形的元件图。
一架飞机由数千个零件组成，而机体部分的零件其实是最少的，主要是结构件，包括翼梁、框、肋和壁板等等。
但是，精确到F-22上，情况又有所不同了。
一架隐身战机的设计比民航客机要复杂得多，而这种复杂大部分时候就体现在机体构型上。
无论是连接工艺、还是整体布局，F-22的零件组成都跟商用飞机、甚至跟其他战斗机有极大的差别。
陈念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的元件图纸上，体现出这些差别。
他首先开始下手的是之前陈果提到过的加莱特进气道----或者说，是加莱特进气道整体中的一个小部件，边界层吸附装置。
这个装置一般是以碳氢为吸附料，包括空气滤清器和空气管、连接骨架、吸附滤纸等等。
结构不算复杂，技术难度也不高，用来给官方进行试验性生产最合适不过了。
按照脑子里的信息，陈念开始一笔一画地在纸上作图，正当他逐渐沉浸其中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同学，你这滤芯结构画错了吧？”
陈念抬起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已经站了一男一女两人，其中女生正是之前说要跟自己请教学习方法的那个，而男生则是第一次见。
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桌面上逐渐成形的图纸，似乎是绝对有不对的地方，于是那男生便出言指出。
陈念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先再核对了一遍脑子里的信息，随后才回答道：
“没有，没画错，就是这样的。”
“啊？怎么可能没错.......你这结构骨架的尺寸明显不对，进气管内壁的厚度也超了。”
“还有啊，连接件所用的铆接设计也超标了，我就是工程机械专业的，这种空气净化器的设计正好以前见过，有点兴趣。”
说到这里，男生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估计在他看来，这就是“装逼撞到擅长领域”的现场直播。
而她身边的女生也点点头，补充道：
“不管是商用还是工业用，过滤器都没有这么设计的----除非你是特种用途。”
“你也是机械专业的？”
陈念笑了笑反问道。
“是的，你是飞行器的吧？哎？等等，你画的这个不会是飞机上用的吧？”
女生瞬间反应过来，人家白天看的是涡轮发动机那块的书，肯定是飞行器设计专业的，那画的东西肯定也是跟飞机有关。
自己看着不对劲的地方，也许放在飞机上就合理了呢？
“是的，这是隐身战斗机的进气道过滤装置，不是什么空气净化器。”
这话一说出口，男生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地神色。
完了，这是真装逼撞上擅长领域了。
只不过被打脸的人是自己。
但他倒是不恼，只是嘿嘿一笑，开口道歉道：
“不好意思哈，我先入为主了.......不过你这图画的真牛逼，线条恰到好处，有功底的。是研究生吗？”
“不是，大一。”
“大一画这玩意儿？？你们学院的老师都疯了吗？”
一男一女两人大惊，在他们的印象里，类似这样的复杂制图，他们好像是大三才开始做的.......
“不是大一画这玩意儿，是大一的陈念画这玩意儿。我们可不用画。”
一旁的李想插了一句嘴，随后又继续说道：
“不能用正常学生的视角来看他，这哥们整个人就不正常----不是，我意思是，他学得快到不正常。”
女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是亲眼见过陈念的学习方法的。
用那种方法去学习，不仅对脑子是个重大挑战，对意志力更是严峻的考验。
毕竟，现在课本的设计都很科学，你学完一章，就能体验到这一章的获得感，从而激励你继续学下去。
可如果按陈念的方法，收获的时间就遥遥无期了。
不过当然，这种方法也有好处。
那就是，他的基础会比任何人都要扎实。
只要肯花时间，这么学所能达到的最终高度，其实远不是浮于表面的方式所能比的。
“现在的学生真厉害.......我大一的时候，整天都想着怎么谈恋爱来着，结果到现在也没女朋友。”
“对了，我叫乔禾，旁边这位是我老妹，乔麦。”
乔禾态度诚恳，他是真想跟陈念认识认识。
之前听自己老妹说图书馆有个奇人他就动了好奇心，现在过来一看，这人牛逼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大一新生，能独立作图就很强了，更离谱的是，他说自己画的是隐身战机的部件。
国内有隐身战斗机吗？
就算有相关的技术，那也不是大一学生能接触到的，他最多就是能从公开资料上看到一星半点。
就靠着一星半点的线索，就能自己去推理某些部件的结构设计，不说对不对，这个想法就已经很超前了。
结交结交，以后估计能互相帮助。
“......你家取名够随意的。我叫陈念。”
“老一辈取的，你懂的，对粮食有种执念.......以后如果有啥问题的话可以问我----问她也行，机械制造这块，她学的还是很好的。”
陈念笑着点了点头，客套了两句之后，便又投入到制图的工作中。
乔禾乔麦两人看了一会儿，也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只有李想啥也不干，就在一边跟着陈念作图。
陈念画一笔，他也画一笔。
对于他的动作，陈念倒是没怎么在意。
他知道李想不是想抄袭，而是纯粹想要试试能不能跟上自己而已。
要不然，早在画F-22的时候他就该开抄了。
不过，李想这么做虽然看似是百分百复刻，可三个小时之后，两人最终呈现出来的图纸还是天差地别。
“卧槽.......好难啊。”
“我还以为跟着你画就能行，没想到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陈念好奇地看了一眼李想手里的图纸，不由得摇了摇头。
真是惨不忍睹。
各种比例都不对，线条排布也很杂乱。
“慢慢练吧，这也不是一天的功夫.......”
“你怎么就画得那么好呢？”
陈念笑笑没有回答，想当年自己第一天上制图课，画出来的东西也是狗都不看的，能做到现在这样，还不是一天一天的练习。
知识和技能的积累哪有捷径啊。
这一点，倒是跟系统的要求一样。
只有新知识，才能带来源点。
自己花费了三个小时的时间作图，这个过程虽然也算一种学习，但用的都是头脑里已经有的信息，所以其实一点源点都没加。
不过陈念也不能因此而舍弃这个工作，毕竟，东西留在脑子里是没用的，必须得呈现出来，拿给别人看。
而按照陈果的计划，明天，就是展示的时候了.......
第八章 你不是主角啊
晚上十点，陈念跟李想回到了寝室。
其实相对那些超级大卷王来说，这个时间点还不算太晚，西工大有通宵教室，无论是不是临近考试，都有一大批学生在教室里学习。
这些人未必个个都是学霸，但他们绝对是勤奋的。
不过，陈念不打算跟他们一样。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他大概已经摸清楚了自己的边界。
每天11个小时左右的学习，就是效率最高的安排。
超过这个时间，系统的收益就会严重下滑，因为自己的大脑事实上已经需要休息了。
----把系统当成效率指示器，这倒是一种新的用法。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开发出别的用途.......
想到这里，他微微摇了摇头。
别人的系统都是功能齐全，什么抽奖啦、效率提升啦、奖励包啦，力图让宿主最简单地达成目标。
自己呢？嘿，就一个功能，直来直去。
不过倒是也足够强大就是了.......
推开宿舍的门，陈念首先看到的是坐在座位上打游戏的室友蔡坤，他电脑屏幕上是暗黑二，算是这年头最火爆的单机游戏之一。
“回来了？”
蔡坤头也不抬地说道。
“回来了，你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陈念客套了一句。
蔡坤其实也不是学渣，他人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只是没那么勤快罢了。
“害，今天不想去图书馆，下课就回来打游戏了。”
“对了，刚导员找你，说让你明天去参加尖子生经验交流会，早上9点开始。李想也要去。”
“不会又是什么党建宣传吧........”
一旁的李想哀嚎了一声，神情并不情愿。
陈念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明天的交流会是为了什么，但他不能跟李想说。
只是李想的反应，让他有些感慨。
这学校折腾的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确实不少，也确实挺烦人的.......
甚至在很多时候，这种形式主义已经发展到阻碍实际的科研进度的程度了。
再加上环境不好，生活设施落后，到了15--20年左右的时候，这所学校的负面评价几乎发展到了顶峰。
跟那时候的学生相比，只是想要出国的张瑞都算是温和的了。
能呆下来的，要么就真是有一腔热血，要么就是没得选择.......
但是，谁让它是国内飞行器设计专业第一呢？
如果想要毕业以后去军工，那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当然，除了国防科大以外。
不过，如果在自己来了之后能有一些改变，那是最好的。
要改变这种现状，其实光指望学校是不够的，它必须要出一批爆炸性的科研成果，得到大笔的资金支持，把陈旧的血液都换掉，换成具有崭新思想的、真正的科研人才。
这的确很难。
但对自己来说，也许不是太难。
毕竟，再难会难过造F-22吗？
等自己具有一定的话语权了，就顺便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好了......
想到这里，陈念开口安慰道：
“你放心吧，这次肯定不是。真是的话也不能邀请你啊，你算个屁的积极分子啊？”
“那是为啥？我感觉我也不是尖子生啊。”
正当李想不解的时候，一旁的蔡坤开口说话了：
“都别瞎猜了，这次是老陈抽的人，说是课堂上表现好的学生就有机会。”
“据说是有一批专家过来考察，给你们安排见见面、鼓鼓劲啥的。”
“这机会是真的不错，我都有点想去，可惜没选上.......”
“专家？什么专家？”
李想瞬间来了兴趣。
“西飞的、沈飞的专家，老陈的娘家人。要不是这层关系，你们还捞不着这机会呢。”
“去了以后好好听好好讲，给咱们班也长长脸！”
“卧槽！那么牛逼？！放心，长脸不一定，但我肯定不能丢脸！”
李想兴奋地握了握拳头，神情振奋。
西飞和沈飞的专家啊！
那是什么身份？
在他这个大一新生的眼里，那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说不定，那些人里，就有参与了歼十设计的大牛，而自己居然能以一个大一新生的身份去跟他们见面。
不，不只是见面，是交流！
什么叫交流，交流的意思就是，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
这是什么天赐的机会啊。
他扭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准备第二天交流的问题。
而在看到陈念优哉游哉地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时，他疑惑地问道：
“陈念，你不准备准备吗？”
陈念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啥好准备的，见机行事呗。”
“也是.......你到时候光是讲讲自己画的F-22结构图就够了。害，我估计就聊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说我问点啥好？怎么才能在他们面前不露怯？”
“这个行吗？‘领导你好，请问你怎么看待图-160所使用的可变后掠翼设计，对我们未来的战略轰炸机有什么启发’？”
“.......我觉得他们更感兴趣的是飞翼.......而且你问这个干嘛？人家要是反问你‘你有什么理解’，你怎么回答？”
“我......也是，我也不太懂。”
陈念有些好笑地看着李想，这哥们光想着要一鸣惊人，却没想过会不会挖坑把自己埋里面。
“我觉得吧，你还不如问问课程设置的问题，你就提个建议，说空气动力学课程的课时太低了，得加课时。”
“拍老陈马屁？妙啊！”
李想记下了这个问题，虽然他理解到的点跟陈念想要表达的点完全不一样，但也无所谓了。
在陈念的记忆里，西工大的空气动力学课程从最开始的160个小时，在几年时间里一路砍到80个小时，这是一个悲惨的退步。
自己想要改变这学校的风气，起码得先阻止这件事情。
借李想的嘴说出来，自己再稍加影响，那问题解决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陈念不再管埋头准备的李想，自顾自地去洗了澡准备休息，可没想到对方却硬拉着他不放，讨论了一堆第二天会谈要说的话题，搞得陈念都无言以对了。
虽然有这种热情是好的，但是.......
明天的主角，真的不是你啊！
或者说，也不是那些专家。
是我啊.......
第九章 真能造
第二天一早，陈念跟李想一起请了通识课的假来到了办公楼，在办公楼门口，陈念注意到了一些身穿便装、看似无所事事但却神情严肃、眼神犀利的人。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不是吧，怎么级别突然变得这么高？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之所以临时提升了保密等级，还是因为沈飞一个五代机方向的专家看到了陈念的数据，而他惊讶地发现，部分数据居然跟他们之前推算的最佳数据几乎完全一致。
这么一来，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如果一开始陈念的成果只是“具有很强参考性”的话，那现在，就变成了“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一词之差，天差地别。
所以，在不变更原本计划的前提下，这次会面的保密等级已经被悄然提高。
到来的专家中有不少人都对陈果大肆批评，指责他用人不善，为什么那么好的一个苗子早没发现，为什么不能提前发现端倪，把陈念和他的成果保护起来。
陈果也很无奈，这事儿谁能预计得了？
他不画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再说了，陈念自己也不是没做保密措施，据他说，核心的数据和图纸都是在没有人在场的情况下绘制的，并没有泄密的风险。
过于神经过敏，其实也要不得.......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服从组织，接受了情报科的安排。
于是，从早上八点开始，他就跟其他专家一起，会见了一个又一个的“优秀学生”。
会面的过程很枯燥，也很难受，因为能聊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到了最后都变成了车轱辘话。
不过这也是必要工作，要不然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有哪个有心人注意到了这些专家的动向异常，再被抓住突破口就不好了。
谨慎到极致，就是情报系统的风格。
想到这里，陈果叹了口气。
实话实说，这批学生中优秀的确实不少，甚至耀眼的也不少见，可真正到陈念这样耀眼到刺眼的程度的，只有他一个。
大一新生，手绘F-22图纸，众多专家考证没发现错漏。
如果能往外说的话，绝对是惊人的简历。
可惜说不得。
正当他坐着发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下一个，陈念。”
他立刻精神一振。
终于来了。
主角终于要进场了！
负责会场安全的安保人员拉开门，把排在最后一个的陈念迎了进来。
此时，整栋教学楼都已经被实质上肃清，真正要讨论正事的时候到了。
这个会场的座位被布置成了环形，那是为了跟其他的学生交流显得比较亲切，但当念到陈念的名字时，所有的专家都坐到了环形的一边。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答辩。
1对20的答辩。
哪怕是坐在人群里的陈果，都能想象得到这样的座位会给陈念带来的压迫感。
“陈念，你所提交的这份图纸，是你自己画出来的吗？”
还没等陈念坐好，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便开口问道。
“是的，我自己画出来的。”
“过程呢？就硬想？”
“不是，先是根据已有的、相对公开的战斗机外形推演，然后去除掉不合理的部分，再参考F-22的图片，以此用已知的逻辑去嵌套，最后得出一套整个自洽的系统。”
陈念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这套说辞是他早就已经想好的，也是唯一算得上“合理”的解释。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设计就未必是正确的，有运气的成分。”
“当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正不正确，毕竟所有的东西都停留在纸面、停留在我的脑子里。”
“要验证的话，只能是造出机体模型，进风洞去吹。”
“你在撒谎，你知道以你自己这份图纸，我们根本没办法复制出F-22的机体，所以你才敢赌，对吗？”
“你直说吧，交出这份图纸，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男人的眼神犀利，他直直地盯着陈念，似乎是要把他的灵魂看穿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男人在做什么，所以也没人阻止。
图纸当然是真的，哪怕只用官方手里有的极少部分的数据来验证也足够证明了。
他并不是对陈念怀有恶意，他只是想用高压力的方式，来确定陈念的意图、排除不必要的风险。
万一呢？
万一这份图纸只有少部分是对的，其他部分都是编造的、错误的数据呢？
万一陈念就是一个间谍，专门用来扰乱华夏的研究进程的呢？
这种事情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不得不谨慎。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陈念根本没有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我们能复制出机体。”
“啥？”
男人皱起了眉头，略有些不悦地说道：
“你以为制造机体那么简单吗？虽然零件少，但无论是结构件精度、连接件强度、甚至每一个螺丝的螺纹圈数都要专门设计。”
“就靠你这张图，最多可以在原理上解释一些问题，想要制造，还差得远呢！”
听到男人的话，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是啊，设计和制造在难度上完全是两回事，能设计不一定能制造。
毕竟，歼二十的机体设计，其实在80年代就已经出现了......
众人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陈念，大部分人倒是都放下了戒备。
果然，这只是一个少年意气、心比天高、但同时又天赋异禀的天才罢了。
他可能刚好在设计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却没有真正付于实践的能力和知识。
然而，这样的想法还没从脑子里反馈到表情上，下一秒，陈念的一个动作便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他拿出了前一晚刚画好的边界层吸附装置结构图。
“这是加莱特进气道的边界层吸附装置，算是F-22的核心设计中的一个小部件吧。”
“我可以画出我脑子里推演过的每一个部件的结构图。”
停顿了片刻，陈念又继续说道：
“包括螺丝的圈数。”
话音落下，会场内鸦雀无声。
众人默契地凑在一起，看着陈念递上来的结构图。
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是真正的专家，这样一份结构图的真假，不需要讨论。
几分钟之后，有人试探地开口道：
“如果每一个构件都有这样的设计图.......那咱们好像，真能造出来？”
第十章 讲课
“嘿咻咻，陈念同学呀，之前的态度你别介意啊，我这也是为了工作哈！你知道的，现在的局势不好啊，坏分子太多啦.......”
“对了，你看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叫雷刚，是601所的工程师，也算是老航天了，你叫我老雷就行！”
在基本确定了元件图的真实性之后，最先开口质问陈念的那个男人的语气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当然，他原来的语气本来就是装出来的，陈念在一开始就猜到了。
什么造螺丝钉之类的，也不过是故意敲打他的托词罢了。
风洞实验要什么螺丝钉？凑出来个壳子吹就完事儿了！
不过他完全不怪对方，因为这个年代可不像是他熟悉的那个21世纪20年代。
这时候互联网上最美好的祝福是什么？
下辈子美利坚。
最殷切的期盼是什么？
南望王师又一年。
最恶毒的侮辱是什么？
五毛。
在这种环境下，谨慎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想到这里，陈念的思绪又忍不住飘远了一些。
他想到，许多00年以后出生的小朋友都不记得这个年代，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其实已经变好了不少。
他们没有真正经历过、没有深刻地体会过那段挣扎的岁月，没有体会过一个国家的整体氛围能变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也许是一种脆弱的骄傲？
如果想让这种骄傲坚定起来，要么摔碎它重组，要么就使劲给它添砖加瓦。
毫无疑问，自己要选择后者。
想到这里，陈念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笑着对雷刚回答道：
“雷工，没事，我能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哎对了，这个过滤器我们基本能看懂，肯定是没有别的问题的，那其他的部分，你能不能现在给我们大致讲讲？”
“当然没问题。”
听到陈念的回答，在场的众多专家全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现出尴尬----他们都是极为务实的专家，深知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个道理。
“从哪里开始讲起？”
陈念肃然端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
“先讲讲机身整体构型吧！”
陈念点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
“从总体上来讲，F-22的前机身截面是一个不标准的菱形，中机身截面是五边形，并且逐渐过渡到后机身的扁平矩形截面。”
“正面看过去，机身的下部是向内倾斜约35度的斜面，从机头顶点到进气口前缘有一条脊，这种脊形前体可避免雷达波威胁的主要方向。”
“F-22也采用了三代机也有的边条翼涡升力技术，从进气口到翼根的窄边条与前机身的脊线构成一条从机头顶点延伸到翼根的边条，而前机身和进气道融为一体，也成为一个升力体，加大了边条的作用面积，在小迎角时辅助提高主翼面升力，大迎角时产生涡流，从而获取更强的涡升力........”
陈念娓娓道来，不只是单纯地描述形状，其中还穿插着对设计原理的解读。
在场的所有专家听得如痴如醉，这些东西说实话算不上多么高深，因为陈念并没有对具体的原理和数据进行解读。
但是，哪怕仅仅是这样的概论，也呈现出了极为清晰的逻辑，这无疑证明了一点：
他对这架飞机无比熟悉。
熟悉到，他可以凭借记忆，把绝大部分的设计意图用语言表述出来。
不过，计算还是关键问题。
于是，在陈念停下来喝水时，雷刚开口问道：
“翼面涡流的计算，你是怎么做假设的？”
“我是通过涡流诱导阻力来计算反推的，F-22比较特殊，它的机翼设计减小了翼尖涡流，但上表面涡流变得更加复杂，要计算这个问题，就得综合考虑展弦比、涡流诱导阻力、升力和翼尖涡流强度。”
“为此，我找到了比较精确的照片，测出了F-22的展弦比和面积，假设了一个CI值，推理出了CDi，然后再逐步调整，就得到了基本合乎逻辑的数据。”
“就这么简单？不对，这也不简单，但你怎么验证呢？”
雷刚疑惑地问道。
“没法验证，要不怎么说要造出来呢？”
“.......也是，那你评判是否正确的标准是什么？”
“美。”
“美？”
“是的，一件武器，如果它要是强大的、精准的，那它就一定先得是美的。”
“它必须合乎一切人类对于武器的审美，它必须拥有流畅的曲线、锋利的边条、恰到好处的比例.......我也很难说怎么去解释，也许，我对这种美学，有独特的直觉吧。”
醍醐灌顶！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陈念的发言震撼到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一件武器如果强大，就一定是美的。
看似荒诞不经，可仔细想想.......
有哪一件强大的武器不美？？
白天鹅美吗？F-22美吗？罗斯福号美吗？一根根竖起的洲际导弹美吗？
不仅是美，甚至美到震撼人心。
当然，很多人是体会不到这种美的，但能体会到的，一定是拥有天赋异禀的直觉。
一时间，所有人的脑子里都产生了同一个念头：
这个陈念，归我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抢走！
而就在他们的对面，陈念看着陷入了震撼的众人，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滑稽。
他记得，武器是美的这个概念是由那个被称之为最强战略武器的男人提出来发扬光大的，好像在那之后，华夏的武器装备确实都变好看了。
现在自己提前抄袭了他的观点来为自己解释，也许也算是帮这帮工科男提前提高审美了吧.......
“我明白了.......靠直觉去思考，确实是研究中一个很可行的方法，不过验证肯定还是要验证的。”
“来聊聊具体零件的事情吧，我们得赶紧把这玩意儿造出来！”
看着雷刚急不可耐的表情，陈念笑了笑，回答道：
“这个问题就没那么容易讲明白了，我就还是挑你们手里有图的这个吸附装置讲讲吧。”
“具体的其他设计，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去整理思路，也要一步步把它从脑子里拿出来.......”
第十一章 抢人
跟陈念的会谈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过程中自然是反复的推敲、验证、提问、回答，强度高的吓人，但对于陈念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
有系统加成，他对知识的调用变得无比简单，就好像是脑子里装了一台超算一样，只要一瞬间的功夫，就能检索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当然，这仅限于已经解析过的那部分内容，而一旦涉及到基本的原理，他就有点吃不消了。
但好在他前世也是个军工从业者，干过十几年的基础工程师，底子还在那，倒也不至于说完全一摸黑。
总体来说，这次会谈让双方都极为满意。
专家组那边自然是满意自己捡到宝了，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实际验证，但仅从陈念的知识素养来判断，这个方案可行的概率也很大，需要做的最多就是一些调整和纠偏。
大框架有了，纠偏再难能难到哪里去？
而对陈念来说，他的满意主要是体现在自己的收获上。
不仅仅是许诺的那些科研资源，当场更是有两名专家打算要留下来做他的一对一老师。
然后被陈果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我还在这呢！都是搞空气动力学的，咋的你比我强？”
“哎呀老陈，你主要是搞大迎角力学的，难度太高了嘛，跟我这个搞热分析的比还是不那么好入门嘛，我觉得我来教比较好......”
“老孟你说啥呢？我还是综合结构力学的呢，你咋不说让我来呢？”
“你那有什么好教的？F-22都搞出来了，还学个屁的综合结构啊，应用，得应用！”
“你俩别扯淡了，我都当了他两个月老师了，无论如何都归我了！”
“中途也有换老师的嘛，你不能站着茅坑........”
“你说谁呢？你说谁呢？”
眼看几人都急起来了，陈念连忙上前打圆场。
“各位，各位，别吵了。”
“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不好解决的嘛.......我都要，你们轮流着来教我，怎么样？”
其实陈念知道，这三人想当自己的一对一老师，无非是想更多跟自己接触，以便更快拿到成果。
这不能说是私心，只能说，他们对自己的能力都有一种自傲，总觉得自己亲自动手就是最好的。
不过，陈念可不想惯着他们这种排他主义。
反正是要学的，那就一起来好了！
怕什么，多花点时间而已。
正愁找资料效率低呢，这会儿一下来了三个资料库，岂不是舒服到爆炸？
一听陈念这话，三人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这个事件摆明了会演变成一个大项目，到那个时候，其实自己这三人是谁也做不了主的。
都得服从安排。
那还争什么，就按他说的办吧！
于是，这个问题被轻松解决，随后众人又开始讨论起立项的事情。
现在陈念的成果可以说是已经通过了初审，下一步就要提交给更高级别的决策层来输出立项了。
在项目进程中，陈念自然会是一个关键角色，所以他的建议也很重要。
“对于项目组织方式，你有什么看法吗？”
站在一旁的雷刚开口问道。
“有，而且很重要。”
“哦？说说看？”
“必须保证我的一线决策权，让我能决定任何跟设计有关的细节。我不想发生诸如我提出了一个建议，还要经过反复讨论才能通过的情况。”
“有点难.......你对自己那么有自信？”
雷刚有些犹豫，这个要求其实不算太过分，但陈念的资历实在是太低了，给他这么大的权利，于情于理都有点不太合适。
主要是因为他还没有拿出可验证的成果，如果真的让他决定所有实验方向的话，项目组会承担很大的风险。
毕竟，谁也不知道最后的成功率能达到多少。
“我很有信心。”
陈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听到他的回答，雷刚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好，那我来提这个要求！上面应该会考虑我的建议，但是保险起见，你最好能再拿出点东西来。”
“这不是我不相信你哈，你知道的，有些事情，它就是这么运转的........”
陈念点点头，回答道：
“我明白。全动平尾、襟翼和进气道的全套零件结构图怎么样？”
“你有设想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瞬间就转了过来。
这可都是F-22机体设计中的核心部分。
哪怕是全动平尾，虽然听上去就那样，但要保证隐身性，它的设计也很关键。
“有一些，我需要一些时间。”
“好，我给你时间！要多久？一个月？”
陈念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雷刚一看，心里暗暗后悔。
自己确实太急了，这些东西的复杂程度不是之前的吸附装置可以比的，只给一个月，真有点为难人的意思。
他拍了拍脑门说道：
“是我太着急了，你按自己的节奏慢慢来，也要注意休息。三个月怎么样？”
“实在不行就先欠着，我帮你顶住压力！”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念居然还是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的项目，要一个月才能启动吗？”
“我也不要求人员设备全部到位，就是起码要把班子组起来，先做前期的理论模型验证啊。”
雷刚愣了一愣，回答道：
“项目不需要那么久啊，今天我们就会上报，最晚后天就开始组班子进数据验证，大后天模型就开始跑了。”
“咋了？等等.......你是嫌太慢了？”
陈念点点头。
“一个星期，最多两个星期，我会上交图纸。到时候，我希望我能正式进组，项目组能正式开始干活。”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次陷入了寂静。
陈果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的表情。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奇妙的优越感。
呵呵，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到现在还不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什么怪物吗？
惊讶是必然的，不过很快你们就会习惯了......
他似乎忘记了，就在前一天的中午，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跟其他人一模一样的.......
第十二章 书生气
会谈之后，陈念自己离开了会场，本来专家组中是有好几人想要跟他一起吃个饭的，但基于低调处理的原则，所有不必要的行动都被取消了。
甚至于有人提议要给陈念安排最高级别的安保，以保证图纸安全，但这个方案也被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的情况是清晰的：
什么都不做，就没有泄密的风险。
做得越多，泄密的风险反而更大。
至于担心陈念自己泄密？
那不纯属开玩笑吗？他要真有这个想法，直接把图纸交给外方就好了.......
所以，最终的方案是，留下有限的人手保证陈念基本的安全，在项目正式启动之后再考虑升级措施。
这个处理方案让陈念很满意，他可不想那么快就进入机要人员名单。
倒不是说不自由，主要是在贡献达到一个阈值之前，这种自由是有限的。
等啥时候F-22的全部模块都解析完了，自己借助这个贡献能达到相对比较高的权限了，就是彻底投入到官方体制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应该没有人会再管自己每天要做什么、要想什么。
他们只需要保证一件事情：
不能让自己不舒服。
陈念以前看过一个段子，说是如果专科生造出了3nm光刻机能不能升本，下面有人回答说别说升本，以你的名字另建一所双一流大学都可以。
其实这种想法也纯属皇帝的金锄头。
以他的经验，正儿八经的，如果有同类的、敏感的贡献的话，那所有的补偿都会藏在暗处。
绝对不会有一所冠名大学，但很可能，在大学里会有很多专业开始使用你的课程，甚至你还能决定许多相关课程的教育计划。
这才是补偿----让你坐上能拨动棋子的位置。
不过对陈念来说，这都是相对遥远的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他现在对项目的影响力，其实仅仅是局限于技术部分。
所以他要做的，是赶紧把自己吹出去的牛逼圆回来，从而去换取更高的推动。
一周内画完三个部件的零件设计图纸，不能说特别难，但要完成也是需要许多时间的。
而且，这次就不能再跑去图书馆画了，得去陈果安排的教职工宿舍。
那里是单人单间，不会有其他人打扰，更有利于保密。
至于怎么跟室友解释其实也很简单----陈果正好要回一趟601所，让陈念去帮看看家。
两人本来就关系不错，陈果家里又种了一大堆的绿植，这个理由也很说得过去。
所以，回到寝室之后，陈念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
早就回来的李想看到他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问道：
“陈念，你干嘛呢？怎么刚回来就收拾东西？会谈顺利吗？”
陈念点了点头，回答道：
“挺顺利的，不过没聊多久那些专家就去吃午饭了，就我跟陈教授两个人瞎白话了挺久。”
“他马上要出差一段时间，这不让我去帮他看看家，照顾照顾他那些花草树木，我正收拾准备搬过去呢。”
“哈？又到了老陈出差的时候了？我听上届学长说他最长出差记录可是六个月.......不会咱们这一学期的课都错过了吧？”
李想惊讶地问道。
“不至于，他说就去一两周，要不也不能叫我啊。”
“那倒也是.......哎对了，你今天聊啥了？”
李想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一听他的口气陈念就知道，这小子今天聊得应该是不错。
这种时候只要敷衍一下，然后让他开口说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老生常谈，好好学习、大有前途之类的，技术上的东西就聊了下F-22，说我挺有想法的，但是还要继续打好基础。你呢？聊啥了？”
“我一点技术都没聊！”
李想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我就按你说的聊的，我说咱们学院的空气动力学课时太少了，120个小时哪够，起码得恢复到160个小时，甚至到240个小时！”
“你不知道那些专家听这话有多高兴，一个个都夸我有想法，是真正为前途考虑的。”
“而且他们还说，之前的那些学生聊的都是空泛的事情，我能借这个机会提出建议，胆子很大，也很有想法！”
“你是没看陈教授那脸，笑的都成一朵花了。”
“要不怎么说聪明的人干啥都聪明呢，听你的果然没错！”
陈念哈哈一笑，心里暗道：
今天去参加会谈的基本都是跟空气动力学沾亲带故的专家，你说这个人家不高兴就有鬼了......
“那挺好的啊！我估计他们对你印象应该不错，起码陈教授应该很高兴！”
“那可不嘛！”
李想兴奋地在寝室里走来走去，一旁的另外两个室友见机起哄道：
“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陈念，要不是他跟你提的醒，你能出这么大风头？”
“啥也别说了，今天吃羊蝎子，让我们也沾沾光！”
“吃吃吃！收拾收拾，晚上就去吃！正好陈念也要出去一段时间，咱们提前聚一聚！”
“牛逼！”
“李哥款爷！”
众人笑闹起来，陈念作为“最重要的配角”自然也不会扫兴，于是欣然答应，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直奔校门口的羊蝎子店而去。
几乎整个饭局上李想都在吹嘘他在会谈上的英勇事迹，大家也都很给面子的附和。
而这一幕让陈念倍感亲切。
年少的时候，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小事而动情。
无论是喜悦或者悲伤，都会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时光，怎么会不美好呢？
----然而，不美好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正当李想一路吹到“以后我就要进入研究员，造出空天母舰，横推岛国，踏平美帝”的时候，旁边桌子上的两个年轻人显然是故意地说了一句：
“傻逼。”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陈念他们这一桌听见。
“你说什么呢？”
李想立刻转头怒目而视，后者也丝毫不躲闪，面带嘲讽地说道：
“我说你傻逼，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做梦呢？”
“还踏平美帝.......你有那个本事吗？”
“读书读傻了不看新闻是吧？伊拉克什么装备水平？被人家按在地上打，就你国这装备，估计不用38天，38小时都撑不过去！”
“回去多看看报纸杂质吧，我这有本读者，喏，拿去看！”
说着，那个年轻人甩手把书丢了过来。
“你有病吧？！”
李想闻言大怒，桌上的另外两个室友也都站了起来。
“我有病？我看你才是有病。咋的读个大学让人给洗脑了？兜里有多少子儿啊吹这么大的牛逼？”
“像你们这种五毛，等解放以后全部都得一个个枪毙！”
“我他么先解放你麻痹！”
李想气得浑身发抖，不得不说，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极为恶毒。
又是五毛又是解放的，什么意思还用说吗？
“你嘴巴放干净点，怎么的，想干一架啊？你不是特爱国吗？让你国来干我啊！”
一听这话，李想抄起瓶子就要往上冲，陈念赶紧一把将他按住。
“算了，别找麻烦。”
李想拼命想要挣脱陈念的束缚，嘴里还不停地叫着：
“我不怕找麻烦，这种逼人就是得教训！”
“我爱国，我爱国有错吗？我又不是爱你妈！”
“一口一个你国，你国呢？你美爹怎么不来干我？”
“呵呵，早晚会来的，你等着吧。”
那桌的年轻人还在挑衅，陈念却越发无奈。
他看了一眼邻桌那两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心里暗道：
读者真害人啊！
真的，我是真想救你们。
但是现在，你美爹干不干他我不知道，再多说两句，你祖国母亲很快就要派人来干你了.......
第十三章 活着
眼看两拨人马上就要走到动手的边缘，陈念也不能坐视不管，他拦在李想前面，冲着那个年轻人问道：
“你在这口口声声说你美国怎么样，你了解美国吗？”
他不想任由事情发展到斗殴，虽然现在还没有一巴掌提车的说法，但打架还是会留案底的。
所以，既然这人那么喜欢挑衅、那么喜欢做口舌之争，那自己就直接在他的领域战胜他好了。
要是激怒他让他先动手，那就更好。
“呵呵，我了解美国吗？我三岁就看过虎胆龙威，9岁就读过在路上，不夸张地说，美国就是我的精神故乡。”
“你懂什么是故乡吗？算了，像你们这种五毛是不会懂的，洗脑洗得太彻底了。”
陈念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是不懂，那你给我说说，美国到底有什么好的？”
“自由！自由就是一切，在一个没有自由的国家，才更知道自由的可贵。”
那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向往的神色，这样的神情，陈念在前一生见过很多。
无论是空气香甜的演讲姐，还是一粒微尘的日记姐，又或者是移民打工的洗脚姐，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神情。
越是只是匮乏，就越是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哦？自由在哪里？”
“第二修正案，居民可以持枪！”
“挺好的，一年6000起枪击致死案，最近两年应该还有上升。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
“.......任何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自由买卖！”
“印第安人给你点了个赞，他们甚至无偿转让土地呢----哦不对，倒贴一张头皮。对了，美国的土地大多掌握在农场主和资本家手里，像你这样的过去别说土地了，坟地你都混不上。”
“你再说一句试试？”
“咋的，要动手啊？刚才不是还挺能说的吗？我看你也不怎么了解美国啊。”
“行，我今天就跟你好好辩辩！来，我也不欺负你，不说技术，就说文化制度！美国人有医保，看病是自由的，free的，懂吗？”
陈念哑然失笑。
“你小子还玩上双关了是吧？你去美国看过病吗？小病不给治，大病治不起，你试试看？”
没等那人反驳，陈念便继续说道：
“你别跟我扯什么自由不自由了，你根本就不懂自由的概念。”
“你以为我们不自由，其实只不过是我们理解的自由跟美国的自由不一样罢了。”
“我们所说的从来都是自然人自由，你可以想干啥干啥，想玩啥玩啥，你甚至可以在12点出门逛夜市----当然，现在还有点危险，但过几年就会成为现实。”
“在美国你试试？一枪给你干了！”
“美国的自由是法人自由，所有人都是法人组织的聚合体，你所说的持枪、土地交易、甚至永远也用不上的医保，都是法人自由的体现。”
“或者说，这是一种强者自由。”
“好了，我现在问你，你是想要自然人自由，还是想要法人自由？！”
“你是想要让所有弱者都拥有同等的生存下去的权利，还是想事实上进入弱肉强食的社会？”
“你以为你去了美国就是人上人，你配吗？”
一连串质问直接把那个年轻人问懵了。
作为西工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他接触的外界知识确实要远远高于同龄人，但唯一的问题是，他看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经过筛选的。
现在虽然还没有所谓的大数据算法，但对于国人，西方有一种更加高效的宣传手段。
语言。
当接触到外网、满屏幕都是英文时，如果出现了一条中文信息，那阅读者的注意力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吸引。
这是一个普遍使用的手段，而从这个年轻人的反应来看，这种手段很有效。
也正是靠着这些信息，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但很可惜，今天的他遇到了对手。
陈念有着前一生的经验，他看过、体验过的东西可太多了。
而且，这些直观的体验，显然比对方从网络上获取到的信息要直观得多、也要有说服力得多。
所以，一时之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纯粹就是强词夺理！美国比你国强，这不是事实吗？”
“还在这你国呢，我也不说什么让你移民的话，总之，二十年以后你想起自己的这些发言，希望你不要尴尬......”
说罢陈念也不再跟他废话。
对方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基本上不可能再发生冲突了。
唯一让陈念感到遗憾的是，他居然就这点水平，自己根本就没骂爽。
一句话，攻击性都还没拉起来，人家就直接一片白旗了。
而坐在邻桌的那两个中山装男人也稍稍放松下来。
他们的职责只是看住陈念别让他发生危险，那这种口舌之争就不用计较了。
少年人嘛，思想上走弯路是正常的，事实早晚会证明一切。
不过刚才陈念的那一番话倒是让他们感触良多。
自然人自由，和法人自由。
这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概念，但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
这么说起来，眼前的这个大一新生，其实不仅仅是在学术上远超同龄人，在思想深度上更是让其他人难望其项背。
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男人悄悄叹了口气，莫名感觉到一种幸运。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
......
吃完饭之后，陈念一行人晃晃悠悠地散着步走回学校，蔡坤从冲突发生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快到校门口时，他突然赶上走在前面的陈念，开口说道：
“陈念，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其实我一直的想法都跟那人一样----也不能说一样吧，我当然不会说什么要移民啊之类的，但是我一直觉得美国确实更自由。”
“但是你今天说的概念，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是对的。”
“这个国家的体制是建立在文明的基础上的，而我们文明的基点，其实是.......怎么说呢.......”
“是生存和延续。”
“没错！”
蔡坤猛地点头。
陈念笑了笑，继续说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其他国家的文学作品，我之前读过一个笑话，是说这个的。”
“美国文学是，我为自由而死；法国是我为浪漫而死；俄罗斯是，我会死；日本是，我想死。”
“你知道中国是什么吗？”
“是什么？”
李想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活着！”
第十四章 学霸的笔记本
回到学校，陈念快速收拾好了东西搬到了陈果的宿舍，他下午已经跟着其他同事回东北出差了，连带着老婆孩子都正好回老家，所以整个宿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陈果的卧室房门是锁着的，但书房敞开，桌上还有他留给陈念的字条：
“书房随便用，桌上笔记供你查阅。如还有其他资料方面的需要，可联系代课老师何文。另，厨房冰箱内有面条、鸡蛋等食材。”
陈念微微一笑，暗想对方想的还真是周到。
连宵夜都给自己考虑到了。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书桌的桌面，便摊开白纸，准备开始制图工作。
按照之前的承诺，他要尽量在一周之内上交三份图纸，其中最复杂的是进气道，最简单的是全动平尾。
全动平尾这玩意儿，其实无论在结构还是原理上都是很直观的，甚至很多航模、玩具飞机上都有这东西，真正的难点在于怎么把这一套装置集成到F-22里去。
而集成的过程，其实就是数据验证、功能验证的过程。
其中最核心的，就是尺寸。
而恰好，这一点对陈念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只需要把自己脑子里记录的信息全部拿出来就好了。
这可能会消耗一些时间，但却并不费脑子。
陈念握住笔和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纸上作图。
从第一笔开始，一直到最后结构大体成形，他花了大概两个小时。
剩下的工作，就是拆解这部分构造中更细分的零件，比如铆钉、螺栓、轴承等等。
按照他的估计，考虑到重复件不需要重复绘图的优势，大概只需要再多8个小时，他就可以完成全部的绘制。
当然，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行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11点，熬通宵肯定是行不通的。
所以，简单给自己煮了个面条、又用不花钱的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之后，陈念躺倒在了陈果给他收拾出来的客房的床上。
他拿起从陈果书房桌面上那本笔记本，打算在睡前学习学习这个在几年之后将会进入“传说级”序列的国宝级专家的经验。
然而等他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却着实让他眉头大皱。
这也太乱了！
从第一页开始，这本笔记的主人似乎就没打算规规矩矩地去记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时候存在逻辑关系的两句话会相隔好几页。
而知识点更是又散又跳跃。
陈念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但看着看着，他却突然发现了某种规律。
是的，这本笔记的确很乱，可是，它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混乱”。
它是被人用一种跳跃性的逻辑组合起来的。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陈果在第一页就写到了阻力计算模型，但直到4页之后才记录了第一个Cd值、也就是升力系数值。
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他从第四页开始，才真正进行了阻力系数公式的验证性计算。
而在此之前，他只是用宏观的视角去了解阻力的概念。
陈念恍然大悟。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开始看起来觉得那么难了。
因为，陈果的学习方法，和他自己的学习方法，实际上根本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自己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从下往上搭建基础。
而他则是高屋建瓴，从上往下反推。
这样的方法对天赋的要求极高，估计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理解。
而自己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天才，理解起来有难度是正常的。
----但是，难只是针对与思维的。
而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本已经形成文字之后的笔记。
这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反复查阅、反复推敲！
直到彻底理解陈果的逻辑！
想到这里，陈念不由得激动起来。
为啥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借学霸的笔记本啊？
还不是因为那玩意儿比课本和资料书更直观、更有用吗？
如果自己能学懂这本“陈果笔记”，那会不会比自学教材要得到更多的源点？
试试看吧！
抱着这个想法，陈念很快便进入了沉浸式的学习状态中。
而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间已经直接来到了凌晨4点。
5个小时超高强度的学习和思考，甚至让他的神经都有种紧绷的痛感。
“原来伯努利方程可以同时用动量和能量方程推导的.......”
“叠加流动的计算比单类型流动的计算要复杂太多了吧。”
“还有，他居然也跟我一样觉得教材不合理.......从伯努利方程到控制方程的势函数和流函数，这两章之间没有任何过度，当时学的时候就是一脸懵逼.......”
陈念一边往回翻笔记，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慨。
其实这些东西，他在上一世的时候也大体接触过，但肯定没有这时候的自己那么深入地去了解。
所以，通过陈念的笔记，他确确实实地获取到了许多不一样的知识。
起码对空气动力学这门学科的基本认识，已经有了一个本质上的提高。
这也算是学习吧？
陈念打开系统，在看到源点数值的数据是，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居然加了0.05个点！
4个小时的时间，增加的源点数是自学教材的两倍还多。
看来果然是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是最佳方案！
现在，他所积累的源点数已经达到了0.09个点，马上就要突破0.1的大关了。
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进行下一次的解析。
到底是解析动力系统，还是解析操纵系统呢？
虽然说在未来十几年里，国内的航电和操纵系统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美国，但如果现在能获取到F-22的整套操纵系统、尤其是飞控系统，收获还是很大的。
要知道，那个国家可是能让B-2飞起来的狠角色。
甚至于，F-15靠半边机翼都可以安全着陆。
搞到这个，足够国内的飞控水平跨出一大步了。
但是包括航发在内的动力系统显然也很关键。
纠结。
陈念摇了摇头，此时困意已经上涌，他不再多想，翻身盖上了被子。
算了，这个抉择留给上面的人决定吧。
如果他们有信心短时间解决材料问题，那就解析动力，如果没有，那就还是搞操纵系统吧......
第十五章 再次拒绝
第二天早上八点，陈念昏昏沉沉地醒来。
这一晚，他的睡眠时间不足4个小时。
系统给了他技术和信息，却没有给他一个不知疲倦的体魄，所以，该困还是会困的。
这种状态下显然不适合学习，哪怕勉强去学了，效率也会低得吓人。
----但是，用这段垃圾时间来做一些不费脑子的机械工作就再合适不过了。
比如制图。
正好这一个早上没有课，于是他便干脆呆在陈果的书房里，开始一个一个地去绘制全动平尾的零件图。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在信息已知的情况下，这项工作的效率并没有受到影响。
从8点到12点，四个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完成了十多个零件的绘制。
当然，这些零件大部分都属于最简单的那一批。
为了尽可能地节约时间，陈念也用了一些抽象的表现手法。
比如，任何人都知道螺丝长什么样，所以他只需要画出一个大概，然后标注好诸如直径、中径、大径、旋向等等数据就好了。
铆钉也是一样的原理。
相对复杂的是平尾的铝合金蜂窝夹心结构，这东西对陈念来说是一个中间派，既不能用文字简单描述，画起来又极为繁琐。
但好在只是繁琐，而不是困难。
真正困难的，是全动平尾中的纤维加强转轴，这玩意儿使用的是真空电子束焊接工艺，不仅仅对加工精度要求极高，对材料强度的要求也同样离谱。
轴承大量使用了Ti-6A1-4V钛合金，虽然系统给出了化学式和材料性能数据，但具体的制造方法却没有给出。
所以，陈念只好拼命回想自己前一世看到过的有关新材料的资料，尝试去推理出一个相对合理的合成方法写在纸上。
当然，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做这一步，留给科研人员自行去突破。
但他的理念一贯都是，既然做了，那就做到最好。
所以，画到后面，一张一张的图纸渐渐又被文字、公式和数据填满。
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它预示着，自己距离真正“造成”F-22，已经又近了一步。
正当陈念沉浸在制图工作中不可自拔，原本的疲惫和困意也已经消散无踪的时候，他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陈念皱了皱眉头。
谁会这个时候来敲门？
陈果出差是发了通知的，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都知道他这时候不在，自然也不可能到宿舍找他。
而校外人员就更不可能找到这儿来。
他们唯一可以跟陈果见面的场所，就是在他的办公室。
难不成是来找我的？是李想他们？
抱着这个疑问，陈念走出书房打开了门，但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男人却让他吃了一惊。
刘海？？
他怎么来了？
记得上次，陈教授已经把他拒绝得死死的了吧......
他怎么进来的？
安保呢？
陈念看了四处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走廊尽头站着的虎视眈眈的安保人员，似乎只要自己一个眼神，他们就会扑上来抓人。
他立刻明白过来，现阶段对自己的安保措施并没有升级到“绝密”、生人勿近的程度，这也是与前期决定的低调处理的策略一致的。
当然，如果刘海不是上来敲门，而是趴在窗前偷看的话，那估计现在的他已经躺在地上了.......
而陈念对面的刘海同样也是满脸惊讶。
这不是上次在办公室门口见到的那学生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陈果的宿舍里？
等等，陈果、陈念.......这两人不会有点什么关系吧？
可年龄也对不上啊！
也许是亲戚？
难怪当时陈果那么看重他，难怪他才大一就要做那么复杂的作业.......
这是重点培养对象啊！
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上了一幅笑脸：
“哎，陈同学！没想到在这遇到你啊！陈教授是住这儿吗？在家吗？”
陈念摇了摇头，回答道：
“他现在不在，出差去了，刘总，你找他有事儿？”
刘海连忙点头。
“别叫总别叫总，叫我刘哥就行，要是觉得别扭就叫小刘！”
“我这不是合作的事情还没搞定吗？我想再来试试来着。”
“这不，好不容易打听到陈教授的住处，嘿，还真让我溜进来了。”
“陈教授不在家吗？今天也没有他的课啊！”
听到这话，陈念暗暗觉得有些佩服。
虽然说这个刘海在立场上有点问题，但他还真就是一个称职的打工人。
连续被拒绝了3次，而且最后一次陈果还把话都说到那种程度了，他居然还没放弃！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韧性了......
“真的不在，去东北出差了。你找他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我可以代你转告。”
“如果还是找他做顾问的话，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他不可能会同意的。”
陈念回答道。
听到这话，刘海叹了口气。
“是啊，我也知道他不会同意了。”
“所以今天不是来跟他谈这个的。”
“上次他跟我说，像我们那种项目连他的学生都不愿意做，我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像陈教授这样的大牛人，让他到我们那里去设计农用飞机确实是太屈才了，我们之前也是太自信了才想着挖他。”
“不过他的话也提醒我了，他自己不愿意的话，找他的学生可以啊！”
“他虽然说的有点过，但其实也就是夸张了一些而已，我觉得吧，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让他给推荐推荐，应该是双赢的！”
“学生又能拿钱、又能获得实践经验，我们能得到专业的技术指导，陈教授也能提前搞定学生就业名额，一举三得啊！”
说着，刘海停顿了一下。
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故意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指着陈念说道：
“嗨！你看我这脑子！你不就在这吗！”
“陈教授的关门弟子啊！我这还找陈教授推荐什么啊？直接找你就完了！”
“怎么样小哥，要不要来试试？”
“报酬方面不成问题，我们按正式顾问给你结算工资。”
“一个月这个数！不是两千啊，两万！”
刘海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他的想法很简单：
哪怕眼前这个叫陈念的学生是个废物，可架不住人家背景硬啊！
如果真的能把他拉入伙，还怕陈果不帮他吗？
看似是招了陈念，其实从结果上来说，真正做顾问的，还是陈果！
这也太妙了！
刘海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掌，这样的敏感度，足够把自己那些同事甩开一条街了。
同时，他对结果也很自信。
两万块钱的工资，已经是整个社会最最顶层的那一批了。
要知道，这年头大学教授的工资一个月也才几千块，而普通职员更是只有两三千。
对陈念这样刚离开家的大学生来说，是绝对没有可能拒绝的。
----然而，陈念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去。”
“啊？为啥？陈教授不让吗？你放心，我来帮你做工作。”
“我们保证不耽误你学习，同时如果薪酬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再聊嘛！”
陈念再次摇头，他犹豫了片刻，开口解释道：
“不是这个原因。”
“其实吧，陈教授之前跟你说的‘你们的项目低级到他的学生都不愿意做’的那个学生，就是我.......”
第十六章 站在我们这边
说自己公司项目低级不愿意做的学生就是他？
听到这话，刘海不由得愣住了。
他当时还以为能说出这种豪言壮语的肯定是博士生，最低也是研究生，但没想到，最终结果揭晓的时候，居然只是一个大一的本科生！
开什么玩笑？
本科生懂什么啊？
更何况，大一第一学期才开始几个月啊？
你现在根本就还算是一个“还没转型成功的高中生”吧！
----是，你是陈果的关门弟子，你可能比其他学生懂的要多一些，可再多能多到哪里去？
课本学完几页了？设计图画过几张了？模型跑过几次了？
别说设计机体了，恐怕连基本的设计逻辑都讲不清楚吧？
就这种情况下，居然说赛纳斯的农用飞机项目低级.......
对于陈果来说当然是低级的，可对你不是啊！
这也未必太狂了吧？
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足足愣了好几秒钟，他才开口道：
“小哥还真是.......少年心气啊。”
他这话说得很含蓄，但表达的意思是很明确的。
“还好吧......其实也确实是事实，咱们专业的学生都是奔着造战斗机去的，你们那些小玩意，看得上的人真不多。”
陈念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这人对国内航空事业的那些微词，所以现在一有机会，他就忍不住明里暗里地怼一怼他，也算小小地出了口气。
“我觉得你太高估你的同学了，他们也许不像你一样有那么高尚的理想。”
陈念的话让李想有点不舒服，但他仍然不得不压住自己的脾气。
毕竟，一个普通的大一学生他得罪的起，但陈果看重的大一学生他得罪不起。
“谁知道呢？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陈念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反正你想找陈教授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他不会去，也不会给你推荐。”
“.......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吧？要不我们打个赌？”
“不赌。”
陈念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还是没信心。”
刘海笑了起来。
“是啊，我确实没信心。不过，我是对你们公司没信心。”
“知道为什么我说没人会愿意参与你们的项目吗？其实，你的条件确实很丰厚，但我敢断定，绝对没有人能真正干下去。”
“原因很简单，进入项目组的工程师，其实根本不会有任何话语权。”
“从1986年开始，赛纳斯的每一款单发飞机都是在炒冷饭。”
“从C172，到182，到208，你能说出他们的本质区别吗？”
“没有。”
“与其说是新设计，不如说是翻新----尤其是C208，你们这次的项目就是基于这款飞机来展开的吧？”
“那我告诉你结果是什么：表面上那些外国人说要设计一款能卖进国内市场的农用飞机，实际上他们只会顽固地坚持他们所谓的经验，把在美国的设计生搬硬套到中国来。”
“他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傲慢又愚蠢，自大又短视。”
“在这种情况下，去了你们公司的工程师只有一个下场：被歧视、被埋没。”
“所以，没有人能待下去的，尤其是在你眼中‘少年意气’的我们。”
陈念把憋了好久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刘海听完之后，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这个学生，他说的是对的。
----可是，在哪里不是这样呢？
不只是赛纳斯，在那些更大的外企，西门子、摩托罗拉、爱立信、大众、松下、惠普.......只要涉及高新技术的，其实在对待国人工程师的态度上，都是一致的。
这种状况难以改变。
或者说，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可能改变。
技不如人，有什么办法呢？
他仍然想要反驳几句，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因为在这一刻，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和眼前的少年的不同。
同样是亲眼看到了惨淡的真相，自己直接投降倒向了强者，而对方却妄图要成为强者。
也许这样的努力是幼稚的，可是.......也确实是让人心神震荡的。
于是，他不再说话，只是抬手挥了挥便告辞。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陈念微微摇了摇头。
像刘海这样的人太多了。
总有一天，就在未来不远的某一天，自己一定会用最强硬的手段，把他们脑子里对国家和未来的成见彻底扭转过来。
不过，现在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那两个始终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保卫人员讲清楚情况。
他们之前为了避免暴露陈念的身份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拦，但很显然，这个刘海已经上了他们的名单了.......
.......
而就在刘海拜访陈果不得见的时候，另一边，601所内，陈果正盯着眼前的计算机屏幕，紧张地等待着模型演算的结果。
陈念前期提供的所有数据都已经被输入到了模拟程序中，通过对数据的演算，程序将会给出机体的各项性能表现数据。
这次的演算将会决定陈念的F-22设计的生死。
“你紧张吗？”
一旁的雷刚看着陈果略微有些发抖的手，有些好笑地问道。
“废话，你不紧张？”
“我紧张什么？所以说你的专业水平不如我，你根本不用等最后的结果，看过程数据就够了。”
“到现在为止，程序还没有出现过任何一次报警，这说明什么？”
“说明陈念的设计是完全逻辑自洽的。”
“既然连逻辑都能自洽了，性能表现怎么可能不好？”
“.......我还不知道吗？但是没出结果之前，你敢说你就能彻底放心？”
“我反正能。”
雷刚哈哈一笑，正打算再嘲笑陈果几句，但就在这时，屏幕前的操作员突然大声喊道：
“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
他一把推开陈果，迫不及待地凑到了屏幕前。
这神情，跟他几秒钟之前表现出来的淡然完全不同。
“升力系数大概在1.7左右，阻力系数0.035，翼载荷大约在300KG/平方米，表面压力系数弦向分布数据也出了，临界失速迎角......60度！”
“多少！？你再说一次？”
“60.......”
雷刚跟陈果面面相觑。
如果数据验证没有出问题的话，那他们所面对的，就是一个极为恐怖的事实。
陈念设计的这套F-22机体，临界迎角是歼十的2倍还多。
再加上1.7以上的升力系数，仅仅0.035的阻力系数.......
也就是说，它在气动布局上的合理性，几乎已经做到了一架战斗机所能做到的极限。
这一刻，雷刚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叫陈念的年轻人，已经超脱于天才的概念了.......
真是幸运。
他站在我们这边。
第十七章 可持续性
“既然已经通过模型验证，那就想办法尽快做起来吧。现在还有什么困难？”
雷刚激动地看着陈果问道。
“那困难就多了........首先是零件的问题，这个需要陈念来解决----当然，我们也要组建项目组，去进行探索和验证。”
“其次就是材料了，你看这个结构设计，很明显在某些区域是要使用特殊材料的，要不然承受不了高温高压。”
“在这一块我们的基础还很薄弱，想要制造出真正具有功能性的机体，难度很大。”
“但是当然，只做风洞验证的话，手头的技术就足够了，反正造个壳子而已。”
陈果有些遗憾地回答道。
可惜，太可惜了！
陈念的设计至少已经为华夏节省了10年的时间，可是因为材料的问题，又不得不拖延好几年。
果然，科技发展是符合水桶理论的，在一项复杂的应用技术中哪怕只有一个短板，也会导致整个系统无法前进。
“那就先做风洞验证吧.......但是，后续的问题也要解决。”
“我们得想办法多要点经费，拉起一支队伍来。”
“如果说陈念可以解决宏观上的、整体上的问题的话，那我们就要去解决‘实现’的问题。”
“你总不可能指望他什么都能干吧？”
雷刚注意到了陈果略微有些失落的表情，于是便继续安慰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也不用贪心不足嘛。”
陈果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不是贪心不足，恰恰相反，我是觉得惭愧。”
“我们的基础科技实在是太薄弱了，这次是对不起陈念的设计，那下一次呢？”
“不只是未来，其实在过去，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也许，已经有许多天才被我们埋没了。”
“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哎。”
雷刚沉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陈果的想法他又何尝不能理解呢？
哪怕是他自己，都有好几项研究因为基础设施不足、因为资源不足而被搁置。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手头这些。”
“好了，别伤春悲秋了，安排下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吧。”
陈果点点头，开口说道：
“第一步肯定是先要向上面汇报，把项目组拉起来。”
“经费的话.......暂时先按照千万级申请，底线是三千万。”
“我们虽然没办法用真正合适的材料，但现有材料也不便宜，另外还要加上人员费用、平台费用。”
“三千万大概是勉强够花的水平----但出成果之后，追加起来应该不困难。”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
“另外，我们要跟成飞取得联系，我指的是跟他们的管理团队取得联系。”
“到了这一步，咱们就不能敝帚自珍了。”
“这些技术我们得拿出来共享，但是需要收费。”
“他们的经费比我们多很多，通过技术换资源，我们可以反哺自己的项目。”
“但有一点，换来的钱只能是用在‘F-22’项目上。”
“这倒是个好想法！”
雷刚面露喜色，他们两都属于沈飞的体系，这几年的时间里，沈飞在成飞面前丢尽了面子，现在总算可以有个机会扬眉吐气了。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陈念提出的要求就得好好执行下去了.......这个项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核心。”
“要不然，到最后很可能会演变成一个所谓的‘创汇项目’。”
“要是技术换来的钱被用在给那些俄系机换皮上，我真的会忍不住动手的！”
“是的，这也是我的想法.......报告怎么写你想好了吗？”
“没想好，你的建议呢？夸张一点，还是实事求是一点？”
“实事求是吧。”
陈果思索片刻后，给出了他的答案。
然而他不知道，就算是实事求是地报告，其实就已经极为夸张了.......
.......
两个小时之后，一份报告便送到了601所的直属上级单位，也就是中航一集团董事长林永明的办公室里。
林永明眉头紧皱地看着报告，忍不住对一旁的秘书吐槽道：
“小何，这报告是雷刚他们送上来的？”
名叫何启成的秘书连忙点头回答道：
“是的，刚刚送过来的，加急文件。”
“怪了，雷刚送过来的，可信度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总么搞出这么一份东西.......”
林永明喃喃自语道。
他本来就是技术出身，在飞行器设计领域有很高的造诣，眼前的报告当然不会看不懂。
但正是因为看得懂，他才更加惊讶。
这份报告的结果，有点太好了。
好到几乎超过了此前他们所有曾经拿出来过的设计方案。
就好像这份报告真的就是把F-22的结构图拿过来抄了一遍一样！
应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如果拿出这个成果的是雷刚的团队、是601所，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们申请奖金、颁发荣誉。
可问题是，雷刚在报告里还特地说明了，这东西是一个大一新生的成果！
什么情况？
大一新生能搞出这种东西？
跟陈果一样，他的第一反应也是“间谍”。
可图纸上的论证过程和原理解释又不是间谍能拿出来的东西。
所以，一时之间，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总不至于是有人拿这种东西来给那个叫陈念的学生铺路吧？
真要是那样的话，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林永明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报告。
“小何，帮我查一下最近的日程。”
“我要去一趟601所，当面跟雷刚他们聊聊。”
“最好是尽快，如果有不必要的事项，先往后推一推。”
一旁的何启成连忙点头，而林永明则又陷入了沉思。
不用说，这东西一定是好的。
但是，如果不是一个成熟的研究团队搞出来的成果，那在这个项目上投入的资源，他就得好好考虑了。
这当然不是出于对“资历”的歧视，而是他担心，万一这只是天才的所谓“灵光一闪”呢？
设计一架战斗机是一项复杂的、长期的工作，如果不能保证后续稳定的技术产出，光靠灵光一闪，是不可能支撑起一个项目的。
所以，他必须要亲自去看，亲自去确认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第十八章 自由解析
陈念还不知道项目已经被提交到了中航一集团，也不知道对方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项目可持续性产生疑问。
但实际上，他也已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要那么努力地去学习、去刷源点。
只有持续不断地产出技术，才能彻底说服决策者，让他们给自己投入足够的资源。
现在，经过两天的努力，他的系统界面上显示他已经有了0.12个点的源点，由于有陈果的笔记加成，这两天获取源点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于是他当机立断，暂时放弃了那本燃气涡轮发动机详解，转而开始学习飞机结构力学、飞机结构力学和飞机结构设计这三大课程。
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无论是知识获取的速度、还是源点积累的速度都发生了质的提升。
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再次刷出了0.05个源点。
源点总数来到了0.17，按照这个速度，他很可能不需要一个月，就能进行下一次解析了。
眼看距离图书馆闭馆只剩下最后二十分钟，陈念便着手开始收拾被他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桌面，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休息。
毕竟，人总是需要一些放空的时间，要不脑子都会炸掉。
而这几天一直坐在他旁边、尝试要“偷师”他的学习方法的李想和乔麦也热心地上手帮忙。
相比起陈念，他们俩的东西就要少得多了。
李想那边只有几本书，乔麦则更加简洁，就一本书、一个本子、还有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铁片而已。
几人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桌子，各自背上包准备离开，看到乔麦拿起那个铁片，陈念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是啥东西？怎么上图书馆还带这玩意儿啊......”
“我也想问！”
李想在一边接茬。
“这个吗？这个是奥氏体不锈钢。”
乔麦回答道。
“我是学机械制造的，课程里有焊接，这玩意儿就是焊接材料。”
“我们最近要学激光焊接，用这个来当案例，所以我就拿了一块玩----你要吗？”
“我要它干嘛.......”
陈念哑然失笑。
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奇的材料，没想到居然只是普通的不锈钢材而已。
大街上到处都是嘛。
他正打算换一个话题，然而就在这时，当他的视线转向那块不锈钢时，他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段文字。
【这是一块奥氏体不锈钢】
【它是在常温下具有奥氏体组织的不锈钢，耐腐蚀性能良好，对硫酸、硝酸、磷酸等物质都有良好的耐蚀性】
【由于它全面的综合性能，在各行各业中都有广泛应用】
【解析完成度：0/0.1】
【源点数量：0.17】
【是否对奥氏体不锈钢进行解析？】
“卧槽！”
陈念张大了嘴，差点忍不住惊叫出来。
这玩意儿也能解析？？
他一直认为解析对象是系统选的，跟自己没关系。
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系统怎么可能会选一个已知的东西作为解析对象？
毕竟，这玩意儿真的很简单，只要具备基本的工业基础，都能造出来！
难不成是受自己控制的？
刚才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这东西是怎么做的”这个念头来着。
----等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
陈念抬起头，看向了脚下的地面。
意识闪过，下一秒，字幕浮现。
【这是一块普通的花岗岩】
【花岗岩属于酸性岩浆岩中的侵入岩，多为浅肉红色、浅灰色、灰白色，是大陆的标志性岩石】
【它常被用于建筑、雕塑、化学、冶金等多个领域，用途广泛】
【解析进度：0/0.02】
陈念的瞳孔骤然缩小，他一个转身重新冲进图书馆，随后用最快的速度从杂志区抽出一本科幻小说。
巧合的是，那本科幻小说的封面，正是一件威力庞大的武器。
死星。
他紧紧盯着画面，脑子里不断重复“解析解析解析”，而在几秒钟后，他的眼前居然真的出现了关于死星的介绍。
【死星：这是一款强大的武器，是一个卫星大小的战斗空间站】
【它的主要武器是激光炮，只需一发便可以毁灭一个星球】
【在当前技术发展的趋势下，它只是一件华而不实的神祇】
【解析进度：0/999999】
看着字幕上那一连串的9，陈念立刻明白过来，这玩意儿就算能解析，也不是自己能解析得了的......
那试试别的呢？
陈念脑子一转，从包里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词：
气凝胶。
这是一种作用极大、制取极难、但性能又极为优异隔热材料。
虽然它在1931年就已经被发明，但直到2022年，国内才实现了大规模量产。
所以，如果能够对气凝胶进行解析，那无疑将给华夏的航空航天事业巨大的推动。
凝视两秒之后，字幕果然出现。
而这一次，解析的进度居然是“0/0.5”！
也就是说，只要0.5个源点，就可以获取到气凝胶的成分和制法。
、如果气凝胶是这样，那F-22所使用的航空钛合金呢？
陈念越发激动，他直接在纸上写下了他记忆中的航空钛合金分子式，在解析字幕出现之后，他整个人都激动地发起抖来。
【解析进度0/0.1】
只需要0.1个源点，就可以完成对这项材料的解析。
甚至比气凝胶还要低。
毫无疑问，他自己本来就有的知识降低了解析的要求。
他没有一丝犹豫，立刻选择了解析。
随后，大量的知识猛地冲入他的大脑。
但这一次，相比起花费1个源点的F-22机体解析，他所感受到的痛苦就要小得多了。
成分、分子结构、制备方法、工艺、所需设备.......
相比起F-22机体的解析，这次他获取到的，是更加底层的信息。
这就是系统真正的运作逻辑吗？
陈念一阵狂喜。
他的最后一个难题----不，是华夏的最后一个难题解决了。
从技术和知识，到制造和应用，所有的关窍都已经被打通！
不用担心造不出来F-22了，只要有充足的时间，B-2也能造出来！
第十九章 TC4钛铝合金
在确定系统能解析更小单元之后，陈念立马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源点获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按照现在的进度，光是一个大部分已知的钛合金材料，就要花费掉0.1个源点。
虽然看上去不多，可那也是他三天才能刷出来的量。
如果要凑出一架F-22，那得花多少时间？
哪怕只是解决最关键的问题，累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最终的结果，可能比国家出手自研也快不了多少，也就是在成本上能占一点优势。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提高源点的积累速度。
或者说，要想办法让自己以最高的效率去学习，学的还得是源点产出值最高的内容。
而要做到这一点，第一步就是要筛选方向。
学底层学科还是应用学科？学单一学科还是复合学科？
走理论路线还是应用路线？
这都是问题。
但好在，他有信心自己绝对不会受所谓“大学专业”的限制，只要是自己想学的东西，官方应该会尽可能地满足。
想到这里，陈念立刻拿出手机，给陈果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边的陈果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喂，小陈啊，我正好想给你打电话呢。”
“模型验证的结果出来了，数据很好，非常好！”
“下一步，我们就会进入实践验证环节了，我们会去申请经费，制造飞行器实体吹风洞，到时候需要你来监督指导，学校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吧.......”
听到他的话，陈念微微点头。
系统果然不会出问题。
只要通过理论验证，后面吹风洞的结果就必然是没有问题的。
有了模拟数据，他就能有更强的理由给出内部结构图纸了。
毕竟，啥玩意儿都没有，硬画出来结构图，别人一问，他总不能直接摊牌说自己有挂吧........
根据模拟数据推结构，起码还有点合理性。
“明白了陈教授，到时候我可以远程参与。不过我现在有个事情需要您帮忙，您还记得上次我跟您说想要几个老师的事情吗？”
“记得啊，我已经在安排了。怎么，等不及了？”
“不是。”
陈念摇摇头，继续说道：
“我是想请您帮忙做个调研，在材料学、力学、数学、热学这几个方向，筛选出一个效率最高的方向。”
“什么叫效率最高？”
那头的陈果有些疑惑，按照他的理解，学科之间没有高下之分，至于说学习的效率，那不是学习的人决定的吗？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找到一个在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都固定的情况下，单位时间内学到的东西最多的学科。”
“你的意思是信息量密度？”
“对，就是信息量密度最高！”
“那不用想了，肯定是材料学.......你想转专业？”
听到陈果的回答，陈念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材料学啊.......这玩意儿不愧是人类工业应用史上最重要的学科，名不虚传。
“不是，我不要转专业，但是我想再修一门材料学专业的课程，而且课时要提高！”
“你的精力如果能跟上的话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我来帮你安排吧。”
“那就多谢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借用一下学校的材料实验室。”
“啥？”
电话那头的陈果大惊。
“你要用材料实验室？你要干嘛？”
“我想试制Ti-6Al-4V钛铝合金。”
“.......你自己做？怎么做？”
“需要用到粉末铸造和热等静压工艺，β退火。我不知道咱们的实验室有没有这个条件。”
“据我所知是有的，但是你光知道工艺原理还不够，其中很多加工细节，不是空想就能想出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陈念能准确说出β型钛铝合金的制造工艺，已经让陈果大为惊讶了。
要知道，这类合金的制造难度极高，哪怕是在二十几年以后，也只有美、日、俄三国实现了大规模量产。
而中国在这方面，则始终停留在实验室制备阶段。
就连歼二十，所使用的也只是强度相对低、延展性也相对差的TC4-DT钛合金。
当然，使用次级材料也在客观上减轻了机体的重量，但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现在，陈念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材料学背景的学生，光是知道钛铝合金的化学式都已经不容易了，他居然还能说出热等静压工艺这个名词。
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没有展现在自己面前的？
“我知道，所以才叫实验嘛.......如果成功的话，那我们在机身材料方面可以前进一大步。”
“好吧，我帮你去联系，你就不要用学校的实验室了，用西研所的吧，按保密流程处理。”
“但是注意点，不要把他们的设备搞坏了----你知道的，他们的经费也紧张。”
“明白，您放心。”
挂断电话，陈念长长松了口气。
两个问题，一次解决。
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陈果的通知，西研所粉末冶金方向的专家郭琦同意了他的请求，愿意把设备借给他使用。
但问题是，整个西研所之前都没有粉末压铸钛合金的经验，陈念只能自己来。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系统已经给了他全套的知识----包括设备操作。
1个小时之后，陈念赶到了西研所的材料实验室，而郭琦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陈念是吧？我听说你是陈教授的得意门生啊。”
陈念谦虚地笑了笑，回答道：
“不敢当，没做出什么成绩。”
“不管有没有成绩，能得到陈教授的认可，那肯定不是一般人了。我听说你想合成β型钛铝合金？什么用途？不会是医疗吧？”
这类合金虽然在航空领域应用广泛，但也常常被用于医疗领域，所以郭琦这么问并不奇怪。
“不是，就是航空领域----其实暂时没什么用，就是验证一下我自己的一个想法罢了。”
“好吧，那你自己折腾吧。”
“不过我提前告诉你，粉末压铸机我们这里就只有一台，很贵。我会安排人带你一起做，没有他的指令，你绝对不能乱来。”
“这东西如果弄坏了，我们连替代的零件都很难找。”
“我明白。”
陈念连忙点头。
“明白就好。”
说罢，郭琦带着陈念走进了实验室，而在实验室里，已经提前了解了情况的几个实验员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大摇大摆地进实验室？”
“西工大航院的，据说是搞飞行器设计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他把关系走通了，连我们的实验室都能借。”
“哦......博士生？”
“大一。”
“大一？！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敢让他用我们的设备！”
“你敢不敢都没用，老郭已经同意了。一会儿看着点吧，把他应付过去就得了。”
“他真的懂什么叫粉末冶金吗？不会是在书上看了个概念就跑过来瞎胡闹吧？”
“大概率是，现在的学生都是虎逼，什么事情都敢做。”
“能不能把他劝走啊.......”
“别了，态度都好点吧，都是人情世故。”
“哎，再人情世故也不能拿这玩意儿开玩笑啊，他不仅要用铸造机，还要用HIP.......算了，我不说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觉得陈念不过是一个跑来实验室刷资历的愣头青。
他们看不起陈念，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资历也许并不重要，到知识一定是判断一个人行不行的第一标准。
而一个大一的学生，他能有多少知识呢？
更何况，还是跨专业的.......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看到那台巨大的压铸机、以及它旁边的HIP热等静压设备的第一秒，陈念的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了一系列后续的动作。
这波，稳了。
第二十章 试制成功
“那个不能碰！”
“哎哎哎，小心点，离球磨机远点！”
“你注意点，别弄掉了，钛金很贵的！”
“别碰HIP！”
“兄弟你站一边去吧，你要做什么我们帮你做好吗？”
陈念无奈地看着这群像是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实验员，心里不由得暗暗腹诽：
不就是一个HIP吗.......
再过二十年，不，再过十年，这机器就会变成烂大街的玩意，无论是什么规格的材料实验室，哪怕是野鸡企业的实验室里，要是没有一台HIP，面子上都会过不去。
说到底，现在之所以这些实验员那么紧张，还是没见过世面啊。
“不是，我是想让HIP提前充氮，这样待会儿就可以直接做加压操作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出来了，但是你让我来吧，原理你可能懂，但机器你可能不一定会用.......”
说着，那个叫林威实验员走到操作台前，开始小心地为HIP设置各种参数，陈念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略有些笨拙的动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要不还是我来吧？”
林威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反问道：
“你来？兄弟，不是我看不起你哈，但是这东西是要学的，你刚进学校，课都没上几节，更别说操作了。”
“我们不排斥求知精神，但也总得有点基础.......喏，不说别的，这些英文你能看懂吗？”
陈念扫了一眼他指着的英文，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坯料加热500度，加压5MP，保压两分钟后加压一倍。”
“你能看懂？”
林威惊讶地问道。
“我能看懂.......但是你的流程设置错了。”
“你得先设置500度预热，保温45分钟后再做塑性成形。”
“而且，压头要喷涂硅油石墨混合液，起到保护作用。”
听到这里，林威立刻收敛起了脸上轻蔑的神情，他知道，这是遇到行家了。
“你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用混合液？”
“就是一种钛合金，基体成形之后，我还要做表面微弧氧化处理，形成纳米多孔结构，之后再压制成形。”
“好吧......你告诉我参数，我来帮你设置。”
林威点点头，此时的他已经认可了陈念的知识储备，但还是不愿意让他亲自上手操作机器。
毕竟，这玩意儿弄坏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念直接走到了他身前，手指翻飞，麻利地在控制台上敲入一系列指令，随后最后一个按键敲下，预处理程序立刻生效。
这一手把林威震得愣在了原地，而不远处的郭琦也目瞪口呆。
他其实一直在旁边围观，就是想看看这个陈果的关门弟子到底有什么特殊。
在看到自己的学生有意无意地排斥对方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拦。
毕竟，陈念在这个实验室里是个外人，哪怕陈果的面子再大，实验室的一些规矩也不能打破。
你又不懂材料学，我的学生对你有戒心也很正常吧？
这些设备可都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一个个爱惜得很！
----但看现在的情况，这个陈念不仅懂材料学，似乎.......还懂的很多？
单单就冲他操作HIP的这一手来看，比一个呆了三四年实验室的实验员都不差了。
更不用说他对流程、工艺、甚至设备的功能都说的一清二楚！
搞什么鬼？
你丫不是学飞行器设计的吗？
现在西工大航院的业务范围这么广了？大一新生就开始学材料学进实验室了？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陈念已经下达了新的“指令”。
“林工，麻烦帮我准备三份材料。”
“纯钛粉和商业6061铝粉按照7:3、1:1、3:7分别混合，添加聚乙树脂，保证混合均匀。”
“聚乙树脂添加量控制在3%左右就好，不要超过5%。”
实验员愣了一愣，回答了一句：
“好......那你呢？”
“我要配置混悬液，麻烦再给我准备炭黑、石墨片和高聚物，高聚物用化纤就好。”
“呃......好吧。”
林威懵懂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招呼自己的其他同事去做准备。
然而才走到一半，他却突然反应过来：
好家伙，我他么怎么突然就变成打下手的了？！
明明十分钟之前，自己还在琢磨着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一个下马威的好吗？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另一边的陈念却已经自顾自地启动了球磨机，机器轰鸣之下，钛粉、铝粉依次准备完毕。
陈念充分发挥了他前世作为一个小领导的指挥能力，把实验室里围观的众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连郭琦也没落下。
他被指派去操作HIP----当然，陈念是极为客气地邀请的，用的是类似于“郭教授，您帮忙操作把关，我心里有点没底”之类的措辞。
听到他的请求，郭琦不由得好笑。
你还叫没底？
这实验室都快成你家的了！
但这也只是他一时的吐槽，实际上，在看到陈念如此熟练地安排实验流程之后，他的爱才之心也起来了。
真是个好苗子啊，难怪陈果那么看重，甚至用他的科研资源来打包票呢。
可惜了，这样一个学生怎么就落到了航院那些大老粗的手上？
暴殄天物！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要是真能造出Ti-6Al--4V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抢过来。
这样的材料学天才去搞什么飞机，那不纯属浪费吗？
就这么想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小时之后，最后一道工序终于结束。
看着最终呈现在眼前的钛铝合金板，陈念面露喜色。
他不需要去验证，就已经知道了成功的结果。
因为系统已经给出了可解析的提示，而字幕里赫然标示着【优良钛铝合金--耐热抗蠕变】的字样！
同样的，一旁的实验员和郭琦也是振奋不已。
卧槽，新材料啊！
----虽然是一个国外已经量产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西研所的实验室，一年才能出多少新材料？
更不用说是这种应用价值巨大、并且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战略属性的材料了！
更重要的是，陈念的这一套操作流程，让他们隐约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工业化量产的可能性。
这明明是一个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全新实验，可一切进行地都那么顺畅。
在陈念的安排下，就好像已经预演过无数次一样。
这叫什么？
流程化，标准化！
难怪人家有恃无恐地跑来借用实验室----这种水平，用你的实验室那是看得起你！
“兄弟，我是真服了。你太他么牛逼了.......你真是大一？哪个少年班出来的吧？”
现在的林威满脸虔诚，他看着陈念，就像看着自己的偶像。
“不是，就正常的大一新生而已。”
陈念笑着回答道。
“卧槽.......啥也别说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实验室？”
陈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郭琦，而后者正满脸笑意地对他点头。
这不就巧了嘛。
想睡觉来枕头，想娘家人来舅舅。
于是，他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肯定是想的。”
“不过嘛.......郭教授，我得跟您谈谈条件......”
第二十一章 材料方向
陈念首先强调的自然是保密的问题，但其实不用他说，陈果已经用601所的关系打过招呼了。
参与人员都是可信的，在没有他允许的前提下，今天实验室发生的一切，都仅限于实验室之内。
而陈念其他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就是自己可以随意使用实验室的设备----当然，是在正常的范围内。
郭琦自然是满口答应，要知道，陈念刚刚只是用了两个小时，就制造了一份他们只听过、没见过的钛铝β合金。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啊。
虽然说它在国外早就已经量产，国内其他实验室也有少量合成的记录，算不上百分之百的创新。
但无论是在制造工艺上、还是标准流程上，不仅西工大、整个华夏都几乎是一片空白。
而陈念则打破了这个空白，这不仅仅让西研所实验室的履历上又多了一项成功的经验，更是给整个华夏创造了一种新的可能。
必须要尽快向上汇报！
这年头什么最重要？
人才啊！
所以，他想要用设备，那就尽情地用吧。
用他脑子里的知识来交换就好。
“你能把制造β型钛铝合金的制造工艺用文字的形式写出来吗？”
郭琦开口问道。
“当然没问题，我可以交给你们。不过，作为交换，我希望您能主导对西研所的材料实验室进行升级。”
“光是这点东西可不够，我们需要更先进的应力腐蚀仪、X射线衍射仪、光谱分析仪、碳硫分析仪.......”
陈念还没说完，郭琦的脸色已经凝重起来。
“小陈，这些东西我们都想要，但问题是.......你知道这些东西要花多少钱吗？”
“我知道，总之很贵。但是你放心，很快钱就不会再是问题了。”
陈念自信满满地回答。
开玩笑，这一次的钛铝合金只是一个试水，如果之后能对真正的“新材料”进行解析，成果只要一拿出来，就必然在全国范围内引起轰动。
到时候，资金还会是问题吗？
无论是国家、还是各种需求企业，都会抢着跟你这个实验室合作、抢着给你送钱！
“靠这个β型钛铝合金？这东西虽然很有用，但问题是.......不够。”
“我不想打击你，β合金也注定会引起轰动，但是资源这方面......”
“直白的说，咱们每一次的新进展能带来的资源投入都是有上限的，光靠这玩意儿，还真就买不完你说的那些东西........”
郭琦无奈地说道。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眼前这个年轻人。
说他聪明吧，那自然是聪明的。
能熟练地掌握一套复杂的制取流程，大概率还是自创，在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纳入天才的范围了。
可问题是，他确实还是有点不太了解情况。
当然，如果说的直接一点，那就是在对待资源这件事情上，有点盲目乐观。
那些设备加起来起码是十亿级别的采购，光靠这一个“仿制性质”的成果，真的没那么容易实现。
看着郭琦的表情，陈念也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钛铝合金是很有用，也算是个很大的突破，可是自己罗列的那些东西，在这个年代可真是不便宜啊........
自己还在用20年后的物价列采购清单呢。
想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所以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以后得搞出更多的新材料，用技术换钱，这就合理了吧？”
“.......合理，但问题是，我们去哪搞新材料？”
“我来。”
“你来？？”
郭琦大惊失色。
“你怎么来？你意思是你还知道其他新材料的制法？谁给你的？”
陈念笑了笑，这个郭琦的反应就跟当初的陈果一模一样，现在的场景，总感觉自己已经见过了.......
“没有谁给我，但是我就是想试试。”
“郭教授，您就放心吧，我不是说要预支你们的经费来搞研发，相反的，我会用现有的设备先搞出一两项新成果，然后用这些成果来换经费。”
“总之，您就做好统筹人的角色就好，怎么样？”
郭琦眉头大皱，在他看来，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可看着对方的神态，他又觉得，也许对方没有在开玩笑。
他手里可能真的是有成果。
毕竟，Ti-6Al--4V就在他手里，这可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全国的材料学研究员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这还不够可信吗？
犹豫了几秒，郭琦狠了狠心，开口回答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个方案对自己、对实验室、甚至对国家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对方甚至连经费都不要，只是要用一下设备！
自己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呢？
成了，那就是白来的成果。
失败了，那也只是占用了一些其他项目的设备使用时间而已。
反正那些项目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大的进展，怕什么？
相比之下，倒是这个陈果力荐的、并且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巨大惊喜的陈念更加靠谱！
“那就多谢了。对了，这件事情我会跟陈教授说一说----具体的情况，他应该会找你聊。”
陈念没办法继续跟郭琦透露更多，他不知道陈果是怎么跟郭琦聊的，所以出于保密考虑，自己最好别乱开口。
“明白，你放心，我肯定会说服他的。”
郭琦倒是完全误解了陈念的意思，他还以为陈念是担心陈果不放人呢.......
.......
不管怎么说，陈念最终还是跟郭琦达成了一致，在他未来计划的版图上，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并且也是极为关键的方向。
在这之后，有了实验室的加持，他就可以安心地去发展自己的第二专业，通过对材料学的学习，迅速地去积累源点了。
想到这里，他点开了系统界面，随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源点数量居然从0.07上升到了0.12。
一次成功的试验，居然带来了0.05个源点？
这也太爽了吧！
不过没有兴奋多久，陈念便回过神来。
是的，这次的源点数量增长是因为他在实践过程中深化了对知识的理解，从本质上说也是一种学习行为。
但之所以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有基础。
而如果是一种全新的技术发明、一种全新的材料，实际上从技术转向应用的过程不会那么简单。
比如现在，钛铝合金的制备他只花了两个多小时，可如果是气凝胶、石墨烯之类的东西，他本身是没有任何了解的，设备也不齐全，那要制造，可能花费的就不是两个小时，而是两周、甚至两个月了。
所以，总体来说，这是增长源点的有效途径，但却不是可以投机取巧的路线。
想清楚了这点，陈念不但没有失望，反而觉得更加踏实。
毕竟，这个发现让系统的逻辑呈现得更加清晰，也让反馈的链条更加坚固。
只要探索，必有回报。
还有比这更强的系统吗？
应该没有了。
陈念满意地关闭了系统界面，而正好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的人是陈果，他的声音有些焦急。
“小陈，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如果不方便的话，立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手机打开外放。”
“现在我身边坐着的是中航一集团的董事长，他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第二十二章 历史的无奈
听到陈果的话，陈念下意识地一愣。
中航一集团董事长？
是谭松？
不对，这个时间点谭松应该还在安东那边做董事长.......
那就是林永明了。
在上一世，陈念并没有机会接触林永明，但从很多人的口中，他也听到过关于这个人的传说。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为谨慎，甚至有点谨慎过头的领导。
很多时候，他被人评价成“太爱惜羽毛”。
而这种性格，在面对新事物的时候，往往显得决断力有所不足。
所以，后来在05年前后，他被性格激进的马崇光接替，之后又换成了谭松。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就不能给他画任何大饼，必须把所有的成果喂到他的嘴边，等他吃下去了，他才会给你付钱。
想到这里，陈念连忙开口说道：
“领导好，我是陈念。”
电话对面安静了几秒钟，随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小陈啊，我是林永明。”
“林总您好！”
“你好，咱们长话短说吧，你设计的新型飞行器的模拟数据我看到了，结果很好。”
“我已经跟咱们的专家团队做了验证，确认了结果的真实性，同时，我们也达成了初步的一致。”
“那就是，如果按照你的设计，机体在进行风洞实验时，也能取得不错的结果，这点应该是跟模拟分析差异不大的。”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陈念莫名其妙地听着他的话，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说是长话短说，这都浪费了多少句了？
你总不至于打个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表扬表扬我的吧？
“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而已，领导过奖了。”
“没有过奖，我说的是事实。”
“那我们就进入正题，我想问问，这款机体是你独立设计的吗？有没有专业团队的帮助？”
“没有，是我独立设计的。”
这个问题陈念已经回答过无数次了，无论谁来问，他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这样啊.......”
对面的林永明声音中明显包含着失望。
从他的视角来看，一个骤然出现的天才是不可信的----或者说，是不可依赖的。
他们也许会在短时间内提出许多惊人的假设、取得惊人的成绩，可在大多数时候，这些成绩都没办法转变成实际有用的“现实”。
看来，这个陈念也是一样的情况。
“所以说，这款机体的设计，可以说是你的灵光一闪？”
听到这话，陈念立刻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擦！
果然是这样。
说到底，F-22机体的设计再怎么牛逼，可终究它只是一个“设计”而已。
要将其转化为实物，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去做。
而现在，林永明担心的就是，自己没有办法去做到“从技术到实现”这一步。
真是搞笑。
一项突破性的技术，难道仅仅因为它暂时不能实现，它就不再是突破了吗？
它的价值就不存在了吗？
这种迂腐死板的思想，不知道埋没了多少人才。
陈念努力压下心里升起的火气，耐心地解释道：
“领导，这款机体是我设计的，但绝对不是灵光一闪。”
“我也是经历了长时间的论证、考据、研究，才最终设计出了这款机型，而事实证明，它确实是有用的，对吧？”
电话那头的林永明嗯了一声，回答道：
“这是当然的，我们也绝对不会否定你的贡献。”
“但是问题是，现在这个项目已经走到了立项阶段，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到底要在这个项目上投入多少资源。”
“你看啊，按照雷刚和陈果的想法，你们这个项目是要往新型五代机的方向走的，也就是说，它所要消耗的资源是巨大的。”
“但问题是，你们的研究能力，真的能撑起来这么大体量的项目吗？”
“这个项目，到最后真的能有结果吗？”
“一定会有。”
陈念坚定地说道。
他毫不怀疑这一点，毕竟，现在他的手上，就拿着刚刚通过热等静压法制造出来的β型钛铝合金。
“一定会有这种话，是不能放在项目可行性报告里面的.......我们需要的是证据，是可以预见的成果。”
陈念知道，这是要到谈生意的时刻了。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领导，如果说我们拿不出来一个可以看到的成果，是不是说您就不会给这个项目批预算了？”
“那倒不至于，我们可以边走边看嘛，当然，千万级的预算是不可能批的，一期工程，我们可以先批个500万。”
“500万？”
陈念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500万够干什么？
吹几次风洞就没了！
就算自己解决了材料问题，靠这点钱也根本造不出来真正可用的机体。
只有这么点钱的话，这项目还不如黄了算了！
“是的，这个钱也不少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很多用钱的地方.......”
“您要看到什么样的成果，才能给批更多的预算？”
陈念没有再跟他废话，这样的领导你跟他拉扯是没用的，还不如跟他直来直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面的林永明明显已经有了火气，毕竟在过去的好几年时间里，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
没等陈念解释，他便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说我打压年轻人？”
“是的，你的设计很好，可是也没有到不可替代的程度，我们的档案库里有许多同类的设计，可他们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造不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要造新飞机吗？你以为我不想要五代机吗？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是没钱！”
“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不只是空军，海军也要花钱，我们手里现在就4艘现代级，几艘053，每次开会的时候，就是我们互相哭穷的时候！”
“不对，不是哭穷，我们是真穷！”
“这种情况下，你难道要求我让你们放开手脚去冒险吗？如果失败了，我可以承担得起后果，大不了我去坐牢！”
“但是，我们的国家承担得起吗？！人民承担得起吗？！”
他的话音落下，陈念的头顶仿佛有一柄重锤落下。
他突然意识到，电话对面的那个男人，也许真的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的。
是的，从后世的视角来看，他的确是一个过于保守、畏缩不前的领导。
可是，他是自愿这样的吗？
不是。
否则这个男人就不会在中年时期放弃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稳步上升的仕途，临危受命跑来中航一集团当一把手。
----他只是被环境逼的。
是的，这个年代的我们太穷了。
穷到GDP只有他穿越回来那个时代的十分之一。
穷到空军没有飞机，海军没有船。
穷到甚至给陆军换身军装，都要再三考虑。
自己在前一世没有真正去了解过这段历史，所以在国家强大起来之后，总觉得大规模投资去搞科研、去下饺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这真的不是理所应当。
我们能做到，是因为我们赌赢了、拼赢了。
可万一没拼赢呢？
这不就是林永明这类领导所担心的事情吗？
他们也没有错，他们只是想尽可能地不要让华夏一败涂地，尽可能地在寻求发展的过程中，留下最后的火种。
陈念不由得有些感慨。
他开口说道：
“明白，领导，我懂你的意思了。”
“但是，您放心，我不是在让您冒险。”
“这整个计划，都没有任何冒险的成分。”
“全动平尾进气道的各部件、零件结构图，我都已经画好了，马上就可以给陈教授发过去，这可以支撑我们去制造真正能飞的机体。”
听到陈念诚恳的道歉，林永明气也消了一些。
他缓了几秒，随后说道：
“年轻气盛，能理解。”
“但是我还是要说，光是一个全动平尾，还不足以支撑这个项目大规模地展开。”
“当然，如果你真的按照跟陈果之前说的计划，把所有的零件、部件都画出来，那我可以保证，这个项目的预算可以到亿级。”
“不够。”
陈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还不够？你想要多少？”
林永明声音再次沉了下去。
“50亿就够了。”
“50亿？好啊，你拿什么换？”
林永明被陈念气的想笑，这五十亿说起来轻飘飘的，就好像五十块一样。
“F119-PW-100发动机。”
这话说完，对面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林永明才开口说道：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以为航发是什么东西？随口说说就能造出来了？别说复杂结构了，光是一个耐高温材料我们就解决不了！”
“我能解决。”
“你解决？你拿什么解决？靠嘴吗？”
陈念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生气。
“F119-PW-100发动机的主要难点是涡扇叶片的单晶镍铁合金，Alloy C阻燃钛合金，陶瓷基复合TBC，以及高温树脂基外涵道涂层。”
“这些材料的问题，我会逐一去解决。”
“您不用质疑我，因为我并不是空口画饼。”
“现在，就在此刻，我的手里就有一份Ti-6Al--4V钛铝合金材料，是我刚刚在西研所材料实验室合成出来的。”
“这是F-22战机的主要结构材料，在国内，哪怕是实验室制备，也只有极少量成果。”
“但我手里有一套工艺，可以实现它的工业化量产。”
“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之前说到的那些材料，都可以量产。”
第二十三章 确认
“都可以量产？小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永明语气严厉，站在他的角度，他真的很难相信陈念所说的东西。
什么钛铝合金、什么耐热材料、什么TBC.......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可问题是，怎么造？
你一个大一新生，上来就提这么大的目标，不觉得有点太夸张了吗？
别说最复杂的单晶镍铁合金了，光是一个钛合金.......哎？
他刚才是不是说，他手里就有一份钛铝合金的样本来着？
林永明突然反应过来，他立刻开口问道：
“你说的钛铝合金，是什么东西？”
“Ti-6Al--4V钛铝合金，是F-22机体结构件的主要材料。我已经在西研所完成了试制，用的是粉末成形和热等静压法。”
“如果您不信，可以现在直接打电话给西研所材料实验室的负责人郭琦教授----他现在应该正忙着验证材料性能。”
“F-22的主要结构件材料？？你说你能解决材料问题，真的不是说大话？？”
林永明彻底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陈果，后者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他知道陈念要去搞材料，甚至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专门给他安排了材料实验室。
可是，谁能想得到，他居然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解决了一个国内材料学领域完全没有头绪的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Ti-6Al-4V钛铝合金，说实话这东西对他们这些航空人来说并不算陌生，在各类报告、报道里，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种合金的名字和性能。
国内的实验室也进行过少量实验试制，但成功案例极少，产量和质量也远远达不到标准。
----等等，那陈念手里的这块材料，能达到标准吗？
“领导，我先打个电话给郭琦，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陈果赶紧说道。
而林永明则是点点头，继续对电话那头的陈念说道：
“小陈，我再最后确认一次，你的确能对你所说的话负责，对吗？你手里的确有钛铝合金的样本，对吗？”
陈念郑重地回答道：
“是的，郭琦教授手里也有，现在应该已经完成初步的性能测试了。”
“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一切以结果论！”
“能拿出来结果，那你们对于项目的所有设想我都可以满足。如果不能，一切免谈！”
“好，没问题。”
听到陈念的回答，林永明挂断了电话，他看向陈果，而后者已经开始跟那头的郭琦交流了。
“.......对，对，就是问这个。”
“怎么样？”
“我知道做出来了，我问的是性能表现。”
“不完全一致？什么意思？”
“极限强度多少？1570到2070是吧？屈服强度呢？895？耐热性能怎么样？”
“500度测了吗？测完了？怎么样？”
“好，明白了。”
“这件事情你要严格保密，很快会有人联系你控制现场的----妈的，又疏忽了，我根本没想到他半天就能搞出来！”
“你别问什么项目，该告诉你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陈果挂断电话，不用他说，林永明也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真搞出来了？”
他满脸期望地问道。
“真搞出来了.......而且，据郭琦说，性能比我们之前采购到的TC4样本----也就是Ti-6Al--4V钛铝合金的样本还要更强一些。”
“这有可能是工艺优化的原因，按郭琦的意思，陈念设计的那一套流程，完全可以直接照搬到工厂里生产。”
“他用的不是我们之前的电离法，而是粉末铸造成型法，各项温压数据都已经定下来了，不用我们反复去尝试。”
“一句话，这个材料的问题已经被从根本上解决了，现在唯一剩下的难点，就是设备不够多了.......”
说到这里，陈果长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林永明找上门来说要讨论项目未来计划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这个项目已经黄了。
要知道，哪怕从最客观的角度来讲，这个项目的风险也是很大的。
内部结构、材料、配套设备、乃至人才，都是问题。
如果拿不出足够有说服力的成果，想从林永明这里拿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别说机体外形设计了，哪怕把零件和结构设计都拿出来，那也还不够。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念居然直接打到了材料这个层面！
现在，TC4钛铝合金材料一出，整个中航一集团----不，整个华夏国内，都不可能再有人反对这个项目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林永明，开口问道：
“领导，如果材料的问题也能解决，那我们这个项目.......是不是能正式立项了？”
林永明微微点头，回答道：
“立项吧，郭琦那边你沟通好，让他搞清楚，这次的新材料是我们的成果，不是他们西研所的！”
“明白明白，您放心。”
陈果赶紧举手表示保证。
“还有，下次你办事情注意一点，是你自己的人，你怎么往西研所安排？西飞那边是没有材料实验室了吗？”
“起码你要放到航天体系内部啊，你这么搞，后面会有很多问题的！”
陈果尴尬地站在原地，略有些委屈地辩解道：
“领导，我是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能把这东西做出来.......”
“他跟我说的时候，只是说想找个材料实验室练练手，我就给他安排到西研所去了，毕竟我跟郭琦还比较熟，借点设备材料什么都比较方便.......”
“好了好了，不用再解释了，下次注意就好。”
“不过，这件事情也给了我们一个启示：天才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
“这个陈念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以后在处理他的问题上，我们就不能有那么多的规矩、成见了。”
“我听说他还是大一，你想想办法，捋一捋他的定位，看看他在项目组里的岗位怎么安排。”
“这个项目本质上是因他而起的，他绝对不能缺位！”
“明白！”
陈果郑重点头，而此时，他已经在心里给陈念设计好了一个完美的身份......
第二十四章 培养计划
挂断电话之后的陈念暂时还不知道林永明的最终决定，但他很清楚，只要是一个脑子正常的领导，都绝对不会浪费这样的一个机会。
一个有可能改变华夏航空事业发展进程的机会。
诚然，单单一个钛铝合金，其实确实算不上多么具有“颠覆性”的突破，它跟什么手搓i7芯片啊、废品拼出光刻机啊、自家阳台上造戴森球啊之类的事情，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后者直接能改变人类历史，但前者只是属于在已有的技术基础上再迈出了一小步。
可是，如果要说发展潜力，那后者就绝对没法跟前者相比了。
只要利用好这一小步的技术，就能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叠加，最终形成巨大的优势。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利用系统的优势，抛出技术，去推动国内的诸多研究人员跨出这一步。
陈果的601所就是这样，郭琦的西研所也是同样的道理。
想到这里，陈念加快了脚步，现在他手头还有两份内部结构图没画完，趁着陈果把数据发过来的机会，也正好可以加快进度了。
于是，在陈果忙于到处联系各个部门、调动资源、确认项目计划的同时，陈念再次花费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完成了襟翼的内部结构图绘制。
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相比起全动平尾，襟翼涉及的零件数量虽然没有上升，但内部复杂程度更高。
所以，陈念的最终成果相对来说还比较初级，还需要花费一到两天的时间进行完善。
眼看时间已经走到了早上6点，早上的课是高数，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精力，觉得自己已经没法撑着上完一节课了，于是便干脆让李想给自己答到，自己则爬回床上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11点，他才被陈果的电话吵醒，而接通电话之后，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
“全都安排好了！”
“全都安排好了？什么安排好了？”
陈念疑惑地问道。
“所有的事情！你的课程、学习计划、项目岗位、后续工作，全都安排好了！”
“那么快？”
陈念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几个部分的内容说起来简单，但真要安排起来，实际上也是千头万绪，需要调动的资源、需要联系的部门、人员都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还快？现在你是我们整个项目组的核心，如果不把你的事情安排好，整个项目都没法启动。”
“来，我现在先跟你大致说一下，具体的内容，之后我邮件发给你。”
陈念赶紧翻身爬起来，跑进书房里找来纸笔准备记录。
“首先，你的学生身份不会改变，这主要也是尊重你的意愿----当然，我们也考虑过了，现阶段你的理论基础还比较薄弱，确实需要进一步的学习。”
“其次，由于你知识结构的特殊性，我们研究后觉得，现有的大学教育模式已经不再适合你了。”
“所以，我们打算按照你之前的方案，由各科老师对你进行一对一指导。”
“在形式上，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你提前进入博士生的学习阶段了。”
“从今天开始，没有人会再去关注你的绩点、考勤，你得为你自己的学习负责了。”
“明白了。”
陈念一边写一边回答，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方案。
不仅可以去除掉大学课程里那些已经对他没用的通识课、基础课，还能让他有更大的选择余地，自由地决定在哪个时间点应该去学什么。
这是啥VIP待遇啊？
估计那些给常青藤充值几个亿的富豪后代也没有这种体验吧。
固然，知识才是真正的超能力。
“那老师呢？我跟着谁学？”
“目前已经对你在学的课程安排了几个候选人，都已经得到同意了，我后面会把名单发给你，你自己跟他们联系。”
“放心，师资不是问题，你老师我这点能量还是有的。”
“长话短说，最终要的部分，F-22项目正式立项了。”
“林永明已经看过了郭琦发过来的报告，他的反应很好！我估计，这个项目最终的预算应该会在亿级。”
“在这个项目里，你将作为特殊顾问来参与，雷刚是总工，我是项目经理。”
“我们计划在一个月内完成第一次风洞实验，在三个月内完成结构件推演。”
“在之后，这个项目会主要以‘技术验证’的形式存在，我们会不断去探索更优秀的机身结构和布局。当然，你提到的航发、材料这些问题，也会投入资源。”
“对了，你之前说的全动平尾的内部结构图和零件图开始做了吗？我听你跟林永明说已经画好了，应该是......是那啥，对吧？”
“你连模拟数据都还没有，应该不可能画出来的.......”
陈念下意识地看向桌角那堆厚厚的图纸，心里不由得有点想笑。
陈果果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他还以为自己当时说“画好了”是为了在林永明面前不露怯呢。
但问题是，自己真画好了。
于是，他开口回答道：
“陈教授，我不是在诈他，是真画好了，不过只是框架推理图，还是要用您刚发过来的数据大改的。另外，襟翼的大部分内容也基本搞定了。”
“总的来说，嗯......大概还需要5天时间，我就能把全部的图纸交给你。”
“五天？！”
电话那头的陈果声音明显提高了两个调。
他万万没想到，陈念的效率居然如此之高。
是的，在一开始陈念就说了要在一到两个星期内完成图纸，这就已经足够夸张了，但由于陈念之前惊人的表现，大家心里还是信了个六七成。
可是，就算你一个星期画完图，那也得是模拟数据出来之后吧？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的七天之后。
可离谱的是，陈念所使用的方法居然是先推大框架，然后等数据出来之后再修正细节，这无形中又节约了好几天的时间.......
自己对面的这个学生，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啊？
且不说技术，光是这种时间管理的能力、项目把控的能力，就超过自己手下的很多资深研究员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是觉得太快了！你尽量避免熬夜，慢一点没关系的，真的！”
“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们的F-22项目可是还需要你参与的啊！”
陈念满口答应，随后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项目有名字了吗？不能就叫F-22项目吧？”
“有的。”
电话那边的陈果回答道。
正当陈念满心期待他会说出一个怎样威武霸气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回答却彻底击碎了陈念的幻想。
“二十二号项目。”
“.......挺好的。”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二号
要是按照陈念的想法，这么重要的一个“启航项目”，就算不叫“星火”啊、“旭日”啊之类的，那也应该叫“威龙”、“火牙”之类的。
这样才能体现出这个项目的调性嘛。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才2003年。
这年头，兔子连涂装都还是土的要死的屎黄色，更别说取名了。
当年歼十也是叫十号项目，歼二十就是二十号项目。
所以，F-22叫二十二号项目，很合理。
就是不知道等以后这架“国产F-22”首飞、项目解密的时候，海那边的美国佬能不能给气死。
毕竟，抄飞机就算了，连命名都那么明目张胆，属实是有点有恃无恐了。
不过，陈念现在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才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又给自己揽了一个作业----写出Ti-6Al--4V钛铝合金的工业化制取工艺文档。
好在这项工作并不复杂，无非是把脑子里的东西腾出来，估计一下，大概也就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于是，他便打算还是先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虽然已经确定了材料学的方向，但是空气动力学的课程也得先学完。
陈果的笔记作用很大，自己目前才学了不到5%，就已经获得了0.05个源点，也就是说，如果能全部看完的话，光是这本笔记就能提供一个源点的收益。
当然，所谓的“看完”也不仅仅只是看完那么简单就是了。
他仍然需要大量的资料作为辅助，也需要自己的独立思考、验证和计算。
所以，为了效率最大化，陈念再次把地点选在了图书馆。
他来到那张几乎已经算是被他占领的桌前，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看小说的李想。
“你看啥呢？”
陈念从后面拍了拍李想的肩膀，后者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他之后，才笑着回答道：
“小说呗，看过没？网络小说。”
“.......打印版是吧？”
陈念瞥了一眼他手里做工粗糙的书本，心中了然。
从2000年到2003年，这个时间应该可以说是网络小说真正的发源时期，他记得他自己上一世上大学的时候，也看过诸如悟空传啦、诛仙啦之类的网络小说。
当然，都是买的打印版，就跟李想现在手里的一样。
“是啊是啊.......哎陈念，你上午干啥去了，高数课都不上吗？”
“陈教授找我有点事情，给他去帮忙了。过段时间我估计会很忙，有些课没必要的就不上了。”
听到陈念的话，李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倒也是，反正看你之前写的作业，你应该也是都会了.......不过你是要去干嘛？什么项目是你现在就能帮上忙的？”
在李想的眼里，陈念确实很厉害，但是陈果负责的要么是高难度的学术项目，要么就是601所的重点项目，没有任何一个是陈念能掺和得进去的。
当然，他能有的疑惑，陈果也一早就想到了，所以，他给陈念安排了一个绝对合理、也绝对不会被挑战的对外岗位。
创意顾问。
在听到这个岗位的时候，连陈念都不得不佩服老一辈科学家的奇思妙想。
看着满脸疑惑的李想，陈念开口回答道：
“飞行器设计验证的项目，就是他们601所的日常项目，他让我去做创意顾问。”
“啥？创意顾问？卧槽，难道是因为你画的那个F-22？”
“是啊，他说我挺有想法的，干这个正合适。”
陈念说得理所当然，但李想一听，却是羡慕到眼睛都绿了。
什么样的人，在大一的时候就能给601所当顾问啊！
哪怕只是一个所谓的“创意顾问”，暂时还没有涉足核心的技术领域，但那也是实打实的能对整个国家的飞行器设计工作造成影响的啊！
试想一下，如果哪一天你突发奇想，设计了一架造型独一无二的战斗机，然后这架战斗机最终被601所采纳了。
基于你的设计的基础，一大批的专业人员去优化和完善，最终诞生出了能够在空军列装的战斗机.......
那得是多大的荣耀？
以后自己的孩子在电视上看到那架飞机，你就可以告诉他，看，那飞机是爸爸设计的。
卧槽，这样的未来，想想就觉得心动神摇。
“人比人气死人啊.......你运气真好----不对，这不是运气的问题，同样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也没抓住。”
“啊，更气了。”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我要学习！”
说完，李想丢开小说，重新拿起他的空气动力学课本，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陈念见状也不好打扰，于是便自顾自地去找到了陈果笔记本上提到的那些参考资料，开始一边对照资料，一边尝试去理解他的笔记的内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完全理解了陈果的逻辑之后，陈念学习笔记的速度有了质的提升。
最开始，他需要花费十几分钟才能看完一页纸的内容，一个小时之后，他已经能一目十行地浏览笔记，迅速提取出里面的有效信息。
而两个小时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这本笔记居然已经被他翻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再尝试去回想那些知识点，每一个居然都历历在目！
当然
演算过程仍然是需要动脑子去思考的，但这只是一个熟练度的问题。
只要给他充足的案例去参考、去验证，那么将所有定义、公理和公式结合起来，自己亲自去解决一个问题，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陈念立刻开始实践，他翻到课本上对应单元的课后练习题，简单思索之后，便直接在草稿纸上下笔。
那些本来在自己看来如同天书一般的问题，此刻迎刃而解。
太强了。
这就是真正的天才的世界吗？
哪怕只是学到了最初级的方法，就足以让自己轻松地完成本科的学业了。
解完题后，他翻到答案部分，果然分毫不差。
这效果强得离谱.......
陈念感慨了片刻，点开了系统界面。
而就在字幕出现的瞬间，他的眼睛立刻瞪圆。
0.32点源点！
也就是说，他这一个下午的学习，居然增长了0.25点的源点！
效率达到了他之前自己学习时的五倍还多。
一本笔记尚且如此，如果能得到那些教授的亲身教导，效率能夸张到什么程度？
陈念感觉自己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正打算叫上李想一起去吃饭，可转头一看，人家正看看小说看得入迷呢......
第二十六章 阴谋的起点
“走啦，吃饭去了！”
陈念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李想的肩膀，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开口回答道：
“嘿嘿，我就放松一下........”
“你放松个锤子，来的时候你才看了一半，现在都三分之二了。”
李想略有些尴尬地合上了书，一边收拾包一边解释：
“害，我这人就是意志力差了点，慢慢锻炼嘛，来得及.......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为啥你就能那么拼呢？咱俩到底哪儿不一样？”
这话问得陈念一阵沉默。
其实，如果按照前世的情况，自己跟李想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
都是经历过了一段迷茫、轻松但又美好的大学时光。
只不过再世为人，自己就具有了天然的责任罢了。
“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也就是我的目标比你更清晰罢了。”
“有道理，晚点我也个自己做个计划。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的计划........”
陈念微微皱起了眉头。
从现在的情况看，源点积累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自然而然的，原本设定的那些计划也要做一些相应的调整。
如果说他最开始的目的仅仅是提供一套框架，让研究人员自行去探索制造、材料等等问题的话，那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只要过程中有任何问题，他都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适当地调用系统，解决那些最关键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可靠的信息源就极为重要了，他必须对整个项目具备全局视野。
所以，陈果和雷刚这条线一定不能断，必须强化跟他们的关系。
或者更进一步，自己要从依附、走向掌控。
归根结底，还是要继续拿出更多的成果，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啊。
想到这里，陈念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别管什么计划不计划了，咱们现在的计划就是赶紧把饭吃完，晚上还要继续到图书馆看书呢。”
李想连忙点头跟上，两人并肩走向食堂，用最短的时间打好了饭，但没想才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是张瑞，那个之前劝陈念出国的同学。
他满脸喜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你俩今天来的挺早啊，喝可乐不，我去买！”
陈念和李想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买你自己的吧。”
“那算了，你们都不喝，我也不去了。哎，说真的，我正好有个事情想跟你们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听到这话，陈念心里暗暗升起一丝嘲讽。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兄弟跟自己关系本来就一般，上次又被自己怼了一顿，现在还主动来跟自己搭话，一看就不正常。
“啥事儿啊？”
还没等陈念回答，一旁的李想便先开口问道。
“我手里有个项目，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有钱赚的那种！”
项目？
李想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个飞行器设计班的大一学生，手头能有什么项目？
总不至于就靠那点浅薄的知识去给人家造飞机吧？
就算你敢去，人家也不敢要啊！
别说造飞机了，叠个纸飞机估计都够呛。
还是说，他打算搞点副业，做生意？
这倒是符合他和他父母的背景.......
“啥项目？你不会是想在学校里做生意吧？我听学长说，在咱们学校做生意虽然不禁止，但基本上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害，那种小打小闹有啥意思？我这是正儿八经的项目，赛纳斯公司的。怎么样，有兴趣吗？”
“赛纳斯？”
陈念立刻警觉起来。
搞什么？
这个刘海是真没完了？
找陈果没找成，被自己拒绝之后，居然真的又盯上学院里的其他学生了？
可问题是，他找张瑞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他们可不像自己，没有系统，专业上也完全不够看，招进去干什么，当吉祥物吗？
“是啊，就是全球最大的小型飞机制造商之一。”
“他们打算开发一款适合国内环境使用的小型农用飞机，现在正在招聘顾问，只要能通过专业考核的人，都可以作为外聘顾问参与项目。”
“这个招聘标准算低的了，也不对工作经验做硬性要求，咱们学校很多人都有机会.......”
“你先等等，就算再低，那也轮不到我们啊！”
张瑞还没说完，李想便立刻打断了他。
开什么玩笑呢？
飞行器设计是一项极度要求专业性的工作，哪怕要求低到地板下面，自己这些大一的学生也没机会。
“你别急啊，我这不是没说完嘛。”
“我们想去当顾问是不可能的，但是不代表我们啥也干不了啊。”
“我说的是，我们可以做项目猎头，专门帮他们在学校里面找人。什么教授啊、研究生啊、博士生啊.......只要能拉来一个人，进入了面试环节，咱们就有钱拿。”
好家伙，这个赛纳斯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啊。
他们真的就那么缺人吗？
按道理来讲，这么一个几十年历史的生产商，积累下来的技术人员应该也不少，哪怕真的要考虑华夏的国情，也不需要搞这么大规模的招聘啊！
难道他们是打算借这个项目的机会扎根华夏，彻底转变市场投入方向？
也不对啊，在自己上一世的记忆里，赛纳斯在后续的二十几年时间里，确实没有太大的技术突破和更新，虽然每年都有人加入、甚至自己毕业的时候入职还考虑过它，但是.......
等等。
陈念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如果说，他们招人并不是真正为了技术突破，而仅仅是为了“人才”本身呢？
那些加入赛纳斯的人才，后来都流向哪里了？
陈念突然感觉汗毛耸立。
他仔细回忆了片刻，随后发现，自己有印象的那几个最后加入了赛纳斯的同学，他们虽然或快或慢地都离开了赛纳斯，却没有任何一个回流到国内的研究所。
其中两个去了波音，一个去了GD，甚至还有一个去了洛马！
那可是美国的军火头子！
当初这个同学选择移民并且加入洛马的时候，自己还很是感叹了一番。
那时候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的一个同学，最后会选择了一条在自己看来近似于“背叛”的道路。
只能将其解释为生活所迫、解释为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看来，好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赛纳斯是他们的第一站，却绝对不是最后一战。
陈念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张瑞。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在机缘巧合下，已经站到了一场巨大的阴谋的起点上。
第二十七章 真正的超预期
“你都找了哪些人了？”
陈念开口问道。
“很多啊，航院几个比较优秀的学长学姐我基本都找了，材料、动力、数学统计、物理学院的几个学长我也联系了。”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航院的意向比较高。”
“这两天我已经谈成两个了，拿了三千多块钱呢。”
三千多！
听到这个数字，陈念和李想的眼睛同时睁大。
李想惊讶是因为他认为这钱太多了，毕竟在这个时期，普通职工的工资也就一两千块钱，而张瑞仅仅是动动嘴皮子，就拿到了几乎双倍的收入。
而陈念不一样，他是觉得，这钱花得太果断了。
3000块钱，就能换取一个改变重要人才选择方向的机会，这买卖还不够划算吗？
对方所图甚大啊。
可以想象，这两个所谓“谈成了”的候选人在接受了顾问的工作之后，一定会有更多的诱惑摆在他们面前。
外企、高薪、社会地位。
在这个时代，这三项无论哪一项，只要一拿出来，都会引来许多人的羡慕。
哪怕只是金钱攻势，就足以让他们沦陷其中了。
而反观己方这边，能提供的条件有什么呢？
要钱没钱，要前途没前途。
真的没有任何竞争力，可以留住这些优秀的人才。
想到这里，陈念不由得叹了口气。
像国防科大那种性质的学校还能限制学生出国、限制学生就业，而像西工大这样的普通大学，对此能有什么办法呢？
砸钱砸不过，拼技术也拼不过.......
----除非，给他们画一个无与伦比的大饼。
并且还是要能迅速实现的那种。
而二十二号项目就是一个契机。
借助这个契机，这样的画饼流程也许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进入良性循环，用旧饼养新人，彻底截断人才外流的路径！
陈念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不再搭理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张瑞，快速解决完晚饭，跟李想告别后，快速回到了陈果的宿舍。
简单地梳理完手头的信息，陈念给陈果打去了电话。
而接通后的第一句话，他说的是：
“陈教授，我怀疑有外企正在有预谋地截流我们的航空人才！”
电话那头的陈果沉默了几秒，随后回答道：
“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也发现了，不只是航空，还包括其他诸如电子、半导体、能源、信息领域，都有外企在不惜代价地网罗人才。”
“我们其实是做了应对的，但目前我们的应对手段太单一，力度也不够。”
“总体来说，这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解决的问题。”
“你能发现这一点很好，不过说实话，你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先静下心来把咱们的二十二号项目做完吧。”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陈念赶忙回答道。
“陈教授，二十二号项目的人员名单定了吗？现在参与项目的总共有多少人？”
“初步估计大概在50人左右，怎么了？”
“不够。”
陈念立刻回答道。
“初期是够了，我们现在的人员配置是针对与只做壳子、吹风洞来定的。”
“如果后期你真的能帮我们把内部结构、甚至材料的问题解决，那这个项目会升格成一个真正的飞行器研发项目，到时候就要继续加人了。”
“所以，人手不足的问题，估计至少在项目的第二阶段才会出现。”
“说实话，我现在也很矛盾，我既希望真的能快点解决技术难点、直接上战略项目；但是我又担心进展太快，人才跟不上。”
“你知道的，现在沈飞和成飞手头都已经有项目了，想要再挤出人来，不容易啊......”
陈果的语气有些惋惜，项目没推进一步，他所感受到的困难就越多，也越复杂。
一开始是结构，后来变成了制造，然后又是材料、资金。
现在，连人才都成问题了。
“如果引入在校学生呢？从研究生生开始的在校学生！”
“啊？这怎么可能......别说研究生了，就算是普通的工程师，都不一定能真正参与到项目中来，他们能做的也就是打打杂罢了。”
“新型飞行器的设计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而探索是需要专业的知识和经验支撑的，别说研究生了，哪怕是博士生，都不一定能胜任.......”
我不需要他们探索，我只需要他们执行。
同时，在执行中学习就行了。
陈念在心里默默说道。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现在就对陈果说，因为他目前的贡献，还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么“狂妄”的发言。
至少要等下一次解析完成，发动机的图纸出来以后，才能有恃无恐地去提自己的各种要求。
而现在，他只需要一个承诺。
“陈教授，您担心的是这些潜在的人才无法发挥作用，但是如果我说，我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留住他们呢？”
“留住他们？这也算是一个办法吧，但是说白了，养那么多闲人，我们的成本吃不消啊.......”
“你放心，我们养得起的，我只需要您给我一个承诺：如果项目成果超预期，就按照我说的方法，引入一批在校人才，从根本上杜绝人才外流。”
电话那头的陈果沉默了几秒。
他在心里评估着陈念这番话的可行性。
事实上，作为一个资深的技术人员，他比谁都清楚人才外流的现状，也比谁都清楚这种现状造成的危害。
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华夏将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窗口期。
当然，十年内、甚至二十年内都不会出问题，因为在未来二十年里需要用到的人才，基本都是是在前十年、也就是90年代培养的。
可如果到了2020年以后呢？甚至到了2030年呢？
可怕的人才断代，有可能会直接斩断华夏的前进之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开口说道：
“好，我可以向上申请，这个要求其实很有远见，应该不会直接被驳回。”
“但问题是，你要怎么去定义成果超预期？”
陈念笑了笑，回答道：
“您放心，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超预期’。”
第二十八章 野心
一周之后，601所，二十二号项目启动开工会现场。
陈念坐在会场的边缘，看着陆陆续续进场的那些专家和学者，心里不由得生出感慨：
这可都是真正靠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拼出来的狠人啊。
相比起他们，自己能坐在这里，实在是运气爆棚了。
要不是系统加持，自己还真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才能跟他们见面。
想到这里，他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笔记本。
在此之前，他花了一周的时间，终于完成了对陈果笔记的学习，而这不仅意味着他在空气动力学这门学科已经基本入门，在流体力学和风力基础知识上，也已经达到了能独立解决问题的标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一跃成为了空气动力学领域的专家，实际上，他最多只是算跨过了门槛而已。
这就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现在他已经能站起来了，可如果你要他去走、去跑、去跨栏，那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且不说那些最前沿的湍流模式、流动稳定性和边界层转捩问题，哪怕只是课本上提到的旋涡、势流、边界层等等理论，都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消化。
好在陈念也并没有那么着急，有了系统加持，他只要掌握基本原理，就能迅速地依据系统数据建立对特定模型的理解，相当于跳过了分析研究，从结果反推过程。
这无疑是对效率的巨大提升，也是他最新实验出来的系统的用法。
这玩意儿不仅能推动应用技术发展，只要妥善的做逆向解析，连基础科学也能得到长足的进步。
系统真是个好东西！
陈念打开系统界面，在源点数量那一栏，此时已经来到了1.09。
也就是说，他拥有了再次进行解析的机会。
但是现在，他不打算立刻就用掉这个机会。
原因很简单，他要先听听看，这个项目后续到底会以哪个方向为重点发展。
如果是优先解决机体强度、材料等等问题，那就把源点拆散来，继续往材料学的方向点。
如果足够相信自己，打算挑战一把极限冲发动机，那不用想，就直接点动力系统、燃料系统。
至于操控、起落、液压气压........这玩意儿可点可不点。
就算系统不给任何加持，只需要两三年的时间，伴随着歼二十项目的发展，这些领域上我们也能迅速追上美国。
而现在，就看上头的决策了。
正当他在心里计划着要用什么样合理的方式逐步跑出技术时，会场前方的主席台上，雷刚已经开始了发言。
“各位好，今天是我们二十二号项目正式开工的日子。”
“关于这个二十二号项目，之前我们都已经给大家做了汇报，现在就不再赘述了。”
“由于这个项目的特殊性，我们领导班子在前期并没有对整个项目的任务做出最终决策。在接下来的会议中，我们的议程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解决项目重点工作的问题。”
“在这次的会议上，我们将要决定未来几个月、甚至是数年内的主要投入方向，最终的结论与各位息息相关，希望大家能积极参与讨论。”
“注意，今天的讨论是没有预演的，也就是说，在前期没有任何人提前跟我打过招呼。”
“我对你们的想法一无所知，所有的想法都要拿到会上来说！”
“好了，项目保密原则你们都清楚，现在正式进入讨论环节！”
他的话音落下，会场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在大部分企业、事业单位，所谓的“开会讨论”，其实都不过是一个上传下达的形式。
也许在过程中会有讨论，但结果肯定是早就通过气的、确定好的。
下层的执行者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力和地位、不能在会议开始之前把自己的意见传达上去，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在讨论之前，就已经失去了讨论的权利。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慢慢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响起，雷刚也并不制止。
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也是在陈念建议下的尝试。
他想要看看，如果真的把决策权下放到基层研究人员，最终的结果会不会跟他所想的一样。
足足等了五分钟，才有第一个人举手发言，雷刚惊讶地发现，那是平时在601所内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工程师，名叫赵穗。
“赵穗，你来说。”
雷刚点了他的名，赵穗立刻站起来，甚至紧张到连手都有点发抖。
“各位领导、各位，各位同事好，今天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能表达我的看法。”
“关于这个项目，我认为它首先是正确的，具有远见的，也是上级关心、领导关切.......”
“别说废话！”
雷刚立刻打断了他，赵穗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了.......我的看法是，我们不应该仅仅满足于一次风洞实验，甚至也不能仅仅满足于机体的结构验证。”
“如果要做，我们就真正做一架全新的飞机。”
“基于这个目标，我认为，我们这个项目前期的重点工作首先应该是基于风洞数据结果的内部结构推演和设计。”
“其次，就要着眼于最困难的问题，也就是动力系统匹配的问题。”
“众所周知，我们在航空事业上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仍然是心脏的问题，如果发动机不解决，那无论多好的机体设计、多优秀的结构强度，都没办法真正发挥出一架战斗机应有的实力。”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拓展项目的维度，把它真正变成一个造飞机的项目。”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上是造飞机，实际上还是用我们的成果来给其他项目输血！”
这话一说出口，会场内的众人全部面面相觑。
当然不是因为赵穗说错了，而是因为........他太敢说了。
二十二号项目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真正造飞机的项目，这是在场很多人共同的想法。
吹风洞、拿数据、做结构优化、甚至制造新材料.......然后呢？
然后，就是永无止境的技术验证了。
甚至有可能验证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一架真正的飞机起飞。
这是一个悲哀的现实，但也是绝大多数人都意难平的现实。
一个搞航空的，谁愿意永远在幕后，谁不想自己手里，能有一架真正冲上云霄的飞机？
但问题是，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第二十九章 大山
雷刚没有对赵穗的发言表态，短暂的沉默过后，又有人举手要求发言。
陈念看向举手人的方向，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名牌，高级工程师，陆严。
“各位领导同事好，针对赵穗的建议，我有一点我自己的想法。”
说着，他转向赵穗，先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才开口说道：
“首先，我认为赵穗同志的想法是好的，也代表了我们大多数人的期望。”
“是的，大家都想造一架真正属于我们的战斗机，而不是年年拿着老大哥淘汰的飞机去仿制。”
“但问题是，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资金是有限的、技术和人才也是有限的。”
“这种有限，就决定了我们在制定项目目标时一定要做到务实、稳妥。”
“赵穗同志说，我们要造飞机、要拓展项目的边界，我想问一句，怎么去拓展呢？”
“现在机体我们尚且有图纸，但到内部结构，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困难了。”
“而一架飞机要最终能起飞，液压、飞控、电子、雷达、动力、燃料........哪一个系统是简单的？”
“如果光靠嘴说说就能造出来飞机，我相信咱们的领空早就已经被飞机占满了。”
“所以，我的建议恰好跟赵穗相反，我认为，我们应该立足于已有的技术，珍惜这一次重要的突破，在这个突破的基础上去深耕，争取做到在单个模块的超前、领先。”
听完他的发言，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甚至连陈念也不例外。
不可否认，相比起赵穗的理想主义，陆严的这番发言所展现出来的谨慎和规划，的确是极为难得的。
在资源不足的情况下深耕某一个领域，做到单点地突破，最终实现非对称竞争、实现弯道超车，这实际上也是华夏在很长时间以来惯常使用的策略。
在601所的众人已知陈念提供了精确的外形图纸、以及部分结构图纸，但却不知道他可以继续提供更多信息和技术的情况下，这无疑是预期期望最高的选择。
收益稳定、风险可控。
当然，这绝不是陈念想要的结果。
一个项目如果在最开始就定性，那么后续要进行延伸和拓展是很麻烦的，这将对效率产生重大影响。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正打算自己主动发言，但没想到，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
还是赵穗。
“陆工，你的看法我是赞同的，但是，我需要指出的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跟以往不同。”
“一方面，美国在伊拉克的行动已经击碎了我们的所有幻想，现代战争已经从地面战争升级到了空中战争，一次战争的起点和终点，都会是在空中。”
“这一点，决定的是我们的战略方向：从地面走向空中。”
“另一方面，U2进入沿海侦查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前两年还发生了四一撞机的严重冲突，我们所面临的外部压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这一点，决定的是我们的战略步伐：只能快，不能慢！”
“最后一个方面，在这个新项目中，我们接连解决了一系列的问题，包括机体、全动平尾等部件结构、甚至还有主要结构材料TC4的制法！”
“这一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机遇已经到来了。”
“当然，作为一个党员，我不应该说唯心主义的话，但我相信运气，而从种种迹象表面，我们现在运势正高，正应该乘胜追击！”
“当然，我所说的运势，其实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应该是一种厚积薄发，我们的基础已经打好，在这个即将爆发的节点上，601所不应该缺席！”
听着赵穗的发言，陈念的眉头一时皱起、一时舒展。
在最开始，他还以为赵穗只是一个有些理想化的、过于激进的单纯的科研人员，但现在，他的看法已经逆转。
这绝对不是一个冲动的书呆子。
他的这番发言，是经过深思熟虑、仔细推演的。
他对局势的判断极为准确，其中所展现出来的远见，甚至比起作为穿越者的自己也不遑多让。
更惊人的是，他居然谈到了“运势”这一点。
什么叫运势？
一个国家其实是不存在运势这种东西的，国运更是扯淡。
所有看似运气使然的结果，其实都是一点一点细节的积累。
就好像在二十年之后，大家回望这个时代，会发现这个时代是许多先进装备、先进技术源起的时代，但那是因为我们的运气到了吗？
不是！
真正的原因，就像赵穗说的一样，韬光养晦到了一定的程度，厚积薄发的时刻渐渐到了。
“你说的这些理由都太宏观了，我们都理解你的担忧，也能理解你的期待，但问题是，我们总要回归现实，看看我们自己的脚下。”
“回到最初的问题，要造飞机，我们有多少技术难关？”
“咱们都知道这个二十二号项目对标的是什么，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直接横向对比。”
“先说航发的问题，耐热材料我们能解决吗？TCB我们能解决吗？三维粘性叶轮机的问题我们能解决吗？”
“除此之外，隐身涂层能解决吗？有源相控阵雷达能解决吗？IAS综合航电系统能解决吗？”
“别说上面这些大问题了，说真的，现在的我们连焊接工艺都没法解决。”
“从咱们已知的信息看，F-22用的是电子束焊接，F-22发动机用的是线性摩擦焊接，光是这两项技术，要突破至少都要四五年的时间。”
“你说说看，这么多、这么大的困难摆在眼前，我们怎么造？”
“这些困难就是一座一座的山，要爬过去，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说完后，陆严深深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想反驳赵穗，但越说，自己反而越难受。
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座一座的大山，而那些大山马上就要压倒在他的身上了。
同样的，会议室内的研究员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各自持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支持赵穗、有些人支持陆严。
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哪一种意见能占上风。
----但是，一旁的陈念却全然不在意众人的争吵。
他的眼睛里全是兴奋。
太好了。
这些研究人员的水平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甚至可以说，他们对F-22大部分“可推测”技术的了解，已经不在有系统加成的自己之下。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项目过程中遇到的所有困难都会迅速被暴露出来，而自己就能有目的、有对策地迅速解决！
是的，前路上有无数大山。
可那又如何呢？
于是，他举起了手，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给了雷刚一个眼神。
在雷刚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他手里握住了陈念在会议开始之前交上来的文档。
这一刻，两人的心里都已经有了决断。
搬山！
第三十章 全新的开始
在场的众多研究员并不知道陈念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但最早那批参与评估的专家、尤其是雷刚和陈果，却能感受到陈念的潜力。
在看到他举起手的那一瞬间，雷刚立刻明白，这个已经给他带来了巨大惊喜的少年，也许又有了更大的突破。
“各位，先静一静。”
“你们大家的意见我都已经听到了，目前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两种声音。”
“第一种，认为我们要务实、脚踏实地，先吃透一个方面的内容。”
“第二种，认为我们应该敢想敢干，去挑战一个能彻底改变现状的目标。”
“在我看来，这两种建议都没有错，都是基于我们现在所面临的状况做出的理性判断。”
“但是，从我个人而言，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意见。”
“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造出了Ti-6Al-4V钛铝合金材料。”
“在两周之前，这种轻质、坚韧、耐高温的材料还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但是现在，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各位，在未来的短期内，我们可以实现这种材料的量产！”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而做出这个突破的人----人们，他们告诉我，他们还能有更多的突破！”
“其中，就包括单晶镍铁合金，Alloy C阻燃钛合金，陶瓷基复合TBC，以及树脂基外涵道涂层。”
“当然，一个项目的立项不应该基于什么拍胸脯做出的保证，但是，我认为，我们至少应该尝试一下，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我们601所一个机会。”
“这也许会造成一定的资源消耗，但这种消耗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的。”
“所以我的建议是，对二十二号项目进行升级，扩大项目边界，把造出飞机，当成我们的主要目标！”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就得有这样的心气！连想都不敢想，那还干个屁啊！”
“对啊！我们都窝窝囊囊多少年了，也该放开手脚做点事情了！”
“说的是！他吗的，就吹个风洞、造个模型有什么意思？到头来也就是给系统贡献了点机时而已，要干就往大了干！”
“不就是造发动机吗？说的好像美国佬的发动机有多神一样，原理大家都懂，大不了一个一个问题地解决过去嘛。”
“我也是这么想的，哪怕花个十年呢？十年名留青史，总比一两年拿个全是水分的成果混职称好！”
.......
当然，除了这些乐观派，也有理智派对此表现出了疑虑。
尤其是在雷刚宣布了项目预算之后。
一期投入，两亿。
全周期预计投入，五十亿。
什么大手笔？
敢情上面就是奔着造飞机来的？
但是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光靠手里那点东西还不够吧？
难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研究所里，窜出来了一支超强的材料学团队？
或者是606所那边有重大突破？
又或者是潜伏在美国的那些地下工作者，突然有了什么惊人的进展......
可无论哪一种可能，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切实际。
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陆严开口问道：
“雷总，这项目那么大的手笔，我们到底有没有把握？”
“咱们不能就凭一腔热血来搞研发吧？606所那边是什么意见？航发的问题他们能解决吗？”
“我们光说设计，要是最终发动机推不动飞机，那不就白玩了？”
“现在ws-10进展很不顺利，明年能不能过考核都是个问题，咱们不会是把希望寄托在这玩意儿上吧？”
雷刚摇了摇头，回答道：
“涡扇15不是我们的目标方案，我们的目标是F119-PW-100。”
“开什么玩笑？”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哪怕是最乐观的赵穗，也愕然地看向雷刚，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
F119发动机，当今世界上最强的小涵道比涡扇发动机，最大推力19.5吨，推重比11.5，净重仅1300公斤。
从六年前上机首飞开始，这台发动机的传说始终流传在世界各地的航发研究机构中。
无数道目光紧紧盯着他，无数人尝试着去破解它的奥秘，但其复杂的设计原理、超高的加工精度、以及独一无二的制造材料，都让众多研究人员望而却步。
相比起来，研发时长已经超过10年的涡扇10在它的面前就像是落后了一个时代的产物！
毕竟，在计划中，涡扇10的最大推力仅13吨，推重比也只有7.8。
虽然数字上看差异并不大，可换算成实际性能，却连F119的一半都达不到。
而这，已经是华夏航发工业最高水平的代表。
在这种情况下，雷刚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居然说目标是F119？
陆严满脸疑惑，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雷刚，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雷刚则是清了清嗓子，展开了桌上那一张几乎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的文档。
他举起文档说道：
“大家刚才也提到了，其实F119的设计原理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真正阻碍我们把它‘造出来’的，是工艺，是材料。”
“解决了这些问题，发动机的问题不说迎刃而解，至少难度也会往下降一大截。”
“而现在，我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正好可以解决其中一个问题。”
“涡扇叶片的问题。”
涡扇叶片？
陆严皱起了眉头。
这的确是航发中最重要的问题，也是难度最大的问题之一。
它的难度高到俄罗斯都没法解决，最后使用的是多转子结构来弥补动力不足的缺点。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似乎真的就像雷刚说的一样，航发的核心问题至少能减少一半。
可是要怎么解决？
空心叶片？打孔叶片？TBC涂层？
总不至于是叶片材料吧........这玩意儿的难度可不一般啊.......
然而，就在他的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的瞬间，雷刚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这是一份单晶镍基耐高温合金的工业制法手册。”
“我们已经请中物院材料所的专家试验过，性能可靠。”
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死机中。
没有人会怀疑这个突破的重大意义，他们只是不知道应该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
雷刚环视一周，最终把视线落在了陈念的身上。
随后，他开口说道：
“各位，从今天起，从二十二号项目开始，一个全新的时代，要到来了。”
第三十一章 格局打开
开工会结束之后，整个项目的主体框架、方向都已经确定。
下一步，就是具体的执行环节。
当然，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其中涉及的各种制造、生产、实验工序，都要层层下发到各个部门。
这就不是陈念需要去管的事情了。
雷刚的办公室里，他手里端着林永明亲自给他倒的热茶，静静地听着对面两人的谈话。
“.......目前来看，我们面临的技术难点还很多，我建议，还是尽快组织一支研究小组，组长就让小陈担任。”
“这只小组就负责具体问题的攻关，不求速度，只求突破。”
“小陈之前也说了，这一连串的突破实际上都是在查阅大量信息、收集了外网上一些论文之后，经过推理、试验后的结果，实际上是有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我们不能总靠运气，还是要快速把实力提上来。”
“那这样的话，大量的投入就是必须的了，要给我们的同志们足够的试错机会。”
听到雷刚的话，林永明点了点头。
“你这个观点我赞同----小陈，你怎么看？”
陈念微微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我还是以学习为主，就像您之前说的，把基础再打牢一些。但是对小组组长这个安排我没有意见。”
“我这个人想法比较多，也许可以给咱们的研究员提供一些思路。”
“那就这么定了！”
林永明轻轻拍了拍桌子，做了最后的决定。
此时的他隐约已经意识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不一般，但仍然没有把他归入“异类”的范畴。
毕竟，无论是单晶镍铁合金、还是TC4钛铝合金，实际上都并不是100%的原创新材料，无论是在外网、还是在国家档案馆内都保存着大量的相关文献。
从事这一行的研究员们之所以没有做出来，确实是有运气不好的成分在的。
而陈念就是实力强，刚好运气又到位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对了，关于你的培养计划，我跟老雷也了解过了。”
“目前暂定是两个方向，飞行器设计、材料学。”
“飞行器设计这一块，我建议你主要投入在空气动力学、结构力学、飞行动力学这三门课，弹性力学、理论力学、复变函数作为辅助，其他的诸如什么CAD啊、机械制图啊、电工电子啊，你就直接跳过吧，找时间自学就行了。”
“学校那边我会帮你打好招呼的。”
“材料学这块我不通，老雷也不懂，到时候找郭琦去问问，他帮你设计。”
“明白，多谢领导了。”
陈念由衷地回答道。
事实上，事实上，如果匹配他的贡献，这样的教学水平算不上多么了不起的回报，但林永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可以看出他还是用了心的。
“对了，之后上级可能会对你有一个调查，算是进入保密序列的正常流程，你不用多想，配合工作就行。”
“我也不怕跟你说，其实你的背景我们早就已经查过了，大家都是信任你的。”
“我明白，我会配合工作的。”
听到陈念的回答，一旁站着的雷刚悄悄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陈念理解不了这样的规定，要知道，天才一般都是有几分傲骨的。
我给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们居然还要查我，这是什么道理？
但规定就是规定，而且大部分看似不近人情的规定，都是用血换来的。
所以，陈念的表态让他放下心来。
看来他在心智上确实要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另外有一点，我们调查了你的家庭背景，发现你家的条件算不上太好。”
“我这边自作主张，由集团出钱，先给你申请了一笔奖金，不算太多，你可以先拿回去改善下家里的生活。”
“当然，我也跟你家那边的同志打过招呼了，会给予一定的照顾。”
看陈念又要开口，雷刚连忙摆手。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了，来之前你就说要赶回去上课，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我也不多留你，抓紧时间吧，争取再给我们一个惊喜！”
陈念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简单告别之后，他便跟着等在门口的陈果出了门----开工会结束，陈果也要回西工大了，两人正好同行。
而等他们俩出门之后，留在办公室里的雷刚和林永明却重新开始了交流。
“......所以说，这个陈念，目前对他的调查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雷刚开口问道。
“社会关系全部都理清了，内部关系倒是还没完全梳理，但是从几个部门的反馈来看，都不是他们的人----也就是说，他的成绩确实跟间谍行为无关。”
“我倒是还想问你呢，你觉得一个正常人，在同等的条件下，要完成他近期的成绩，有可能吗？”
沉吟了片刻，雷刚回答道：
“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可能性相对比较小。”
“你呢？你能行吗？”
“运气够的话，我可以的。其实这个问题我咨询过郭琦，他给我的答案是，陈念的直觉好到离谱。”
“按照他的话来说，材料学这玩意儿怎么说呢，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按不同条件来进行排列组合的概率游戏。”
“尤其是我们现在缺乏微观模拟手段的情况下，很多时候我们去试验新材料，流程跟几百年前的炼金术士都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但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陈念做的事情的本质了吧？”
“理解了，他有超能力。”
林永明点点头。
“.......就算是吧。那后期怎么处理他？会控制使用吗？”
“怎么可能控制使用！现在我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上面有人已经定了调子了，不管陈念是运气、还是实力，但他一定是个福将，要给他充足的空间去发挥。”
“你以为我刚说那笔钱真是我们集团出的啊？那是教育部出的钱.......总之，他引起的轰动早就超出我们航空圈子了，只不过是被严格控制在少数人的范围内而已。”
“那就继续看看吧。”
雷刚点点头，又感叹了一句：
“说真的，当时陈果火急火燎跑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陈念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有点天才的学生而已。”
“能有点小用，但也就那样。”
“但是昨天他把镍铁合金的制法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是我格局太小了啊.......”
第三十二章 你的水平
另一边，陈念和陈果两人坐专车赶往机场，一路无话。
其实以两人的级别是够不上安排专机的，但正好有一架飞机将要前往长安执行任务，两人便蹭了个顺风车。
这一段飞行将要持续四个多小时，陈念不愿意浪费时间，便在飞机上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空气动力学笔记本开始学习。
说是学习，但实际上进展到这一步，主要还是以计算为主，针对的对象也是陈果的笔记本中遗留下来的多个难点问题。
坐在一旁的陈果好奇地看向他的手中，开口问道：
“这不是我的笔记本吗？你都看完了？”
“是啊，在您书房桌面上看到的，您说都可以看，我就不问自取了。”
陈念笑着答道。
“不是，我的重点是，你都看完了？这才多久啊？”
“算是看完了吧，但只是初步理解，您笔记本最后留的这几个问题，有一大半我连思路都没有，有思路的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去解，这不正研究呢嘛。”
听到他的话，陈果微微点头。
他这本笔记本其实并不是他大学时候遗留下来的，而是博士毕业开始任教之后，某一天突然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整理过知识体系，于是便从最基础的教材开始，把空气动力学整个重新“学”了一遍。
留下来的，就是这本笔记本。
所以，这本笔记本代表的并不是一个天才本科生的知识水平，而是一个博士生的回顾和整理。
自然而然的，他所关注的问题也不会是本科生阶段关注的问题。
笔记本最后的那十几个问题，其实大部分都是当时最前沿的课题，包括大迎角绕流问题、脉动横风问题、高超声速边界层不稳定性测量方法等等。
这些问题要是以陈念现在的水平能解决，那就是真的有鬼了.......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
“你暂时不用投入太多精力在这些问题上面，因为我列在后面的每一个问题，其实都是一个完整的研究课题。”
“要想解决，那都是要投入大量时间和人力、经过大量实验才能完成的。”
“你现在还是以打基础为主，多看看课本上的习题，有必要的话，我也会给你找一些其他的习题来做。”
“什么时候我觉得你的水平够了，再把你拉进组里，跟着其他研究生一起学一学。”
陈念点点头，他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不过.......
这十几个问题，也不是所有的都必须通过实验解决啊！
比如那个大迎角气动不确定性机理，其实在解析F-22机体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充足的数据，现在的他只是缺少一个简略的方法将其组织起来而已。
----或者说明白一点，他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不知道怎么写出来。
“陈教授，您说的我明白。”
“不过，之前在看您的笔记本的时候，我也有一些心得，想跟你聊一聊。”
“比如说这个大迎角气动不确定性问题，我感觉它其实是有办法解决的----尤其是在以细长体为模板进行分析的时候。”
“您看啊，这个问题的本质，实际上是为了解决细长体飞行器----比如导弹、战斗机，在进行大角度机动的时候所产生的绕流非对称问题。”
“它的难点在于，细长体飞行器在跨音速、大迎角的情况下，绕流和气动特性过于复杂。”
“但是，无论多复杂，其实它最终都可以分解成几个问题。”
“第一个，迎角30度以上时的非对称分离前涡体；第二个，达到法向力的横侧向气动力；第三个，前涡体的随机性。”
“这些问题导致我们在求解Navier-Stokes方程的时候，迎角越大，线性越差，最后几乎变成了随机的。”
“但如果我们找到一个补充机制，能消减Navier-Stokes方程的随机性呢？或者说，如果我们可以通过某种外形设计，降低非对称涡场的产生概率呢？”
陈念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推论，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对称+字布局会诱导非对称前涡场的产生，放大气动不确定性，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案要么是扁平前翼布局，类似于乘波体，要么是非对称前翼，类似于某些可以直角转弯的地空导弹。
但怎么从问题推导到结论，这就有点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了。
----不过，哪怕仅仅是这样，一旁听着的陈果也已经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居然能想到用Navier-Stokes方程来求解细长体的绕流问题？
不对，他居然能说得清楚大迎角气动不确定性的基本原因？
这东西自己在笔记本里可没写啊！
要知道，自己从研究生阶段开始就一直专攻空气动力学中的大迎角力学方向，而大迎角气动不确定性，就是其中最难的一部分。
很长时间以来，国内的航空研究领域对这个问题都没有一个稳妥的解法。
那时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不飞大迎角！
或者，如果一定要飞大迎角、大角度的话，就通过加宽翼面来实现。
这显然是为了实现稳定性而做出的妥协。
直到最近几年，由于风洞模拟的机时上去了，一些问题模拟的结果也更精确了，这个问题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而解决的方案........
“你知道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吗？”
陈果开口问道。
陈念犹豫了几秒钟，回答道：
“我没有推完，但是根据现在的方向，大致能猜到结果。”
“我觉得，首先要解决的是十字对称翼面的问题，乘波体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就是用螺旋非对称翼面----当然，这是只针对导弹的。”
“针对飞机的话，就得是F-22那种多边条翼辅助升力布局了，这个之前我们也讨论过，翼面涡流会抵消掉一部分的非对称分离前涡体。”
“砰！”
陈果手里的杯子重重地砸在了小桌板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念，像是在看着一件发着光的宝贝。
良久之后，他才断断续续地问道：
“这个结论.......是你，是你自己推出来的？”
陈念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了另一本笔记本。
而那本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他自己的计算过程。
“不算是推出来的，只能说是半推半猜，我现在的基础还是太薄弱了.......”
“你他么还薄弱？”
陈果瞪大了眼睛。
“你这水平，比我研二的时候都强了！”
第三十三章
“难怪你能画出F-22的机体外形图，你丫还真不是瞎搞的.......除了这个问题呢，其他的问题你有思路吗？”
“呃.......有点进展的就是那个‘仿生技术翼型分离流闭环控制’的问题了，不过只能说是最最逐级的推理，根本不够看的。”
“推理到哪一步了？”
“刚搞懂基因算法是什么回事----这个问题需要依赖大量风动数据，我没办法往下推，所以就没花时间。”
“是的，你看得很明白。”
陈果长长舒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
“我会想办法给你搞一个终端权限，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去跑模拟了，这对你的学习有帮助。”
“没想到，我居然还是低估你了，现在看来，你的培养计划又要改了.......”
陈念嘿嘿一笑，心里暗想道：
以后你要改的还多着呢，现在只不过是个开头罢了。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还是看您具体怎么安排，在这条路上，我只能算是个初学者。”
“嗯，这话确实没错。实际上，空气动力学是一门很深奥的学科，大家都是初学者。”
陈果很满意陈念的谦虚，停顿几秒后，他突然开口问道：
“有没有兴趣发一发论文？如果你有想法，光是大迎角的那个问题，我都可以保证你至少能发一篇二区，有可能冲一区。”
听到陈果的问题，陈念陷入了沉思。
发论文啊.......
如果他没有系统，这确实是他快速建立自己影响力的一种方式。
用一两篇一区论文快速引起学术界的关注，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研究所、参与边缘项目、打怪升级、继续发论文、进入核心项目、最后参与战略项目.......
这样的发展路线，也是大多数科研学者的标准路线。
可问题是，现在自己有系统啊。
在有系统的情况下，自己势必会时不时就抛出一些重大的、突破性的成果来，这本来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更要命的是，大部分的成果，还是应用技术领域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过于高调，自己将会暴露在前所未有的危险中。
对抗是持续升级的，而合作是有限的。
哪怕是在现在这样的“蜜月期”，科研和技术领域也存在潜规则。
你是个数学家？理论物理学家？
好啊！大家都喜欢你，不管你来自哪个国家，哪怕是敌国，只要有成果，那我也可以给你各种支持。
因为基础科学的突破，大家都是共享的。
但如果你是搞应用技术的？
那就只有两条路了。
拉拢你，干掉你。
很显然，陈念不可能被拉拢，那就只有被干掉了.......
所以，陈念从最开始就认定，自己要最大限度地保持低调。
除了那些进入了保密序列的自己人，在其他人眼里，他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罢了。
有一些成绩，但也没有太了不起的。
可如果一旦发了论文，这一切就会被改变了。
许多视线会凝聚在他的身上，对手们会拿着放大镜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任何蛛丝马迹，一切费尽心思隐藏的东西都会被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陈念坚定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算了，我还是暂时不发论文----起码这个成果不能发。”
“为什么？这些成果总要用一些方式来公布，也总得明确所有权，你不发论文的话........”
“陈教授，我怕死啊，等以后有基础性成果突破的时候再发吧。”
陈果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他瞬间想通了陈念的逻辑，于是转而开口道：
“也对。不发就不发吧，这也许本来就是个特例。”
“你放心，我会跟上级沟通，后续如果你有其他成果，该是你的东西都是你的，绝对不会有人能抢走。”
“我相信你们。”
陈念笑答道。
两人不再交谈，陈念很快便沉浸到了自己的学习中去，四个小时的时间倏忽而过，坐车回学校，陈念本打算回宿舍，但陈果却带着他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是一片学校园区外的公寓楼，距离教学楼的直线距离倒是很近。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住处。”
“上级的意思是，如果涉及到保密相关的工作，都放在这里来进行。”
“我们给你安排的课程有一部分也会放在这里，你放心，安全性是足够的。”
“明天下午四点是你的第一堂课，学保密条例。”
看着宽敞明亮、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的公寓，陈念满意地笑了。
说实话，前世一个人住了十几年，突然间回到集体宿舍，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陈果告辞离去，陈念坐在床上愣了片刻，也离开房间走出门去。
他打算先找个银行，去看看那笔所谓的“奖金”到底有多少钱.......
.......
而与此同时，陈果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唾沫横飞地跟电话那头的人吹嘘着陈念的新成绩。
“嘿，老孟，我就说陈念这小子不一般吧，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自己一个人就把细长体大迎角不确定性的解决方案推出来了！”
“什么？猜的？我手里就拿着他的稿纸，你不服就飞过来看！”
“你还想跟我抢人，抢什么抢？人家上来就搞大迎角问题，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
“呵呵，你个搞结构的懂个屁。”
“你懂什么叫大迎角气动不确定性吗？你懂这个问题的含金量吗？”
“我就知道你不懂，DF-17项目知道吗？乘波体知道吗？都不知道？呸，土鳖。”
“那花岗岩导弹你总知道了吧？老毛子的？知道人家为什么能直角转弯吗？”
“现在知道这个问题有多困难了吧？”
“是，我当然知道他的成果不可用，那你不开玩笑吗？要是直接可用的话，他就不是个人了。”
“但是，他的计算逻辑、包括数据引用，对我们都很有参考意义。”
“用上他的结果，起码能把我们的研究往前再推一推。”
“嘿嘿，嫉妒吗？羡慕吗？”
“这样，你把你那模型送我，下次我让他给你看一看结构强度破坏方面的课题，说不定也能给你个惊喜呢？”
“三人行必有我师，没什么丢人的嘛......”
第三十四章 奖金
离开公寓之后，在两名安保人员若即若离的护卫下，陈念来到了西工大校区外的银行查询了余额。
让他惊讶的是，林永明口中“不算太多”的那笔钱，居然有足足十万。
2003年的十万块钱是什么概念？
接近城镇普通居民10年的工资。
如果按照购买力来折算，基本上可以比得上20年后的100万了。
一集团出手还是大方啊.......这估计是他们在近几个月来最大的一笔非研发用途的资金了。
虽然绝对数额上看起来没有某些私企那么醒目，但诚意是足足的。
要知道，当年歼十总设计师拿到的奖金，也不过是150万而已。
既然这样，自己也要把这笔钱花到最合适的地方去。
----包括电脑在内的装备肯定是不用买的，直接跟陈果申请就好。
先买两身新衣服，给老家的父母打一部分回去，添点家具。
剩下的可以存起来，或者随便挥霍挥霍。
毕竟，在肉眼可见的未来，自己能任性的时间肯定是不多了。
一边信步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陈念一边规划着这笔“小钱”的用途，但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接一阵的不安。
怎么回事？
明明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啊。
二十二号项目顺利启动，源点积累的速度超预期，下一步要么解析动力模块，要么针对单个技术难点单独解析。
看上去，好像所有事情都走上了正轨。
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会有让自己心悸的感觉。
陈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2003年12月6号，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在他的印象里，历史上也没有任何特殊的事情发生。
那这种预感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陈念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心里的杂念，但就在这一刻，他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奇异的轰鸣声。
他下意识地抬头，然后惊讶地发现，大街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去，陈念的目光渐渐凝重。
在不远处的天空上，一架土黄色的战斗机拖着淡淡的烟迹，正在缓慢掠过城市上空。
而这架战斗机，毫无疑问就是当前华夏最先进的三代机，歼十。
周围的行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地感叹着这架新型飞机的优雅和从容。
但陈念神情严肃，他突然明白自己刚才的心悸来自于哪里了。
这架飞机给了他提示。
是的，现在是2003年12月6号，这确实是绝对平常的一天。
但是，对于航空人来说，这一天却是一次重大的抉择点。
就在这一天，在完成了前期的飞行实验、确定了发动机性能基本过关之后，华夏与俄罗斯方面启动了关于进口AL-31FN发动机的谈判，并且在后续逐渐确定了超过600台此型号发动机的合同。
而这些进口的发动机，大部分都被用在了即将服役的歼十上。
这算是好事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因为AL-31FN解决了这个时候华夏航空事业中极度缺“心”的燃眉之急，弥补了WS-10发动机进度落后于歼十研发的空档。
至少，它让歼十飞了起来，接过了早已不堪重负的八爷的担子，在共和国的天空极度空虚的时候，筑起了一道不算太厚的城墙。
但是，除此之外呢？这笔采购真的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吗？
不是的！
在后来，装备了AL-31FN的歼十战斗机曾经在两个月之内接连出现三次重大事故，而这三次重大事故，全部都是俄产AL-31FN发动机导致的！
哪怕后期国内引进了这块发动机的维修生产线，也没有彻底改变其可靠性差的状况。
这也导致后续歼十持续发生事故，甚至有多次事故是因AL-31FN发动机主轴断裂造成的.......
从未来全知的视角来看，歼十这款本该有更好发展的战斗机，其实就是最大的败笔就是这台发动机。
更重要的是，大规模进口的发动机事实上对国内航发工业的发展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这种冲击一直持续到05年以后，持续到国家开始反应过来，转变策略、逐年缩小发动机的进口量时，才慢慢好转。
如果极端一点的说，AL-31FN其实是拖累了WS-10和WS-15的、也拖累了歼十的。
那现在........
在二十二号项目同样面临缺心的问题的情况下，这台发动机会不会同样拖累新的“歼22”？
一定会！
因为这本来是在当前背景下、在可预见的未来中最为稳妥的方案。
由于缺乏真实飞行数据，这个时候的军方也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台发动机的问题。
这时候哪有人知道，歼十、歼二十这类高敏捷性的战斗机对发动机的损耗那么大啊？
大家都还以为用它就够了呢！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在这单采购被促成后，当前的所有项目都会被迫去适应这台发动机。
当初初代版本的歼二十就没能幸免。
二十二号项目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可如果真是这样，二十二号项目将会彻底失去意义。
陈念恍然惊醒。
难怪自己之前一直觉得不安，原来确实是有事情发生。
在前一世，自己曾经看到过有关这次采购决策的报道，也思考过这次采购的意义，但总体来说，印象不算深。
不过，这段记忆最终还是留在了潜意识里，等自己重新回到这个日期之后，又联系起最重要的二十二号项目，记忆就重新涌上来了。
真的好险，差点就错过了一个重要的窗口期......
陈念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脑袋，一边走一边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问题的原因，那就必须想办法做点什么了。
采购是不能采购的，不仅浪费钱，实际产生的效用也并不算高。
更何况，这时候的华夏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F119-PW-100！
自己现在手头有1.12个源点，随时可以对这台发动机进行解析。
只要完成解析，大概率在短时间内就能造出来，那还要他么的AL-31FN来干嘛？！
想到这里，陈念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下一次的解析，肯定是要用在动力系统上了。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还得先给雷刚打个电话，把这次采购给叫停再说......
第三十五章 谈判
就在陈念因为回忆起AL-31FN发动机采购事件紧急联系雷刚汇报情况时，中航一集团的会议室内，那场即将改变华夏航发工业、乃至航空工业格局的谈判，已经拉开了帷幕。
会议室的一侧，来自中方的代表王明故作不悦地翻动着手里的报告，开口对俄方代表说道：
“马罗科夫，你应该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份歼十的事故报告，在短短三个月之内，我们已经收到了两次同类的报告。”
“并且，这两次事故的原因惊人地一致----都是因为你们的AL-31FN发动机导致的。”
“其中最近的一次，我们的飞行员在三千米的低空完全失去了动力，如果不是他的技术过人，我们这架三代机还没有正式服役，就要背负上生命的代价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你们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看着他严厉的神情，对面的马罗科夫摊了摊手，回答道：
“亲爱的明，我的朋友。”
“我想关于这个问题，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多次了。”
“AL-31FN发动机的性能是绝对可靠的，它的表现在Su-27上已经得到了验证。”
“无论是动力还是稳定性，它都不弱于那些美国佬装在F-16上的F100。”
“之所以会频繁出现问题，主要原因其实并不是在发动机，而是在歼十自身。”
说到这里，马罗科夫故意停顿了片刻，他凝视着王明的眼睛，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他施加压力。
“明，这一点，我猜你也清楚吧？”
“目前使用AL-31FN的歼十战斗机全部是经过‘改进’的，包括机身、进气道、燃料系统都与你们最初的设计方案不同。”
“这种改进本来是为了适应我们的发动机，但很显然，它适应得不是特别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发动机出现问题，反倒是我们导致的？”
王明打断了马罗科夫的话，语气愤怒地质问道。
“为什么不是呢？”
“我们注意到，为了适应AL-31FN，歼十战斗机的气动布局与最初版本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很显然，这样的改动严重影响了这架飞机的气动性能。”
“尤其是在高速大角度机动时，飞机的升力系数将会严重下降，这大幅增加了发动机的载荷。”
“我们已经检查过发动机的运行数据了，你所提到的那几次事故，其实都是在应急推力下发生的，不是吗？”
马罗科夫神态轻松地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手指指向桌上的报告。
他的心里没有任何愧疚，更没有对这次的所谓“质询”的担忧。
是的，AL-31FN的确出了问题，可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华夏人真的会因此而取消对这台发动机的订单吗？
难道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不可能的。
所以，开场质询的目的其实根本就不是兴师问罪，而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只要自己拿出相对过得去的理由，并在采购条款上做出一定的让步，那些早就已经确定好的订单，就绝对不会飞走。
“......应急推力并不是你们逃避责任的借口，如果是su-27出了问题，你也打算这样去跟你们自己的军官解释吗？”
王明还想要继续争辩，但他的心里其实没有底。
他只是想诈一诈马罗科夫，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拿到更多的信息。
事实上，以他目前手头掌握的证据，要分析出AL-31FN故障的真正原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正如马罗科夫所说的一样，前期歼十发生的所有与发动机相关的事故，其诱发原因都是非常规的高过载机动。
在很多相关的专家看来，之所以故障频发，很可能确实是因为机体设计与发动机性能不匹配......
然而，对于他的质问，马罗科夫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温和地笑了笑，开口回答道：
“我当然不会这样去跟我们自己的飞行员解释，因为在SU-27上，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会发生。”
“当然，在这款发动机诞生以后，它确实出现过大大小小的故障。”
“比如传动轴润滑不足啦、比如叶片断裂啦等等。”
“我们每一次都是实事求是地解决问题，并且也不断地在对其进行优化。”
“你也知道，我们出口到华夏的AL-31FN实际上已经是迭代后的第三个版本了，这也是我们的承诺。”
“如果后续AL-31FN真的出现了设计缺陷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当然，我们不认为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马罗科夫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但在场的中方人员，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们在此后出具一份完整的事故分析报告，给我们一个交代。”
“否则，后续的采购计划，我们就要重新考虑了。”
王明神情严肃地说道。
“当然，当然，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的朋友！”
马罗科夫脸上的笑容越发诚恳，而随着王明合上了手里的事故报告，采购谈判也正式开始.......
.......
两个小时之后，第一轮谈判结束，在俄方代表离开之后，中方代表重新聚集在会议室内，复盘着第一轮谈判的结果。
“我认为我们给到的压力还是不够，对方的价格太高了，如果以这个价格采购，我们的单机成本将会大幅上升。”
“这还是没有考虑后续维修成本的情况下。”
“这台发动机的工作时长普遍只有400个小时，而我们的飞行员训练时长就要达到600小时，也就是说，至少要两台发动机，才能培养出一架具有战斗力的歼十。”
“所以，基于这个点，我认为我们至少要把价格压下去一半才行。”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代表，听到他的发言，王明点了点头。
“这也是我们考虑的问题。”
“之所以要在正式谈判之前安排事故质询，本来也是为了给对方施压。”
“但是，我们手里的数据实在是太少了，在面对他们时，根本就不可能拿得出实质性的证据。”
“从这个角度切入，达成对我们有利的结果的可能性很低。”
听到他的话，众人纷纷点头。
大家都知道AL-31FN有问题，但谁也不知道问题在哪。
这样的局面实在是让人沮丧。
技不如人，甚至连对方错在哪里你都不知道！
明知道对方错了，但当他们用各种理由敷衍的时候，你却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片刻之后，那个年轻人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能不能直接不买？毕竟，目前看来，这台发动机并不够可靠。”
“不买？不买用什么？真的等WS-10吗？”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是啊，如果不用这台发动机，那还能用什么呢？
王明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而电话那头，是他的顶头上司，中航一集团总经理，林永明。
“林总，您说。”
“谈判？谈判还算顺利，但是第一轮肯定是没有成果的......”
“嗯，确实出了点问题，但从目前的数据分析看，发动机本身的问题不大。”
“我明白，我明白......等等？啥？您再说一次？”
“暂缓？自研发动机！？真的假的？！”
第三十六章 缺陷
听到电话里林永明的要求，王明神色古怪。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一个月之前还全力支持引进俄制发动机的林永明，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而且，在电话里对方说要自研发动机，但指的又好像不是WS-10。
难道又有新计划了？
来得及吗？
还是说，美国那边有替代方案了？
之前好像确实听说他们有计划向华夏共享CFM56-3发动机的全套技术、甚至还打算提供部分升级技术来着。
但即使是这样，时间上也来不及吧。
王明想要问个明白，但林永明却用一句“保密条例”给他顶了回去，对方要求他半个小时后再用保密线路打回来，到时候再向他通报细节。
于是，他只好一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
而此时，会议室里的众人大多也听到了电话的内容，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总之，先把计划放在下周的第二轮谈判推迟吧。”
“我已经跟林总约了时间，稍微会跟他讨论细节，到时候如果可以通报，我会立刻通报给大家。”
说罢，王明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
此时的他满心疑惑，几乎一刻也不相等，恨不得马上拨通那个内线电话，搞清楚集团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他身后，留在会议室里的采购代表们则议论纷纷。
“自研发动机？这是什么情况啊，有点太夸张了吧.......歼十马上就要服役量产了，现在临阵换发，怎么可能来得及？”
“这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是可不可能的问题。WS-10的进展都那么差，现在又要上新项目，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也许不是要上新项目呢？也许是被逼的呢？”
“被逼的？你是说AL-31FN有重大缺陷？”
“很有可能啊，要不然你怎么解释这三次事故？我们自己其实不也觉得有问题吗？只不过是没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有道理......但是也不对啊，606所那边不是看过了吗？数据不够，看不出问题来。”
“如果看出问题的不是他们呢？”
“开什么玩笑，他们都看不出来，国内还有人能看出问题吗？娘的，不会又是拍脑门的决定吧？”
“看着像啊.......这下有点麻烦了，如果AL-31FN真的被叫停，那咱们的飞机还飞个屁啊！”
“不飞总比摔了好，我倒是觉得这么干挺对的，宁愿晚一些，方向也不能错。”
“那你就是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们现在太缺三代机了.....”
......
半小时后，一间完全封闭的办公室里。
王明坐在桌前，眉头紧皱地打着电话。
“......领导，这个决定真的太突然了。”
“我们已经推动这个引进项目整整两年了，不止是大家付出了心血，歼十项目的进度也是与引进工作配套的。”
“如果现在临时取消引进计划，整个歼十项目都要受影响。”
“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计划，如果是因为近期的几次事故的话，我认为这个理由是不充分的。”
“其一，这几次事故并不足以说明AL-31FN发动机本身存在重大缺陷；其二，我们也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哪怕这款发动机有一些小问题，也只能咬牙先上了.......”
“如果AL-31FN就是有重大缺陷呢？”
电话那头，林永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王明的话。
这边的王明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说道：
“这不可能！AL-31FN是一台久经考验的发动机，它在SU-27上的表现一直很好，虽然小问题不断，但整体的性能和设计理念是没有问题的.......”
“领导，您要是说AL-31FN有问题，那至少也得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来，不然的话......我很难去说服我下面的员工。”
“毕竟，这台发动机是经过606所验证的，以我们目前的条件来看，它就是一台合格产品。”
王明的语气坚定，他的信心不仅来自于所谓的“俄方经验”，更是来自于606所那些专家的专业判断。
如果他们都没看出问题的话，那这台发动机，就是没问题。
就算你是领导，也得尊重客观规律，总不能上级一句话，就把专业人员的判断全部推翻了吧？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永明并没有试图用他的地位来压服自己，而是耐心地解释道：
“AL-31FN这台发动机是好的，但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这台发动机的设计理念到底是什么？在材料强度不够的情况下，他们是用什么方式来提高这台发动机的动力的？”
“双中介轴承、四轴承低压转子的设计。”
王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在这个领域他虽然算不上专家，但一些基本的原理还是懂的。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设计的缺陷是什么？”
“缺陷？从目前来看，这个设计并不存在明显的缺陷，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轴承的连接方式更加复杂？”
“对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这台发动机所有的主轴都需要用滚棒轴承固定和承托。而滚棒的转动，需要大量的润滑油，减少摩擦，才不会被烧结、剥落、挤压变形，甚至是破裂、磨损。”
“所以，润滑系统对这台发动机来说尤为重要。”
“一般来说，喷射润滑油的喷嘴，会被安装在发动机非常靠近轴承的位置，直接把高压力、大流量的润滑油，高速喷注到轴承的滚珠、滚棒上。”
“但AL-31FN由于特殊的设计，转子间轴承不论内圈和外圈，连接的都是高速旋转的部件，没有办法安装固定的润滑油喷嘴，因此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先将润滑油喷射到低压涡轮轴内部，然后通过涡轮轴的高速旋转，将油液从左右两侧甩向轴承。”
“这样的设计，无论是流量、速度，还是压力，都不能形成可靠的润滑和冷却效果，这就是这台发动机的致命缺陷！”
“润滑可靠性！”
“你知道为什么这台发动机在SU-27上的表现要优于歼十吗？为什么它在苏-27上的故障率要低那么多？”
听到林永明的这番话，电话这头的王明已经陷入了沉思。
润滑可靠性......这是他、甚至606所的研究员们都没有考虑到的一个方向。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足，而是过于贫瘠的飞行数据根本没法体现出发动机内润滑系统工作的真实情况，而每次发动机一出问题，俄方都会立刻回收检查，己方甚至没有机会去检查那些磨损的元件！
他的身上不由得冒出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台发动机，歼十是一定用不了的。
原因很简单，载荷！
Su-27是双发战斗机，而歼十是单发的！
难怪每次问题都出在发动机高负载状况下！
他浑身寒毛直竖，嘴巴下意识地张开，却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词。
“是因为.......Su-27是双发的.......”
“没错！”
电话那头的林永明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停引进了吧。”
“我们差点就错过了这个重大的缺陷点，如果真的引进了，后续的使用中我们也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
王明木然地点点头，从林永明的这番解释中，他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就在同时，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个疑问：
这个问题，是谁发现的？
绝对不可能是林永明，他不具备这样的专业水平。
也不是606所，因为就在今天早些时候，自己还跟他们讨论过关于这台发动机的问题。
难道是哪个老怪物又出山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问个清楚，但很快又意识到，这也许不是自己应该问的问题。
于是，他只能稳了稳心神，转换话题说道：
“领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贸然叫停AL-31FN的引进也不太明智，我们至少应该少量采购，先度过空窗期吧......”
“没有必要。”
另一边的林永明果断地回答道。
“我们不用买这台发动机了，我们甚至可能都不用等WS-10了。”
“我们会造一台全新的发动机。”
“一台性能更强、技术更先进的发动机。”
听到这话，王明心里的震撼已经无可言表。
真的要造发动机了。
而且从林永明的语气来判断，他对这件事情的信心，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到底是谁给了他这样的信心？
想到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谁来造？”
那头的林永明笑了笑，给了他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当然是发现了AL-31FN润滑系统缺陷的那个人！”
第三十七章 路径（加更完啦）
发现了AL-31FN发动机问题的人自然是陈念，而他也正是以此为筹码，说服了林永明暂时推迟这台发动机的引进计划。
当然，单单指出AL-31FN的缺陷，实际上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这件事情的未来发展，要想真正取得最好的结果，其关键还是要制造真正可用的、且性能强劲的自有发动机。
而要做到这一点，自己就要好好利用手里有限的源点了。
光是按照系统预设的模块去解析是不行的，还必须要精细化操作。
想到这里，陈念摊开了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逐条梳理建造一台发动机所需要的所有关键技术。
首当其冲的是材料，其中包括扇叶材料、燃烧室材料、隔热涂层材料、轴承材料等等。
随后，是铸造工艺，其中最困难的是粉末合金挤压成形技术，其次是电子束焊接和线性摩擦焊接技术。
再次一级，就到了真正的内部结构设计的领域了。
这一部分，最重要的就是燃烧室和压气机设计，其中涉及许多前所未见的新构型、新设计，哪怕一直到20年以后，这部分的设计都没有真正公开过。
但当然，只要有了图纸，其实复制起来也不困难，所以，这应该是所有关键技术中最简单的一部分。
只需要投入一个源点解析完发动机结构就行了。
理清楚了主要技术难点，陈念又开始规划自己的源点使用。
他现在手里有1.15个源点，动力系统结构图需要1个源点，这一点是没办法节省的。
那其他的呢？
他思索片刻，开始逐一检查各项技术所需要的源点。
单晶镍铁合金，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不再考虑。
但是，现在制造单晶镍铁合金，材料所那边使用的是热等静压+包套锻造的工艺，在性能上有较大的损耗。
所以，自己还需要去解析热等静压+挤压+超塑性锻造工艺，其核心就是超塑成形机。
这玩意儿国内现在已经有了少量引进，北机电研究所里就有一台GLEEBLE1500。
但性能相对来说不太够看，所以，自己要做的，就是有针对性地解析，优化超塑成形机的性能。
而影响超塑成形机性能的主要是液压电控系统、高压加热系统。
那就直接在这两样下功夫好了。
想到这里，陈念立刻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GLEEBLE3500高压模块、GLEEBLE3500液压模块。
随后，他唤醒系统，得到了这两个模块需要的解析源点数。
每个居然都需要0.2源点！
擦，都差不多跟一个单晶镍铁合金的制造工艺一样贵了.....毕竟那玩意儿才花了0.25的源点呢。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这个技术领域国内几乎是一片空白呢。
陈念摇摇头，在这两个词后面分别标注了0.2的数字，随后便继续开始下一步的推演。
Alloy C阻燃材料，0.08点源点。
陶瓷基TBC，0.05点。
外涵道涂层，0.01----这玩意儿咱们自己也能造，还是别浪费源点了。
后面三种材料主要是配方问题，不涉及配套设备，总体来看源点消耗倒是不大。
汇总到这一步，材料的问题基本全部解决，随后就是工艺问题。
粉末合金挤压成形这块已经在材料那边顺路解决了，那就只剩下焊接问题。
电子束焊接和摩擦焊接这两种工艺陈念都是听过没见过，甚至可以说半点了解都没有，也不知道其中的技术难点是什么，所以也只能先上网搜了具有代表性的设备写在纸上，大致看了看源点需求。
然后他就傻眼了。
每种设备都需要0.5个源点。
这不纯扯犊子吗？这哪花得起？
还是得找人先了解了解，从最核心的技术开始解析吧.......
陈念长舒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名词和数字，全部加总起来一算，造出一台发动机，居然总共需要3.4个源点。
这个结果让他脑门子直跳。
得学多少东西，才能换回来那么多源点啊？
空气动力学入门课程的潜力已经基本被榨干了，更进一步，就只能是那些更复杂的研究课题了。
看来还是得从材料学入手。
这是一个自己相对陌生的领域，理论上说，源点积累的速度也会更快。
想到这里，陈念又看向了他之前根据陈果的安排整理好贴在墙上的课表。
正好第二天就有一门材料学的课，到时候就看看效果吧。
二十二号项目已经正式启动，发动机项目也是箭在弦上，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陈念晃了晃脑袋，驱除掉纷乱的思绪，随后，他打开系统，选中了F-22的动力模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始解析”的选项。
一瞬间，大量信息冲向他的脑中。
剧烈的疼痛如期而至，伴随而来的，是对这台发动机的全新认知。
三级风扇、六级高压压气机。
中介轴承、高压转子轴承。
双层浮壁燃烧室、瓦块薄板散热、甚至包括矢量喷口......
一个又一个的细节呈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一刻，那些困扰了航空人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难题全部得到了解答。
他还记得自己的前一世，在F119发动机的粗略结构图获准公开之后，因为一个“为什么F119发动机存在高低压导向器”的问题，一大批专家曾经吵得不可开交。
一部分人认为在使用CT对转涡轮技术的前提下，整流用途的高低压导向器根本没有必要，也许只是设计冗余。
一部分则认为，导向器既然存在，就一定有作用，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这个争执到最后也没有结果，有人提议说直接找美国方面的学者咨询，毕竟这算不上什么核心技术问题，又已经公开，如果是出于学术交流目的的话，也许有机会。
可是，基于学术的咨询被人家一句话----不，是一个单词就顶了回来。
“why？”
凭什么？
对啊。
就算不是核心技术，可你不还是不知道吗？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没有人能指责美方做的不对，大家只觉得憋屈。
后来，这个问题无疾而终，出于稳妥考虑，在WS-10、WS-10A的设计中，都使用了CT下的导向器。
可它到底有什么用？！
当时真没人知道。
而现在，这个问题在陈念这里有了答案。
它的作用跟整流没有任何关系。
它居然只是一个结构支点！
之所以保留了它，只是为了增加风扇框架的刚度。
而WS-10、WS-15所采用的可不是F119的扇叶一体成型技术，工艺不同，保留导向器，完全就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其实这根本就是美国人给我们挖的一个坑！
陈念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坑不知道还有多少。
但至少，有自己在，这样的坑，华夏人不会再跳了。
第三十八章 猎犬
虽然已经拿到了F119的发动机结构图，但陈念并不打算立刻开始制图。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手里还有机体的结构图没画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玩意儿如果真的就这么交出去，自己就确实没办法解释其来源了。
最好的方法，是找林永明要一份他们手里有的F119的结构推理图，然后自己再针对关键细节去完善。
毕竟，F119的大部分设计原理其实都是已知的，这项“猜图”的工作，应该早就已经在进行中了才对。
那计划就很清晰了。
先搞机体，快速把机体结构图全部搞完，然后转向发动机！
想到这里，他一刻也没有犹豫，立刻铺开了纸张开始制图。
好在最复杂的部分基本都已经画完了，现在剩下的诸如机翼啊、舱盖啊、弹仓啊之类的都不算太复杂，总体上花不了太多时间。
也许一周就能搞定。
陈念下笔如飞，但画着画着，他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联想。
为什么这个机翼要设置成这样？
这个小的活动舵面是干什么的？
在低速的情况下，这部分的翼面涡流完全变了。
如果丢掉一个机翼会怎么样？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浮现，恍惚间他发现，自己学过的那些空气动力学相关的知识，在这一刻似乎全部都得到了实践的验证。
他对这架飞机机体设计的理解，不知不觉间又上了一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隐约又建立了一种新的认知：
关于飞控的认知。
是的，不机体设计不光是为完整状态下的气动布局服务的，它还要考虑机体受损时的情况！
机翼残缺怎么办？转向舵失灵怎么办？矢量喷口受损怎么办？
这都是问题。
虽然自己目前还找不到答案，但也许等操控模块解析完成之后，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陈念下意识地打开了系统界面。
这个动作本来就像是随手查阅日程表一样，并不期待能看到什么新东西。
但让他惊讶的是，还真有新东西！
操控模块的解析源点要求，变低了。
变成了0.95个源点。
很显然，这次的源点降低，发生在自己产生对飞控系统的认识之后。
也就是说，自己的知识，同样可以降低解析的难度！
----不对，不是自己刚才的那些想法降低了难度，而是自己对空气动力学的成体系的学习，一定程度上达到了触类旁通的效果，所以才降低了难度。
那岂不是说，如果有一天，当自己的知识体系达到相对完备、精深的程度时，大部分的解析消耗都会下降？
卧槽，这还了得？
学习，往死里学！
陈念越发激动，他几乎已经看到那个光明的未来了.......
......
而就在陈念玩命似的画图、学习的时候，帝都的一处外交酒店内，马罗科夫正神态悠然地坐在舒适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喝着伏特加。
对面坐着的是俄罗斯国内赫赫有名的发动机设计师叶甫根尼，AL-31FN这块改进型发动机，就是出自他、以及他在留里卡设计局的一众同事之手。
“现在看来，华夏方面确实没有发现我们这款发动机的缺陷，如果能继续保持技术的神秘性，未来的采购谈判应该会很顺利。”
听到叶甫根尼的话，马罗科夫略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是没有发现，是我们这款发动机根本没有缺陷！”
“叶甫根尼，你要注意自己的措辞，这不仅是一次销售项目，更是一次外交行动。”
“我们要依托这一次的出口与对方的集团建立友好关系，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
“所以，我们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缺陷这种词汇，以后不要再用了！”
叶甫根尼无奈地摊了摊手，回答道：
“好吧，好吧。”
“但事实上，所有的发动机都会有缺陷，哪怕是美国那边最先进的F-135也不例外。”
“我之所以要这么说，只不过是基于实事求是的态度罢了。”
“没有实事求是！”
马罗科夫打断了他的话，随后继续说道：
“叶甫根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你拥有一条忠诚听话的猎犬，他为你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他让你家里的野兔、狐狸都堆成了山，这时候，你对它的看法是什么？”
思索了片刻，叶甫根尼回答道：
“它是我的功臣，也是我的朋友。”
“那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它其实并没有那么完美呢？如果有人告诉你，他的鼻子不够灵敏，速度不够快，身体不够强壮，甚至在打猎中经常失误呢？”
“呃......这并不会改变我对它的看法，它仍是我的功臣。”
“这就对了！”
马罗科夫满意地点了点头。
“AL-31FN的销售就是这样的场景，华夏人需要一条能用的猎犬，他们可管不了这头猎犬有什么样的缺点。”
“只要能打猎，那就是好狗。”
“所以既然这样，我们又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地去提醒他们‘这是一头不完美的猎犬’呢？”
“我当然知道AL-31FN不完美，尤其是作为单发使用时----但这对我们双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听到马罗科夫的解释，叶甫根尼叹了口气，略微有些感慨地说道：
“的确是这么回事。”
“不过你倒是让我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狡猾的商人呢。”
“但是似乎，你确实在追求双赢。”
马罗科夫笑了笑，回答道：
“在国家层面，哪里有‘狡猾’这种特质的作用余地。”
“我们所面对的对手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那批人，他们跟我们一样，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找到我们的破绽，去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在这样高强度的对抗下，耍小聪明是没用的。”
“就像之前的谈判，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被我简单的几句话说服的吗？”
“不，他们是被‘查不出缺陷’这个客观事实说服的。”
“他们的技术远不及我们，所以哪怕明知有问题，也不得不接受。”
“这还真是悲哀啊......”
马罗科夫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明明是在感叹着华夏的无力，但也就在这一瞬间，他联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而叶甫根尼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只是稍一思索，他便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是啊，真是悲哀。”
“当你不如别人强大的时候，哪怕仅仅是在某一个领域，就要付出巨大的妥协。”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规则。”
“不过.......很明显，以后这样的事情在华夏会越来越少，他们正在逐渐成长起来。”
“可是.......我们呢？”
话音落下，两人一齐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AL-31FN合同谈判顺利进行的喜悦，似乎都被冲淡了许多。
第三十九章 升级
第二天，陈念按照陈果给的课程安排上完学校里必须的专业课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了他的第一节“小课”的学习。
这节小课学的是保密条例，但其实陈念在前一世就已经对此有了初步的了解。
只不过，他之前一直做的都是相对边缘化的工作，对“保密”这件事情的认知确实没那么强。
所以这也导致他之前干出了许多存在泄密风险的事情----跑到图书馆画图，还暴露了自己的目标就是典型的错误。
毫无疑问，这个错误被负责保密课的老师拿出来反复鞭尸，一堂两小时的课整整提了10次，说得陈念后怕不已。
当然，这样的教学方法也确实把“保密意识”这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扎根在了他的脑子里。
起码，他已经形成了“做什么事情之前先想想违反不违反条例”这个条件反射了。
除此之外，老师还详细地给他解释了目前实施的保密条例规定。
比如绝密、机密、秘密三级保密的划分。
二十二号项目目前暂定是机密项目，也就意味着，一旦泄露，有可能对国家安全和利益造成严重损害。
而对于这类机密项目的管理，除了保密十条之外，更重要的还是那些复杂繁琐的执行措施。
包括通讯设备管控啦、人员审查啦、涉密资料和载体管理啦、过程管理啦等等。
这些具体的措施陈念并不需要完全记下来，因为有人会不断地提醒他。
所以，他的感知暂时不算太强。
对现在的他来说，感知最强烈的，就是自己又换手机了。
以后陈果给他的摩托罗拉就只能用来处理生活事务，并且也已经受到了监控。
说不自在，肯定是有一点。
但你要说真有多别扭，倒也不至于。
自己坦坦荡荡的，再怎么监控能咋的？
社死？
要是负责保密工作的同志真让你感受到社死了，那他们估计也快下岗了。
在课程将要结束的时候，老师语重心长地对陈念说道：
“其实你这个小同志是很不错的----你的气质很沉稳，不像是个年轻人。”
“这样的人，其实保密工作是最好做的。”
“因为，大部分时候的泄密，不是因为利益的诱惑，而是单纯的疏忽、狂妄。”
“你知道我们近两年来最严重的泄密是怎么发生的吗？”
“是我们一个资深研究员，因为受不了别人的挑衅，主动说出了某个项目的关键数据，从而证明我们比某些人强。”
“你说这蠢不蠢？我们需要证明吗？成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但是那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
“所以，你一定要稳住。”
“你的身份特殊，以后遇到这种场景的机会更多，千万不要被别人带着走，千万不要落入别人给你设置的圈套里。”
陈念郑重地点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倒是很有信心。
自己绝对不会因为急于证明什么而泄密的。
因为自己曾经看过未来。
而在未来，时间会证明一切。
......
而就在陈念接受着保密培训的同时，一件与“泄密”相关的事情，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关岛，美国空军基地内部。
一间守备森严的办公室里，两名军衔不低的指挥官正对坐着抽着雪茄。
“......所以Washington那边的指令是明确的？要求我们提升侦查频次？为什么？”
下巴留着茂密胡子的少将开口问道。
他名叫里昂，是海军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此时正值年富力强的时期，处事方式也极为激进。
他曾经策划了多次针对华夏的“边缘行动”，其中有一次就取得了不小的成果----那让华夏方面损失了一架飞机。
当然，己方也并非没有损失，至少被扣留的那架侦察机上大部分的机密文档都没来得及销毁。
不过，相比起颇具象征意义的“战果”，这些机密的重要性无形之中就被人忽略了。
但即使是这么一个人，在面对自己收到的那条指令时，仍然有些疑惑。
因为那指令的意图有些太过于激进了。
甚至可以说，那已经超越了某种底线，达到了近乎“挑衅”的程度。
“原因很复杂，总之，是跟华夏方面的新飞机有关。”
对面的年轻军官回答道。
“新飞机？你说火鸟吗？我记得Washington预测的服役时间是明年吧？”
“这个时间点，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结局了，为什么要白白消耗我们的飞行小时数？”
里昂不解地问道。
“不，情况有变。”
“根据我们的可靠情报，华夏方面暂缓了对AL-31FN的采购，他们似乎打算自研发动机。”
“这台发动机很可能就是已经立项的WS-10。”
“他们大概率有了某些技术突破，而这种突破的预期收益要远高于火鸟按时量产服役的收益，所以他们宁愿继续等下去。”
“但问题是，我们不想让他们等。”
“在这种时期，让他们拥有一架自己的三代机是必要的、也是收益最大化的选择。”
“中规中矩的三代机有助于维持海面上的平衡，保持我们双方在这片区域的默契。”
“如果平衡被打破，无论天平偏向哪一边，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
听到这里，里昂微微点了点头。
他已经明白了这名来自华盛顿的年轻军官的意思。
“所以，你们只想占便宜，但既不想打，也不想走，对不对？”
“如果我们的优势过大，他们会‘破釜沉舟’，如果我们优势太小，则局势将会逆转。”
“而关键就是火鸟这架飞机，它不能飞的太晚、也不能飞得太好，对吧？”
“就是这样。”
年轻军官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策略----我们要通过空中施压来重新推动他们的采购计划。”
“必须让那台AL-31FN装到火鸟上，必须让火鸟尽快飞到空中。”
“我们可不想让他们这个项目烂尾......当然，我们也不想让火鸟成长为真正的火鸟，当个火鸡挺好的。”
“哈哈哈......”
里昂大笑起来，随后，他摇了摇头，略带轻蔑地说道：
“你们这些政客总是想的太多......火鸟？那只是个名字罢了。”
“以华夏人现在的技术，怎么可能造出能与我们匹敌的战斗机？”
“就算让他们继续研发又怎么样呢？我倒是觉得，也许让他们彻底认清事实，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的手段......”
“没有那么简单。”
年轻军官摇了摇头。
“华夏可不是印度，他们有句话叫‘闷声发大财’。”
“这种状况是最危险的。”
“如果我们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最好还是得让他们变得......嗯，吵闹一些......”
第四十章 意外收获
完成保密条例的学习之后，时间刚刚到中午12点，吃过了午饭，陈念按照计划来到教室上课。
他的课表已经被重新调整规划过，大部分没必要的课程都被取消----当然，是考核上的取消。
在其他同学看来，他也只是翘课比较多而已。
两节高数、两节大物给他提供了一些相对基础的知识，刷出来了0.01个源点，相对F119发动机所需要的源点数算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陈念倒没有太过急躁，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最欠缺的反倒就是基础知识、基础理论的训练，等这一部分做好了，后面再去学其他专门的学科来刷源点，同样也会简单许多。
上完课之后，他跟李想一起到食堂吃饭，正好遇上了乔麦、乔禾两兄妹，于是四人便坐在了一起。
放下餐盘后，李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哎，陈念，怎么样，你去那边顺利吗？有没有啥意外收获？”
他说的是陈念去往奉天601所“出差”的事情，从他的视角看，那是一次有点特殊、但也在情理之中的优秀学生代表参观活动。
“呃......还好吧，这能有啥顺不顺利的，反正就是被带着到处看了看，然后在奉天玩了小半天。”
“害，公费旅游不都这样，没啥特别的。”
陈念回答得滴水不漏，这也是早就设计好的口径。
“没看到啥新东西？”
李想略微有些失望。
“机密的东西哪轮得到我来看啊.......”
陈念配合地叹了口气，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在去奉天、包括在奉天的那段时间，实际上他的保密序列都还没有提上去，除了在二十二号项目，其实601所的绝大部分区域他别说看了，连靠近都是不能靠近的。
“也是哦......我还以为能接触点我们平时接触不到的东西呢。”
“那哪儿有那么简单啊，上次我跟小麦也去了北机电所，跟陈念一样的，都是随便转了一圈，第二天安排我们去看了次升旗，基本上就跟旅游差不多。”
一旁的乔禾插话道。
“你们也是学生代表参观吗？”
乔麦点点头，回答道：
“是的，我跟我哥一起去的，没太大意思。”
看着她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陈念心里暗暗感慨：
虽然这事儿确实没什么太大意思，不过对西工大的普通学生来说，其实已经是一份很大的荣耀了。
也就是自己面前这俩学霸，能那么不当回事。
不过听乔禾提起北机电所，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北研所那边，不是有一台超塑成形机吗？
也不知道他们见到没。
想到这里，他顺口问道：
“你们去参观北研所都看了些啥？”
其实他自己根本没指望从这两兄妹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续真的要对超塑成形机进行解析，最好的办法也是通过陈果去咨询相关领域的专家。
这样做安全性最高，获得的信息也最准确。
但没想到，乔麦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其实也没什么，各种都看了，重点看了看那台GLEEBLE1500----就是超塑成形机。”
“哎，你们造飞机的，应该听过超塑成形吧？”
陈念没有反应，李想则是点了点头，顺着乔麦的话头问道：
“知道啊，很多飞机用到的高强度材料都是超塑成形的，像什么发动机叶片之类的。”
“不过机器确实没见过，我们学的也没那么细----那机器咋样？好用吗？”
对面的乔麦叹了口气，回答道：
“好用什么啊，落后两三代的产品。”
“只能说，勉强能用。”
“实际上，GLEEBLE1500的性能已经远远落后于现在国际上的平均水平了，但没办法，我们只能用它。”
“之前我还琢磨着要做逆向呢，结果后来发现，这根本不是我能做的事情。”
“别说我了，北研所那些师兄师姐忙了小五年了，其实也没太大的进展。”
“仿制出来的东西太差，主要是高压、液压模块的问题，导致成品率上不去.......”
听到这里，陈念眼睛一亮。
果然跟自己上一世了解到的信息一样，超塑成形机的核心性能约束点就在这两个模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方向就没错了。
“具体是啥问题啊？”
陈念假装好奇地问道。
“超塑成形设备是没有加热模块的，靠的是对材料本身通电来加温。这个过程里，要求材料能迅速升温到10000摄氏度以上，同时又要能通过计算机系统精确控制温度。”
“所以，高压模块的性能就极为重要了，我们的主要难点还是在大功率电容上，这方面我们太弱了。”
陈念微微点头，实际上，这个问题哪怕在十年后也没有解决，大部分超大功率电容，我们还是要依靠进口。
----不过，现在也许不用了。
如果把解析的目标放到电容器上呢？
陈念悄悄调出系统面板，修改了解析目标，这一次，解析所需的源点数果然有了大幅下降！
只需要0.1个源点！
这不就又省了0.1吗？
舒服！
他满意地关闭了系统界面，随后继续问道：
“除了这个呢？液压模块的问题主要是什么呀？”
“精度，超塑成形机的液压运动速度要低到0.01毫米这个级别，但我们普通的液压机速度一般在几毫米到几十毫米之间，再低的话，就会导致爬行抖动。”
“这一点很重要，速度不够慢，成形的金属就会产生很大的内部应力、甚至有可能发生形变反弹。”
“这也不是我们短时间内能解决的问题......”
你不能解决，我可以啊！
陈念心里暗道。
他迫不及待地继续问道：
“那怎么可以把速度降下来？”
“目前的方向是球面铰接结结构、并联动梁超低速液压系统，但这两个方向的难度都很大，我研究生的课题就打算搞并联动梁了，希望到时候能有成绩吧......”
听到她的回答，陈念迅速在系统内查询了这两项技术的解析成果。
结果让他无比欣慰。
加起来才要0.06源点。
好家伙。
这么一算，这一顿饭直接给他省了0.24个源点！
四舍五入一下，都赶上一架F-22了！
他在心里暗暗想道：
乔学姐，你还真是个幸运符啊。
不过，你的研究生课题，大概率是要改了......
第四十一章 以眼还眼
吃完饭之后，陈念照例到图书馆开始学习，第二天的小课要上的是材料学入门，所以他选的也是相关的教材，知识点都相对初级，对他来说难度并不算大。
这一晚上，他又刷出了0.01个源点，在这种知识密度之下，也算是成果斐然了。
随后10点钟，他离开图书馆，回到自己的住处继续制图。
F-22的机体结构图已经完成了接近60%，最保守的估计，最多再有两周，他就能上交全部图纸了。
到时候，他就要全力投入到发动机和动力系统这个巨大的难题上。
一直到两点多，陈念才躺倒到床上准备休息，而就在他闭眼的同时，远在帝都的一间办公室里，有人却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前，彻夜不眠地等待着一个决定性的电话......
......
帝都。
林永明是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搭乘专机赶到的，而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汇报自己刚刚做出的重要决定：
暂缓AL-31FN的引进计划，集中所有力量，研发国产发动机！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被通过的决定，事实上，哪怕此时采购动作已经在事实上被暂停，但这并不意味着整个计划的延期。
如果情况发生变化，上级仍然可能要求他重启引进，并按照原定日程去执行到位。
所以，他不仅仅需要给出强有力的理论支撑，还必须从更高的层面上，去说服真正能拍板的那个领导。
而这样的“说服”，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大的信心。
办公室里，林永明深深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积满烟头的烟灰缸，自己动手清理干净，随后又点上了烟盒里仅剩的一支烟。
他右手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那本原本整洁的笔记本此时已经完全被混乱的笔迹覆盖，上面布满了诸如“海面”、“五代机”、“航母战斗群”、“第二岛链”、“走向深蓝”、“海空一体”之类的关键词。
在他的计划中，等接到那通随时会到来的电话之后，他就打算从这些关键词出发，去说清楚自己的战略考量。
不过，从哪里开始呢？
第二岛链？
走向深蓝？
还是战略反制？
好像都不那么好切入啊......
正当他心中矛盾不已的时候，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突然响起。
铃声大作。
林永明按灭了烟，静静等待铃声再次响过之后，才接起了电话。
“领导！”
“永明，一直等着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显然对方跟他一样，也是彻夜未眠。
“是，在等着呢，您辛苦了，这么晚了......”
“是晚了，那就不要说客套话，我们直入主题。这次叫停采购，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我基本已经清楚了，所以技术细节我就不跟你讨论了。”
“现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们面对的形势，了解到什么程度？”
林永明愣了愣，对方的问题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但好在，他早就做了准备。
于是，在沉默几秒后，他开口说道：
“领导，如果要让我说，那我要提下面几个点。”
“第一个点，是军事武器大范围更新，同时促进了战略、战术的更新。”
“现在，我们已经不能用二战时期的战术战略思想来衡量现代战争了，在伊拉克的那一战应该说打醒了整个世界，也让大家都意识到，空中优势在一场战争中是可以发挥决定性作用的。”
“简单来说，虽然攻、守两类装备的发展从宏观上看基本是同步的，但现在我们确实已经进入了攻过于守的时期。”
“想要对抗，就只能发展对攻型武器，要么搞非对称，要么就搞单点突破。”
“嗯，这一点说的不错。”
听到对面人的认同，林永明稍稍松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第二个点，是利益格局的巨大变化。”
“中东局势巨变，在可预见的未来，很可能还会再有两到三场小规模冲突，代理人战争将成为常态，并逐渐波及到地中海、红海、乃至于拉丁美洲这些石油重地。”
“他们尝到了甜头，不可能就此罢手。”
说完后，林永明稍微停顿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回应，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
“第三个点，实际上是第一、第二个点的延续。”
“我们正在成为事实上的竞争对手，并且这条道路是没有退路的，而我们的对手也知道这一点。”
“那么，我认为，在未来，对抗会成为主流。”
“而作为对抗的前线，海面上的冲突会更加激烈。”
“之前的冲突虽然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实际上我认为，那是一个转折点，是危机开始酝酿的转折点。”
“而在未来，危机酝酿的速度，只会加快，不会减慢！”
“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要为此做出准备了。”
“而要做准备，就不能故步自封、更不能小富即安，要做，我们就要一次到位，一次打服！”
林永明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所有论点，但直到闭了嘴，他才发现自己准备的那些关键词一个也没用上。
----他娘的，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暗自有些懊悔，但就在这时，对面的男人再次开了口：
“永明，你知道你刚才说出来的那些话有多危险吗？你知道这样的发言如果被公布到社会上，会引发多大的波澜吗？”
林永明心里一凛，立刻回答道：
“领导，您放心，我绝对没有跟任何人暴露过这些想法。”
听到这话，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没有暴露过，实际上，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连我都以为你的心气被磨没了----现在看，显然没有。”
“你刚才的分析每一个都很对，也基本上是我们的判断。”
“针对这样的判断去制定策略，其实是没有错的。”
“但问题是，你能确定你的策略是对的吗？”
“你能确定跟着他们的脚步去搞五代机、去搞航发是对的吗？”
“你能确定这样的正面对抗，我们能占优势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永明哑口无言，良久之后，他才回答道：
“领导，我能确定的只有一点：AL-31FN不能要。航发我一定能搞出来，仿制F-22的五代机我一定能搞出来。”
“至于其他的.......我想我们只能赌一赌。”
对面的男人同样沉默了几秒钟。
“......是啊，没有别的办法。”
“好了，永明，我明白你的想法了，具体的决定，我明天会告诉你。”
“不过，在挂电话之前，我要给你提一个要求：想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
说罢，对面的男人不等林永明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而林永明则在电话前愣了好久。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
我到底在想什么？
想让我们强大起来？
想给那些人一个教训？
想守卫我们的天空？
这些想法都很有说服力，但......
等他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的时候，这些想法最终都凝聚成了一句话：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捍卫尊严。
报仇！
第四十二章 冒险
上级虽然说具体的决定第二天就会通知林永明，但实际上，等他最终收到机密文件时，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周。
在这一周里，包括林永明在内的无数人都处于极度煎熬中。
他们既担心最终的决定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个，又担心如果真的得到了期待的结果，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信任。
所以，在这样的高压下，陈念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然，没有人去逼他做什么，但从陈果和雷刚那里传递过来的信息，也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紧迫。
必须要尽快拿出成果了。
否则，在这种“非此即彼”的选择中，一点微小的筹码，就能打破平衡，导致最差的结果。
于是，在这一周时间里，他大幅缩短了用于学习的时间，除了每天的小课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绘制图纸上。
在决定下发的前一天，他终于完成了所有图纸的绘制。
而这份图纸，成为了最后一个决定天平倾斜方向的筹码.......
.......
帝都，王明坐在马罗科夫对面，神情平静地开口说道：
“马罗科夫，我一直把你当成我们的朋友，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似乎并没有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我们。”
“我感受不到你的真诚。”
“也许，之前的协议，需要做出一些修改了。”
听到他的话，马罗科夫还以为这只是谈判中用于拉扯、博弈的正常话术，于是只是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开口回答道：
“明，你的话太伤我的心了。”
“如果不是把你们当做朋友，我们怎么可能在这个事情，把那么关键的发动机交给你们？”
“你也知道，AL-31FN仍然是我们目前的主力发动机之一，做出这样的出口决定，实际上我们是面临着许多风险的。”
王明微微摇头，反问道：
“难道我们付出的溢价还不足以覆盖你们的风险吗？”
“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个曾经强大的红色帝国已经不在了，你们正在不可避免地陷入衰落。”
“如果没有我们接手，这些显然已经过时的技术，将彻底成为废品。”
“过时？其他的技术我暂时不评价，但你说AL-31FN过时，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马罗科夫的神情略有些不悦，他直视着王明，目光锐利。
开什么玩笑？
美国人可以说AL-31FN过时，欧洲人也可以说，甚至连ukrin都可以说，但唯独华夏，你们不可以说。
因为你们没有啊！
要评价一个东西，不说你要有能力制造更强的东西，但至少你得明白它的原理吧？
只有搞清楚原理、知道它的缺陷和优势，你才能去评价它时强时弱。
不然，难道你评价的时候，依据就是自己的臆想吗？
现在的华夏对AL-31FN的了解完全浮于表面，真正的核心设计和技术，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你们有什么资格评价这台发动机？
你们应该说的不是“AL-31FN过时”，而是“AL-31FN虽然不够先进，但却仍然强劲”。
这才是一个下位者应该持有的态度好吗？
在这场交易里，华夏就是下位者啊！
马罗科夫的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但对面的王明却死后没有被他影响，而是冷漠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这一点都不过分，我所说的就是事实。”
“马罗科夫，我不想跟你废话，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们已经掌握了AL-31FN的重大设计缺陷。”
“这个缺陷也许确实并不那么严重，但如果我们按照计划把这款发动机用在歼十上，所带来的稳定性差异，将带来致命的后果。”
“这一点，你们其实一直都清楚吧？”
“但你们从始至终都只字未提，你觉得，这是真诚的态度吗？”
马罗科夫心里一惊，在王明提到“歼十”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有可能真的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
但他不能就此认输----他想再赌一赌。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AL-31FN确实存在大大小小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并非不能接受，要知道，它在SU-27上也已经安全服役许多年了。”
“你总不至于要跟我说，歼十对发动机的要求，比SU-27还要......”
“润滑。”
王明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他直接打断了马罗科夫的长篇大论，单刀直入地抛出了他的底牌。
“什么？”
马罗科夫下意识地一愣。
“AL-31FN的润滑系统设计存在重大缺陷，这个缺陷也许对SU-27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歼十这样的单发战斗机而言，绝对是足以致命的要害，不是吗？”
这话一说出口，会议室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马罗科夫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一时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这个问题。
明明还没有正式交付，明明之前实验中出现问题的发动机都已经回收了。
他们没理由能看到这么微小的细节，因为他们手里没有可供拆解的发动机，哪怕有数据，也分析不到这种程度。
难道是泄密了？
但问题是，是谁干的？
不可能是自己身边的技术顾问，他没有机会。
国内？
这次的出口项目本来就是绝密，哪怕是知情者都是少之又少，而能了解到AL-31FN关键技术的人员更是全部受到了管控，在这个时间点，泄密的几率几乎为零。
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这些华夏人，真的依靠贫瘠的数据和少量的蛛丝马迹，拼凑出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他们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那他们真实的技术实力，就绝对不是己方预设的那样了。
想到这里，马罗科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些兔子，藏得真够深的.....
沉默了足有半分钟，马罗科夫终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好吧......AL-31FN的润滑系统确实存在缺陷，但这并不算什么重大问题。”
“实际上，我们的研究人员已经在着手进行改进了。”
“哪怕你们不提出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也会主动做技术升级。”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至于价格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再商量......”
“没有这个必要了，除了已有的合同，我们将不再采购新的AL-31FN发动机。”
王明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们不再需要这款发动机了，我们会使用我们自己的发动机。”
“什么？”
马罗科夫大惊。
“你们自己的发动机？那款WS-10？还是WS-10A？明，你在开什么玩笑？”
“那台发动机......好吧，也许我不应该当面诋毁，但你也知道，哪怕是造出来，它距离真正可用的标准也还有很大差距。”
“哪怕再给你们十年时间，也未必能让它达到AL-31FN的性能。”
“技术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如果你们非要冒险......明，我甚至连祝你好运都说不出来。”
“你们绝对不会好运的。”
“因为你们，真的还不行。”
听到他的话，王明摇了摇头，回答道：
“决定已经不可改变。”
“我们华夏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冒险。”
“而我们几乎每一次都会赢。”
第四十三章 又有新想法了
AL-31FN引进项目正式终止，其影响迅速扩展到了各个领域。
已经基本定型的歼十被退回到机体设计环节，目的是为了适应国产的WS-10A发动机。
北航材料所的工作强度几乎翻了一倍，目的是为了探索新型镍铁合金、钛铝合金的标准工业化制备流程。
601所、606所、成飞、沈飞全部进入了全负荷运作的状态，他们要么是要依靠新项目研发新的战斗机，要么是要尽全力把仅有的26台AL-31FN装上歼十，让这些歼十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出战斗力。
在所有人心里、哪怕是最乐观的研究员心里，他们都觉得，也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共和国的天空，都将不得不由这26架三代机来拱卫......
......
然而，当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决定而倍感担忧时，只有一个人是完全乐观、甚至欢呼雀跃的。
那就是陈念。
AL-31FN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了！
自己一手推动的这件事情虽然看上去有些激进，但那只是在不能预知未来的情况下才显得激进罢了。
最多再有一年，哪怕不借助任何来自自己的“技术援助”，WS-10A都能成功通过考核下线，到时候，这台使用了跨音速设计、空心叶片设计、三维气动设计的发动机，将足以弥补AL-31FN的空缺。
难道我们连一年都撑不过去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年的阵痛，能够将预期收益放大数倍，直接一步到位地强化我们的空军力量。
这么对比起来，短期的困难算什么呢？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外挂......
F-22的机体设计图已经全部输出完毕，601所的专家们已经开始行动起来，风洞数据在两天前就出了，各个部门也已经被调动，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方针下，最多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第一架“飞机壳”就能造出来。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会有大量的技术被反哺到其他项目中，从而推动其他项目的进展。
总体来说，这个选择绝对是稳赚不赔。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发动机的进度能不能赶上机体的结构的进度了。
他之前已经完成了对F119发动机的解析，并且也已经想好了一套相对有说服力的“上交方法”。
那就是，一点一点地抛出技术，卡着项目的进展，在项目组攻克完一个难点之后，再紧接着抛出下一个思路。
既然自己是“创意顾问”，那肯定就要发挥创意顾问的作用嘛！
这岗位的优势不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嘛！
想到这里，陈念拿起了电话。
他没有打给陈果，而是直接找到了雷刚。
原因很简单，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跟机体设计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那是有关F119发动机的信息。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起，那头的雷刚声音显得有些亢奋。
“小陈，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消息你都看到了吧？AL-31FN的引进计划已经叫停了！”
“上面给606所拨了大笔的预算，用来做国产发动机的优化改进，我估计这次，我们是真的要自己上了！”
“对了，你给的机体结构图我们也已经开始做分析了。”
“总的来说，问题不少，成绩很大！”
“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但基本的原理和可用性完全没有问题！”
“我已经跟上面做过报告了，这次的项目，你是大功臣！”
听到雷刚的话，这边的陈念微微一笑。
结构图有一些错漏是必然的，其中一部分是自己故意放下的“伏笔”，避免过于完美的图纸给自己带来麻烦。
而另一方面则可能确实是自己画错、画漏了。
毕竟，出这么一份图纸的难度和工作量都很大，偶尔出现些小问题在所难免。
他在上交之前已经检查过几遍，绝对不会出现致命性的问题。
“能用得上就好，我还担心这东西只是我自己空想呢。”
陈念谦虚地回答道。
“怎么会用不上！太用得上了！”
“没想到啊，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我那天跟陈果也聊了，他说你的理论知识很扎实，估计都快接近他读博那会儿的水平了。”
“那么强的理论，再加上你自己的想法，难怪能搞出这种东西！”
“对了，你最近的课上的怎么样？”
雷刚似乎是觉得自己净聊些工作上的内容有些不合适，于是便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开始关心起陈念的学习。
不过，陈念可不打算跟他聊这些没用的。
他回答道：
“学习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我有个新想法，想跟您说说，看看您的看法。”
“你说！”
陈念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
“我们不是要做发动机吗？我最近闲下来的时候也看了一些相关的书籍和文献。”
“我注意到了一些发动机的新概念，比如整体叶盘结构、可调节导叶、双层浮壁火焰筒、单级高低压涡轮......这些技术都是F119发动机上使用的。”
“我想问问，如果要应用这些技术，难度大吗？”
听到陈念的话，雷刚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总体来说难度是有的----我也不跟你来虚的，这些技术对我们来说都不陌生，最大的问题只有两个。”
“第一个，怎么用合适的尺寸，把这些技术组合运用到一台真正的发动机上。”
“第二个，当我们知道怎么运用之后，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实现。”
“前者是数据的问题，后者是工具的问题。”
“前者还能通过试错解决，但后者嘛......我估计就只能做工艺降级了。”
“比如线性摩擦焊接技术我们不行，但如果要做整体叶盘，我们用扩散焊接基本上也能凑合......”
“如果这两个问题都能解决呢？”
陈念打断了雷刚的话。
“啥？你说啥？解决？怎么解决？”
雷刚大惊，就在这一瞬间，他心里猛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小子刚才的那个问句，不会是设问句吧？
要知道，之前他每一次说“问题能解决”的时候，问题都真的解决了。
而且是被他解决的！
陈念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急了，于是赶紧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第一个问题反正都是试错，我也可以试着出一出数据嘛，万一合适呢？”
“至于第二个问题......线性摩擦焊接技术我确实不懂，不过我找了资料，我们本来就有轴向线性摩擦设备，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突破了。”
听到这里，雷刚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不是说“我知道怎么造线性摩擦焊接设备”。
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上级解释。
不过，他好像说要出数据来着......
这小子每次出的数据精确度都高的吓人，如果再让他试试的话......
雷刚一个激灵，开口说道：
“线性摩擦焊接的问题你别想了，我来想办法！”
“但是数据，你可以试着出一出，你现在鸿运当头，说不定可以给我们省不少事情！”
电话这头的陈念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是这样的队友好啊。
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已经主动给自己安排好台阶了......
今天拜年，晚上更新
第四十四章 积少成多
挂断了电话，陈念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初步成形的发动机数据表，心里暗暗有些得意。
雷刚所说的所谓数据的问题，其实就是发动机各个零件相互匹配连接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一个公差的问题。
为什么说航空发动机的逆向工程难度大？
为什么说就算把航发放到你眼前让你随便拆，你也造不出来？
其实说白了，除了材料这种硬指标，“公差”这一个词就能完全解释了。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假设一个零件的尺寸是10纳米，但你不知道它的公差，那么造的时候你是按照10纳米来造，还是按照9纳米来造呢？
如果按照10纳米，能够百分之百复原是最好的，可问题是，你自己在制造的时候会存在公差，导致零件变成了11纳米，突破了容差范围，那这个零件就废了。
至于有人说，那我直接按10纳米做，严格复刻不就行了？
扯淡。
如果你的机器、工艺能够保证说造10纳米就造10纳米，那你还搞个屁的逆向工程。
光这一项技术，不说自己能造什么，光是搞点技术专利，就能换回来航发设计图了。
所以，标准尺寸和公差缺一不可，雷刚所说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标准尺寸和公差，这是一个金手指，可以一次性把这两项数据都打到一个相对合理的范围，那就能给项目组省下大量的试错成本。
也许以前需要成百上千次实验的步骤，到时候就只需要几十次，甚至十次以下。
这么一来，效率提升的幅度是不言而喻的。
而现在，陈念就掌握了这样的“金手指”。
他琢磨了片刻，在纸上又添了几笔数据，随后便放下了笔。
此时在这张纸上，发动机核心部件的数据已经全部齐全，包括燃烧室、火焰筒、压力机等等关键部分甚至还标注了加工所需的工艺。
当然，由于没有进行具体解析，这些工艺也仅仅是一个名字罢了，并不具备指导意义。
但哪怕仅仅是这样，这张图纸也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
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包括造出F119发动机的美国，如果知道这份图纸的存在，都会不择手段地进行抢夺。
因为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的关键技术流落在外，更不可能允许掌握了这项技术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思索了片刻，陈念烧毁了图纸，随后把各个部件拆分成零件，开始逐一誊抄数据。
他打算等誊抄完成之后，将各个数据分批交给雷刚。
这样一来，哪怕过程中发生了泄密时间，单一零件的数据也不足以引起对手的重视。
虽然工作量不可避免地变大，但这绝对是必要的动作.......
.......
整整一个晚上之后，陈念终于完成了所有关键数据的誊抄，他把那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在包里随身携带，随后便按照课程安排前往住处隔壁的“教室”，准备开始今天的小课。
上课的老师叫胡煦，是某研究所航天材料学方向的专家，他给陈念将的主要是材料学方面的内容。
由于陈念之前算是有一定的基础，他便也没有从最基础的内容开始讲起，而是尽可能保证课程与陈念航空器设计的大方向契合，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讲钛合金铸造方面的内容，核心是内部晶体缺陷处理。
“.......松散粉末粒子之间存在大量孔隙，同时由于粉末粒子形状不规则及表面凹凸不平，他们之间多呈点状接触，所以与一个粒子直接接触的其它粒子数很少。
当向粉末施加外力时，在压应力作用下，粉末体可能发生下列各种情况：随机堆叠的粉末将发生平移或转动而相互靠近；某些粉末被挤进临近空隙之中......”
“这个阶段被称为例子靠近及重排，在之后，还会进入塑性形变、扩散蠕变阶段。”
“当然，这三个阶段不是完全分开的，而是同时起作用、促进粉末体的致密化。”
“所以小念啊，现在你能理解为什么热等静压法能够解决大部分钛合金材料的铸造问题了吗？”
讲到这里，胡煦稍稍停顿，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陈念，等待着陈念的回答。
其实一开始让他来给一个大一学生上课，他是极其不情愿的。
毕竟，自己的学术地位摆在那里，平时听自己上课的，起码都得是博士生以上的水平。
那样的学生，无论讲什么内容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自己要做的，只是不断地给他们提出新的方向，在关键时候给一些启发。
而陈念呢？
一个基础薄弱的业余选手，光是在他看来最简单的一个晶体生长模型，他都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去理解。
这样的学生教着有什么意思啊？
他很想罢手不干，可碍于上级的指令，又不好推辞。
所以他的前两节课，上的其实都很敷衍。
----直到有一天，上级突然找到他，告知他已经进入了二十二号项目的保密序列，并且向他透露了陈念的身份和这段时间的贡献。
完成某款重要飞行器的关键设计、提出两项新材料的工业制造工艺，并且通过验证、指出某关键项目的重大技术缺陷，挽救了数额巨大的国家财产、推动某项目立项，并且主动承担关键工作......
这他么是一个学生能干出来的事情？
自己搞了几十年的研究，所追求的不过是其中的一项！
而他仅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大满贯......
于是，一切都变了。
在他的眼里，陈念不再是陈念，是小念。
大一新生不再是大一新生，而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因为同步均匀加热，内部分子结构运动受静压力影响，能均匀地在各个方向上传递，这就使得粒子接触面上的压应力、降低切应力，即使是脆性材料，也可以稳定地加工塑性。”
“没错！学得很快嘛！”
胡煦高兴地点点头，肯定了陈念的回答，随后继续说道：
“不仅是这样，热等静压法可以良好地消除制品中的参与空隙，降低空隙体积，这就使得制品的性能和寿命都能大幅提升......”
两人一问一答，陈念不时提出一个具有针对性的问题，而胡煦也是耐心解答。
直到三个多小时之后，预订的课程内容全部都已经完成了，两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着认真做笔记的陈念，胡煦由衷地说道：
“小念啊，你在材料学方面的天赋不算是我见过最高的，但你的心性绝对是最好的。”
“不只是心性，包括全局的视野同样很不错。”
“你不像大多数入门者，学什么就是什么，你学一门科目，会很自然地联系到其他科目。”
“这种视野很难得，如果能好好坚持下去，以后你的成就绝对不止于此......”
陈念嘿嘿一笑，回答道：
“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以后肯定用得上。”
“对了，胡教授，后天我还有您的课，我看课表是继续讲钛合金，但我最近有点新想法，想先学学陶瓷方面的内容，您能给安排一下吗？”
“可以，怎么不行！我来调课表，肯定不影响咱们的总体思路。”
胡煦一口答应，陈念感激地点了点头。
经过又一节课的学习，他所积累的源点数量成功来到了0.26点。
所以，他打算开始“花钱”了。
而对象，就是发动机技术中关键的陶瓷基TBC材料......
第四十五章 战忽局
结束了小课的学习，陈念照例回到学校上必要的主课，随后又到图书馆自学，一直到晚饭时间，便跟李想一起到食堂吃饭。
现在他对“吃饭”这件事情的热情度上升了不少，原因很简单：
吃口饭聊一聊，就能省那么多的源点，换谁谁不愿意啊！
当然，这样的好事也不是每天都有的，相比起那天的“学术交流”，今天他们俩聊的东西就要平常得多了。
无非是谁谁谈恋爱了、谁谁在追求谁、哪个学长得了国奖、哪个学姐出国不打算回来了之类的。
说道出国的话题，李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陈念这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陈念，你知道不，张瑞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陈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就联想起了上一次的那件事情。
关于人才外流的阴谋。
在那个大阴谋中，张瑞算是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但往往是这样的小角色，在风波中是最先被牺牲的。
“听说背了个处分。你还记得上次他叫我们干的事情吧？就是拉人去赛纳斯公司的那活儿。”
“听说这事情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很大，工信部都出手了，点名批评赛纳斯使用不正当手段进行人才竞争，虽然没说是咱们这边的事情，但风声一起来，学校临到也扛不住了。”
“据说是自查了一波，结果查出来好几个给赛纳斯拉皮条的，全部都处理了。”
“张瑞算是情节比较轻的，就一个处分。”
“听说有个读博的学长，他还涉及到泄密罪，估计已经进去了......”
说到这里，李想停顿了片刻，左右看了一圈之后继续说道：
“我估计进去的想再出来不容易了，这事儿听起来小，但背后的事情可不小啊......”
陈念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对这件事情背后的危机他是再清楚不过，自然不会认为官方的处置手段过激。
都说矫枉必须过正，现在的措施都只是见招拆招，要他来说，最好是连赛纳斯也一并处理，彻底断绝他们在华夏的图谋。
----不过谁知道有没有呢？
以兔子的性格，在抓一批人、确认对方的意图之后，估计就要开始在背地里暗戳戳地搞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触动某些群体的利益，引起舆论的动荡。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
“这件事情传得开吗？大家都是咋说的啊？”
听到他的问题，李想略微思索后回答道：
“反正在我们学校传得挺开的，猜测也很多----你知道最近601所那边上马了一个新项目吗？据说歼十的服役计划也推迟了。”
“现在大家都说这事儿跟新项目有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据说是上面要用自有发动机上歼十，WS-10变成WS-10B，所以把老项目搁置了......”
陈念嗯了一声，对李想说出来的情况，他倒是也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大多数的大型项目是藏不住的，这种“藏不住”，指的是“项目存在”这件事情藏不住。
再加上AL-31FN引进计划取消这件事情是公开信息，稍加推测，外界能猜出官方的意图也并不难。
----只不过他们猜出来的也只是烟雾弹罢了。
不过既然官方有意引导大家往错的方向猜，自己肯定也不能泄密。
这么多天的保密学习，他已经不会再犯低级错误了。
于是，他故意开口说道：
“WS-10B啊？这东西我不太懂......”
“害，你不懂正常，我们也不是学这个的，不过我看网上有些论坛说的挺那啥的。”
“那啥？那啥是哪个啥？”
“......骂的挺狠的。”
“怎么个狠法？”
陈念好奇地问道。
“呃......这也说不清楚，走吧，回宿舍一趟，我用老蔡的电脑找给你看。”
于是，陈念也不墨迹，跟着李想便回了宿舍，赶走在打游戏的蔡坤之后，两人坐在电脑前，开始浏览有关所谓“新项目”的信息。
一看之下，陈念不由得眉头大皱。
这个时代的关于军事的新闻，那味儿可真是太冲了.......
“华夏或成最大输家？AL-31FN发动机引进项目流产，歼十被迫使用国产发动机。”
“缺心问题难以解决？体制问题或成科研发展最大阻碍。”
“俄国拒绝合作！华夏频繁遭遇‘友方’背叛，或许是该反思了。”
“差距进一步拉大，我们距离真正的‘自由’到底还有多远？”
“发动机问题再一次陷入僵局，如果重来，我们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答案似乎很明显。如果根本的制度不改变，无论重复多少次，结局都会是一样的。写到这里，笔者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看完这些新闻，陈念简直是哭笑不得。
此时正是公知横行、思潮动荡的时代，什么德国下水道、岛国小学生的故事大行其道，新闻媒体自然是投其所好，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也能编出一大堆骇人听闻的内容来。
更不用说，官方这次的决定确实影响重大了。
除了媒体的新闻之外，各个论坛上的舆论也不容乐观。
大多数人都在质疑着WS-10的性能，质疑AL-31FN采购暂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WS-10？那种东西拿去送给第三世界小国还差不多，用在我们的三代机上，那不是开玩笑吗？”
“呵呵，好马配好鞍，蠢驴配破鞍。我多久之前就说了，歼十根本算不上三代机，最多就是两代半，用WS-10不是正好吗？”
“所以说，一切都是体制的问题，别人都已经投向新世界了，某国还故步自封，现在好了，连所谓的朋友都不带你们玩了吧？”
“下辈子美利坚吧。不过也好，三代机都没有，也许到时候都不用带路了。”
“应该说王师的胜算又大了.......”
.......
然而，在众多唱衰的评论中，陈念突然看到，有一个叫做“红色幼儿园”的ID一直不遗余力地在跟那些带路党对喷。
其语言之犀利，用词之肮脏，甚至连陈念都不忍看下去。
但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的专业知识极为过硬，他的分析也切中要害。
“***的，一帮***，***的没妈的***，华夏弱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说这种风凉话对得起王伟吗？”
“****的，英雄尸骨未寒，一帮苍蝇就在这里*****，你妈的*****烂了，你妹*****挂树上了......”
“还有，说什么AL-31FN是俄国人不卖，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现在俄国都成啥样了？去年差点白天鹅都被卖了，一个破发动机还能不卖？”
“我早就说了，AL-31FN存在重大缺陷，很可能官方最终是不会采购的，你们这帮****不信，现在信了吧？”
“要我说，这次的决定绝对不是因为什么WS-10，官方肯定有大动作，你们就等着看吧。”
“到时候把你们这帮****的****脸全都扇烂！”
看到这里，陈念嘶地吸了口凉气。
不能让他说下去了。
像他这样的显然不是内部人员，但麻烦就麻烦在这一点，他说的内容都是推测出来的，可不受保密条例限制！
万一有人信了，不就事实上泄密了吗？
他正打算打电话给雷刚汇报情况，但就在这时，帖子刷新。
下面刷出来了一大片的评论。
“是啊是啊，你国肯定有大动作，多活几年吧，说不定你孙子能看到。”
“还大动作？咋的，你要造F119啊？你吹的牛逼你自己信吗？”
“哪来的大动作啊，就现在这国力，WS-10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们不可能搞新发动机的，起码10年之内不会搞。”
“是的，我有内幕消息，AL-31FN会重启谈判，新发动机至少还要15年。”
“15年？呵呵，你想多了，20年能搞出来就不错了。所谓的WS-10，其实根本就是个拙劣的仿制品罢了。”
......
这些评论的出现速度快得有些异常，陈念隐约在其中嗅到了某些熟悉的味道。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心里突然一个咯噔，冒出来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卧槽，战忽局在这个时期，就已经诞生了？
第四十六章 第一个成员
关于战忽局的念头一闪而过，再看向刚才的评论，陈念也反应过来。
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自己具有20年后的视野，知道这个国家会以什么样惊人的速度发展、达成在现在的2003年难以想象的成就，所以看到这种“类战忽”的言论，就会立刻觉得他们是战忽局。
但其实，这些人很大概率上真的就只是看衰华夏而已。
他们口中的“20年都搞不出来三代机”，也确实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想到这里，陈念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20年三代机？
再过7年，歼二十都要首飞了好吧......
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启发：
也许未来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忽悠局”出现呢？
毕竟，自己这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所卷起的微风，迟早是要翻涌成一场风暴的。
而为了掩盖风暴中的电闪雷鸣，官方肯定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
战忽局自然也在备选方案中。
想想倒是真的挺有意思。
陈念摇了摇头，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向一旁的李想，开口问道：
“你怎么想呢？看他们好像都不太乐观的样子啊。”
李想不屑地一笑，回答道：
“这些刚学会上网的网民，以为跑到外网上看了点纽约时报、看了点什么大光明网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其实基本上全都是些草包。”
“就他们这水平还聊战斗机？你要真跟他们吵起来，搞不好他们得让WS-10B烧水洗煤。”
“我倒是觉得最后那个兄弟判断的挺对的----虽然他嘴臭了点，但专业性比其他看热闹的强多了。”
“说不定真的有大动作呢？说不定过个一两年的，歼十就焕然一新了呢？”
听到这话，陈念心里一个咯噔。
好家伙，那么快自己身边就出现危险分子了，而且还是专业的！
这么下去还了得？
今天你说华夏在搞新航发，明天岂不是要说我们有四代机，后天岂不是连南天门计划都要被你抖出去了？
要是吹牛逼也就罢了，但问题是......这些东西，我们他么真的在搞啊！
这样下去，我们的保密工作还做个屁啊！
不行！
这种势头必须遏制住。
想到这里，陈念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想哥，我觉得吧，我们航空人，理想是要有的，希望是要有的，但是呢，也要脚踏实地。”
“你看啊，这次AL-31FN引进项目被叫停，背后肯定是有其他原因，不可能是所谓的‘俄国单方面拒绝’。”
“但是，非要说是航发有重大突破，非要说是因为咱们要搞大动作，那就有点牵强了，对不对？”
“我们还是要认清现实，一步一步地来啊。”
“航发是个多大的课题，WS-10跟世界一流水平的差距还有十几年，不要盲目乐观啊......”
听到陈念的话，李想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高骛远的心思，但是看到网络上、电视上那么多人玩了命地诋毁他所热爱的航天事业，就是忍不住想要出一口气。
凭什么说我们不行？
凭什么说AL-31FN就是最好的选择？
万一我们有更好的呢？
万一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你们呢？
万一我们就是默默努力，然后用成果证明一切呢？
到那个时候，所有诋毁谩骂的人，都将变成小丑。
----但是，他也知道，陈念说的是对的。
技术的差距无法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被弥补，该认清现实的时候，还是得认清现实。
哎。
什么大项目啊。
终究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真希望我们真的有新的发动机啊。
真希望我们真的有网上传说的“零号项目”啊......
李想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陈念，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放心，我不是好高骛远，我只是......就是希望我们能快点好起来吧。”
“不过就算没那么快也没关系，我明白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现在，已经到了我们要顶上去的时候了。”
“没错，就是这样！”
陈念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
“我觉得你这种想法很好，你也可以到网上写个帖子啊。”
“就用咱们的专业知识，分析分析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把过于偏激的言论都纠正过来。”
“舆论也是重要的阵地嘛，我们不能光顾着埋头赶路，有时候也要抬头看看天啊。”
李想用力点头，神情有些兴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能写，我就不能写吗？”
“起码我还是学了一个学期了，比那些狗屁不懂的媒体要强得多了！”
“我今天晚上不去图书馆了，写完帖子，到时候你帮我看看，高低给那帮大傻逼震一个跟头。”
“注意实事求是！”
陈念再次提醒了一句，而李想则连连保证。
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陈念暗暗有些想笑。
这小子已经完全被自己带偏了。
他大概是已经接受了“华夏航空事业没有那么弱，但也绝对不强，我们还需要更多艰苦卓绝的努力”这个设定。
基于这个设定，他写出来的东西，应该是既有理论依据、又有充分价值导向的好文章。
----或者说，对战忽事业来说是好文章。
没想到，今天自己吃个饭，居然还能意外发展出一个战忽局成员来......
陈念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了。
他跟李想道了别，转身去了图书馆，根据早上小课时跟胡煦说的事情，开始预习有关陶瓷基TBC的材料学知识。
这一部分已经算是进入到材料学进阶理论内容了，所以他学起来很困难，只能说是根据现有材料，先建立大致的概念。
所以，哪怕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刷出来的源点数量也不过是0.04个。
总体的源点数量，来到了0.30个。
在短期内没有大的“模块化解析”需求的情况下，倒是够用。
先把陶瓷基TBC和alloy C阻燃材料搞出来，再去解决HIP设备的问题好了。
晚上十点，陈念收拾好东西回到了校外的住处，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录上邮箱，接收了李想发来的稿子。
一看这下，他几乎乐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所以，我对我们目前歼十进展的判断是，我们在某些特殊领域存在突破，比如机体构型、飞控、雷达等方面，但在航发方面，仍然面临着重大问题。”
“这次的AL-31FN引进项目失利，背后也许有众多我们无法去探究的复杂原因，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将倒逼我们的航发工业进一步发展，给我们更强的动力。”
“最多十年----大概率要不了十年，5到7年的时间内，我们就能完成绝大部分关键技术的突破，造出第一台真正属于我们的、适配三代机的发动机。”
“让我们拭目以待。”
陈念一边笑一边看，这小子还真是写得一本正经啊。
这篇文章一发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5到7年”这个数字记在心里。
因为，整篇文章实在是太专业、太有说服力了。
而这也正是陈念想要的结果。
在你们看来，航发是需要5到7年。
可在我看来嘛......
他的视线转向桌面上那本记满了数据的笔记本。
也许7个月就够了......
第四十七章 底线
而就在陈念对F119发动机的数据做着最后完善的同时，南部的某一片海域之上，一架EP-3E侦察机正悄无声息地划过天空，朝着远处陆地的方向飞去。
机组上的24人满配运行，电子侦查设备已经全部打开，哪怕是平时大大咧咧的正副驾驶员，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
原因很简单，这并不是像以往那样的简单侦查任务，而是一次极其危险的试探。
飞机爬升到8000米的高度，开始在海岸线外40海里的范围绕飞待命，趁着这个短暂的空档期，主驾驶员莱昂斯深深吐了一口气，把脸转向一旁的副驾驶维斯说道：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间点进入敏感区域，我们会直接被打下来吧？”
一旁的维斯摇了摇头，回答道：
“那倒不至于，他们绝对不会对我们开火的，因为那就意味着直接开战。”
“但是，不敢开火不代表他们不会做任何动作。”
“我们的情报显示，对方已经开始针对性练习滚筒机动了，而且据说某个飞行大队还在学习巴伦支海手术刀的案例......”
“他们可不是软弱的对手，尤其是一线的飞行员。”
“跟我们相比，他们的装备落后，所以很多时候都想要用自己的命来弥补差距。”
“只要出了一点纰漏，就可能导致两败俱伤。”
“所以还是小心点吧，看好雷达，如果出现两架以上的战斗机，立刻减速下降，脱离危险区。”
听到维斯的话，莱昂斯微微点头。
作为机长，他的危机应对经验自然不会比维斯差，对方所说的这些东西，其实他的心里也都清楚。
只不过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任何人都没办法保持完全的冷静和克制，反而总是希望从别人身上找到一些安慰。
而一个强有力的队友，无疑是他在面对危险时最大的依仗。
飞机仍然在平稳地飞行，莱昂斯第三次通知全部机组成员检查了各项设备，随后开口说道：
“所有人检查自毁装置，如果出现意外，我要求你们在飞机落地之前销毁全部机密数据，明白吗？”
“上一次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出现了，如果再被他们拿到一次数据，这架飞机的电子系统干脆直接送给他们好了！”
“明白。”
“收到。”
“放心，这次他们抓不住我们的......”
无线电里传来纷乱的回复，而也就在这时，莱昂斯收到了“任务开始”的信号。
他给了维斯一个眼神，随后调转机头，一个大角度转向之后，飞机开始降低高度。
一直降到6000米左右，下降过程才停止。
此时，这家EP-3E距离他们的目标，只剩下了100海里。
“注意，截获到华夏舰队通信活动，位置判断，陵水机场。”
“截获到海面通信活动，位置信息如下......”
“雷达未发现空中目标。”
“通信活动信号增强，开始信号环境记录分析......”
随着一条一条的播报传递，莱昂斯的心情也越发紧张。
这些只不过是一些惯例性的动作，如果是在平常，对方哪怕发现了己方的行动，大概率也不会主动出击驱离。
因为除了游荡记录之外，己方不会做出任何具有进攻性的试探。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自己的任务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停留在距离目标位置70海里左右的范围进行侦察，而是要继续向前，推进到40海里范围。
这个距离虽然仍然没有进入对方领海，但却已经进入了岸基雷达的覆盖范围。
也就是说，如果发生冲突，对方的岸基防空火力，是可以直接打到自己的！
莱昂斯感觉自己的头上冒出了冷汗。
也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又传出了新的播报。
“前方发现两架飞行器，华夏人来了！”
莱昂斯心里一紧，立刻命令道：
“降低高度，降低速度！”
他心里暗暗祈祷，对面这两架战斗机可千万不要采取激进行动，否则，任务没法完成是小事，如果无法返航，那就完蛋了......
短短几分钟之后，两架土黄色的战斗机从EP-3E上方一掠而过，随后，公共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对方的呼叫声。
“这里是华夏海军训练区域，你已进入我方训练区域，请立刻离开，请立刻离开......”
一旁的维斯看向莱昂斯，询问道：
“怎么办？”
莱昂斯偏过头透过舷窗看向左侧那架不断穿梭伴飞的战斗机，神情严肃。
随着EP-3E的速度进一步降低，两架歼八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且，他们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一样，一见面就采取更具有威慑性的动作。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可以.......继续挑战？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开口回答道：
“不要管他们，降低速度，继续前进！”
维斯惊讶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莱昂斯，确定不返航？”
“不返航！维斯，你看，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不只是我们怕他们，他们也怕我们！”
“我们害怕损失，他们也害怕引起进一步的冲突，因为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实力跟我们对抗！”
“所以，他们只能不断后退，现在的他们是没有底线的！”
“这才是基地真正的意图......他们就是要让我们把华夏人的底线继续压低！”
这番话一说出来，维斯立刻理解了状况。
他不再犹豫，直接关闭了公共通讯频道，配合莱昂斯继续控制飞机降低高度。
短短十分钟之后，两架歼八已经完全无法跟随伴飞，只能不断在EP-3E附近穿梭。
而这样的穿梭，对EP-3E构成不了任何威胁。
“哈哈哈哈哈，莱昂斯，他们果然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这些华夏人，他们根本没办法跟我们对抗！”
维斯得意地大笑，而莱昂斯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好吧，我承认我是被之前布鲁尼的遭遇吓到了。”
“不过现在我明白过来了。”
“这又不是入侵领空，一个连防空识别区都没有建立的国家，怎么可能在公共海域上对我们造成威胁呢？”
“无论我们怎么折腾，他们的反应也就仅限于此了。”
“继续往前飞吧......今天我们肯定看不到他们的军舰了。”
“不过，只要我们一次一次、一步一步地压低他们的底线，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真正从他们海岸边的游客头顶飞过......”
维斯赞同地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道：
“可是我们没有任何武器.....”
“武器？”
莱昂斯语气嘲讽。
“我们没有武器，难道他们就有吗？”
“你看看那两架老古董似的战斗机，那根本就只是玩具而已。”
“他们的歼十也是玩具，靠那样的玩具，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更何况......咱们身后的基地、基地背后的国家，才是我们真正的武器啊......”
第四十八章 我们有数据
“美侦察机再次闯入敏感区域，抵近到海岸线20海里处！”
“通讯频道或被全部截获，在他们面前，我们还有秘密吗？”
“抗议，抗议，除了抗议，我们还会什么？”
“底线一步步降低，何时是个头？”
“AL-31FN采购叫停或酿成重大恶果，海防线进一步空虚，共和国防空形同虚设！”
“南海上空，歼八被螺旋桨飞机戏耍！”
.....
一条一条的新闻刷出来，坐在办公室里的林永明眉头紧皱。
他预料到美国方面会趁着这个机会出手，但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动作居然激进到这种程度。
直接抵近领海线！
是的，那架EP-3E侦察机真正到达的距离可不是20海里，而是15海里。
甚至，他们还在15海里的边界线上优哉游哉地逛了两圈，才在3架歼八战斗机的“护送”下离开。
在军事对抗中，这样的挑衅所造成的屈辱不言而喻。
如果不是这一支军队纪律严明，甚至有可能当场就发生某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但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美国刚打赢了伊拉克，此时士气正高，而我们却连一架拿得出手的飞机都没有。
对他们来说，威慑力几乎为零。
难道真的开战吗？
击落一架EP-3E绝对不是难事，可如果因此导致我们成了开第一枪的那一方，后续的所有行动都将陷入被动。
毕竟，南海上并没有建立防空识别区，从国际法理上，对方并不违规。
就是恶心你，你还敢打我吗？
拿什么打？
拿那几架破歼八吗？
难受啊！
这几天的时间里，林永明面对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知道多少个不同的部门打来电话质问他，质疑他之前做出的暂停采购AL-31FN的决定。
其中有一个老者苦口婆心地劝导很有代表性：
“永明啊，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问题是，现在我们没有这个条件啊。”
“搞航空，好高骛远是绝对不行的，很多时候，我们必须先喝点掺了沙子的米粥。”
“只有先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去种地。”
“至于沙子在肚子里是划破肠子、还是磨穿肚子，那都管不了，我们要先活下来啊.......”
这番话说得林永明也极为动容，甚至于，他几乎都忍不住要再打电话给上级，重新商讨有关AL-31FN采购的事情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之前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了一旁的日程表。
两个小时之后，二十二号项目的第三次讨论会就要召开。
跟前两次纯技术的讨论不同，这一次，有许多保密序列之内的资深专家、学者、领导都报名参加。
而他们的目的不言自明：
说服林永明放弃新航发，重启AL-31FN采购！
到时候，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们，或者能不能不被他们说服，其实还是个未知数......
他轻轻捏紧了拳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
而另一边，陈念已经结束了这一个早上的材料学小课，通过跟胡煦的讨论，他再一次降低了陶瓷基TBC材料的解析消耗，将其降低到了0.03个源点。
随后，他马不停蹄地完成了解析，开始在纸面上输出材料配方及制造工艺。
这份材料不算太复杂，所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也就是在落下最后一笔的同时，他接到了林永明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则是要求他远程参加旁听稍后的讨论会。
按照林永明的说法，不管结果如何，陈念都是这个项目的推动者之一，要给他一个交代。
陈念听出来林永明的语气有些悲观，不过他自己却完全没当回事。
因为他知道，凭借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这个项目是绝对不可能被取消的......
......
两个小时之后，二十二号项目讨论会正式开始。
会议刚开始，甚至林永明还没来得及做开场，暴风骤雨般的质问便已经到来。
“林永明，你看新闻吗？”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他双手撑着桌面笔直站立，目光锐利地盯着主席台上的林永明。
“何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决定，人家已经欺负到我们脸上来了！”
“侦察机贴着海岸线飞，明目张胆地飞！”
“南海的大门都快被人家踹开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林永明的眼里，是不是只要你的位子重要，国家的脸面就不重要？！”
“搞什么新发动机，搞什么新飞机，你搞出来了吗？”
“歼十马上就要飞了，因为你的一句话，现在又要延迟！”
“延迟，延迟，延迟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到人家的轰炸机落到我们的机场上了，你的飞机才能起飞啊？”
老者浑身颤抖，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这是对林永明说的这些话绝非意气之争，而是确确实实在阐述着自己最担忧的事实。
是啊，侦察机都飞到脸上了。
这口气，谁能咽的下去？
可咽不下去的话，要怎么办？
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答案：
至少先让三代机飞起来。
也就是说，至少先把AL-31FN装上飞机。
这样一来，起码我们在威慑力上，能上一个台阶......
于是，在林永明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更多附和的声音便开始出现了。
“是啊，没必要那么快去搞什么新飞机，成飞那边不是有项目吗？”
“发动机更不用说了，WS-10还完全达不到可用的标准，现在用AL-31FN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总，重启AL-31FN引进吧，我们都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做不到的，别搞的晚节不保啊......”
“二十二号项目的进展也不快，不如干脆也取消了吧......”
......
林永明悲哀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甚至连二十二号项目组的核心成员，在这一刻也有些动摇。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他们不知道这条路如果继续走下去，到底能不能看到希望。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永明的身上，期待着他的回答。
林永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略微有些波动的情绪，语气平稳地开口说道：
“二十二号项目是不容置疑的，目前我们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包括机体结构图在内的一系列设计已经完成了验证，即将进入试验性制造环节。”
“同时，我们还成功验证了几种新材料的工业化制法，包括新型钛铝合金、新型镍铁合金等等......”
“有什么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面立刻有人打断。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你们的飞机的问题，是发动机的问题！”
“我们要求的是重启AL-31FN引进，让歼十飞起来！”
“你的结构图、你的新材料，能让歼十飞起来吗？”
“你是打算拿着结构图去跟美国佬的飞机打仗，还是打算用你的新材料把他们击落下来？”
“没有发动机，光有材料有什么用？WS-10的设计经过了多长时间你不知道？你告诉我，你打算花多长时间搞一台新的发动机？”
“十年，二十年？”
“到时候，华夏还在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林永明几乎哑口无言，他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可内心的不甘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需要那么久，我们的计划是在一年之内，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一年之内？一年时间，你连数据都搞不出来！你连基本数据都没有，拿什么造发动机？”
林永明还想继续开口，可嘈杂的质疑声很快将他淹没。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绝望的窒息。
----但，这种窒息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因为，在角落里，有一部红色的电话、经过扩音设备的扩音后，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回答：
“我们有数据。”
第四十九章 外援（审了一章，等会儿）
说话的自然是陈念。
他本来不想在这种场合抛出数据，但很显然，如果他现在不说，可能在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当然，他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那样的暴露对自己来说反倒是一种危险。
所以，他的第二句话是：
“在会议开始之前，林总已经把此前大家估算的数据汇总分发给我们各个组员验证了。”
“我刚刚已经把大部分数据通过雷教授发送给了项目组，现在大家可以到自己的工作电脑上验证。”
“我想，从目前我分到的内容来看，这里面的大部分数据都是可用的。”
“依托这些数据，也许我们不需要一年的时间，就可以造出第一台可用的发动机。”
实际上，陈念说的还是保守了。
以他对发动机的解析结果，只要基础设施和材料跟上，哪怕是工人手搓，三个月的时间也够搓出来一台发动机了......
然而他自己清楚，但其他人却不能相信。
听到他的话之后，会场里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更大的质疑声翻涌而来。
“谁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总，你们真有数据了？靠谱不靠谱啊？是什么型号发动机的数据？”
“F119-PW-100？你们之前的报告写的不是这个吗？等等，我们在座的都是保密序列之内的人员，别卖关子了，赶紧拿出来看啊！”
“怎么可能.......林总，真的没必要，造假的后果是什么，你自己也清楚......”
与此同时，原本坐在项目组成员之中的雷刚抱着电脑匆匆上台，随后，项目核心组成员也立刻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开始验算他们收到的拆分数据。
“永明，陈念把数据发过来了......”
雷刚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刚才大致扫了一眼，各项数据都很有说服力。”
“你知道，发动机各个元件的数据都是相互勾稽的，真假不难分辨。”
“而且，他还给出了几个关键元件的结构设计图，跟我们前期推断的相差无几，或者说更加精确。”
“这份数据，很有可能是真的......”
听到雷刚的话，林永明心中如有巨浪翻涌。
没想到，他居然还藏着东西！
发动机的设计图和标准数据！
这是多少研究员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他却毫不费力地拿了出来。
而且还不是胡编乱造的。
这个叫陈念的年轻人，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等等，他刚才说的是，“这份数据是项目组共同推算的成果”，这个措辞很显然暗示了一点：
他不希望自己的能力被暴露。
这是为什么？
来不及想那么多，林永明压低声音问道：
“数据准确性有保障吗？”
雷刚摇了摇头，回答道：
“这谁也说不准，只有实际制造验证之后才能给出结论。”
“但是，他这份数据无论在完整性还是所谓的‘逻辑性’上，比我们之前推算的都强太多了。”
“我觉得，准确率应该能达到80%以上......”
“足够了！”
林永明猛地击掌，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随后，他重新打开麦克风，大声说道：
“各位，讨论会暂停！”
“这个成果本来是打算一周后再公布的，但既然现在是这个情况，那我们也不循规蹈矩了。”
“二十二号项目不会取消。”
“如你们所知，数据已经出来了，如果有需求，你们有半小时的时间向各自的上级申请，给我提工作联络单，我们会向你们开发数据权限！”
林永明的话音落下，会场中的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本来就在保密序列中，对项目的大部分信息都有知情权，但涉及到具体数据这样的信息，还是需要上级审批。
而每个人不同的通话内容，也暴露了他们对林永明口中所谓“数据”的态度。
“领导，606这边说已经有航发的数据了，对，联合项目组的成果。我需要您审批权限，验证数据真实性......”
“领导，联合项目组这边说有新进展，关于航发的。真实性？真实性比较低，哪有那么快出进展啊......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耍什么花样。明白，我还是以重启AL-31FN为主........”
“领导，有突破了，林永明说的很真，我感觉是好消息！明白，我全力支持！”
......
半小时后，所有相关人员都拿到了上级的审批，随后，安保人员清退了无关人员，封闭了会议室，数据展示立刻开始。
而担任数据讲解的，是陈念。
这是林永明迫不得已之下的安排，毕竟除了他，在场的所有研究人员，不管多么优秀，都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读出所有数据来源。
而陈念也没有让他失望。
“涡扇叶片的具体尺寸如示意图3标注所示，其中，各叶片上存在打孔结构，打孔位置是根据热量分布模型的最优解设计的，同时考虑了金属强度和不同转速下的蠕变数据......”
随着陈念娓娓道来的讲解，原本还略显嘈杂的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
留在会议室中的代表就算不是专家，也是资深的相关技术人员。
他们可能暂时无法验证数据的准确性，但数据来源的真伪，却是不难分辨的。
而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个共识：
二十二号项目联合项目组，真的出成果了！
他们不仅解决了机体设计问题、材料问题，还解读出了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发动机，F119-PW-100发动机的构造数据！
并且，连大部分公差，都已经精确标注了！
哪怕数据还有可能存在偏差，但基于现有的框架，高效推导出真正可用的数据和结构，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成果......甚至比让WS-10提前通过考核验收还要惊人。
因为它开启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带来了全新的希望........
可是，这到底是谁干的？
606所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
要知道，在众人的印象中，他们可是在WS-10项目上连续栽跟头，而且已经注定通不过考核的一帮人啊！
难不成，还有外援？
等等......那部红色的电话......
电话的那头，到底是谁？
原本反对最强烈的那个姓何的老人看向林永明，随后又把视线移向了那部电话。
他嘴唇颤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出声。
----他害怕打断电话里那人的叙述。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通电话所承载的意义。
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但又觉得，自己无比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