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一六一 第1章  元一六一 郑六一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回放:报社安排他和刑警队的火辣警花冯敏假扮情侣到邪教“真神教”去当卧底,就在冯敏发出收网信号后,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导致几名邪教核心人物手持枪械把两人逼到了山崖边上。就算拼得一死,好歹也壮烈了一次,死得像个爷们,家里还能收到一大笔抚恤金。 可这个胸大无脑的傻女人,偏偏选择了跳崖,自己还没来得及假戏真做,就被害得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那么,这又是在哪里? 郑六一费力地睁开眼睛,一位身着汉服的美貌妇人,满脸疲惫,正饱含慈爱地看着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就算自己是英雄,也用不着安排这样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更用不着美女穿成这样来迎接自己,我这个人一向很低调的,来个年轻点的现代点的美女就好,没有必要这么隆重嘛,郑六一无耻地想道。 “元一,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妇人抓起他的手,贴在脸上,喜极而泣。 看到妇人真情流露的样子,郑六一不由感叹,这演技真的是太好了,不拿奥斯卡影后真是白瞎了。 元一?演戏是吧?难道我郑六一不会么? 不会演戏去当卧底,早死了八百遍了,今天就陪你们演下去,看你们这剧情怎么走! 郑六一微微动了动身体,浑身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得开口说道:“娘,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醒了吗?” 妇人泪痕未干,高兴地说道:“元一,你看娘真是高兴糊涂了。”妇人站起身来,对门口喊道:“无双,快去告诉老爷,少爷醒了。” 只见一位身材苗条的俏丽少女转身走出房间,飞奔而去。 益州蜀郡的成都城内车水马龙,十分繁华,中心大街皇城路上一处院落格外显眼。门头高大巍峨,端庄肃穆,四名高大的衙役腰挎长刀分列两旁,目视前方,不苟言笑,似乎与门外的热闹喧哗格格不入。 内院里,郑宗文此刻正坐在书房,愁眉不展,一脸的疲惫。 不久前,十六岁的儿子郑元一与校尉王岗的儿子发生争执,头部遭到重击导致昏迷,至今人事不省。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郑元一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怕是凶多吉少,让郑宗文心急如焚。 “老爷,老爷,少爷醒了!”无双一阵小跑,还没到书房门前就大声喊了起来。 这句话在郑宗文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激动地赶忙站起身来,向西侧厢房跑去。 连续飙戏确实有点难度,郑六一装作神思困倦,闭目假寐。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微微睁眼,只见一个一身汉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眉目之间一派儒雅之气,正是这所宅院的主人的郑宗文。 郑宗文快步走到床前,一把将郑六一紧紧搂到怀里:“元一,你终于醒了,急死爹爹了。” 被一个大老爷们搂着,郑六一还真的不习惯。看到这夫妻二人泪流满面,十分入戏,郑六一也十分配合地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元一,这次伤好之后,不要再与人争斗,安心读书,娶妻生子,为我郑家开枝散叶。你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已经可以成家了。”郑宗文摩挲着郑六一的肩膀,轻轻抚慰。 十六岁?成家?这是什么时代的历史剧? 郑六一不禁疑惑:这个导演怎么安排的,让我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子来演十六岁的少年,还真有一点挑战性,考验我的演技是吧?我也不介意突破一下自己。 郑六一于是装作十分乖巧,说道:“知道了,爹,一切听您安排。” “你这次受伤昏迷了一个多月,如果身体允许,应该多走走,适应适应,不然四肢都僵硬了。”郑宗文对儿子的身体极为关切。 “是啊,我也觉得躺得浑身难受,能不能让人扶我出去走走?” 演了这么半天了,为什么还不喊CUT,无剪辑拍摄吗? 老是这么飙戏,谁受得了。 郑六一觉得,还是先起身看看环境再说。 “无双,扶少爷到后面花园走走。”夫人吩咐道。 原来这小美妞演的是无双,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多接触接触。郑六一吃力地抬起双腿,刚要下床,觉得双腿又酸又胀,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不听使唤。 昏睡了一个多月?难道这是真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郑六一不由一阵胆颤。 无双早已来到床边,扶着郑六一下床。郑六一刚下床站立,额头就沁出了汗珠。夫人见状,开口说道:“无双,看来你一个人扶不了他,去让把天福天禄喊过来。” 天福天禄?怎么不是晴雯秋香? 与其让两个爷们扶,哥宁愿扶墙! “娘,不妨事,我能坚持,就让无双扶着我吧。”有这么好的与美女亲密接触的机会,郑六一岂能轻易放弃? 刚一迈步,郑六一就觉得双腿像木桩一般难以挪动,既然话已出口,只得咬牙坚持,在无双的搀扶下慢慢向门口挪去。 一阵处子清香飘入鼻息,郑六一一阵眩晕,又有些飘飘然。 起身时,郑六一早已又将房间打量了一遍,发现房间里的陈设无不古色古香,特别是门边的镜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很地道的古代铜镜。 真佩服这剧组的道具师傅,拍一出戏而已,又不是大片,值得下这么大的功夫吗? 挪到门边,郑六一略作停顿,仔细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一身汉服,一头长发,面容已经不能用年轻这个词来形容了,应该说这是一张稚气的脸,仿佛十六岁时的自己。身材倒是跟自己一样高大,只是瘦削了不少。不过穿了古装之后,除了脸色有些憔悴,整个人倒是有一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感觉。 这化妆的技术,这道具的水平,真让人佩服。老子这部戏要是火了,以后拍戏,就请这班人马,郑六一贱贱地想。 怎么不见摄像、灯光、录音? 出了门,他越想越觉着不对,自己说出门就出门,导演都不拦着吗?剧情怎么演,全都由演员说了算? 真是邪门了,难道这不是演戏? 郑六一伸手用力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竟然不是假发!自己原先留的是短发,没个三年五年,绝对长不了这么长。 难道说,穿越了,抑或夺舍? 第2章 郎情妾意 郑六一回想脑海里的一切,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没有一点古代的印象。郑六一穿越小说看过不少,按照正常的套路,穿越后,张三还叫张三,李四还叫李四,我六一怎么变成元一了? 再者,夺舍者不是该承接宿主的记忆吗?怎么一点都没有? 郑六一微微闭上眼睛,努力搜索宿主原先的记忆,刚有一点模糊的影子,就觉着头痛欲裂,无法承受。 这下糟了,连自己爹妈叫什么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还怎样去面对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 老天真够害人的!在这里所有人都是真实的。 只有老子郑六一自己是个演员。 没剧本,没台词,该怎么演? 该怎样去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有的念头在郑六一的心里电闪而过,他强忍着头痛,龇牙咧嘴地迈动双腿,心里却在暗暗告诫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不要让人看出自己是个穿越者,不然肯定会被认为是妖孽。 郑六一自认不是一个胆小鬼,胆小的话绝对不敢去当卧底,按理说自己本该已经死在山崖下了,来到这里应该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应该庆幸才对,但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感,还是一阵阵袭上心头,让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无双见状,赶紧掏出汗巾为郑六一擦汗。 一阵淡淡的清香传入鼻腔,郑六一忍不住打量了无双一眼。 好漂亮的姑娘! 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皙粉嫩,吹弹可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盼生辉,气质端庄高雅,身材袅袅婷婷,胸前也初具规模,这要是放到自己那个世界,绝对秒杀女星网红一大片。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亲昵的动作,郑六一禁不住一阵眩晕。 “元一,你还能不能坚持住?不行的话就扶你回去歇息。” 一阵充满关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人长得这么美,声音还这么好听,这让郑六一更加忘乎所以。本来就对美女没有免疫力,更何况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呃,没事,我可以的。” 有这样一个绝色美女贴身伺候,这么好的艳福怎能轻易舍弃,就是咬牙也要坚持下来,郑六一不由得往无双身边靠了靠。 “你就喜欢逞强!” 无双嗔怪地瞥了郑六一一眼,但脸上却挂着发自心底的笑意,荡漾在嘴角的梨涡,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看到少爷醒来,她心里无比高兴,就算假装生气时,嘴角依然上翘,勾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我这可不是逞强,活动活动才能恢复得更快,知道不?”郑六一愕然看了无双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小妞,看起来像是个丫鬟,怎么对自己似乎有几分暧昧? 这就有点意思了,看来老天真的待我郑六一不薄啊! “无双,你怎么不喊我少爷,直接喊我元一了?” “你自己说的,在别人面前我喊你少爷公子,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我就喊你元一,也不必自称奴婢。”无双脱口而出,心情十分不错,似乎还没从少爷醒来的喜悦中脱离出来,“怎么,你想反悔?” 果然郎有情妾有意! 这个元一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到这样一个美女的垂青。 微微一愣怔,郑六一心中偷偷贱笑,在她眼里自己可不就是元一么,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如果这样都不能把这个小美女拿下,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尽管上天没有给自己留下元一的记忆,似乎对自己也很不错。郑六一起初对上天产生的一丝怨念,此刻早已消失得没有了踪影。 “无双,你多大了?” “十八,比你大两岁啊,”无双奇怪地看了郑六一一眼,“你什么意思,这是要提醒我?是不是找打!” 郑六一只觉得腰间软肉一阵疼痛,可惜他现在无力躲避,就是能躲他也不会躲。很多男人都是这样,长着一身贱肉,一天不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修理,心里就不舒坦。 郑六一就是这样的贱男一个。 很轻易地就被无双小女儿家的情绪感染,痛并快乐地享受着这份甜蜜和幸福,脸上不由自主地现出了贱贱的笑容。 “元一,你怎么醒来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无双看着郑六一脸上贱贱的表情,突然一张俏脸上渐渐没了笑意。 “哦,咳咳,没有吧,我本来就这样啊。”郑六一心里顿感不妙,干咳两声,掩饰自己心里的尴尬。 “怎么没有?你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还有,还有,你之前从来都没笑得这么坏。”无双说完,脸上不由升起了红晕。 嘿嘿,男不坏女不爱啊,那么你是喜欢本少爷现在的样子还是以前呢,无双小美女?郑六一在心里狠狠意淫了一番。 不得不说,这货真够贱的,刚醒过来,尽想着这些东西。 看着无双带着几分严肃的表情,郑六一知道无双肯定看出了什么,必须想个法子搪塞过去,于是心念电闪,连连咳了几声,正色道:“无双,有一件事情,我说出来你不要担心。” 见郑六一瞬间严肃起来,无双心里立刻担心起来,这家伙不会醒来之后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吧?于是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郑六一,嗫嚅道:“你,你说吧,我都能承受。” “我昏迷之前,是头部受伤吧?” “是的,怎么了?” “无双,你知道吗?一个人的全部记忆都放在脑袋里。”也不知这里是什么时代,这些生理知识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懂,郑六一关注着无双表情的变化。 “你是说,你头部受伤,之前的记忆全都没了?”无双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这丫头果然上道。 “是的,我失忆了,”郑六一做出无比痛苦的表情,“在我醒来的那一刻,觉得眼前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父母就在面前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无双吃惊地看着郑六一一会,脸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元一,你少来,就知道吓唬我。刚才在屋里喊爹娘喊得挺顺的呀!” “无双,我说的都是真的。”郑六一的表情更加严肃,“我虽然失忆,但我并不是傻子,当时那种情况,我自然知道他们就是我的爹娘。” “我相信你。”无双心想,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如果不记得我,怎么对我比以前还要亲密?如果不记得了,他这样对一个陌生女子,太也轻浮了些。 难道他醒来之后一直都在占我的便宜? 第3章 堂堂衙内 心念及此,无双不由恼怒地横了郑六一一眼。 此时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叹:“还好,天可怜见,让我还记得你。虽然我忘记了我们之前的事,但我还记得你叫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感觉和你之间无比亲切。或许这就是天定的缘分,怎么打都打不散吧!” 郑六一看无双脸色有变,赶忙大把不要钱的马屁奉上。 尤其最后两句,更是拍到了无双的心坎里,脸上的恼怒随即散去,嘴角渐渐翘起,好看的梨涡或隐或现,郑六一不禁看得痴了。 “就知道说好听的,之前你可不这样。”无双不敢看郑六一的眼睛,低头扯了扯衣角,这浑小子好生奇怪,醒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之前总是冒冒失失,没心没肺,事事让人操心,如今却油嘴滑舌起来,说话总是让人脸红心跳。 一时间,无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人只有经历了生死,才知道什么最值得珍惜。所以我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敢于直接说出来。” 这小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双诧异,转头看向郑六一,只见这小子满脸深沉,仰望天空,似乎在抒发内心深处的感慨。 难道经此变故,这小子变得成熟了? “总而言之,你没事了就好。”无双难掩心中欢喜,不由把郑六一的胳膊往怀中紧了紧,“走了这么久,你应该累了,咱们去亭子下面歇会吧。” “还真的有点累了,”臂膀处传来的绵软舒爽,早让这小子忘记了疲累,到亭子里刚坐下,郑六一就抓住了无双白嫩的小手,“无双,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无双手抽了抽,没抽动,便任由他握着,心头小鹿乱撞。 这小手真嫩滑,要是能细细地摩挲一番肯定美死了。 郑六一心动却没敢行动,只怕太急色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无双说着,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他不会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吧? 房间内,郑宗文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良久,看着夫人道:“出尘,我看元一身体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如趁早把他和无双的亲事给办了。” 郑宗文虽是一方大员,却也是国医圣手,知道郑元一体征一切正常,只要能醒过来,便无大碍。 “无双是个好姑娘。只是,这样未免太着急了些。” “你不是也早有此意吗?再说了,你不担心元一好了之后,再出去跟那帮世子厮混?这样他有了牵绊,定会收敛些。况且咱们郑家人丁不旺,我这也是想让他早点为我们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郑宗文看着夫人,小心翼翼地征求夫人的意见。 郑宗文和夫人林出尘夫妻十分恩爱,但一直没有子嗣,夫人也曾多次劝郑宗文纳妾,郑宗文总是不允。直到两人三十岁,才老天开眼,喜得一子,就是郑元一。这次郑元一与人争斗,险些丧命,差点让郑家断了香火,两人现在想想,依然心有余悸。 听郑宗文说到郑家人丁不旺,夫人心中暗暗愧疚,说道:“既如此,一切听从老爷的安排。只是,只是无双的身世…” “这个无妨,不妨先让无双做一个侧室,也不妨碍他娶正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郑宗文似乎铁了心要把这亲事给办了。 “这样的话,并州韩家会不会有说辞?毕竟元一与他们家星瞳有婚约在先。” “未娶妻先纳妾也不是没有先例,韩兄弟与我是生死之交,他又生性豁达,那边你不必多虑。”郑宗文十分笃定,“再说现在天下并不像表面这么太平,以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 无双原是多年前郑宗文和夫人在奴婢市场买回的一个小丫头,因为容貌秀丽,乖巧懂事,深得夫人林出尘的喜爱。夫妻二人就让无双照顾郑元一的饮食起居,书房伴读,与其说是丫鬟,倒不如说是给郑元一找了个玩伴。 随着年纪增长,这丫头不仅出落得越发脱俗,而且冰雪聪明,诗词歌赋一学就会。若不是有无双在旁,只怕郑元一在书房一刻也待不下去,因此夫妇二人对无双越看越是喜欢。 这样聪慧绝色的女子,岂能流落别人之家? 虽然无双比郑元一大了两岁,夫妻俩还是早就有了把无双收为儿媳的打算。所以无双身份虽低,但在府里的地位却十分特殊。 “既然是侧室,那就简单办了吧。”夫人对男人纳妾多少有些抵触,不想把此事办得隆重。 “哈哈,我也正有此意,权当是给元一冲喜了。”郑宗文见夫人同意,立即开口笑道。 看着无双羞红的脸颊,郑六一心中暗笑,这丫头不会想歪了吧?强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无双,我失忆这事,你不要跟老爷夫人说起,免得让他们担心。” 无双长舒了一口气:“那是自然,我会尽力替你遮掩。” 郑六一抬眼望去,面前一片青翠,亭台楼榭交错相连,小桥流水,潺潺有声,这花园建得不仅独具匠心,也足够大。再远一点,则是一片绿茵,不知是跑马场还是演武场。 真够奢侈的,这户人家什么来头? 郑六一试图搜索脑海中对这里的记忆,刚有一点模糊的影子,便又头痛起来。难道这是上天故意不让我恢复宿主的记忆,还是受伤留下了隐疾? “除了我之外,你谁也不认识了,可真够可怜的。”无双叹了口气,同情心开始泛滥。 “没事,你不就是我的记忆吗?”既然暂时无法恢复,那就只能依赖无双了,这甚至还多了一个跟她腻在一起的好借口。 郑六一开心道:“你把我之前的一切都告诉我,不就结了。” 接着两人在凉亭中聊了将近一个时辰。基本是郑六一问,无双回答。 郑六一从无双口中知道,自己的父亲郑宗文是益州刺史,现在住的地方则是刺史府的内衙。 这个时代的官员府邸,基本都是前衙办公,内衙居住。古代官宦人家的公子哥们被人称为衙内,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 郑六一不禁疑惑:老子堂堂衙内,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差点要了老子小命? 第4章 美事天降 “究竟是谁把我打成了这样?”郑六一心中不忿,再怎么说刺史也是一方大员,一个州的最高行政长官,比现代社会的省部级领导官职还要大,妥妥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下如此狠手? “打你之人乃是校尉王岗之子王建。据说真正下手的是校尉府的家丁,此人已被打入死牢。”无双幽幽道来,“据说是你与王公子在酒楼发生争执,动起手来。不过你也够狠的,打折了王公子的一条腿。家丁情急之下护主,下手之时失了分寸。 “具体情形外人不得而知。当时你被送回府时,浑身是血,人事不知,真的吓死人了,幸亏老爷医术高明,保住了你的性命。元一,以后不要再呈血气之勇,好么?” 无双张大一双美眸,充满期待地看着郑六一。 还没成亲呢,就想管着老公了? 不过无双温柔的语气,期待的眼神,让郑六一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的,我答应你。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郑六一嘴上答应,心中却在想,这事要真是这么简单倒好了。按照常理,刺史的公子在大街上还不是横着走,那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 校尉府的人下手毫无顾忌,只怕自己这便宜老爹在益州的地位着实堪忧,甚至可能危机四伏,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无双见郑六一突然默默不语,起身道:“元一,我扶你回去歇息,你刚刚醒来,不可过于劳累。” 起身返回,郑六一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举手投足已经没有了酸痛的感觉,手脚灵便多了,不由得暗暗放心。 但遭遇如此变故,虽有美女相伴,一时之间心里还是十分茫然,不知究竟该怎样面对这个世界。 毕竟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见过老爷夫人,郑六一便推说身体困乏,就要回房休息。 谁知夫人开口说道:“元一,你留下。无双,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待两人离开,郑宗文说道:“元一,我看你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今晚好好清洗沐浴,明天就把亲事给办了吧。” What?!一个植物人,刚刚醒来就让人结婚。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居然有这种骚操作。 结婚?跟谁?明天就办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 刚来到这个世界,人家可没准备好啊!郑六一急得涨红了脸,口吃起来:“爹…爹爹,这…这不太好吧,我还没恋爱呢!” “恋爱,是个什么东西?”郑宗文不解。 口误啊口误,不好意思,一着急把现代的词汇蹦了出来,郑六一连忙解释道:“就是相互了解。” “还需要了解吗?难道你对无双不满意?” 是无双?! 想到无双那姣美的面容,高雅的气质,郑六一心里突突猛跳了两下,这个便宜老爹,亲爹啊,没说的。 打了无双一下午的歪心思,这就有了父母之命,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幸福要不要这么突然?甚至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满…满意!”郑六一在心里狠狠地嘚瑟了一下,心中才泛起的迷惘和危机感顿时丢到了九霄云外,兴奋得嘴皮直哆嗦,说话都结巴起来。 从上大学到工作,郑六一一直揣着一颗驿动的心,恋爱谈过不少,女朋友也交过好几个。他深深知道,美女并不一定都适合做老婆,两个人精神上的相互吸引,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对无双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 不够么?我觉得够了。郑六一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想到无双娇美的容颜,温柔的举止,那种暖到心窝子里的体贴,郑六一心中笃定,无双就是自己心里妻子的样子。 套用一句时髦的话:她满足了我对女人的所有想象。 “可是,爹爹,明天就成亲,是不是太仓促了些?我才刚醒,身子还没恢复。”郑六一尽管心中万分期待,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情谈婚论嫁。 “你的身子我心中有数,明日就是黄道吉日,娶妻纳妾再好不过。”郑宗文语气坚定,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你早些成亲,也好早点为我郑家开枝散叶。” 娶妻,还纳妾? 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享受齐人之福了?郑六一心中一阵狂喜,看来这***就是爽啊。 不过这早点为郑家开枝散叶什么意思,是拿我郑六一当种马吗?其实作为一个男人,郑六一对当种马这事并不排斥,甚至好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男人嘛,你懂的,谁不想有个三妻四妾? 关键是郑六一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就好比一个人搬了新家,或者换了一个新工作,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适应这个环境,然后生存下来。 郑六一现在面对了太多的未知,谈谈恋爱玩玩暧昧倒是可以,真让他娶妻生子,还真没有这个心境。 “别呀,爹。黄道吉日有的是,错过了这个吉日,下一个也行啊,你总得给我准备的时间吧。”郑六一采取了拖延战术,拖一天是一天。 “你小子说的也是。那就七日以后吧,七日后也是黄道吉日,纳娶动土皆宜。”郑宗文说完端起了茶杯,不再看他。 “七日,时间太短了吧,下帖子,定馆子,这都需要时日。”郑六一还想拖延。 “只是纳一房妾室,不须那么麻烦。你早点回去休息,此事不容再议。”郑宗文放下茶杯,转身进入里间去了。 不过郑宗文心中不由十分纳闷,这小子还真邪门了,往日求之不得的事情,今日倒是推三阻四。装什么装,你那点小心思,你爹我难道不知道?没有无双伴读,那家塾里你能待得下去? 只是纳一房妾室?说的真轻巧,好似买一件衣服似的。 古代有钱有权的人都这样吗?看来本衙内福气不浅啊。 未娶妻先纳妾,这不科学啊。 难道是正妻已经确定了人选? 郑六一只是心中纳闷,却不敢再推脱,怕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穿帮露馅。 西侧厢房内,夫人林出尘慈爱地看着无双,笑道:“无双,这段日子照顾元一,着实辛苦你了。” “夫人说哪里话,为老爷夫人分忧,乃是我分内之事。” “端屎端尿,擦洗身子,哪是一个女儿家能做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无双羞红了脸,道:“那些家丁,毛手毛脚,他们也做不了。” “你对元一的心思我和老爷都看在眼里,”夫人抓起无双白嫩的小手,继续道:“老爷说,这几日就让你和元一成亲,你可愿意?” 第5章 郑氏太极 无双心中喜不自禁,脸更红了,头低到胸前,声音细不可闻:“夫人待我似女儿一般,全凭夫人给我做主。” 夫人不由笑弯了双眼,好看的嘴角也微微翘起:“元一能够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也是他的福气,用完晚饭早点歇息去吧,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郑六一从郑宗文的房间出来,远远看见无双站在院落的拱门边上,神态忸怩,脚下踟躇,想必在等着自己,似乎心里又感到不好意思。 “无双,快来扶我一把。”郑六一立即装作行走困难的样子,心中暗笑,想必是便宜老妈跟无双挑明了亲事,这小娘子,倒是挺害羞的。 无双见状,快步走去挽住了郑六一的手臂,道:“我扶你回房休息,你晚饭就在房里吃。” “娘子,何不今晚就给为夫侍寝呢?”郑六一看着无双,一脸坏笑。 “郑元一,小女子真心待你,没想到你却这般轻薄于我!”无双跺了跺脚,想松开手,却心中不忍,“你若是成心作践奴家,这门亲事奴家不要也罢。” 这姑娘性子挺烈啊! 看到无双气白了脸,郑六一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这里毕竟不是现代,如何开得起这样的玩笑,于是挣开了无双的手臂,躬身行礼:“无双莫怪,想必是我脑子受伤未愈,心中太过高兴,乃至一时言语失控,你不必往心里去。” 无双见他态度谦恭,气早消了大半,又听他说是因为高兴,才如此得意忘形,心里却被欢喜占了八分。 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不能惯着他。 于是无双重新挽住郑六一的手臂,冷着脸,一言不发,送郑六一回房。 为了粘着无双,郑六一这一下午确实够累,用了晚饭之后也懒得洗漱,早早上床躺下。 古色古香的室内装饰,雕花的板床,柔软的被褥散发着淡淡清香,躺在上面十分舒服。尽管浑身酸痛,困意无边,郑六一却始终无法入睡。 想想也是,遭遇这么大的变故,若能安然入睡,心得有多大。 自己这是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竟然还无耻地夺舍,剥夺了别人的生命,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郑六一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这具年轻了十岁的躯体,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想着回不去的从前,夺舍的负罪感、对陌生世界的恐惧感一起袭上心头。 郑六一在心中默念:夺舍虽是上天的安排,但我剥夺了人家儿子的生命,我就要承担起做人家儿子的责任。 如若不然,我郑六一岂不是成了无耻邪恶的恶魔? 想想自己的一生,应该算得上是命运多舛。自己的前世,出生在一个武术世家,父亲郑松昌是郑氏太极拳的第十三代传人,太极功夫已臻化境。郑松昌一心想让郑六一继承自己的衣钵,长大后跟自己一样开馆授徒,传承国术,并将之发扬光大。 因此对郑六一从小就要求极其严格,五岁开始练习太极拳,十八岁就达到了“懂劲”的境界,练武天赋极高,尤其是太极枪和大杆,造诣不凡,甚至可与乃父齐肩,这也让郑松昌老怀大畅。 可郑六一偏偏不想在偏僻的山村一辈子以教拳为生,高考考上了大学冶金系,毕业到了炼钢厂工作。 大学生到了企业,结果只是被当做工人使用,郑六一心中落差极大,实在忍受不了烤人的炉火和满车间煤灰,郑六一选择了辞职。 凭借自己丰富的文史知识和不俗的文笔,郑六一跨界考上了滨江晚报,成了一名报社记者。 但是各种媒体竞争激烈,报社的日子并不好过,往往为了独家报道、抢头条,深夜加班。 这次卧底就是一个坑,郑六一恨恨地想道。 报社为了挖内幕,抓头条,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回想起领导那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真他娘的恶心,平时领导不是板着面孔催稿,就是板着脸逼着记者出去采访,什么时候对自己笑过了?还不是看上了自己能打、跑得快? 都怪自己色迷心窍,看到女警冯敏俏丽的容颜,火辣的身材,还要假扮情侣,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花天酒地催人老。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感谢上苍给了自己机会,侥幸重活一世。 但愿这个世界菊花只是一种花,香蕉只是一种水果,娱乐界还没有阴阳合同。 自己十几岁的年纪,却有了二十几岁的智慧,懂得现代科技,心里装了华夏五千年文明的积淀,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怕了谁去不成? 只是这里是什么时代尚不知晓,看这房间里的装饰和家具,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只有矮几和坐榻,这种摆设,至少在唐代以前吧? 这穿越的时间跨度,可真够大的。这是一个冷兵器的时代无疑了,那么我的太极功夫,在这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高手,保命应该没有问题吧。要知道,中华武术发展到明清才到巅峰,这个时代的武术应该不值一提。 换了身体,我的太极功夫还在么? 想到这里,郑六一猛然坐起身来,起身下床。 揽雀尾、如封似闭、懒扎衣,一招招使出来,似是而非,全无太极拳含蓄内敛、刚柔相济的意境,郑六一不禁心中一惊,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 本来以为这门家传的功夫到这里会成为保命的手段,谁成想却只是徒具其表而已。 郑六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来慢慢思索。 或许是自己的神魂跟身体还未完全融合?抑或是当前的这具身体缺乏肌肉记忆?何不从拳架开始慢慢练起,慢慢把一身功夫给捡回来? 郑六一于是沉心静气、松腰下胯,从郑氏太极拳老架练起,直到小架一路、二路,把家传拳法完完整整练了一遍。 渐渐地,意、气、形、神趋于圆融。 郑六一只觉得身体轻健,灵台一片空明,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此时再看屋里的家具陈设,竟隐隐地有一些熟悉和亲切之感,仿佛这里就是自己居住生活多年的地方。 难道宿主的记忆回来了?! 第6章 祸起留仙居 郑六一躺回床上,苦思冥想,搜索脑海中的记忆,虽然脑部还有阵阵剧痛传来,但已然减轻了许多,咬咬牙还能够承受,脑海中模糊的影响也渐渐清晰了些。 原来宿主这小子叫郑元一,跟老子一字之差,父亲郑宗文是益州刺史,精通医术,为官清廉,在益州民望甚高。 这个刺史衙门在益州蜀郡的成都城内,母亲林出尘与郑宗文十分恩爱。只是郑元一这小子好拳棒,不爱读书,在家塾的时间全都看无双去了。 这种思维搜索极费脑力,想着想着,郑六一便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一连几日,郑六一除了给父母请安和用餐之外,大部分时间躲在自己的屋内,站混元桩,走太极拳架,强身健体,恢复记忆。 因为和郑元一挑明了关系,无双也羞于和他相见,除了收拾房间、浆洗衣物之外,极少前来打扰。郑六一也没有主动去找她,无双难免心里有些失落。 到了第五日上,郑六一再搜素记忆时,已经没有了疼痛,十分顺畅,感觉郑元一的很多记忆已经能为己所用,从儿时到昏迷,一些大事历历在目,尤其是见到郑宗文和林出尘夫妇,感到十分亲切,对待无双,也由开始时的惊艳其美貌,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爱慕。 这难道已经完成了灵魂融合,从今以后,郑六一便是郑元一,郑元一就是郑六一? 通过郑元一的记忆,郑六一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最重要的,还是想想自己当初怎么差点被打死的吧,这事不搞明白,就好似立于危墙之下而不自知。 郑六一心念一动,当初发生在留仙居酒楼的一幕便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 富春街是成都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紧邻刺史府衙门前的天府街,大街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有提笼架鸟的富家公子,也有盛装出行的千金小姐,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郑元一和一名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边走边逛,对街边的糖人、草编和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见身边的公子将街上的胭脂水粉店铺和摊子来来回回逛了十数遍,郑元一心中焦躁,于是说道:“逸涛兄,你带着兄弟我这般瞎逛,该不会是看上谁家的小姐了吧?” 马逸涛笑道:“元一兄弟可真聪明,一猜就中。兄弟我前几日就在这富春街上,遇见一极俏丽的女子,在这里购买胭脂。当时事急,没来及搭讪。没想到这几日,心里总是对她念念不忘…” “你个痴汉,哪有女子天天买胭脂水粉的。”郑元一丢过去一个白眼,“听说白大哥家在此处新开了一处酒楼,叫做什么留仙居,很是不错。现下已至中午,你我何不去小酌几杯?” 马逸涛早已口干舌燥,一听正中下怀,答道:“这半日辛苦你了,兄弟我请客。” 这马逸涛是益州别驾马封家的二公子,还有个哥哥马逸波,家里经营着好几家粮店,几乎垄断了成都城里的粮食生意。 这二公子除了不学无术、见色起意之外,为人倒是热情豪爽。 因郑宗文每每出巡,总是马封勘定行程,安排车马,陪同巡查,因此两家小辈交往甚密。 两人到了留仙居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酒菜。 几杯酒下肚,马逸涛便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兄弟,那女子真是美貌,面若敷粉,眉如远山,身材窈窕,比你家的无双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马逸涛别的本事没有,欣赏美女的眼力倒是有几分的。 郑元一见他说比起无双似有不及,心中暗暗得意,陪笑道:“你小子,见一个爱一个,何时是个了局。” 马二公子虽比郑元一大上两岁,但郑元一对这二货并不尊重,有时甚至把他看做小弟。 “兄弟我尚未婚配,这有何妨?再者说了,男人就是有个三妻四……”马逸涛说着说着张大了嘴巴,望向郑元一身后,呆呆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郑元一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马逸涛全无动静,只是眼神直愣愣地望向自己身后,嘴角缓缓地滴下了几滴口水。 郑元一顺着他眼神望去,果见一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面前遮着一缕薄薄的轻纱,体态窈窕,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透过轻纱,隐约可见此女容貌极为俏丽。 这女子约摸十六七岁,到了店里也不客气,径自找了座位坐下,对小二道:“近日新上的几道菜式,上个三四道,本小姐品鉴品鉴,看看厨师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小二应了一声,像接了圣旨一般,屁颠屁颠地去了。 这时只听马逸涛回过神来,小声道:“元一兄弟,我前几日在富春街遇到的女子,就是她了。” “出息,你那贼眼都直了!”郑元一调笑道,“前几日只怕不是事急,是胆儿怂吧?” 马逸涛嘿嘿一笑,脸儿一红:“可不是么,兄弟能不能给为兄想个法儿?” 两人正谈笑间,只听女子那一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小姐,陪本公子喝一杯如何?” “起开!本小姐没这个闲工夫。” “哟呵,给脸不要脸啊!”男子声音高了起来。 旁边似有随从随声附和:“知道我们公子是谁么?校尉府的王大公子是也,识相的,快快斟酒。” 吵闹之间,店小二早已飞也似地跑下楼去,似是喊帮手去了。要知道,这女子可是老板家的大小姐,出了事只怕自己饭碗不保。 郑元一扭头望去,只见四五个男人围着这名女子,面色不善。 “管你是谁,本小姐没这个兴致,你等不要自找麻烦。”女子仍是坐着没动。 “哟,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麻烦。”为首的男子说着,伸手就去揭女子的面纱。 这个动作,实在有点过了。 郑元一转回头看向马逸涛,道:“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元一,别多事。”马逸涛怯懦低声道:“你知道那王大公子是谁么?他就是校尉王岗的儿子王建,咱能不惹就不要惹,他身边的那几人,都是成都城里出了名的打手。” “怂货!难怪没女子看上你。”郑元一鄙夷地看了马逸涛一眼,腾地站起身来,“在我面前调戏良家女子,休想!” 第7章 一千五百年 在那女子躲闪之间,郑元一早来到桌前,伸手抓住王建手腕,道:“我乃刺史府的公子郑元一。不知王大公子,可否卖小弟一个面子,放过这位姑娘?” “滚一边去,小屁孩,老子的面子自己还不够用呢!”王建二十出头,郑元一只有十六岁,这一声小屁孩倒也称得。 王建猛地一甩手臂,想甩脱郑元一,不曾想郑元一五指如钩,一个手掌就像铁箍一样紧紧套在他的手臂上。 郑元一自幼跟随管家王伯习武,颇有一些根基,像王建这样的纨绔,三个五个还真不是对手。 王建一下没有甩脱,不禁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十分着恼,腾出左手猛击郑元一面门。 郑元一与这王建平日素未谋面,今日见他举止轻浮,言语粗鄙,便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见王建出拳凶狠,便也不手下留情,松开王建的手腕,挥拳打在王建的右眼眶上,顿时打出了一只熊猫眼。 王建平日在家练武,家中的侍卫无不让着他,个个都假意被打得人仰马翻。 逗公子开心,还有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王建平日每每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不曾想到今日吃了大亏,心中如何按捺得下,无论如何也要把面子找回来。 王建撸了撸袖子,大喝道:“其他人退下,看老子今日不弄死这小子!”于是拉开架势,抬腿向郑元一面门横扫过来。 郑元一撤步避过,禁不止嘿嘿冷笑。 常言说得好,好拳不过肩,好腿不过腰。 王大公子这一腿直冲面门,还是横扫,脚下该从何处借力?只不过花拳绣腿罢了,因此郑元一再不将他放在眼里。 找个破绽,一记扫堂腿将王建放翻在地,一脚踏住,笑道:“王大公子,这个面子你卖还是不卖?” 王建气极,他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当下喝道:“史景、杨昆,给我弄死他,出事本公子担着!” 郑元一不曾想这小子都这样了还如此猖狂,不给点教训还真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气恼之下脚下一用力,只听一声脆响传来,王建的右腿股骨已然骨折。 就在此时,郑元一只觉脑后金风袭来,一低头躲了过去。心道:这一下偷袭好狠,老子已经报了刺史府公子的名号,他们还真的敢下死手么? 就这么一转念间,杨昆抡起的长条凳重重地落在郑元一的后脑勺上...... 记忆到此也到了尽头。郑六一明白,正是这背后一击,导致了郑元一昏迷。 到底是一时气愤,还是肆无忌惮?这事必须搞清楚。郑六一仔细搜索记忆,把脑海里的一切,渐渐地梳理清楚。 原来,这里所处的时代非唐非宋,在郑六一掌握的历史知识里,就没有这个朝代。此时乃是梁朝,建国已有几十年的光景。 梁朝之前是蜀汉。当年诸葛亮素知魏延脑后有反骨,日后必反。一出祁山之时,魏延提出子午谷奇谋,诸葛武侯二话没说,当即分兵五千交给魏延,命其奇袭长安。 成,则大功一件,皆大欢喜。败,则损失一员必反之将,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子午谷奇谋竟建了奇功,拿下了长安。在随后不到十年的时间里,诸葛亮平定魏、吴,一统了天下,尽心辅佐阿斗建立了蜀汉帝国,国祚延续了一百八十年。 后来蜀汉四相之一费祎的后代在豫州拥兵自重,于大梁起兵,夺取了天下建立了梁朝,一直延续至今,已有七十多年的历史。 这一变化,让郑六一吃惊不小,自己原先的世界跟这里并不在一条时间线上。郑六一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这个时代大概相当于公元五百年左右,这穿越的历史可真够久远的,怎么着也有一千五百年吧。 在原先的历史上此时正是五胡乱华之后南北大分裂的时代,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可以说是汉民族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 然而这一切在这里并没有发生,难道上天安排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防止历史悲剧重演?拯救人类? 还是省省吧,咱没有那么高尚,还是弄清当前的状况,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于是郑六一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前。 蜀汉以及大梁都延续东汉以来的州县设置,全国共设司、青、徐、兖、豫、幽、冀、并、荆、扬、益、凉、交十三个州,州下设郡县,实行州郡县三级管理。国都在司隶州的长安,益州的治所位于蜀郡的成都。 大梁改州牧为刺史,并且吸取了蜀汉的教训,州牧只负责政务,不再统兵,各州另设校尉统领兵马,由太尉府统一调配。 刺史官职虽高,但是能掌管的士兵只有州治的捕快、衙役和城防,兵力总共只有千余人。而校尉则不同,兵马动辄两三万,有戍边任务的校尉手里甚至掌握着十万大军。 怨不得王建出手毫无顾忌,原来他老爹手握枪杆子,难怪腰杆子这么硬,连刺史的公子也不放在眼里。 想必他们也没怎么把刺史放在眼里吧? 这就尴尬了,这***当的,没有一点安全感啊! 郑六一心里渐渐明白,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可能迟早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要想在这里立足,首先就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反正这里跟自己原先不在一个维度,历史早已改写,用不着怕祖母悖论,更不用怕什么蝴蝶效应,利用自己穿越者的优势,把这里杀他一个天翻地覆又有何妨? 郑六一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小厮天福在门外喊道:“少爷,老爷有要事相商,让你速速前去。” 既然融合了记忆,郑六一感觉待人接物比之前轻松多了。拿出了之前郑元一***浑不吝的劲头,施施然出了房门,对天福笑道:“你小子,这几日咋没见你和天禄人影?又勾搭谁家姑娘去了?” 天福、天禄都是郑元一的贴身小厮,平日里跟郑元一关系极好,时常一起喝酒打架,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主仆关系。 天福一脸谄笑:“不敢,不敢。奴才就是寻摸到了相貌好的女子,怎么着也得先孝敬少爷您。” “少特么给我油嘴滑舌,日后多干点正事。”郑六一不再啰嗦,赶往老爷书房去了。 前面都很上道,很像郑元一的风格,但最后这一句,无意中暴露了郑六一的本色。天福摸摸脑袋,有点纳闷,咱家少爷虽不好色,但这么正经地批评自己,还是头一次。 第8章 洞房花烛 到了书房,郑宗文给郑六一把了把脉,道:“从脉象看,你早已完全康复,不知你感觉如何?” “孩儿感觉很好,多劳父亲挂心。”郑六一恭敬答道。 郑宗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原来是知道礼数的啊。 殊不知,原先郑元一在他父亲面前极为叛逆,几乎没好好说过话,说不到一言半语,往往就呛得郑宗文面红耳赤。 融合记忆之后,郑六一当然记得郑元一跟父亲的一贯对话风格,只是他不屑于那么做。他始终认为,为人子,孝为先,所以答话极为恭敬。 郑宗文见儿子大病初愈后更加懂事,不禁喜上眉梢,道:“你昏迷的这段时日,我缺了几味主药,无从下手调治,只好遣王泽到太白山采药,他昨日方回,看来这药也是用不上了。” “孩儿这几日始终没见王伯,甚是想念。”郑元一从六岁起就开始跟着王伯学习武艺,一连几日没见到王伯的影子,郑六一也感到有点纳闷。 “王伯既已回来,诸事也已准备妥当,你明日就与无双拜堂成亲罢!” 郑六一一脸愕然,原来是来真的啊! 见郑六一张口结舌的样子,郑宗文喝道:“就这么办了,此事不容你再做推脱!” “那就任凭父亲做主便了,孩儿一切听从安排。” 郑六一躬身退出房间,不由心中暗笑,之前自己叛逆之时,郑宗文除了面红耳赤唉声叹气之外,再无他法,如今自己乖巧了,他倒把父亲的威严做得十足。 真的是谈判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也是没谁了。 好在只是纳妾,不需要三书六礼,四聘五金,比起娶妻简单多了。 郑宗文夫妇自幼看着无双长大,又念着这丫头身世可怜,自幼孤苦,也不肯太简慢了她,三跪、九叩首、六升拜自然是少不了的。 当晚,夫人林出尘将无双喊到了房中,执起无双的小手,温言道:“元一这孩子不喜读书,只知弄枪使棒,把你嫁给他,实是委屈了你。” “夫人说哪里话,少爷他心地良善,性格耿直,将来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无双就是喜欢郑元一敢作敢当的直爽性格,早已芳心暗许,这番话信口说出,倒有七八分是出于真心。 “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夫人看着无双的俏脸,越看越是喜欢,“无双,明日有一事你务必照我说的做,我现在给你分说明白。” “夫人请说。”想到明日就要成亲,无双的脸不由红了几分。 “明日拜堂时,你要先跪。这叫抢头跪,你抢在他前面跪,以后事事都能管得住他。”夫人叹了口气,“元一这孩子性子太烈,没人管着他可不成。” 古代人对婚礼上的迷信由来已久,也不知真不真,无双听了心中既感激又好笑。 感激的是夫人对自己是如此信任,好笑的是如果元一处处被自己这个小妾管着,他出去还怎么抬得起头。真是爱子心切,关心则乱。 古代女子出嫁前一天,母亲大多会仔细交待一些夫妻床帏之事。无双没有母亲,自然是夫人代劳,待诸事交待明白,无双早已面红过耳,娇羞难耐。 因无双就在府中,省了上门迎亲的环节,直接就是拜堂成亲,倒也干脆利索。 饶是如此,郑六一还是觉得古代婚礼仪式太过繁琐,感觉自己和无双就是别人手中操纵的木偶,别人让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偏偏还诸多讲究,不得不为之。 郑六一不由感慨,还是现代人比较好,领个证,两个人直接住一起就完事了,不怕麻烦的举办个婚礼,怕麻烦的俩人直接旅游去了,美其名曰旅行结婚。 拜堂过程中,夫人见无双每每等元一跪下之后才盈盈跪倒,不由微微摇头,心中泛起了无限感慨:让她处处管着元一,也着实难为了她,自古对女子来说,夫君大如天,她要真是像自己说的那样,岂不成了河东狮吼的悍妇了?细想之下,对无双更觉满意了几分。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作甚! 入洞房后,掀盖头请方巾、公婆给改口钱、行亲割礼,一切自不必细说,虽流程繁琐,倒也喜气洋洋。 郑六一初时觉得繁冗乏味,最后竟觉得有趣,权且当热闹看了。 到了晚间的正席酒,新郎新娘逐桌斟酒敬客。无双心细,每到一桌均小声给郑六一介绍客人来历。 郑六一含笑不语,自己融合了记忆,无双并不知道,一时之间也不知此事该如何说起,有时解释多了反而说不清楚,还不如不说。 到了王泽这一桌时,王泽难掩心中激动,拍着郑六一的肩膀,嘿嘿笑道:“好小子,恢复得不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还不是跟着王伯练就了一副好身板!”郑六一见王伯也是性情中人,更觉亲切,随手甩过去一顶高帽。 王伯见郑六一醒来之后似乎更加懂事,高兴地一连痛饮了几大杯。 酒席人本不多,除了老爷夫人之外,大多都是府中上了年纪的家仆和郑宗文的幕僚。酒席之后,大家象征性地闹了闹洞房,便匆匆散去。 无双关了房门,走到床边坐下,与郑六一一起吃了床头果,服侍郑六一上床之后,兀自在床边坐着。 郑六一奇道:“无双,这一天你也够累的,为何不早点歇息?” 这话听在无双耳中,自然另有一层意思,日子长着呢,用得着这么猴急么? 无双腾地一下羞红了脸,道:“傻子,这叫坐花烛,烛尽方可上床安歇。” 郑六一看着烛光下无双羞红的面庞,不由看得痴了:能有如此娇妻,此生夫复何求! 只是当下重武轻文,郑宗文的地位岌岌可危,自己这所谓的衙内不知能否做得长久,自己刚醒来之时,惊艳于无双的美貌,含含糊糊答应了亲事,大丈夫言出必践,娶妻也就娶了,但是此时万万不是生子的时候。 天天守着这样一个绝色美女在身边,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无双见郑六一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知他想着什么歪心思,更加羞不可抑,心中有几分害怕,偏偏又有几分期待。 无双正在心中七上八下、小鹿乱撞之时,只听郑六一大喝一声:“什么人,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第9章 周公之礼 郑六一常年练武,耳力极好。刚才凝神遐思之际,已经听出床下有微弱的呼吸声。这一声喝,给无双吓了一跳,不由扭转头来,只见郑六一探手伸到床下,一使劲,拽出一个人来。 郑六一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贴身小厮天福。 这个时代就流行听床了吗? 看来自古以来,就不缺乏热爱生活的人。 郑六一差点气乐了,亏得老子对娶妻生子有所顾虑,不然急吼吼上床去了,还不糗大了。无双脸皮又薄,两人的床帏之事要是传出去,让无双哪里还好意思见人? 当下紧绷着脸,喝道:“还有一个,还要本少爷请你出来么?” 只见天禄畏畏缩缩地从床下爬了出来。 两人一脸谄笑:“少爷,我们,我们...这不是好奇么!” 无双脸羞得像红布一样,一言不发。 “你们两个狗奴才,竟然怀着这样的龌龊心思!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看本少爷明日怎么收拾你们!”郑六一拿出了主人的威严,语气中带着严厉。 天福、天禄心里一惊,平时跟少爷打闹惯了,他什么时候摆过主人的架子?虽说成亲三天无大小,但是作为下人,这么做确实有点过分。 看少爷那狠厉的脸色,想必是犯了少爷极大的忌讳,两人不由心里发慌,齐声应道: “是,是,少爷。” 慌慌张张打开门,两人一溜烟地去了。 这么一折腾,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郑六一起身到无双身边坐下,拉起无双的手,轻轻摩挲。 真够滑嫩的啊! 忍不住多摸了几下,郑六一强压住心中邪念,低声道:“无双,从今日起,你我二人就是夫妻了。” “嗯。”此情此景,无双羞得哪敢抬头,只是轻轻答应一声,自动脑补了郑六一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谁知郑六一接下来的话却让无双十分意外。 “无双,你知道吗?男女成亲之后就要做夫妻之事,这个怎么说呢,就是那个,那个行周公之礼。”探讨这个问题,郑六一也觉得有点尴尬。 无双低头不语。 “你知道男女同房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这个时代性教育应该很匮乏吧?郑六一觉得有必要给无双普及一下生理卫生知识。 无双仍不答话,只是抬头看着郑六一,眼中充满疑问。 “同房之后,女子会怀孕生孩子的。”郑六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在考虑如何组织语言,把自己不想生孩子的想法表达出来,又不至于让无双误会。 “为夫君生儿育女,妾身自然乐意。”无双不知郑六一想表达什么,心里有失落,也有担心,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竟然惊讶自己原来这么大胆,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夫君妾身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相称,哪有那么多虚礼,只要你我轻松随意就好。” 无双对视着郑六一的眼睛,只见他一片赤诚,心中感叹这个元一跟以前相比,主意可要大得多了。 只听郑六一接着说道:“可是我以为咱们现在不能要孩子,所以我们暂时不能行周公之礼。” 他为什么要这样? 无双心中十分惊讶,说是的话,自己心中不愿,说不是,倒显得自己不够矜持。只好低头不说话,静听下文,看他作何解释。 “我这样说并不是我不喜欢你,相反,我爱煞你了,这你也知道。”说到这里郑六一故意顿了顿,看着无双面庞。 见无双紧张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于是接着道:“我做这个决定,一者因为我们年龄尚小,二者是因为这次受伤。” 闻听此言,无双顿时又紧张起来:“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么?还有哪里不舒服?” “伤是好了,但是这次受伤给我敲响了警钟。你想啊,大庭广众,对刺史的公子痛下杀手,这需要多大的底气,此事不弄明白,我觉着危机时时都在,所以此时生子,有可能成为我们以后的负累。” 无双冰雪聪明,对元一受伤的事也有很多看法,经郑六一这么一说,顿时心中透亮,不由对他又高看了几分,心中不仅没觉得郑六一所说危机,反而更多了一层安全感。看向郑六一的目光,几乎有点迷醉。 “无双,你不要误会,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无双听罢,再也忍不住,放下了矜持,把头倚在郑六一肩上,在她心里,此刻才真正觉得仿佛找到了终生的依靠。 郑六一揽住无双的肩头:“在我心里,没有妻妾之分,只要咱俩成了亲,你就永远是我的妻子,我发誓,我日后永远都,都…..” 郑六一赶紧打住,差点一激动把“永远只爱你一个”给说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三妻四妾岂不成了泡影,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给自己留点后路。 “都,都是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以后不管哪个女子进了咱郑家的门,都要称你一声姐姐。”说完,郑六一含情脉脉地看着无双。 “元一,无双不要那么多,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无双出身卑微,从没奢求过正妻的位置,没想到郑六一这么看重自己,心中感动不已,不由得啜泣起来,一头扎到郑六一的怀里。 只觉一副温软的身体钻到了自己的怀里,郑六一只觉得浑身血脉贲张,捧起无双绝美的脸庞,凝视着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优美的唇线,无一处不在召唤着自己! 他猛地把无双紧紧搂在怀里,嘴唇雨点般落在无双的脸颊、耳垂、鼻翼,最后落在那小巧的唇上,四瓣嘴唇渐渐贴合在一起…… 作为一个现代人,郑六一毫不客气地献上了法式湿吻,无双从最初的害羞躲闪,到慢慢接受,再到最后笨拙地回应,两人越吻越觉得难分难舍,越吻越觉得两颗心靠得越近。 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真的能一吻定终身。 特别是郑六一,作为一个孤独的穿越者,此刻有了相伴一生的爱人,心中更多感慨。只感觉怀中的无双此刻早已浑身瘫软,便一口吹灭了花烛,把无双轻轻抱起,放在了床上。 什么坐花烛,见鬼去吧。 在无双身边躺下,郑六一嬉笑道:“小娘子,还不给为夫侍寝么?” 第10章 吃亏是福 抱着这样的大美女上床,还出言调戏,这是要玩火**的节奏么? 无双大窘,把身子把郑六一怀里靠了靠,更不答话。 这个动作的潜台词就是,你想咋样就咋样,我都听你的。 只听郑六一嘿嘿一笑,说道:“那什么,开个玩笑啊,开个玩笑。” 他替无双盖好被子,接着问道:“无双,问你个事啊。” “元一,你说。”无双声音软糯,一时半刻还没恢复过来。 郑六一感受着怀里无双软绵绵慵懒的小女儿情态,不由得心里十分陶醉,原来这先结婚再恋爱的滋味,也受用得很呐。 向着无双的耳根轻轻吹口气,问道:“我昏迷这一个月,都是谁侍候我的?” 无双用手指轻轻点着郑六一的鼻子,轻声道:“算你还有良心,还知道问这个,除了我这个贴身的小丫鬟,还能有谁?” 一个多月床上床下,端屎端尿,擦洗身子,真够难为人的。郑六一心中感激,问道:“这些事情,怎么不让天福天禄他们去做?” “他们怎么能擦洗得干净?”说到这里,无双突然停住,郑六一感觉无双的俏脸又开始发烫起来。 惭愧啊惭愧,古代可不比现代,况且无双还是个大姑娘,她这样照顾自己,可以说是为了自己,早已付出了一生的幸福,如果自己不能醒来,她以后还怎么嫁人?这样的恩情,该如何回报? “无双,真是难为你了。”郑六一动情道。 “这种事情又不能让老爷夫人来做,天福天禄他们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看到元一不仅考虑问题周到,又这么知道体贴,无双心里大感安慰,轻轻笑道:“还算你有良心,没丢下我,醒了过来。” 每天擦洗身子?长了几根毛我自己都没搞清楚,就被小妞看了个几十上百遍,这下亏得本钱都没了。 郑六一不禁一身恶汗,喃喃道:“亏了,亏了,这下亏大了。” “怎么亏了?” “每天被你看个精光,太吃亏了。掌灯,我要看回来!”说完,郑六一作势就要拉扯无双的衣服。 “不要!”无双一声惊叫,紧紧握住自己的衣领,身体缩成了一团。 郑六一收回魔爪,嘿嘿笑道:“开个玩笑,不必当真,不必当真。要看早看过了,还能等到现在?” 想想也是,无双放下心来,柔声道:“你这人也不知怎么了,一场病后仿佛不是你了。好起来时,比以前好十倍,坏起来时,却要比以前坏上千倍万倍。” 一夜之间,小两口柔情蜜意自不必说。郑六一倒也说到做到,尽管内心蠢蠢欲动,竟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郑六一深知曲不离口、拳不离手的道理,天还没亮,便起床就在屋里站起了混元桩。他怕别人看到他这拳法和站桩大惊小怪,练习郑氏太极之时,从不出门。 好在这副身体自小就练武,打下了很好的底子,此时郑六一感觉自己一身功夫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力量稍显不足,只要勤加练习,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不断强壮,很快就会恢复到自己巅峰时的状态。 站有半个时辰,无双醒来,见郑六一正摆出奇怪的姿势,不由问道:“元一,你在做什么?” “强身健体而已,”郑六一回头温柔一笑,“无双,天刚放亮,时间还早,你再小睡一会。” 无双睨了郑六一一眼,道:“再睡,岂不让一家上下笑话死。” “为何?” “你呀,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有些事情却是一窍不通。”无双也不解释,起身梳洗,盘起了发髻,已做新妇打扮,更加显得明艳照人。 郑六一伸手将无双揽进怀里,正想要温存一番,没想到无双挣脱开来,道:“拿开你的狗爪子,现下办正事要紧。” 还有什么正事比跟自己老婆亲热要紧? 郑六一心中不忿,但觉无双说话的语气,轻松随意,没有了作为妾室的小心翼翼,心中更觉快慰。 正怔愣间,无双已经拉着他的手,向正屋走去。 到了正屋,只见郑宗文、林出尘夫妇正坐在客厅喝茶闲话。 这么早就起床喝茶了,真是好兴致。 看到二人携手而来,脸上幸福荡漾,郑宗文十分满意,笑吟吟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郑六一正想道一声“早儿”,见无双早已拉过两个蒲团,拽着自己跪了下去,偷偷看着自己。 郑六一猛然醒悟,原来这老两口在这候着咱们请安呢,汗! 亏得无双懂得规矩,不然由着性子睡到日上三竿,这在众人眼里是什么形象? 郑六一开口言道:“孩儿元一、无双,给父母大人请安!” 郑宗文这才放下茶杯,正要说话,只听夫人笑道:“好孩子,赶紧起来,都起来吧。” 待二人起身之后,郑宗文问道:“元一,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还真不少,可实施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自己心里那些不成熟的想法,此刻依然毫无头绪。 只得敷衍道:“孩儿身体已然康健,至于打算么,先读读书,长长见识吧。” “如此甚好,过一段时日,便给你延请一位先生,教你经史子集,学成之后好保荐你个一官半职,胜过你整日游手好闲。”郑宗文现在再看这个儿子,竟然处处顺眼,不觉心中大慰。 读那玩意?还不如跟父亲大人你学医呢,郑六一暗暗后悔口不择言。 “无双,你与元一既已成婚,以后不必事事亲为。”夫人满含笑意,“以后就让秋月侍候你和元一,你们把她领去,就安置在你们院里耳房居住。” 郑宗文夫妇生活简朴,家里仆人丫鬟本就不多,老爷夫人房里只有两个丫鬟,现在把最得力的秋月给了无双,已经算是忍痛割爱了,也足见她对无双的喜爱。 这秋月十四五岁,娇俏可爱,原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日与无双相处融洽,极为投缘,见夫人如此安排,无双、秋月都极为满意。 拜别老爷夫人,领着秋月,夫妻二人回到自己的院落。天福、天禄正在卖力地清扫院落,见了三人,马上恭立一旁。 待郑六一走近,天福谄笑道:“公子昨夜辛苦,奴才给你沏茶去!” 好个混账小子,言语里透着的猥琐,让郑六一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道:“昨晚的账还没跟你们算呢,还不给我滚进屋去跪下!” 第11章 不名一文 见两人进屋跪下,无双轻声问道:“元一,你还真打算处置他们?” “嘿嘿,那就看少夫人怎么处置了。”郑六一也不多说,走进屋内坐在坐榻上。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空的,恨恨地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见无双和秋月均站立在自己身后,指了指旁边的布墩,郑六一正色道:“无双,你坐下。秋月,你去左边耳房收拾。” 见秋月转身出去,郑六一接着道:“无双,今日与往日不同,你我业已成亲,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屋里的女主人。” 郑六一转脸看向天福、天禄,瞬间面若寒霜,冷冷道:“你们可知错么?” 天福偷眼一瞧郑六一脸色,只见前所没有的威严冷峻,不由得心里突突直打鼓。 “我们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望少爷看在我们往日忠心伺候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你们两个狗才,虽说成婚三日无大小,但凡事总应有个度。无双是个姑娘家,面皮子薄,昨夜要是让你们听了去,传到众人耳中,这让她以后如何见人?要是一时想不开,出了差错,你们可能担负得起?” 一番话说得天福天绿诚惶诚恐,细想之下果然是这个道理,不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这件事交给少夫人处理,看她饶不饶你们。”郑六一紧绷着脸,说完起身走进了卧室。 天福天禄一脸惊恐,看向无双。 只见无双端坐在布墩之上,双目低垂,表情严肃,半天不说话,让人有一种高不可攀的高贵之感,看得两人背心直冒冷汗,这夫妻二人都怎么了,一成亲都变了。 两人正要开口求饶,只听无双说道:“少爷说了,此事他暂不追究。你们可要长长记性,不可因为少爷以前对你们好,做事就失了分寸。日后你们做事要是不够尽心尽力,再算这笔账也不迟。” “多谢少爷、少夫人开恩!”天福天禄蒙此大赦,恨不得磕头如捣蒜一般。 看得无双心中不忍,说道:“快去帮秋月收拾房间,不可怠慢。” 郑六一本不想处置这两小子,担心在外人眼里无双只是妾室,拿她不够持重,因而借题发挥,交给她来处理,一者无双心地善良,必然从宽;二者借此给她树立威信,让这两小子在她面前不敢太过放肆。 可无双偏偏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头上,这几句话恩威并施,拿捏得恰到好处,颇有驭人的天分。 郑六一暗暗赞叹,这个无双,不仅长得好,心思也是玲珑剔透,果然是个妙人儿。 有美人相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晚上。郑六一搂着无双娇柔的身子,躺在床上。 麻蛋,没手机,没电视,没互联网,这日子分分钟都是煎熬。 郑六一强压着心中的躁动,猛然间只觉得鼻孔里好似有东西蠕动,大叫一声不好,让无双赶紧掌灯。 无双把灯移近一看,这货的鼻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淌,赶紧拿手绢给他压住,关切道:“元一,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还不是因为你!郑六一摇摇手:“没事,没事,是我火气太大,转移转移注意力就好。” 待鼻血止住,郑六一扯着无双起床,道:“天天这般早睡,殊为无趣,不如你陪我练练拳,帮我分散精力,以免鼻血再流。” 无双本来无可无不可,只要郎君开心,小女子陪着你便是。 于是郑六一从郑氏太极最入门的拳法教起,循序渐进,不到一个时辰,无双已经将一路拳架掌握的纯熟,看来很有练武天赋啊,说不定日后能被本公子指点成太极高手呢。 天赋再好也不能贪多,郑六一约摸时辰差不多了,便推说累了,上床睡觉,不过再也不敢搂着睡了,总是跟无双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是很奇怪,每日早晨醒来,无双虽然没挪位置,却总是躺在他的怀里。 好在两人都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均不知其中妙处,倒也忍得住。 一连几日,郑六一见无双换来换去就那几套衣裳,暗骂自己粗心,无双原是丫鬟使女,那些衣服已不能再穿,二人成亲时间仓促,夫人也没来及置办很多。 当即拉起无双的手道:“小娘子,今日为夫带你逛街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天气渐热,需给你置办几件薄一点的衣衫才好。”无双对上街购物也是十分期待。 二人换好衣服,跟秋月交待几句,也不带仆从,径自奔富春街而去。 此时正当四月天气,杨柳依依,树木含翠,空气清新通透,远处西岭白雪皑皑的山顶似隐似现。 在衙署内待了好多天,如今出来,郑六一只觉得天地广阔,精神为之一振。 街道两边的树荫下摆满了各色小摊,大街上人声喧哗,热闹非凡,不愧是一州的首善之地。 街上行人大多换上了单薄的衣衫,尤其是那些爱俏小媳妇大姑娘们,更是穿得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只有那年老体弱者,还穿着厚厚的衣衫。 一路上,路过好几家摊位店铺,郑六一皆看不入眼,给无双,就要给最好的。 行不多远,只见前面一家店铺建筑巍峨,门庭广阔,颇有气势,店门之上书写着四个楷体大字“彩云布庄”。郑六一心中一喜,就是这里了,这可是整个成都城最有名的布庄了,没有之一。 走进店内一瞧,各种织品果然琳良满目,有上好的蜀锦,也有普通的染色丝绸,各色棉麻织品更是不一而足。 郑六一挨个上手品摸,丝绸织品有的精美,有的丝滑,跟现代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棉麻织品则比现代粗糙的多了,按郑六一的标准,根本上不得身。 郑六一边走边看,一边和无双评头论足。扫眼向院内一瞧,好大的院落,一排排房舍之中隐隐传来机杼之声,院子里的空地上几名匠人正在修补破旧的手摇纺车。 典型的前店后坊啊这是。 “掌柜的,有成衣么?”郑六一看着布料就头疼,谁耐烦再去找裁缝量体裁衣,还要等。 “有的,公子您这边请。”小二殷勤周到。 到了隔壁,郑六一给无双挑了两件丝质襦裙,三件真丝里衣,每人要了一身散花锦的襜褕。 除了里衣,其他的衣服均让无双一一试穿,果然天生一副好身材,几件衣服就如量身定做一般。穿上之后,不仅人显得妩媚中带着高贵,仿佛衣服也更有档次。 只看得郑六一两眼星星直冒,连声叫好。 “掌柜的,这几件衣服统统包好,本公子全要了。”说完郑六一下意识地摸摸衣袋。 完了,出门忘带钱了,身上竟然一文不名。 第12章 霸王大餐 郑六一这一声可给小二乐开了花,这位公子出手真够阔绰的,十天半个月也遇不上一个这样的,赶忙答道:“好勒,公子。总共纹银五十二两,收您五十两,保您整个成都城再也没有比咱这里更公道的了。” 纹银五十两?这个时代不应该是五铢钱吗?都用上白银了,果然不在一个维度,不能用古代的历史知识套用到这里。不过这价格也太狠了吧,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只怕也没有这个数。 郑六一凑到无双耳边,轻声道:“无双,你带钱了吗?” 无双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无双原是丫鬟,需要采买物品都是即用即支,本没有带钱的习惯,再者两人新婚,也没有进项。见郑六一兴冲冲要带自己逛街,自然一切皆由夫君搞定,也没做多想。 郑六一刷惯微信支付宝的,本没有带钱的习惯。郑元一出门更是由马逸波和马逸涛两兄弟供着,从不为付账的事烦心。 这下糗大了。 “店家,借一步说话。”郑六一满脸堆笑,把店小二拉到一边,“本公子出门一时着急,忘记了带银两,衣物我们先带回去,回头就把银子给你送来。” 店小二立马变了脸色:“自古以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断没有先拿货后给钱的道理。” “本公子乃刺史府的公子郑元一,咱刺史府断不会少了你这小店这点银子。”说完,郑六一挺了挺胸膛,拿出了郑衙内的派头。 “还刺史府的公子,谁信呢!刺史府的人出门会不带银两?”店小二一脸鄙夷,鼻孔朝天,哧了一声,“空手套白狼的,吃霸王餐的,我可见的多了。” 这摆明了是拿郑六一当骗子了。 郑六一不由心头火起,一把抓过包好的衣服,怒道:“今日这个霸王餐本公子吃定了,老子今日不仅白拿了你的衣服,你们彩云布庄三分之一的股份,老子也要了,让你们管事的来!” 无双见郑六一怒火冲天,低声劝慰道:“没带银子,回去拿来就是,你和一个店小二置什么气。”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狗眼看人低的做派!” 两人正小声嘀咕,只听店小二道:“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知道咱彩云布庄是什么地方吗?自从咱在成都城开业以来,还没人敢来闹事,你小子给我等着。” “哪那么多废话,快去。本公子最不耐烦等人了!” 无双满脸担忧:“元一,闹成这样,可怎么收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不定会有惊喜,娘子你就耐心看好戏吧。”郑六一满脸轻松,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 无双见郑六一没有了最初的尴尬与慌张,想必是有了对策。 小二去不多时,只听门口一人叫道:“什么人如此放肆,敢在彩云布庄闹事?” 彩云布庄势力很大么?处处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一阵脚步声起,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满脸怒气走了进来,打眼一扫,便知吊儿郎当站在那里的郑六一便是闹事者,二话不说,当即一掌推向郑六一的肩头。心想这谁家的半大小子,先给你一点教训再说 这一掌又快又狠,十分突兀,虽只用上五六成的力道,对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足够了。 无双此人来势汹汹,不由替郑六一担心起来。 郑六一待此人掌锋似到非到之际,肩头微微一晃,用了一个“卸”字诀,将此人的掌力消散得无影无踪。郑六一的太极拳法是正宗的嫡系家传,一等一的真功夫,非那些烂大街自诩传统武术家的骗子可比。 此人只觉一掌有如拍在棉花上一般,此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不由心中骇然,看来这个小子有点门道,不可轻视。 正要拉开架势重新开战,只见郑六一拱手行礼道:“在下郑元一,乃刺史府的公子。不知掌柜的姓字名谁。” 来人见郑六一态度恭敬,言语客气,便不好发作。硬生生答道:“本人云英,乃彩云布庄的四掌柜。不知郑公子此举何为?” 既然只是四掌柜,要吃这个大号的霸王餐,还轮不到他来谈判。郑六一自然而然多了几分傲慢:“你这彩云布庄三分之一的股份,本公子要了。四掌柜做得了主么?” 既然来个做不了主的,郑六一也懒得称在下了。 云英立即变了脸色:“这只怕不太妥当,就算是刺史来了也不能以权势压人,漫说刺史府的公子。” “既然四掌柜做不了主,那就请能做主的来,本公子不想多费唇舌。”郑六一眼神斜睨,根本不把云英放在眼里。 旁边的无双只看得一头雾水,插不上话。 云英虽然怒不可遏,但他也不是莽汉,进门时辅一交手,就知这少年功夫深不可测,想把人轰出去,恐怕还办不到。 于是一拱手道:“既如此,请稍待。” 过不多时,云英领着一位俊俏的少年书生走了进来,这书生白净面皮,丰神俊朗,或者叫风姿卓越更加合适,潇洒俊逸之中总给人几分阴柔之感。 这书生一进门便拱手行礼,道:“原来是郑大公子来了,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本来你就不认识本公子,久仰个屁。 失敬也未必,你这不是有礼貌得紧么? “这是我们彩云布庄的少东家,云胜。成都彩云布庄的事宜均由少东家说了算。”云英赶忙在一旁介绍。 郑六一还礼道:“多有得罪,望乞宽宥。” 二人见礼已毕,云胜对云英道:“四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是郑公子到了,几件衣服何足挂齿,差人送到府上便是。” 这话说的,大气,让人听着舒服。 也够机智,送到府上了,你还好意思赖账?果然是生意人,贼精贼精。 “可是,可是,他还要咱们彩云布庄的……” “别可是了,郑公子的一句玩笑话,你又何必当真?”云胜说完转向郑六一,“让郑公子见笑了。” 这有点娘们气的书生可真了不得啊,说话滴水不漏,郑六一暗暗赞叹,拱手道:“在下可不是玩笑话,是真想做成这笔生意。” 听了这话,无双急得暗暗跺脚,这个死元一,多好的台阶,你还不就坡下驴,究竟要玩哪样? 第13章 切磋切磋 听郑六一此言,云胜不禁也有几分恼怒,心道此人恁地不识抬举,便道:“不知郑公子有何高见?” 云胜心道,看此人也不似不讲道理之人,旁边的那位女子虽衣饰不十分华丽,但也气质雍容,想必不会空口白牙要了咱布庄三分之一股份,且看这小子怎么说。 郑六一正色道:“云公子见谅,这笔生意太大,我这也是因见不到云公子才出此下策。” “哦,什么生意,愿闻其详。”云胜不由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此处恐说不明白,咱们到坊间边看边叙,如何?”虽是征求意见,郑六一却不由分说,牵起无双的手,走向院中。 云胜只得起身,紧随其后。 进了作坊,郑六一放眼一看,果然一排排的纺车忙碌不停,一间长条形的房间里,至少有几十名工人。郑六一粗略地算了一下,按照这院落的规模,恐怕这里的工人不下于两百人。难道资本主义这个时候就开始萌芽了?也不怕官府把尾巴给你割了。 果然不出郑六一所料,这里的纺车还只是手摇的,一架纺车只能纺一锭纱,这就有的玩了。 “不知郑公子有什么高见,可否指点一二。”见郑六一不停地东张西望,云胜涵养虽好,也有了几分不耐烦。 “既如此,那在下便说了。”郑六一于是把纺车由手摇式改成脚踩式的设想提了出来,这样不仅解放了工人的双手,脚踩的力度也更大,能够同时纺三锭纱,工作效率至少提高三倍以上。 蜀锦一直畅销全国,供不应求,纺纱速度慢一直限制了彩云布庄蜀锦的产量,云胜也一直在为此事发愁,苦于一时找不到破解之法。 郑六一的一番话无疑给他打开了一扇透亮的窗户。 “想法甚好,不知该如何实现呢?”云胜有点急切了。 看到云胜的态度,郑六一笑了,嘿嘿,这就有的谈了。 “此乃小事一桩,只要我们生意谈成了,在下自然给你破解之法。”郑六一胸有成竹,已知此事必成。 “请郑公子移步,喝口茶水,以解疲劳,也好详谈合作之事。”云胜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到了净室,云胜命人奉上了香茗,忍不住开口道:“这三分之一的股份,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 “郑公子,你想啊,你一个念头,就拿走了我彩云布庄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三分之一,可真不少啊。”既然是谈生意,云胜也不再客气。 “云公子未免太小家子气。”郑六一接着道:“彩云布庄生意这么好,在下也不会傻到要把股份折成现银退出,自然是坐等每年的分红更为划算,这就叫做细水长流。” 无双听得满头雾水,这个元一,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说话做事处处出人意表。 只听郑六一接着道:“你算算账啊,你的产量增加了三倍,利润也相应增加了三倍,我只分得三分之一,你布庄也凭空多了一倍的收入,真的是互惠互利,合作共赢,何乐而不为呢?” “改造纺车,增加织机,这都需要成本。你分得利润增长部分的一半,这也太多了些。”云胜一心想要压价,“二成如何?够诚意了吧。” “据我所知,彩云布庄在益州不止成都城这一家吧?” “郑兄有所不知,这蜀锦出了蜀地还叫蜀锦么?再说了这增添人手,货物运输,工人干活多了要加薪,哪一项不要钱呢。” “云老弟不必蒙我。这纺车可是棉麻都可以纺啊!”郑六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兄弟你说的有理,哥哥我也不矫情,两成就两成。” 两人讨价还价之间,竟然越来越觉得对方是个人才,越来越敬佩,越来越投机,渐渐地相互称兄道弟起来。 “既如此,那咱兄弟立个字据。”这生意谈的,有意思,云胜忍不住笑道。 “要得,要得。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必须得签字画押。”郑六一附和。 于是两人签了个临时合约,待纺车改进之后,彩云布庄每年分给郑六一两成的利润。 “既然咱们现在是股份制了,咱们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吧?”郑六一把合约拿过看了半晌,又冒出了一句。 “股份制?”云胜满脸迷惑。 “哦,抱歉。为兄这么跟你说吧,就是说以后这个彩云布庄不是弟弟你自己的了,也有哥哥我的一份。所以说呢,每架纺车、每台织布机每月的产量,都要登记在案,每批布匹运送多少,运往何处,都要有相关人等签字。” 一席话说得云胜暗暗心惊,也更打心眼里佩服,这小子脑子怎么长的,不知从哪里想出了这么些个法儿。 “郑兄,这也太麻烦了些吧?” “这也费不了多少事。不如此,哥哥我那两成利润从何而来呢?” 如此一来,布庄在账目上做不了假,即使做假,也要大费周章,云胜心中暗暗恼恨,本来想把这小子的改造方法弄到手,每年随便给他一点银子糊弄过去,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同时云胜心中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贼,一点都不像官家的公子,倒像一个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的商人。 “理当如此。待改造成功之日,这些都写进合约里。” 云胜算是看明白了,跟这小子既然玩不了花花心思,那就不如精诚合作,用这小子的话来说,就叫做那什么“合作共赢”。 郑六一起身,拉着无双的手,道:“出来这么久,咱也该回去用午饭了。” “郑兄若不嫌弃敝店简陋,中午就在此小酌几杯如何?”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要喝就喝庆功酒吧!” 郑六一拉着无双告辞便走,云胜等人赶紧起身相送。 到了庭院正中,云胜拦住郑六一小声道:“听四叔说郑兄一身功夫深不可测,我云家家传功夫在江湖上也是罕逢敌手,不知郑兄能否赏脸,与小弟切磋切磋?” 第14章 白氏兄妹 郑六一心中一怔,你这小子年纪轻轻,一身的脂粉味,难道能强过你四叔去?当即一抱拳,道:“贤弟,愚兄可是斯文人,耍拳弄棒可就着实难为我了。” 说完转身又走。 云胜追上,脚底发力,用肩膀撞向郑六一。 哼,小子,撞你个狗吃屎,也杀杀你的威风,解一解咱心中的这一口闷气。 佩服归佩服,一下子分出去那么多利润,心中有气也在所难免。 谁料云胜只见郑六一只是身体微微一晃,一股大力将自己向侧前方推出,心道:不好,偷鸡不成反倒蚀了一把米。脚下刚一踉跄,却被一双大手扶住了腰肢。 郑六一心中一怔:这小子好柔软的腰肢! 云胜的俊脸腾地就红到了脖子根,只听郑六一在耳边道:“贤弟小心,注意脚下。” “院子地不太平坦,是得找人修一修了,”云胜说着挣脱了郑六一的扶持,扭头道:“来人,把郑公子的衣物送到府上去。” 郑六一也不推辞,对云胜道:“三日后,愚兄再来布庄,定给贤弟一个惊喜。” 待两人出了布庄,无双抱着郑六一的臂膀,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元一,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变成讹诈了,老爷可不会饶了你。” “叫什么老爷,叫爹。”郑六一感受着臂膀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贱贱地笑道:“媳妇儿,你就瞧好吧,官人我自有妙计。” 两人正说笑间,迎面来了一男一女,男的帅气俊朗,女的窈窕妩媚。 郑六一放眼扫去,习惯性地女的身上多瞄了几眼,这妞不错,相貌比无双差不到哪去,胸好像小了点,臀部看不真切,好像没无双的挺翘,这身材也算是极好的了。不过感觉这姑娘似乎有点面熟,不知在哪见过。 这小子现在每每看到美女,都喜欢暗自跟无双比较,寻找优越感。 郑六一艰难地移开目光,懒洋洋地看向那位男子,却发现那男子正看着自己。 这就尴尬了,关键这男子自己还认识。 只听无双在耳边提醒道:“白,白大哥。” 这女秘书,贴心。本来想跟她说自己记忆恢复了,只怕一时半会用不着了。 郑六一赶忙拱手行礼:“白大哥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好,好,都好!”白修染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拍着郑六一的肩膀,“贤弟恢复得不错啊,愚兄曾到府上探视两次,贤弟一直昏迷不醒,急煞为兄了。” 郑六一向旁边侧了侧头:“这位姑娘是……” “这是小妹墨羽,跟你同庚。上次留仙居之事,多谢贤弟出手相助了。”白修染把白墨羽往身边拉了拉,“墨羽,还不快来谢过郑公子。” 白墨羽见郑六一身边带着的美女,比自己还要美上三分,心中直泛酸水,拿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无双。 无双一听留仙居三字,顿时心中暗恼,别人见色忘义,元一这小子是见色忘命啊。 这白家跟郑家一样也是官宦人家,白氏兄妹的父亲白昀卿是益州治中,相当于郑宗文的副官,在一州之中那也是官职极高的。 白昀卿与郑宗文性情极为相投,因此两家关系极好,白修染和郑元一更是以兄弟相称。巧合的是,郑元一和白墨羽却素未谋面。 在留仙居与王建发生殴斗之时,白墨羽带着面纱,郑元一看不真切,因此郑六一只是觉得此女似曾相识。但白墨羽却是把郑元一看得真真切切,后来多次想上门探望,却因面皮薄,碍于面子,只得让兄长白修染代劳。 见兄长把自己拉了过来,白墨羽回过神来,赶忙行礼:“小妹在这里多谢郑公子了。” “墨羽小姐不必见外,都是自家兄妹。”郑六一说完转向白修染道:“小弟久闻墨羽小姐美貌,今日始见真容,惭愧,惭愧!” 媳妇儿,你就别跟那小娘子两眼冒火一般见识了,为夫出手时并未见到她长啥样。无双见郑六一这么一说,心思放下了几分。 “元一,相约不如偶遇。今日为兄做东,小饮几杯如何?”白修染热情邀请。 算了吧,这两个女人目光剑气如虹,你来我往,杀来杀去,这酒还喝个什么劲。 “还是改日吧。小弟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郑六一牵着无双与二人作别。 看着二人走远,白墨羽问道:“大哥,他牵着的那名女子是谁?” “我的好妹子,你只专心厨艺,别的事都一概不知么?”白修染笑道。 “妹妹我本就很少出门,那次事情之后,爹爹更是不让我出门,我哪里知道那么多事。”白墨羽嘟起了嘴。 “此女名叫无双,原是郑府的丫鬟,现在是元一的妾室。” “他,他,他怎能这样?哪有没娶妻先纳妾的。”白墨羽直跺脚,隐藏的心思早已暴露无遗。 “古往今来,未娶妻先纳妾的多了去了。再者说了,遭遇这么大的事情,郑伯一是为了冲喜,二来无双品貌俱佳,也不亏了元一。”白修染的评价倒也客观。 “既如此,元一正妻之位还空着?”白墨羽激动之下,竟脱口而出。 这点觊觎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妹子,元一品行倒是不错,做朋友,他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他却不适合做夫婿,做夫婿是要托付终生的。”白修染人长得斯文,劝起人来也极有耐心。 “不托付有血性的男子,难道要托付软脚蟹么?”白墨羽芳心初动,就被哥哥浇了冷水,十分不服。 “元一这孩子,整日只爱双枪弄棒,不爱读书。”白修染说着看向远处,“一个男人若只逞血气之勇,只怕将来难成大事。” 白修染继续浇冷水。 “我见他说话斯文有礼的紧,想必肚里墨水也不少吧?”白墨羽心中更加不忿,本姑娘看中的人,究竟是哪里招你惹你了,成天说是好兄弟,就不能变成好妹婿么? “墨羽你别不信,元一还真是胸无点墨。正好为兄准备在月底办一个诗歌雅集,届时把他诓来,考较考较?” “怎么叫诓来,你当人家不敢去么?”白墨羽给了兄长一个白眼。 白修染哈哈一笑:“妹子,你就瞧好了吧,到时候可不要失望!” 第15章 瞧出端倪 彩云布庄的净室之内,云胜端着茶杯,细细品啜,摇头叹道:“这是之前传说中的废物郑公子吗?四叔你怎么看?侄女还是真有些看不透了。” “这小子处处透着古怪。只是,雪凝,你说你是不是太大方了些,两成的利润,一年可是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大姐把成都的布庄交给你打理,可不是让你这样败家的。”云英心里痛惜不已。 “四叔此言差矣,他要是真有本事拿这个分红,对咱布庄来说,倒也不是坏事。”这个云胜原是云家大小姐云雪凝,云胜只是她女扮男装的化名。 “只是这个小子也太贼了些。” 云雪凝轻轻一笑:“他若不是如此精明,只是个绣花枕头,侄女还如何信得过他?退一步说,咱们因此和刺史府攀上关系,对咱们生意也是一大助力。” “两成的利润还是太多了些!” “他要真是把这事办成了,我倒真佩服他是个人才!” 两人正在闲谈,店里伙计急匆匆跑来禀报:“不好了,不好了,少东家,只怕又要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说!”云英横了伙计一眼。 “是这样,前厅又来了两个人,男的俊朗,女的秀丽,店里的那些成衣他们专拣好的挑,跟之前来的那位郑公子做派一模一样。不会,不会又是来吃霸王餐的吧?” 难道奇葩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小家子气,一个郑公子就给你吓傻了?过去好好接待,有事再来禀报。”云雪凝差点气乐了,像郑元一那样的奇葩哪那么容易遇到,难道还有人敢我堂堂彩云布庄当凯子不成? 白氏兄妹挑了几件成衣,付了银两便自离去,只是店小二紧张的神色让他们甚是纳闷。 刺史府的花园里古树参天绿荫如盖,府中花匠精心培育的各色花卉竞相开放,为清净秀雅的园子平添几分生机,几分热烈。 树荫下,石桌旁,郑宗文夫妇闲坐品茶,丫鬟冬梅一旁侍立。 “元一成亲之后,这府中好似热闹了许多,处处都看着舒心。”夫人林出尘一脸陶醉。 “是啊,这俩孩子一早出门去,这个时辰竟还没回来,元一他不会又惹事吧?” “有无双陪着,能有什么事?再说了,你总不能把他一辈子关在这个院子里吧?好男儿志在天下,只要不干坏事,我倒希望他出去闯一闯。”林出尘虽为女子,倒有几分豪气。 “夫人说的是。不过有一事为夫一直想不明白……”郑宗文停住不语,转脸看了冬梅一眼。 冬梅立即躬身道:“奴婢去给老爷夫人更换茶水。” 待冬梅走后,郑宗文接着道:“元一跟无双成亲有几日了?” “少说也有十日了,怎么了?” “你就没觉着哪里不对么?”郑宗文反问。 “他们好得蜜里调油,能有什么不对?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夫人林出尘没有看出无双二人有什么不对,对丈夫的话感到有几分奇怪,也有几分着急。 “我瞧那无双眉心微蹙,眉头不展,走路的姿态也和往日毫无二致,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厉害了我的哥,果然是国医圣手啊,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 当啷,一惊之下,夫人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怎么会这样?难道元一受伤后留下了隐疾?” “绝不可能,这小子的脉象好着呢!”郑宗文起身高声道:“冬梅,去把秋月叫来。” 经过一番巧妙的盘问,夫妇二人得知儿子媳妇夜夜睡作一处,如胶似漆,倒没有不同寻常之处。 支开两个丫鬟,夫人转忧为喜:“那是为何?难道是他年龄太小,还不懂男女之事?亏你还是个好郎中,竟教出这样的傻儿子。” “所以此事还须劳烦夫人你,多劝劝无双。这种事只要女方主动一点,男子就算是铜筋铁骨,也把持不住。”郑宗文一言既出,觉得似乎有不妥之处,端起茶大大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夫人心道原来你们男人都这样啊,凭啥要求咱们女人都是贞洁烈妇。 当即把眼一瞪,道:“要说你去跟你那傻儿子说!无双一向面皮嫩,莫说此事她做不出,但我毕竟不是她亲娘,你让我怎么开这个口!” 在老爷夫人的百般提示下,郑六一艰难地用完午饭,和无双逃也似地离开饭堂,回到自己的院落。见天福天禄都在,忙吩咐道:“天福,笔墨侍候!本少爷能不能笔落惊风雨,就看今日了!” 还惊风雨呢,比我也多认不了几个字吧?天福一边腹诽,一边备齐了笔墨纸砚。 让老子拿毛笔写字作画,这也太难为人了。郑六一手托下巴,来回踱了几步,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骂道:“臭小子,你这磕碜谁呢?去厨房给少爷我找些木炭,再寻一根又长又直的薄木条来,快去,快去!” 少顷,郑六一削尖了木炭,把木条当做直尺,在纸上画了起来。只见他画一会端详一会,再涂改重画,对扔下的草稿,吩咐天福一声“烧了”,然后继续埋头干活。 无双在一旁越看越吃惊,越看越惊讶,不到一个时辰,几张草图出来,无双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自己夫君画的都是纺车上的零件,这小子在布庄里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也不全是在吹牛。 正胡思乱想间,只见郑六一把炭笔和木条往地上一扔,兴奋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功告成也!” 待天福天禄出去,无双看着郑六一抹的满脸炭灰,一脸认真的样子,调笑道:“既然大功告成了,那还不给人家送过去,好早些去领赏钱?” 这话怎么不对味啊,酸酸的,难道她早已看出云胜那小子是个女子了? 郑六一马上摆出一副正经脸色:“娘子,这你就不懂了。好酒要窖藏,好东西也是一个道理,要多放放。就算三日之后,也要到酉时才能拿去。” “哟,咱们元一啥时候成了奸商了?”无双立即明悟。 “你拿出得越艰难,人家才会觉得越值钱。乖媳妇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郑六一见无双神色不定,不知出了啥事,立马嘴里像抹了蜜。 谁知无双根本不吃这一套,俏脸紧绷,喝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元一,坏我名节,污我清白!” 第16章 夫妻双修 无双虽然平日里气质高雅温柔娴静,但是发起怒来,却也柳眉倒竖、俏脸含威。见无双脸色突变,郑六一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 “无双,言重了,污你清白,这,这,这从何说起?只是接个…接个吻而已…”郑六一有点慌神,口不择言。怪不得这姑娘打从布庄出来,就少言寡语,后来说话也总是语气怪怪的,原来一直憋着呢。 聪明人还真不好糊弄啊,郑六一大脑飞转,想着对策。 接个吻是什么意思?无双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什么话?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语?这也越发引起了无双的怀疑。 无双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不承认是吧,不污我清白,你为何夜夜与我共寝,还亲…亲…对我有那么多亲昵之举!” “可,可,可小生并未做越轨之事啊!” 这嘴笨的,越说越乱。 郑六一恨不得狠狠掌掴自己的这张臭嘴。 当男人想要玩弄一个女人时,总是精明无比,口若悬河;当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时,在她面前却总是笨拙无比。 爱情会让人智商为零。难道真是应了这句老话? 见无双越哭越凶,郑六一渐渐冷静下来,脑回路回归了正常,拉起了无双的小手道:“无双,你别急着哭,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元一啊!” 无双抽回了手,止住了哭声,等着他解释,毕竟她也不希望这个元一是假的。 “我昏迷回家,一直到醒来,都是你在照顾我,那我有没有被掉包?” “那倒没有。只是你醒来之后几天没跟我在一起,谁知又起了什么变故。”无双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立即止住了哭声。 看来这是要拿出有力证据啊,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郑六一捉住无双的双手,故作羞赧道:“你记不记得,我十三岁时,那个夏日午后,梦遗被你撞见……” 这小子成熟够早的啊。 因为之前没有经验,当时郑元一极为慌乱,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无双,无意中看见了那支起的帐篷和湿漉漉的印记,顿时两人闹了个大红脸。这件糗事,除了两人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郑六一此时提起,无双自然知道这是自家少爷无疑了,绝对假不了。但这妮子反应极快,立马意识到哪里不对,抽出双手,粉拳雨点般落在郑六一的胸口:“好你个元一,你这个骗子!还失忆了,害我为你担心这么久!” “修养一段时日,记忆渐渐恢复了些。”郑六一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此事暂且撇过不提,今日那些什么脚踏式纺车、股份制、啥子共赢,你又作何解释?”无双差点破涕为笑,但是这小子一日之间给自己带来的震撼太多,如不趁此机会弄明白,怕是日后再难找到机会,因此无双依旧绷着俏脸,紧追不放。 “是不是郎君太过优秀,娘子一时难以接受啊?”郑六一腆着脸谄笑,想转移话题,心中暗恨这妞太聪明,太过难缠。 “老实交代,别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无双仍不松口。 瞧她这样子,老实交代是万万不行的。不过此妞如此精明,筑牢了后院,将来必然牢不可破啊,且看老衲三寸不烂之舌! 郑六一稳了稳心神,装出无比沉重的脸色,直视着无双的双眼,慢慢说道:“本来此事太过于匪夷所思,说出来只怕你也未必相信,所以一直未敢向你提起。 “在我昏迷这些时日,日日都有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入我梦中,自称乃世外高人,早已得道成仙。他每日教我武艺,若有所怠慢,则对我拳打脚踢,我被逼无奈,只得勤加练习。 “除此之外,他还教我各种机关术数,奇技淫巧,考核极严,若有不及,对我又是一番毒打。我虽则昏迷,实则魂魄日日不得安宁,日日不堪其苦。 “正所谓苦心人,天不负。今日你之所见,皆是我梦中刻苦所致。那仙人告别之时命我发下毒誓,若将此事道于外人,则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万箭攒心,不得好……” 无双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听到此处再也听不下去,伸出玉手紧紧握住郑六一的嘴巴。古人迷信,对于所发的毒誓万万不敢违背。 只见她扑到郑六一怀里,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只因我好奇任性,破了你的誓言,怎么办……” 郑六一把无双往怀里紧了紧,拍拍她的后背:“无妨。你我已是夫妻,夫妻同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生此世永不分离,你又怎能算是外人,告诉你这些,不算违誓,只是你不能再诉之于人。” 无双把头搭在郑六一的肩上,双眼充满柔情,口中念道:“此生此世永不……” 话没说完,樱桃小口便被一双温热的嘴唇堵住。 若不奉上一个法式湿吻,此情此景,让人情何以堪? 良久,两人分开,无双深情脉脉地看着郑六一,心里倒是对那“仙人”多了几分感激,让自己的夫君突然变得成熟起来,有智谋,有担当,处处透着神秘,处处让人着迷,就连亲吻都让人欲罢不能。 看着看着,她突然朝郑六一甜甜一笑,不过这笑让郑六一觉得有几分诡异。 “元一,你不会编瞎话骗我的吧?” 靠!这么难搞? 郑六一不禁打了个冷战。心虚道:“又,又咋啦?” “你教我的拳法,也是那仙人教的?” “是啊,咋啦?” “你确定那软绵绵的东西,也叫武艺?也能打人?” 这竟然是在赤果果地鄙视中华国粹啊。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拳法,当然,不配合武功心法和练习秘技,是打不了人的。”此时郑六一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心情大好之下,给无双演示了家传郑氏太极的种种妙处,把无双看得兴趣盎然。郑六一又乘兴给无双讲解了练习拳架时如何心随意动,身随意走,如何做到形神合一。 无双一趟拳练下来,果然神清气爽,再不生疑,自此以后每日勤练不辍。 紧接着郑六一又教她如何沉肩,如何松垮,如何以脚为基,以腰为轴,发出整劲,这些就是各家太极拳法的不传之秘了。 他并且一再叮嘱无双,要在走架之时,把这些技巧融会其中,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所成。 从此两人晨起站桩,晚间走架,日日夫妻双修,从不间断。 转眼三日已到,用过早饭郑六一就要出门,无双道:“不是酉时么?咋这么性急?” “媳妇儿,在屋里呆着太闷,相公今日带你逛逛!” 第17章 无双遇险 与富春街的繁华雍容相比,青羊街则有如小家碧玉。街道不宽,却人声鼎沸,杂耍、小吃,各种好看的、好玩的,触目皆是。如果说富春街是有钱人的消费场所,青羊街则是寻常百姓的乐园。 武侯祠前的一片空地上,绿树成荫,不少人逛得累了,则在这里歇上一歇,喝碗茶水,听听戏,看看杂耍,倒也惬意。 在人群之中,只见一位后生当众一抱拳道:“在下萧辰彦,乃兖州许昌人士,只因家乡受了大旱,衣食无着。流落至此,实属无奈。今日在下为众位表演家传武艺,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完,萧辰彦脱去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摆开架势,打了一套伏虎拳。只见他拳脚生风,颇有几分气势,引得观众齐声叫好。 两趟拳练完,萧辰彦举起青瓷大碗,走到众人面前一一躬身行礼,大家有的拿出三五枚铜钱,有的则转身走了。待萧辰彦走了一圈回来,围观的人众渐渐稀少起来。 郑六一牵着无双的手,边逛边吃,觉着只要女生不挑起东西来没完没了,逛逛街倒也有趣。正在行走之间,郑六一听见旁边不远处传来阵阵喝彩之声,转头看见有人在耍枪弄棒,不由得提起了兴趣,想瞧一瞧这个时代的武术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此时无双停留在一个摆满头饰、胸针的摊点前挪不开脚步,郑六一心痒难耐,将吃了一半的糖人塞到无双的手中,道:“无双,我到前边卖艺的那里瞧一瞧,你若有事就前来找我。” 郑六一分开人从,到最前边寻个木墩坐下。 只见萧辰彦呼呼生风耍了一趟刀,郑六一也看不出路数,见那刀锈迹斑斑,刀法也平淡无奇、破绽百出。 正想起身离开,只见萧辰彦又操起一杆长枪,抱拳道:“这萧家枪法乃是在下家传技艺,在下练了十年也只是初窥门径,望诸位不要见笑。” 古代枪法博大精深,最是难练。枪比棍的杀伤力要大得多,枪练得好了,战场上冲锋陷阵,一条大枪有时可抵千军万马。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杀得曹军哭爹喊娘,靠得就是一套神鬼莫测的枪法,这个一定要看。 郑六一见这枪法只是将一个个招式生硬地组合在一起,若是当做套路表演,其实并不好看,但是每一个招式似乎都有独到之处,只是萧辰彦火候未到,无法把这套枪法的威力展示出来。他正待细看下去,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 不好,难道是无双相貌太过出众,惹出了事端? 扔下两个铜子,郑六一赶忙起身奔了过去。 郑六一只见前方围起了一道人墙,人墙之中传出一阵放肆的怪笑:“哈哈,这个小娘子,倒是有性格,大爷就是喜欢这样的。今晚就给大爷暖暖床,哈哈哈哈…” 只听人群中有人趁乱笑道:“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就凭你,配么?” 围观众人,有的低声偷骂无耻,有的则在瞎起哄,竟然没有一人上前阻止。没想到古今社会都一样,吃瓜者多,敢于见义勇为者少。 不知哪个王八犊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本衙内还没干过这样的事呢,你倒是胆大,郑六一奋力分开人群,向中间挤去。 “哈哈,暖床之后,小娘子自然就知道大爷配不配了,不劳这位兄台操心。”此人言语下流之极。 “奴家是刺史府的人,请你望自尊重!”一个女子气愤的声音传出,郑六一立即头皮发炸,果然是无双。 “哎呦喂,刺史府的,大爷我还是皇宫来的呢。”那人淫笑。 郑元一再也按捺不住,奋力拨开众人,闯到了人墙内。只见此人二十来岁,身高七尺,体格健壮,满身的酒气。相貌倒也算得上俊俏,一身短打黑衣,穿着极为干练。只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双色眯眯的小眼在无双身上扫来扫去,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痛快点,跟着大爷,亏待不了你!”黑衣男子说完就把手掌伸向了无双的脸颊。男子身后两个歪鼻斜眼的汉子附和道:“这是佟爷看得起你,小娘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人丛之内,无双无处可躲,眼看大汉的脏手就要碰到自己脸上,赶紧双手护住面颊,忽听耳边传来郑六一的声音:“无双别怕,本少爷在此,无人能欺侮于你。” 连老子的女人都敢动,真是不知死活的鬼。郑六一眼疾手快,探手擎住男子的手腕,笑道:“这位兄台,宫里来的,难道是太监么?” 这男子一怔,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居然敢来坏老子的好事,喝道:“小子,一边去,大爷没空跟你废话。” “大爷?这个称呼你还配不上。你该说本公公,或者咱家才对。”郑六一的印象里,太监都是这么称呼自己。 围观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得哈哈大笑,跟着起哄。也有个别心善的,见一个少年孤身一人为了这个漂亮姑娘强出头,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黑衣男子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后退一步挥起一拳就向郑六一当胸砸来。 好呀,说动手就动手,一声招呼都不打,一点武德都没有,该不会是横行街头欺压百姓的痞子吧? 这一拳呼呼生风,速度极快,看样子力量不弱,倒是有几分真本事。郑六一心念电转,何不用此人试试手,看看自己的身体到底够不够强悍。 “来得好。”郑六一大喝一声,一拳迎了上去。这一拳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是身体的力量。 啪的一声,两人双拳相交,男子后退半步,稳稳站在当地。 郑六一只感觉手臂微微发麻,一个趔趄,噔噔噔,后退了三步,险些跌倒,狼狈不堪。 郑六一暗暗感叹,居然接得如此勉强,还是年纪太小了些,身体不够强壮。还好身体没有受伤,这样的效果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是老子再长高一点,长壮一点,仅凭力量就绝对完爆这个王八犊子。 无双在一旁见了,只吓得俏脸变色,郑六一向她使个眼色,示意不用担心,尽管如此,无双娇俏的鼻尖还是沁出了汗珠。 黑衣男子见一拳没能将一个少年打趴下,微微讶异,卯足力量,又是一拳挥出,带着破空之声,直奔郑六一面门而来。 这一拳,让无双观之变色,让众人失声惊呼。 “谁家的孩子,养这么大,白瞎了。”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欺负姑娘孩子,算什么英雄。” 围观众人之中,有人叹息,有人替郑六一不值,有人暗暗不平。 郑六一脚步往前一滑,正要挪身进位,出手还击,突然一人闯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第18章 约战神枪会 孩子?郑六一愕然,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有十六岁,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佟七,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出手伤人,还有天理么?”来人继续说道。 “萧辰彦,这个月的保护费还没交吧,你倒是自己送上来了。今日连你一起教训了。”黑衣大汉怒不可遏,挥拳扫向萧辰彦。 萧辰彦,这名字倒是不俗,该是世家子弟才对,怎么沦落街头了?郑六一停下手来,且看看他们怎么过招。 萧辰彦挥拳格挡,言道:“得罪了!” 这小子真是拘泥不化,跟个流氓地痞还客气个啥? 这佟七虽一身痞气,面目可憎,但手底下确有真功夫。几招下来,萧辰彦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再打下去,必然受伤无疑。 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凭这份义气,这份豪气,就让郑六一打心底里佩服,让别人为自己受伤,这可怎么过意得去? 郑六一迈步上前,接下佟七挥出的一拳,说道:“萧兄且在一旁为小弟掠阵,这个不长卵子的畜生,就交给小弟了。” 佟七气得钢牙紧咬,爆喝一声:“找死!”一拳直击郑六一胸口。 这一招很像少林拳最为经典的入门招式——黑虎掏心。郑六一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虚竹,一招黑虎掏心就能挡住鸠摩智,跟老子玩弄拳脚,你算是遇上祖宗了,刚才那一拳只是想试试力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郑六一松垮挺腰,双腿微微下蹲,不避不让,待这一拳到得胸前,侧身让过拳锋,脚下探步上前,电光火石之间,身体已靠近佟七身子,佟七的一条臂膀已在郑六一的肩头上方。郑六一猛一转身,双手抓住佟七挥出的臂膀,顺势使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佟七硕大的身体,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从郑六一肩头越过,狠狠摔在地上。 佟七从出拳到倒下,也就是眨眼间的事。郑六一挥手之间就展示了太极拳引进落空、借力打力的奥妙。 围观人众虽多,却无人能懂其中奥妙,唯有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 真正的高手过招,一招之内便见分晓。 无双惊讶地张开小口,自家少爷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萧辰彦则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小子用的什么功夫?竟然如此出神入化,就凭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去打抱不平,这丢人可丢的大了。 这一下摔得极重,佟七只感觉头晕眼花,脸上痛得发木,几乎失去了知觉,原来是个倒栽葱,脸部着地。 我佟七爷是何等人物,在这条街上大吼一声,地面都要抖三抖,这个面子不找回来,以后还有脸见人么?佟七挣扎着站起身来,拧了拧脖子,骂道:“小子,竟敢偷袭大爷。” 郑六一暗笑,真不要脸,自己技不如人还强自找台阶下,识相的这时候认个怂,磕个头道个歉,也许老子还会放过你。 没想到这黑汉子佟七居然不知进退,竟快速奔来,到得郑六一身前,拳脚齐施,上下两路一起攻来。 这种手脚并用的打法只能用于街头斗狠,举手抬脚之间,身体借何发力?倘若对方奋力一击,自己又该如何躲避? 真是不知死活,郑六一冷冷一笑,横步侧身,让过锋芒,纵步向前,肩膀已靠近佟七身侧,猛然发力,撞向佟七的肋下。 这一下郑六一用上了整劲,脚跟发力,拧腰送肩,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而且是寸劲,爆发力极强。 只撞得佟七五内翻滚,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体也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摔飞出去老远,来了个狗啃屎。 萧辰彦只见眼前的这个少年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佟七便跌飞出去,只看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郑六一如影随形,跟上前去,一脚踏住佟七后背,喝道:“你个死太监,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 没想到佟七色厉内荏,厉声喝道:“小子,量你也不敢动我。你可知大爷我是什么人么?” 郑六一被气乐了,都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一脚踩在佟七脸上,喝道:“死太监,你到底什么来头,说!” 没想到这佟七人怂嘴不怂,输了比试不输气势:“说出来怕吓着你,我乃神枪会的七当家佟子弓,江湖人称佟七。” 噗!郑六一差点笑喷。就你这欺男霸女的家伙,还童子功?早破身了吧。当即一脸的鄙夷:“有你这样的七当家,神枪会怕也不怎么样!” “神枪会个个盖世英雄,你可骂我,却不可骂我神枪会!” “我呸,还个个盖世英雄,个个狗熊还差不多!”郑六一随口怼了回去,可一旁的萧辰彦却听得暗暗心惊,心道这少年本事不小,可胆子也真够大的,量你一个小子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一个人单挑整个神枪会。 “小子,你辱我神枪会,神枪会的兄弟绝不会放过你!”佟七气得变了脸色。 郑六一也觉得自己一棍子打了一片,似有不妥,但话已出口,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只得接着道:“有什么招尽管使,本少我一概接着!” “十日之后,石斛山翠微亭下,神枪会的兄弟想领教你的枪法,你小子敢去么?”虽然脸被踩着,说话费劲,但到此时,佟七却暗暗得意,这下子果然年轻,见识短浅,竟渐渐着了自己的道儿。 事已至此,郑六一岂肯示弱,满口应承下来:“妥了,到时给本少带一杆长枪去,也好让你们见识见识使枪的祖宗。” 一旁的萧辰彦给郑六一连使眼色,郑六一只做不见,他对自己的枪法有着绝对的自信。抬脚放开佟七,喝道:“还不快滚!” 见佟七屁滚尿流而去,众人哈哈大笑。 萧辰彦凑近郑六一轻声说道:“小兄弟,你不该答应他啊!” “怎么了?这神枪会有什么特别之处?”郑六一既然应承下来,就想多打探一点对手的情况。 “这神枪会在成都城里势力极大,特别是神枪会老四佟治柏,一条枪使得出神入化,罕逢敌手。兄弟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第19章 四虎七兄弟 无双此时一脸惊讶,还没有回过神来,听萧辰彦这么一说,立即又多了几分担心,只见郑六一对着萧辰彦抱了抱拳,道:“萧兄,请借一步说话。” 寻了一家酒楼,找了一个雅致的房间,三人分宾主坐下。郑六一这才认真打量了萧辰彦一番,只见此人皮肤黝黑,眉宇之间充斥着一股凛然正气,心下暗暗赞叹。 “小弟郑元一,这位是内子无双。”郑六一躬身行礼。 无双行了个礼道:“小女子无双见过萧大哥,多谢萧大哥相助之恩。” 萧辰彦赶忙还礼:“惭愧,惭愧。郑公子武艺高强,萧某冒昧了。” “萧兄说哪里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真性情,好汉子。小弟对萧兄佩服之至。萧兄不必拘礼,你我兄弟相称便是。” 说话间,小二上齐了酒菜,无双轻抿浅酌,小口吃菜,静静地听着两人高谈阔论,也不插话。只觉这个小元一身上仿佛藏着无穷秘密,让自己越来越看不清楚,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梦中的仙人所赐?好在他对自己甚至比以前用情更深,心中又难免一阵欢喜,一阵羞涩。 郑六一和萧辰彦却越谈越高兴,越谈越投机。 萧辰彦端起酒樽敬了郑六一,道:“据愚兄所知,刺史府上的公子也叫郑元一,不知是不是贤弟?” “正是小弟。” “天下岂有这等巧事,原来是愚兄高攀了。”萧辰彦脸上神色恭敬了起来。 “萧兄此言差矣。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郑某都敬他几分。萧兄若囿于家世身份,岂不落入了俗套?”郑六一见了萧辰彦的神色,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如此看重身份。 萧辰彦被郑六一言语相激,不由哈哈一笑:“这倒显得愚兄气量小了些。既如此,愚兄有话便直说了。” “但说无妨!”郑六一回敬了一杯。 “萧某并非全为敬郑兄弟也。” “哦,此话怎讲?” 郑六一奇道。 “如今官吏腐败,鱼肉百姓,只有刺史郑大人是位好官,前年益州大旱,郑大人亲向朝廷请命,免去了农人两成税赋,益州百姓感恩不尽。今日得识郑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郑六一不禁心生感动,原来不苟言笑的郑宗文竟然如此深得民心,于是说道:“家父理当为民请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萧辰彦听了此言,心道:此子果然出于圣贤之家,见识不同于常人,很对自己胃口,于是问道:“依愚兄所见,贤弟的身手非同小可,岂能为史景、杨昆那两个鼠辈所伤?即便金鼎帮的卢老大亲至,也未必伤得了你,真是奇哉怪哉!” 萧辰彦混迹江湖,刺史府公子郑元一差点被人打死,早已传遍了成都城,他又岂能不知。 “此事说来惭愧,小弟也是自那日受伤之后,有了一番奇遇,才有了今日的身手。”郑六一对自己的功夫心里有了底,但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接着道:“这神枪会、金鼎帮究竟是什么来头?” 萧辰彦喝了一大口酒,道:“你平日不涉足江湖,自然难以知晓。” 萧辰彦随即告诉郑六一,成都城内帮派不少,势力最大的要数金鼎帮,其次便是神枪会、黑虎帮、靑虹舍、千秋阁几家,其余小打小闹的帮派不值一提。 金鼎帮的英、雄、豪、杰四人个个武功了得,号称成都四虎,网罗了手下一帮兄弟,欺压茶楼酒肆,鱼肉百姓。 神枪会的佟家七兄弟个个使得一条好枪,这青羊街便是神枪会的地盘,不过这七兄弟似乎颇有侠名,只是佟子弓是佟家七兄弟里最不争气的一个。 这四虎七兄弟,在成都名声极为响亮。只不过四虎名声虽响,却也名声极坏。 值得一提的是,彩云布庄虽不涉足江湖纷争,却有高手坐镇,据说布庄的织工个个都身怀武艺,实力不容小觑,在江湖上提到彩云布庄,大家都会给几分面子。 这什么江湖,分明就是黑社会嘛,郑六一心中鄙夷,嘴上却说:“多谢萧兄指点,不知在萧兄看来,若是小弟对上神枪会,可有胜算?” 无双忍不住在一旁说道:“神枪会人数众多,岂是你一人可当?” “小妹所言极是。”萧辰彦点头,“更何况人心难测,既是佟七指定了比试地点,难免设下机关陷阱,贤弟不可不防。” “小弟自有思量,萧兄不必多虑。”郑六一含笑抱拳。 无双早已停箸多时,两人也早已酒足饭饱。郑六一问道:“小弟见你举止谈吐,不似只会抡枪使棒的粗人,为何竟沦落到在街头卖艺?” “说来惭愧。”萧辰彦眼神之中渐渐充满了仇恨,“愚兄家境原本尚可,父亲是成都东门外萧家庄的庄主,有良田千亩,奈何前年被蜀郡太守伊平设计陷害,死于牢狱,又夺了咱家房产地契。萧某自幼读书习武,不会种地,又没钱做买卖,只能靠卖艺为生。” 萧辰彦长叹一声,越说越气愤,一拍桌案:“有朝一日,定让这伊平老狗加倍偿还!” “刺史大人难道不过问此事么?” “偌大一个益州,刺史大人岂能事事亲管。此事料想也传不到刺史大人那里,伊平早做实了证据,况且此人在蜀郡势力极大,刺史大人到益州时日不久,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能动他。”萧辰彦抬头看向郑六一,道:“更何况益州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不好办呐!” “这次小弟连累萧兄得罪了神枪会,不知萧兄今后有何打算?” “大丈夫四海为家,也未尝不可。萧某今日就收拾行李,离开成都,浪迹江湖,走到哪里便是哪里。”萧辰彦言语之间并不落寞,反倒有几分豪气。 郑六一心生敬佩,从衣袋里摸出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说道:“萧兄不必如此,请在萧家庄等候小弟,一月之后,小弟必去寻你。这些银子,权且作为萧兄这些时日生活之资。” 萧辰彦长身而起,拒绝道:“若如此,萧某岂不成了贪财之徒?” “你我一见如故,萧兄又何必推辞呢?”郑六一贴近萧辰彦低声道:“萧兄若就此一去,何日才能报得父仇?” 萧辰彦闻言心中一动,道:“既如此,愚兄在萧家庄恭候贤弟便是。” 第20章 纺车图纸 佟七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回到桑榆巷神枪会总舵,找到水缸,拿起水瓢,咕咚咕咚半瓢水下肚,气狠狠地把瓢往地上一摔,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憋屈。” 佟家老二佟建林见了,调笑道:“一向欺行霸市的佟七爷,这是咋的了?” “二哥,别提了,七弟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打了。”佟七一脸沮丧。 “能让七弟吃亏,想必那孩子也讨不了好去。”佟建林自身枪法极高,对自己兄弟也有足够的自信。 “那小子可是毫发未伤。”佟七知道二哥脾气最为火爆,一点就着,要想请他出手帮忙,还需要激他一激。于是接着添油加醋道:“不但如此,那小子竟然还口出狂言,说咱们神枪会都是不长卵蛋的娘们,七个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狂妄!”佟建林把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道:“七弟带路,为兄今日定要让这小子尝尝佟家枪的厉害。” 佟建林抓住佟七的手臂,抄起一杆大枪,转身就往外走。 “胡闹,都给我回来!”一声暴喝从两人身后响起。 佟七和佟二两人大呼小叫,摔东西摔得稀里哗啦,早已惊动了佟家老大佟治柏。佟治柏为人正直,处事稳重,七弟一贯出去惹事,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老七,到祠堂里跪下!把今天的事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家法侍候!” 佟家的祖上佟令明是前朝大将,为人忠义,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有万夫不当之勇。佟令明治军极严,家规同样极严。除了枪法和忠义,佟令明还传下了一套家法:背信弃义者一百军棍,欺男霸女者一百军棍,偷盗抢劫者一百军棍,欺凌弱小者五十军棍,调戏妇女者五十军棍,酗酒闹事者二十军棍…… 佟七是家里兄弟在最小的一个,父母去世的早,小的时候六位哥哥都宠着他,因此落下了一身的臭毛病。此时听见大哥说家法侍候,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大,大哥,小弟今日多喝了点酒,在青羊街上见一女子容貌俏丽,就调戏了几句。没想到此时出来一个毛头小子打抱不平,把小弟给打了。”佟七嗫嚅道。 “该当多少军棍?”佟治柏紧绷着面皮,一脸严肃。 “小弟认罚。只是那小子口出狂言,小弟当众与他约定,十日后石斛山翠微亭下神枪会与他一决高下,如若咱们不去,只怕会让江湖上笑话。” “建林,带老七去领了家法,五十军棍,一棍都不能少!。”佟治柏转身仰望天空,“犯错就要受罚,若谁想折辱我神枪会的名声,我佟治柏第一个不答应!” 彩云布庄。 云英来回踱步:“三日之期已到。雪凝,这都什么时辰了,那小子怎么还不露面,咱们不会是被忽悠了吧?” “应该不会。”第一次见面,郑六一给云雪凝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小子处处透着神秘,让她忍不住想去靠近他,了解他。眼看就到酉时了,郑六一还没到来,她心里也是暗暗着急,只有自己安慰自己,希望这小子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仗着自己家里有点权势,白吃白拿的多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云英心里有点忿忿不平。 “四叔,几件衣服而已,就当是扔了又有何妨,咱们彩云布庄也不是损失不起。”不知如何,云雪凝隐隐觉得郑六一不会欺骗自己,心里总是保留着几分期待。“再说了,那郑宗文清正刚直,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始终无法结交,能通过这公子哥结交了刺史府,也亏不了你。” “理是这么个理。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的做派,拿了人家东西,好似理所应当一般。”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门外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谁拿了人家东西,还理所当然啊?” 来人正是郑六一。云英脸上有几分尴尬,云雪凝则略显激动。 “云胜兄弟,让你久等了。这个东西实在是耗神,我这三天可是睡不好,吃不香啊!”郑六一脸色平静,谎话说得跟真的一般。 无双俏生生地站在一旁,心中暗笑,这小子怎么脸皮这么厚呢,他从前可不这样,且看他勾勾画画的那些纸片儿到底管不管用。 “郑兄辛苦了,且坐下说话。”云雪凝对门外侍立的伙计喊道:“云三,看茶!” 云英见郑六一两手空空,难免有几分失望,忍不住道:“不知郑公子此次前来,究竟有何妙法?” “不急,不急。”郑六一见茶水端了上来,对无双道:“这一路走得急,无双且喝口水,解解渴。” 无双本没有心思喝水,但是看到云雪凝急切放光的眼神,心中感觉颇不舒服,这不男不女的小子,不会对元一有那种想法吧?于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相公,把你那法儿拿出来,早些回去,奴家还有事问你。” 这是在宣誓主权啊,云胜那小子不男不女的,难道无双也看出什么来了?郑六一哈哈一笑,道:“娘子说得是。幸不辱命,都在这里了。”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沓纸张,扔在案几上,“都在这里了,请云胜兄弟过目。” 云雪凝拿过图纸,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图纸线条均匀,横平竖直,一些地方的圆弧也极其规整。更重要的是,这些图根本不是毛笔所画。够新鲜的,这小子咋弄出来的? 且不管那么多,管用就行。云雪凝一张张仔细琢磨,也就第一张图能看懂个大概,只见图纸上纺轮上装了一个轴,纺轮下方还有一轴,再下方连着踏板,图上的很多部件都标有数字。如何通过踏板实现纺轮转动,她却是看得一头雾水。 其他的图纸则相对简单得多,每张图上都标着数字,也不知是和用意。云雪凝冰雪聪明,突然灵光一闪,原来这些简单的图纸都是对应着第一张图里相应的部件,若是把图纸里的部件制作出来,拼在一起,就是第一张图里所画的纺车。 吃霸王餐肯定不会花这许多心思,看来这小子真是不简单,云雪凝不禁喜上眉梢。 看着云雪凝表情的变化,郑六一心中大为震惊:这妞居然看得懂现代的图纸? 第21章 国医圣手 云雪凝虽大致看出了一些门道,但图纸上的标注,对她来说有如天书一般,看了半晌,迟疑道:“郑兄,这些图画究竟该如何使用?” 看着云雪凝疑惑的眼神,郑六一终于放下心来,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这妞也是穿越来的呢。于是解释了总装图和部件图如何对应,科普了下正视图、左视图和俯视图的相关知识。说着说着,两人的头几乎靠在了一起。 看得无双直想跺脚,云英在一旁也是抓耳挠腮,恨不得把两人扯开一点。 两人靠得太近,云雪凝吐气如兰,只弄得郑六一心旌摇曳,而云雪凝却沉浸其中,浑然不觉。 待云雪凝一一明白之后,郑六一正色道:“云贤弟,此事事关重大,纺车的试制必须交给可靠的人来做,以防泄密。” “郑兄果然奇思妙想,冠绝天下。”云雪凝此刻心里充满了震惊和狂喜,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起身深深施了一礼,“布庄都是云家自己人,绝不可能泄密。” “其实这纺车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只是前人没有想到而已。待纺车试制出来,就好比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有心人一眼便能瞧得明白。万一被别人学了去,咱们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小弟明白。”云雪凝点头称是。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愚兄的一番心思不能白费,咱兄弟这就把合同给签了吧?” “合同?”云雪凝一脸不解。 “抱歉,合约,合约。”郑六一讪讪一笑,咋不小心把现代词语给蹦出来了。 于是两人按照之前谈好的分成,签署了正式合约,双方签字按了手印。 “现在咱兄弟算是一家人,若有不明之处,可派人到刺史府找我。”郑六一说完起身带着无双告辞,云雪凝自去安排试制事宜。 还一家人了,这小子还真一点都不客气。 终于办成了一件大事,郑六一心情大好,晚饭也多吃了两碗。其实到这个世界,吃饭还真成了令郑六一头疼的事,堂堂刺史府,菜肴不是煮的炖的,便是蒸的,难道就不能弄一两样炒菜吗? 其实这个时代,铁锅还没有出现,郑元一作为少爷,自然没有去过厨房,正所谓君子远庖厨也,记忆中没有这些也算正常。 郑六一正在腹诽饭菜的单调,只听郑宗文感叹道:“元一,自你成亲以来,着实变得懂事多了。若是无双能为我郑家诞下子嗣,为父就是睡着了也能笑醒。” 这么着急含饴弄孙了,难道是看出什么来了?郑六一脸上挂着笑,腆着脸讨好道:“爹爹,孩儿正在努力。再者,我和无双都年纪还小,这事不着急。” 一句话说得无双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吃完饭,郑宗文放下碗筷,道:“无双先回房去,元一,到书房等我。” 单独约谈了,看来上级领导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难道咱不种地被看出来了?怎么可能,这也太邪门了吧?郑六一心怀忐忑。 “把手伸出来,给你号号脉。”郑宗文面色平静,看不出波澜。 就凭号脉,就能号出来咱还是处男?咱爹的这医术是要通神吗?郑六一伸出手臂,脸上写满了“不信邪”三个字。 仅几个呼吸之间,郑宗文便收回了手指,开口道:“元一,天地万物皆离不开阴阳二字。天为阳,地为阴。男为阳,女为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调和,万物乃生……” 连我是独阳、无双是孤阴都看出来了,厉害了我的爹。郑元一不知这只是郑宗文的推断之语,好似逃学被抓住的小学生,心思急转,急忙应道:“爹,孩儿这也是迫不得已。” “你身子已然康健,有何迫不得已?” “这,这……”郑六一灵光一闪,接着道:“爹,你想啊,那王建为何敢对我痛下杀手?定是背后有所依仗。” 提到这事,郑宗文立即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不懂官场争斗,只是平日醉心于医术,懒于也不屑于琢磨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此时,郑六一提起,他立刻有了一种危机感。 “爹爹,你手中没有军权,有王岗父子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恐怕这天下,也早已是危机四伏,只怕兵祸连天之时,亦不久矣。孩儿此时若有子嗣,一则有了牵绊,二则多了忌惮。是以一直未……” 自己那个世界这个时代正处在南北大分裂时期,你这里能好到哪去?郑六一连猜带蒙,说得振振有词,不料歪打正着,正好切中时弊。 郑宗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元一这孩子什么时候有这般见识了?当真了不起。当下微微点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若天下大乱之时,人人皆做你之所想,这世上之人岂不是要绝种了?” “我和无双年纪都还小,再过几年,待时局明朗,再做打算不迟。”看来几句瞎话还真说了到点子上,郑六一心里一阵担忧,看来得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 同时让郑六一无语的是,年龄这么小要孩子,你确定是好事么?别人不讲究优生优育,可你是医生啊。 此时医生开口道:“阴盛则阳衰,阳衰而寒盛。阴阳协调,则百病不生。瞧你的脉象,肝火过旺,气郁于内,此阴阳不调之状也。你和无双青春年少,两情缱绻,情之所归,性之所至,再自然不过,你切不可再逆天行事。” 你说得倒轻巧,不逆天还能干啥?给你生一堆孙子,为郑家开枝散叶吗? 我难道忍得不辛苦吗? 郑六一咬咬牙,道:“不逆天行事,孩儿别无他法。” 郑宗文心里倒是十分佩服郑六一的毅力,这个一点就着的年纪,天天与绝色美女同床共枕,居然也能忍得住,心志坚定如此,将来必成大器。佩服的同时,又有几分心疼,当初若不是自己让他成亲,他也不至于如此辛苦。 心软之下,郑宗文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黑瓷瓶,交给郑六一,道:“这瓶药丸,可解你的后顾之忧。” “这是什么?”难道是避孕药?郑六一心中一阵狂喜,老爹这才像点样子,不然怎么配得上国医圣手的称号。 “辟生丸。女子服用一颗,可保一月不会受孕,一月之后便药力全消。” 果然是亲爹,孩儿给你跪了!郑六一在心中赞叹:老爹牛气,这医术,杠杠的。 第22章 如鱼得水 “切记,此药每月一颗足矣,不可多食。若长久多食,可致终身不孕。”郑宗文仔细交待。 “知道了,爹!”接过药丸,郑六一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郑宗文看在眼里,未免担忧,这小子干柴烈火,只怕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 于是谆谆教导:“久视伤血,久卧伤气,大饱伤脾,怒极伤肝。与五劳七伤一个道理,凡事不可过度,不要仗着年轻而肆意妄为,阴阳调和,细水长流,乃养生之道……” “知道了,爹,孩儿告辞。”郑六一早已听得不耐烦了,转身便走。 郑宗文一副“我都懂”表情,心里却道:这样才正常嘛,老子还以为你是圣人呢! 看着郑六一远去的背影,郑宗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大声道:“元一,你不是说过要读书么?三日之后,我让我的幕宾欧阳宗泽来教你诗文——” 卧房内,无双百无聊赖,拿起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使劲捶打:“你这个死元一,臭元一,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干嘛要和那假小子兔儿哥靠那么近!” 兔儿哥?想到这无双心里一惊,元一不会不喜欢女人吧?不然这么久了,他怎么忍得住? 越想越是心惊,越是心惊捶打得越凶。 “哎哟,谁惹我的无双小娘子生气了?” 恰在此时,郑六一走进屋来,看到无双在拿着衣服撒气,不由感到十分好笑。 “还不是你惹的。老实说,你今日在彩云布庄,为何跟那不男不女的小子靠得那么近?” “那不是在探讨图纸么,兄弟之间,再近点也没关系。” “难道你没看出那小子不对劲?” 这话等于承认自己在仔细观察别的男人,无双有点脸红。 “他是女的呀,第一次去布庄,她试探我的功夫时,我便发现了。”郑六一意味深长地看着无双,一脸贱笑道:“难道我的无双小娘子吃醋了?” “谁乐意吃你的醋,只要你不…不喜欢男的便好。”无双越说声音越低,“你娶再多的女子我也不拦着,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成。” 原来是担心我的取向有问题啊,手中有药的郑六一心里更加得意了。回来的路上还不知该怎么开口呢,毕竟憋了这么久,两人都形成默契了。 现在这么好的哄女孩子的机会,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郑六一揽过无双柔软的身子,贴在她耳边道:“无双,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以后即便是我看上了别的女子,没有你的同意,她也别想进咱郑家的门。” 男人的话要是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这话郑六一曾经说过一次,无双只觉得他是在哄自己开心,不过他有哄自己的这份心,总是好的。此时听他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便知他不是随口说说,更加相信了几分。 无双转脸与郑六一四目相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感动得热泪盈眶,“元一,你说这话不会是哄我的吧?” “我若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 郑六一话没说完,只觉一双温热柔软的唇贴在自己唇上。 原本两人天天在一起,她觉得元一无论对自己多好,都是理所应当。自从这几日见了白墨羽还有云胜她们看着元一的眼神,她才知道元一这么始终如一对待自己,是多么难能可贵。 于是,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良久,两人分开。一滴鲜红的鼻血滴落在无双胸前。 “不好,你流血了!” “没事,这是憋得太久了,后遗症。” 郑六一盯着无双的俏脸,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 “不,不行,这样会有孩子!”对接下来的事,无双虽然十分期待,但心中还是有几分害怕,本能地想要拒绝。 郑六一暗笑,看你那样子像是怕怀上孩子的么?不过懂的倒是不少,看来都是自己普及生理卫生知识的成果。 “没事,有药!” 郑六一从怀中掏出瓷瓶,在无双面前得意地摇了摇。 大有一药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 郑六一常年练武,早已养成了早起站桩的习惯。第二天一早,他还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沉睡中无双娇艳的面庞,纷乱的头发,经过爱情滋润的她,此刻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看得郑六一不由地又有几分蠢蠢欲动。不过他知道无双初承人事,不可索求无度,自家的媳妇自己不疼谁疼呢?当下常常舒了一口气,按压住胸中的**,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亲。 无双感觉脸上一阵**,随即睁开了眼睛,看郑元一已经穿戴整齐,问道:“相公,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两人时,就只喊元一的吗?” “我喜欢,你管那么多干嘛?”无双娇嗔,一想到相公这个称呼,心底就涌上了几分甜蜜。 “成,你爱咋喊就咋喊,只要你喜欢就行。”郑六一一脸宠溺,揉了揉无双凌乱的头发,道:“无双小娘子,今早的双修你就免了,多休息一会。” 无双生性好强,见郑六一在站桩,也挣扎着起床。 郑六一见无双举步艰难,赶紧走过去把她抱起按坐在床上,“练武的事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人家不是想陪着你嘛!” “那好吧,我也不练了,陪你说说话儿。”郑六一揽过无双,在她耳边轻声道:“人家都说这种事一回苦,二回甜。瞧你昨晚的反应,早已苦尽甘来了吧?” 无双一阵羞臊,涨红了脸,小拳头雨点般落在郑六一的胸前,“死元一,臭元一,讨厌死了,这种事拿出来说,也不嫌害臊!” 第23章 相思成灾 益州治中白昀卿的府中,大小姐白墨羽早早便已醒来,再也难以入睡。自从上次再次见到郑六一,便再也割舍不下。此时的郑六一,比之前更加成熟,更有男子气概。尤其是看到无双在他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她更是觉得心里难受,好似一个孩子被别人抢去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更恼人的是,这三天来,自己眼前到处都是郑元一的影子,偏偏大哥还说他胸无点墨,真是可气,可恨!不是说要搞个诗歌雅集,考较考较他么?也不知大哥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白墨羽再也待不住了,举步向白修染的院落走去。 白修染早已起床,正在晨读,见妹妹火急火燎的走来,奇怪道:“大清早的,什么风给你吹来了?” “大哥,你的那个雅集准备得如何了?定于何时开始?”白墨羽也不矫情,开门见山。 这丫头什么时候对雅集的事这么上心了?白修染抬头看了看天,摇了摇头道:“怪哉,怪哉!” “真受不了你们读书人,快点说!”白墨羽在家里深受父兄宠爱,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你不是成天捣鼓厨艺么?怎么对诗歌雅集这么感兴趣了?”白修染定定地看了妹妹一会,突然笑道:“小妹平日读书不少,难道是想去一展才艺?” “废话真多,前日你自己说过的话,怎么转眼自己就忘了?”白墨羽直跺脚。 白修染愣怔了半晌,一拍脑袋,笑道:“唉,你瞧我这脑子!难道小妹真是瞧上那小子了?我跟你说啊,虽然元一家世不错,可他真的就是一介武夫,不适合你的。” 此时白墨羽爱念正炽,哪容得别人说郑元一半个不字,现在又被哥哥戳破了心事,当即心中着恼:“我不管,你自己说的,你说到做到!” “只怕到时小妹未免会失望的。”白修染有点怜惜地看着白墨羽,这妞怎么一根筋不听劝呢,都是平日里爹爹和自己把她惯坏了。 “他要真是草包一个,我便收了这心思。”一个女孩儿家说话也真够直接的。 “这可是你说的,这是无论如何为兄也要给你办了!”白修染来回踱了几步,道:“不过,此事有点难办啊。” “哪里难了?”白墨羽急切道。 完了,这妹子无药可救了,白修染心中一阵哀叹,道:“哥哥跟你说啊,为兄我在蜀郡小有文名,若是我去邀请元一,会让别人觉得我有卖弄的嫌疑。且郑伯父那人极爱面子,万一让元一出了丑,只怕他会怪罪于我。” “那你就不能以郡学的名义发出邀请?” “这主意不错,不过也不能我去,还是要避嫌。” “迂腐,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就不能让别人送去?” 白修染沉吟了一会,道:“你不了解元一,他平日除了练武之外,别的事情他都无所谓,只怕是收到名帖,他也不见得会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麻烦。”白墨羽心中焦躁起来。 “有了!”白修染兴奋地一拍手,接着道:“若是马家两兄弟去的话,元一必去。” “大哥有何妙计?”白墨羽开始两眼放光。 “小妹你知道的,郑伯父最爱面子,如果马叔叔家的两个纨绔都去了,郑伯父好意思不让元一去么?再者,逸波、逸涛两兄弟跟元一最为熟络,让他们两去送名帖再合适不过。若是元一收到名帖,可能就会了无音信。这名帖要是送到郑伯父手中,那效果自会不同。这两小子要是在郑伯父面前自夸一番,此事则铁定成了。” 读书人肚子里的弯弯绕可真多,白墨羽鄙夷地看了哥哥一眼:“那两个蠢货跟郑元一可是铁哥们,他们凭什么听你的?” “他们听谁的,小妹你还不知道?”白修染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墨羽一眼,高声对门外的小厮道:“白强,辰时过后,你去马别驾府上,给马家二位公子请来,我有事相商。” 平日不管有事没事,马氏兄弟都要找借口到白治中府上逛逛。今日有白大公子相邀,两人哪里还会怠慢,说不定今日还能见到墨羽小姐呢,于是便屁颠屁颠地赶了去。 进了白修染的院落,见白大小姐果然在,两人激动地额头汗珠也忘记了擦,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时不时把眼睛往白墨羽身上瞄来瞄去。 白墨羽心中一阵嫌恶,大哥这都出的啥馊主意,不过为了试探郑元一那小子,忍了。 白修染见两人局促不安的样子,心中一阵好笑,就这俩怂货,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两人让了座,奉上茶水,白修染开口道:“不知两位兄弟近日有没有到刺史府上,见过元一呢?” “那臭小子,自从娶了无双那天仙一样的美女,整日里两人如胶似漆,拆都拆不开,咱俩可不想去自讨没趣。”马逸涛口直心快,回答得极为干脆。 不过这话在白墨羽听来,却极为刺耳,心中顿时犹如被灌了一坛子老醋,酸味时时上涌,偷偷瞪了马逸涛一眼:你没去就没去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白修染见白墨羽表情极度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道:“为兄想举办一个诗歌雅集,墨羽也去,不知二位贤弟要不要参加呢?” “要的,要的。”马氏兄弟忙不迭地答应,开玩笑,白墨羽去了,这事还用得着商量吗? “咱们几家一直交好,要是元一能去最好。”白修染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图。 “郑元一不去,我也不去。”白墨羽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 白修染斜了妹子一眼,这丫头平日不这样啊,咋一提到元一就变了,矜持呢? “墨羽妹妹,这事包在咱兄弟身上。”这白墨羽平时可不好接近,有这么好的机会,两兄弟哪能轻易放弃。若是选上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还能和白墨羽搭上几句话,想想都美得慌。 为保证万无一失,白修染又仔仔细细交待了一番。马氏兄弟领命,但是死活赖着不肯走。白修染只得发话:还不快点回去准备!两人才怏怏离开。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郑元一早已不是当初的郑元一了。 第24章 叔侄密谋 郑六一用完早饭,便让秋月陪着无双在房间休息,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日常练武的地方,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杆长枪演练了起来。 既然约战了神枪会,总要练练手吧,毕竟很长时间没摸枪了。好歹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郑家太极六合枪法,是郑松昌亲手教他的祖传武艺。中华武术自古以来就讲究传承,各家各派都有自己练习的技巧和密不外传的心法,不是门内弟子,很难学得真功夫。 就好比一代宗师杨露禅,可以说是天资卓绝,在陈家沟偷学太极拳很久,却难得要领。若不是陈长兴收他为徒,传其太极精髓,只怕他也很难有后来的成就。这样说,满大街练太极的,却没有一个太极高手,就容易理解了。 郑六一则不同,从开始习武,接受的就是最为正宗的传承。加上他天赋极高,十八岁时在民间武术界名声就极为响亮,接受查门、谭腿、大小洪拳各类门派传人挑战几十场,从未遇败绩。 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左遮右挡,此时郑六一舞起长枪,感到无比亲切。一时之间物我两忘,身心全部沉浸在辗转腾挪、点崩撩刺之中。人随枪动,枪随人走,所谓的人枪合一,亦不过如此。 郑六一没想到成年之后曾经嫌弃的家传武艺,却成了他在这个世界里保命的一个重要依仗。正练到兴起处,郑六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好枪法!” 郑六一收枪笑道:“王伯,是你啊。” 这套枪法被王伯这个武痴见了,免不了又要解释一番。 “元一,可以啊,身子恢复得不错。”王伯走近,上下左右将郑六一打量了遍:“行啊你小子,啥时候学了这么厉害的枪法,咋不跟王伯说说?” 其实这套枪法王伯并不太看得懂,郑元一那种“一枪在手,天下我有”的威风和霸气,却让他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王泽练就一身好武艺,早年就一直追随郑宗文走南闯北,曾数次于匪徒手中救下郑宗文的性命,两人虽名为主仆,却早已超越了主仆之间的情谊。 这些年来,王泽一直是郑家的管家,看家护院的十几名精壮家丁,一直由他直接掌管。除此之外,王泽还从城防兵马中抽调了十几名官兵,帮助维护刺史府安全。 对于王泽,郑元一也一直以叔父之礼待之,且郑元一的武功一直由王泽所授,加之两人都爱武如痴,极其投缘,所以王泽对于郑元一来说,一半是叔叔,一半是师父。从两人的感情上来说,郑元一对王泽甚至比对郑宗文还要亲近些。 “王伯,说来惭愧。”郑六一长叹一声,接着把受伤昏迷梦中得遇仙人的瞎话说了一遍。 一顿瞎话把王伯乐的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不住地赞道:“好啊,好啊,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因祸得福了,正所谓好人有好报,吉人有天相!” 说罢,王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朝东方空旷之地拜了几拜,感谢苍天护佑。 对他你迷信做法郑六一并不赞同,但是他身上所流露出来的真挚情感,却让郑六一深深感动,自己的父亲对待自己亦不过如此吧? 一想到父亲,郑六一突然心中一惊:糟了,此事告诉王伯不就等于告诉了郑宗文么?当即面色凝重,对王伯说道:“王伯,小侄在梦中发过毒誓,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此事出于我口,止于你耳,若再有人知道,我必将遭到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嘿嘿,理会得,理会得,你王伯不是浑人,尽管放心好了。”王伯看着郑元一长大,觉得这孩子比自己儿子还亲,哪里会去害他?傻笑了几声,接着道:“有些日子没来练武了,不知你别的功夫有没有落下?” “先不忙说这个,您今日不来,我也正要去找您呢。王伯,我最近摊上事了。”郑六一于是把当街殴打佟子弓的事说了一遍。 “打得好!”王伯只差击节赞叹了,“连刺史府的少夫人都敢调戏,不揍他丫的,以后刺史府在成都还能立足么?” “问题不在这里,关键是他以神枪会的名义约我十日后一较高下,我当时气愤之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郑六一眼神灼灼,看着王伯的反应。 王伯一拍手掌:“此事有何难办,我去知会一声,让许定轩带城防兵马去灭了他神枪会便是。”这许定轩曾跟随王泽学艺多年,也是郑宗文极为信任之人,任城防兵曹,掌管着一千多城防兵马,这一千多人是益州刺史郑宗文在蜀郡能够调动的最大兵力。 还说自己不是浑人,为了这么一点事就灭了人家一个帮派,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兴师动众,杀得血流成河,兵曹又该如何向刺史向众官交待?郑六一心中暗笑,挨着王伯在草地上坐下。 “据我所知,这成都城内,金鼎帮早已投靠了校尉王岗,为他所用。这王岗手握几万兵马,在城外虎视眈眈,一旦形势有变,他们里应外合,只怕咱们刺史府都会化作齑粉。所以咱们得早做打算,不如趁机收了神枪会,让他们为我所用,岂不美哉?” “你小子想得倒美,哪有那么容易的事。”王泽叹了口气,“老爷太过刚直,清正廉洁,我有心网罗这些江湖豪强,无奈囊中羞涩,有心无力。” “他们约我在石斛山翠微亭比试枪法,只要他们不使诈,我自信枪法能胜得过他们。” “佟家枪法名不虚传,元一,你切不可轻敌。特别是佟家的老四佟镇海,在枪法上有独到之处,只怕实力还在他大哥佟治柏之上。”郑六一在他眼里,毕竟只是个孩子,王伯未免有几分担心。 “我与那佟七交过手,心中有数。”郑六一贴近王伯耳边道:“胜他佟家枪法不难,只是怕他们耍诈。那翠微亭四周植被密布,需派几名弓箭手事先埋伏,他们若不讲江湖规矩,一拥而上,说不得要让他们尝尝一箭穿心的滋味。” 王伯心道:小子,够狠,将来定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料子。 “稳妥起见,我还是要让许定轩派人事先将翠微亭四周的林子搜索一遍,若是被人从背后包了饺子,反而不美。” 郑六一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湖,想得周全,带兵打仗一点也不浑。当即赞许地点点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到时一切听我的号令。还有,此事不能让我爹知道。” “这是当然。让他知道了,什么事也办不成。” 郑六一从王伯那精光闪闪的眼神发现,沉静多年的王伯,那一刻仿佛被点燃了热血,浑身都充满了斗志,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啊。 第25章 考较学问 回到房间没多久,便见天禄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高声道:“少爷,害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却在屋里。” “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在书房等你,让你速速前去,说是要考较你的学问。”自家少爷不爱读书习字,天禄再清楚不过,不由得为郑六一着急。 这学问两个字,涵盖的范围可大了去了,该怎么准备? 郑宗文不仅是大夫,还是大梁有名的大儒,他若是掉起书袋来,还真不好应付。 郑六一瞬间慌了手脚,问无双道:“你知不知道老爷平日都考些什么?” “以前老爷考你,无非都是一些诗词歌赋。”无双似笑非笑,看着郑六一,言下之意让你平时不学,这下看你怎么办。 颇有一种幸灾乐祸的顽皮味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什么大不了的,答不上来他还能咋地? 郑六一心一横,一跺脚,大义凛然朝书房去了,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感觉。 书房里,郑宗文正跪坐在案几旁边,手捧着书本,读得津津有味。郑六一推门进来,为了掩饰心虚,开口道:“爹,真是巧啊,孩儿近日读书,总有一些迷惑,正要来向你老请教。” 话一出口,郑六一恨不得扇自己两个个大嘴巴,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怎么着也得说拉肚子胃痛脑袋疼之类的,真是没有急智。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郑宗文心情大好,来了兴致,一边说话,一边放下手中的文书。 “这个,这个,地球为什么是圆的?”事先没有准备,郑六一竟脱口而出。 死了,死了,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智商一点都不在线。 “地球是什么东西?”郑宗文疑惑。 口误啊口误,原来这个时代不懂这个,郑六一慌忙接口道:“地球只是一种球,球嘛,当然是圆的。”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圆的东西都是发展到了极致?比如八面玲珑办事周到,谓之圆滑,谷物颗粒饱满谓之圆满,人身体康健皮肤润滑,谓之圆润。天尊地卑,故而有天道圆、地道方之说。既如此,同为圆,为何日恒圆,而月有盈亏?” 东拉西扯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圆其说。嘿嘿,想考我,我先考考你再说,以你这个时代的知识水平,看你怎么破!郑六一满脸得意地看着郑宗文。 尽管郑宗文学富五车,也被这话问得一头雾水,轻轻捻着胡须,沉吟半晌,道:“此万物阴阳之道也。阴阳共生,二者此消彼长。若阳气旺盛到了极致,阴气则开始滋长。月圆到极致,则缺损暗生。日虽恒圆,却有晨昏日暮。为人处世,亦复如此,凡事切不可太过。锋芒太露,则易招人忌恨,于己不利也。是故,智者处事,万事皆留有余地,留有余,万事皆可转圜;不留余地,则无路可退。” 这咬文嚼字书袋子掉得真是让人佩服,不知这老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我明明问的是天文,到他这里便成了哲学的辩证法,还教训了自己一番,是不是中庸之道学得太多了?郑六一不敢再问,连连应道:“是,是,孩儿受教了。” 见郑六一一副恭谦的样子,郑宗文心中更加畅快,说道:“元一,不知道你学诗学得怎么样了,既然你说到月亮,就以月为题,做一首诗吧。” 原来是考较作诗,这我拿手。唐诗三百首,随便拿一首出来,也让你目瞪口呆。原来不是让我写文章,郑六一的紧张早已一扫而空。 郑六一作沉吟状,踱了两步,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想想自己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郑六一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做人居然能这么无耻。 反复念了两遍,郑宗文赞道:“好诗,好诗。小小年纪能作出这样诗来,确实不易。” 郑宗文略一沉吟,说道:“你再作一首咏雪的诗瞧瞧。” 人无耻,才能无敌啊!可我郑六一不是无耻之人啊!老是作诗作这么好,会不会跟以前差距太大? 于是摇头晃脑,走了两步,脱口念道:“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玉帝盖金殿,筛石灰啊筛石灰。” 妈的,这三不知将军张宗昌的诗也太烂了,肯定入不了父亲的法眼。 念出来郑六一自己都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见郑宗文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发作,郑六一赶紧开口道:“有了,有了。刚才作太快,没来及细细思量。” 郑宗文脸色稍显和缓:“念来听听。” “江山一笼统,井口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通篇没有一个雪字,却将大雪覆盖的一片混沌世界用白描手法勾勒了出来,构思倒是巧妙,就是太过粗俗,没有一分雅致。 这个时代的诗歌讲究辞藻艳丽,对仗工整。郑宗文一边赞叹,一边气恼,说道:“你有这样的才智倒也难得,只是路子偏了,没把你的聪明劲用到正道上,吟诗作对乃风雅之事,岂可粗俗如市井俚语?” 作对?这个时代就兴这个了?这不是要我小命么?吟诗就算了,天下文章一大抄,看我想抄不想抄。作对要的却是急智,要是老头子一高兴,对起了对子,可如何是好? 郑六一一阵紧张,赶忙道:“刚才作得…作得急了,没有顾及文采,请父亲责罚!” “我看元一这孩子真是不错,倒是你自己,能在转眼之间作出三首诗么?”夫人林出尘怕郑六一受到责罚,一直在门外偷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推门走了进来。 “这样的诗,我不作也罢。”郑宗文瞪了夫人一眼,说道:“元一就是这样被你宠坏的。” “那个,爹,我又作了两首咏雪的诗,您看看能不能看得入眼。”见郑宗文吹胡子瞪眼,郑六一赶忙插话。 “能有这么快?念来听听。”郑宗文满脸疑惑,这小子是诗贩子,搞批发呢? 第26章 剽窃大师 郑六一整了整面容,一脸认真地念道:“青女怀中酿雪方,雪儿为麯露为浆。一朝雪熟飞廉醉,酘得东风一夜狂。” “此乃其一,”郑六一装模作样顿了一顿,来回急踱了三两步,续道:“其二曰:茅君失却三神鹤,王母应添五色麟。草木未春花事动,乾坤不夜月华新。” 念完之后,郑六一长舒了一口气,这咏雪的诗虽多,却大多是借景抒情,要么老气横秋,要么充满豪情壮志,不合自己身份。 似这种单纯写雪的,真是少而又少,总算是搜肠刮肚,找了这么两首好一点的出来。 这下总该差不多了吧?别再逼我,不然我会更无耻。郑六一此时已不知无耻为何物了,这种逼格的诗也敢说是自己作的。 “妙啊,妙!”郑宗文不禁击节赞叹。 这两首诗虽然没有豪言壮语,但构思巧妙,用字奇绝。特别是第一首,最后两句笔调一转,仿佛将雪夜狂风注入了生命,果然是气魄非凡,让人拍案叫绝。 郑宗文反复吟哦:“一朝雪熟飞廉醉,酘得东风一夜狂。好诗啊好诗!” 郑六一静立一旁,心中多少有点剽窃的惭愧,不敢多言。 夫人笑意吟吟,看着这对父子,脸上几分得意之色,在她那一对好看的梨窝边上盘旋跳动,好似久久不愿离去。 郑宗文击节赞叹之余,不禁扪心自问,这样的好诗自己能作得出来么?恐怕不能。 当今之世,有人作得出么?或许有,应该不多。 有人能在片刻之间作出两首么?估计当今天下一个也没有。 郑六一见父亲高兴之后,脸色阴晴不定,暗道糟糕。郑宗文乃当今大儒,饱学之士,眼光何等犀利,自己表现如此优秀,定然让他产生了怀疑。 说好了做人要低调的,怎么一无耻起来就忘记了呢? 郑宗文何尝不感到怀疑?一番搜肠刮肚之后,发现这两首诗确实不是伪作,暗自高兴,却还是不放心,于是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写诗居然有这般造诣,虽词句不够雍容华贵,但构思精巧,风格清新,给人不一般的感受,为父以往小瞧你了。” 郑六一心中好笑,我无耻之人行剽窃之事,乃是一时权宜之计,这个父亲大人不会出去四处宣扬吧? 我郑六一还没无耻到那个程度。赶紧说道:“孩儿不过是一时急中生智,做不得数,做不得数。说不定正经写诗了,却一句也写不出。” 郑宗文写诗有过类似的体验,有时想写时,三天憋不出一句好词,有时灵感迸发,却连得佳句。 他正要暗暗点头,猛然想到“急中生智”四个字,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好呀,好一个急中生智,咱们就来对几个对子,看看你的急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带这么玩的,越玩越大,谁能吃得消? 郑六一不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只得硬着头皮应战,嗫嚅道:“父亲,请…请出上联。” 郑宗文见院中树枝随风而动,随口吟道:“风吹杨柳千枝动。” 郑六一一听,这个没难度,随口就能对上,故作迟疑,道:“雨打桃花万朵摇。” 风吹对雨打,千枝对万朵,十分工整。 “风吹一树杨柳枝枝皆动。”郑宗文追击。 “雨打十亩桃花朵朵飘摇。”郑六一毫不迟疑,随口接上。 “飘”和“皆”对得虽不是十分工整,但好在一个快字,对对子就是这样,一快遮千丑。 郑六一知道,并不是自己文采好,只是这对联赶得巧,好似送到自己嘴边一般,如果再对下去,真不知自己能不能答得上,赶忙向自己母亲挤眉弄眼使眼色。 夫人会意,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是啊,是啊,我早就饿了。”郑六一急忙接口。 一番吟诗作对考核下来,郑宗文深为满意,此时难得地在郑六一面前露出笑容,笑道:“好,好。吃饭前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完从旁边桌上拿出一张请帖,交给郑六一。 郑六一打开一看,原来是蜀郡郡学发来的请柬,邀请自己明日参加郡学举办的诗赋雅集。雅集其实就是一个聚会,才子佳人们在一起吟诗作赋,谈经论道,有男女间相互对得上眼的,往往还会上演一出凤求凰的好戏。 居然连蜀郡的最高学府都发来请帖了,惭愧,真是惭愧。 郑六一疑惑,自己有这么大名气么? “命人辰时马氏兄弟来前厅等候,与你一同前去。你万不可辱没了刺史府的名头。”郑宗文嘱咐道。 这么说就解释得通了,马逸波、马逸涛这俩小子为了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约自己出去,居然废了这么多心思。 好哥们,够义气。 不过这俩犊子还真是棒槌,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不亲自交到我的手上,差点坏了好事不说,还害得老子受了这一番惊吓,郑六一越想越气,若不是老子脸皮厚,冷汗多,这一番考较下来,定然外焦里嫩。 看着郑宗文一脸殷切,赶忙答道:“是,是,孩儿此去定当不辱使命。” 次日早上,郑六一早早起床,无双为他换上了整洁鲜亮的衣衫,并为他仔细梳头盘发。经过一番精心打扮,郑六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果然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转脸对着无双骚骚一笑,道:“无双小姐姐,小弟如此形象,还算得上俊朗么?” 郑六一的心里,本来就没有尊卑观念,无双虽是妾室,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喜欢的人,真心怜她爱她,在无双面前也最是轻松随意,一高兴起来就口无遮拦。 无双一怔,这小相公怎么考较回来画风变了? 随即掩口轻笑:“相公才高八斗,风流倜傥,此去定然要把那些公子郎君给比了下去。” 跟他们比做什么?没那个闲心。本少爷此去,要勾引的是小妞,要是能勾搭上一个两个郡学的校花,弄个三妻四妾,那才叫爽呢。 刚冒出这个想法,郑六一看着无双如花般的容颜,心中连连骂自己无耻,有了这样的美眷,尚不知足。 和无双斗了几句嘴,好不容易熬到辰时,便迈步向前厅走去。 第27章 浣花溪畔 此时马氏兄弟已然在前厅等候,见郑六一到来,一起起身拱手道:“元一兄弟,咱兄弟这一手办得还满意么?” “为什么请帖不亲自交到我的手上,害得我被父亲一番考较,差点坏了好事。” 马逸波、马逸涛满脸赔笑,道:“没坏就好,没坏就好。马匹已经备好,咱三人即刻就启程吧!” 无双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和元一朝夕相对时间久了,这乍一离开,还真有点不习惯。 出了府门,郑六一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此时已是初夏时节,街上行人的衣衫日渐单薄,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们,早早换上了单薄的衫裙,展示曼妙的身姿。 不少女子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有点大唐盛世的感觉,跟满城尽带黄金甲里边的美女有得一拼了。 看得郑六一恨不得多生了两只眼睛,只忙着前后左右不停扫视,大饱眼福。突然发现马氏兄弟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郑六一奇道:“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们只是觉得,元一兄弟家里守着一个那么美的,还有这么好的兴致。” “咳,咳,哦,毕竟好久没出来了,看看街上有什么变化。”郑元一赶紧轻咳几声掩饰。 “嘿嘿,原来元一兄弟也是同道中人啊。最近绣春坊新来一个头牌,风骚得紧,哪天哥哥带你去看看?”马逸涛在一旁挤眉弄眼说道。 这两个棒槌,整日里除了喝酒逛窑子,就没有好事。近日怎么这么好的雅兴,肯去诗歌雅集,不会有什么猫腻吧?郑六一想了一会,没想明白。 马逸涛这一问,郑六一瞬间明白过来,这两货不会是看上谁家的小姐姐了吧? 于是问道:“两位哥哥,平日也不见你们吟诗作赋啊,今日怎么这么热心?” 马逸涛嘿嘿一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那一次雅集不是美女如云啊!据说这次白家大小姐白墨羽也去呢。” “那倒值得去看看。”上次见面那小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郑六一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你小子不会看上白大小姐了吧?”马氏兄弟异口同声问道。 “怎么会,我可是有老婆的人。”郑六一故作轻松,随即问道:“郡学能有多远,用得着骑马么?” 两兄弟顿时放下心来,马逸波笑道:“你没参加过雅集,难怪有此疑问。每次大的集会,都不在郡学。这次诗赋雅集的聚会地点,在城西五里外的浣花溪。” 浣花溪?这名字不俗,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在这里采花呢?想想杜甫的“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就是在浣花溪所写,郑六一立马兴致低了几分。 看见正街两侧店铺林立,郑六一调笑道:“这街道两边的店铺,不会都是你们家的产业吧?” 从古至今,亦官亦商的多了,马家在成都盘踞多年,不信你马家没有。 “你就不要取笑咱们家了,这几年我们马家的产业越来越小,马上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这一年多来,马家生意逐渐萎缩,提起生意上的事,马逸波心里有几分担忧。 “可不是么。以前成都城里产业最大的要数蜀郡伊太守,这城里的布庄茶楼,他家占了一半还多。单说这布庄吧,整个成都城里,也只有一家比他家的大。”马逸涛接口道。 “啥布庄这么厉害?生意做得比太守还大?”郑六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故意问道。 “当然是彩云布庄了,这几年彩云布庄的生意越做越大,伊太守家的布庄怕是做不下去了。”马逸涛虽然平日了吃喝嫖赌,生意上的事情知道的倒是不少。 郑六一听说彩云布庄一家独大,心中暗暗高兴。三人有说有笑,盏茶功夫出了西门。 郑六一只见西门外官道宽阔,赏花观景的世子佳人,行色匆匆的商贩走卒,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道路两侧的田地里,绿油油的一片,不少农人正在田地里忙碌,果然是一幅安居乐业的景象,看来天府之国,自古便负有盛名。 行不多远,只见前方山丘起伏,绿树如茵。树下草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才子佳人,言笑晏晏,远远传来。 树荫前方,地势开阔,一条宽阔的溪流蜿蜒流过,溪水清澈,波光粼粼,宛如人间仙境,这些世家子弟,还真是会享受。 郑六一跟在马氏兄弟身后,下马缓步前行。只见一位年纪二十上下的白衣世子,风度翩翩,快步走来,拱手道:“三位兄弟早啊!修染已和小妹已经等候多时了。” “白兄早!”郑六一与马氏兄弟拱手还礼。 白修染的身后,远远地站着一位女子,体态苗条,风姿不凡,自然是白修染的妹妹白墨羽了。 此时雅集已经开始,几人走进人丛,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白墨羽则是取出一块方巾铺在地上,俏生生地坐下,开口道:“郑公子,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已然完全康复,多谢白大小姐关心。”郑六一今日始得近距离打量她一番,只见白墨羽眉毛弯弯,细长的眼睛如一汪秋水,皮肤白里透红,不笑时脸上也透着笑意。 有心想多看几眼,又怕自己贼眉鼠眼的,唐突了佳人。更何况,马家那两货眼睁得铜铃似的在旁边盯着呢。 只听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今日风和日丽,山花灿烂,咱们此番吟诗作赋,就以眼前的风景入题如何?” “就按梓风大哥说的办。” “如此甚好。”众人齐声附和。 伊梓风说完,看向王建:“王兄,你觉得怎么样?” 郑六一循声望去,只见王建拱手道:“如此甚好,不过小弟有个建议,不如咱们先对几个对子热热身,怎么样?” 此语一出,立即有几人叫起好来,伊梓风的妹妹伊珊婧叫得更为夸张。 又对对子,郑六一一阵头疼,用得着叫得那么夸张吗? 伊梓风说道:“既如此,王兄请出上联。” 此时只见一中年男子在王建耳边耳语几句,王建点头微笑,开口道:“今日天蓝水清,绿意盎然,小弟就以天地为题,抛砖引玉。” 王建顿了一顿,接着念道:“青天青地清日月。” 郑六一见了,心中了然,原来这货也是草包一个,带着师爷来的,难怪底气这么足。 这对子,水平也不差,最后一个“清”字,更是把眼前的景物赋予了一丝灵动。尤其是三个同音字,把对子的难度提高了不少。 第28章 才思敏捷 场上一时陷入可沉默,很多人低头思索,口中吟哦。 座中一少年看了白墨羽一眼,眼中灵光一闪,嘴角渐渐上翘:“小弟黄何有一对,王兄看看如何?” 这人倒是有几分急智,众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只见黄何摇头晃脑念道:“寸金寸玉衬美人。” 众人一起拍手叫好。黄何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不仅洋洋自得。白墨羽则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并不买账。 王建早就对白墨羽有意,见黄何对中虽有夸赞之意,但在大庭广众面前,未免轻薄,当下心中不喜,奈何黄家兄弟是他的跟班,只好把气愤放在心里。王建扫了郑六一一眼,心道这小子不读诗书,居然也敢来这里,正好把气撒在他身上,让他出出丑。 于是问道:“还有没有人对得出?” 郑六一心道,你们对对子关我鸟事,老子只是来凑凑热闹,看看美女,顺便结识几位世子就行了。 再说了,对对子也不是老子的强项啊,老子的强项是作诗。 白修染见王建看向郑六一的眼神不善,赶紧抱拳说道:“小弟修染也有一对,半山半水伴村庄。” 众人一听,不仅更符合眼前的景色,意境更是比黄何高了不知几个档次,纷纷拍手叫好。 王建见郑六一并不应战,有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使力之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和师爷一起对黄何耳语了几句,黄何一脸贱笑点头称是。 只见黄何走到郑六一身前,看着郑六一的发髻,说道:“我这有一上联,不知郑公子对得出么?” 也不待郑六一答话,直接说道:“牛头喜得生龙角。” 骂人家是畜生,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按郑六一的脾气,恨不得直接动手把黄何给扇一边去,但这种环境实在不适合动手。 既然来参加诗赋雅集,怎么着也得风雅一次不是? 郑六一脑筋急转,看着黄何龇牙咧嘴得意的样子,不仅哑然失笑,脱口道:“狗嘴何曾出象牙?” 这对子真是绝了!众人一听,纷纷惊讶不已,这个成天舞刀弄棒的小子,文采倒是不凡,不仅对仗工整,还给黄何给骂了回去,于是对郑六一多了几分赞许。 特别是白墨羽,更是露出几分迷妹的眼神。还不由自主地看了大哥白修染一眼,哼,你不是说人家胸无点墨吗? 这小子居然对出来了?王建心中十分不爽,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只见“师爷”起身说道:“郑公子好才学,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郑六一淡淡应了一声,打眼一看,只见此人一身儒士打扮,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建的狗腿子,老子懒得理你。 “师爷”接着说道:“小生赖思贤还有一对,不知郑公子能否对出下联?” 特么老子得罪谁了?竟成了千夫所指,老子还没帅到遭人嫉恨的程度吧? 看来王建这小子依然对自己耿耿于怀啊,这种小人不可不防。 到这个份上了,只能应战,郑六一应道:“请!” 赖思贤看水面上有七只鸭子游过,略一思索,吟道“七鸭浮塘,数数数三双一只。” 郑六一大汗,这上下两个半句暗含的数字相等,颇有难度,怕这次要出丑了。这老小子一脸猥琐,倒是有几分才气。 正踌躇间,见水上一条大鱼跃出水面,郑六一随即哈哈笑道:“这有何难?尺鱼跃水,量量量九寸十分。” 赖思贤脸色一变,这小子并不像王建说的那般不堪,怕是不好对付。 心里一急,说道:“二猿伐树, 看小猴子如何下锯?” 一听此联,郑六一差点笑出声来,你特么自己就活像一只猴子,还想笑话别人,看人家怎么对出下句。 郑六一看着清澈的浣花溪,灵机一动,有了! 老子今天运气不错,真是有如神助啊! 随即高声念道:“一猪过河,瞧老畜生怎生出踢!” 这一下回敬得干净漂亮,骂得更是直接到位。 赖思贤岂能在主人面前丢了面子,看着郑六一身着绿衫,于是强忍着怒气,又出一联:“井里哈蟆穿绿袄。” 郑六一一看,这“师爷”一身暗红的上衣。 还真是巧啊,天赐绝对! 于是答道:“锅里螃蟹着红袍。” 听到这里,众人再也忍俊不住,马氏兄弟拍手叫好,白氏兄妹投来赞许的目光。 就连刚才败了一阵的黄何心里也感暗暗舒爽,好像在说,不是老子不行,是这小子太强,你家的师爷不是也处处落在下风吗? 伊梓风见赖思贤不是郑元一对手,赶忙打圆场:“对对子只是给大家热热身,下面咱们来玩玩诗歌接龙怎么样?” 不好好作诗,接什么龙啊?这不是尽找老子的软肋么?作诗可以随便抄,接龙怎么抄啊! 郑六一一阵无语。 “梓风兄此言甚好,就请梓风兄起个头吧。”王建正好顺坡下驴。 郑六一不傻,这一番下来,便看出伊氏兄妹、黄家兄弟跟王建早就串通好了,这几人处心积虑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伊梓风道:“兄弟不才,就借用汉高祖的大风歌开个头吧——大风起兮云飞扬。” 王建略一思索,接道:“将军稳坐中军帐。” “城头沙尘连片起。”伊珊婧赶忙接上,笑眯眯地看着王建,眼神充满爱慕。 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倒是挺会相互吹捧的。 “大炮开兮轰他娘!”郑六一气愤之下,脱口而出。 嘿嘿,巧了,刚好押韵。 此语一出,白墨羽掩口,白修染讶异,马氏兄弟没心没肺地傻笑,伊梓风错愕,王建则怒气上涌。 唉,这三不知将军的烂诗读得太多,罪过罪过。虽然这诗实在不成体统,但郑六一心里还是觉得十分过瘾。 眼见王建怒形于色,白修染怕闹出事端,抱拳道:“各位兄弟姐妹,大家都是读书人,自己心里自然清楚,这种接龙诗定然做不出什么好诗来。” 白修染颇有才名,而且人品不俗,在各家世子当中颇有影响力,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只有王建等人面色不善,执意要羞辱郑六一一番才肯罢休。 第29章 无耻无底线 “小弟不才,就先口占一首,给大家助助兴,请各位高才斧正。”白修染向四周拱拱手,吟道:“清溪一曲绕村流,水木清华事事幽。自来自去堂前燕, 相近相亲水中鸥。” 寥寥数笔,将一幅恬静淡雅的田园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这个白修染,还真是有几分才情,众人纷纷赞叹,有人甚至反复吟哦。 “师爷”赖思贤在王建耳边低语几句,王建遂起身言道:“小弟也有几句,狗尾续貂,”装模作样踱了几步,吟道:“云间邀月来饮梦,石上吟愁倚弹琴。鸿飞遥寄痴情字,彻骨更添一寸深。” 擦,这诗做的,有点水平啊。 够骚情的,原来是一首描写相思的。这“师爷”倒也有几分才学,这么短的时间就写出了这么一首像样的,郑六一不齿,天知道是不是他提前写好的。 此时,伊珊婧盈盈站起,躬身行礼:“小女子也有一首,望众位不要取笑。” 这妞站起之后,郑六一才发现,此女胸前饱满,呼之欲出,原来这么有料,只是容貌比无双和白墨羽差了许多,不过也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了。 且看这胸大无脑的女子能做出怎样的诗来。 只听伊珊婧吟道:“心飘弱水虽非酒,怀抱东风因有琴。若问桑田何时老,了然沧海一杯深。” 两首诗韵脚一样,内容相承,一唱一和,郎有情妾有意,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赤果果的表白啊! 一个小女子,还要不要脸了? 郑六一十分纳闷,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开放么?一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难道就不知道矜持一点? 还真够贱的。 伊珊婧吟完,脸上一红,退到一边坐下。 王建则呈现出一副得意之色,得到一个女子的当众表白,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于是斜眼看向郑六一:“不知郑公子有何雅作,不妨念来听听?”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郑六一看见这张嘚瑟的脸就来气,想也不想,随口就念了出来。 老子就是这么无耻,随意剽窃,你能拿我怎样? 跟老子比写诗,看老子不玩死你们。 这首诗正是杜甫在浣花溪所作,与此时时节相近,景色相似。 众人抬头西望,只见西岭山头皑皑白雪,依稀可见,果然是一首写浣花溪的好诗。 之前说好以眼前景物入诗,结果王建和伊珊婧搞成了情诗唱和,与眼前的景物全不相干,与此诗一比,高下立见。 郑六一见伊珊婧嘴巴下撇,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来气,接着说道:“兄弟这里还有一首气象宏大的,不知众位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众人刚刚回过神来,见郑六一还有佳作,纷纷拍手叫好:“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郑六一昂首挺胸,轻轻踱了几步,手指轻点,口中低声念念有词,把戏做了个十足。 只见他突然停下脚步,高声吟道:“白日依山尽。”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伟大的梦想。 郑六一吟完一句,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的表情,见众人表情一片茫然,不由得恍然大悟。 原来在这个世界,日只是太阳。 骂人过后人家根本就没听懂,这就没多大意思了。 就连伊珊婧本人,脸上也只是布满疑惑,并没有愤怒的表情,估计是在纳闷,这小子怎么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了诗里。 尽管失望,诗还得念下去:“黄河入海流。” 淹死你个孙子。 听到这里,黄何不淡定了,站起来说道:“你白日依山尽就算了,让我流到海里去,是什么意思?要淹死我吗?” 郑六一玩味地看着黄何:“第一句诗,你没明白?” 黄何不明所以,道:“听明白了,只是第二句,你以我的名字入诗,究竟是何用意?” “白日对黄河,何其工整,跟你这个‘何’字没有半个钱关系,你就不要太自作多情了。以你的名字入诗,你还不配。”郑六一神色傲然,众人也搞不清他的底细。 王建见黄何吃瘪,心里不爽,况且这“白日依山尽”一句,虽不明白意思,但似乎带着伊姗婧的名字,这总让他心里不爽,于是拱手打圆场:“郑公子,你且先读下去。” 看你能把诗做成什么样,想借诗骂人,我王建也不是吃素的,把老子惹毛了,老子不介意暗地里找人再打你一次。看郑六一那嘚瑟的样子,他心里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于是目露凶光,看向郑六一。 见王建怒形于色,郑六一不禁心里一喜。 难道这小子听懂了?这才有点意思嘛。 听懂了还会这么客气,肯定不对,郑六一想到这里,刚刚升起的兴致立马消散殆尽,干脆将下两句也说了出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四句念完,郑六一整了整衣襟,正要摆个拉风的造型缓缓坐下,只听马逸波高声赞道:“夕阳西下,黄河入海,果然气象宏大。” 郑六一斜眼看了马逸涛一眼,这小子半天不出声,没想到还有那么一点见识。 此时只听一个姣美的声音说道:“最妙的还是下两句,蕴含着深厚的哲理。难得郑公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见识。” 郑六一循声望去,原来是白墨羽这妞,于是向她投去骚骚一笑。 白墨羽见郑六一笑得古怪,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这么害羞,难道是心里有鬼? 莫非想要对本公子图谋不轨? 看得郑六一心里突突直跳,废了好大劲才回过神来。 郑六一两首诗一出,众人倍感压力,拿不出像样的诗来,恐被人笑话,于是不敢再轻易出声,一时间有点冷场。 看到此情此景,郑六一不免觉得好笑,一个个不是牛气得很么?怎么都不说话了? 老子不妨再戏弄戏弄你们。 郑六一于是拱手道:“各位世子小姐,才子佳人,小弟原本腹内草莽,刚才只不过偶然觅得佳句,算不上什么。” 郑六一扫视了众人一眼,嘿嘿笑道:“其实小弟此来,是有事想请众位帮忙。近日小弟在马家店铺的后院如厕,看到一句上联,十分精妙,苦苦思索十余日,始终无法对出,弄得小弟茶饭不思啊。” 说完,朝马氏兄弟使了个眼色。 马逸涛立刻会意,接道:“是啊,是啊,还真是一个千古绝对。要是有人对出下联,那就妙了。” 郑六一不禁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猪队友也有神助攻的时候。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纷纷出言相问。 “且看来客多情,甘解衣带终不悔。” 嘿嘿,给你们一个重磅**,消消你们的傲气,不要以为你们会吟几句诗就了不起,今天看你们怎么吟! 郑元一一脸奸笑,看向众人。 第30章 千古绝对 只见众位小姐羞红了脸,心道:此人怎生这般无耻,竟然出了这般对联,好端端败了大家雅兴。 众世子不禁哑然失笑,这对联初看似有诲淫之嫌,但挂在茅厕门前,却十分贴切,再合适不过。 众人笑闹一会,只见白修染起身道:“此联构思巧妙,真乃千古奇联,在下才疏学浅,一时难以对出。” 郑六一暗暗赞叹,白大哥倒是光明磊落,拿得起放得下,对不出就是对不出,不像有些世子,兀自还在摇头晃脑,装模作样。 老子就看着你晃,估计你脖子晃断了也对不出。 王建狠狠地瞪了摇头晃脑的赖思贤一眼,这个饭桶,老子白养你了,关键时候一点不给我长脸。 马逸波、马逸涛则疑惑地看着郑六一,咱家茅厕几时有这个对联了?你小子故意弄出来捉弄人的吧? 看看众人一时没人言语,马逸波开口道:“区区一个茅厕的对子,不可败了大家兴致。今日阳光明媚,清风送爽,不如大家打一场马球如何?” 马上曲棍球?靠,我说怎么骑马来呢,原来是准备这个项目。 老子会骑马已经不错了,可还达不到打马球的水平,去找虐么?这个马逸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骂你一波看来不行啊! 郑六一向后一倒,躺在地上闭目养神,装作没听见。 众世子大声叫好,纷纷跑去林中牵马,小姐们也眼冒星光,要去看看这些世子在赛场上的雄姿。 来到马球场,王建左右环视,不见郑六一的身影,不禁微微失望,难道是上次被打怕了?这小子倒是挺识相,要是敢来,看老子不让人在场上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神气。 众人散去,郑六一只觉淡淡的香风扑面,抬头一看,原来是白墨羽提着裙摆,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郑六一起身施礼:“白大小姐怎么不去看球?” 白墨羽微微一笑,再次在郑六一身边坐了下来。 老是坐这么近,这有点太亲密了吧? 郑六一瞬间心跳慢了一拍,这是什么情况? 在这个世界,除了无双,还没有女子跟他坐这么近过。看着白墨羽曼妙的身姿,郑六一深呼吸了两口,平复一下心情。 “看他们打打闹闹,没多大意思。倒是你,怎么不去?”白墨羽翘起小巧的嘴巴,俏皮地看着他。 “这个么,我受伤身体才恢复,所以不敢剧烈运动。”看来自己受伤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提起受伤,好似点醒了白墨羽。 “相救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白墨羽语声幽幽,似乎有些许哀怨。 郑六一偷偷瞟了她一眼,心中暗道:有的,有的,以身相许呀,笨死了。 嘴上却说:“些许小事,不要总是提起。” 白墨羽忽而甜甜一笑,道:“元一哥哥,我听大哥说你平日只爱舞枪弄棒,不爱读书,没想到你的诗做得这么好。那些终日只知道死读书的才子们,比你可差了远了呢。” 白墨羽语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弱蚊吟,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 这马屁拍的,舒坦。 这不会是夸夫婿吧?难道这妞真的对我芳心暗许了? 郑六一心里突突猛跳了几下,脱口道:“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秃噜嘴了,郑六一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 人家只是夸赞自己两句,又没说要嫁给自己,这样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承认自己心思不纯吗? “结婚?”白墨羽疑惑地看着郑元一。 “哦,是这样的,我这次受伤较重,头有时还是有点昏。” 原来这妞不懂结婚是啥意思,真是太好了,免去了大家尴尬。 “头昏文采都那么好,头要是不昏,别人还有活路吗?”白墨羽咯咯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做出一副俏皮的模样,接着道:“对了,元一哥哥,那个下联你真的对不出来吗?” 这一声声元一哥哥喊的,像语音里掺了蜜,直甜到人的心底。 第一声郑六一没太在意,这第二声喊出来,郑六一骨头都酥了半边。 真是招架不住! 郑六一稳了稳心神,问道:“难道白大小姐已经对出来了?” “我才不要对这样恶心的对子,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作弄他们的。”白墨羽嘻嘻一笑。 这妞还真够聪明的,这都被你猜到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下联?” “你爱说不说,我才不想知道呢。”白墨羽故作生气,道:“你就喊我墨羽,不要总是白大小姐来,白大小姐去的。” 这什么情况?算是勾搭有妇之夫么? 不过郑六一很享受这种感觉,哪个男人没有一颗求勾搭、求包养的心? 不过这妞倒是挺会撩人的,心里明明想知道下联,嘴上偏偏不肯承认。郑六一故作神秘道:“告诉你也不妨,但是你不能跟你大哥说。” “为啥?”白墨羽不解。 “因为,我怕他自卑。”郑六一一本正经地说道。 “讨厌,快说!”白墨羽伸手在郑六一的臂膀上打了几下,娇嗔道。 这么快就上手了啊?汗,出来撩妹的,结果被反撩了。 郑六一心里美滋滋的,笑着道:“莫道此物无用,化作春泥更护花。” 白墨羽一听,呵呵笑了起来,抬手用力打了郑六一几下:“元一哥哥,你讨厌死了,亏你想得出来,偏偏又说得那么文雅。” 开始打情骂俏了,进展太快了吧? 再这么下去,只怕两人要私定终身了。 郑六一赶忙转移话题:“墨羽,你知道么?我已经成亲了。” “嗯,知道呀,上次不是见着了吗?无双虽只是个妾室,可她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欺负她。” 白墨羽在有意无意间把“妾室”两个字说得很重,好像在提醒郑六一:你正妻的位子还空着。 白墨羽也好似在提醒自己还有机会,给自己留下一点希望。 “那是,那是。自己的老婆,疼还疼不过来呢。” 白墨羽白了郑六一一眼,这人说话怎么一时文雅,一时又这么粗俗,口无遮拦。 可是,自己不就是喜欢他这个耿直的性格么?心念一动,白墨羽俏脸之上又飞满了红云。 好在郑六一脸皮够厚,对美女的嗔视毫不在意。 正要开口问白墨羽年方几许、爱读何书,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马逸涛满头汗水赶了过来。原来时已近午,该返回了。 白墨羽起身收拾停当,再三邀请郑六一去白府做客,这才恋恋不舍地与二人告别,寻白修染去了。 返回的路上,马逸涛看着郑六一,一脸银笑:“元一,我看墨羽妹妹可喜欢你的紧啊!” “我也喜欢她的紧。”郑六一以银笑报之。 “你之前不是不承认么?今日这是怎么了,你不要紧的吧?”马逸涛心下惶恐,这小子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第31章 商业构想 郑六一用过午饭刚回到房间没多久,天福便一路小跑走了过来:“少爷,彩云布庄的伙计云三求见。” 老子这一天天可真够忙的。 难道这么快纺车就试制好了?云胜这假小子办事效率倒是挺高的。“知道了,让他在前厅等着,我马上过去。” 彩云布庄的木工作坊里,一架崭新的纺车立在房间的正中,旁边堆积了一大堆废料,想必制作这架纺车费了不少功夫。 此时,云雪凝和几位老木匠围在纺车旁边,早已急得满头大汗。连夜赶制的这架纺车终于拼装完成,踏板也很好使,用脚踩起来,带动中间的曲轴飞快地转动,似乎一切都很顺畅。 可是,最核心的部件纺轮,却无论如何都纹丝不动,好似跟下面的传动装置毫无关联,几名木匠师傅想破了头,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不得不佩服这几名木匠的手艺,这架纺车制作得十分精巧,木榫接头处结合得天衣无缝,外部打磨得十分光滑,想必操作起来一点也不会硌手。踏板踩起来也毫无阻塞之感,能把木制品做成这样,也算是做到了极致。 郑六一扫了一眼纺车,看了一眼束手无策的云雪凝等人,抬手一拍脑袋,讪讪笑道:“云胜兄弟,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脑子,有一个地方忘记交待了。” 他所画这个纺车,仿照的是现代脚踏缝纫机的传动系统,曲轴和纺轮之间用皮带进行传动,自己大学时所学的制图当中,皮带这类标准件是不需要图纸的,所以他也就没画。 只是这个技术超越这个时代太多,他不事先说明,这些木匠师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郑六一命人取来牛皮,量好了长短,套在曲轴和纺轮的旁边的两个木轮上,踩动踏板,纺轮便跟着缓缓转动起来。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几个老木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小子脑子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到这么巧妙的法子。 紧张半天的云雪凝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脸不怀好意地看着郑六一道:“郑兄,没想到你居然在关键地方还留着一手啊!” 冤枉,实在是冤枉。 郑六一也很无奈,搓搓手道:“云胜贤弟,这是说哪里话,这布庄也有我一份,我又岂会对自己藏私?” 有你一份?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瞧他这说话态度,云雪凝有点怀疑自己这是不是在引狼入室。 “几位师傅,别闲着,赶紧把纺锭装上,试试效果。” 郑六一指挥起人来一点也不外气,面前几人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很快蚕丝、纺锭等一切准备就绪,云雪凝亲自上去试了一把,果然好用,一次性三个纺锭,反而显得比原先一个纺锭轻松得多。 “赵师傅,把这纺车送到作坊去吧,你们抓紧时间赶制,争取尽快把全布庄都换成这种三锭纺车。” 说完,云雪凝对郑六一展颜一笑,接着道:“郑兄行啊,说你是惊才绝艳一点都不为过,小弟果然没有看错你。” 云雪凝虽做男子打扮,但这一笑依然百媚横生。 让郑六一微微有些失神,这妞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倾国倾城啊。 好在有无双天天陪在身边,让他对美女有了极强的免疫力。 见赵师傅命人抬起纺车就要走,郑六一赶紧对其招了招手,道:“赶紧搬回来,拆了,拆了!” 云雪凝脸上瞬间笑容收敛,道:“大哥,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纺车,你就这么说拆就拆了?” 这妞脑子怎么长的,亏你还管理着这么大一间布庄,懂不懂什么叫批量生产?郑六一鄙夷地看了云雪凝一眼,拍拍她的肩膀,问道:“兄弟,你们布庄需要多少架纺车?” “怎么着也得两百架吧?” “把这纺车拆了,就按照这个纺车的尺寸,每个零件制作两百件,制作完成拼起来,就是两百架纺车。” 说完,郑六一还向云雪凝挑了挑眉毛,道:“兄弟,这样是不是更快一点?” 云雪凝瞬间眼神亮了,这法子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到? 只听郑六一接着说道:“每个零件可以多制作一点,哪个零件坏了,拿个新的来,装上就能用。云大东家,这叫标准化生产,懂不?” 说完,又拍了拍云雪凝的香肩。 云雪凝气结,恨不能说: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不过这小子的点子倒是新鲜,再一次刷新了云雪凝对郑六一的认知。 在云雪凝震惊的同时,郑六一则有些担心,曲轴传动、带传动、标准化生产,他传授的这些技术,放在现代不值一提,但是放在这里,却将技术水平提升了整整近千年,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工业时代提前到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挣银子要紧。 看着云雪凝半天还没回过神来的表情,郑六一道:“按照你们的效率,制造这些纺车,三五天就能完成。我就吃点亏,今年的分成从下个月算起得了。” “郑兄放心,彩云布庄一定按照合约,一个铜钱也不会少你的。”云雪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已是风起云涌,这下赚大发了。 你道为何?云家做布匹生意,这成都城里的彩云布庄只是其中一家。云家除了这里之外,还有三家较大的布庄,分别分布在长安、建康和许昌三座繁华的都市,其余小的布庄多如牛毛,云雪凝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如今有了这项技术,云家垄断全国的布匹生意可以说是指日可待了。当下,云雪凝已经在盘算把这项技术推广到其他三家布庄,在全国只设置这四大生产基地便已足够,这样不仅方便管理,也便于技术保密,那些小布庄,只管卖布匹成衣便成。 这就好比现代的生产基地,外加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 转眼之间,一个商业巨舰的构想,便在云雪凝的心中初具雏形。不得不说,这云雪凝是一个商业天才,不然云家也不会把四大布庄之一的彩云布庄交给她打理。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郑六一给予的技术支持,还有那神奇的标准化生产。 这小子简直太神了,云雪凝越来越觉得郑六一的身上有着无穷魅力,让她忍不住想去靠近他,了解他,探究他。 第32章 欧阳宗泽 这日清晨,郑六一和无双站完混元桩,两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尤其是无双,越是练习越感觉这功法妙用无穷。 当下挽住郑六一的手臂,娇声道:“相公,那日惩治佟七时,你的身手可帅气了,可是你已教了这么些时日,我还是不知该如何保护自己。” 太极十年不出门,哪有那么快的。 不过郑六一相信,有自己的悉心指导,以无双的资质,不出一年,徒手应付两个壮汉是没有问题的。 郑六一看着无双越发娇艳的面庞,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怕,有我保护你。练武这事不能着急,等你练出了整劲,我再教你推手。等你把推手练到家,自然便会保护自己。” 以前无双在郑元一面前,还时常以姐姐自居,而现在,无双则完全变成了一副小女儿姿态,这种变化,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元一比以前成熟了太多,不仅有担当,还有了更多的神秘感,处处吸引着她。 两人正在浓情蜜意地注视着,却听天福在外面说道:“少爷,老爷让你去家塾,说是给你请的先生到了。” 该死,那日拿到药时,隐隐听见父亲说三日后请幕宾教他读书,当时心里只顾着乐了,也没顾上拒绝。 没错,我是说过想读书了,自己读不行么? 这无端给自己请了个教书先生,只怕烦都给自己烦死。还没迈步,郑六一已经在脑补了那老学究满口之乎者也的迂腐样子。 既然来了,总要见一见。于是,拉起无双便向家塾走去。 无双挣了挣胳膊,没有挣脱,嗔道:“你去读书,拉上我做什么?” “你这伴读的书童不去,读书还有什么趣味?” “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一想起元一从前让自己伴读的样子,无双便有一种柔情涌上心头,笑骂了一句,便不再拒绝。 一旁的天福却看得傻了眼,现在的妾室真是够强悍,不该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吗?居然敢这样跟夫君说话。 二人来到家塾,郑宗文做了简单介绍,无非是夸赞欧阳宗泽如何学识渊博,让郑六一虚心求教之类的言语,说完便去书房处理公文去了。 郑六一仔细打量了欧阳宗泽一番,发现这教书先生年纪不过四旬开外,一张国字脸,眼神之中充满了睿智和正气,倒不似一个酸腐文人。 人不可貌相,且看他都要教些什么。 欧阳宗泽清了清嗓子,道:“元一公子,少夫人,今日我们便从《诗经》讲起。” 欧阳先生一张口,郑六一便感到万分失望,果然老套,一上来就教这些四书五经,还不够浪费时间的,当即懒洋洋地举起了右手。 老师说的,好学生发言要举手。 “公子这是何意,有话就请直说。” 郑六一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请问这《诗经》从何而来?” “十五国风来自民间歌谣,雅颂多为祭祀之歌。” 郑六一接着道:“原来都是些唱歌的歌词,咱们学来何用?” “圣人云‘不学诗,无以言。’在言论对答或者接见使节之时,称引《诗经》,一者显得庄重,二者可以更好地表情达意。” 真是脱裤子放屁,有什么话直接说得了。 非要引经据典,把别人搞得晕头转向再说真话,这对没有文化的底层百姓极不公平。 郑六一并不排斥古典文化,相反还非常喜欢,他只是讨厌那些开口子曰闭口诗云的酸腐文人。 当即说话便不留情面:“自古‘诗无达诂,易无达占’,说话之前先来这么一段虚文假醋,岂不是耽误别人时间?” 哼,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图财害命,只怕这种话说出来会吓死你。 欧阳宗泽面色陡变,要知道自汉以来,一直把《诗经》奉为经典,特别是如今的梁朝,更是把《诗经》作为治国经邦的指南。 郑六一此言真可谓大逆不道,当即说道:“公子慎言,慎言!” “既如此,那么欧阳先生,我想请再教一个问题。” “公子请说!”欧阳宗泽语气已不再是那么谦和,刚听说郑公子在诗歌雅集上露了脸,没想到却对儒家经典竟然是如此排斥,这书看来是没法教了。 “自周以后,天下分崩离析,是以才有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始皇帝统一六国,书同文、车同轨,才又有了天下一统。汉以后,三国纷争,百姓蒙难。幸得刘皇叔与诸葛孔明讨魏伐吴,建立蜀汉,才使得天下太平。纵观天下大势,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也不是?” 这货借用三国演义上的话,来蒙欧阳先生,居然脸都不带红的。 欧阳宗泽越听越感到惊讶,越听两眼越是放光。这小子了不得啊,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精深的见识!于是下意识地答道:“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那么请问先生,自三国以来,天下一统多少年了?” “蜀汉再加上咱们大梁,已有两百五十年矣。” “那么依你之见,天下分崩,尚有多少年头?” 郑六一句句紧逼,一点不给欧阳宗泽思考的时间,一步步引着他落入自己觳中。 无双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相公居然这么才华横溢,尤其是那纵论天下的样子,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概,让她越发着迷起来。 愣了愣神,欧阳宗泽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够机智,有才情。只是,只是你小子不够厚道啊!” 欧阳宗泽脑筋转得极快,在郑六一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根本不用端着教书先生的架子,口是心非教那些儒家经典,关键是要有思想,有见地。 见欧阳宗泽突然神态大变,郑六一深深一躬,赔笑道:“弟子也非故意如此,只是弟子久居这府衙之中,对天下大势一无所知,还望先生教我!” “理当如此。其实吟诗作赋已不用我再教你,你小子在雅集之上戏弄才子,**佳人,可是神气得很呐!” 你确定是**不是调戏?**,在这个时代应做何解? 郑六一心里骚搔地想着,要是真把那些小妞一一**一番,倒也是一桩美事,嘴里心不在焉地应道:“惭愧,惭愧!” 欧阳宗泽探首低声道:“那茅厕的下联,对出了吗?” 这老小子消息来得好快!郑六一又是佩服,又是惊骇,自己要是有他这样的情报能力该有多好。 “先生对雅集之事何以知道如此详细?” “修染和墨羽都是我的学生,知道此事不足为奇。”欧阳宗泽微微一笑。 这就不奇怪了,不然我还以为你是军统特务呢。郑六一顿时释然,道:“咱们不可因茅厕之事耽误了正事,还是谈谈天下大势要紧。” 欧阳宗泽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与令尊乃是至交,不然我也无暇教你。怎奈谈论天下大势,必然涉及朝政。平民妄议朝政,乃是死罪,你可知道?” 第33章 纵论天下 “此处就只先生与学生夫妇二人,咱们今日所言,不会传出这个门去,何来妄议之说?”郑六一这是告诉欧阳宗泽,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小两口都会绝对保密,不会出去乱说。 小小年纪,挺上道的。欧阳宗泽对郑六一的赞许,又多了几分。 这小子不仅牙尖嘴利,思维敏捷,更重要的是不守成规,心怀天下,和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 能得此佳徒,倒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因此,欧阳宗泽对郑六一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于是起身到郑六一和无双的对面坐下,道:“公子既是明白人,那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郑六一没料到这欧阳先生竟然如此爽快,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学究气、酸腐味? “要说起天下大势,在咱们大梁朝,最大的天,莫过于费氏朝堂。” 欧阳宗泽压低了声音,“当今皇上费立年老体衰,昏庸乏馈,朝中大事全仗太尉赵真和司空韩章勉力维持。奈何司徒郭昌乃是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十足小人,有他挑拨离间,老皇帝对太尉、司空越来越不信任,只怕早晚赵真、韩章要被老贼郭昌算计。” 梁朝依然延续汉朝的官制,皇帝之下,设三公九卿,司徒、司空和太尉各分管三卿。太尉相当于后世的兵马大元帅,而司徒、司空则好比左右丞相,都是实权派。 “太尉手握兵权,只怕算计他也不太容易吧?”郑六一对朝堂争斗之事极为关心,只是不明白这郭昌为何敢于算计手握重兵之臣。 “哈哈,亏你刚才还跟我纵谈古今。古往今来,若遇明主,忠臣良将自然可以纵横捭阖,建立不世之功业。若遇昏君,又有几人能够善终?最后还不是小人上位,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欧阳宗泽说到激愤处,竟忘记了言辞不够风雅。 这样才不外气嘛,郑六一听着倒是挺顺耳,随口问道:“那老皇帝年老体衰,只怕没几年好活了吧?” 欧阳宗泽紧张地向门外看了一眼,道:“公子低声,低声。问题就出在这里,皇上所立太子费辛,性格懦弱,才华平庸,难挽梁朝衰退之势。晋王费申暴戾跋扈,觊觎皇位已久,近些年与郭昌沆瀣一气,不断网罗羽翼,只怕祸起萧墙,只在肘腋之间。” “天下各州郡亦不太平。大梁十三州,最近几年,近一半州郡以各种借口不交租税,或少交租税,像益州这样如数上缴钱粮者,已经少之又少,只怕朝廷此时也是举步维艰。更有甚者,交州校尉阮雄挟持了刺史杨昭,自立为交州王,军政一统,不再听从朝廷号令。当今天下,全靠益州、荆州、并州和司隶四州在全力维持。” “如此说来,咱们大梁已经是风雨飘摇了。”郑六一叹了口气,“既然国力如此衰弱,番邦岂能不觊觎我中原沃土?” 听了这话,欧阳宗泽不由又高看了郑六一几分,谁说官家子弟多不学无术?小小年纪能有这般眼界,瞬间由国内而想到国外,只怕诸葛武侯当年亦不过如此。 无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两人谈话,只是看向郑六一的眼神则多了几分崇拜,天文地理、机关妙术,就好像没有他不懂的。 好在她天资聪颖,之前伴读时早已饱读诗书,此刻听二人谈论,倒也不觉得枯燥,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欧阳宗泽续道:“这也是天佑我大梁。前年匈奴汗国遭受瘟疫,牛羊大量死亡,导致他们缺衣少粮,所以无力东进;鲜卑两大贵族拓跋氏和慕容氏连年征战,争夺大燕正统,无暇南下;羯胡与氐人被并州刺史韩朔拒之于长城之外,不敢轻举妄动;羌人在我益州之侧,然山高水险,岂可轻易用兵?五胡鹰视狼顾,若是他们缓出手来,只怕我大梁一旦国中异变,便成了异邦口中的肥羊。若二位皇子夺嫡,造成天下大乱,则大梁危矣!” 一番话把梁朝的外忧内困分析得透彻分明。 难道这就是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 郑六一暗暗佩服,当即问道:“欧阳先生大才,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只是不知先生这些信息从何而来?” “成都乃大梁商业繁盛之都,东起徐、扬,西至康居,天下客商往来不绝,只要有心,想得到这些消息并不多难。京城每月还有手抄的官报,发往各州,虽都是些夸大溢美之辞,表面文章的背后却也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郑六一惊讶,还真不能小看古代人的智慧,这就知道挖掘官样文章背后的信息了。 就好比现代的报纸,很多报道连日期和人物都不是真的,关键是要看文章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当过记着的郑六一对这一点深有感受。 “欧阳先生胸怀天下,为何却要在此做一幕宾,这岂不是屈才了么?”郑六一躬身行礼,生怕此语引起欧阳宗泽的误解。 “公子不必如此多礼。老夫也是觉得与公子极为投缘,才如此大放厥词,很多地方尚有不尽不实之处。” 欧阳宗泽谦虚了一番,仰望屋顶,徐徐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年轻时得了一场怪病,倒在路边无人问津,幸得令尊恰巧路过,对我施以针砭之术,外加汤药调治,月余始得康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为令尊效犬马之劳而已。” “先生不必自谦,若处乱世,先生必为一方豪杰。弟子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但说无妨。”欧阳宗泽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谈话对象,今日一吐胸臆,感到十分畅快,竟与郑六一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若天下纷争,益州该如何保全,不让百姓受战乱之苦?” “益州地势得天独厚,高山大川是天然屏障,自古以来便是易守难攻之地。若令尊手握强兵,待战乱起时,北上拿下汉中,兼具川府之地,可成帝王之业也。” 这不是学刘邦和刘备么? 郑六一心中惊讶,这欧阳先生胆气够壮的,连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跟自己讲,还真把自己不当外人啊。 第34章 石斛山下 郑六一还没来得及搭话,只听欧阳宗泽继续说道:“奈何令尊除醉心医术之外,只关心黎民疾苦,不愿做权谋之争,更不做叛逆之事。黎民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只怕到时皆为他人做嫁衣裳。” “一人一个秉性,他所不愿之事,别人强劝也劝不来。”以郑六一对郑宗文的了解,他极其赞同欧阳宗泽的说法。 看来自己要了彩云布庄两成的红利,以及想要收服神枪会,这些都是对的,否则一旦生变,手中一点底牌没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天下大势若此,吾辈岂能坐以待毙?若欲白手起家,我该拿什么作为依仗?”受欧阳宗泽影响,郑六一说话也半文半白起来。 郑宗文手中那一千多城防兵马,就算都交给郑六一,也只跟白手起家差不多。 看来这两人都是不安分的主,这些话若是传出去,都够杀头一百遍了。 欧阳宗泽捋了捋山羊胡,看着郑六一点了点头,顿时来了精神,道:“据我所知,公子之前跟随王泽习武,此不过十人敌,百人敌。若要建立不世功业,当学万人敌。可敌万人之术,谓将略。公子若不嫌弃,老夫愿将平生所学兵书战策,尽数传授于你。” 郑六一虽读过《孙子兵法》,研究过古代的各种阵法,以及后人编写的《三十六计》,虽颇有所悟,但是对古代的军队以及战法了解甚少,有很多难解之处,现有饱学之士详加指点,实乃求之不得的好事。 起身就要行拜师之礼,却被欧阳宗泽一把搀住。 “公子见识不在我之下,我岂可忝为人师?今日得见公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快事。公子若不嫌弃,你我便以兄弟相称,不必理会师生之间那些繁文缛节,岂不是更好?” 这欧阳宗泽本就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再加上跟随郑宗文,他所学的兵法毫无用处,也是憋坏了,还有就是看郑六一这小子太顺眼了,连老师的名义都不要了。 古人最讲尊师重道,师生之礼岂可废? 郑六一本不敢应承,待看到欧阳宗泽那真情流露的眼神,只得答道:“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牵过无双的小手,后退一步盈盈拜倒:“欧阳大哥,请受小弟元一(小妹无双)一拜!” 欧阳宗泽躬身还礼,哈哈一笑:“这样咱们以后方便多了。” 无双一阵无语,好为人师乃人之天性,这还有放着老师不愿做,要做大哥的。有元一这样一个奇葩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这又来了一个。 只听欧阳宗泽接着说道:“凡事都讲究先易后难,咱们今天就从司马穰苴的这部《孙吴司马法》讲起。” 这部兵书郑六一倒是知道,只是后世所存不全,所以也就没有去研读。 “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是故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 “停停停!”已经兄弟相称了,郑六一也用不着可气,没听几句便打断了欧阳宗泽:“大哥,这些大道理小弟都懂,讲点实在的,拿出点干货。干货,懂吗?” 欧阳宗泽何等聪明,立即明白了郑六一的心思,于是便从备战、用众、严位等开始讲起,怎么备粮,一匹马一天吃多少草料,一个万人队出征一天消耗多少盐巴,需要带多少郎中,武器怎么配备,事无巨细,一一详加讲解。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郑六一原先对这句话的理解只停留在表面。听了欧阳宗泽的讲解,不由暗暗心惊,两军对垒,比的不仅是将帅谋略,士兵的勇猛,比的更是钱粮,是保障,还有双方的国力。 怨不得诸葛亮动不动就断人家粮道,道理就在这里。 自此以后,郑六一和无双除了练武之外,每有闲暇,便跟随欧阳宗泽学习兵法,谈古论今。 转眼十日之期已到,王伯早早来见郑六一,道:“周围林地早已清理,五十名弓箭手也已埋伏到位。” “王伯,此事事关重大,你需潜伏林中亲自带队,看我手势行事,没有我的信号,切不可轻举妄动。若能兵不血刃,得到神枪会的归附,才是上上之策。”郑六一想要的不是强压之下的征服,而是心悦诚服的归顺。 理想很丰满,只怕现实很骨感。人家偌大一个帮派,凭什么归顺你一个单枪匹马的少年?王伯心中甚是不以为然,但看到郑六一笃定的神态,也不好反驳,只好让手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头。 白袍、白马,外加一杆棣杆长枪。 郑六一别了无双,带着天福天禄悄悄从侧门出来,待出了城,才寻了一僻静处,换上衣装。结束停当,跨马提枪,朝石斛山行去。 石斛山在城北十几里地,山不甚高,却是个名胜所在。这山上有个通真观,蜀人张佰子曾经在这里修道成仙,因此这里香火鼎盛,每到阳光明媚之日,山上游人便络绎不绝。 后来,蜀汉后主刘禅曾在此山学习射箭。刘禅登基之后,对这石斛山总是念念不忘,每每带人上山游玩一番。待费祎为相时,为投其所好,又对石斛山加以修缮。修建园林景观,拓宽道路,依山形地势引水开渠,当时把通真观一带打造得跟皇家园林一般。 虽然已过去两百多年,原先修建的设施很多已经毁损,但每年正月十五,刺史、郡守都要到通真观祭拜,因此都要修缮一番。这石斛山虽不及当年繁华鼎盛,却也是一个游玩赏景的绝佳去处。 山脚下,一位少年身披白袍,胯下白马,肩扛一根长枪,带着两个随从,东张西望,在山道上缓缓而行。 众人见了,纷纷侧目:嘚瑟!还白袍白马,挎着长枪! 真当自己是常山赵子龙么? 郑六一满头大汗,心中也是腹诽不已,不知这王伯怎么想的,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多好。 非得搞这么个阵势,到时引起众人围观,反而不好行事。 当即郑六一脱下长袍,连同长枪一起扔给天禄,道:“这赵子龙,还是你来扮吧!” 天禄差点吓尿了,哆嗦道:“不是吧,少爷,这么大的阵仗,你确定让我上?” 第35章 女中豪杰 无双自郑六一去后坐立不安,这小相公胆子可真是不小,才被人家打得半死,这才醒来多久,一点都不长记性的么?虽说他本事大了些,但是人家人多势众,那是闹着玩的吗? 有心想去报告老爷,但是看他近来行事,莫不背着他父亲,因此无双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看他离开时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定有胜算。但是让她坐在家里等,她哪里坐得住? 于是喊来秋月,两人换了男装,以到水月庵上香为名,离了刺史府,直奔石斛山而来。 水月庵在山脚,通真观在山顶,两者遥遥相望。 为何道观一般建在山顶,而寺庙一般建在山脚?却是另有一番道理。道家讲究修真求仙,自然要高高在上,离神仙越近越好,再者高处清净,有利于清修。而佛门讲究普度众生,自然要放低姿态,不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且说郑六一脱下长袍扔给天禄,让他在通真观山脚下的路口等着,自己带着天福沿着大道奔翠微亭而去。 无双跟秋月匆匆忙忙赶到水月庵时,却见天禄牵着白马坐在路边石头上,心不在焉,东张西望。上前询问方才得知郑六一已经赴约去了。 跟人比枪,岂能不带枪去?相公真是糊涂。无双一时性急,接过长枪,跨上白马,让天禄和秋月回府,她径自往翠微亭去了。 这下可惊坏了山上的游人,“快看,又有人扮赵子龙了,比先前那个还帅!” “要是能嫁了这样的相公,奴家愿意天天为他洗衣做饭生孩子!” 正所谓关心则乱,无双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议论,只顾骑马赶路,生怕到的晚了。无双跟随郑六一天天练武,已颇有根基,只是骑马赶路倒也不难。 一路上,这英俊小生跨马横枪,气势逼人,那些姑娘小姐们虽看着眼热,却也不敢上前搭讪,只是纷纷闪避,让开道路。 翠微亭在石斛山的西南面的山腰处,此处竹高林密,少有人来,极为僻静。亭下是一片开阔之地,地势平坦,多年来成都城的各帮派一直把这里当做比试和决斗的场所。 一路越行越近,渐渐人迹罕至,除了鸟语啾啾,便是马蹄踏在山道上的嗒嗒声。刚上马时的豪情已过,此时无双也有点害怕起来。毕竟是第一次独自出门,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难免有点头皮发麻。 转过一个路脚,突然面前一片开阔,翠微亭已然到了。 无双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人一字排开,其中一人躺在担架之上,正是那日调戏自己的佟七。七人身后,十几名劲装汉子侍立一旁。 却哪里有元一的影子? 无双暗暗心道不妙,元一下手太重,将此人打得十来日了尚不能起身,恐怕伤势不轻,今日此事必不能善了。只是她不知道,佟七是家法的棍伤,尚未痊愈。 单枪匹马正面硬扛江湖帮派的阵势,她何时见过,当下心中一片慌乱。不过看这个阵势,相公好似尚未来到,一颗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于是勒马站立,一言不发,静静想着对策。 无双只见对面走过一人,年近四旬,一张国字脸,两道剑眉,虽威风凛凛一身彪悍,却看不到暴戾之气。来人到马前两丈之地立足站定,抱拳道:“在下神枪会佟治柏,不知公子可是郑元一么?” 佟治柏心下疑惑,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能有几分本事,居然胆子不小,单枪匹马就敢前来应战。 躲在暗处的王伯此时则急得直搓手,元一这小子捣的什么鬼,怎么让她来了,若是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元一究竟怎么谋划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佟家兄弟若有谁敢对无双动手,定教他来个一箭穿心。 无双见来人虽然彪悍,却是一身正气,言语之中倒还有几分客气,当下心中稍安,抱拳答道:“在下乃是郑元一的弟弟郑元双,前来给家兄探探路,瞧瞧你们神枪会什么路数,你们要是敢使奸耍诈,可别怪家兄不客气。” 还瞧瞧路数,要想对你兄弟下手,早在路上埋伏打了闷棍了,还能等到现在?佟治柏心中暗笑,心中又轻视了几分,这些毛头小子,还真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且请元双公子在一旁等待,待令兄来了再做理会。”佟治柏心下了然,也懒得分辨。瞧这小子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想必不是会武之人。正主没来,若是动起手来,一是不合规矩,二来胜之不武。 正在这时,只见天福急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无双的缰绳,道:“少夫人,你怎么来了?赶紧到一旁歇息,少爷马上就到。” 原来郑六一和天福路上内急,到一旁树林里小解,正巧此时身后马蹄声嗒嗒而过,郑六一定睛一瞧,原来是无双。一紧张,尿差点撒到了裤子上,当即跟天福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见天福赶到,无双心中大定,立即下马到一旁歇息等待。 佟治柏定睛细看,果然是个绝色女子,想必老七调戏的就是她了,还什么少夫人,难道真的是刺史府的? 老七啊老七,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当街调戏刺史府的少夫人,没立即取你性命,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正晃神间,郑六一到了。无双见了自家相公,瘪了瘪嘴,不知是想说话还是想哭。郑六一赶忙对她连使眼色,道:“老爷们办事,你一个小娘子瞎掺和什么,快快让天福送你回去。” 无双知郑六一必有计较,当即让天福牵着马离开。行不多远,无双道:“天福,你家少爷在此与人拼命,难道咱们就此走了?” “少夫人,你说咋办?”天福十分精明,知道无双不想就此离去。 “我们且躲到暗处,静观其变,若少爷有危险,你骑马冲过去,说不定能助少爷一臂之力。” “少夫人果然心思玲珑,临危不惧,真乃女中豪杰也。” “少溜须拍马!” 两人寻一隐蔽处拴好马匹,悄悄来到空地边的树丛里,刚刚藏好,天福却觉得有人拍打自己的肩头。转头一看,一张胡子拉碴的面孔就在眼前,吓得他张嘴就要大叫,却被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 第36章 一合之敌 无双转头一看,原来是王伯到了身后,瞬间便明白了,原来这个臭元一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害得人家为他白担心一场。 待无双走后,郑六一冲身前的汉子抱了抱拳,道:“在下郑元一,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佟治柏定睛打量,原来这郑元一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相貌英俊,身材高挑匀称却并不强壮,不知为何七弟竟然败在这少年手中。 既然这少年敢于只身前来,必然有几分本事。佟治柏随即收起了轻视之心,朗声道:“在下神枪会佟治柏,后面几位都是我的兄弟。当日青羊街之事,是舍弟的错,佟某已然家法处置,打了五十军棍。” “没想到阁下倒是明事理之人,不过那日令弟当街调戏在下内人,所以出手没留情面,言语之中也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郑六一见佟治柏言辞恳切,自然也不会太过盛气凌人。 一番对话,竟然没有半分**味,不像是约架,到好似聊天叙旧来了。佟治柏双目一凛,小小少年倒是很有城府,果然非同凡人,但是失去的面子必须找回来。 “小兄弟当时的心情佟某可以理解,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辱我神枪会的名声,却是不该。我神枪会若是忍气吞声,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那就请阁下指教一二。”既然谈到正题了,那就手底下见真章,郑六一也不想要闲扯下去。 “让咱们就在枪法上见个高低。”佟治柏回身,喝道:“镇海,把我的长枪拿来!” 老四佟镇海持枪近前,道:“大哥,你身为神枪会帮主,岂可轻易出手,就让小弟代劳吧。” 这佟治柏不仅为人正直,且是个武痴,近些年来醉心枪术,潜心修炼,极少与人交手,遇人挑战或者寻衅,多是老四佟镇海出手,从未遇败绩。以致于佟镇海近几年在江湖中名声响亮,甚至有人认为佟镇海才是佟家第一高手。 对付这个毛头小子,老四出手已经绰绰有余。 自家老七有错在先,若是老四出手没了轻重,把人家伤了,反倒不好。 佟治柏见老四请战,于是道:“也好。不过刀枪无眼,容易伤人,速去换圆形枪头,包上棉布,蘸上石灰,身中白点多者算输。” 说完看了郑六一一眼,“不知小兄弟觉得妥否?” 佟治柏为人正直,却不是傻子,他在言语之中始终不问郑六一的来历,想与刺史府撇开干系。 郑六一心知肚明,这么多天了,不探探我的来历,岂不是傻子? “佟帮主,不知胜负有何说法?”既然比了,当然丑话要说在前面。 佟治柏微微一笑,胜负还有疑问吗?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佟家兄弟拳脚差了点,可枪法却足以自傲。就你这小小年纪,在枪法上又能有几分造诣? 当即答道:“你若是输了,需当众给我神枪会道歉。你若是赢了,神枪会今后便任由你驱策!” 不得不说冲动是魔鬼,任你再老成持重,往往也有口风把不严实的时候。 郑六一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于是趁热打铁:“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佟治柏豪情满怀。 “在下还有一言,不知佟帮主所说的输赢,是怎么个比法?是车轮战呢,还是大家一起上?” 这小子可真够气人的,就你还车轮战,大家一起上,用得着吗? 只怕你在老四枪下走不到三个照面,佟治柏转念一想,刚才一不小心口出狂言,赌注下得有点大,万一老四失手,那还了得? 于是指着佟镇海向郑六一道:“你若胜得过镇海和我,便是算你赢了。” 郑六一心中也是暗暗敬佩,这人不光看着一身正气,行事的确还算光明磊落,没有预想中的黑帮那么无耻,一窝蜂上来群殴。 于是从地上抄起长枪,道:“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佟镇海在七兄弟中枪法有独到之处,根本不把郑六一放在眼里,当即手持长枪摆出了一个丹凤朝阳的起手式,道:“小子,请吧!” 郑六一见此人出手不凡,果然有两下子。于是手挺长枪,一招巧女纫针不紧不慢递了出去。 枪法讲究拦拿扎,尤其扎法,是长枪最凌厉的杀人手段,向来讲究快准狠,像这样徐徐扎出,岂有还能伤人的道理。 佟镇海一声冷笑,挽出一个盆口大的枪花,格开郑六一的长枪,一招怪蟒出洞,隐隐带着破空之声,直奔郑六一咽喉而来。 俗话说枪怕摇头棍怕点,郑六一见他枪花大小,便知他在这枪上将近有二十年功力,尤其这一招刺喉枪,出手前枪花笼罩,毫无征兆,且动作迅猛,确实不容小觑。 郑六一把枪横向一磕,使出家传太极枪法中的拦扫式,并运用太极心法在枪杆之上注入了黏劲。 十分诡异,两枪在空中相遇,几乎没有发出撞击之声,佟镇海长枪的进攻之势却缓了下来。 佟镇海大惊失色,只觉长枪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好似被一股大力牢牢挡在中门之外,一愣神间刚想退步撤枪,郑六一已跟进几步,把他的长枪夹在了腋下。 长枪是长兵之帅,百兵之王,最大的优势便是远距离攻击,一旦给人近身,兵器上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佟镇海双手握住枪杆正要猛力回撤,却见一只蘸满石灰的枪头已经抵近了咽喉。 输了,输得惨不忍睹! 仅仅一个照面,站在后面的佟家五兄弟和手下众人根本没瞧清楚怎么回事,便胜败已分,就连大哥佟治柏也是看得一头雾水。 而佟镇海仅仅刺出一枪而已,这让一向以枪法自负的他如何甘心? 正要抓住郑六一的枪头,使出无赖打法死不认输,谁知郑六一枪头一撤,连退几步,单手持枪,直直地指着佟镇海面门。 郑六一知道,一招之间把他胜了,他定然不服,到时死缠烂打反而无趣。他毕竟不是神枪会的老大,想要结交,也没有必要给他留面子。 要胜就胜的他心惊胆颤,要胜就胜的他心服口服。 见郑六一后退,佟镇海暗暗心喜,这小子到底是阅历浅薄,刚才只要高喊一声“承让”,我佟老四就是脸皮再厚,也没有脸再打下去。 如今机会来了,一定要小心应战,不可再粗心大意着了道儿。 第37章 飘雪梨花枪 佟镇海当即稳了稳心神,一招吕布托戟迎了上去。郑六一见他谨慎,也不跟他客气,一招左右青龙出水荡开他的枪杆,随即挽出一组枪花,使出七星凤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佟四胸前点了七个白点。 七枪,枪枪中的。 且每一枪一触即分,佟镇海甚至没有丝毫感觉,只觉眼前一花,郑六一便已退回原处,身法之轻盈,出枪之快捷,力道把握之准,无不妙到巅毫,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若第一枪是用巧,这一枪则是实打实的功力。 变化只在转瞬之间,佟镇海茫然失措,手中长枪“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从出道以来,他还从未败得这么直接,这么彻底,这么不可思议。 只得抱拳道:“领教了!”说完佟镇海神情落寞地退到一边。 此时场边慢慢汇集了一些游人,当日得知消息的好事者也偷偷前来看个热闹。神枪会平日名声在外,此时四当家的惨败,围观人等只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却没有一个敢叫好的。 无双、王伯躲在暗处,则瞧在眼里,喜在心里。 佟家兄弟个个都是使枪的行家,这一场比试,看得他们个个心惊,一个个暗中思忖,若是换了自己上场,只怕也和老四一样,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一枪。 佟治柏离得最近,看得也最为真切。心道:这小子什么来路?好怪异的枪法,好似不管什么招式,只要碰上他的枪杆,必然不听使唤。自己浸淫枪法三十年,居然见都没见过如此厉害的枪法。 他暗自侥幸没有把话说得太满,自己还有一战的机会。 尽管他知道自己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但是事已至此,不敢出手才是百分百的怂蛋。 佟治柏迈步上前,长枪一指,道:“佟某来领教阁下高招!” 小兄弟变阁下了,足见佟治柏对郑六一的重视。 此时劝他服输估计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郑六一也不废话,摆出家传枪法中的偏马压盖中平式,道:“佟帮主,请了!” 佟治柏不敢冒进,一上手便使出了家传绝招太公钓鱼,这一招进退自如,刚柔得体,三分进攻七分防守,枪法虽不如佟四凌厉,却要老到得多。 郑六一不慌不忙,摆出一个中四平枪式,沉着应对。 这一式大有来历,俗话说“中平枪,枪中王,高低远近都不妨。”不管对方来自何处,尽可遮架,而反击招式却可随心所欲。 佟治柏挽出一个斗大的枪花,随即枪尖直指,一招“怪蟒钻心”向郑六一当胸刺来,郑六一挥枪格挡。 在两枪即将相交之时,佟治柏迅速变招,不让郑六一碰到他的枪身,使出一招刺闯鸿门,直奔郑六一咽喉。 这一招不仅出枪极快,且气势宏伟。枪尖所过之处,似有奔雷之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佟治柏想以快抢打破郑六一的防守。 眨眼之间,枪尖已至郑六一胸前,围观众人胆子小的已不敢看,尽管是圆枪头,如此全力一击,一旦挨实了,非受重伤不可。 郑六一艺高人胆大,迅疾沉身侧步,避开锋芒,一招风扫梅花锁喉枪,直指佟治柏咽喉。佟治柏急急退步回枪,一招仙鹤摆头,刺向郑六一膀肩。郑六一俯身前探,一招拨草寻蛇,枪尖指向佟治柏脚面。 佟治柏纵身一跃,一记泰山压顶,抡劈而下,呼呼生风,势大力沉。 两人你来我往,妙招迭出,间不容发。 一时间,翠微亭下空地上烟尘四起,余人只见尘土之中两人身形变换,枪影绰绰,只闻破空之声,却无金属交鸣。 两人来来往往二十余招已过,长枪却始终没有碰着一次。在众人眼中,真乃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大家以为,佟老大毕竟是神枪会帮主,比佟老四枪法高明太多。殊不知,佟治柏此时极为辛苦,每一次出招都被郑六一克制,此时正满心焦躁,额头汗珠滚滚而下。 一旁的佟家兄弟,看得也是一身冷汗,大哥的招式每到关键之处便被郑六一躲了过去,而这小子却好似十分轻松自在。他们不愧是使枪的出身,早已看出大哥不是郑六一的对手。 他们不由对郑六一的枪法十分佩服,但是又搞不明白,郑六一为何不下杀手,却和大哥一味地缠斗? 一番交手,郑六一觉得佟家枪法确有过人之处,招式凶狠,杀伤力极强,若是跨马提枪冲锋陷阵,绝对是一员猛将。但此时是两人对决,不是冲锋陷阵,郑六一和佟老大循规蹈矩地过招,就是要看看佟家枪法有何过人之处。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佟治柏已将七十二路佟家枪法使完,郑六一见佟治柏再没新的招式出现,便心中了然,想必佟家的祖上乃是军中大将,这套枪法也是在沙场历练而来,出招果断凌厉,极为实用。 虽并不神妙,却是战场上十分强横的杀人之术! 比如当胸一枪刺来,既快又狠,让人极难躲避,不需要神妙,你就是看出来又能如何? 要知道中华武术自古以来便重视枪法,特别是宋朝以后,更是出现了杨家枪、岳家枪,到了明代,吴殳更是集历代枪法之大成,编写了《手臂录》,将古代枪法推向了巅峰。 郑六一出身武术世家,自幼喜爱枪术,什么枪法没见过?与佟治柏对阵,只要他一抬肩,一出脚,郑六一便知他要从什么方位出枪。 处处料敌机先,你出枪快又能如何? 两人百招已过,佟治柏料定自己已不能取胜,若是让他认输,从此以后整个神枪会都要听别人摆布,他如何能够做到? 当即一咬牙,心一横,使出了江湖上早已绝迹的一百六十二式飘雪梨花枪。 这飘雪梨花枪乃是三国大将赵云所创,从不外传,佟家祖上学自于赵云后人,大梁灭蜀汉时,赵家满门忠烈,无一人幸免于难。佟家祖上作为大梁大将,因阵营不同,却爱莫能助,痛心疾首之余,立下重誓,所学赵家枪法只传长子,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使出赵家枪。 这枪法一出,郑六一只觉眼前枪尖点点,有如飘雪,又好似飘落的点点梨花,铺天盖地,让人防不胜防。 有点意思,这么神妙的枪法岂能不见识一番? 郑六一于是利用灵活的身法,辗转腾挪,避开其锋芒,手中长枪使出缠、捉、拿、闪诸般功夫,全力防守,凝神观看。 顿时场上尘土飞扬,呼喝之声不绝于耳,观者只见枪影,却难辨其人。 无双王伯等人暗暗为郑六一担心,佟家其余几兄弟兴奋之余,却暗暗嫉妒,大哥这么厉害的枪法,却从不透露给兄弟们一招半式。 枪之万法,不出一圈。看敌人招式,主要看后手变化。后世这些枪术理论,郑六一早就烂熟于心。 十余招下来,郑六一便对这路枪法的招式特点掌握了十之七八。 一百六十二式枪法使完,佟治柏见郑六一竟无暇还击一枪,于是振奋精神,将此路枪法使得更加快捷无伦,再次使完之时,虽将郑六一逼退了十余步,但他浑身的衣服早已湿透。再看看郑六一,也只是额头微微见汗而已。 使出了看家绝技仍然不能取胜,佟治柏心中焦躁,难道今日真的要栽在这小子手里? 第38章 神乎其技 佟治柏心中极度不甘,深深吸了几口气,强打精神,正要第三遍使出飘雪梨花枪,却见郑六一招式一变,枪头的白点似点点雪花飞舞,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妖孽!这小子什么来路,太邪门了! 佟治柏十分惊讶,这郑六一使出的正是自己刚刚使过的飘雪梨花枪。 这怎么可能?自己可是苦练了二十年才初窥门径,这小子才看了两遍,便使了出来,枪法比自己更加灵动,威力也更大。 堪堪躲过一枪,第二枪随身而至。瞧他枪法攻防兼备,出枪迅猛,枪尖如片片梨花将自己笼罩在其中,避无可避,佟治柏不禁浑身汗如雨下。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突见枪影停顿,耳畔传来一道声音:“佟帮主,我这枪法如何?” 高手过招,间不容发,这时候还有闲心显摆? 到底是少不更事啊,佟治柏心中一喜,并不答话,立即使出自己最为熟悉的佟家枪法反击。 不过佟治柏却在心中一边暗骂自己卑鄙,一边为自己开罪:不是我佟治柏输不起,实在是神枪会几百号兄弟不能输在自己手里。 见佟治柏反击,郑六一知道必须让对方输得五体投地,再不会生起反击之心,收服起来才能够顺畅。 于是故意卖弄神通,使出家传郑家太极枪法中的黏枪绝技,你攻我守,你退我进,手中长枪与对方紧紧黏在一起。 佟治柏心中大骇,见郑六一并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招式,只是见招拆招,却一杆大枪如影随形,与自己手中枪沾黏绵随,如胶似漆。 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摆脱不了对方的纠缠。通过枪身就能把力道掌握得这么精妙,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其实就是太极枪法中的听劲而懂动的功夫,跟太极推手中的听劲懂劲一脉相承。 在后世的太极高手中,也极少有人能达到这个境界,佟治柏又如何能懂? 在外人看来,两人进退有度,手中枪更是上下绵随,配合得天衣无缝,有如同门师兄弟在练习对枪喂招一般。 而佟治柏此时进不了,也退不得,个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郑六一见佟治柏全身衣物尽皆湿透,只怕再打下去,佟治柏不累死也会被自己气死。于是纵身一跃,身形袅袅,飘落在一丈开外,横枪拱手道:“佟家枪法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今日受教了!” 感觉全身压力顿减,佟治柏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明白,再打下去自己必然脱力吐血,而自己的枪法跟人家相去甚远,对方若想取胜,只怕自己也和老四一般,不是一合之敌。 对方此时撤出,不仅给自己,同时也给神枪会留足了面子。这少年不仅枪法通神,为人似乎也不坏。 佟治柏心中感激,当即躬身抱拳道:“郑公子枪法深不可测,我神枪会今日,今日认,认……” “认我做兄弟,那是小弟的荣幸,佟帮主不必过谦!”郑六一立即打断道,因为他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若是此时提出神枪会任由自己驱策,只怕余人定然不服,还得徐徐图之。 古时习武之人重诺守信,佟治柏正要认输交出神枪会,虽说这一决定有点艰难,但话已出口,绝对容不得自己反悔。 此时却见郑六一打断自己,给自己搭好台阶,让自己顺坡下驴,心中十分惊喜,道:“承蒙公子抬爱,今后佟某即便为公子持枪坠镫,也在所不辞!” 习武者强者为师,出神入化的枪法,早已让佟治柏对郑六一奉若神明,此时见他取胜之后却不盛气凌人,如此礼贤下士,他哪里还有帮主的架子。再说了,自己有言在先,现在说愿为他持枪坠镫,也在情理之中。 “佟帮主言重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佟兄若不嫌弃,你我便结为异姓兄弟如何?”一番交手,郑六一觉得佟家枪法确实有可取之处,况且佟治柏对佟七施以家法,导致佟七至今仍然行动不便,可见下手并不容情,这佟治柏的为人着实正直可敬,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佟某求之不得!”佟治柏是个豪爽汉子,倒也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有这么一个兄弟,今后在成都城再也不用怕谁,当即上前,挽起郑六一的手臂,道:“今日为兄做东,不醉不归!” 郑六一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快速在空中晃了三晃,随佟治柏向神枪会众人走去。 王伯在绿树丛中见了,知是郑六一让大家散去,于是通知众人撤退回城。 “元一此去不会有事吧?”无双心中尚疑惑不定,向王伯询问道。 “元一说了,一切尽在掌控,少夫人不必担心。”王伯武功不弱,见他们比枪,已经把孰强孰弱瞧了个分明。当即把事先约定的手势信号跟无双解说一番,便护送无双回城去了。 无双心中感慨,这个元一怎么就这么多鬼心思,在昏迷醒来之后,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惊喜或者惊讶,不过这样也很不错,自家相公有本事,哪个娘子不高兴?只是心中隐隐觉得,现在的元一心大得很,有点害怕自己抓不住他了。 郑六一与佟家其余几兄弟一一见面,相互致意。佟家众人也是个个输得心服口服,最终这个看似平局的结果,是人家郑公子赏的,咱们岂能不识相,不识抬举? 其余五兄弟纷纷躬身行礼,对郑六一佩服得五体投地。 佟七虽然平日放浪形骸贪酒好色,却并不是浑人,见郑六一脸上有几分不自在,当即在担架上抱拳行礼:“小弟以往多有不是之处,还望公子不计前嫌,日后多加指点!今日不能起身行礼,请不要怪罪。” 其实佟七要比郑六一大上四五岁,为了表示恭敬,已经自称小弟了。 “知错就改就是好兄弟,佟兄不必过谦,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抬手不打笑脸人,虽恼恨这货调戏无双,但见他这副样子,郑六一还真没法计较。 只是这最后一句,让几人一脸茫然。究竟怎么回事?神枪会到底还是输到了他的手中了? 见众人神色不对,佟治柏说道:“为兄已欲与郑兄弟结为异姓兄弟。你们说,以后咱们是不是一家人呢?” 众人尽皆叫好,只有佟七忸怩道:“若是这样,让兄弟我如何自处?” 郑六一见他的身材配上他的神态,不禁感到十分好笑,于是调笑道:“这个简单,以后佟兄若是**病不改,继续家法侍候便是!” 三言两语之间,几人放下嫌隙,更觉得亲近。 佟治柏大手一挥,豪气顿生:“回总舵,摆酒设宴,今日为兄要与郑兄弟行结拜之礼,大家一醉方休!” 回到神枪会总舵,一切准备停当。佟治柏和郑六一在院中歃血为盟,相互拜了八拜,只听佟治柏念道:“我佟治柏与兄弟郑元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可鉴,此心可表!” 佟治柏说完端起滴过血的白酒喝了一口,然后把碗向天一举,把余下的酒洒在自己面前。郑六一心道,你多大年纪,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岂不亏大了? 第39章 神枪镖局 郑六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今日其他六位哥哥都在,元一斗胆一起拜了,大哥你看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哈哈哈,贤弟果然豪气,你与我结为兄弟,自然与我的同胞兄弟也是兄弟,那便一起拜了便是。”佟治柏见自己结拜,几位兄弟略显尴尬,郑六一如此一说,正中下怀。 随即佟氏余下六兄弟也一起跪倒,齐声宣誓。 郑六一猛然惊醒,不对啊,这人多了,风险更大。万一其中一个暴毙,同日死的话,只怕自己活得更短。 趁着人多,把誓词中的佟家兄弟改成了神枪会。郑六一有信心,只要自己不让它散,这神枪会定会在自己手中越做越大。 大家都报了岁数,结果郑六一年纪最小,比佟子弓还要小四岁,排在了第八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佟氏七兄弟不禁感叹,自己多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活狗身上去了。 众人结拜完毕来到会客厅,手下人早已端上酒菜。佟氏七兄弟在江湖上打拼多年,喝起酒来个个都是海量,郑六一跟他们比起来,酒量就差得远了。 大家一来敬重他武功高,二来爱惜他年纪小,也并不过分劝酒。酒过三巡之后,郑六一不胜酒力,蒙头吃菜。 这个时代的菜虽然以蒸煮为主,也没有辣味,但是牛羊肉炖得极为到位,大口吃肉的感觉十分不错,但是肉吃多了着实腻得慌,郑六一道:“大哥,有素菜么?” “贤弟,咱们江湖中人讲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上素菜岂是待客之道?”佟治柏端起酒对郑六一举了举,一仰头喝了下去,随即抓起一块羊肉大咬大嚼起来。 看得郑六一胃部一阵痉挛,忍不住打了个饱嗝,长出了一口气,肉再好吃也得均衡营养吧?于是说道:“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拘礼。小弟我想换换口味,夏菘豆腐有么?” “贤弟嘴可真够刁的啊,这个菜还真不好找呢。”佟治柏转身吩咐手下人道:“去对面五香居要一份夏菘豆腐来,不可凉了。” 夏菘就是小青菜,这个时代的人并不喜欢白菜萝卜,没有大规模种植,刺史府里常常吃到,在外面并不多见。 郑六一从不下厨,哪里知道豆腐在这个时代还是稀罕物,不禁对豆腐产生了兴趣。 在现代,豆腐的做法五花八门,蒸豆腐、炸豆腐、酿豆腐,再加上毛豆腐、臭豆腐,豆干、豆皮,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不知道这个时代会把豆腐做成什么样,应该不会逊色于香喷喷的小锅豆腐吧? 须臾,夏菘豆腐端到了案几上,郑六一迫不及待下箸,结果豆腐一夹就碎。好在余人都不是文雅人,吃相一个比一个难看,郑六一便不再客气,端起碗扒拉一块豆腐到口中,结果差点吐了出来。 一股子豆渣味。 郑六一立即恍然,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历史上豆腐作为菜肴从宋代才开始盛行,主要是因为早期的豆腐制作技术不成熟,产量低口味差,所以极少走上老百姓的餐桌。中国早期的豆腐,是把石膏水搅拌到生豆浆里,使豆浆凝结成豆腐,豆腐虽然成块,却不凝实。一些作坊害怕浪费,豆渣也舍不得滤掉,做出来的豆腐自然更是难以下咽。 郑六一咬牙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便把豆腐放在一边,问道:“大哥,我见你手下人数不少,不知大家平日里都作何营生?” “咱们兄弟开了一家小酒馆,叫做五香居,就在咱们院子对面街上。”说道这里,佟治柏的脸上呈现出几分羞愧之色,接着道:“还有就是帮会的兄弟到咱们的地盘上,多少收些保护费。几项加在一起,勉强够兄弟们度日。” 没想到神枪会兵强马壮的,居然活得这么憋屈。郑六一道:“兄弟们日子过得太艰难了些,还需要广开门路,增加进项。小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贤弟有话尽管直说!”佟治柏也是过够了苦日子,听郑六一话里有话,不由得两眼放光。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咱们兄弟个个武艺超群,可不能只盯着家门口这片地方过日子。不管咱们保护费收得多还是少,只怕街上那些商户背后还是要骂你们。” 佟治柏脸色一僵,随即点头:“都是街坊邻居,还真不好下手。” “大哥有没有想过,咱们可以为大商户护送商队,不管是荆州还是青州,任你送到哪里,给银子便成,这样商户出钱出得情愿,咱们收钱也收得名正言顺,岂不是两全其美?” 佟治柏一拍大腿,道“对呀!保护费这么收才是正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兴奋地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摇摇头道:“还是不行,大的商户都有自己的卫队,比如彩云布庄,他们的商队个个身手不凡。” 原来大商户的货物都是自己押送,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镖局,郑六一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一招鲜吃遍天知道不,看来这佟老大是玩枪玩傻了,于是说道:“大哥稍安勿躁。自己能够押送货物的大商户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商户还是有这方面需求的,再说了,大商户也有人手不够的时候。成都城商业发达,开一家保镖行,保管你挣得盆满钵满。” “啥,镖…镖行?”七兄弟一起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镖行!”郑六一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可以抽调精干兄弟,成立一支队伍,专门给人押送货物,凭咱们身上的本事挣钱养家糊口,再也不用去欺压街坊,收那劳什子保护费,大家以为如何?” 佟氏七兄弟除了佟治柏,其余几人还有十几名手下齐声应和:“这敢情好,再也不要去收保护费了,张不开嘴啊!” “大哥,你呢?”郑六一看向佟治柏。 “大家都答应了,我自然也没有意见。”佟治柏见群情激昂,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佟治柏一直以来都在为帮众寻求生存之道,奈何找不到门路。郑六一的这个办法,他是发自内心地赞成。 “那好,咱们神枪会从今天开始,就改名神枪镖局,并且挂出牌子,广揽天下生意,大家看怎么样?”郑六一激动之下,早已把自己与神枪会同生死的誓言给忘记了。 “那就叫神枪镖局。”佟治柏为人忠义,实在不适合做黑社会,早就厌烦了被街坊戳脊梁骨的日子,因此第一个答应,“成不成,就看贤弟你的了!” 郑六一微微一笑:“必成,必成,更何况我还有后手!” 第40章 豆腐王子 郑六一接着道:“大哥不要着急,凡事不可一蹴而就,需要咱们慢慢谋划。” 既然成立了镖局,就要明确每个人的分工定位,看着众人一脸懵懂的模样,郑六一便不再客气,让佟治柏把手下帮众全部叫来,按照各人武艺高低,机灵程度,分成了三个等次。 好家伙,足足有小两百人。 于是,郑六一当众宣布佟治柏为总镖头,其余佟氏兄弟均为镖头,任命了三十六名精干手下为镖师,然后又精挑细选了六十名武艺稍低的手下,任命为趟子手。 每名镖头各自带领六名镖师,十名趟子手。这样一来,基本就算有了六支护镖队伍,平常小主顾,一支队伍足够,若是大商户,六支镖队合兵一处,上百人的队伍,除非官兵拦道,别的还真的没有什么应付不了的。 各人职责已定,郑六一高声说道:“众位兄弟,咱们成立镖局,给人护送货物,收取辛苦费,从今以后咱们做的就是正当生意,过的就是正当日子,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天天被人瞧做黑帮的日子并不好受,于是齐声叫好。 “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怕街坊邻居戳脊梁骨,大家挺起腰杆过日子,这种感觉好不好?” 郑六一抓住了众人的心理,说话极有煽动性,三言两语之间,众人便群情激动。 “镖局讲究尚武、正直、正义、扶弱、助人的精神。咱们学了一身好武艺是做什么的?不是欺压老百姓的,而是用来伸张正义的!是用来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今日咱们把镖局开在了成都,今后咱们不仅要把镖局开遍益州,还要开遍神州,今日的一个趟子手,明日可能就是一个分局的总镖头。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有信心!” 一番话语,让众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甚至有的人已经跃跃欲试,即刻就想上路走镖去了。郑六一心中也是暗自得意,这一票要是做成了,活生生就把华夏镖局的历史提前一千多年啊。 看着大家群情激奋,除了佟治柏之外,佟家几兄弟心中却老大不是滋味,自己兄弟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神枪会,被这小子忽悠得都不知道自己老大是谁了。 老二佟建林小声嘀咕道:“大哥,他,他这个做派,不是要夺了咱神枪会吧?” 佟治柏倒是个光明磊落、言出必践的汉子。 他瞪了老二一眼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已经输了,他若是要神枪会,拿去便是,还有什么话好说?况且八弟未必是这个意思。八弟在比武时可是给我们神枪会留足了面子。再者,咱们现在是结义兄弟,以后这种话你们几个不许再说!” 佟治柏这么说,一是他在江湖上最为重诺守信,最重要的是,郑六一提出的成立镖局,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他闯荡江湖多年,认识无数江湖豪强、巨商大贾,眼界还是有的。 他相信郑六一的话并非虚言,把镖局的生意做到整个大梁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剩下的这些人确实不堪大用,他又不忍心把他们一脚踢出去,不由皱起了眉头。 余下一百多人武艺低微,有的基本上就是纯粹的社会混混,这还真不好处理。 郑六一灵机一动,要不,就让他们卖豆腐去吧! 郑六一把自己的想法跟佟治柏一说,佟老大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嘿嘿,搞这个什么镖局,愚兄确实佩服。这豆腐么,只怕卖不出去。” 开什么玩笑,豆腐那么难吃,卖给谁去?再说了,一帮只知道弄枪舞棒的家伙,让他们卖豆腐去,亏你想得出。 老六佟俊初心思沉稳,此刻也禁不住哈哈笑道:“让他们卖豆腐,只怕他们会穷得裤子穿都没有!” 郑六一知道他们对豆腐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前的豆腐制作水平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好比一个从没见过大海的人,你跟他描述大海是如何的辽阔,再多的语言都有些显得苍白无力。 “几位哥哥,小弟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尝个鲜。” 说不如做,郑六一也不废话,立即让人到厨房备下现磨的黄豆汁,竹筐、纱布等一应物品,随后和佟氏七兄弟一起来到厨房。 进了厨房,郑六一瞬间傻眼,偌大的厨房,连一口锅都没有。奇怪,锅呢? 灶台上只有大大小小的瓦罐,烧水的、熬汤的、煮饭的,一应俱全。这应该就是瓦釜了,大概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用上鼎镬。 怨不得天天吃不上炒菜,原来是没锅。 冶金专业出身的郑六一自然知道,铁锅自隋唐时代才开始出现,到了北宋,随着钢铁产量的大幅提升,铁锅才逐渐普及,各种烹饪技术才渐渐发展起来。从不下厨的他,一时没有想起此事倒也正常。 这个时代太落后了,作为一个穿越者,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郑六一心中暗暗感慨,一边让人把一大桶豆浆滤去豆渣,倒在最大的瓦罐内生火加热,一边嘿嘿笑着道:“七位哥哥瞧好了,一会你们就有口福了!” 佟氏七兄弟集体懵了,这八弟武功奇高,做事也出人意表,小半桶豆渣就这么随手扔了,没有这么糟践粮食的吧? 但是郑六一给他们带来了太多惊讶,他们在质疑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期待。 须臾,豆浆烧开。郑六一拿起勺子搅了搅,凑近一闻,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郑六一知道火候已到,于是拿起黑瓷大碗,盛了满满一碗,转脸问:“有糖吗?” 厨房的伙计立即拿来了砂糖,郑六一挑了一勺倒进碗里,搅了几下,故作神秘道:“哥几个,谁先尝?” 佟子弓年纪最轻,性格最为跳脱,当下接过碗喝了一口,只觉唇齿之间充满着浓浓的豆香和丝丝甜味,当即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绿色纯天然食品,自然是现代的豆浆不能比的。 佟子弓长长吐了一口气,也顾不着烫,一口气喝完,道:“兄弟,再来一碗!” 郑六一又盛了一碗,让其余六兄弟每人尝了几口,道:“接下来还有更神奇的。” 挽起袖子,郑六一心中不由感叹,老子这是要化身豆腐王子么? 第41章 狼子野心 郑六一命人于是找来盐卤,用水化开,用大木勺搅在瓦罐的热豆浆里,转眼之间豆浆便凝固成豆腐脑。郑六一给每人盛了一碗,撒上蒜泥、咸菜末,滴上酱油,每人给了一只小勺,道:“这叫豆花。尝尝吧,吃完之后大家都说说,这豆花以后能不能卖得出去?” 郑六一也很无奈,为了说服这兄弟几人,也算是付出了足够的耐心。 豆花一入口,几人便狼吞虎咽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吃完之后,佟四和佟七嚷嚷着再来一碗。 门都没有,真把本少爷当侍候人的厨娘了? 郑六一命人拿来竹筐,垫上纱布,把剩下的豆花全都盛到了竹筐中,盖上纱布木板,压上石块。 半个时辰之后,郑六一命人将竹筐倒扣在案台上,掀去竹筐,揭开纱布,向佟氏兄弟招招手,道:“都过来,都过来看看,这才是真正好吃的豆腐。” 豆腐放在案台之上,有如凝脂,散发着阵阵豆香。不像原来一股豆腥气,一碰就散,这完全颠覆了几人对豆腐的认知。 大家每人抠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吃! 原来豆腐居然可以做成这个样子! 佟家老二佟建林头脑最活,一个流程看下来,完全明白了郑六一的意思,让那一百多人都去卖豆腐,神枪会想不发财都不行啊。只是万事开头难,不知如何才能打开销路。 “这豆腐虽好,不知怎样才能打开销路?”佟建林开口便问到了点子上。 “二哥不必担心,小弟自有妙计。只是这豆腐的制作之法,切不可泄露出去,别人若是知道了,可就断了咱们兄弟的财路。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小弟要告辞了,一切事宜,明日再做计较。”在神枪会待了一天,郑六一知道无双和王伯必然担心。 佟治柏兄弟几人再三挽留,郑六一只是不应,交待了镖局开业的一应事宜,便起身告辞。 庭院内,无双满脸忧色,翘首以盼。见郑六一回来,无双立即转忧为喜,上前抱住郑六一的臂膀,上下打量一番,见郑六一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来,娇声道:“相公,为何耽搁如此之久?” “那佟七不怎么样,不过佟家老大倒是为人侠义豪爽,与我结拜成了兄弟,中午留在那里吃酒了。”郑六一扶着无双柔软的腰肢,看着无双的眼神满是宠爱。 无双见他平安回来,虽心中极为欢喜,嘴上却佯怒道:“也不知道差人回来报个平安,害我在家为你担心。” “事情太多,一时耽搁了,以后定然不敢了。”郑六一见无双生气的样子都是那么可爱,不禁心头一荡,把无双搂到怀里,在她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作死么,也不怕天福秋月他们看见。”无双羞不可抑,在郑六一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两人亲热调笑几句,郑六一便命天福喊来王伯,说了前去神枪会的诸般情况。王伯道:“你赢了枪法,未必就赢得了人心。你不让佟治柏履行赌约,他必然感恩不尽,此法倒是不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 当即无双作陪,爷儿俩在小院里小酌了几杯,王伯方才告辞。 …… 校尉府中,王岗和王建父子相对盘膝而坐,中间的案几上摆满了各色佳肴。王建为父亲斟满了酒,道:“爹爹,孩儿今日听说郑元一那小子跟神枪会在石斛山比武来着。” “哦?这小子还真能找事,太自不量力了吧?”一个毛头小子,王岗并不放在心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伸箸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据说那小子一招之下,便赢了佟家老四。” “绝无可能。佟家枪法在军中所向无敌,岂是好相与的?”王岗不由吃惊,放下了杯子。 “孩儿的一个朋友名叫裴虎,是城防兵曹许定轩手下的一个百户,今日一大早就被派去在翠微亭下设伏,保护郑元一。孩儿所说的一切,都是裴虎亲眼所见。”王建身体向前倾了倾,低声说道。 “后来呢?”王岗对此显然来了兴趣。 “后来佟治柏对郑元一礼敬有加,几人一起回了神枪会,后来的事,便无从知晓了。” “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看来不可小觑啊。”王岗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爹,你看我是不是安排人手,寻个机会,暗地里做了他。”说完,王建满脸狠厉,伸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不可!”王岗抬起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王建坐回去,“上次你一时冲动将他打伤,不仅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还害得金鼎帮卢帮主损失了两名手下大将。” “是,这次孩儿必定小心行事!”王建躬身恭敬答道。 “此事时机未到,不可轻率行事。”王岗放下了筷子,徐徐道:“最近朝中不稳,老皇帝费立行将就木,你舅父郭昌极力辅佐晋王费申,正在谋划夺了太子之位,继承大典。你表妹乃是晋王妃,此事一旦成功,郭家则一飞冲天。” 王岗喝了一口酒,低声道:“此事为父也参与其中,在益州厉兵秣马,以为外援。事成之后,你我父子在益州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郑宗文父子何足虑哉?此时只宜韬光隐晦,不可处处树敌。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咱们王家则死无葬身之地。” “孩儿有一事不明。此去长安山高水远,便是灭了郑家父子,又有何妨?” “灭,拿什么灭?为父来益州不久,军中未必人人听我号令,此其一。其二,没有太尉赵真的兵符,为父平日最多只能调动三千军马。三千军马对一千多城防,一个攻,一个守,能有多少胜算?” 王岗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接着道:“让你平日多读兵书战册,你却只知饮酒狎妓,真乃家门不幸!” “孩儿知错,孩儿告退!”这酒没法喝了,王建起身行礼就要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王岗一声喝,王建浑身一哆嗦,立刻又跪坐下来。 “那郑宗文对太尉赵真有救命之恩,还是司空韩章的门生。只怕咱们有风吹草动,京中便会知晓。事成之前,不可与郑家为敌,反而要与其修好。为父的话,记住没有?” 位高权重的三公,居然有两位与其交好,难怪郑宗文做官做得如此佛性。 “记住了。”王建嘴上答应,心中却暗暗不爽:诗歌雅集上让我大跌面子,如今又在帮会瞎折腾,不收拾收拾郑元一那小子,难道让他上天不成? 第42章 邀请萧辰彦 次日,郑六一早早便来到神枪会,远远便看见门头之上挂起了一块木制匾牌,上面书写了四个大字“神枪镖局”,笔力苍劲,很有几分气势,院中的旗杆上也挂上了“神枪镖局”的旗幡。郑六一不由嘴角露出了笑意,这佟家兄弟办事效率可以啊。 其实自昨日郑六一走后,佟治柏心中一直难以平静。多年来他行走江湖,各路豪杰多少都给几分面子,他也曾帮人护送过物品,不过都是看在朋友情谊,从未想过把这种事情当做生意来做。 郑六一提出成立镖局,让他心胸豁然开朗,不禁豪情万丈,发誓带着兄弟们闯出一番大事业。郑六一走后,他便着人急急准备,就是想让郑六一知道他佟治柏决心已定。 郑六一进门与众人一一见礼,交待了开办镖局的诸般要领,诸如三让六戒、谦和隐忍、先礼后兵等等。 不料佟治柏哈哈一笑:“贤弟知晓的倒是不少,我兄弟们常在江湖上行走,这些岂能不知?眼下难处不在于此,我兄弟都是粗人,只有愚兄和老二略略识得几个字。不知贤弟能否推荐一人,好与人谈生意,签订走镖的文书?” “大哥此言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人。当真是不打不成相识,萧辰彦,不知七哥可还记得他么?”其实郑六一早就在盘算,将萧辰彦接来安排于何处,此时佟治柏开口,机会再好不过。 佟子弓顿时涨红了脸,道:“兄弟提起那日之事,实乃惭愧之至,让我如何在你面前立足?” 众兄弟一起看向佟七,心中暗笑,吃了这次亏,该长长记性了吧! 佟七见众人眼神不善,只得说道:“那萧辰彦武功不弱,为人仗义,据说写得一手好文章。他若是来了,最好不过。” 郑六一见佟七虽会酒后失态,心胸倒不狭隘,不知此话是不是真心,还要激他一激,当即说道:“七哥如此一说,我放心多了。不过请人需要有请人的样子,不知七哥可愿与兄弟一起前去相请此人?” 若说不去,岂不让人觉得自己小肚鸡肠?佟七怪眼一翻,道:“若请他来,我定然非去不可。” “如此甚好。但是此去,七哥必须听我号令行事,否则咱们未必请得动人家。”郑六一心中盘算,若是不给萧辰彦摆足了架子,只怕日后在这里不受待见。 “一切听兄弟吩咐便是。”佟七答应极为爽快,倒是出乎郑六一的预料。 郑六一看看天色尚早,道:“萧辰彦住在城东萧家庄,离此不远,不如此时便去把他接来,中午咱们把酒言欢,岂不快活?” 佟治柏当即让人备了两匹快马,交给郑六一和佟子弓二人。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已来到萧家庄,一路打听,找到了萧辰彦居住的院落,从村民口中得知,萧辰彦今日并未外出。 “七哥在门前等候,我不让你进去,你便不得入内,可能做到?” “我既说了听你吩咐,岂有反悔之理?”佟七答得毫不犹豫,这让郑六一对他开始有点刮目相看了,这人除了酒后容易失德之外,其他方面好像还真找不出毛病。 敲开了院门,萧辰彦一看佟七在侧,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错愕,郑六一赶紧说道:“兄弟和佟七此来,是请萧兄出山,不知萧兄能否给我们兄弟几分面子?” 郑六一边说边朝萧辰彦使眼色,萧辰彦会意,说道:“二位光临寒舍,让小弟荣幸之至,请二位进屋一叙。” 郑六一侧身站在一旁看着佟七,佟七只得道:“我兄弟进去于你攀谈,我在门外等候便可。” 二人进屋,萧辰彦握住郑六一的手道:“贤弟果然信人也。愚兄自归来,日日盼着兄弟。” 郑六一将前因后果一概说与萧辰彦知道,萧辰彦无不应允,对郑六一所作所为称羡不已。郑六一边将前世书本上所了解到的行镖知识一一为萧辰彦讲解,并口授他豆腐、豆干、豆皮、毛豆腐以及几道家常菜的制作之法。 眼看半个多时辰已过,萧辰彦道:“该让佟七进屋喝口水吧,毕竟已是兄弟,不可过于怠慢。” 郑六一点头称是,到院门处寻着佟七,道:“萧兄因前日与你有隙,不齿你的为人,是以不愿前去。兄弟帮你解释说那日你只是酒后失德,好说歹说,总算是应承了下来。进屋吧,萧兄请你喝茶叙话。” 好在佟七与萧辰彦俱是豪爽之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冰释前嫌。佟七性急,道:“萧兄何不即刻启程,家兄已然备下酒席,专等萧兄大驾。” 萧辰彦本没有什么家当,好在路途也不遥远,随即收拾了换洗衣物,锁了房门,便与二人同行。 佟七执意牵绳,让萧辰彦乘马。萧辰彦如何敢当,两人谦让个不停。郑六一不耐,道:“此去步行不过一个时辰,不如咱们兄弟三人慢慢行去,看看沿途风光也好。” 于是郑六一空手,佟七和萧辰彦牵马,一路高谈阔论,谈些江湖中行侠仗义之事,听得郑六一心中兴趣盎然。不觉来到一处路窄林密之处,突见前方十丈开外一人立马横枪站在路中,挡住了三人去路。 佟七惯于行走江湖,见此人来者不善,当即抱拳高声道:“在下神枪会佟七,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可否为咱们兄弟让出道儿来?” 在成都城,提起神枪会的名头,任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各帮各派,也极少有佟七不认识的。佟七见此人身材不甚高大,面色阴沉,一双小眼睛射出阴冷的光芒,感觉十分面生,因此报出了自己的名头。 谁知此人怪笑连连:“哈哈,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在青羊街上被人摔得狗吃屎的佟七爷,失敬啊失敬!” 郑六一在旁边听了暗暗心惊,此人若是奔着自己而来,这一手挑拨离间之计倒也厉害。再者,对方手持长枪,己方三人手无寸铁,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旦动起手来,只怕是要吃亏。 佟七则被此人的话臊红了脸,知道此人是故意来找茬的,敢对神枪会的人动手,怕是来头不小,当即说道:“阁下究竟是谁?” 谁知那人却不理他,抬枪直指郑六一,道:“你这黄口小儿,可是郑元一么?” 第43章 空手入花枪 郑六一当即抱拳道:“在下正是。不知何处得罪阁下,还请明示。” “听说你小子枪法通神,一招之内败了佟家老四,不知你今日能胜得过老夫手中的这条枪么?” 此言一出,三人俱各惊讶,没想到昨日之事此人竟然知道如此详细,此人定然是有备而来,动手怕是免不掉了。 郑六一低声道:“待会我与他动手时缠住他,七兄与萧兄乘马绕道逃走,去找大哥搬救兵来。” “我瞧此人骑马拿枪的姿势,武功不弱。你赤手空拳,如何等得到我与萧兄去而复回?今日我佟七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护你周全。”事到临头,佟七倒是十分硬气。 他本是佟家七兄弟中,郑六一最不喜欢的一个,现在渐渐发现这小子虽然粗鲁一点,却是十分仗义。 萧辰彦道:“他虽长枪在手,咱兄弟三人齐心协力,未必便怕了他。” “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你们见过空手入白刃,可你们见过空手入大枪吗?”郑六一反问道。 二人一时语塞,长枪一旦舞将起来,空手实难靠近,再加上对方在马上,速度更快,只怕动起手来,对方赶杀自己便如手持竹竿撵鸭子一般。 郑六一见二人神色,道:“二位兄长若是留下,只怕是多留下两条性命,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你俩若是突然奔逃而走,此人定然追赶不及。小弟趁机闯入两边林中,他马匹长枪施展不开,自不必怕他。” 佟七还待争辩,到底是萧辰彦拿得起放得下,道:“既如此,我与七兄便瞧你眼色行事。” 对面那人见三人叽叽咕咕半天,没有搭话,冷笑声声:“嘿嘿,小子,难道是怕了不成?” 此人名声虽不响亮,却大有来头。他乃是金鼎帮的传功长老,名叫蔡万里。昨日王建与父亲饮酒后,十分气闷,来到金鼎帮,诉说郑六一大胜神枪会之事,担心郑六一势力越来越大,以后不好对付。 这金鼎帮名义上是个帮会,实则早已归附校尉王岗做了爪牙。众人见少主子郁闷,便个个溜须拍马,要杀杀郑六一的威风。这传功长老蔡万里武功不在帮主卢正英之下,且平日极少露面,江湖中很少有人认识,派他前去再好不过。 此人为了邀功,卖弄自己武艺,便在王建面前夸下海口,要好好教训郑六一一番。探得郑六一奔城东去了,便早早在这里设伏,专等郑六一返回。 郑六一见此人出言相激,便朝佟七二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快走,然后跨前几步道:“不知阁下何人,还请报上名来!” 佟七还待犹豫,萧辰彦一把抓过他的马缰,道:“七哥快走!” 两人拨转马头,飞也似地去了。 蔡万里要对付的只是郑六一,见两人离去,正中下怀,不由哈哈大笑:“郑公子的朋友,好义气啊!” 郑六一见此人并不追赶,当即放心不少,也更加明确此人是为自己而来。见他打起了嘴炮,郑六一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高声道:“阁下要与我比枪,这个比法不太公平吧?” 蔡万里脸上一僵,这样确实有点欺负人啊,有失高手风范,但是这小子要是真像传说中那样,一招就拿下了佟镇海,只怕自己未必是他对手。特别是郑六一那毫无畏惧的样子,更让他心里不由发憷。 逞一时血勇来了,事到临头却怂了。 不过蔡万里本就是阴险小人,行事狠毒,况且此处乃是荒郊,欺负你便欺负你了,你能咋地? 随即把枪一指,道:“你若空手胜了我,那才算你的本事。” 这世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无耻之人?真是没想到啊。郑六一明了:原来不是行刺的,要找老子比武的。 只不过这种比法,比行刺也差不了多少。 郑六一不由骂道:“想不到阁下藏头露尾,行事也是这么卑鄙!”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老子就卑鄙了,你奈我何?蔡万里也不在乎郑六一言语间的讥刺,哈哈一笑:“公子和我打嘴官司,是等救兵来吗?” 蔡万里心中笃定,自己跨马持枪,料理郑六一不过就是挥手之间的事情,但是耽搁久了,有人前来救援,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当即大喝一声:“废话少叙,先吃我一枪再说!” 郑六一只见对面马匹飞驰而来,十几丈的距离眨眼即到,马上这人手挽枪花,让自己根本就看不清对方要刺向哪里,在对方如此快速的情况下,感觉自己就像练刺刀的草人,毫无躲避的能力。 到底是骑兵厉害,怨不得战国时期赵国要搞胡服骑射呢,马匹一旦速度冲起来,步兵在铁蹄之下与之对战,很有几分螳臂当车的味道。郑六一知道此时再钻树林,定然是来不及了。 当下郑六一站立不动,见这人右手在前握枪,待枪尖快到身前之时,这人右肩微微前探,知道此人是要刺自己右胸,当即侧身滑步,瞬间向左移开一个身位。 眼见这枪就要刺空,谁知这人应变极为迅速,迅疾将枪尖向外一抖。 刺啦一声,枪尖从郑六一的肩头穿过! 好在只戳破了衣服,堪堪贴着皮肉。 只惊得郑六一直冒冷汗,这一枪要是扎得实了,如此大的冲击,必定给刺个透明窟窿。 看看自己的肩头,身上只留下一道划痕,连皮都没破。 郑六一暗道一声好险,转过身来,只见这人跨马又已飞奔过来,眼看到了跟前,枪尖上寒光闪闪,甚是耀眼。 这就太欺负人了,有点猫戏老鼠的味道,又好像是在拿活人当靶子练。 郑六一前世与人比武,鲜少有生死之搏。他不禁痛恨自己实战经验不足,刚才应该趁他拨转马头之际,迅速奔入林中,像这样站在大路当中,确实险而又险,只怕几个照面下来就小命不保。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蔡万里并不敢杀他,否则刚才一枪就是刺向左胸了。不过近身奋力一刺竟然让这小子躲了开去,着实让蔡万里吃惊不小,这么快的身法,实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待枪尖快到郑六一身前时,蔡万里使出一招“翻江搅海”,把郑六一身子左右两尺全部笼罩在枪尖之下,不求一枪致命,但求一招制敌。 此时的蔡万里,脸上已经现出了一丝狞笑:看你小子还往哪里躲! 第44章 狼狈不堪 有了第一枪冒险的经验,郑六一已然开悟:生死之间,讲不得姿态风度,一切皆可无所不用其极。 刚才惊慌之下忘了逃窜,此时这一枪距离太近,再想侧面躲开已经绝无可能。郑六一急中生智,身子向后一倒,待身子快落地时,侧向一滚,毫发无伤地避开了。 只是姿势不太好看,俗称懒驴打滚。 就地打滚之时,郑六一手上也不闲着,双手趁势在地上一抓,左手抓了一把灰土,右手抓了两颗鸡蛋大的石子。他此刻头脑异常清醒,知这人必定要减速,拨转马头,再次冲杀过来。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郑六一的动作毫不停顿,翻身便朝路边林中冲去。蔡万里一看,若让他冲到林中,只怕再也拿他没有办法,于是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便飞速朝郑六一冲了过去。 还差几步便进林子了,若此时一味奔逃,后背必定中枪。郑六一脚下不停,上身回转,右手挥出,一颗石子直奔那人面门掷去。 蔡万里长枪一抖,便把石子磕飞出去,二人距离又近了几分。 脚下这几步路,平时只是一跃而过,而郑六一此时却觉得无比漫长。无奈之下,左手一挥,尘土飘扬,右手一挥,石子飞出。 没法装逼了,保命要紧。 管他什么下三滥手法,只要管用,就是好方法。 蔡万里只觉眼前灰尘弥漫,正要侧身躲避,突然眼前一花,啪地一声,一颗石子正中额头,顿时鲜血淋漓。 这就凄惨了,自己横枪立马,别人赤手空拳,到最后挂彩的竟然是自己,虽说伤势不重,却把蔡万里气得双眼冒火,恨不得立马将这小子扎个透明窟窿。 这一耽误,郑六一已经跃入林中,蔡万里只得紧紧勒住缰绳,险些撞到了树上。没奈何,只得提枪下马。 往林中一看,见这树林初时甚密,里边倒是林木稀疏,不过马匹是没法冲锋了。 郑六一却寻了一根木棍,站在几棵小树的中间,浑身灰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见蔡万里探头观看,郑六一笑道:“龟儿子,快快进来,爷爷教你几招。” 虽然气愤填膺,但蔡万里不傻,树林里马冲不起来,长枪施展不开,在外面尚且没占到便宜,进到林子里必然讨不到好去。又怕耽搁久了郑六一的援军赶到,当即气得直跺脚,道:“格老子的,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再要撞到爷爷手里,定然将你刺几个透明窟窿。” 撂下几句狠话,蔡万里跨上马,一扭头往城里方向去了。 待马蹄声远,郑六一从林中出来,掸去身上灰尘,看着自己衣服破了,头发散了,不禁想到,我堂堂郑衙内,居然也会狼狈至此,看来出门还得带一件趁手的兵器防身啊。 提起那三尺多长的木棍,郑六一上路前行。须臾出了林子,道路宽阔起来,路上也渐渐有了行人。只见远处一阵尘土飞扬,几人乘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口中大嚷着不要放走了贼人。 郑六一知是救兵来了,待到近前,只见佟治柏领着佟建林、佟镇海、佟子弓、萧辰彦几人,都拿着兵器,神色紧张。 见了郑六一,几人翻身下马,把郑六一左右观瞧,见没受伤,方放下心来。郑六一开口问道:“大哥,来时可曾遇见那人么?” 佟七与萧辰彦一起答道:“不曾。” “若是往城里方向去了,必是城中之人。”佟治柏想了想,接着道:“贤弟,你这是让人盯上了,以后要处处小心。这个人的来历,为兄再安排人手慢慢访查。” 郑六一知道那人肯定是从岔路走了,直道:“可惜,可惜!” 遂把搏斗情形与各人说了,大家俱皆佩服他的武功、胆气和义气。 佟治柏沉吟半晌,郑重地对郑六一说道:“贤弟,此人欲对你不利,就是对咱们整个神枪镖局不利。老六俊初隐匿功夫了得,从今以后就让他暗中保护你。” 这如何使得?岂不是时时刻刻有人监视着自己? 郑六一拒绝道:“量他们这些宵小之辈,还奈何不了我。” 怎么说佟治柏也是**湖了,一看郑六一的脸色,便知道了他的意思,马上解释道:“贤弟不要误会,老六只在你外出时保护你的安全。神枪镖局的兄弟们还要靠你指路呢,贤弟切不可推辞。”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郑六一也只好点头答应。 佟七牵过一匹空马给郑六一骑了,几人迤逦回到城里。郑六一下马行礼道:“大哥,你与几位兄长暂且回去相候,我换件衣服便来。” 佟治柏道:“酒菜皆已备齐,贤弟不要误了时辰。” 告别了众人,郑六一信步走到富春街上,不知不觉走过彩云布庄门前。郑六一着急有事,不便打扰,就要离开,却见一人挡住了去路。 郑六一见是云英,立即行礼道:“原来是四掌柜,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请教还差不多!”云英脸上似笑非笑,面色不善。 这显然是话里有话,不知哪里得罪了他,郑六一正在狐疑,却听云英道:“郑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叙?” 进了后院,云英却停下了脚步,看着郑六一道:“郑公子果然是人才啊,居然依着那些奇技淫巧,骗得了我彩云布庄两成的利润。” “四掌柜此话怎讲?”郑六一不解,当初的三锭纺车可是试验成功了呀,云胜那假小子喜上眉梢的小女儿姿态,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何来骗人一说? “你那纺车只能纺得了丝线,却纺不了纱线。我今日就让你瞧瞧,我彩云布庄是不是好欺负的。”说完,云英拉开了架势,就要与郑六一动手。 郑六一赶忙道:“四叔何必如此,待我看过了再说如何?” 一着急之下,随着云胜那丫头一起喊起四叔来了。 “四叔也是你叫的吗?”想起雪凝对这小子的暧昧态度,云英更是气往上撞,挥拳就向郑六一面门打来。 郑六一侧身躲过,心道:今天难道是撞了邪了,处处不招人待见。 彩云布庄人人练武,全都是自己人护送布匹货物,特别是云氏几兄弟,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人人都给几分面子。练武之人往往脾气暴躁,说话之间云英便动起了手来。 看在云胜的面子上,郑六一也不好太得罪云英,当下只是躲闪,并不还手。十余招下来,云英连郑六一的衣角也未沾到,当下更觉脸上无光。上次只是稍稍试探,觉得此子不同凡响,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虽然心中佩服,但却拉不下脸,停不了手,正在无可奈何处,只听不远处一声喝彩:“郑兄果然好身手,看来枪挑神枪会的传说,果然不是虚的。” 这事做得挺隐秘的,怎么这么快地球人都知道了? 第45章 无商不奸 这一声喝彩,声音清脆,有如婉转娇莺,除了云雪凝还能有谁?多日没见郑六一,她心中时时浮现郑六一的影子,此时郑六一突然出现,一时激动,她竟忘记掩盖自己原来的声音。 见到云雪凝来了,云英只好停下手来,道:“少东家,你看纺车的事,最好还是让这小子给个说法。” 虽说他是云雪凝的叔叔,在外人面前,云英还是称她为少东家。 “原来是云胜兄弟,你们彩云布庄就是如此待客的吗?再说了,我还是布庄的大股东呢。”郑六一心中暗笑,这丫头,女声都冒出来了,看你还装不装。 云雪凝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装作男声道:“郑兄,事情是这样的,你那纺车,纺丝线确实又好又快,但是纺纱线,一纺就断。咱们布庄哪有那么多蚕丝要纺,难怪四叔着急,还请郑兄见谅。” “有这等事?何不带我去瞧瞧?”郑六一也有点纳闷,后世的这些技术他知道不少,但不是所有的细节都懂。 到了作坊一看,近两百架纺车闲下来一大半,还有一些织工在一旁操持着老式纺车在纺纱。郑六一让人踩起新纺车纺纱,果然纺轮转不了两圈,纱线就断了。 郑六一拽过纱线,扯了扯,纱线应手而断,再找蚕丝扯了扯,则韧性极强。郑六一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纱线承受不了跟蚕丝一样的拉力,于是心中便有了计较。 “云贤弟,这确实是愚兄的过错。” “就你这劳什子,还想分咱们布庄两成的利润?那合约我看还是算了吧。”云英在一旁忍不住开口,如果继续履行合约,那岂不亏大了。 云雪凝看着郑六一淡定的脸色,默不做声,算是认可了云英的说法。不过她隐隐地觉得,这小子好似找到了解决之法,便耐心地等待郑六一的回答。 “少东家,你怎么说?”既然在商言商,郑六一便不和她称兄道弟了。 “如果你能解决纺车的问题,利润还是按照合约来分成。”问题若真的解决了,对云家的产业无疑是莫大的助力,云雪凝当然乐见其成。 “那好,一言为定。”郑六一命人喊来工匠,把纺轮的轮辐缩短一半,重新装上。再一试车,居然纺纱十分顺畅,只要力量使得匀了,绝不会出现断纱的现象。 织工们不由齐声赞叹,云雪凝更是兴高采烈,激动得小脸都红了,这技术要是在几家布庄都推广开来,那还了得? “不是我的纺车不行,是你们太笨。以后这种小事都要我亲自动手,岂不是要被你们烦死?”见问题解决了,连郑六一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急智,不由得嘚瑟起来。 “哪一项新技术不需要磨合呢,郑兄你说是吧?”云雪凝陪上笑脸,心里却在暗地思忖:这小子最近做的事,件件匪夷所思,脑子究竟怎么长的? 郑六一斜了她一眼,别说,这假小子笑起来确实挺迷人的。 出了作坊,郑六一着急回去换衣服,向云雪凝道:“云胜兄弟,我可以走了么?” “郑兄难得来一次,且不忙走,小弟有要事相商。”云雪凝不由分说,把郑六一让至客厅。 待伙计上了茶水,云雪凝含笑问道:“郑兄果然是当世奇才,不仅精通机工,诗赋一绝,对武学一道也是大有造诣。听说昨日郑兄一招之下,便胜了佟家老四,不知可是真…”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很八卦? “此话再也休提。”郑六一赶紧截住话头,这话传开了,佟老四的脸上恐怕不好看,谁还不要点面子,一时又有点后悔当时下手太狠。随即说道:“也是佟家兄弟抬举在下,和我结成了兄弟。兄弟所说的要事,不会就是这个吧?” 这小子嘴巴倒是挺紧,不过赢了人家之后并不到处夸耀,倒也十分难得,云雪凝不由饱含深意地看了郑六一一眼,说到正事,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犹豫半天,云雪凝终于说道:“试用了这段时间,我觉得这个三锭纺车,那什么技术啥的,还是很过关的。” “技术”是郑六一带过来的新词,她说起来微微觉得有点拗口。 “那是自然,你当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忽悠你玩呢?”郑六一嘚瑟完了,猛然心里一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妞大概没安什么好心吧? “这么好的技术,我想同时用到其他几家布庄去。”说完,云雪凝紧盯着郑六一,看着他表情的变化。 “啥?其他布庄?这样的话技术还怎么保密?” “郑兄,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云家纺织生意做得很大,除了这间彩云布庄外,还有长安的德云布庄,许昌的祥云布庄,建康的白云布庄,四家布庄规模相仿。把这个技术推广以后,那些小布庄就不需织布,只需经营即可。把作坊集中起来,也便于技术保密……” 郑六一立马不淡定了,道:“你是说把我的技术用到四家布庄去,我却只分一家布庄的利润?” 云雪凝红了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六一,道:“我不说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你还不如不说呢。 郑六一自恃聪明,结果却被人家一个小姑娘给算计了,心中十分不爽,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心中感叹: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云雪凝见郑六一脸上阴晴不定,不由笑了笑,道:“除了蜀锦之外,咱们布庄的布匹极少出蜀。所以你的利益几乎不受损失,郑兄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其他几家的产量上去了,彩云布庄的销量必然没有预想的大,利益不受损失?怎么可能!想办法把利润挣回来才是正道。 郑六一脑筋急转,突然之间两眼放光,盯着云雪凝的俏脸,不由嘿嘿傻笑起来。 见郑六一满脸的猪哥相,云雪凝突然心跳加速,他不会提那种要求吧?虽然自己有点喜欢他,他若是以此要挟自己,那也万万不能答应。更何况,他能要挟的着吗? “郑兄,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瘆不瘆得慌。”云雪凝不由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第46章 无奸不商 郑六一知道云雪凝会错了意,便朝她招招手,示意云雪凝坐近一点。云雪凝看他这样子,恨不能再离他远点,于是开口道:“郑兄有话请说。” “云胜老弟,你刚才是不是说,其他小的布庄以后都不用纺纱织布了么?” “是有这个设想。” “那如此一来,你们布匹的运送量是不是大大增加?” “那是自然。”云雪凝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郑六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哈哈,哈哈哈!”郑六一靠近云雪凝,一把抓起云雪凝的小手,使劲拍了两下,“云胜老弟,这样一来,咱们又有合作的机会了!” 口口声声喊着老弟,却抓着人家柔软的小手不放,真够无耻的。 云雪凝强作镇定,抽回了小手,道:“还…还要合作?” 小手抽回,郑六一心中略略失落,接过话茬道:“当然要合作。货物运送量大了,你布庄原先的护送人手必然不够。我有专业的团队,你有这样的需求,咱们为什么不合作呢?” 郑六一于是把神枪镖局的业务向云雪凝做了详细介绍,并按照货物远近,运送难易程度,大概介绍了镖费。 震惊!除了震惊,再也无法形容云雪凝此刻的心情。 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妖孽,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 镖费给的比自己运输还要划算,还少担了很多风险,有这样的镖队,傻子才不合作。 云雪凝当即点头答应:“那自然是好,佟家兄弟在江湖上名气也很不小,他们押送货物的话,各路豪杰都会给几分面子。” “不知云胜老弟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雪凝听了心中一紧,这小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郑兄放心,只要小弟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嘿嘿,办不到的,那结果自不必说了。 “第一,彩云布庄需要帮忙运送的货物,必须优先选择神枪镖局。当然,除了神枪镖局,你也没的选。如果嫌贵,你可以选择全部自己押运。” “这个小弟自然答应。”云雪凝心中暗笑,这条件提了跟没提一样,主动权还是在我。 “第二,将来神枪镖局若在司隶、豫州和扬州设立分部,那三个布庄的外运业务,必须首选神枪镖局,如何?” “司隶的布庄由我母亲亲自打理,建康和许昌的布庄分别由我的两个姐姐打理,这个我说了不算。” 敢情你们家都是女人当家啊! 郑六一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远远不够,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商业家族,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不过让这丫头来决定其他三个布庄的外运业务,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也罢,也罢。我的技术你拿给其他几家布庄,我不反对,但是彩云布庄的外运货必须交给神枪镖局,这总成吧?”郑六一挑眉问到。 云雪凝答道:“成,就按你说的,但是每次押送业务必须你来交涉。” 这是为何?难道是我长得太帅,这妞想多见我几次?这样发展下去,无双咋办?打情骂俏可以,要来真的,老子可不钻你这个套。 这一耽误,竟然把酒席忘了,郑六一晃过神来,转身便走:“只要是神枪镖局,谁来都一样。云胜老弟,为兄得赶紧回去换衣服了,午间的酒席要耽误了。” “回来,回来!”云雪凝唤回了郑六一,嗔道:“傻子,咱们布庄什么衣服没有,你随意穿一件去便是。” 一旦女人称一个男人傻子,那问题就大了。 换完了衣服,郑六一道:“云胜兄弟,今日我可不是来讹你的衣服的啊!” 说得云雪凝掩口娇笑不停。糟了,这妞越来越装不下去了,要露出本来面目了。郑六一赶紧逃离,奔镖局而去。 佟氏兄弟和萧辰彦早已备齐了酒菜,专等郑六一到来。众镖师早等不及了,已在旁边耳房吆五喝六喝得不亦乐乎。 几杯酒过后,郑六一见案几上竟然有一盘麻婆豆腐,尝了一口,满口辛香和舌尖传来的麻感,熟悉的味道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 太爽了,好久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了,要是有辣椒,那就更棒了。 不由惊喜地看了萧辰彦一眼,只是口授一番,这就做出来了,领悟能力够强的啊。 “牛刀小试,以后会有更好的。”萧辰彦自己也颇为得意。 停下筷子,指着麻婆豆腐,郑六一向众人道:“大家以为这道菜如何?还会担心豆腐卖不出去吗?” 佟家老五佟世宁是个吃货,忙不迭道:“果然人间美味,你教给萧兄这做菜法子不错。啥时候也教我几手,也好让兄弟我时常能尝尝鲜儿。” “看把你傻成啥样了,教会一个大厨不就成了!”佟七怼了一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得想想法儿,怎么把豆腐卖出去。大家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说。”郑六一本不爱喝酒,现在正好趁大家都在,把正事给谈了。 “在咱们五香居推出这道特色菜,只怕要不多久,这豆腐就要人人争抢了。”佟世宁一边大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个太慢。”郑六一否定。 佟七还是火急火燎的性格,着急道:“那就让咱们手下的那些弟兄,挑着担子,挨门挨户去卖,这就快得多了。” “别人没尝过鲜,只怕你送上门人家也不要。”郑六一再度否了。 萧辰彦停下酒杯,看着郑六一道:“咱们做几道拿手菜,在几条街道人多处,免费试吃三天,贤弟觉得如何?” 终于有点上道了,郑六一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是个办法,只是成本太高,而且还不够劲爆。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 刚说到这里,佟七上前握住郑六一的双手,道:“贤弟,真是我辈中人也!” 郑六一气得两眼翻白,一把推开佟七,道:“起开!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是死性不改,迟早要死在这色字上。我这还没说完呢,打什么岔来着!” 第47章 深谋远虑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佟七满脸羞色,讪讪回座。佟治柏持杯微笑,看着这一帮小兄弟闹腾,心中未免感慨,神枪会何时有这般热闹过。 待众人安静下来,郑六一道:“我刚才说到哪了?偷着不如偷不着。对,对,就是这句。在营销学里边有一种策略,叫饥饿疗法。” 众人一脸一脸呆滞看向他。 呸,酒后失言了。 郑六一赶忙纠正道:“也就是说,咱们卖东西,不能一味地向人兜售,要学会吊人胃口。” “怎么吊胃口?”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先向人吹嘘这豆腐怎么怎么好吃,却偏偏让你吃不到。若总是吃不到,别人也就死心了,吊胃口也就白吊了。在每个人都心痒难耐的时候,推出萧兄刚才所说的免费试吃,大家想想会是什么结果?” “定然趋之若鹜!”众人想都没想,异口同声答道。 “萧兄到时再把豆腐品种丰富一点,菜品搞多一些,这豆腐想不火都不行。”郑六一嘿嘿一笑,看着大家。 “怎么吹嘘,不会让咱们手下弟兄到处拉着人说吧?”佟建林问道。 佟老二总是能问到点子上,这是人才啊。 郑六一看来他一眼,道:“二哥,此事不难,自有读书人为你去说。咱们可以贴出告示,说咱五香居发明了新品豆腐,味道如何好,口感如何妙。究竟怎么吹嘘,对萧兄来说不是难事吧?” 萧辰彦道:“舞文弄墨愚兄也还做得。” “只要是大街小巷人多处,便给他贴上一张,会是什么效果?三日之后,再写好五香居即将推出免费试吃的传单,让手下那帮兄弟分散到街道人多处,估摸着识字的行人,便给他递上一张,到时只怕准备的豆腐不够吃的。” “试吃之后,则不能再饿。这时要趁热打铁,手下那一百多兄弟,或走街串巷,或摆摊设点,要有的忙了。” “二哥,这一应事务就交给你和萧兄统一安排调度如何?” 郑六一一席话讲完,众人无不佩服。特别是佟治柏,感慨更多,不由佩服自己与这小子结拜是明智之举,也不知这小子脑子怎么长的,这么多弯弯绕,要是跟他作对,分分钟便被玩死。 佟治柏端起酒杯,示意一圈,道:“八弟才能胜我十倍,以后咱们众兄弟唯八弟马首是瞻!” 这话说的,让人容易产生歧义啊! 难道是抱怨我越俎代庖反客为主了?郑六一看佟治柏表情坦然,不似作伪,便说道:“大哥不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为自己人出智出力,应该的。” “昨日愚兄已经说过,日后神枪会任你驱……” “大哥此话再也休提,最后咱们不是不分胜负么!再说了,现在是神枪镖局,可没有神枪会了。”郑六一端起酒杯躬身敬了佟治柏一杯,赶忙打断了他的话头,正色道:“大哥,小弟今日有言在先,日后不管镖局发展如何,镖局总是神枪会的,可不是我郑元一的。” 佟治柏不悦道:“贤弟此言差矣!你我兄弟既已结拜,发誓同生同死,这些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绝不再提比武之事,这小子是要把自己的面子维护到底啊,佟治柏心中越加感激,自己闯了二十年的名头,若是一朝败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里,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这小子现在不愿接收神枪会,那是要彻底保住自己这张老脸啊。佟治柏混迹江湖多年,岂会不明白这一点? 见佟治柏这么一说,郑六一哈哈一笑,道:“大哥想当甩手掌柜,可没那么容易!” 集感激、佩服加崇拜于一身的佟治柏立即笑道:“有什么需要大哥做的,贤弟只管吩咐便是!” “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郑六一道:“眼下之计,要迅速把咱们镖局做大,在全国各地开设分局。若迁延时日,别人纷纷效仿,则咱们就无优势可言。一招鲜,吃遍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生意做大之后,东方不亮西方亮,不管时局如何变动,兄弟们总有口饭吃。” 佟治柏颔首,道:“贤弟之谋,果然深远!” “还有更深远的呢!”郑六一接着道:“现今咱们可以算是六支镖队,估计需要大哥重新整合,需要有人护得了水运,水上陆路全面开花,生意才能迅速做大。” “贤弟眼界果然开阔!”佟治柏已经不知道惊讶了,只是唯唯诺诺,默默记下郑六一的话语。 “小弟还有一个请求。”郑六一端起酒杯遥遥向众人示意,满饮了一杯,目光灼灼,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众人心中一怔,这小子平日极为随和,从未如此严肃过,想必此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将来众位兄弟走镖所过郡县,势必记录下各郡县路途地形,势力分布,何地盐铁价高,何地米贵,若是得便,某县县令相好的居于何处,都要一一记录在案,报送与我,不知各位兄长能不能做到?” “此乃举手之劳耳,小事一桩。”佟建林一口应承下来,走镖的路上多写几个字而已,算不上什么难事。 “县令相好的住在何处,你要来何用?”佟七思路清奇,关注的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待我给你一一解释。”郑六一喝了一口小酒,接着道:“各地地形,势力分布,这是走镖所需,不需我多说。县令相好的居于何处,只是举个例子,是要大家搜集情报,越详细越好。将来若是要和官府搞好关系,想要打点,也容易找到路子。” “至于各地物价高低,则是为长远考虑。商业一途,货通天下,无非是为了挣个差价。将来咱们生意做大,何苦要为别人护送货物?为何不能自己买低卖高,赚取差价?” 众人眼睛瞬间亮了。 佟镇海道:“那将来咱们岂不是不止做镖局了?” “若是手里有人才,腰里有银子,谁愿意整日里与人打打杀杀?”郑六一反问。 一番话语,让众人茅塞顿开,郑六一给他们描绘的前景着实让人心动,让他们个个心情激荡,决意大干一场。 第48章 疾风刀法 待大家酒足饭饱之后,郑六一起身对众人说道:“刚才小弟所说之事,还请众位兄长齐心协力。下面告诉大家一条喜讯,彩云布庄自身押运不完的货物,以后就交给咱们了!” 郑六一把彩云布庄的事情跟大家一说,众人莫不激动得摩拳擦掌。只有佟治柏道:“贤弟,那彩云布庄有袁峰、郭佑、林佩、姜义四大高手坐镇,自己的货物再没有押运不完的,哪里还用得上咱们?” “此一时彼一时也!”郑六一呵呵一笑,对佟治柏、佟建林和萧辰彦道:“三位哥哥陪小弟去一趟布庄,一去便知。” 路上郑六一私下对萧辰彦说道:“收集情报的事情还需要仰仗萧兄,在这成都城里,要多收集校尉王岗和太守伊平的劣迹,不抓住伊平的把柄,萧兄大仇何时才能得报?” 萧辰彦点头称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仇郑六一还记在心里,心中不由十分感激。 到了彩云布庄佟治柏等人发现,居然少东家和掌柜的亲自接待。彩云布庄财大气粗,素难接近,平日里这位少年英俊的少东家,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面。今日一见,果然风流俊逸,自有一番大家公子的气度。 对押运之事,云雪凝满口应承,称少则十日,多则半月,镖队即可上路。 郑六一拍拍云雪凝的香肩,道:“云胜兄弟,如此便多谢了!” 云雪凝狠狠地瞪了那只狗爪子一眼,扭身躲了开去。 出了布庄,郑六一又交待几人务必做好情报工作,要着眼长远发展,切不可固步自封。 郑六一辞别众人回到刺史府內衙,早已是日头西斜,过了申时。 无双和秋月正在院子里树下的石桌边看书谈笑,见郑六一回来,无双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娇嗔道:“相公可真是个大忙人,还知道回来啊!” 谁不想在家守着如花似玉的老婆,安安静静地做个世子衙内?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形势不允许啊! 郑六一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无双那绝世无双的脸蛋,手感真好。 秋月见二人浓情蜜意的样子,看得脸红心跳,起身沏茶去了。 见秋月离开,无双对郑六一做了个凶恶的表情,道:“臭元一,你给我老实交代,今日究竟到哪里鬼混去了?” “到萧家庄去请萧大哥,让他到镖局帮忙去了,我答应过他,这你知道的。”这回答避重就轻,要言不繁。 “相公这身衣服可真漂亮,不会是萧大哥送给你的吧?”无双故意斜眼看着郑六一,小样,屁股上有几颗黑痣我都知道,有事还想瞒着我? 女人太聪明了真是麻烦,总不能跟她说在路上遇刺了吧?那还不让她担心死。 可是一旦撒谎,这小娘子精明着呢,追问下去的话,必然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弥补。一谎套一谎,说不定到最后自己就穿帮了。九句真话里套一句谎话,她必然识破不了。 郑六一眼珠一转,顿时想好了一整套说辞,道:“娘子,请听我说。接萧大哥回城时骑马刮破了衣服,可巧路过彩云布庄,云四掌柜说纺车出了问题,死活不让走,便进去帮忙修了纺车。云胜兄弟见我衣服破了,便找了一件给我换上。再怎么说,你相公我也算是布庄的大股东不是,穿他们一件衣服,算不上什么的。” 这番话只有一句是假,其余皆真,不由得人不信。说到云胜之时,还特别强调了“兄弟”二字。 无双渐渐绽开了笑容,流露出一副算你诚实的表情,伸手给郑六一整理了几下衣领,道:“看来云胜那小娘皮对你不错啊!” “咳咳,无双姑娘,虽然她是女子,可我一直把她当做兄弟来着,你不要胡乱猜测人家!”郑六一故作正经,假装训斥,但言语之中除了宠爱,却听不出一丝训斥的意思。 “要真是兄弟倒也还罢了,只是她对你眉来眼去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小娘子眼光毒着呢,这话题没法聊了。 “娘子,那什么,我去后面花园看看。”郑六一发现自己很有妻管严的潜质,几句话一聊,后背汗都下来了,赶紧找借口离开。 “相公,你这刚回来就急着走啊,过来看看我这几天功夫长进了没有。” 小两口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哪有那么容易脱身的。 郑六一让无双把交给她的几路拳架走了一遍,果然明师出高徒,这短短一段时间,无双的已经练得形神兼具。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郑六一发现无双似乎已经掌握了整劲的发力技巧,这妞天分有点逆天啊,该跟她练练推手了。 “娘子,去花园练武的地方,相公教你一点新花样。”郑六一挽住无双纤细的腰肢,便朝花园走去。 后面这句怎么这么耳熟?无双不由红了双颊,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任由他挽着。 花园里刀影纷飞,风声霍霍。王伯手持一口环首刀窜高伏低,练得正欢。郑六一认得这便是王伯的看家绝技“疾风刀法”。 这路刀法郑元一也学过,不过当时并不觉得多么厉害。但现在郑六一的眼光境界自然大大不同,在他看来,王伯的这套刀法虽然只是一个个单式,并不讲究招式之间的连贯,但是每一招每一式十分实用。 这刀法几乎全是进手招数,劈、斩、撩多,而推、截、带少,且步法十分灵活,倏进倏退,每次退身之后,必立刀身于前,弥补了刀法防守的缺陷。 王伯练完之后拿破布仔细擦拭了刀身,这才缓缓把长刀插入鞘中。 什么刀宝贝成这样?像爱护新媳妇似的。 郑六一仔细一看,这刀王伯极少拿出来过,顿时来了兴趣。接过长刀,缓缓抽出一截刀身,只见靠近刀柄处刻着几个小字:安平,五十湅。 安平应该是冀州安平郡,五十湅就是五十炼。不过这安平郡,路途也太远了些。郑六一不禁纳闷,俗话说百炼成钢,这才五十炼,至于宝贝成这样么? 难道这安平铁匠打造的刀有什么过人之处?有时间定要去走一遭,瞧一瞧。 第49章 醍醐灌顶 要说起这环首刀,可是大有来头。西汉时期对匈奴的作战中,汉军正是因为配备了环首刀,大大加强了骑兵的攻击力。这种刀的刀背较厚,特别利于劈砍,在这种先进武器的压制下,匈奴死伤惨重,结果北匈奴西迁,遁入欧洲,而南匈奴则被渐渐汉化。 环首刀的设计甚至延续了千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后来的唐刀只是在环首刀的基础上,把刀茎做出了弧度,刀柄装饰更加精美一点,几乎没有根本的变化。岛国的倭刀更是脱胎于唐刀,可以说跟环首刀是一脉相承。 郑六一拿起环首刀端详了半天,除了刀身有丝丝纹路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便还给了王伯。 他确实需要一件防身的兵刃,但这刀是王伯的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爱。其二,这刀才五十炼,有点看不上。找到机会,自己炼制一把,自己的专业可不能丢。 军中那些长刀,一般都是二十炼左右,三十炼算是极好的了,五十炼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宝刀了。 王伯这刀得来不易,见郑六一兴趣不大,便喜滋滋地收了起来。见无双在侧,王伯不好多做逗留,告辞离去。 于是郑六一让无双站定,先从定步推手教起,配合两人手臂间的动作,一边传授口诀,一边指导无双通过肢体接触,感受力量的来源,以及如何借力发力。说专业一点,就是提高听劲的灵敏度。 见他说的玄乎,无双有点不信:“就这样咱俩推来推去的,你就能知道我想干啥?” “不信你就试试呗,小娘子。”说完,郑六一朝无双挑了挑眉。 这小子最近总是爱挑眉了,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无双一生气,双臂直直推出,想把郑六一推开。谁知刚一发力,双掌竟然找不到着力之处,只觉郑六一在她上臂下一托,她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郑六一赶忙接住无双的身体,把她抱在怀中,道:“引进落空妙如神,牵动四两拨千斤。说的就是这个样子,够不够神妙?” 无双只吓得俏脸发白,喘息良久方道:“相公这门功夫果然厉害。” 于是无双对郑六一教授的拳法再无怀疑,她知道,自己觉得这功夫平淡无奇,只是自己没有掌握精髓而已,从此练习起来更加用功。 次日,又到了欧阳宗泽授课的日子。郑六一和无双手挽手走进家塾,远远便见欧阳先生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待郑六一走近,欧阳宗泽也不起身,仍是懒懒地坐在那里,拱手笑道:“元一、无双且先坐下,为兄有几句话要问贤弟。” “大哥有话请讲。” “贤弟不仅文采风流,武功卓绝,也很懂得经营啊。”欧阳宗泽看向郑六一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大哥都知道了?”他不会连布庄的事都知道了吧,这也有点太逆天了!郑六一再次对欧阳宗泽起了好奇之心,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且探探他的口风。 “神枪镖局的大旗都竖起来了,为兄知道也并不奇怪。贤弟若能借助神枪镖局,拉起自己的一支人马,倒也不赖。只是…” 说道这里,欧阳宗泽斜眼瞥了在一旁侍候茶水的天禄一眼,便停了下来。 郑六一会意,对天禄道:“天禄,去把茶叶换了,我房里有上好的明前茶,拿来给先生尝尝。” 天禄去后,欧阳宗泽接着道:“为兄说过,晋王费申早有篡位之心。晋王妃乃是司徒郭昌之女,益州校尉王岗的妻子是郭昌之妹,这其中的关联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这和神枪镖局有什么关系?”郑六一疑惑,搞这个镖局这也是为自己准备后路呀。 “且听为兄跟你细细道来。那王岗近日练兵甚勤,平日倒没这么勤快过,只怕是为将来起事做准备。贤弟你想啊,若是晋王篡位成功,赵真、韩章被打压,以你父亲跟这二人的关系,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那王岗一旦得势,只怕这益州咱们郑家再无立锥之力。难道父亲没有应对之策?” “我也多次相劝,奈何你父亲不愿参与朝堂之争,说大不了不做官,开一间药铺,做一名悬壶济世的郎中。”欧阳宗泽一边说,一边叹气。 “大哥是担心王岗知道镖局和我的关系?” “我是担心万一,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所以日后行事务必低调,尽量隐藏自己的实力。” 听了这话,郑六一心中一个激灵,最近做事确实太过高调,有些急功近利,没有考虑那么多,当即问道:“那眼下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为镖局想好后路。另外,不知你小子算过没有,镖局一年能有多少收入,一旦天下大乱,这些收入能养多少兵马?”欧阳宗泽目光炯炯,仿佛能直射入人心底。 郑六一思量,即使镖局做大,也养不了几千兵马,做一方富豪倒是绰绰有余。但是,一旦天下纷争,能容许你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富豪吗? 怎么有一种与时间赛跑的感觉? “大哥的意思,难道是要攻城略地?”郑六一沉吟半晌,迎上欧阳宗泽的目光。 “若天下大乱,攻城略地也未为不可,只是现在并不是时候,莫说你攻不下,就是攻下了也守不住。”欧阳宗泽知道这位小弟不甘寂寞,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话摊开了说省劲。 “小弟究竟该当如何,才能在乱世中处于不败之地?” “神枪会实力不弱,若是在走镖之余,沿途收服一些山头的绿林好汉,充实自己的实力。一旦天下大乱,把这些人整合到一起,则是一支不弱的势力。若天下太平,对这些人加以改造,让他们有正当的营生,倒也不失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欧阳宗泽侃侃而谈,仿佛早已深思熟虑。 这哪是个教书的夫子,妥妥地一个教唆犯啊! 一席话让郑六一如醍醐灌顶一般,眼前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不就是后世的农村包围城市么?自己怎么没想到! 看来古人只是科技不够发达,他们的智商可绝对不容小觑。 若真如欧阳宗泽所说,即使晋王上位,王岗得势,神枪镖局的兄弟也有了去处,实在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郑六一激动地起身,握住欧阳宗泽的手,道:“大哥,若真有天下大乱的一天,你我并肩携手,大干一场如何?” 欧阳宗泽满怀豪情地道:“天下纷争,生灵涂炭,大丈夫岂能坐视?若果然如此,为兄定当助贤弟一臂之力!” 第50章 无间道 金鼎帮总会名叫金鼎阁,位于芙蓉街榆荫巷内,是一处两进的院落,门房高大巍峨,院墙高达一丈开外,院内绿树掩映,楼阁林立。 虽说榆荫巷的位置有点偏僻,但这金鼎阁却十分气派。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帮会的巢穴,但更像是一处富商的豪宅。 王建大马金刀地仰躺在坐榻上,帮主卢正英,副帮主楚正雄、吴正豪、沈正杰分坐两旁,下首站着各位长老和分堂堂主。 这一正三副四位帮主,正是成都黑道上大名鼎鼎的英雄豪杰成都四虎,开赌场妓院放高利贷,逼良为娼,可以说是无恶不作。虽说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但多半却是恶名。 王建懒洋洋地道:“蔡长老,事情办得如何,昨日怎么不来向我汇报?” 蔡万里卑微地躬下身子,哪里还有半分劫道时趾高气扬的气概,只见他低声下气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罪该万死!” “究竟怎么不利了?说来听听。”王建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哼,你个老小子,怨不得不敢见我。 “那日属下在城外小道上埋伏,奈何郑元一那小子太过奸猾,见属下挺枪纵马杀了过去,他便躲入树林,林中骑马不便追赶,所以,所以属下便无功而返。”蔡万里满脸惭愧,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 到林中便不敢追赶了么?就你这点胆气能做成何事! 王建强压心中怒火,宽言安慰道:“那小子能打败佟家老四,想必也不是软柿子。不追入林中,也是对的。只不过,你泄露了身份没有?” 蔡万里见王建没有深究,长舒了一口气,道:“属下纵使碎尸万段,也不敢泄露少主和帮会的行迹。” “算你还有点见识。以后在城里,切不可得罪那小子,听到没有?” 四位帮主和其余帮众齐声应是。 “还有,要安排人手,给我盯住那小子,等他出城,你们再教训他。办事要办得干净利落,切不可留下蛛丝马迹,让人家追查到金鼎帮的头上。”王建再次吩咐。 卢正英看着王建,目光露出阴狠之色,道:“少主,只要做的干净,是不是可以…” 说着,卢正英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王建思索了一会,朝卢正英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小子,坏我好事,还在雅集上不给我留半分面子,还有白墨羽那小骚蹄子跟他贴那么近,着实可恨。 王建心中又妒又恨,早已把他老子的交待抛到了九霄云外。 …… 郑家家塾。欧阳先生早已将《孙吴司马法》讲授完毕,《孙子兵法》郑六一早就读过,学习起来更加迅速。 只是欧阳宗泽授课并不墨守成规,照本宣科,而是结合后世战例,就如何把兵法的精髓运用到实战中去展开讲解。 让郑六一觉得跟自己自学简直有天壤之别。无双聪明颖悟,在一旁听得入了迷,觉得带兵打仗实在是一门大学问,不仅要英勇善战,还要有胆识气魄,更要有对大局的把握,可以说收获良多。 待讲到排兵布阵的阵法时,欧阳宗泽则拿出了围棋棋子,在棋盘上摆出锥形阵、雁形阵、玄襄阵等孙膑十阵的队形排列,详细讲解各种阵形的变化,以及如何指挥调度。 在欧阳宗泽的演示下,郑六一才真正体会到古代阵法的玄妙,比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那些图形更加生动。 正在他要发出感叹的时候,欧阳宗泽却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对阵之时,若是拘泥于阵法的使用,岂不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阵形被打散,两军胶着,考验的则是将士的勇猛,及小组士兵的战斗力。”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若阵形被打乱,士兵则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这仗还怎么打?提高单兵素质和小的战斗单元的作战能力,十分重要。郑六一对欧阳宗泽的话深以为然,于是问道:“那么究竟该如何提高士兵小组作战能力?” 欧阳宗泽微微颔首,心道此子可教也。于是捋了捋山羊胡,喝了一口茶,徐徐道:“平日训练,提高单个士兵的作战能力自然必不可少。更重要的,仍然是阵法训练。” 看着郑六一和无双投来疑问的目光,欧阳宗泽微微一笑,接着道:“这个阵法训练是为兄自己瞎琢磨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大哥自己设计的阵法必然高明,小弟求之不得,又怎会向外人说起。”郑六一心情激动,看来这老夫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三个士兵,可以组成三角阵,也可称为最小的锥形阵,三人之间利用兵器不同,相互取长补短攻防有度,战力可抵十人,六人组成的三角阵则可配以长枪、盾牌,可攻可守,虽面对三个十人队,仍有一战之力。以此类推,十人可组数阵,百人可组锥形阵。大阵虽破,士兵犹可组成小阵。但使士兵英勇不屈,则可与敌血战到底!” 欧阳宗泽说完,双目精光闪闪,似乎胸中有无限抱负。 郑六一也是听得热血澎湃,连忙起身鞠躬道:“多谢大哥指点,小弟受教了。” 一上午的时间转眼过去,用过午饭后,郑六一猛然想起,光顾着学习兵法了,也不知道萧辰彦他们卖豆腐的饥饿疗法启动了没有,在屋里如坐针毡,来回踱步。 无双见了,笑道:“相公这是怎么了?现在就准备去招兵买马吗?” 显然,无双学习兵法太过投入,还没从学习当中抽出神来。 郑六一握住无双白嫩的小手,摩挲半天,嘿嘿笑道:“小娘子,相公我吃多了,陪我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如何?” 两人了府门,刚上了皇城路,便发现大大小小的巷子口,围着三五人群,看着墙上的告示,在议论纷纷。 郑六一牵着无双,想走近看看这古代人的告示究竟会写出什么样的花样,走不多远,便隐隐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佟治柏不是说老六隐匿功夫了得么,这就让人感觉到了?郑六一装作浑不在意,走着走着,猛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的两人猛然顿住身形,装模作样抬头看天。 这是什么情况,居然不是佟俊初,那么是谁在玩无间道?这和郊外那次劫道有没有联系?郑六一顿时心中布满疑窦。 郑六一拉起无双闪身迅速钻进小巷,转过两个街角,料想那两人已经被甩掉,于是靠墙凝神静听,却隐隐约约感觉仍然有人在跟着自己。 于是轻喝一声:“佟老六,还不快点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