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开书满月随想 《星海仙冢》开书满月,突然想说点什么。 斗胆谈一谈网络写作,其门槛低,沧海横流,网络作家多于过江之鲫;然跳板高,龙门竦峙,跃而腾云者实寥若晨星。倒挺像许多玄幻仙侠小说里头所谓仙道,无数修士前仆后继,绝大多数飞蛾扑火。 一部网络小说在决定创作依始,作家会考虑如何将作品世界观,譬如背景构架、力量体系、等级境界等巧妙的融入到故事当中去,如同润物细无声一般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理解并接受。 随着剧情展开,作家会着手铺垫角色经历,播种情感种子;填充人物性格,奠定喜恶基调;创造剧情矛盾,引导情感倾向;引爆故事高潮,争取读者共鸣。然,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将脑海中天马行空的想象转化成行云流水的文字,蜗步难移;瑶琴音抑扬顿挫以绕梁,妙笔书波澜起伏而生花,让笔下剧情展开得跌宕起伏,推进得张弛有度,从而吸引并留住读者,举步维艰。 矛盾在于,网络小说利用稳定高频的更新来保障读者黏性,作家为了保持作品不断更,无疑会牺牲部分逻辑自洽、剧情合理、前后呼应等优秀品质。如今社会稍嫌浮躁,大部分读者阅读网络小说的初衷,是为缓解现实压力,获取阅读快感,作家太过晦涩的措辞,故事太过埋深的伏笔,剧情太过繁冗的展开,都容易让读者产生疲劳甚至厌倦,从而弃文。作家想向读者表达内心情感,想与读者产生深刻交流,甚至上升到与读者共同对人生观、价值观进行思考探讨,确非易事。作家有没有如此笔力尚且两说,不得不承认的是,简单直接的装逼打脸话本无疑在网文界更为吃香,无奈蜉蝣并不擅长。 蜉蝣闲时,常在纵横推荐区里点开推荐作品,许多作品字数上百几百万,连续更新上百几百天,收藏却寥寥无几,订阅也可想而知;许多作品的上架感言,与其说是面向读者的互动,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的自励。蜉蝣不免兔死狐悲,感慨万千。 蜉蝣自诩网络作家,特别希望能以娓娓道来的方式,讲好《星海仙冢》的故事,能逐渐积累读者,多与读者互动;蜉蝣也自认凡尘俗人,同样希望《星海仙冢》能为蜉蝣积攒些许人气,带来一定收入。 蜉蝣笔名,取自《前赤壁赋》(宋苏轼)“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然,且笑须臾多刹那,不羡长江羡蜉蝣。 总而言之,网络写作“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僚何日更朝天。”愿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与诸位同僚共勉。 言而总之,拜谢倾听蜉蝣矫情唠叨至此的您,拜谢纵横中文网平台,拜谢大力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的每一位读者。 作品相关 上架感言 既然是感言,开门见山。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责编红豆,他是一个总让我猝不及防的家伙。 本作《星海仙冢》,在2020年1月1日上传,1月2日通过审核,更新一周之后,在1月8日猝不及防的收到了红豆发出的签约站短。1月16日签约合同寄至纵横公司,恬逢年关,我原以为要等到开年收假以后才能修改签约状态,没想到在1月22日,大年二十八,就猝不及防的发现红豆已经修改《星海仙冢》签约状态。2月8日,猝不及防的在红豆发出的推荐安排中,看到《星海仙冢》幸获2月10日至16日的电脑版首页分类推荐以及分类子页面新书推荐。昨天,《星海仙冢》字数累积到19.2万,于是我向红豆申请上架,本来想着等到本次推荐结束,字数达标,按部就班的上架,结果红豆一声不吭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开通了《星海仙冢》的VIP章节通道,导致今天我在上传章节之后,猝不及防的发现章节前面多了一个金色VIP标志…… 作为新书,《星海仙冢》是幸运的;作为新人,我是幸运的。感谢我的责编红豆,感谢他在茫茫书海中捞出并签下《星海仙冢》,感谢他对我的关照——谢谢你,红豆。 然后,我要感谢我现实生活中的朋友们。 2018年 9月,我的家庭遭逢变故,对我来说如兄如父的舅舅意外辞世,撇下了他九岁的大儿子和一岁的小女儿。这样的事情对于整个世间来说,太过平常,可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却太不平常。总之,我辞去了工作,回到了家乡,去做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情。 生活总是要向前的,人间路起伏伏,路间人磕磕绊绊,世间太多事,看得开是好,看不开,终归也要坚强的熬过去。一年后,我重新出发,一年来,我最大的感悟,就是想说的话就去说,想抱的人就去抱,想做的事就去做,没有那么多来日方长,拖着拖着,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我决定去追逐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写作梦,并以舅舅的姓“石”为姓,落“念”字居中,取舅舅乳名中“远”字坠后,以“石念远”魂穿异世为序章,开始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星海仙冢》。 我现实中的朋友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支持着我——谢谢你们,我的好友们! 再然后,我要感谢我的读者们。 我知道,到目前为止,《星海仙冢》的读者寥寥无几,可是我知道有。比如,因为一周来每天都给《星海仙冢》投推荐票的书友“这是真实存在的吗”;比如,在今天《星海仙冢》稀里糊涂的上架之后,在我写到这里的此时此刻,粉丝榜上显示出订阅的书友“好大大一个 西瓜”、“谭大帅比”。 我很努力的想要讲好《星海仙冢》的故事,想描绘一处处有趣的地方,塑造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描述一出出精彩的故事。想通过《星海仙冢》与你们分享我内心及笔下的世界,甚至大言不惭的想与你们一起思索生命的意义,共同探讨人生的价值,跟着书里的角色一起取舍、一起抉择、一起哭、一起笑——谢谢你们,我的读者们! 最后,我要感谢一下本作主角石念远。作为主角,你真的辛苦了。我在大多数时候,是真的很想把你当作串联剧情的工具人摆在一边,反正你是主角,光环再差也是光环,领便当这码事,基本上轮不到你。我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做好本职工作,别因为其他或是大人物或是小角色的配角发光发热而嫉妒。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别着急,戏份会有的,该有的都会有的。 蜉蝣生活拮据,在此厚颜乞讨,如果您的经济条件允许,又觉得蜉蝣笔下故事有趣,望您不吝打赏捧场;如果您同样生活不易,却也喜欢蜉蝣笔下故事,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垂阅本作,一章几角钱,其实不贵,却是全职网络作者的直接经济来源。 蜉蝣拜谢! 想说的还有太多太多,就都留在今后的书里吧。 作品相关 关于不定时修订已发布章节错别字的公告 诸位读者: 蜉蝣会时常核阅《星海仙冢》已发布章节,并对章节中存在错别字、语病、细微逻辑问题的段落进行修订,修订不针对剧情,不会删改任何主、支线剧情。 由此引起的更新跳转提示会对诸位读者的阅读体验产生一定影响,望诸位读者理解包容为谢。 感谢您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支持纵横中文网。 羡蜉蝣 2020年2月17日 作品相关 烈阳卷杀青特别节目 流风霜:尊敬的各位读者—— 木子涛:亲爱的各位嘉宾—— 流风霜+木子涛:大家好!欢迎来到《星海仙冢》烈阳卷杀青特别节目。 流风霜:我是本期节目的主持人,流风霜。 木子涛:在下是本期节目的主持人,木子涛。 流风霜:《星海仙冢》在2020年1月2日开始在纵横中文网连载,至今连续更新55天,字数累计27万,已经讲完了烈阳卷的故事。 木子涛:作品世界观基本树立,主要角色逐渐登场,主、支线剧情次第展开,万分幸运的,《星海仙冢》拥有了一些读者朋友——请到场嘉宾全体起立! 流风霜:请全体嘉宾,向读者鞠躬致谢! 流风霜+木子涛(鞠躬):谢谢! 合(起立,鞠躬):谢谢! 流风霜:各位嘉宾请落坐!现在,我们进入今天的第一个环节,嘉宾采访环节。 木子涛(走向嘉宾席):石公子,请问,作为本作主角,到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卷的演绎,你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吗? 石念远(站起,指了指上方):据说那傻逼想让老子当一个串联剧情的工具人,讲道理,作为主角,老子的戏份是不是有点太少了?好不容易有点戏,还总是扑待戏!难得的一点装逼打脸剧情,全是靠老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才争取来的!老子(屏蔽盲音)娘的(屏蔽盲音)大西瓜(屏蔽盲音)…… 木子涛:咳咳……石公子,现在正在直播。 石念远(愣):唔……各位读者,各位嘉宾,大家好!我对自己在烈阳卷中的表现还算满意,希望大家能意识到我是主角,多给我一些关注,谢谢大家——(鞠躬) 木子涛(看向台本):石公子,有嘉宾匿名举报,说你的画风和大家的有所不同,好好的仙侠画风,每次你一出场,就带成逗逼画风了,对此,你怎么看? 石念远:我看(屏蔽盲音)这能怪老子吗?还不是怪那(屏蔽盲音)老子(屏蔽忙音)香蕉不拿拿! 木子涛(干咳):直播!石公子!直播! 石念远(深呼吸):我的意思是,为了不让剧作氛围过于压抑,过于一本正经,所以我决定牺牲自己的形象,为大家带去一些轻松与愉悦。 木子涛:有慕容姑娘的粉丝说,慕容姑娘在还没遇到你之前,仙侠风满满,风华绝代的形象跃然纸上,结果在遇到你之后,戏份被抢,沦为捧哏,说你根本配不上慕容姑娘。对此,你怎么看?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那长腿帅妞也没表现出喜欢我啊?其实我觉得吧…… 木子涛(打断):好 的,时间有限,让我们来采访下一位嘉宾。 石念远(竖起中指,落坐。) 流风霜:若……若湖女士……霜儿都没这样叫过你,好不习惯——小狐狸,你的粉丝来信,写了好长一篇,大概意思是在说你为了公子付出那么多,没有理由更不值得,苦口婆心的劝说,让你好好多爱自己,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若湖:嗯……是这样的……其实我是…… 现场导演(举起牌子):涉及重大剧透——过!过! 流风霜(更换台本):呃……不好意思,是霜儿拿错台本了——小狐狸,有人问,你明明身具通黎境修为,在苍云郡留邺城公子救起你以后,为什么你一直没有使用天心意识与公子交流呢? 若湖(凝眉):那时我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在回到水月洞天以后,经过了特殊的调养才恢复到可以使用天心意识的状态。 流风霜:比在水月洞天通过血契魂印相隔次元壁垒,从嘲风泉眼里救出公子那次伤得还重? 若湖(点头):是的,毕竟那个人是…… 现场导演(打断):进广告!进广告——你们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想干了?重大剧透不能说!不能说!节目开始前我强调过多少遍了? 小瑶璇:差不多得了,多大点儿事。 导演(秒怂):好的好的,小瑶璇女士。 小瑶璇:继续播节目。 导演(点头哈腰):没问题,没问题,各单位注意——水、吐、汪、Action! 流风霜:各位读者,各位嘉宾,刚才出了一点小意外,欢迎回到《星海仙冢》烈阳卷杀青特别节目的现场——非常抱歉,因为之前没有进行过彩排,加上霜儿也是第一次当主持人,请大家不要见怪……(欠身) 木子涛:那么,时间关系,让我们进入今天的第二个环节,致谢粉丝代表环节。 流风雪(高举右手):喂!木子涛!本女侠不是女主之一吗?为什么不采访我? 木子涛(为难):大小姐……时间关系…… 流风雪(冲上台,抢过话筒):大家好,我是流风雪……(委屈巴巴)最近我的戏份很少,不管是洋葱头还是慕容姐姐,都在各种抢戏,请大家千万不要跑粉,雪儿很乖的……而且,在下一卷苍云卷,雪儿会十分活跃喔! 石念远(鸡皮疙瘩):雪儿……呕…… 轰——呯——咚—— 木子涛(捡起掉落在地的话筒):好的,我们不必管石公子与大小姐,继续我们的节目。首先,我们要感谢的粉丝代表是《星海仙冢》目前粉丝榜首,也是本次烈阳卷杀青特别节目的赞助方,同时今 天也来到了现场的——小瑶璇姑娘。 小瑶璇(上台,挥手):大家好,我是小瑶璇。 木子涛:自《星海仙冢》签约以来,小瑶璇姑娘给予了大力支持,捧场多次,累计捧场纵横币11.9千,成为《星海仙冢》首位盟主粉丝,在下谨代表《星海仙冢》所有参演人员,向您致以最衷心的感谢! 流风霜:霜儿甚至在《星海仙冢》圈子里发现,有读者朋友居然是冲着小瑶璇姐姐来的,据说小瑶璇姐姐非常漂亮呢!不知道能否在节目结束之后,给霜儿留一张照片呢? 小瑶璇(愣):没问题…… 流风霜:谢谢小瑶璇姐姐!请您回到嘉宾席休息。 木子涛:我们要感谢的第二位粉丝代表是“这是真实存在的吗”。在《星海仙冢》连载之初,“这是真实存在的吗”公子就在追阅,并且每天投出推荐票进行支持,在《星海仙冢》上架以后,继续订阅追更支持,感谢公子! 流风霜:霜儿在粉丝榜里,看到了一些自动订阅的粉丝,比如“贫穷的老铁”、“无题500”,也看到了手动追更至近期章节的读者朋友,比如“阅女三千多”、“书友57736200”、“好大大一个西瓜”、“谭大帅比”,其实霜儿都以为《星海仙冢》可能失去“好大大一个西瓜”、“谭大帅比”两位粉丝了,结果就在前两天,“好大大一个西瓜”与“谭大帅比”两位小哥哥又继续订阅追更了。 木子涛:在下今天还发现了突然全订的“书友50675800”公子,万分感谢你们对《星海仙冢》的支持。 流风霜:霜儿还注意到,“阅女三千多”小哥哥每天除了投推荐票外,还经常为《星海仙冢》捧场抽月票,感谢您这样细水长流式的用心支持……由于节目时间有限,我们就不再一一点名致谢了,请所有到场嘉宾全体起立,再次向所有粉丝读者致谢。 流风霜+木子涛(鞠躬):谢谢各位读者! 合(起立,鞠躬):谢谢各位读者! 木子涛:在《星海仙冢》烈阳卷中,其实隐晦的埋藏着一些长伏笔,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呢? 流风霜:《星海仙冢》似乎还有像霜儿、像小瑶璇姐姐这样的女孩子粉丝,《星海仙冢》不会发展成后宫剧,请小姐姐们放心!在此,霜儿也向喜欢后宫向作品的读者说声抱歉……(欠身) 木子涛:那么,时间关系,本期烈阳卷杀青特别节目就到这里,下期再见时,就是苍云卷讲完的时候了。 流风霜:祝诸位读者健康平安—— 木子涛:生活愉快! 流风霜+木子涛(谢幕):下期节目,不见不散! 卷一、烈阳卷 第一回(上)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 第一回(上)石念远魂穿降异世慕容陆亲至定婚约 晴空万里,蔚蓝无云,知了隐藏在枝丫阴凉间慵懒抱怨着盛夏的炎热。 鸣雷帝国,苍云郡都,留邺城。 一座九进九出的浩大府邸坐北朝南,中门挂匾“武侯府”,白墙红瓦、檐牙高琢。 府邸正主帝国武侯石勤连长年坐镇帝国西疆边境,拒守契夷,一季难归一次。 府中江桃院是侯爵夫人祝娴兰的居所,院落中假山池塘、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石勤连这一次从西疆大营赶回,正是因为此时江桃院寝房中正有婴孩出生。 奇也怪哉未闻呱呱哭声,武侯石勤连平抱婴孩,与其大眼瞪小眼。 接生婆子拘谨提醒着如若婴孩状况有异,务必要轻拍其背,使其啼哭。 石勤连摇头摆了摆手。 方才生产完的祝娴兰躺在花梨木床塌上,贴身女婢拧干温热绸巾,轻柔擦拭掉祝娴兰额间汗水。 向来不太懂得温柔浪漫的石勤连自始至终没有向夫人说道什么暖心话语,大概对于这对夫妇而言,一眼对视足矣,无须多说什么。 祝娴兰疑惑看向抱着孩子发愣的丈夫,若有所觉的石勤连转过头,将孩子递还到祝娴兰怀中,祝娴兰面容疲惫,眉眼间却盈满馨然笑意。 “我总觉得,这小子看我很不爽。”石勤连闷声嘀咕。 祝娴兰愕然,而后嘴角扯了扯,“噗哧”一下轻笑出声。 在祝娴兰的极力争取下,否定掉石勤连诸如二狗、全蛋、铁柱之类的起名。 “念远,石念远。” 疲态尽显的祝娴兰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念远,不时凑近额头亲昵摩挲,一声一声温柔轻唤。 “石念远?” 石念远下意识学着耳中奇怪音节念了一遍,所表现在石勤连与祝娴兰夫妇二人眼前的,即是新生婴孩一句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呢喃。 “连哥,念远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祝娴兰轻柔的在石念远湿哒哒的头发与皱巴巴的脸蛋上抚摸着。 石念远听着夫妇二人你来我往,自己却半个音节都听不懂的对话,眼珠子转悠,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屋中结构摆设,房屋与家具都是木制,古色古香。 穿越? 古代? 这什么几把语种? 叽哩呱啦什么鬼? 石念远只觉得荒诞不经,不可理喻。 这具幼小身体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太听从意识使唤,石念远废了好大功夫才将一只手稍微抬起,看着眼前细嫩婴孩手臂,石念远直想骂娘。 娘? 重新将视线投向祝娴兰,石念远根本没有心情赞叹眼前女人的好看面庞,只是看着女人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暗自庆幸好歹没有错投猪胎。 另外就是,实在难以将其与母亲身份对上号。 卧槽! 为毛莫名其妙好想哭? 生物本能? 祝娴兰轻轻晃抖着儿子不停哐哄,可是小念远就是啼哭不止。退至一旁的接生婆子躬身唤了声夫人,祝娴兰将求助目光朝接生婆子抛去。 “夫人, 少爷这般哭闹,必是想要喝奶了。” 石念远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哇哇啼哭,余光看到那应当是自己父亲的健壮男人领着一众下人离了房,然后这应当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就面颊娇红的转过身,生涩的掀起宽松睡袍。 妈的,老子有原则,有底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闭上双眼的石念远,嘴唇感受到一阵温软触感。 老子是俯仰无愧真男人!该看得看、该摸得摸、该吃得吃,可正因为老子是男人,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妥协! 石念远尚在天人交战时,一股身不由己的挫败感从喉间一直涌到心头,满心复杂中忽觉困意阵阵袭来,在无可奈何迷糊睡去前,脑袋里冒出最后一个念头—— 真香…… …… 李书图站在武侯府中门外两头衔珠怒面的石狮子前半眯着眼,手中煞有其事的端着一柄工匠吊锤。 “左!对!再左一点!” 李书图指挥着两名年轻劲装府卫立梯子、挂灯笼、贴红纸,总觉得这俩憨货怎么都贴不正,调整来调整去,眼睛都快看成了斗鸡眼,这位不惑之年的武侯府瘸腿大管家才终于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书图拖着一条瘸腿踏进中门,朝府内走去。 九进九出的武侯府,大管家李瘸子已经来来回回巡视了三遍,看到不顺眼的,都会上前亲自督导。 既然中门大开,不是有贵客远来,自是有大事喜事。 娘的!现在的年轻人办事忒不牢实,想当年老子跟着大人在马背上奋勇杀敌时,一场仗打下来,少说也割得下三五颗契夷蛮子脑袋!这群憨货,怎么连这点简单活计都不让老子省心,要是耽误了少爷满月礼布置,老子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并且兜不走! 李瘸子嘀嘀咕咕,路过中厅书房时,朝里远远望了一眼。 大人这次回来将满一月,心情每天都是格外好,连走路都愈发虎虎生风。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人而立之年才喜得贵子,这在帝国可是晚育得很咯,瘸子我小儿子都有十六咯。 李瘸子嘴角噙笑,自己又何尝不为大人感到高兴? 鸣国帝国武侯石勤连手握八万兵权,长年镇守帝国西疆边境,封土苍云郡却地处帝国西南,相隔了几郡,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石字军旗下八万军马十之八九都驻扎在西疆大营,按照帝国军部法令,武侯石勤连在封土苍云郡都,只允许驻扎三千石字军甲士。 留邺城西郊,有一片砍去树木,除去草皮后平整出来的宽阔校场,校场边缘有一汪人工小湖,湖水引自绕留邺城九曲而过的游溪河,校场以木桩栅栏圈围,遍布高台哨岗,隶属石字军的三千鱼龙营甲士就驻扎在此,平时都在校场中演武操练,今日的鱼龙营驻地进行过一番简单布置,气氛比起往常庄严肃穆,多出了一股子喜庆味道。 营地大门处正走来一排光膀武奴,场中甲士不管是正在技击格斗、游弩射靶的,还是正在练习马术、负重疾跑的,大多都余光悄然瞟向这群精壮武奴,准确说来,是瞟向这群武奴抱在怀中的一只只酒香四溢的桃木桶。 军中男儿多好饮酒,帐中却不可随意酗酒,平日里可是嘴馋得紧。 但 是今个儿不一样,托新出生刚满月大少爷的福,上头放下话来,今个儿只要喝不死,就可以往死里喝。 当然,那拿鞭子抽起人来伤可见骨的狗日营长刘山校尉那句“要是哪个兔崽子明天醉酒起不来,老子亲自伺候你醒酒”可没铁头娃敢当成耳旁风。 军号突然响起,三千鱼龙营甲士从校场各处于极短时间内在中帐前整齐列队,那十数武奴直隶武侯府而非石字军鱼龙营甲士,但是在听到军号后,同样在三千甲士旁边列队站直。 脸上有一道丑陋疤痕的鱼龙营长刘山校尉站在三千甲士前,手握一柄罕见长武九节鞭,踏上中帐前一桩高台,朝十数武奴看了一眼。 “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 刘山的视线在武奴队尾那明显年轻许多的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后重新落回鱼龙营三千甲。 “一二三连,游弩轻骑武装。” “是!” “四五六连,冲锋重骑武装。” “是!” “七八九连,佩刀白刃武装。” “是!” “十连,赶紧帮武奴一起把酒桶全部搬进老子帐里藏好!” “是!” 一句一令,校场忙而不乱的热闹着。刘山这才将目光转向身后那一瘸一拐走近的老友。 “看上去还蛮雄的,不蔫巴。”李瘸子乐呵称赞道。 “鱼龙营中本来就有一成老兵油子,新兵蛋(和谐)子有样学样,快得很,就是要等真拉到西疆去,才能看出卵蛋到底硬不硬。刚才在武奴队伍里看到小李子,有十六了吧?”刘山询问道。 李瘸子目光瞧向正在将桃木酒桶往中帐里面搬的小儿子李青云,点了点头道:“刚满不久。” 刘山与李瘸子一同走进中帐,刘山换上了一套军仪礼服,端着一把不论长度、宽度还是剑柄装饰都十分夸张的仪仗刀,啐了一口。 “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李瘸子,到底是谁要过来?你确定大人的命令是只需要我一个人穿仪仗礼服?”李瘸子因为老友屡纠不改的称呼爆了一句粗口:“都说了别叫老子瘸子!你娘的,问七问八的跟个婆娘一样,瘸子我有可能错传大人命令吗?” 说来也怪,李书图一直自称瘸子,却不喜欢别人这般唤他。 在与李瘸子一同往外行去时,刀疤脸校尉刻意放缓了脚步,李瘸子不回答,刘山也不追问。 地面震动,已经站在营地校场大门处的李瘸子回过头看向中帐方向,轻骑重骑都已经武装完成,踏马列队在先一步集结完毕的佩刀甲士后方。 “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陆。”李瘸子轻声说道。 刘山粗眉皱起,似乎正在回忆什么往事,最终化作鼻子一声冷哼:“哼……怪不得。解气!就不该给那狗屁将军什么面子。” 李瘸子不置可否。 鱼龙营十连甲士在帮武奴搬好酒桶后,赤手空拳排到队列最末。 等得不久,校场前方道路上有两辆马车先后驶来,停在营地大门前。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一回(中)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 第一回(中)石念远魂穿降异世慕容陆亲至定婚约 石勤连从当先一辆马车走下,后头马车上则走下一名白衫文士,手端一纸在江南州风靡流行的折扇,扇面白洁,不题字画。车夫是一名身穿轻甲,面覆银胄的剑侍,像书生多过像将军的慕容陆笑意吟吟的朝前走来,银胄剑侍隔着几个身位紧随其后。 在走到石勤连身旁时,慕容陆一手直接朝石勤连肩膀搂来。 看到那身形比大人要矮上半头的定远大将军搂住大人的肩膀向下按压,李瘸子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 刘山则因为这个没品的下马威轻“嘁”了一声。 按照帝国官爵职位,侯爵隶正二品,大将军与公爵平起平坐,隶正一品,都是帝国军方绝对高层的掌权者。 可是眼前两位军方重量级大佬,一个强行勾肩搭背,一个被迫满脸怨气,实在毫无威严可言。 而且那位声名远扬的定远大将军,怎的笑得那么淫(和谐)荡? “阿连,最近我新搞到一批江南州士子的良心好书,特别是其中一部,是那个在江南州七郡小有名气的罗姓胖士子牵头撰写的,叫什么《珠炎雪》。啧……那情节可真是扣人心弦、跌宕起伏、前凸后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黄书? 石勤连不着痕迹的掩过眼底一抹奇异神色。 石勤连与慕容陆已经走近,李瘸子听到慕容陆皮(和谐)条客一般的推销话语,特别是那几个形容词还念得一字一顿、意味深长,一边念叨还一边朝大人耸眉毛,心中愕然之余,还狠狠啐了一口。 这种禁书,怎能放任其荼毒百姓?瘸子我刚正不阿,向来视为民除害为己任,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回头得想办法弄一本来,仔细研究一番。 慕容陆终于在走到李瘸子与刘山身前时将手收回,神情收敛。 刘山身着军仪礼服行举剑礼,李瘸子敬着军礼。 刘山身形笔直如同标枪,朗声道:“大人,鱼龙营三千甲列队完毕,请指示!” “这位是镇守帝国北域边境,将楼兰拒于北门天关之外不得寸进的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麾下大雪骁骑于内声名远播鸣雷,于外令楼兰闻风丧胆。既然慕容大将军大驾光临鱼龙营,没有不让大将军指导一番的道理。刘山,让鱼龙营好好操练操练。”石勤连话语虽褒奖,语调却淡漠。 “是!鱼龙营恭迎定远大将军检阅指导!” “慕容将军,十分抱歉,军务繁重,必须处理,无法陪同,敬请原谅。这位是鱼龙营长刘山,将军有事直接使唤刘山便是。” 石勤连说完,也不管慕容陆如何答复,扭头走回马车,车夫驾着马车逐渐驶离。 望向列队在百丈远处的鱼龙营三千甲,慕容陆剑眉紧蹙。 上级将领视察营级驻地,依军方礼仪,需设仪仗连迎接。 慕容陆眯眼看着孤伶伶身着仪仗礼服的刘山,再瞥了眼刘山身旁的便装瘸子,悄声冷哼。 …… 一个月来,石念远无奈接受了自己还不能完全掌控这具幼儿躯体的现实,认命似的该哭哭、该闹闹,该吃奶吃奶、该尿床尿床…… 每当石 念远在夜里哭闹,祝娴兰都会挥退前来跪伏听命的女婢,亲自耐心诓哄,总是彻夜不得好眠,白天又还要打理府中内务与苍云政事,一个月来,祝娴兰时常因为睡眠不足而令那双丹凤眸子密布血丝。 尽管理智上依然难以接受,祝娴兰还是在石念远心中逐渐与母亲身份重合。原本因为穿越这个无法理喻的现象而颓丧迷茫的心绪,也在祝娴兰的影响下逐渐改变。 大概母爱就是这般没有道理的东西? 一个月来,睡觉占去了石念远绝大多数的时间,清醒的时候,大学英语四级擦边飘过的石念远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刻苦揣摩学习异世语言。 当然,因为生理限制,真要让石念远说,出口的也只会是支支吾吾的无意义音节。 不过“爸”“妈”这两个称呼,不止在地球上世界各地大同小异,居然在异世界里都是差不多的发音…… 无聊至极的石念远在心中感慨了一番,然后就情不自禁想起了对应这两个称呼的另外两个人来。 若是用前世今生来形容石念远这番诡异魂穿,不知什么缘故,前世的事情石念远记得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常识性、知识性的部分还好,细节性、经历性的部分就如同雾里看花了。 前世父母的样貌似乎依然铭刻在灵魂深处,可是不管怎么努力的回忆细想,都没法在心中勾勒出具体样子。 一股子绝望涌上石念远心头。 妈了个巴子的!人就不能闲,一闲就容易多想,一多想就容易想不通。按照前世网络上三流穿越小说的烂俗套路,老子到底是不小心掉下了悬崖,还是在见义勇为时被无良司机开车撞死,才他娘的穿越过来的? 祝娴兰正走在院落中池塘边的青石板上,背带里的石念远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祝娴兰在女婢的帮助下,不算熟稔的解开背带,将小念远抱到怀中,一边轻摇诓哄,一边轻轻拍着小念远的背,心疼与焦急都写在脸上。 “怎么突然哭得那么厉害……”祝娴兰在焦急之中灵光一闪,就近坐到廊檐美人靠上,柔声唱起一支苍云郡民间歌谣。 宝贝宝贝别害怕…… 永远有妈妈…… …… 慕容陆站在中帐前方高台上,望着校场中央正在冲锋的重骑甲士,朝刘山笑道:“帝上将诸侯封地与镇守区域隔开,帝国法令禁止诸侯在封地郡都驻扎过多甲士,这倒不是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作着文士打扮,气质与行为都不太符合帝国军界一方巨擘形象的定远大将军语调轻缓,揣着那柄无字折扇的双手负后,继续说道:“武侯府中所藏机要,自然是比不得西疆中帐,可是山上野兔窝子里,哪有不藏草的道理?更何况是主窝老巢,刘校尉,你说是不?鱼龙营甲士大部分明显是新卒,纵然都是些资质不错的年轻小伙,但这里可是苍云郡都留邺城,不满配百战悍卒,要真遇上什么意外情况,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仔子能顶什么卵用?是该说你们武侯近些年里将苍云郡治理得安稳太平,所以有所松懈,还是说,另有凭恃?” 慕容陆顿了顿,接下来一句话诛心至极。 “比如说,另藏私军之类的?” 帝国皇室严 控军权,权外养兵,无异于欺君谋逆。 刘山牙关紧咬,强行忍住说话冲动。 缄默之中,一片乌云飘至校场上方,仲夏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轰雷,暴雨骤然而降,鱼龙营骑兵马蹄溅起泥浆,完成了最后一次冲锋演练。 因为雨水倾盆,整齐列队在中帐前方的鱼龙营甲士盔甲表面水雾蒙蒙。 慕容陆双手轻拍两下:“不错不错,不愧是武侯麾下鱼龙营,有气势,有样子。” 鱼龙营甲士只晓得执行刘山的命令演武操练,并不晓得这名不着军装、不露身份的白衫文士来者何人,只猜测是某位军方上级。 得此一言夸赞,被刘山打击嘲笑惯了的鱼龙营新卒大都心下欢喜,然而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卒则多眉头斜翘。 有气势有样子,言外之意就是中看不中用咯? 刘山沉眉看着下边那群脑袋瓜子不太好用的小王八羔子,眼神危险。 又是一声惊雷响过,慕容陆笑道:“雷响雨骤,今天就到这里,士卒听令——解散!” 刘山握着九节鞭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致使指节发白,心中却冷笑不已。 欺我石字军儿郎当真痴傻?将未令,兵不动。哪怕你亮出那狗屁定远大将军的身份,在老子的地头上,说话就有老子放屁管用了? 三千鱼龙营甲士岿然不动。 一直静立在旁的剑侍,覆面银胄下,一双狭长眼眸将此间暗流激涌尽收眼底。 …… 夜幕初降。 今日留邺城从中午开始,就陆续有各式各样的马车驶过中轴主道,精简豪奢不一而足。留邺城作为苍云郡都,城中巨贾繁多,其中喜好奢华者不在少数,故而真正引起留邺百姓注意的,其实在于多辆马车都拥簇着骑甲护卒,那些护航骑甲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一看便知不是地方护卒所能拥有,定是隶属于帝国军方的正规军甲士。 远观到武侯府张灯结彩,近一个月来武侯大人喜得贵子的消息坐实。 自从石勤连进爵武侯,封地苍云,郡内百姓的日子是实打实日趋向好,身在郡都留邺的百姓,对此更是感受深刻。 于是乎,先是城中几位巨贾牵头,然后一些商会酒家纷纷附议,最终汇集成一波数十人,在暮色四合时不请自去,携礼拜访武侯府。 李瘸子在请示自家大人后,到账房唤来毛财神接待这群商贾,眼神有些不好使的矮胖毛财神总需要眯起眼才能看清物事,这无疑让他那双狭长眸子显得更加细窄了。 深得石勤连器重,独掌武侯府财政大权的毛财神眯眼迎向一众华服商贾,在与李瘸子错身而过时,互相点头致意。 李瘸子虽然出身行伍,可是已经担任武侯府大管家多年,早就练出了一手察言观色的好功夫。看着那群表面上热络,心底里却将各自盘算打得叮当作响的商贾,李瘸子想到了一些被毛财神用银子砸平的难事,嘀咕了一句:“都说有钱能让鬼推磨,依老子看,有钱都他娘能让磨推鬼!”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一回(下)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 第一回(下)石念远魂穿降异世慕容陆亲至定婚约 武侯府大少爷满月礼晚宴如期举行,令到场苍云郡各方官员大为意外的,是有一名白衫文士反客为主,占去了宴厅主座。 在石勤连郑重介绍过后,一众在官场沉浮里修炼多年的老小狐狸,心下了然之余,还在推杯换盏中发现定远大将军总是在酒桌礼仪这等小处刻意打压武侯,言语更是含沙射影。 毕竟是在武侯封地苍云郡,慕容陆这般作派,让宴礼主桌上气氛沉闷无比,而且那定远大将军竟然不合规矩的让剑侍佩剑参宴,还落座在主桌次席。 一些苍云郡嫡系官员,对官职还要高过石勤连一品的慕容陆已经丝毫不掩厌恶面色,甚至连敬上一杯酒的场面功夫都欠奉。自然,也有官员内心活络,虽然当着武侯与同僚的面不好直接上前跪舔,但是在宴后,怕是少不得一番密信私约。 另外一桌上,毛财神老神在在的接受着留邺商贾齐敬:“毛某幸得诸君抬爱,可武侯府自有规矩,诸君所携厚礼毛某可不敢擅自收下,免得惹了大人不喜。不若明日置换成同等价值的粮油米面,到城南分发给百姓,诸君意下如何?” 道分两极,阴阳共在,纵是富贵郡都所在,同样有人难解温饱。留邺城城南,即是一片贫民安置地。毛财神提出这番提议后,收获的自然是商贾一片诸如“善”、“武侯爱民如子”之类的应答。 其实除去宴礼主桌气氛怪异,其余所在,不管是武侯府还是鱼龙营,大都其乐融融,酒饱饭足。 江桃院堂屋同样摆了一桌丰盛餐食,与侯爵夫人祝娴兰同桌而坐的,除去四名平日里负责贴身服侍侯爵夫人起居的一等女婢,还有一个身穿武奴制服的腼腆少年,少年武奴制服上到处都是污渍油渍,为了方便干活而高高挽起的衣袖还来不及放下,手臂裸露在外,呈现古铜色泽,额间鬓角都有因为汗水蒸干而残留下来的白色盐粒。 本来在库房里帮忙打理宴礼的李青云,是被武侯府大丫鬟洛怡强行拉到江桃院来的。 之前,洛怡在库房里好不容易才找到正在搬运桌椅的李青云,向其传达了“夫人让你马上到江桃院去一起吃饭”,李青云提出“我先去清洗收拾一下",被大丫鬟以“夫人说的是马上”为理由拒绝。看李青云还在扭扭捏捏,洛怡毫不嫌弃李青云满身脏臭,直接牵起了李青云的手,拽着其一起向江桃院跑去。是时,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脸红到了耳根子的李青云在感动害羞之余,或许还存了些未知心思,终是不忍挣脱。 如坐针毡的李青云生怕自己一身灰尘弄脏了座下紫檀雕花椅,故而仅将不到一半的屁股搁置在椅上,多是靠两条腿支撑起身体重量,又担心自己身上汗臭熏到夫人与几位姐姐,便努力的大口吸气小口出气,想着如此这般就能将怪味全都吸进自己肺里,脸色不由涨红。 祝娴兰端筷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放到李青云碗中,李瘸子的小儿子在谢过夫人后,比黄花大闺女还要矜持的咬了一小口,可是这红烧肉不仅选料精良,还焖得入味可口,李青云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将红烧肉整块塞进嘴里大肆咀嚼一番的欲望。藏不住心情的腼腆少年嚼着分量不过瘾的美味吃食愁眉苦脸,逗得四名丫鬟掩嘴轻笑。 祝娴兰将怀中石念远递给洛怡抱着,轻唤了声“小李子”,而后伸出手为半转过身来的李青云理好凌乱衣领,再用素白衣袖擦去李青云脸上灰尘污渍,最后将其往椅后推了推。 “小李子,都是一家人,别那么拘束,放开了吃。” 宴席渐散,李瘸子站在中门前送完宾客。转身回头准备继续监督下人收拾狼藉杯盘。一头衔珠石狮的阴影里,竟然诡异走出一人,李瘸子吓了一跳,借着府门上高悬的大红灯笼光亮,看清了眼前那身熟悉的夜行黑衣,这才放松下来:“是你啊。” “大人叫你去书房。”黑衣人声调沙哑,听不出年纪。 李瘸子郑重点点头,拖着瘸腿朝书房尽量快步行去。 李瘸子走进武侯府那间没有大人命令无人敢靠近的书房,熟门熟路走到书架前,扭动一只天青色瓷瓶,书架在机杼声响中缓缓转动,露出一道一人堪过的缝隙,李瘸子斜身挪进。 密室里摆设简单,正墙上是一幅大型鸣雷帝国地理图,正中一张矮桌,无凳,几架陈列柜,角落里四散着高矮胖瘦不一的酒坛。 桌边蒲团上,有两人相对而座,桌上一烛火、一壶酒、三盏杯,旁边地板上有人昏迷 横躺,不是那银甲剑侍是谁? 若有所悟的李瘸子朝地上剑侍狠狠啐了一口,而后向坐在蒲团上的两人行了一礼,军礼。 “想吐口水就吐呗。”慕容陆端起酒盅饮了一口,轻笑出声调侃,表情比起白日,多出许多真诚意味。 李瘸子摇了摇头。 “坐。”石勤连推过一个蒲团,李瘸子没有矫情,由于腿瘸,不算轻松的坐下后,嘴上急喊着大人使不得,手上连忙接过石勤连手中正要为自己斟酒的酒壶,先为石勤连与慕容陆斟满,然后才往自己盏里倒上一盅。 慕容陆朝李瘸子递出一张熟宣,上面写有几个李瘸子熟悉的官员名字。 “想讨好我,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慕容陆轻声笑道。 李瘸子接过后仔细看了看,在心底过了几遍,确认记住后将熟宣递到火烛上烧成灰烬,然后转头一边以询问眼神看向自家大人,一边做了个以手割喉的手势。 石勤连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沉浮宦海,本就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反复者众,忠义者寡,逐利者众,守职者寡。我不讨厌在岗位上善谋私利,却也实打实作出功绩的权才,也不讨厌力争上游,善易木而栖的能才,更不讨厌老实本分,在其位谋其事,不站队不朋党的贤才,当然,尽不会作忠才任用。” 李瘸子点头称是。 慕容陆从怀中掏出一只黝黑瓷瓶,推到李瘸子桌前,再朝李瘸子举起酒杯,李瘸子一手撑底一手持杯,杯沿低三寸与慕容陆碰上,二人尽皆一饮而尽,李瘸子收起瓷瓶:“多谢大将军。” “阴雨天还疼得厉害?”慕容陆指了指李瘸子那条瘸腿。 李瘸子咧嘴一笑,捏了捏那条因为眼前定远大将军而落下残疾的瘸腿,依然没有什么触感:“也就那么的,比起那些把命都丢在夕怜山的哥兄老弟,瘸子我算是福大命大咯。” 李瘸子极其讲究的旁听二人谈话,一些当作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一些暗自认真记下,还不忘抓住机会自饮自酌着自家大人珍藏的陈年好酒。 慕容陆指了指瘫软在旁的银甲剑侍,再朝天花板作势一指:“虽然与那位关系颇远,不过的确是一位皇叔。” 不多时,慕容陆察觉到李瘸子目露精芒欲言又止,好奇道:“李副将,有话但说无妨。” 李瘸子嘿嘿笑道:“大将军,瘸子我早不是大人副将了。就是……今天您初到校场时所说的那本书,咳……瘸子我当年入伍初心,就是要为民除害、匡扶正义,这般烂俗禁书,岂能任其流传!正所谓克敌先知敌,所以瘸子我想要一探究竟,嘿嘿……”李瘸子双手直搓,满脸兴奋。 不料慕容陆竟然也露出一副得遇知己的兴奋模样,本就只有三人在坐,硬是一副鬼鬼祟祟作派,从身旁行囊里摸出一本书卷,书卷比平常书物的尺寸要来得小,其上小字细若蝇头。 慕容陆耸着眉朝李瘸子递去,李瘸子眉开眼笑的接过来,随意翻动了几页,看到配图,目绽奇光。石勤连一脚将满脸猥琐表情的李瘸子踢得滚地几圈,“呯”一下撞在暗门上:“药也拿了,书也得了,该听的也听完了,还不滚蛋。” 知言知趣的李瘸子嘿嘿傻笑,一边起身走出,一边顺手带上暗门。 “可惜了,脑袋灵光,有勇有谋,若非残废,可为将才。”慕容陆轻叹了声。 石勤连没有搭腔,再次斟满两盅酒,语气郑重说道:“你亲自抽身到留邺来,不会只为了念远满月。” 慕容陆手指一下一下轻扣桌面,缓缓开口:“帝国三世而治,北毗楼兰、南邻蛮荒、西接契夷、东望高弥。当今天子生性多疑、陷于守成、不兴捭阖。南方十万大山蛮荒部族治略特殊,暂且不提,于北、于西,鸣雷本就交恶楼兰、契夷两国,边境上势同水火,于东,高弥多次示好尽皆无果后,逐渐与鸣雷断绝往来。帝国而今当真如置孤岛,闭关锁国、经贸不通。虽然帝国治土广袤肥沃,近年来也是风调雨顺,故而百姓尚可自给自足,但是这份平静安稳时刻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一旦平衡打破,帝国将陷于四面楚歌之境。” 石勤连起身走到那幅帝国地理图前,静默不言,目光游移,最终落于帝都玄阳。 …… 翌日天未破晓,江桃院中,慕容陆怀抱石念远,笑容满面。石勤连、祝娴兰夫妇携手在旁,自从嫁给石勤连后,再无闺中密友的祝娴兰递出一只亲绣香囊,让慕容陆转赠其妻,那位远在洛原郡的故友,定远将军府夫人 唐曼蓝。 慕容陆逗弄着怀中石念远,抬首望了眼天边鱼肚白,月未落,日初升,已经是离别时刻。 慕容陆取出半枚汉青阴阳龙纹玉佩,轻柔的为石念远戴上:“小念远,乖女婿。生在王侯将相家,自有福祸荣辱。而今暗潮汹涌、时局动荡,你成长的过程必多坎坷波折,定要健康平安。” 阴影中,一身夜行黑衣的影杀声音沙哑传出:“大人,那剑侍已朝江桃院走来。” 慕容陆将石念远交还到祝娴兰怀中,轻声朝石勤连与祝娴兰说道:“此去一为别,不知重逢几经年,保重。” “保重。”石勤连曲伸一臂握拳,慕容陆微笑出拳一对。 慕容陆返身走进屋中,随手挑了屋中一只镌刻名家字画的古董瓷瓶,在银甲剑侍出现在门外的瞬间,狠狠朝石勤连祝娴兰夫妇脚下砸碎,怒声留下一句“不识抬举”后,头也不回,拂袖离去,行至门口时,定远大将军背朝武侯,抬手抽出剑侍佩剑,另一手搂起衣尾,一剑斩断。 不日后,一则小道消息甚嚣尘上,据说是苍云郡武侯府喂马下人碰巧得见,在先帝时代攘外安内立下滔天功勋,却因为加官进爵厚此薄彼,从此分道扬镳的帝国双子星,如今的定远大将军慕容陆与武侯石勤连矛盾激化,割袍断义。 一个月后,洛原郡一道禁止郡属商贾与苍云郡商贾再有往来的郡令侧面证实了这则消息。 而那名传出小道消息的马夫而今正跛着脚,走在鱼龙营校场上,身后跟着一位腼腆少年。 刘山手握九节鞭,朝空处一抽一打,抬眼望向李瘸子:“想好了?” 李瘸子回头看了眼小儿子李青云坚定的眼神,回过身来点头说道:“跨下有鸟,顶天立地。‘男儿自当横吴钩,马踏契夷二十州’。” 刘山听着老战友轻声念着其战死西疆的长子在那黄沙大漠写就的诗句,脸上疤痕耸动,瞧着渗人,汉子虎目泛红,洒然大笑,而后突然顿止,厉声喝喊:“李青云!” 少年昴首挺胸,直立如枪:“到!” “编入鱼龙营十连。” “是!” 天边云霞红透,仿佛火烧,黄昏时分,人影自长,完成了一天训练的石字军鱼龙营甲士照例跑到那汪人工小湖边赤裸跳入,不知是谁,突然用蹩脚跑调却中气十足的噪音唱起一支军中歪歌,一人唱,人人和。 石字军,石家郎,石旗甲士鸟粗长。 石字兵,石家将,死后必有石家葬。 饮敌血,开敌膛,马革裹尸又何妨。 先考死,长兄亡,遗儿还入石家墙。 一骑高大枣红汗血骏马踏蹄而至,马上甲士胄铠上遍布锐器划痕,手中斜提一杆猩红长枪,枪刃上血槽深长,狰狞可怖。 这一骑在湖边高扬前蹄急停而止,湖中正在使唤新卒搓背的刀疤脸校尉一瞬站直,管不得裆下物件摇摇晃晃,刘山厉声虎喝:“敬礼!” 小湖不大,容不下三千甲士。 而在此时,不管是湖边卸甲光膀的,还是湖中赤身裸体的兵卒,尽皆立正站直,一丝不苟齐敬军礼,场面本该滑稽荒诞,却因为令行禁止而自生一股肃穆气氛。 甲士翻身下马,将名枪“血煞”倒插在地,脱去覆面胄、身上铠,再褪去内衬衣物,赤裸上身,露出一身刀枪箭戟伤疤,纵是悍勇老卒,也都心头震撼,特别是其中一道丑陋虬疤状若蜈蚣,从左胸延伸至右腰,触目惊心。 得是如何百战之身,才收获这一身铁血荣耀? 武侯嘴角勾起,从左到右扫视过三千石字军甲士,放声大笑。 “是鱼是龙,老子在西疆大营等着!” 言罢,穿衣覆甲,绝尘而去。 直至视线中再无那一骑烟尘,刘山才喝声“礼毕”。 因为武侯常年驻守西疆大营,鱼龙营年轻新卒还未曾得谋其面,有年少新卒用手肘拐了拐身旁老卒,目中尽是崇拜敬服神色:“老哥,这是西疆哪位将领,男儿当如此啊!我一定要好好训练,到了西疆前线,当他的兵!” 刘山恰好听到这句言语,转头朝那新卒笑了笑,那新卒毛骨悚然,狗日刘校尉拿鞭子抽人时都是这么笑的。 刘山在水中踏前两步,新卒强忍着不往后退。 没料想,一向暴躁的刘山大手在少年新卒头上轻柔拍了拍:“小子,想当武侯大人的兵,有志向,好好干,老子看好你!” 第一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二回(上)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 第二回(上)老道士卜卦下天山大少爷割血饮妖兽 武侯府大少爷石念远自幼活泼好动、特立独行,总喜欢神秘兮兮的捣腾一些奇怪物事,还经常闹得动静颇大。 武侯府上下老幼皆知,大少爷闹出这些动静,李瘸子与毛财神二人是其首要帮凶。原因无它,财可通神,大少爷经常捣鼓的那些奇异物件,大多数是吩咐毛财神打理找寻,而李瘸子则是经常亲身参与其中。 究其源头,还得往回追溯七年。 在大少爷七岁那年,新年将至时分,据说在大少爷多次强烈要求下,夫人终于同意大少爷与之分院而居,独得林深一院。 当晚,刚搬进林深院的大少爷就悄摸将瘸腿大管家拉到林深院,一瘸子一孩子在院中大枫树底下席雪而坐,神秘兮兮的摆弄着什么,一直到深夜都不消停,就在更夫方敲过三更时,从林深院传出一声轰然巨响,府卫武奴大受惊动,全府上下鸡飞狗跳。 凛冬大雪夜,祝娴兰披裹着鹅绒睡袍,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板就从江桃院火急火燎的跑到林深院,然后就看到一众府卫武奴、女婢下人围在林深院外一边朝内窥视一边面面相觑。 祝娴兰沿着众人让开的道路冲进院里,闻着院中怪异味道,看着一瘸子一孩子在雪地里毛发焦立、满脸灰黑,一仰倒一伏趴,二人中间还有一个直透积雪,再深陷泥地的焦黑土坑,立马炸毛。 那刻,一向宠溺大少爷至极的夫人当即冲进屋内抄起一部书籍珍本走出,拎起大少爷就朝其屁股一顿抽打,硬生生在大少爷嗷嗷惨叫中将那部珍本打成满地细碎纸屑。祝娴兰打烂一本还嫌不够,再进屋找来一卷孤本竹简走出,李瘸子大惊失色,跪伏在地,同时为大少爷与那卷孤本竹简求情,夫人扬起手许久,最终扔下竹简赤脚踩烂,踏雪离去。 …… 账房中,毛财神回忆起当年趣事,仍然禁不住笑起。放下手中卷宗,接过石念远递来的一张图卷,眼睛越发不太好使的毛财神将眼睛凑得很近,仔细端详图卷上的复杂绘图。 “毛三,这东西精度要求蛮高,要好好挑选一下工匠。”石念远身材随父,比起十四岁的同龄少年,要高出半头不止,相貌依母,特别是那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毛财神放下图卷,揉了揉眼睛。自从七年前大少爷第一次向其索要物件,七年来所提要求是一次比一次稀奇古怪,所幸止于奇异不常见,却也不是什么太难搞到的玩意儿。 “少爷尽管放心。”毛财神眯眼乐呵笑答。 石念远点点头,想到另外一事,从衣袋中掏出一只银制汤匙递给毛财神,再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图卷,几步跨到墙边,将墙上一幅精裱字画随手扯丢脚边,再将羊皮图卷往上一挂一展。毛财神手头下意识把玩着汤匙好奇看着大少爷,毫不在意地上那幅价值千金的画作。 “毛三,你站起来,面朝我这边,用汤匙挡住左眼,对,用 右眼看,这个,能看到开口朝向吗?别使劲眯眼,就正常看。” 毛财神依言遮住左眼,看着大少爷指着羊皮图卷上一枚古怪符号,观其开口,朝上指了指。虽然不知道石念远用意,毛财神还是依照石念远的要求左指、右指、上指、下指,直到最后实在看不清楚,无奈摇头。 “换另一只眼睛。” …… 总算为毛财神测完视力,石念远扯过一根花梨木椅凳,半蹲半踩,毫无坐相的与毛财神相对而坐,随手抽了张上等熟宣,再从毛财神那只心爱琉璃笔筒中取出一只硬毫,提笔写写划划,根据毛财神的视力测算透镜凸度。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爷鬼画符的毛财神一如既往的没有多想多问。 石念远从身上专门定制得荷包格外多的锦缎口袋里头掏出尺规,认真绘制出两枚镜片、一架半覆式镜框,以及二者拼接的完整眼镜图像,并详细标明上尺寸。 仔细检查一遍后十分满意的倒递向毛财神,然后一边指点一边交代。 “毛三,和刚才那东西一样,这玩意儿也要讲究挑剔。你看这里,这两片,要在留邺城找到透光度最好的耀晶,利用融凝工法一次成型,记得嘱咐工匠一定要精确按照尺寸弧度制作模具,模壁必须打磨圆润。融凝时务必保证纯度,别掺进乱七八糟的杂质影响了透光。至于这支架,尽量用轻质材料做就好。另外,两片耀晶出模后,不管是拼接还是保存运送,切不可磨损刮花。” 毛财神一一点头应承,然后两臂交叉右手托着腮眯眼直勾勾看着大少爷。 “毛三,你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晚雪楼清倌,你这眼神,我渗得慌。”石念远嘀咕说道。 “武侯府上下大多只知道少爷性情跳脱,行为古怪,却不知少爷三岁识字,五岁读史,如今不过十四岁光景,六艺出类拔萃,更涉猎诸般奇门,可谓天资旷世。”毛财神抚了抚近两年才兴蓄起的山羊胡须,笑意盈盈。 “得,可别舔了。要是让苍云郡中那些豪商巨贾知道毛财神这样拍一个小毛孩马屁,还不得七窍生烟?”石念远摊摊手续道:“老规矩,东西做好后直接让李书图交到我手上。” “是,少爷。”毛财神收起两张图卷,目送石念远离去。而后才走到墙边,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张从上到下、从大到小画着一枚枚形状相似、方向不同的鬼画符羊皮画卷,细心收起,走到陈列柜旁抽出随身钥匙打开一扇柜门,折好放入其中,里面不是石念远从小到大送来的各式纸卷是什么? 毛财神笑意盈盈的重新将柜门锁好,大概除了李瘸子,再无人这般深刻知晓无妻无后的毛财神有多么疼爱这个直呼其名的大少爷。 …… 刘山半躺在校场正门旁的哨岗顶棚,歪头看向校场中远处一幕,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老卒连长正在训骂新兵蛋(和谐)子。已经半百年岁的刘山感慨了一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就看到从校场外走来一人,随即起身跳 下哨岗。 “来了。”刘山没有行礼。依照大少爷的吩咐,刘山从来没有在鱼龙营驻地中以少爷来称呼石念远。 “嗯。在毛三那呆了会儿,就来得晚了些。新甲送过来没?” “在帐里放着了。” 石念远点头“嗯”了一声,径直朝鱼龙营驻地军帐所在走去,掀帘走进其中一座普通军帐。 鱼龙营四卒一帐,正值夏日,一股以汗臭为主,各种发酵怪味混杂的味道随着热流铺面袭来,石念远面无异色的恬然笑了笑,走到自己床边,换上那套铠甲,原地活动了一番,十分满意,这两年个头窜得飞快,前一套甲胄已经穿不合身,束手束脚的十分妨碍训练。 石念远望向校场,鱼龙营甲士正在负重疾跑,在烟尘弥漫中左右搜寻,终于看到了一连的队伍,石念远跑过去大喊一声:“报告!” 带队老卒连长扭头看到是石念远,应了声:“归队。” 石念远汇入一连队伍当中,鱼龙营一连士卒都熟悉这个比一般新卒还要年幼两三岁的“小石头”。 小石头在两年前开始入营参训,不过并没有鱼龙营军籍,也不是每日都来。 据小石头自己所说,他是武侯府中一个年老门房管事的远亲,老门房是西疆老卒,年轻时曾与鱼龙营长刘山校尉同过营,并肩宰过契夷蛮子,立过一些战功。老门房在两年前征得府中大人同意,为小石头讨要了一个武奴身份。 不说老门房确实略掌一番权柄,就凭老门房多年来待人接物真诚友善,武侯府中人大都会给老门房几分薄面,故而武奴队长对小石头多有照顾,每日分到手头的活计不多。加上老门房与鱼龙营长刘山的关系,所以小石头一旦有空,就会到鱼龙营来参训,偶尔还会住在营中。 起初时,大多数出身草莽的鱼龙营一连士卒都认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关系户小子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对之并不如何待见。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发现小石头不来则已,只要来到鱼龙营参训,就会真正尽心尽力训练。 开始一段时间,许多训练科目小石头并不能按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过小石头总会在收队休息后,返回校场自己把训练量做完补满。并且在小石头不回武侯府武奴住处而是住在鱼龙营中时,相处起来也没有傲慢骄纵脾气,还经常偷带一些吃食酒水进营一起偷食偷饮,于是乎,小石头就如此这般的在一连里逐渐吃香混开。 一连长带跑两圈后收到刘山命令,到中帐开会去了。连长前脚刚走,一连队伍里头就有一小块开始热络起来。 石念远身边一个少年新卒兴奋询问道:“小石头,今天有没有带好东西过来?上回那瓶杏花老米酒,真丫又辣又香,可惜一伙人分下来,每人就得一口。”少年新卒咂吧着嘴回味无穷。 石念远嘿嘿一笑:“老叔的酒坛见底了,操作起来容易被发现,所以这次没带酒。不过,我顺了老叔一本江南小人书出来。” 卷一、烈阳卷 第二回(中)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 第二回(中)老道士卜卦下天山大少爷割血饮妖兽 少年不屑道:“那玩意儿有卵意思?上次好不容易跟张牛皮借来他藏在枕头里当成宝贝疙瘩的那本看了下,我本来就不识字,就是冲着配画去的,结果那些配画更是没鸟看头,小时候在村里下河洗澡玩闹,男男女女不都这样不穿衣服,有甚稀奇?” 前排一名老卒早就将耳朵伸得老长,听到石念远二人交谈话语,顾不得是否会被连长发现训斥,一边跑一边转扭过头道:“小石头!这书可一定要先借给老张我啊!鱼蛋,你个小屁孩懂个球,那句话咋讲来着?书中自有美娇娘!” “老张,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石念远纠正道。 “哎哟,管他娘是什么!总之,你要是第一个借给老张我,我就再给你讲一个关于咱武侯大人的往事。” 石念远笑着应下。 被唤作鱼蛋,真名余淡的黝黑少年新卒再次不屑嘁声道:“张牛皮,老不羞的,编故事谁不会?就你上次说的那什么,十四年前你在鱼龙营参训,见过武侯大人一身伤疤?呸,真他娘能吹!” “小兔崽子,吹你大爷,日你个仙人板板的,你懂个鸭儿!”老卒左右瞟了瞟,没瞟到那总在旁边偷瞄的狗日校尉,奔跑中回转过身,用佩刀刀柄狠敲了余淡脑袋一个板栗。 苍云郡都留邺城地处覆雨大陆西南,地势并不平缓,留邺城四围,皆是起伏山峦。 苍山青翠,西郊外百里,山间阡陌小道中,阳光透过茂密树林,散落凌碎光影,非是农忙季节,道上行客稀少。 一名老道士身着一袭老旧道袍,手抚拂尘悠哉游哉,步伐点踏似缓实急,悠长一呼一息间,倏然一里而过。道门兴黄紫,这老道士一身道袍仅有领口袖口稍做金黄装饰,更无贵紫加身,不像是从香火鼎盛的道观中走出。 老道士在一处山坳驻足,前方有一道小瀑悬挂而下。老道士抬头看向陡峭瀑壁上一株黄果橘树,佛尘一扬、一卷、一收,一枚野橘就到了手上,老道士剥皮掰下一瓣放入口中,酸得一个激灵。 微风吹拂,老道士如霜两鬓随风扬起,几下兔起鹃落,来到瀑布下方。长年流瀑冲坠出一汪清澈泉池,老道士捧起一捧清凉泉水在脸上扑了扑,舒泰畅然。 老道士席地一坐,大袖中飞出八片龟甲,八片龟甲竟然不坠地面,飞悬半空,沉浮游移。 在这次下山前,老道士早已了去俗世恩怨,隐世数十年,一心问道,直至近日静坐时,忽觉虚无开合,天地间有莫名一炁动荡,老道士心中若有感召,拾起那副数十年未曾触碰的奇门龟甲,与六位师兄弟在天山上费心劳力布设四九斋醮窥天而卜,终得一句“西南结善缘,烈阳难可免”的卦辞,于是自天山绝巅烈阳观下山而来。 “巽木,是在留邺?”老道士呢喃几声,八片龟甲一一飞回袖中,沿着山溪流向踏溪而掠。 …… “老毛,少爷呢?”李瘸子拖着瘸腿来到府中账房,百无聊赖的端起毛财神那只心爱琉璃笔筒把玩,毛财神一急眼,连忙一把抢回。 “我说李瘸子,你能不能没事别手痒痒?少爷这几日都在鱼龙营。”毛财神抢回笔筒后,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轻轻放回原位,斜眼嫌弃看向李瘸子,不放心的打开脚边抽箱,将笔筒收了进去。 “至于吗?一颗破石头?”李瘸子毫不示弱,同样斜眼鄙视回去。 毛财神一吹胡子,重新拉开抽箱取出笔筒,一手平端一手指点的朝李瘸 子急眼说道:“南海琉璃!上宛城雕刻大家欧阳奇的得意大作,整块琉璃未经切割拼接,直接雕成这副麒麟绕柱戏珠的模样,看到这几根细若游丝的麒麟胡须了没?琉璃这等坚脆材质,偏生没有雕断,你知道这其中花费多少心力,需要多少功夫吗?看到台柱上这颗瑜珠了没?设计巧妙,利用视觉光影,仿佛悬浮半空,哼,你这糙汉子怎懂这等高雅之物!” “得得得,你们读书人最高雅,两头畜生顶个球,中间柱子还是中空的,依老子看,就是读书顶个球用。” 李瘸子扣着鼻屎,趁毛财神不注意,往中空台柱筒心里一弹,然后在毛财神炸毛之前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扬手慵懒道:“我去找少爷了。” 李瘸子走到门槛处,想起一事,脚步一顿回转过身:“对了,老毛,我是不是有本书落在你这里了?前几天还在看的,今天想看时死活找不着了。” 毛财神一脸鄙夷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读书顶个球用吗?” 李瘸子没有接茬毛财神的嘲讽,认真比划说道:“那不一样,是一部锡纸书封的,大概这么大小,书名挺长,在封面侧面都写有,叫做《论狭窄山涧水流湍急时的持久作战》,如果是落在你这里,见着了记得还我。” 李瘸子这才又转身离去,摇头念念叨叨道:“哪儿去了到底,才刚看到将军将敌人控制住,于两极峰上将其狠狠揉捏,却被敌人返身一口咬住,还未来得及提枪策马,明明就快要到呼应书名的精彩部分了,真他娘的……” …… 鱼龙营驻地,一座座军帐中间围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几座凉棚,凉棚下锅碗瓢盆、灶台柴火一应俱全,鱼龙营伙食就是在凉棚下半露天烹制。 正值饭点,鱼龙营甲士都在排队盛饭,或者四散在旁刨食,李瘸子到鱼龙营找刘山时从不避讳,一些老卒又晓得李瘸子的身份,故而三千鱼龙营甲士认得这位武侯府瘸腿大管家的不说许多,却也不会太少。 李瘸子一路走来,时有鱼龙营士卒驻足大声问好,不知是否是李瘸子授过意,问好士卒都称其为“班长”,这是鸣雷帝国行伍之间对不知军衔上级将领的敬称,李瘸子对此都会一一微笑回应。 李瘸子很容易就找着正坐在一堆实木上吃饭的刘山,毕竟刀疤脸校尉身周三丈根本没有士卒敢呆,实在是太好找不过。 “离营了?去哪了?”李瘸子疑惑问道。 刘山摇头表示不知,左右环视了一番,将一连长唤了过来,一连长放下碗筷跑过来敬着军礼大喊报告,闻听刘山询问之事,一连长回头再招来一名黝黑少年。 余淡心头忐忑的朝刘山敬着军礼。 两年前石念远初至鱼龙营参训,在其自行挑选了一座有空余床位的营帐后,帐中几人的来历底细李瘸子都重新仔细调查过,这黝黑少年李瘸子记得。 “你是余淡吧?你知道……小石头上哪去了吗?”李瘸子不着痕迹的掩饰过话中一顿。 拿少爷的话来说,至于鱼龙营会不会发现其武侯府大少爷的身份,没必要刻意遮掩,只是更没必要特别显摆,顺其自然就好。 黝黑少年士卒歪着脖子好奇问道:“班长,你咋晓得我是鱼蛋?”余淡自觉聪明机灵,看李瘸子与刘山校尉同坐在实木上,可不就是平起平坐了?叫班长铁定错不了。 李瘸子笑答:“小石头跟我说过你,还说过张牛皮张逵、疯狗邹风。” 余淡眼睛一亮:“班长,你就是小石头的那位门房老叔 ?在咱帐头,大伙儿可听小石头讲过关于你们的不少趣事儿呢!” 李瘸子看着兴奋少年,将话头转回:“小石头也常跟我讲起你们,我找小石头有事,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余淡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眼睛一亮答道:“上午训练结束时,我拉小石头一起来吃饭,但他说有事要走,我就把他送到校场大门,然后看到他往西边走了。因为回城是往东,所以就多问了一句,不过小石头只是笑了笑没回答我。” 李瘸子点了点头,起身离去:“谢了,小鱼蛋。” 余淡看到李瘸子走路跛脚,向刘山再敬一礼告别,就赶忙跑去搀扶。 “班长,我扶你一程。” 李瘸子摆手拂开余淡笑道:“许多年了,习惯了。小鱼蛋,你还真是跟小石头说的一样热心肠。” “我家老头子说过,只要在石字军旗下呆过一天,这一辈子就都是石家卒子,真到需要的时候,丢掉锄头镰刀,照样提得了军刀上得了战马砍得了契夷蛮子。” “哦?你爹也是石字军老卒?” “嗯,我从小就听老头子念叨,记得清楚得很,他是石字旗下游弩军团夜狼营的游弩手斥候。” 李瘸子一愣,随后笑呵呵说道:“夜狼营啊,在西疆可是座叫得十分响亮的营帐呢,在契夷曾有一役,千骑卷平岗,破敌三千余,都被写进兵书里头啦。” “真的?有那么厉害?”黝黑少年眼睛发亮:“老头子也总说夜狼营多么多么了不起,我还以为他自吹自捧呢。” 李瘸子看向余淡认真说道:“不吹牛不吹牛,能进夜狼营的可都是游弩好手,能在夜狼营当斥候,就更是了不得咯,你爹以前肯定是个割过不少蛮子脑袋的悍勇游弩兵。” “看来误会老头子了,哈哈!等轮了探亲假,我就拿俸银给老头子买些好酒。对了,班长,你对夜狼营那么了解,你以前也是夜狼营的?” “我?哈哈,不是不是!不过我恰巧认得如今的夜狼营长李青云。我跟你讲,这李青云就是从鱼龙营中走出的,三年训期满后,在大比中摘得头筹,到西疆后就是进的夜狼营,九年时间,就凭借军功当上营长啦。一年前上边安排他到游弩军当副将,他硬是不去,说是夜狼营好,都是冲杀在最前线,每天都能喝到蛮子血,畅快舒服得很呢。” 少年士卒看着老门房满脸骄傲自豪,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想,余淡心中如今活络着的,是一个自幼深埋,如今更是灼灼燃烧的坚定信念。 “班长,你说,我能进夜狼营吗?虽然总说老头子吹牛,可我从小立志参军,就是想着能进到老头子曾经的部队去。”正值十七岁的黝黑少年士卒有些不自信,却又满怀期待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李瘸子笑容和煦:“你看,快到校场大门了,虽然瘸子我走得慢,可是瘸子我不管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总能走得到。” 余淡感觉似乎从李瘸子的话中品出一些道理,不过理不太清明晰头绪,只是点头嘿嘿傻笑。 “到了。没记错你是两年前同小石头一起入营的吧?这兵当得够早的啊。好好练,好好学,从军三年就有参加大比的资格,要是明年大比你成绩够格,我给你写封推荐信给李营长,推荐你去夜狼营,咋样?” 少年立正站直,郑重敬了一个军礼。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二回(下)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 第二回(下)老道士卜卦下天山大少爷割血饮妖兽 黄昏时分,西郊游溪河边,石念远双手后抱成枕,躺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右腿搭上左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远望天边夕阳,叮咚涌水声中,少年显得恬静安逸。 天色晴好,暮色四合时很容易出现日月同天的景象,石念远转头凝视天空双月,其中较大的那一颗“玄度”在视觉感观上,让犹记前世地球月相的石念远觉得,这个占去偌大一片天幕,其上环形山肉眼可辨的家伙实在是大得惊悚。 幼时在能开口说话后石念远曾向李瘸子惊叹提起,只不过李瘸子只觉得少爷这个想法实在莫名其妙,玄度本来就是这样的,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石念远再看向双月中较小的那一颗“玄烛”,长年观察下,玄烛一直毕恭毕敬的围绕玄度公转,怎么看都是玄度的卫星,而不是一对双子星,还有那九颗看上去比玄度小、比玄烛大,在这个世界被称作“元始九曜”的玩意儿,十四年看来看去,怎么看都是所处星球的卫星。 妈的,束缚住那么多卫星,卫星还有卫星,屁股下这家伙铁定大得没边……物质告诉时空如何弯曲,时空告诉物质怎样运动,重力会引起时空的翘曲,这里的时间流速应该是要比地球慢的,就是不知道慢多少…… 一手从脑后抽出,放到眼前翻转看了看,石念远再次感慨摇了摇头。 不止时间感,空间感同样没办法与前世对比出的差异。试想如果身边一切与自己本身同时等比缩放,是根本觉察不出有任何改变的。 石念远思绪天马行空。 自己现在这副体形放到前世地球上,会不会比奥特曼还要高大威猛,又或者视蚂蚁如同磅礴巨兽? 安排毛三制作卡文迪许扭称,其实就算以这个世界的物理定义顺利测算出星球引力常数,因为空间感不可信,尺寸定义不统一,所以根本无法与前世进行对照,而且在今生所有研读过的地理图志中,从未发现过有关星球半径的测量记载,妈的,连称颗破球都称不了! 而且一直以来,验证物理规律最终所得结论,总是似是而非…… 这些想要寻到与前世地球相关联系的所作所为,大概都只是蝶梦庄周的自我安慰罢了。 按照前世地球定义,一牛是一千克米每平方秒,一秒是铯一三三原子在基态下的两个超精细能级之间跃迁所对应的辐射的九十一亿九千二百六十三万一千七百七十个周期的时间,一米是光在真空中二亿九千九百七十九万二千四百五十八分之一秒内的行程,一千克的定义是普朗克常数为六点六二六乘以十的负三十四次方焦耳秒时的质量。 其实也简单!假设在这个宇宙相对论同样成立,光速等同于前世,老子就只需要在绝对零度下的零磁场的环境中,可以找芝麻绿豆一样的找到静态铯原子,然后凭借老子这双钛合金狗眼观察原子能级跃迁,再捕捉辐射电磁波,凭借绝对时感确定其短暂到难以想象的周期,随便乘以九十一亿九千二百六十三万一千七百七十,就能准确知道前世地球一秒的精确时长,其它物理量也就都可以一一对应上了嘛! 呵呵了个哒,喵他娘的咪,真他娘简单…… 石念远捡起手边一块石子扔出,看着那条抛物线不禁感慨:“不过牛顿果然牛逼至极,三大定律同样统治着这个时空的宏观运动。而且两个时空的生物性状与物理现象实在太相似了,总觉得存在着什么联系……” “人生真他娘的寂寞如雪。”石念远鲤鱼打挺弹跳起身,拍了拍屁股灰尘,抛去脑中复杂念头。 “嗯?” 石念远站起看向游溪河上游,清澈溪水中一团鲜红晕染飘流而来,待得稍近,看到是一头半大小兽,浑身伤口遍布,多处伤口依然在不停流血。长毛浸水,一半紧贴身躯,一半漂浮水面,虽然几乎被鲜血染透,不过还是能分辨出小兽原本雪白毛发,随波逐流的小兽撞到一颗露出水面的石头,虚弱无比的呜咽了一声。 “还活着?” 石念远跳下河中,在湍急水流中站定,捞起小兽抱在手上,小兽身躯颤抖不止,石念远虽 然已经尽量注意,可还是触碰到了小兽伤口,小兽痛苦的微弱呻吟着。 石念远看到小兽双眼奋力睁开一线,在与自己对视一眼后再次沉沉闭去,不知是否小兽目中那丝无助与孤独触动了心底某处,武侯府大少爷叹息一声:“救活的话就当狗养起来。” 石念远抱着小兽,往东疾跑而去。待得背影快要消失在溪边小道上时,一名手抚拂尘的老道士不知何时站立在石念远方才所躺大石上,八枚龟甲再出。经过一番占卜,老道士朝石念远离去的方向看去,不太确定的喃喃自语:“卦辞所指,是这孩子?”冥冥中,有混沌一炁自龟甲上蒸腾而起,消失天地。 “四九斋醮的气运加持用尽了……” 从小道疾跑不远就到了驿道之上,石念远身前远方有一骑不急不徐而来,在看到石念远后,李瘸子一拉缰绳,拍马加速赶至。 “少爷,瘸子我可找着您了!”李瘸子勒马下地,瘸腿下马不便,颇费了一番功夫。可李瘸子方从这一侧下马,就看到大少爷已经从另一侧翻身骑到马上,单手牵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渐远话语。 “李书图,我有急事,你慢慢走回来,有事回府再……”后面的话语被马蹄声掩盖,李瘸子一张老脸形同苦瓜,愣在原地,大大深呼吸一口,可怜的跛脚瘸子在夕阳下踩着影子,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去。 “少爷,您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奴才?奴才是毒师,鸩人的,又不是郎中,管救人。何况这还不是个人,是只狐狸。”武侯府地下二层其中一室,一个鹰钩鼻子、尖嘴猴腮的瘦高男子看着躺在身前桌台上的小兽,再看了一眼被急匆匆跑来的大少爷一下全撂到地上的瓶瓶灌灌,苦着脸抱怨。 “少啰嗦,好郎中不一定会用毒,但是玩毒玩得转的贱人,医术都不会差。”石念远拉了根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姚松,别磨叽,赶紧救。” “救,救救救……”身为武侯府豢养鹰犬的毒师手指在小兽身上摸摸点点:“啧啧,血都快流干了还没死,这小畜生是还真是命硬。” 石念远看着姚松一边掏出瓶瓶灌灌,一边掏出刀钳镊针,然后一刀割开小兽背部一处伤口,小兽虚弱的痛苦呻吟。石念远看着姚松如同虐杀一般的手段,没有多话,术业有专攻,门外汉对别人擅长领域指指点点,除了贻笑大方,再无别用。 “少爷,那什么,救是救得活,不过代价不小呀!比如这瓶药水,是用生长在阴冷蛇窟里的七步花果实碾磨榨取,两斤果子也就能提炼这么丁点,奴才可是心疼得很呢。”姚松一边将一只透明瓶子中泛着幽绿光泽的药剂洒上小兽伤口,一边说着心疼,一边毫无半分心疼模样,只可怜那小兽在药剂洒上时终于哀嚎一声晕死了过去。 “救活了我的狗,下个月经费,毛三会双倍给你。”正在随手翻看一部毒经的石念远抬头瞥了姚松一眼。 姚松点头哈腰笑容满面:“用不着用不着,少爷吩咐,奴才只知尽力做好,可不敢有讨要好处的心思。不过既然少爷发话,奴才只好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嘿嘿。不过少爷,这是狐狸,不是狗。” “你管那么多?” 姚松看着石念远重新低下头去,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与庆幸交杂的神色,这名小主所表现出来的心性城府,都与年纪相差悬殊。武侯府早晚是石念远的,就算爵位世袭降至伯爵,侍奉这样的主子,可比侍奉之前那个只知道让自己配制房中药的主子要来得如履薄冰。 武侯府前,两骑奔行而至,李瘸子在武侯府前勒马,其后一名鱼龙营老卒赶忙下马搀扶。 “谢了,要不是遇上你们巡逻经过,以瘸子我这腿脚,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回来。” “大人,您言重了。”鱼龙营老卒连长搀扶着李瘸子下马后,目送其入府才上马离去。 李瘸子走到账房,一脸苦相。 “老毛,少爷呢?” 毛财神看着李瘸子面相,抿嘴偷笑,朝下方指了指:“找姚松去了。” “姚松?在三年前那场鸩杀变刺杀的危局中,反被少爷保下一命的毒师?” 毛财神点了点头, 李瘸子走进账房侧厢,打开床板,顿了顿,最终没有沿梯级走下,重新关上地道暗门,回到毛财神会客茶几旁一张藤椅上,仰躺而憩。 …… “留邺城竟然覆盖着那么大一座阵法灵禁?”老道士在留邺城外伸出手轻轻触碰,一道灵光如波纹般荡漾开。 “不是防护阵法或者迷幻阵法……”老道士感受着灵禁灵力流动,一道储藏在阵法中的意念传达而至。 “原来如此……”老道士了悟,摇了摇头:“贫道无意冒犯,奈何必须前往。” 老道士站在武侯府门前,抬首看着匾上“武侯府”三字,在拾阶而上时被守门府卫拦下,老道士拱手自报家门道:“贫道天山烈阳观赵前子,欲求拜见府邸主人。” …… 武侯府地下,姚松为小兽处理完伤口上好药,包扎上最后一条绷带:“少爷,这畜生已经死不掉了,真不知道怎么弄的,被锐物割裂多处内脏不说,竟然还身中尸毒。想要完全康复过来,还得调养一段时间。药奴才已经开好,不过尚差一味药引,少爷吩咐下人寻来药引,按照药方给这畜生按时服用即可。” “需要什么药引?” “因为这畜生身中尸毒,所以需要纯阳元精作为药引。”姚松双手环抱回答道。 “啥?”石念远不解。 “就是阳关不破,纯阳男子的精(和谐)液。”姚松双手一摊。 石念远皱眉:“没有替代品?” “处男血效果差些,不过将就能用。” 石念远从座位上站起身,走上前几步,不敢随意触碰姚松桌上那些刀盘器具,从袖中抽出袖剑,伸出一指作势划开,抬头问道:“需要多少?” 姚松先是一愣,继而促狭盯着石念远,最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不是吧少爷?以您这等身份地位,居然还没破身?将种官宦子弟,哪个不是十岁不到就在丫鬟女婢身上得尝人事,一泄千里了,少爷您……哈哈哈哈——” “姚松,你再笑一声,老子就一刀捅死你。”石念远眼眼眯起,阴冷看向叛降毒师。 姚松忍得辛苦,一张脸涨红再涨青,终于深呼吸一口忍住笑意,端出一只小瓶:“每次这样一瓶就够了。” 石念远割破手指,鲜血沿瓶口滴入,就在这时,方才昏睡过去的小兽幽然醒转,鼻子耸动嗅了嗅,再微睁开一双迷茫眸子,突然就朝着石念远手指一口咬了上去。 “畜生找死!”姚松瞳孔一缩,扬起手臂一拳朝着小兽头颅招呼过去,石念远另一手伸出阻拦,姚松急忙止住拳势,不解望向身前小主。 “没事的,既然没死,那就是我的狗了。”石念远手指剧痛,小兽两枚獠长牙齿刺破手指几乎要从另一侧透出。 姚松看着武侯府大少爷额间冷汗涔涔,分明痛极,嘴角却噙着淡然笑意,后背有冷汗渗出。 桃松下意识朝着本就阴暗的地下室角落那更加阴暗的地方看去,似乎下一刻就会从那里走出一袭夜行黑衣。姚松有一瞬恍惚,自己畏惧的,仅是那个名唤影杀的黑衣侍卫吗? 小狐狸溜圆眼睛从浑浊逐渐变作清明,抬首看向石念远,赶忙松口,前肢想要费力撑起身躯,不过无功而返,看着石念远那只在自己松口后血流不止的手指,小狐狸伸出滑腻舌头不停舔舐,但根本不见止血,不由焦急呜咽起来。 “姚松,这药引必须和着药一起喂?先喝血再喂药有没有问题?”石念远开口问道。 “这无所谓。” 石念远看着小狐狸不时舔舐手指伤口,不时呜咽,不时抬头无辜看向自己的焦急模样,心中好气又好笑。轻抱起在姚松医治过程中顺便清洗干净的雪白小狐狸,退回身后座位坐下,将小兽放在腿上。 “纯血阳药引,金贵得很,赶紧喝,别浪费晓得不?”石念远念念叨叨,在小狐狸不解与其对视时,手指猝不及防朝小兽嘴中一塞。 “嗷呜……” 第二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三回(上)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 第三回(上)赵前子折寿窥天机石念远决心赴烈阳 石念远抱着雪白小狐狸拾级而上。武侯府地下密室共分两层,甬道两侧多以夜明珠进行照明,相隔一定距离还有为了检测通风而设置的油木火盆。就在石念远一手朝上撑开床板,就要从地道中走出时,被李瘸子那张凑得极近的马脸吓了一跳。 “李书图,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石念远一边走出地道一边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情来着?” 李瘸子两眼泪汪汪道:“少爷,可算逮着您了。瘸子我不容易啊!” 石念远心中默算时间,估摸着李瘸子这会儿应该才刚从西郊走回,心下略有欠意,正准备开口道声辛苦,毛财神就从隔壁堂屋走近,扶着门框说道:“李瘸子,你手底下大门房都在门口坐立难安等半天了。” “这不是没办法嘛。那烈阳观老道士想见府邸主人,大人远在西疆,还不是只有等少爷忙完?” “老道士?烈阳观?”石念远有些意外。 鸣雷帝国当今帝师正是一位道门仙长,故而鸣雷帝国道教兴盛,黄老地位尊崇。 在江湖市井中不知从何时开始,氤氲而生一群群穿着黄紫道袍的假牛鼻子,成天在街头巷尾乱晃,嘴上念叨着欲结善缘,实则变着法子套骗钱财。 有趣的是,做这个行当的一个个都眼光毒辣牙尖嘴利,一般都是对着温饱不愁囊中鼓足的人家下手,一簧两舌胡诌乱道却偏能将人说得通体舒泰心旷神怡,心甘情愿掏银子,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群人还特别懂得克己知足,不成文规矩般一次只取十数铜板,顶了天就半两碎银。结果这一来二去,一些落魄书生失意士子反而经常主动找上这群人,花上那么一点小钱,听这群假道士讲好话。 石念远对烈阳观有所了解,知道其坐落于鸣雷帝国沙溪郡烈阳山麓,是鸣雷帝国黄老教派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在坊间更被奉传为仙道圣地,据说常年有传道仙长在大陆各处游历讲学、散播仙缘,不过石大少爷还真没有遇到过这些所谓传道仙长,反而经常见到一些穿着道袍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故而关于仙缘一说,权当作坊间夸大其词的传说。 按照石念远的说法,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武侠风。 “李书图,帮我抱一下我的狗。门房,带路。”石念远将雪白小狐狸递给李瘸子,不料在李瘸子伸过手来时,小狐狸紧紧抓住石念远,溜圆眼睛满是嫌弃委屈。 石念远摇摇头,自己抱着小狐狸随门房走去,李书图一瘸一拐跟在后方。 “李书图,你可真是狗不理……”石念远揶揄道。 烈阳观毕竟是鸣国帝国道教祖庭,那些冒充道士的江湖骗子平日里还真不敢拿烈阳观来当幌子。 故而自称来自烈阳观的老道士赵前子的到访在门房层级递进通报到李瘸子耳朵里后,李瘸子郑重其事的亲自领着老道士到客厢静坐休息,备好茶水、糕点、水果好生伺候着。 老道士已经等过三盏茶光景,女婢此时从屋侧茶桌上再次提端着茶壶走上前去斟茶。 石念远正好在此时走进屋中,从女婢手头接过茶壶,走到老道士身前,提着茶壶一倾一顿,三点壶口,往老道士杯中斟茶七分。 “道长久等了,恰巧府中事务繁忙,未曾及时出迎,望道长见谅则个。”石念远右手并指轻点桌面请茶,而后正襟端坐在老道士对面。 “小居士言重了。”老道士眉慈目善,始终面带和煦笑容,黑白相间长发以一条方巾盘束,雪白双鬓从耳侧垂下,一袭天青道袍褪色老旧,不过尤其整齐洁净,袖口、领口、饰条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老道士仙风道骨,言谈举止自然而然有着一番出尘气度,此时站起身来,挽袖作揖:“贫道天山烈阳观赵前子。” “赵道长。”石念远起身抱拳回礼道:“晚辈武侯府石念远,赵道长德高望重,如此多礼,折煞晚辈了。” 石念远观赵前子风采气度,不像是那些江湖骗子。 二人重新落座,乖巧女婢再端来一只斟茶置盏的绿釉茶杯,放置在石念远身前桌面。 石念远端起茶杯,挥退了女婢,开门见山道:“晚辈听门房说,赵道长意欲拜访家父武侯,可家父远在西疆大营,并不在府中,赵道长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非也非也,贫道并不是要拜见武侯。此番前来,其实正是想与小居士结个善缘。” 石念远将口中茶水忍得十分辛苦,才没有失礼喷出。 老道士看着对面少年怪异眼神,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虽然已经隐世数十年不出,老道士依然是知晓那门自从鸣雷立国道教复兴开始就在坊间应运而生的江湖骗术,不巧这句“结个善缘”普遍被认为是其灵魂精髓所在,赶忙差开话题。 “小居士年纪虽幼,却气度非凡,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不知小居士可曾了解过,道之所谓?” 石念远前世对玄学不喜不恶,无视前半句更像客套的话语,随口回答:“道,自然也,自然即是道。” 老道士眼睛一亮:“善。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衍,草木无人种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皆循于道,此即为道。不知小居士信道否?” “信。”石念远不想折老道士的面子。 “大善。道乃万物之源,变化之本。其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老道士话语悠然。 石念远心中腹诽不停,这种一开始就创造出一个无限的概念,之后不管是正是反,是阴是阳,是螺子是马都能往里头塞,反正塞不满,总之道都是对的,如果发现道不对,那一定是你的问题而不是道的问题。 这种道,怎么求?超弦理论为什么寸步难行来着? 反正老子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信道是信道,这没骗人,不过此道非彼道,老子信的是唯物有限论。日月无人燃而自明那是恒星核聚变电磁辐射与行星反射恒星光。星辰无人列而自序,不管是用牛顿万有引力定律还是爱因斯坦相对论来解释,都要比这些虚无飘渺毫无根基的论调靠谱。禽兽无人造而自衍,草木无人种而自生,那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天演论。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那是大气流动与重力牵引。 石念远想到这里忽然一愣,至于穿越这种事情……观察者位置决定可观测宇宙范围平行宇宙?暴胀平行宇宙?多世 界诠释?弦论额外维平行宇宙?算了……想不通事情就先别想…… 老道士自顾自继续说道:“道知你我之所不知,道明你我之所不明。比如你从哪里来,最终会到哪里去,一切皆在道中。” 石念远眼神迷蒙游离,手中茶杯一颤,差点坠落。 赵前子看向石念远端茶右手,食指因为被雪白小狐狸咬伤而绑缚绷带,关心询问道:“小居士,是否身体抱恙,有所不适?” “赵道长,我是从哪里来的?”石念远目光迷离,答非所问,呢喃开口。 赵前子愕然,没有料到石念远突然会有这样一问。想到那句十字卦辞,再经过游溪河边以龟甲确认,老道士心中作出决定,真诚开口道:“小居士,虽然贫道不知你为何有此一问,不过既然贫道欲结善缘,便尝试认真一答。” 老道士站起身来,从旁边桌台上拾起拂尘,身形飘忽间已然站在院中。 石念远瞳孔一缩。 喵他娘的咪!老子一直以为这世界顶多算是江湖武侠风,可看这老牛鼻子的架式,难道其实是玄幻仙侠风? 更不科学了好吗? 赵前子呈金鸡独立站姿,右脚踮起,点立在院落假山之上,宽袖一挥,八枚龟甲再次飞出,老道士花白头发与天青道袍尽皆无风自动,假山下的池水涟漪阵阵,八枚龟甲在上下翻飞间不断加速,划动出奇异轨迹,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肉眼难辨。 占卜本来就是窥天之举,越是对世界影响深远的因果,越是想要详尽的窥探,占卜难度就越大,越是需要占卜者付出巨大代价。 从卦辞来讲,详尽程度一般止于“利往”、“复吉”、“贞吉”、“攸吝”等,故而在天山之上,为了得到那十字卦辞,烈阳观包括赵前子在内的七位长老都付出了自身海量气运。 在游溪河旁的占卜已然耗尽龟甲中四九斋醮加持其上的残留气运,赵前子本来想着石念远所提诡问,无非指向其生父生母,此乃已成事实之曾经,已成定局之必然。赵前子以天心意识感知,石念远骨龄不过十四,以自己超凡境修为,占卜窥查十四年前的寻常往事,并且还是在明知石念远是武侯石勤连独子的前提下,这番占卜按理来说几乎不会让气运有所损耗。 在赵前子料想中,卦相必然指向石勤连夫妇,这番占卜更多只为“西南结善缘”,否则,气运本就如同枯泽的赵前子定然不会再做窥天之举。 赵前子擅长奇门遁甲术数,此法被公认为黄老道家最高级别秘术,为奇门、六壬、太乙三绝秘式之首。奇有三,门有八,赵前子八枚龟甲一一对应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 龟甲沉浮翻飞间,朱红运行轨迹勾勒出一幅奇门阵图,如一张朱砂墨宣悬挂虚空,凝聚不散摆动飘摇,赵前子抱元守一,手中拂尘飘然一卷一扬,八枚龟甲散发荧光从极速运行渐变迟缓,眼看就要沉稳落宫,卦位将定,卦相即显。 不料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三回(中)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 第三回(中)赵前子折寿窥天机石念远决心赴烈阳 八枚龟甲突然失控,原本龟甲色若棕榈,运行中散发白色荧光拖曳朱红尾迹,而此时此刻,所指开、休、生三枚龟甲光泽尽敛,跌坠池塘,所指杜、景二枚龟甲轰然炸裂碎成齑粉,惊、伤两枚龟甲溢散出漆黑如墨的鬼气,而那枚指向极凶死门的龟甲,纹路上更泛起阴冷绿芒,四盏幽冥鬼火在上下左右四方凭空燃起,渗人可怖,周遭温度急剧下降,明明是三伏天气,远处石念远却感觉如坠冰窟。 “赵道长……”石念远看着眼前诡异情景,担忧出声,朝前踏了一步。 “勿近!”赵前子一手持拂尘,一手掐印诀,四张符印从袖中射向东西南北四方,一道封印灵禁瞬间封锁林深院。老道士如临大敌,紧盯那枚死门龟甲。 尚在黄昏时分,院中却已然漆黑如夜,本就温度骤降的院落此时再刮起阵阵阴风,有鬼哭声凄凄惨惨响起,四盏鬼火幻化成四只半透明阴魂,围绕赵前子腾挪飞旋。 江桃院中,端着十字绣穿针引线的祝娴兰银针刺入手指,站立起身。 “这是……四鬼索魂……卦相不显,就已招来天谴?”老道士呢喃自语,来不及思考个中缘由,身畔四只阴魂正在逐渐靠拢聚合,老道士一边挥扬拂尘,暂缓四只阴魂水乳(和谐)交融的态势,一边转头朝石念远直接了当急促开口:“小居士,贫道在天山上解得‘西南善结缘,烈阳难可免’十字卦辞,卦向所指为你。若是贫道为你窥得天机一角,你可愿在将来烈阳山麓有难时援手以助?” 四只阴魂已然汇合聚拢,化作一道庞然骷髅头虚影,朝老道士张口而噬。 石念远脑中混沌,无数念头汹涌而至。 骷髅头虚影逐渐凝实,空洞双目中幽冥命火渐烧渐旺,一道墨绿幽芒倏然从骷髅头口中射中,老道士扬臂隔挡,被幽芒击中曲池穴,体内灵力骤然狂暴,喉口甜热,一口鲜血喷出,染红前襟。 “小居士!”老道士厉喝一声,焦急催促。 “好!力之所逮,在所不辞!”石念远不是扭捏性子,更看得出场中紧急境况。 “好!好!好!”赵前子连呼三声好字,心中做出决意。老道士一咬舌尖,朝拂尘张口吐出一道命元精血,隐匿在气海丹田最深处的先天一炁调运而出。 老道士凝神闭目,周身散发明黄金光,脑后道环显化,如同天官降世,骷髅头口中连射出三道幽芒,在接触到老道士周身金光时都悄然消弭。赵前子双目睁开,眼框里金光充盈,不见眼瞳,一手倒持拂尘,一手平举掌心朝上虚握。 “三光者——日、月、星。”老道士声若晨钟渺远,脚踏七星,步步扶摇,一步一生莲!七朵莲花之上,涌现日、月、星三光异相,先天一炁毫无保留祭出,那股属于超凡境强者的磅礴命元如同河川倒灌,分作三股,尽数涌入三光异相。 所谓奇门,三奇八门。 一旁骷髅头时而疾掠吞噬,时而口吐幽芒激射向赵前子,老道士周身护体金光明灭动荡,一双灿金眸子凝视骷髅头。 “我辈修士,总妄图一生顺应天道,趋吉避凶、得证长生。” 赵前子灌注进三光异相的先天一炁流势渐缓,命元所剩无几,老道士洒然轻笑,调动体内灵力,继续强行将残余先天一炁压榨而出。 “怎何奈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有漏皆苦。贫道不过俗子凡夫,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日、月、星异相终于臻达圆满,绽放璀璨神光。 “三才者——天、地、人!”赵前子声如暮鼓深沉,骷髅头再次电射出两道连环幽芒,一道破去老道士护体金光,一道直射在胸口大穴膻中,老道士目耳口鼻七窍溢血,右手两指并拢,以先天一炁化形成两柄飞剑,朝骷髅头疾射出去,直接斩灭了骷髅头双眼幽冥鬼火。 道门指玄,叩指断长生! “成!”老道士一手指天,一手撑地,大喝一声。 三光异相明灭闪烁,交相辉映,日上升变为天,月沉降化为地,星变形幻为人,卦相终显。那道人形光影面朝赵前子嘴唇翕合,无声而语。 而后,场中一切异相,不管是那三光三才,还是那莲花鬼影,尽皆烟消云散,阳光重新照入院落,温度重新回升,恍若梦境初醒。老道士从空中坠落,掉进池塘,一直被一股无形力场束缚保护的石念远终于得以行动,极速跳入池塘将赵前子捞起。 听到此间动静赶来,却一直被封印灵禁阻隔在院落外的众人蜂拥涌入。祝娴兰一马当先,在池塘边与将老道士搭肩而扶的石念远直直对视。 “妈,我先救人,事了后再到江桃院向你说明来龙去脉。”石念远心绪不宁,面无表情。 祝娴兰凝视着儿子面容,满腹话语吞回肚中,点了点头。 …… 林深院寝房,姚松忐忑望向石念远,看到大少爷面容阴冷,字斟句酌说道:“这牛鼻子老道看似伤重,实则受损的五脏六腑都在柱香时间内极速自愈,生命体征根本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石念远直勾勾盯住姚松双目,姚松不敢卖关子,继续解释道:“这牛鼻子老道显然是位深不可测的武道高手,肉体经过真元长年蕴养,早生神异。”姚松把着老道士的脉相,努力探寻老道士那羚羊挂角的“真元”运转:“脉相中正平和,沉稳悠长,即使处在深度昏迷状态,真元仍然自主循环,周天往复,实在是没有昏睡不醒的道理。” 姚松说到这里,陷入沉思,而石念远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丝阴沉冷笑。 赵前子明显是在针对石念远的问题进行占卜时出现意外,石念远纵然对奇门术数再是一知半解,结合当时诡谲异状与老道士言语,大概猜得出明显付出惨重代价的老道士最终完成了三奇占卜,卦相得显,那么,卦辞对于石念远的意义不言而喻。 “姚松,三年前我借你一条命,不是为了在用得到你的时候听你废话。”一丝阴冷杀机在厢房中缭绕升腾。 在武侯府大管家李瘸子心目中,少爷早慧仿佛打娘胎与生俱来。与自幼行事风格怪异跳脱,予常人以顽皮孩童印象的少爷一同经历良多的李瘸子知道,在少爷嬉 笑胡闹表相下,埋藏着怎样一座与年纪相去甚远的深沉城府。 李瘸子记得很清楚,在三年前那场鸩杀不成变刺杀的危局中,石念远冷眼抱袖静立桌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府卫武奴拼死,最终撑到黑衣影杀赶至。终于风雨清宁后,石念远从脚边捡起一条仍然握紧佩刀的武奴断臂,掰开断臂手指取出那柄武侯府制式佩刀,将断臂放到断气主人胸膛上,清冷走到唯一活口毒师姚松面前,持刀稳稳对准毒师心口,半晌后,收刀敛臂:“李书图,统计战损,安恤殉府武奴府卫家眷。影杀,你直隶武侯,我无权使唤,能否请你亲自扣押此人到武侯府地下密室,我要亲自审问。” 李瘸子担扰自家少爷安危,执意陪同审问,于是在武侯府地下密室中,目睹石念远慢条慢理的钝刀剃肉,插针指缝,终于在石念远生火炖铅时让那名毒师服软,道出幕后主使。 就是从那一次过后,李瘸子再不认为少爷直呼自己姓名只是孩童顽劣心性,再不仅将少爷当作武侯独子,而是当作必将世袭爵位,执掌兵权,翻云覆雨,生杀予夺的苍云郡伯,甚至,世袭罔替为苍云郡侯,老奴终将侍新主。 似乎永远云淡风清的少爷,实在少有这样将激烈情绪毫不掩饰表露出来的时候,李瘸子略带犹豫的伸出手,在侧坐床沿的石念远肩膀上轻搭了一下。 石念远侧头瞥了一眼瘸腿大管家,不作言语。 继魂穿之后,在今天再次三观崩塌的石念远心乱如麻,深呼吸一口,极力调整心绪。 “是不该迁怒你,退下去。”摆手挥退了如蒙大赦的姚松,石念远缓闭双目,重新整理各项认知。 “以那位居士的修为眼界,确实无法查知贫道之所以六识尽在却无法清醒,是因为先天一炁亏空,命元耗尽。小居士方才戾气重了。” 石念远一愣,睁眼朝床上赵前子看去,老道士正以手撑床直起上身,石念远赶忙伸手搀扶。 “赵道长……”石念远愧声轻唤。 “小居士不必介怀,卦相终显,卦辞得解,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老道士依旧慈眉善目道:“贫道在占卜时引来四鬼索魂天谴,聆听这等天机,沾染个中因果,祸福难知。正所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赵前子说到这里,李瘸子利落起身离开了房间,而后赵前子笑看向房中阴影处,黑衣影杀现出身形躬身作揖:“前辈,少爷。” 石念远点点头,对于黑衣影杀突然出现,并无太多意外。影杀一直不出郡都留邺地界,不过行踪飘乎不定。虽然之前赵前子在天谴意外出现时设下封印防护灵禁,但是最终动静实在闹得太大,会客厢房已经塌成废墟,影杀赶来实属正常。 “这位居士隐匿身形的法门,可是蛮荒蛊咒?既然出生在巫蛊术法盛行的南荒十万大山,更当懂得其中取舍。” 黑衣影杀抱拳再次隐没在阴影之中。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三回(下)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 第三回(下)赵前子折寿窥天机石念远决心赴烈阳 “纳兰爷爷,前面就是苍云郡都?”少女身穿月白露脐短袖,黑色齐臀短裙,与苍云郡衣着风格大为迥异,金发扎起高高马尾,赤着双脚正从马车车厢里掀开幕帘走出,在马车坐(和谐)台边缘笔直站立,踮起双脚手搭凉棚遮挡夕阳,远眺前方一座城池轮廓,朝驾车马夫询问。 车夫虽然被少女唤作“爷爷”,但是丝毫不见龙钟老态,反而正值壮年模样,干练寸发朝上扬起,发色与少女一般,是在苍云郡难得一见的灿金色,纵然是驾车坐姿,依旧不难看出其挺拔身材,身后斜背一只硕大漆黑木匣。 “大小姐聪慧,再前行十余里,就是帝国武侯封地,苍云郡都城留邺城。”车夫笑意盈盈回答道。 幕帘再度被人从内掀开,另一名天蓝色长发披肩,身穿与发色一致的天蓝连衣长裙的少女探出头,这名除去发色更为罕见,面相容貌与大小姐一般无二的少女在轻唤了一声“纳兰爷爷喝水”后,朝车夫递过去一袋水囊。 长途乘车远行,纵然马车内座铺设着上品软絮,少女依然感到臀股酸痛。 “纳兰爷爷,霜儿看到前面不远有一家驿馆。赶了一整天路,霜儿躲在车里都已经头昏眼花,纳兰爷爷在车外晒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既然已经离留邺城不远,不如到驿馆休憩一会儿,在天黑前赶到留邺打尖住店即可,好不好?” 纳兰左尘接过水囊打开饮了一口,牵引缰绳驾车朝驿馆驶去:“承蒙二小姐体贴关照。” 自称霜儿的少女脸上一红,正想要说些什么,大小姐就已经伸出一只手,将其脑袋一把按回幕帘之中:“明明就是自己想要休息,还假装关心纳兰爷爷,小丫头片子!” 车厢幕帘内传来委屈话语:“才不是这样……” “凭纳兰爷爷的修为,再恶劣的天气都影响不到纳兰爷爷分毫,分明就是你这小丫头片子矫情,还耍小心思!” “才没有!再说了,姐姐不就比霜儿早出生那么一小会儿!要是霜儿是小丫头片子,那姐姐也是!” 大小姐冲进马车,一阵嬉闹声从幕帘内传出。 纳兰左尘放声大笑,看这一对并蒂双莲姐妹花扮嘴打闹,实在是旅途中一大趣事。 三人已经赶路一个半月,其中一半时间自旭阑郡都江北城启程,乘楼船取道嘉川水路,在合陵渡口折转嘉川支流,抵达苍云郡东塘关渡口,再购置车马,通过东塘关进入苍云郡榕桦县境内;一半时间自榕华县一路往西北而行,途经潼河、泉里两县,终于即将抵达苍云郡都留邺城。 纳兰左尘心中默算路程,从留邺城取道茶马走廊,花费半月左右时间到达九十九道拐,再折转剪云径,最多再花一个月斜穿沙溪郡,就可以抵达烈阳山麓了。 …… “小居士所提疑问,贫道已然不顾天谴阻碍全力占卜,更不惜几乎耗尽命元,可惜……仅得四字毫无头尾的卦辞。”林深院厢房中,老道士摇头无奈说道。 石念远压下心中对卦辞的强烈求知欲,面色复杂问道:“命元耗损有挽救的办法吗?赵道长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赵前子抚眉咧嘴笑道:“小居士骨龄虽幼,却有一番不俗养气功夫,难能可贵。贫道本以为经过此番损耗,顶多可以再苟延残喘数日,而今内视探查却发现,残余先天一炁外加回光返照,兴许还能再活两三年,运气不错。” 老道士看着石念远愧疚表情,不等石念远接话,继续说道:“三光圆满,三才显化,天机一角浮现之时,贫道于虚无飘渺中窥见一桩雄伟异象,根据奇门文献记载,应当是九龙贯天穹。” “九龙贯天穹?”石念远疑惑道。 “荒古传说,祖龙飞升仙界前,诞下囚牛、睚眦(yázì)、嘲风、蒲牢、狻猊(suānní)、赑屃(bìxì)、狴犴(bìàn)、负屃(fùxì)、螭吻九子,镇守神州大地九方地脉泉池,共同执掌世间灵力循环,避免生灵过度采伐天地而导致灵脉枯竭,末世降临。” 三观急待重塑的石念远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暂时只能将老道士的话语先行死记硬背下来,留待日后慢慢消化。 “九龙贯天穹,道儒两家皆存记载,是在上古时代,由天皇伏羲首先提出。” 石念远愣住,打断老道士:“道长,天皇什么?” “天皇伏羲。”老道士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而后开口解释道:“在覆雨大陆上,修士阶级自成体系,许多仙道典故,并不传入凡俗耳中,小居士再如何博闻强识,由于阶级眼界,不知仙道三皇五帝,也是在情理之中。” 石念远神色复杂,沉默不言。 老道士继续说道:“九龙贯天穹,是天皇伏羲预言之异象,自天、地、人三皇崛起,战遍天下的上古时代至今,从未得到印证显现。天皇伏羲曾言,祖龙作为覆雨大陆自荒古时代至今万余年来唯一的证道生灵,很可能在飞升仙界前探知到某种天地隐秘,故而留下九子后手,等待覆雨大陆下一位证道生灵现世,九龙贯天穹,重塑天地法。” 石念远根本理不清凌乱头绪。 “按照天皇伏羲预言,如果九龙贯天穹异象现世,必然是有生灵证道羽仙,故而九龙贯天穹异象在岁月轮回更替中,逐渐被推崇为仙道极象,为仙道修士一生所求。除去这番异象,卦辞仅得四字。” 石念远直愣愣盯住老道士,两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掌心而不自知,甚至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颤抖。 赵前子在遭受四鬼索魂天谴时,就已经明白眼前少年来历非凡,心中自然有着一番惊人猜测,不过活了双耄耋年纪,做了两古稀老好人,修了重甲子自然道法的老道士,最终只是平静说出那几乎耗尽其超凡境悠长寿元才解卦得来的四字卦辞:“来路可追。” …… “妈,事情就是这样。赵道长燃烧寿元强行窥探天机,如今大约只剩下三年可活。我打算听从赵道长的建议,随同其前往烈阳山麓修习仙道。”石念远在江桃院堂屋中老老实实的站在祝娴兰面前,除去自己所提的那个问题,其余事项巨细靡遗的一五一十向祝娴兰告知。 “妈,我知道这些事情听上去太过匪夷所思……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还难以接受。我一直以为坊间关于仙道的传言只是故弄玄虚,武学一道同样因为爸的关系,从来没有涉足。妈……关于那个引来天谴的问题,你能不问吗……” 祝娴兰自始至终没有打断,默默听完石念远陈述,最终轻叹了一口气。 早已习惯被祝娴兰唠叨训斥的石念远心虚的抬头看向母亲,只见祝娴兰朝自己招了招手。 石念远走上前几步,祝娴兰伸出手抚向石念远脑袋,只是伸到一半,不知为何转而搭在石念远肩头。 “念远。”祝娴兰温柔浅笑轻唤一声,顿了良久,才继续轻缓出声说道:“十四 年来,能陪伴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一点一滴成长,比起你那长年驻守西疆的爸,妈要幸福太多。” “念远,你很不一样。”祝娴兰话语中夹带着不加掩饰的复杂难明。 “这些年来,你的所做作为妈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一句早慧就能形容。你心思玲珑,为了不让妈多虑,从来没对妈刻意隐瞒什么,可你越是这样,妈就越是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担忧。” “母子连心,妈能感觉得到你心中始终有一个结,这心结让你对妈、对爸、对家,始终存在一丝隔阂。”祝娴兰眉眼有一瞬黯然,复又温柔笑起。 “不过无论如何,妈都一直为你感到骄傲自豪,这一点,你爸也是一样。不然也不会直接将武侯府印交由你保管使用,允许你随意调用武侯府任何资源。” 祝娴兰平伸一臂,纤长五指上缭绕起荧弱灵光,石念远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你爸为了不让你接触仙道,付出了许多代价,甚至凡俗武道都严令禁止你涉足,其中自然有着苦衷与思虑……”祝娴兰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深沉凝重,最终似乎终于做出某种取舍,渐变坚定,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放下了什么,还是拿起了什么。 祝娴兰目光如水看着石念远:“念远,仙踪飘忽罕留迹,问道渺茫路难寻,既然你已经决定,就努力去放手一搏吧。就是出门在外,一定要保重身体,江湖险恶,须得处处留心,妈在家里等你平安回来。” 石念远捕捉到祝娴兰神情变化,暗自留心,不过没有多问。 石念远双手轻柔握起祝娴兰搭在自己肩头的右手,抬起按到自己脑袋上,再用力向下压了压,嘻笑道:“妈,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况且,还没那么快动身,这几天我都会陪着你的。” 石念远从江桃院中走出时,李瘸子已经端着两只锦盒,在院门处等侯了良久,石念远有些不好意思道:“李书图,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来着?” 从中午开始寻找少爷,一直到现在已经夜深才终于能说事的瘸腿大管家掏出两只锦盒,可怜巴巴说道:“少爷,您安排毛三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 江桃院中,老道士悄无声息静立在堂屋门槛外。 祝娴兰似乎早就感知到老道士到来,眉眼不抬,平静开口道:“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赵前子先是躬身一揖,而后郑重道:“夫人强行封禁灵力,危险。” 祝娴兰端起桌上十字绣,凑近夜明珠穿针引线:“妇道人家,不明道长所言何意。” 赵前子翻手取出一张符箓朝前递出:“烈阳观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这张符箓名唤遮灵,想必对夫人有所帮助。” 祝娴兰终于抬起螓首,起身走到赵前子跟前,二人隔着门槛,一在门外,一在门内,静立良久,祝娴兰最终接过符箓:“多谢道长。” “夫人是不是担心,令公子是……”老道士在送出符箓后提出一问,不知是否在避讳什么,老道士在关键处以天心意识传达意念。 祝娴兰沉默不语。 “三奇占卜时,贫道有过相同猜测,不过似是而非,夫人不必太过担忧。”老道士说道。 “承道长吉言。”祝娴兰轻声叹息。 第三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四回(上)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 第四回(上)商铺里初遇并蒂花武侯府拜别祝娴兰 翌晨。 从来不要女婢服侍起居的石念远与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满身绷带的雪白小狐狸尚蜷缩在床尾酣睡,在石念远穿戴完毕朝之看去时,小爪子正无意识抬起抹脸。 石念远伸着懒腰从卧室走到堂屋,看到老道士不知何时早已盘膝在竹藤椅上打坐。 “道长早。” 石念远朝老道士打过招呼,走到院中进行过一番简单洗漱后,折返堂屋打开桌上锦盒,毫不避讳的捣鼓起卡文迪许扭秤。 正在闭目养神的老道士睁开眼睛,看着石念远关掉窗帘,架设扭秤与刻度尺,再将由夜明珠与曜晶制作而成的准直光源固定在陈列柜上。 石念远关上窗帘,看到曦微晨光还是从门上栅格间透进屋中,走回卧室抱来一床深色床单,踩到凳椅上,勾挂床单进行遮挡。 老道士一手轻挥,一道以灵力构筑的无形幕帘瞬间遮蔽外界光源,石念远回身朝老道士竖起大拇指,随即掏出游标卡尺测量小球尺寸,按部就班进行实验,老道士本来不明就里,但是随着石念远实验进行,老道士逐渐摸到一些门道,由衷赞叹道:“小居士竟然在研究元力,而且思路方法称得上匠心独具。” 石念远记录下光线偏移尺寸,实验重复三次采集数据,而后在纸上计算星球引力常数。 “可惜……”老道士闪亮眼眸恢复平静。 “道长,可惜什么?”石念远随手将算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 “世间万物并非只受元力影响。”老道士指着扭秤说道。 石念远当然知道,重力,在覆雨大陆上称为元力,只是四大基本力其中之一,并且作用效果最弱。 老道士保持着一手点指扭秤的姿势,扭秤忽然大幅度摆动起来,老道士继续说道:“灵力充盈天地各处,如潮汐涨落,浮云聚散,飘渺不定,循环往复,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万物轮转,小居士此番研究,由于灵力影响,注定无法探究到元力本质。” 石念远一愣,而后忽然跑到老道士面前一把抱住老道士激动的前后摇晃。 “灵力?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控制变量没有做好,怪不得……原来不是四大基本力……之前怎么没有往这方面想呢?”石念远魔怔一般呢喃自语。 怪不得一直以来验证物理规律时,实验数据总有异常波动,实验总结与本质规律总是隔了一道遮眼迷雾,而此时此刻,这道迷雾终于破开一条裂缝。 “道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道不是不可知不可求,只是知见障从中作祟!哈哈哈——”石念远神神叨叨放声大笑。 在赵前子天心意识感知下,原本流动至石念远周身就悄然转向流走的天地游离灵力,开始围绕石念远成漩涡状环绕。 老道士愕然呢喃:“旋照了?” 石念远朝老道士郑重深揖一礼,而后走到桌旁揣起桌上另外一只锦盒。 “接下来几日,还请道长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毕竟即将离家远行,且让我多陪陪我妈,再处理好一些府中事务,就动身与你一道前往烈阳山麓。” 石念远哼着歪歌,蹦跳离去。 石念远方一走出林深院,就看到祝娴兰迎面走来:“妈,你找我?我还说先去找毛三,然后就到江桃院去找你来着。” 祝娴兰看着石念远,略微错愕后展颜笑道:“什么事那么开心?” “嘿嘿——”心情大好的石念远傻笑个不停,伸手搂住祝娴兰“吧唧”一口亲在母亲脸颊上。 祝娴兰微笑询问道:“难道是赵道长已经开始传授你仙家道法了?” 石念远摇摇头,乐呵道:“那倒没有,不过承蒙赵道长醍醐金言,我弄明白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祝娴兰宠溺的捏了捏石念远的脸颊,柔声道:“你要去找毛三就先去,妈回江桃院等你。” “好。”石念远嘻笑离去。 祝娴兰目送石念远转过廊角,轻移莲步走进林深院。 “念远旋照,是道长手笔?”祝娴兰走到门前,如同上次会面一般,与赵前子隔着门槛一里一外对视。 老道士摇了摇头说道:“贫道同样十分惊讶,仔细回想,贫道方才都只是向小居士提及灵力,未曾想小居士竟然瞬间旋照了。” 祝娴兰沉默片刻,朝老道士递出一把银色同心锁:“道长馈赠遮灵符,有道是投桃报李,还请道长收下。念远此去烈阳,劳烦道长多加关照了。” 老道士紧盯银锁,眼神诧异:“夫人,贫道已无几年阳寿,无须暴殄此等天物。小居士是烈阳山麓的贵人,烈阳山麓必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还请夫人放心。”顿了顿,老道士续道:“虽知不敬,不过贫道确实好奇夫人身份与仙道修为了。” 石念远走到武侯府账房时,李瘸子不出意料,四仰八叉的躺在账房摇椅中,毕竟在毛财神的茶几上,时常可以品尝到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种珍奇吃食、奇瓜异果。 “少爷。”毛财神与李瘸子同时起身齐声唤道。 石念远摆摆手,略过李瘸子,笑嘻嘻的来到毛财神面前,将锦盒朝毛财神桌上一放再一推。 毛财神疑惑接过,打开后看到正是几日前少爷吩咐自己找人制作的古怪物件。 “我帮你戴上试试。”石念远一边说,一边直接踩上桌去,从锦盒中取出眼镜帮毛财神戴好。 毛财神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眩晕不适,身体轻晃。 “别那么没用行不行?好好感受一下。”石念远返身坐回椅中,翘高二郎腿,笑看着毛财神。 毛财神轻咦一声,两手将眼镜小心翼翼的取下再戴上,而后嘴角一咧兴奋道:“少爷,您太神了!哎哟!” 毛财神离开坐椅正要走上两步,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石念远赶忙起身搀扶,不过已经太迟,毛财神只来得及在摔到地面前一手赶紧摘下眼镜护在怀中,另外一手下意识抓寻固定,不料一下子正好抓在那只心爱的琉璃麒麟笔筒上。 笔筒咣当一声摔到地上,好歹算是质量不错,没有七零八碎,仅是瑜珠脱落,骨碌碌滚进桌脚,麒麟长须断了几根。 李瘸子目瞪口呆,虽然平日里针对这只琉璃麒麟笔筒没少与毛财神互相嘲讽,但是李瘸子知道这只笔筒是毛财神平日里最为喜爱的玩物。 不料毛财神管都没管,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眼镜,翻来覆去好几遍,确认没有磕碰到后,才终于长呼出一口气,重新为自己生涩戴上。 “老奴多谢少爷!”毛财神走到石念远身前,深鞠一躬。毛财神老腰方弯,就被石念远伸手阻拦:“别别别!毛三,你可别拜我,我怕折寿,你喜欢就好。呃……你这琉璃麒麟……” 石念远看着地上笔筒,脸上赧然。熟料毛三直接一脚将其踢进桌底:“不妨事,不妨事!” 李瘸子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走上前去打量着戴上那个古怪饰物的毛财神道:“毛三,你看清自己刚才踢的是啥玩意儿不?” “看清看清,看清得很!”毛财神咧嘴傻笑,激动的跑出房门,左看右看,近看远看,啧啧称奇。 “少爷,这宝贝唤作什么?”毛财神终于过完眼瘾,从门外返回屋中,摘下眼镜捧在掌心,朝石念远询问道。 “眼镜。”石念远挠头应道。 “啥宝贝?给瘸子我瞧瞧。”李瘸子伸过手来抢夺,毛财神一把将眼镜护在胸口,先是后退三步远离李瘸子,重新将眼镜戴上,而后弯腰从桌底捡出被自己一脚踢得多处残缺的琉璃笔筒,塞进李瘸子手中:“瘸子,你 说得对,读书顶个球用,这破东西送你了。” 李瘸子翻着白眼,随手将笔筒放到桌上,酸溜溜说道:“不就是收了少爷一个礼物吗?瞧你那狗卵得瑟模样。” “李书图,别酸了。就是一个矫正视力的小玩意儿,毛三戴上可以看清远物,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石念远好笑说道。 石念远摘下茶几上一枚朱果塞进口中,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会离开武侯府赶赴烈阳山麓,为期三年。”李瘸子与毛财神听罢齐齐一愣。 “在离开前,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石念远两腿交叉盘坐,两只手肘撑膝,手指交叉托住下巴。 李瘸子与毛财神走到石念远跟前并排肃然站直。 “毛三,往后三年,其一,在全郡范围不遗余力推广粮草司新育稻种,务必在两年内做到全郡普及,从而提高苍云郡粮稻产量,趁势降低百姓粮税,保持原本征收粮稻总量不变即可。其二,下调郡属官员基础俸禄,继续推动业绩俸禄与商贾管控两项制度改革;上调官员俸税与商贾财税,为了避免官员商贾反弹激烈,针对县令及以上官员、跨县级别商贾财团,在保持军工司工艺垄断的前提下,适度放权军火走私生意,分出羹汤,遇到胃口太大的,必要时出动鱼龙营隐部杀鸡儆猴。提税所得款项全部投入鱼龙营军费,特别是鱼龙营隐部军费。其三,之前与你一同探讨过的,依托武侯府私下成立运营的建商钱庄,早日将竞彩售卖提上日程。” “是,少爷。”毛财神躬身应答。 “李书图,武侯府直属六司交接断层现象积重,新老更替必须尽快着手操办,提拔青年俊杰分配到粮草、军工、交运、授业、刑律、监察六司。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不羞,是时候回家抱孙子颐养天年了。另外,武侯府虽然豢养有不少江湖鹰犬,但是缺乏愚忠死士。” 石念远闭目沉吟少顷,继续开口道:“死士组定名‘百鬼’,至于死士来源,可以多留意城南贫民区,一旦发现无家可归难以生存的幼(和谐)童,无论男女,收养至武侯府,编入百鬼,这件事由你亲手操办。” “是,少爷。”李书图面色阴沉,语调沉重。 石念远叹息一声,补充说道:“百鬼招募,告知得失,自行决择。” 石念远掏出一枚令牌,朝李书图抛去:“见令如见武侯。转告影杀,如果有一天要离开留邺,地下密室二层,全部处死,不留活口。另外……”石念远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朝李瘸子递出:“上面这几个,让他们从二层搬到一层。” “是,少爷。”李瘸子接过纸张,语气森然。 “武侯将令……”毛财神呢喃。 “三年前我不是差点在晚雪楼噶屁着凉吗?我爸知道后,派李青云加急送来的,据说跑死了六匹马,不过正是那一次,李青云拐跑了武侯府大丫鬟不是?”石念远一边解释,一边朝李瘸子耸了耸眉。 “此外,就是我妈。我有一些不详的预感……这次去烈阳山麓,我会带走那只剑羽鹰,往后三年,凭此保持联系。一旦发现我妈有什么异常,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它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事情了,都听明白了?” “是,少爷。”李瘸子与毛财神齐声应答。 石念远起身拍拍手,再拍拍屁股:“那你们忙,我去陪我妈了。” 快要跨出门槛时,石念远回转过头道:“李书图,你那条腿的肌肉并没有完全萎缩,证明血液循环功能还在,没有知觉不能控制,问题多半出在神经上,不要放弃,继续坚持每日用药水浸泡疗养,我会想办法的。”说完,径直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四回(中)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 第四回(中)商铺里初遇并蒂花武侯府拜别祝娴兰 祝娴兰平日里深居简出,不管需要什么东西,都会有府中下人购买置办,所以甚少在留邺城抛头露面。 留邺城西区繁华街道上,石念远献宝似的朝祝娴兰递过一张纯金卡片。 “建商钱庄?”祝娴兰接过金卡,卡片正面是一座钱庄印画,阳刻“建商钱庄”四字。祝娴兰翻转卡片,卡片背面正中,阴刻着石念远的签名,右下角还有两行字迹。 “建商钱庄专属购物卡,编号零零一……念远,这是什么?”祝娴兰开口询问道。 “前两年留邺城不是新开了一家建商钱庄吗?为了同其它几家老字号钱庄竞争,建商钱庄花费不小代价与城内许多商贾建立起合作关系,这种卡就是多项业务之一,凭卡在合作商铺购物,先透支、后还款,刷脸支付,不止拥有优先购买权,什么商品折扣、感恩回馈,通通不在话下。怎么样,厉害吧?”石念远嘿嘿笑答,拉着祝娴兰走进一家在留邺城名气颇大的豪奢商铺“鹧鸪金楼”。 “刷……刷脸支付?”祝娴兰懵懂不解。 “哎呀!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虽然刷脸技术比较落后,目前还处在肉眼识别阶段。不过好在卡片发行不多,好像序列才编到五,所以够用,够用,嘿嘿——” 祝娴兰慧眼一转,轻笑道:“原来是你开的。” 石念远挠头傻笑。 鹧鸪金楼占地面积不小,分作上下两层,商铺门外站有四名迎宾女侍,母子二人在女侍躬身欢迎中迈步跨进店门。 商铺格局设计讲究,进门处是一间茶水等候间,再往里走才是一座座陈列着琳琅奢华商品的货柜展台。路过茶水区间,祝娴兰目光在一名静坐其中正在饮茶的金发壮硕汉子身上定格片许。 “妈,怎么了?”在前方牵着祝娴兰的石念远感受到母亲停步,回头询问。 “没事。”祝娴兰笑答,随石念远一同朝里走去。 …… “许久不出府,没想到如今的首饰样式那么丰富。”祝娴兰站在一座展台前,正在试戴一只精巧手镯,眉梢含笑赞道。 石念远左右手各提着好几只手袋,开心看着母亲在前方展台旁与商铺柜员相谈甚欢,不时取出首饰试戴或者取下衣服到试衣间试穿,脸上不时展露笑颜。 至于留邺城中各类衣服首饰打破传统设计,五花八门百花竞艳,自然与石念远与毛财神脱不开干系。 “购物果然是女人的天性,一旦开始,根本停不下来。”石念远掂量着手上重量,认真感慨。 如果那名静坐在茶水等候间,无聊等待大小姐二小姐良久良久的金发壮硕汉子听到石念远这句话,一定会点头称是不已。 “不是吧……那么夸张……”石念远正好走到展台廊道一处十字路口,瞪大眼睛侧移两步。 鹧鸪金楼中,展台与展台之间的距离已经算是宽敞,可是此时在石念远前方,一座由色彩缤纷的手袋礼盒堆积而成的小山几乎占去整条廊道,踉跄挪移。 “姐姐,是不是买得太多了……一点儿……”身穿天蓝连衣长裙的少女手上挎着一只小巧手袋跟在小山后方,看着前面或抱、或挎、或背,甚至脑袋上都顶着几只手袋,娇小身躯几乎被完全遮盖的姐姐,抚额扼腕。 “在旭阑郡,根本找不到这些漂亮款式好不好?留邺可真是好地方!哎呀,右边右边!要滑下来了,快快快,霜儿!扶一下扶一下!” 石念远伸出手,将正巧路过身前,摇摇欲坠的礼盒扶正。 “哎?哟妈耶——”少女下意识扭头,结果突然轰然一声摔倒,手袋礼盒散落一地,从小山 中挣扎而出的少女翘起嘴,看向一脸无辜的站在一旁的石念远。 近处几名商铺女侍连忙走过来帮忙捡拾搀扶。 少女拂开女侍,气鼓鼓的走到石念远跟前,两手叉腰,上身前倾,杏眼溜圆瞪向石念远。 感受到少女凌厉目光,石念远往旁边挪了两步,少女扭头转身继续狠瞪。 不想沾惹是非,石念远再挪两步。 少女气得直咬牙,纤手抬起直指着石念远鼻子娇声叱道:“你为什么要绊我?” 石念远翻着白眼后退两步,对少女不加理会,抬头看向天花板。 “干嘛不说话!”少女朝前逼近。 之前少女携带无数礼盒手袋,小山一般艰难挪移,本就引人注目,摔倒在地引出不小动静,再加上如今两句厉声责问,想不遭人围观都难。 石念远将手上袋子放到身旁展台,指了指少女刚才摔倒的地方,散落满地的手袋礼盒已经在商铺女侍与少女霜儿的收拾下重新整理好,漏出一道高出地面半尺的门槛。 少女脸色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我不管!反正就是因为你,我才分心没看清楚路。” 石念远无奈,摊手撇嘴说道:“讲点儿道理好不好?驴拉粪都不敢超载到那地步,我可是好心帮忙扶了一把,你自己不成器绊到门槛狗吃屎,怪我咯?” 少女听着石念远话语中轻挑俚语,不停羞怒跳脚。 “姐姐。”少女霜儿走上前来,拉住姐姐的小手说道:“好啦!出门前爹不是再三交代,在外不要惹事生非吗?何况礼盒中都填塞着软絮,霜儿已经一一检查过了,都没有摔坏。” “我差点摔坏了好不好?”少女扭脸冷哼一声。 “念远,怎么了?”祝娴兰终于从围观人群外艰难走进,看到石念远站在人群注目焦点,上前柔声询问。 “哇……这位夫人好漂亮。”少女看到高挽云鬓,身着素雅长裙款步走来的祝娴兰,与妹妹低声交耳。 石念远提起放在展台上的手袋:“没事,走了妈。” 听到石念远对美妇的称呼,少女先是一怔,而后杏眼中闪烁起狡黠光芒,突然一下坐倒在地,“呜哇”一声说哭就哭。 “夫人可要为雪儿做主呐!雪儿与妹妹从旭阑远道而来苍云郡游玩,本来还在感叹郡都留邺果然人杰地灵、繁华锦绣,怎知就在刚才,遇到一个无赖,故意打翻雪儿的东西不说,还将雪儿绊倒在地,呜呜……” 自称雪儿的少女大滴眼泪断线珍珠一般簌簌下落,委屈巴巴的指向石念远。 “……”石念远看着祝娴兰一边与少女霜儿一起柔声安慰少女雪儿,一边嗔视向自己,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赶紧挤开人群逃出,长呼一口气。 结果等待了半晌,不仅没有等到祝娴兰走出,还到听人群里传出阵阵喝彩,石念远好不容易重新挤开人群走回场中,就见到鹧鸪金楼老掌柜那张笑意盈盈的马脸,这老家伙因为经常跑去武侯府账房跪舔毛财神,所以石念远与其打过几次照面。 石念远将在身前鞠躬行礼遮挡视线的马脸老掌柜扯向一旁,就看到前方数名商铺女侍列着队伍,手里提端着大小不一的礼盒手袋。 少女雪儿从试衣间中换好一套紫色广袖长裙走出,裙摆飘飞,俏皮可爱中不失典雅高贵,再次惹得周遭顾客一阵惊艳喝彩。 重新走回试衣间换回原本短袖短裙,少女雪儿一边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挽住祝娴兰,一边朝女侍吩咐道:“包起来包起来!” 石念远目瞪口呆的看着祝娴兰左手挽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一大二小三女一起朝商铺二楼走去,交谈声还清晰传来—— “夫人眼 光真好!这套广袖流仙裙姐姐穿上果然合身漂亮。” “霜儿,你觉得我为夫人挑选的耳环怎么样?” “设计十分独特,一日一月,一金一银,银嵌翡、金镶玉,很漂亮,戴在夫人身上更漂亮了。” “乖闺女儿,嘴可真甜。” “夫人,楼上还有好多新奇款式,要不是一次带不了太多,我刚才都不舍得下楼。现在好了,掌柜好心安排那么多姐姐帮忙,这下可以好好买个痛快了!” “没问题。我家念远害你摔倒,我给你作主,今天不管你买多少,都从念远零花钱里面扣。乖闺女儿,你是不知道,我家念远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从小擅长赚钱,零花钱特别多。” “啊哈哈——那雪儿就不跟夫人客气了!” 石念远不知道祝娴兰与这对外地姐妹花怎么就突然打成了一片,更加无语的是商铺中一众顾客竟然紧随三人其后,蜂拥上楼,少数滞留在一楼的顾客,都对三人之前试过的衣服首饰摩拳擦掌。 马脸老掌柜乐呵呵靠近石念远道:“石大少爷,老朽这里今个儿可真是吹了富贵东风,有幸得夫人与大少爷同时大驾光临。” 石念远伸出一手比划出“七”说道:“别废话,先说好,七折。”想了想,掏出建商钱庄专属购物卡,在马脸老掌柜眼前晃了晃续道:“不对,五折。”再想了想,收起购物卡,再次伸出手比划出“八”:“广告费,八万白银。” “好说!好说!”马脸老掌柜全盘答应下石念远的各种要求,老脸笑出花来,本来豪奢商品就是低成本、高售价,今天一次卖出那么多不说,之后只需要大肆宣传一番武侯夫人与大少爷今天大驾光临,留邺城无数富绅千金还不疯狂涌来?嗯……得抓紧时间在武侯夫人购买的同款商品标价后面添上一个,不……两个零! 想到这里,马脸老掌柜赶紧再撵了几名女侍到二楼去帮衬。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走到茶水间,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大小姐性情率直,公子不要见怪。” 石念远循声望去,金发壮硕汉子推过一盏凉茶,石念远伸手接过,看着男子脚边高高堆起的礼盒手袋,举杯作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干了。” 金发壮硕汉子竟然认真仔细的品味了一番石念远所吟诗句,赞道:“公子好才气,那么以茶代酒,干!” 石念远与壮硕汉子等得百无聊赖,好不容易才等到祝娴兰与两名少女走下楼来,身后鱼贯跟随着十数名商铺女侍。 石念远头大如斗,看着一众商铺女侍一边向茶水间其他客人陪笑道歉,一边用一件件礼盒手袋将休息室角落逐渐堆满。 石念远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祝娴兰又被两名少女拉着重新走上楼去,看着母亲欢喜笑颜,石念远最终忍住话语,勾手招来一名商铺伙计,掏出一枚随身印鉴道:“劳驾,到武侯府跑一趟,跟府卫说一下,安排两辆马车过来,他们看到这个东西,会照办的。” 伙计听到“武侯府”三个字时,就是浑身一阵激灵,接过印鉴连忙点头称是,而后大踏步出门,疾跑中不忘抽空探查印鉴底部,看到“石念远”三个字,伙计火烧屁股一般更是跑得飞快。 马脸老掌柜安排商铺伙计帮忙将礼盒手袋小山搬上马车时,已经日上三竿。 “老朽恭送武侯夫人、石大少爷,诚盼夫人与大少爷再次光临。”马脸老掌柜拿着一张石念远盖好印鉴、签好姓名的建商钱庄支票鞠躬送别,笑逐颜开。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四回(下)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 第四回(下)商铺里初遇并蒂花武侯府拜别祝娴兰 与祝娴兰一见如故、其乐融融的姐妹二人与祝娴兰一道登上了头一辆马车,后边两辆马车车厢中塞满了无数手袋礼盒,石念远愁眉苦脸,与金发壮硕汉子挤在最后一辆原本属于金发壮硕汉子与那姐妹二人一行的马车驾驶坐(和谐)台上。 “不曾想公子就是武侯府世子石大少爷,失敬。”金发壮硕汉子一边驱车一边说道。 “你知道了我,我还不知道你,还莫名其妙的花掉那么大一笔钱,亏大发了!”石念远手持汤匙舀了一勺从鹧鸪金楼门前小贩摊位上随手拿了几碗的冰镇绿豆汤送进口中,至于账,自然有那钵满盆盈的马脸老掌柜去结。 金发壮硕大汉哈哈大笑道:“老夫旭阑郡纳兰左尘,见过武侯府石大少爷。” “得,见过狗屁,别瞎讲究。来一份?”石念远递过去一碗冰镇绿豆汤,纳兰左尘接过后一口饮尽,先是畅快道了句“舒服”,而后疑惑开口询问道:“炎炎盛夏,不知留邺城商贾如何寻来冰块?方才老夫看到那小贩招牌上的标价,一碗冰镇绿豆汤才卖一两碎银。在旭阑郡,夏日取冰,都是头年寒冬制冰存于冰窑,待到来年夏日再行取出切割售卖,巴掌大小一块就得卖上二三十两纹银了。” 石念远咕噜噜咽下最后一口冰镇绿豆汤,一边嚼着清凉绿豆子,一边含糊说道:“硝石知道不?苍云郡粮草司每年夏天都会批发优质硝石。硝石遇水吸热,用大小盆分别盛水,小盆置放在大盆中,只要往大盆中投放硝石,小盆里的水就会凝结成冰。苍云郡军工司按照这原理,专门开发出一种叫做冰箱的玩意儿,专门制冰,一两银五块冰。” 石念远心中还补充了一句,高纯硝酸钾效果更佳,正所谓学好数理化,走遍异界都不怕,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老夫开眼界了,武侯果真不同凡响。”纳兰左尘不吝赞美。 西区繁华街市本来就距离武侯府不远,几句话功夫,三辆马车就已经驶到府门外。 “纳兰左尘,你家小姐是谁家千金,方便说不?”石念远跳下马车,看着前面样貌气质俱佳的姐妹二人左右牵挽着祝娴兰走进武侯府,好奇询问。 纳兰左尘听到石念远直呼自己姓名,不禁一愣。 石念远没有收到回应,朝侧上方瞥视了一眼站直时如同铁塔一般高大的金发壮硕汉子,后者脸上神情古怪。 石念远努嘴说道:“怎么?起名字不就是拿来给人叫的,不然拿来干卵?” “哈哈哈,石大少爷所言极是。”纳兰左尘洒脱一笑,与石念远一同步入府中:“我家两位小姐,是旭阑郡伯流风梁的掌上明珠。” 方才接到手下门房汇报说少爷唤了两辆马车出去,大管家李瘸子早早来到中门外等候,此时看到还有客人到来,朝主客行过礼后,李瘸子一边吩咐府卫武奴卸车,一边亲自去往后厨安排加烹饭菜。 武侯府红木铺就的穿堂走廊上,石念远身前不远处挽着祝娴兰手臂边走边笑的大小姐停步返身,对着石念远笑道:“本女侠大人有大量,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再生你气啦。认识一下,旭阑郡流风雪。” 流风雪大方伸出手,石念远翻着白眼意思一握:“石念远。” 喵了个咪的,花了老子十几万两雪花白银不说,居然还厚着脸皮跑到老子家里混吃混喝…… 流风雪一把拽过妹妹:“这小丫头片子是我妹妹流风霜。你别这样苦着脸嘛!要不我把妹妹许配给你,一笑泯恩仇?” “姐姐……”流风霜脸颊绯红,娇嗔一句。 石念远眼观鼻,鼻观心,不去接茬。 …… 江桃院堂屋,女婢在征得祝娴兰同意后开始安排上菜。 就在流风霜一边向祝娴兰表示叨扰感谢,一边请祝娴兰先行落座时,流风雪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主座邻位上。 石念远跑到林深院邀请来老道士,豁达老道士像是完全忘记了命元亏空这一回事儿。欢喜答应之余,还向石念远讨要了几杯今天迷恋上的武侯府秘制冰镇梅子汤。 纳兰左尘在老道士与石念远跨过门槛走进屋中后,目光就在老道士身上转悠打量。 老道士坦然自报家门道:“贫道天山烈阳观赵前子,不知居士高姓大名?” 纳兰左尘瞳孔一缩,起身郑重作揖:“晚辈旭阑郡 纳兰左尘,见过赵长老。” 流风霜见状,起身朝老道士施了个万福:“旭阑郡流风霜,见过赵长老。” 就连大大咧咧的流风雪都恭敬起身行礼:“旭阑郡流风雪,见过赵长老。” 赵前子微笑摆手。 石念远捕捉到三人称呼老道士为长老,手肘向着老道士拐了拐:“道长,江湖地位看起来不错啊,为什么我没听说过你?” 老道士笑着朝石念远解释道:“小居士身在凡俗,不了解修界之事实属正常,不过贫道隐世不出多年,以纳兰居士近百骨龄,能认得贫道,想必与其师承有关。若是贫道没有走眼,纳兰居士这只符箓剑匣正是名鞘‘藏锋’,内里想必正是许凡那柄双手大剑‘风痕’。” 纳兰左尘恭敬应答道:“赵长老慧眼,家师正是许凡。家师曾多次向晚辈提及烈阳观诸位长老尊号,不掩佩服敬仰。” 赵前子与石念远邻椅而坐:“许居士近来可好?” 纳兰左尘重新坐回椅凳:“家师自从将风痕传予晚辈,已闭死关参悟超凡迷障整整十年。” 赵前子感慨道:“超凡迷障诚难堪破,贫道枉比许居士早二十年修到超凡境合品大圆满,可加上隐世三十年,半百年月都不曾得悟通黎境半分门道,实在惭愧。可惜贫道此生,想来无缘大道了。” 纳兰左尘心中震惊于老道士最后言语,但却不敢多问。 倒是石念远大为惊奇道:“啥玩意?纳兰左尘快一百岁了?道长,那你几岁?” “贫道已枉度一百七十载春秋。” “卧槽……” “念远,今天妈与雪霜闺女儿聊了许多,无巧不成书,雪霜闺女儿这次远行目的地正巧也是烈阳山麓。既然同路,不如结伴同行,路上彼此之间也能多一份照应。”祝娴兰微笑开口说道。 石念远还没来得及回话,流风雪就拍着胸脯说道:“本女侠会罩着你的!” 石念远嘀咕着:“罩?那也得有,一马平川的小丫头片子。” “啊?什么?你大点儿声。”流风雪开口询问,与石念远邻椅而坐的老道士好心答道:“小居士说……” “说一路多多仰仗流风女侠关照!”石念远赶紧抢过话头,还有模有样的起身抱拳,满心江湖梦的大小姐满意点头,转头向祝娴兰嘻笑说道:“夫人请放心,江湖儿女最重一个义字,今天本女侠与夫人一见如故,更得蒙夫人青睐有加、贴心招待,本女侠往后一定会对令公子多加关心照顾的。” 祝娴兰轻笑出声:“妾身代念远谢过流风女侠。” 不料流风雪被祝娴兰一本正经的话语说得面色羞红,一头埋进祝娴兰怀中。 宴席间推杯换盏,宾主尽欢,石念远与纳兰左尘酒过三旬,微熏半醉,恰巧迷糊听到雪霜姐妹与祝娴兰谈论到留邺城各种稀罕物事。 石念远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论及留邺稀罕玩意儿,还得数本公子的林深院珍藏最为丰富。二位流风女侠,本公子有一样神奇棍棒,一经使用,就会发热发烫,喷射出好东西,不知二位女侠可有兴趣前往一观?” 纳兰左尘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虎目圆睁,厉声制止道:“石大少爷,恐怕不妥!” 连老道士都愕然扯了扯嘴角。 “龌龊!纳兰左尘,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比李书图还要龌龊!还有你,道长,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没想到你也是这种庸俗的人!比李书图还要庸俗!”石念远指点着纳兰左尘与赵前子骂骂咧咧,端坐在末席上躺枪的瘸腿大管家一脸无辜。 “好呀好呀!我要看我要看!”流风雪好奇不已,被席间欢快气氛影响,本就落落大方的大小姐离开椅凳,拉起石念远就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流风霜招手喊道:“霜儿,走啦走啦!一起去瞧瞧新鲜!” “姐姐你们慢点……”流风霜起身朝祝娴兰施礼告别,提起裙摆追去。 “大小姐!二小姐!万万不可啊!”纳兰左尘脸色苍白,赶紧起身跟出房门。 祝娴兰掩嘴轻笑:“纵然道长功参超凡,不过想必没有见识过这般凡俗稀罕玩物,不如一道前去一观?” 老道士点点头,与祝娴兰一前一后往林深院走去。 路过账房时,石念远折进屋中拉上了正戴着眼镜整理手扎的毛财神。 正值盛夏,夜空中大月玄度更显磅 礴恢弘,恰逢小月玄烛半绕出玄度阴侧,呈现半弦月相。林深院中流萤飘逸,蝉鸣蛙唱,石念远哼着歪歌,先是从卧室里抱出来一只雪白小狐狸,再打开仓库房门,从仓库中搬出大小长短不一的近百根圆筒,招呼来李瘸子毛财神一起固定安放。 雪霜姐妹一蹲一站,好奇旁观。 石念远掏出几枚火折子招手喊道:“二位流风女侠,过来过来!妈,一起?” 祝娴兰微笑摇头,石念远转头看向池塘边将剑匣枕在屁股下当成板凳坐的纳兰左尘,后者同样微笑摆手。 反倒是老道士童心大起,凑上前来。 石念远递给李瘸子、毛财神、雪霜姐妹与老道士一人一枚火折子,不料老道士伸出五指,每根手指指尖上方都燃起一朵小小火焰,随着夜风摇曳。 “这样放烟花,是没有灵魂的!”石念远狠瞪了老道士一眼,狠吹几口气想要将火焰吹灭,结果火光摇曳,偏生不熄,老道士微笑抖手,火焰散去,接过石念远递送火折。 盛夏锦年,漫天烟火。 老道士负手抬头,平静观赏着烟花一瞬绽放,刹那凋零。纳兰左尘虎目柔和看着雪霜姐妹,流风雪正情不自禁拉住石念远衣袖惊呼赞叹,流风霜抱着雪白小狐狸,眼眸如同院中池塘,波光粼粼倒映璀璨烟火。李瘸子与毛财神相视一笑。祝娴兰悄然抹去眼角一滴不听话溢出的泪珠。 …… 是夜,江桃院中。 “阴差阳错,念远终究还是接触仙道,这些年来,为了不让念远接触仙道修士,辛苦你了。”月色朦胧,祝娴兰在院中石亭凭栏静立,轻声开口。 “影杀无能,根本没能发现那老道士入城,请夫人降罪。”黑衣影杀从亭柱阴影里现身而出,曲膝半跪。 “不怪你。你与赵前子虽然同为超凡境修士,但是起品与合品之间,还是相差太多了。” “可是纳尘左尘……”影杀愧疚低头。 “赵前子招引天谴,致使灵禁受损,所以你才没能通过感知法阵发现纳兰左尘,无须自责。” 石亭下池塘水面波光粼粼,祝娴兰轻声叹息:“一味逃避,也许可以给念远一世无忧安好。但是,太自私了……” 祝娴兰拈指捋理在夜风中凌乱飘飞的发鬓,丹凤眼眸里盈满笑意:“梨落可以自私,祝娴兰可以自私,但是念远的娘亲不能自私,不是吗?” 影杀沉默不敢言。 三天恬静日子,石念远领着祝娴兰,祝娴兰牵着雪霜姐妹,中间坠着瘸腿大管家,最后头吊着一个老道士一个铁塔壮汉,众人一同将留邺城内以及周边景点都游玩了个遍。 第五日,众人吃过石念远亲自下厨烹制的午饭,武侯府石大少爷就背上一只行囊,端着一只关着剑羽鹰的鸟笼,抱着一只雪白小狐狸,动身赶赴烈阳山麓,武侯府门前,祝娴兰为石念远理齐领口:“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妈等你回家。” 石念远用力点头,而后在众目睽睽下曲膝跪地一拜:“妈,保重身体,等我回家。” 雪霜姐妹极其不舍的与祝娴兰相拥道别,几日前购买的大堆衣裳首饰,最终精心挑选了几样最喜爱的带走。 “夫人,可千万要帮雪儿保管好,等雪儿在烈阳院修习仙道期满归来,再行取走。只要夫人帮雪儿保管好,到时候雪儿就正式将妹妹许配给石念远,嘻嘻——” 几日里多次被流风雪说要许配给石念远的流风霜狠掐姐姐腰枝,不依娇嗔。熟料祝娴兰竟然一本正经说道:“多谢雪儿闺女,不过,我家念远其实已有婚约了。” 石念远与流风雪同时瞪大眼睛:“什么?” 祝娴兰指了指石念远胸口,那里从石念远满月开始,就一直佩戴着半枚汉青龙纹玉佩。 纳兰左尘驾驶马车渐行渐远,老道士静坐车厢内,闭目养神,五心向天,流风雪不停八卦追问石念远关于婚约的事情,石念远头大如斗,努力回想着在自己还没有掌握异世语言的十四年前,那中年白衫文士到底说了些什么话。 马车即将转过巷口时,石念远钻出车厢,爬到马车顶,朝着武侯府方向挥手大喊:“妈!李书图!毛三!等我回来!” 第四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卷一、烈阳卷 第五回(上)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 第五回(上)茶马走廊路遇不平马车内里妙悟灵知 鸣雷帝国茶马走廊,东起苍云郡都留邺,一路朝西北沿伸,途经蜀岭、沙溪、西凉三郡,最终抵达漠北郡。 茶马走廊起源于民间茶马互市的传统。 漠北高寒,居民在生活中需要摄入足量脂肪抵御严寒,故尔多以糌粑、酥油、牛羊肉奶等作为主食,受气候土壤影响,在漠北蔬菜生长不易,偏生糌粑食性燥热,导致残余脂肪在体内不易分解,正巧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可防止燥热,于是漠北居民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创造出喝酥油茶的生活习惯,奈何漠北不产茶。而在蜀岭以南,不管是民间商贾还是帝国军队,都需要大量良马,马驹供不应求,于是,同盛产良驹的漠北置换所需,交易互补,茶马互市应运而生。久而久之,漠北良马、毛皮、药材等与蜀岭以南生产的茶叶、布匹、器皿等开始在帝国西南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鸣雷帝国开国皇帝即位后,动用军队将山间古道进行扩修,终成商路“茶马走廊”。 所谓人性,大多趋吉避凶,自私自利。江湖中尽传出些行侠仗义,英雄救美的佳话,实则世情淡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茶马走廊近年来由于苍云郡各行各业迅猛发展而更显繁荣,往来马帮车队如同江河游鱼。留邺城边界,一线天峡谷细长窄小,一辆马车停在路旁,十八名甲士环绕拥簇,其中四名甲士手中长枪直指马下四名武夫,一名白发老者跪在马车前,不断以头抢地,马车不停摇晃抖动,靡靡之声伴随男声痛骂断续从车内传出。 十八甲士凶神恶煞浑身戾气,肩甲上那一枚双剑交叉,上方一朵沐浴雷电的郁金香徽记,毫无疑问是鸣雷帝国正规军肩章。路过马帮商旅纷纷侧目,慑于甲士威严,不敢逗留近处,远远驻足旁观。 茶马走廊虽然经过帝国扩修,但是依然存在诸多险恶之处,更有不少剪径草寇,对于普通马帮商旅而言,在这条商道上跑生意,都是拿命换财的活计,更何况自古民不与官斗,没有半分理由去多管闲事,弱肉强食,这是再简单明了不过的道理了。 白发老者跪在马车前,在一声声“公子恕罪”的呼喊中不停磕头,额间渗血。甲士头目拉动马匹缰绳,来到老者跟前,笑容淫亵玩味。 “老头,我家少爷宠幸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几世修来的福分没错,不过我家公子向来乐善好施,你也没必要如此感激涕零。” 老者身躯不住颤抖,老泪纵横,听着车内不断传出的动静声响,万念俱灰,抬起头死死盯住甲士头目。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样看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从来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一会儿我就送你去见他们,想必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甲士头目提端长枪,挑起老者下巴,锋锐枪头将老者脖颈下巴划开一道伤口,血流如注。 甲士头目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动作,随行护卫马帮的四名武夫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一枪捣烂胸膛,横尸路旁,围观人群中大多数看到闹出人命,不敢多呆,扬鞭赶马, 远离是非,残余未走的马帮商旅行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者有之,面红耳赤兴奋莫名者竟然亦有之。 甲士头目驱马踏烂一名死不瞑目的武夫头颅,戏谑道:“不信你看。” “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在留邺边境肆意妄为,苍天有眼,武侯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老者目眦欲裂,血水泪水混杂而落。 听到武侯名号,甲士头目略有迟疑,不过很快大笑开口:“可惜了,老头,苍天有眼无嘴。”甲士头目作了个手势,一众甲士策马提枪,朝围观路人奔袭而去。 惨叫哀嚎声不断响起,寻常马帮商旅纵然雇佣有武夫镖师护卫,又如何揽得正规军甲士长缨。不过片刻,围观路人远近横尸,受惊马匹四散奔逃,商品货物在一线天峡谷凌乱散布。 “老规矩,追杀十里,不留活口。”甲士头目舔了舔嘴唇,手中长枪血槽不停朝地面滴血,做惯清理善后工作的十八甲士分列两队,各朝一方,就要策马奔袭灭口。 异变突生,一辆马车从远处疾弛而近,拉车骏马在一地死尸前方长声嘶鸣急停,前蹄高扬而起,所拉马车由于惯性继续朝前猛冲,眼看就要将车夫与骏马一齐碾压而过,不料那高大金发壮硕车夫在马车坐/台上长身站起,右脚猛然朝下一踏,马车如同千斤坠般骤然急停,有一物从车中飞出,在空中翻滚几圈,落进一地死尸里。 马车中,老道士与流风霜靠坐在软絮坐椅中,流风雪与石念远席坐在马车地板上,纳兰左尘驾车技巧娴熟,加上马车外表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在避震等细节处下了不少功夫,在高速行驶中依然四平八稳。 流风雪直勾勾看着正在抱着雪白小狐狸喂药的石念远,目光在石大少爷包裹着绷带的手指上滞留。 “为什么你的狐狸,每天都要喝血?”流风雪好奇不解问道。 “我也不想每天放血的,既心疼还肉疼。不过没有办法,我的狗受了伤,必须喝药调养,不巧药引正好是血。”石念远无奈回答道。 “纯阳血。”闭目养神的老道士睁眼补充了一句。 “闭嘴,老牛鼻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石念远、老道士、雪霜姐妹以及纳兰左尘西出留邺城后,走走歇歇已经半个多月,随着众人之间彼此逐渐熟悉,石念远已经丝毫不给老道士任何面子。 起初时,流风雪还经常批评石念远,诸如不敬长辈,不懂礼数,没大没小此类,结果石念远非旦屡教不改,反而变本加厉,经常与纳兰左尘勾肩搭背聊起一些流风雪根本听不懂的诡异话题,也没注意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石念远对赵前子的称呼就变成了老牛鼻子。 真不知道纳兰爷爷与赵长老是怎么想的,居然可以毫不在意。这也就算了,勉强能归结为高人自有风度,长辈不与晚辈计较。可是居然连霜儿都时常在自己与这无赖斗嘴时帮着这无赖打圆场…… 流风雪越想越气,一脚朝着石念远屁股踢去。 大概是一路上经常被踢,培养出了应激反应,石念远大小腿肌肉猛然发力,一蹬之下屁股急 忙向侧旁腾挪躲闪,一脚踢空的流风雪崴到脚踝,娇声叱道:“你为什么又要躲?” 石念远将小狐狸放到流风霜身旁软絮坐垫上,心有余悸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躲?流风大小姐,这一路上你都偷袭我屁股多少次了?要不是本公子身手灵敏,早就菊花残满腚伤了好吗?” 流风雪脸色潮红,一下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指着石念远的鼻子娇声叱道:“你你你!不准再说那什么花!哎哟……”结果站立太快崴脚吃痛,流风雪面朝下背朝上摔向马车地板。 流风雪双手下意识交叉护在胸前,石念远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躲开时,流风雪两只手肘已经猛砸在其肋骨上。 “次奥……”石念远惨叫一声,看到流风雪并不起身,继续抱怨道:“大小姐,你能不能赶快起来?压在老子身上很舒服吗?” 流风雪依然保持着姿势不变,狠声威胁道:“你答应我不准再说那什么花,再大喊一声流风女侠饶命,我就起来。” 石念远丝毫不给面子的一把将流风雪推向一旁,坐起身来揉着肋骨翻着白眼问道:“不说菊花,难道说屁/眼?” “你……无耻,下流,不要脸!”流风雪忍着脚踝疼痛,搭着扶手坐到窗边软垫上,两只赤脚抬上坐椅,抱膝埋头,肩头上下轻微耸动。 哈? 哭了? 石念远扭头求助看向流风霜,结果流风霜与其视线一触,直接扭向一旁,石念远无奈,在马车地板上手脚并用爬近流风雪,盘膝坐在流风雪身前地板上。 “大小姐?”石念远从下往上歪头探看,看不到流风雪表情。 ——努力克制抽泣的急促呼吸。 “流风雪?”石念远心中有些许愧疚,是不是逗弄得过分了些…… ——断续几声呜咽。 “流风女侠?” 怦! 在石念远视线中,一只少女脚丫由小变大,径直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一脚吃实,石念远直接在马车地板上翻滚两圈,脑袋猛一下撞击在对面坐椅扶手上。 “哈哈哈!跟本女侠斗,你还嫩了点。”流风雪眼角确实带着泪痕,可是无论石念远怎么看,都像是笑出来的。 “小丫头片子,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老子跟你拼了!”石念远爬起身,凶神恶煞朝流风雪走去,流风雪眼神满是阴谋得逞的狡黠笑意,与石念远大胆对视,同时仗着窈窕身材挤到老道士身后软声撒娇:“赵长老救雪儿。”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石念远摩拳擦掌步步逼近,不料马车突然几下剧烈颠簸,骤然疾停,老道士双眼倏然睁开,一手后抱抓紧流风雪,另一手拾起拂尘朝前挥扬卷住流风霜与小狐狸,可怜石大少爷,因为马车急停的惯性直直飞出马车幕帘,再从纳兰左尘头顶上空翻几圈,最终落到车前道路中央。 心中不停骂娘的石念远骤觉落处软绵,疼痛感没有预料中来得那么强烈,手上不知沾到什么,触感黏/腻,空气中血腥味极重,石念远察知异常后鲤鱼打挺起身,快速打量四周,眉头皱起。 卷一、烈阳卷 第五回(中)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 第五回(中)茶马走廊路遇不平马车内里妙悟灵知 “石念远你没事吧?”流风雪神情焦急的追出马车,却在看到前方场景时怔然愣神。 “姐姐。”紧随其后的流风霜掀开马车幕帘,只一眼就扶着坐/台扶手干呕。 “霜儿……”流风雪将妹妹扶回马车,复重新走出。 石念远右手拇指食指搓了搓,脑浆与血液混合的糊状物尚且温热。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横尸三十六具,手中长枪依然在朝下滴血的甲士十八名。 石念远抬头看着踏马而近的甲士,目光在甲士肩章上停留。 石念远转身与目中凶光满盈,剑闸已经横抱在怀的纳兰左尘对视一眼,而后退到纳兰左尘身边,伸手在一腔热血正义的壮硕汉子大腿上轻拍一下:“留邺境内,我来处理。” 说罢返身走进车厢,从窗口放飞剑羽鹰。 一声极其痛苦的女声闷哼从十八甲士后方马车中传来,一名女子从车内被如同扔垃圾一般丢出,女子身上遍布淤青划痕。跪伏在马车前的白发老者踉跄爬过去,褪下身上衣裳披盖在女子身上,老泪纵横,呜咽哀嚎,反而是那女子不吭一声,牙关咬破嘴唇,两股抽搐,眼神空洞。 “呸!死鱼一样的东西,真他娘的扫兴。”马车上走下一名骂咧不止的华服公子哥儿。 那公子哥儿提拉着裤子走近,在走到老者与女子旁边时,朝二人吐了一口浓痰,紧跟着一脚踢去,老者伏身为女子挡住了浓痰与脚踢。 “敢挡?阿大!”公子哥儿呼喝一声,却没有收到回应,抬眼看去,只见甲士头目正与一名金发壮硕大汉遥遥对峙,大汉前方,一名少年眯着丹凤眼眸静立。 公子哥儿转头朝就近一名甲士问道:“还没收拾干净?” 石念远嘴角咧起冷笑,鼓掌三下开口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私领甲士,强抢民女,好一副将种子弟潇洒作派。” 公子哥儿在遍地尸体中择路向前,朝石念远走近,经过甲士头目身旁时,甲士头目郑重出言提醒道:“少爷,那金发汉子不简单,勿再向前。” 公子哥儿闻言停步,淡漠看着石念远道:“你难道不知道,多管闲事,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呀。”石念远伸手指向道旁崖底,在那里,一具尸体横躺在一座石碑旁边,石碑这一侧刻着“蜀岭”二字,而另一侧,石念远知道,刻着“苍云”。 “要是你在远一点的地方办你的好事,我管不了,也懒得管。”石念远摊手,轻踏右脚,无奈说道:“可是不巧,这里,是苍云北界,是留邺边境。” 一声娇叱声响起:“什么叫懒得管?这种人……这种人……”流风雪走到纳兰左尘身侧,指着一地死尸,再指了指前方老者与少女,眼眶通红恨声道:“死一万次都不够!” 公子哥儿望向流风雪,目露精光。 “本少爷其实心怀慈悲,宅心仁厚,无意多造杀孽,你们只要将这小妞儿双手献上,本少爷可以考虑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 纳兰左尘蒲扇大手搭上流风雪的肩膀,将已经拔出腰间长剑,调运灵力意欲前冲的大小姐向身后拉了拉。 藏锋剑匣内,名剑风痕感受到主人杀意,在剑闸内颤动低鸣。 “哦呵?还有这等好事儿?”石念远双手互搓,左右看了看,以眼神示意着满地死尸说道:“可是这都死了一地了,再多几具尸体,似乎也不会多到哪里去的样子,我能信你?” “自然能信。 本少爷何等身份,岂会食言?本少爷可是蜀岭……”公子哥儿侃侃话语被甲士头目厉声打断:“少爷!” “原来是蜀岭郡的将种子弟,久仰久仰。”石念远顿了顿:“按照帝国法令,就算是在郡属边境,也只允许地方护卒驻守,在郡都驻扎的正规军甲士未受帝国军部调令,不可擅离郡都范围,私调军队,可是欺君谋逆的重罪呐。”石念远挑眉说道。 公子哥儿眯起眼,重新认真打量起石念远。 石念远口中啧啧不停,继续说道:“帝国正规军甲士左右肩章,左章为帝国郁金香图腾,右章为所属军旗徽记,私摘甲徽,可是要上军部法庭的违律事件,不得了,不得了!这位蜀岭将种少爷,你这胆子可真是够肥的啊。” 公子哥儿眼神渐冷,漠然开口:“原来你不是普通贱民……本来只要将那小妞儿献上,本少爷就乐得息事宁人的,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你怎么也不懂呢?阿大!” 十八甲士列起冲锋阵形,甲士头目只等公子哥儿一声令下,就会瞬间发起冲锋。 “哎!等等!等等——”石念远赶忙摆手说道:“要不再打个商量?我保证你一定感兴趣!像这小妞儿这种姿色的,马车里头还有一个。同花异蕊,并蒂双莲,了解一下?”石念远耸眉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猥琐表情:“只要你饶我一条小命,我就将双生莲恭敬奉上,至于后头这傻大个儿,你随便杀,杀几次都可以的!而我,则一定会保守秘密,嘿嘿……”石念远贱笑搓手,始终前视,未曾转身,只在提到纳兰左尘时右手抬起,拇指朝后指了指。 纳兰左尘额头上青筋暴起,要不是凭借卓绝感知,察觉到地面异状,说不得要先一剑将石念远斩成两半再说。 公子哥儿目中精光闪烁:“你很上道,如果你知道的东西少一点,兴许我真的会放过你。”公子哥儿顿了顿:“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说到底,你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杀掉你与那黄毛马夫后,本少爷想要的东西,自己采摘就好了。本少爷一直坚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公子哥儿说完,不再理会石念远,目光灼灼看向流风雪与马车幕帘:“阿大,动手!” 公子哥儿转身回撤,甲士头目长枪高扬,一众甲士牵扯缰绳紧盯着甲士头目所持长枪,长枪挥下那刻,就是十八骑冲锋之时。 “这就难搞了。”石念远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按理说用不了那么久的,怎么还没到呢?”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嘹亮鹰啼,地面开始震动,石念远后方数里处,烟尘飞扬,烟尘前方,一道漆黑浪潮汹涌而来。 出身军旅,对这种动静再熟悉不过的甲士头目脸色剧变。 “撤!”甲士头目一声令下,长枪斜挎,调转马头扬鞭撤离,路过公子哥身旁时将其一把抄起。 马匹从静止到极速奔袭,是需要一段时间逐渐加速的,而那道漆黑浪潮却早已经冲锋到极速,并在一里外有序变阵,一分为二。 石念远朝地上白发老者与受害少女看去,纳兰左尘了然,身形闪动间将二人转移到石念远跟前。 两百甲分阵两列,纵马奔袭而过,当先一骑面庞上一道疤痕从左眼斜贯至右嘴角,石念远略感意外的同时,做了一个手势。 刀疤脸校尉刘山望着前方不远处距离不断缩短的十八骑,手中长枪旋出一轮枪花,两百甲明白枪花意指,齐声厉喝,声震一线天峡谷:“生擒贼首!” 两百甲轰隆掠过,流风雪一下子朝石念远扑了过去,掐起石念远的 脖子前后猛烈摇晃着:“石念远,你刚才什么意思?” “哎哟,大小姐,停停停!我这不是拖延时间吗?疼疼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白发老者跪伏到石念远跟前磕头拜谢。 流风雪扭头看向老者,松开了掐住石念远脖颈的双手,乖巧扶起老者。 “大小姐,回车上拿件衣服下来。”石念远看着披覆老者外套,胴/体多处暴露,双目空洞如死的受害少女平静开口。 “哦……”流风雪听闻石念远语气,下意识选择了听从。 “苍天有眼,武侯庇佑……”老者涕泪横流,接过流风雪递过来的衣物,流风霜与流风雪一起走出车厢,安静旁观,眼神复杂,沉眉不语。 老者苦声道:“小姐,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流风雪看着并不配合穿衣的受害少女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身上淤青处处、划痕道道,不忍撇转过头。 老者无奈,只得整理衣物将少女胴/体尽量遮掩。 不多时,马蹄声复起,两百甲归来,刘山将那公子哥儿朝地上随意扔下,被麻绳绑缚的公子哥儿滚地两圈,手脚不自然扭曲,明显已经被卸去关节,公子哥儿狠毒看向石念远:“你到底是谁?” 石念远没有搭理,目光朝刘山投去:“汇报。” 刘山翻身下马,敬着军礼朗声道:“报告!鱼龙营隐部今日拉练演习时遭遇匪徒十八,乔装帝国甲士,我部依照帝国法令,已将十八匪徒就地毙杀,并解救人质一名。” 石念远点点头,这才慢悠悠走到那名“被解救的人质”身前,蹲下身来,抽出袖剑挑起公子哥儿的下巴,将公子哥儿的头脸扭向界碑方向:“我都说过了,在苍云境内,我没办法呀。至于我到底是谁,如你所见……”石念远朝两百肃穆列阵的甲士努努嘴,继续说道:“自然与你一样,同是将种子弟咯。” 公子哥儿望着两百悍勇轻骑,面色悚然:“私调军队,你这是欺君谋逆!而且这个数量……” 公子哥儿瞳孔骤缩:“你是苍云郡武侯独子,痴傻少爷石念远……” “哟,不笨嘛。这都能被你猜到了?不过李书图的炒作功夫真是不赖,痴傻少爷这名头,竟然都传到蜀岭去了。” “本少爷……” “本你大爷!”石念远反手喂了公子哥儿一个大嘴巴子。 公子哥儿呸出一口血痰:“本……我是蜀岭郡耿阳子爵府世子耿旭,方才我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了,放我走,大家日子都好过。” “那可不行,大家都知道私调军队是欺君谋逆的重罪,要是前脚刚放你走,后脚你就把我参上帝国军部,我这日子还怎么好过?”石念远为难说道。 耿旭冷笑一声:“天高皇帝远,乌鸦不笑猪黑。你不说,我不说,你我自然相安无事,今日种种,我自然会烂在心底。” 石念远用袖剑拍着耿旭脸颊:“你这么有恃无恐,到底是在依仗什么?” 嘹亮鹰啼声再次从天际传来,石念远平举右臂,剑羽鹰狂猛俯冲而至,停憩在石念远右臂上,锋锐鹰爪直接抓破衣物,并在石念远右臂上划开六道血痕。 纳兰左尘目光一凝,侧转过头看向石念远在鹰隼降落时几乎没有颤动的右臂,暗露欣赏神色。 而在剑羽鹰停憩到石念远手臂上之前,双爪扔下一只死亡信鸽,骨碌碌滚了几圈,恰好滚到耿旭跟前。 “依仗这玩意儿吗?”石念远轻声补充道。 耿旭终于面色剧变,青紫交杂。 卷一、烈阳卷 第五回(下)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 第五回(下)茶马走廊路遇不平马车内里妙悟灵知 “你饶了我!放我一条贱命!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给你女人!石大少爷……” 石念远站起身来,一脚踩在耿旭脸上,将其喋喋不休的话语踩回腹中。 “先不说我缺不缺这些东西……其实你我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比如说,我也认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石念远嘴角勾起一道弧度:“你说,到底有没有阴曹地府这地方?我以前一直是不相信这些不科学的鬼怪传说的,不过最近几天,信念动摇得厉害,不知道一直以来直接或间接死在你手中的那些亡魂,会不会身化厉鬼在那等着你?” 石念远抬脚转身离去,从旁边刘山鞘中抽出佩剑,走到受害少女身旁,将长剑随手丢在少女身前,而后走回刘山身边。 少女终于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石念远的背影,犹豫拾起长剑,颤抖着朝自己脖子伸去,白发老者赶紧一把抓住少女右手,摇头不语。 “借你剑,不是让你自己抹脖子,这老头说得不错,活着就挺好的,无非当作被鬼压了一次。现在在场看清你容貌的,尸体不会开口,鱼龙营隐部二百甲不会多嘴,我与我的同伴对你的身份更是根本就不感兴趣。耿旭所领十八甲士尽殁,你只要再把这货一剑做掉,以后这事除了这老头,也就你自己知道,你需要的,无非就是时间而已,没必要一副哀漠大于心死的模样,再说了,既然有机会,不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居然想着抹自己脖子,脑袋秀逗了?” 少女沉默片刻,一边缓缓站起身来,一边将披搭在身上的衣服穿起,提着长剑朝耿旭走近。 石念远转过身拉起流风雪,将其与流风霜一同推进马车中:“别当好奇宝宝了,不会是什么好看画面的。” 话虽这样说,石念远在将雪霜姐妹推进马车后,返身回折,再次走到刘山身边,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注视场中。 “少爷,一线天峡谷两端出口,都已经安排甲士守卫,暂时封锁一线天。”刘山低声道。 “刘山,你怎么在这边?”石念远问道。 “少爷,臣下恰巧到鱼龙营隐部筹备大考事宜。”离开鱼龙营驻地,刀疤脸校尉自觉以臣下自称。 “你这阵仗也搞得忒大了点儿吧?有必要调动二百甲那么夸张吗?上头又不是瞎子,二百甲边境疾弛,可不好圆过去。” “臣下有罪。” 石念远摆摆手:“回去立刻向李瘸子据实汇报,马上着手善后事宜。” “是,少爷。” 受害少女握剑手法生涩,想必今生还是第一次持剑。 人性中善恶并存,大多数人平日中以善抑恶,所做所为都会扪问道德本心,坚守行为底线,喜做善事,乐积善德,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好人,然而好人一旦因为某种原因,释放出内心一直压抑的恶,将会如何? 少女起先颤巍巍不知道如何下手,在胡乱几剑划破耿旭脸颊,听着被卸去手脚关节,绑缚在地无法动弹的耿旭几声痛苦呻吟后,少女颤抖的手越来越稳,在耿旭身上挑割出一道又一道伤口。 少女一边报复,一边竟然诡异大笑起来,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恍如索命女鬼一般。 少女几下割划撕扯,脱去耿旭长裤,朝着一样物事桀声一笑,高举长剑。 “不要,不 可以……唔……咕……”少女捡起一块石头塞进了耿旭口中。 石念远叹息一声,在少女再次高举长剑,朝耿旭跨下物事剁去时,伸出手握住了少女手腕,少女一怔,抬眼看向石念远,眼神从狠厉转为迷茫。 石念远轻声开口道:“想好了?一旦抛弃人性,再想拾捡回来,就不容易了。” 少女持剑右手顿在半空,良久,长剑脱手落地,在被施暴时始终一声不吭的贞烈女子终于伏地痛哭起来,其声悲怆,白发老者默然走近,陪伴在侧。 少女并没有哭得太久就重新拾起长剑,一剑捅进了耿旭心口。 石念远沉默看完,出声唤道:“刘山。” “到!”刀疤脸校尉笔直站立。 “清理现场,收队归营,解除封锁。” “是!” 少女走到刘山身前跪伏,双手递还刘山佩剑。 石念远走回马车,一屁股坐上坐/台:“久等了。纳兰左尘,我们走吧。” 纳兰左尘点点头,策马驱车前行。不料那少女追赶着马车,小跑到马车前方跪伏。 “民女苍云郡泉里县柳紫苏,无以报公子借剑大恩,然而大仇未尽雪……”少女声音清脆好听,但是语气极度哀漠。 纳兰左尘勒马停车,看向武侯府大少爷。 “之前还有一人姓田,紫苏只能联想到蜀岭郡伯姓氏,请公子指点迷津。” 石念远看着少女那双满盈仇恨的眼睛,缓慢开口道:“别得寸进尺了,同是将种子弟,说到底我与耿旭区别也不大,不杀你灭口,只是因为你连让我灭口的价值都没有。”顿了顿,石念远继续说道:“任何一个想要杀人的人,都要随时做好被杀的准备。想好了就到留邺城武侯府,找一个叫李书图的瘸子,加入百鬼。” 马车绕过跪伏在地的少女,悠然远去,离开苍云郡属境。 纳兰左尘牵着马绳,向坐在身边逗弄剑羽鹰的石念远说道:“私调军队,你不怕我们泄密?” 石念远将剑羽鹰放到肩头:“什么私调军队?” 纳兰左尘嘴角勾起,不言不语,扬起一鞭。 接下来几日时光平静无波。 马车里,石念远正在梳理摆弄小狐狸雪白绒毛,忽然两手捏住其上下颚合手一按,正在美滋滋吐舌享受的小狐狸呜咽闷哼一声,朝石念远张牙舞爪,石念远顺势将一枚药丸塞进小狐狸口中,小狐狸双眼幽怨作势要吐,石念远一手提住小狐狸后颈,捏住嘴巴就要开始摇摇乐,半个多月来饱受摧残的小狐狸识相的努力吞咽下去,也不知道姚松配制的药丸配方里都是些什么药材,每次吃完小狐狸都会昏昏欲睡。朝石念远怀中拱了拱,小狐狸寻着一个舒适的位置舒服嵌在石念远怀里,唯余马蹄声与车轮声。 百无聊赖中,石念远拾起脚边一本前几日老道士送出的书籍,往熟睡中小狐狸脑袋上一架,翻开研读。 游离在马车内里的天地灵力丝丝缕缕,在石念远身畔如同漩涡一般环绕。 石念远挠头嘀咕道:“写得那么玄乎,一点儿都不通俗易懂。灵知境、尘微境、凝元境、超凡境……除了超凡境拥有着明显特征,前三重境界的划分实在是笼统,一点儿层次美都没有。” “要我说,灵力作为五大基本力之一,唔……‘五’暂时打上问号,可以设计实验,归纳灵力本征式,根据 灵力本征式,在希尔伯特空间中明确包含灵力储量在内的诸多因素与修为境界的映射关系,定义域与值域一一对应,那样才具有美感不是?” 石念远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硬毫,在书页上写写画画,口中继续念叨着另外三人听得一头雾水的话语:“设计实验……在宏观运动中,物体受灵力与重力协同作用,可以依托卡文迪许扭秤,控制重力变量,固定灵力作用方向,再通过调整灵力作用大小,测量偏移长度,就可以求出灵力本征式,不过话说回来,灵力也没个基本单位……他娘的,而且……调整灵力作用大小……” 石念远翻开书本其中一页,指着其中一行字转头朝老道士问道:“老牛鼻子,这一段关于灵识感知与灵力操控的叙述,根本就是不知所谓嘛,有没有通俗易懂一些的读本?” 石念远眼睛发亮续道:“比如什么《从零开始学修仙》《六十天轻松凝元境》《五年超凡三年模拟》之类的!” 老道士面色怪异,石念远也没指望老道士能给出什么答复,继续翻看书本自言自语:“这段批注倒是不错……灵溪子?你朋友?”石念远抬头看了老道士一眼,不过根本没管老道士有没有答复,继续看向批注念叨道:“旋照之后灵识开启,就像是人族突然长出了尾巴,由于并非天生具有尾巴,所以需要努力去感知到尾巴的存在,再尝试去操控尾巴……尾巴?” 石念远盯着怀中小狐狸毛绒长尾,伸出手捏了捏,小狐狸在沉睡中感到不适,哼哼着挪动身体。 “应激!是说最近心里经常有一阵阵莫名其妙的悸动,还以为是三观崩塌,出现了心理问题来着。这么说的话,那天在庭院中的感受,其实除去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之外,还存在另外一种我从未意识到其存在的第七识……而这第七识就是……” 石念远双目闭起,深呼吸三下,沉心静气,有意识控制着六识尽量沉寂,老道士笑意盈盈,拂尘轻扬,在石念远周身游离旋绕的天地灵力愈发浓郁有序。 “就是……灵识……” 石念远猛然睁开眼睛,而后怔怔看着身前三双目光炯炯的眼神,摊手傻笑道:“嘿嘿,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流风霜掩嘴轻笑,流风雪嘴角扯得厉害。 “笨死你算了!灵力很难感知到吗?”流风雪一拳裹胁着浅淡灵光,直奔石念远面门袭来,此情此景在石念远眼中与祝娴兰指间萦绕荧弱灵光的画面交叠重合,心中若有所感,竟然呆愣不避,始料未及的流风雪拳势已老,根本收拳不及,只能尽力折转拳头方向,老道士好整以暇看着眼前滑稽一幕,并不打算顺手化解。 流风雪一拳扎实打在石念远右眼,石念远仰倒在地,脑袋“呯”一下砸在马车地板,动静不小,连睡梦中的小狐狸都被这一下震醒。 半爬起身的石念远顶着熊猫眼嘿嘿傻笑。 “霜……霜儿……我把他打傻了?”流风雪语气错愕的呢喃着。 石念远伸出右手朝上虚握,几不可查的一缕微弱灵力在其手上凝聚。 老道士眯眼笑起:“没打傻,大小姐天赋异禀,一拳将念远小子打入灵知境了。” “哎哟!娘嘞,好痛!”似乎是反射弧终于完成任务,石念远终于后知后觉,趴在马车地板上捂住左眼,嗷嗷怪叫中,左眼幽怨看着流风雪。 第五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六回(上)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 第六回(上)初秋雨扎营月半湾重月圆终抵烈阳麓 木子涛背着一只竹制篮篓,拄着一根青翠竹杖走在茶马走廊九十九道拐上。 九十九道拐是茶马走廊途中一段小有名气的上山石径,所在山峰峥嵘陡峭,鸣雷帝国在扩建茶马走廊时,新建石径盘山而上,取代了原本羊肠小道,由于石径盘绕折拐多次而得名。 九十九道拐石径道路细窄,边缘以石墩锁链拦护,一匹满载驼马就可以轻易占去路宽十之八九,并且相隔数“拐”才会设置有一处用作往来错行的稍宽平台。 险峻石径蜿蜒向上,的确别有一番奇姿。 拦护锁链长年经受风雨侵蚀,锈迹斑斑。仔细观察下可见锁环与锁环之间磨损严重,到底还剩下多少实际防护作用,犹未可知。 在刀削斧刻的岩壁上,刻着许多文人骚客所题诗文。木子涛驻足在一首诗文前细品良久,将篮篓放下,取出纸笔将诗文与作者一起誊写下来。 “得享福泽犹怨险,谁怜当年筑路魂……”木子涛蹲在篮篓旁边呢喃着诗文尾联,将纸笔重新放进篮篓。 这种极具民俗风格的篮篓常见于苍云郡潼河县,木子涛从潼河县下辖一座名为桃源村的偏远村庄一路行来,因为家境贫寒,盘缠有限,除去在苍云郡属主要驿道上舍得乘坐近几年兴起的官府客车,其余路程木子涛大多是靠着两只脚走过来的,低头看了一眼又快要磨破的芒鞋,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来背起篮篓继续沿九十九道拐向上攀登。 天色已经不早,故而九十九道拐上没有马帮商旅,只见零星行客,显得有些冷清。 山脚蜀岭郡官驿前,石念远嫌弃看着纳兰左尘揶揄道:“不就是一匹良驹外加一辆马车吗?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爬完九十九道拐,折道剪云径,马车可不好使,全得靠脚走。每天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知道不?” 骤然感受到一股凛冽杀气的石念远连忙将流风雪一把抱过,挡在自己与纳兰左尘中间。 “纳兰左尘这什么情况?”石念远戚戚然扭头询问流风霜。 二小姐一边看向嘴角不断抽搐,蒲扇大手搭上漆黑剑匣的金发壮硕汉子,一边小声答道:“纳兰爷爷今年正好九十九高寿。” 石念远回想起刚才那句“每天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面容表情极其精彩,舔着脸从流风雪肩头探出头,朝纳兰左尘傻笑道:“嘿嘿……纳兰左尘,那什么……你长得那么年轻,很容易让人忘掉你的真实年龄。” 流风雪被石念远突然抱过,此刻挣脱回转过身,头颅低垂致使流海遮住眼睛,看不见表情,石念远只听到流风雪声音清冷传出:“小子,你知道刚才你的狗爪子放在老娘什么地方上吗?” 伴随着话语声,流风雪缓慢抬起头来,石念远仿佛看到一对闪烁血色幽芒的可怕眼神,比起杀气溢散的纳兰左尘还要惊悚恐怖,石大少爷扯着嗓子鬼叫了一句“风紧,扯呼!”一溜烟朝九十九道拐石径跑去,跑路前还不忘一手提起脚边鸟笼,一手揪起雪白小狐狸脖颈。 老道士负手悠然走到纳兰左尘身边。 “你觉得此子如何?”赵前子抚须开口问道。 “赵长老。”赵前子前来搭话,纳兰左尘先是 抱拳作揖,而后看着石念远在前边跑,流风雪在后边追的少年少女背影,斟酌说道:“年纪不大,城府却深,令人揣摩不透。而且天资卓越,初见时尚且肉眼凡胎,隔日已然旋照,不足一月妙悟灵知,正式踏足仙道。不过这样的修炼天赋,加之平日里那些怪异言谈举止,实在像是……” 触及禁忌,纳兰左尘闭口不言。 “流风女侠!姑奶奶!哎哟,疼疼疼!轻点儿!我是真不知道刚才碰到您什么地方了,我保证!”石念远并指举起右手,向紧紧揪住自己左耳的流风雪认怂求饶,流风雪直勾勾盯着石念远眼睛,看到石念远右眼因为自己几日前凶猛一拳留下的黑眼圈,既好气又好笑,刚想大发慈悲放过石念远。 不料石念远嘀咕补上一句:“再说了,你那里一马平川,毫无起伏,半点手感都没有,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你——”流风雪一脸愕然,目光下意识朝胸口一瞥,而后“啊”一声抓狂尖叫:“我要杀了你!” 流风雪揪紧石念远左耳歇斯底里左拉右扯,石念远吃痛之下只好随着流风雪施力方向摇头晃脑,阵阵哀嚎求饶声中,流风雪终于停下拉扯,不过依然保持着紧揪石念远左耳的姿势,因为情绪激动而浑身颤抖的流风雪,左手握起拳头,朝石念远那只完好左眼狠狠揍去。 一行四人爬完九十九道拐时,暮色渐浓。 赵前子与纳兰左尘都是境界高深的仙道修士,这点山路自然是走得悠哉游哉,不费吹灰之力,雪霜姐妹自幼接触仙道,身具尘微境修为,同样攀登得举重若轻。 只可怜石念远石大少爷,虽然已经初入灵知境,却根本不懂得任何灵力运用法门,全凭身体素质一路硬撑,加上流风雪故意放快步伐节奏,石念远追赶得极其吃力,好在受益于两年来在鱼龙营经受的体能训练,勉强能跟上众人脚步。 夕阳西斜,前方两叉路口,木子涛背负篮篓站在路牌下方,手中提端一幅地理图志,思虑良久,终于做出决定,朝左边幽深曲径转身。 本就经历长途跋涉,再攀登完九十九道拐,木子涛双腿已经酸软万分,持起斜插在地的竹杖,一拄一步踏上剪云径。 “小哥,你东西掉了!”木子涛听到声音,回转过身。 石念远捡起地上纸张,纸张上誊写了一首诗文,每联诗句下方都批注着小字。 石念远几步走上前,将纸张朝木子涛递过。 “多谢公子。”木子涛从石念远手中接过纸张,折叠好后塞进篮篓内行囊中,注意到石念远双眼状若猫熊,木子涛错愕凝视,察觉不妥后赶忙移开视线,转身继续拄杖前行。 “小哥,剪云径三十里曲径通幽,不逢驿馆村落,天色将晚,我看小哥你体力消耗严重,天黑前肯定走不完剪云径到达剑阁,不如沿茶马走廊继续前行,不足三里就会遇到蜀岭郡驿馆,在那里休息一晚再赶路不迟。”石念远回想着纸张上木子涛对那首誊写诗文,特别是对诗文尾联的感想评价,对其心生善感,故而出言提醒。 木子涛打量过石念远衣着气度,再回看自己一身粗布麻衣,声音中透着自惭形秽说道:“多谢公子好心提醒,在下出身乡野,习惯了餐风宿露,席天枕地,今夜已经打算好在月半湾扎营露宿。” “哦?那倒是巧了,我们也是,不如一道同行?”石念远嵌在一对黑眼圈里的丹凤眸子眼神一亮,出言邀约。 木子涛低垂眼睑,一路行来,遭到所谓富贵人家白眼无数,特别在经过郡都留邺时,更是撞着霉运,因为潼河县民俗服饰与篮篓风格奇特,在街道上被一名纨绔子弟拦路嘲弄不说,还挨了那纨绔子弟随行家丁几拳胖揍。 “不,不用了……在下行动迟缓,万万不可延误了公子行程。” 石念远看着木子涛衣着服饰与背上篮篓,微笑道:“看小哥衣着服饰,是从苍云郡潼河县一路行来的吗?我是从留邺过来的,如今我们身在蜀岭,算得上老乡见老乡了。” 石念远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九十九道拐石径上,我也看到了那首诗文。‘得享福泽犹怨险,谁怜当年筑路魂’,小哥那句‘身在福中须知福,知恩知足天地宽’的感悟写得着实深刻。” 流风雪与流风霜并排走近,木子涛看到虽然尚且年幼,却已经初步展现出闭月羞花姿态的雪霜姐妹,呆愣当场。雪霜姐妹来自旭阑郡,衣着风格相比苍云郡更为大胆前卫,更加凸显青春靓丽,木子涛不敢直视姐妹二人,羞涩中面颊通红,连声音语调都细弱下去:“公子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 “小哥,你脸皮也太薄了吧?只是与女孩子同行而已,至于那么害羞吗……”石念远看着木子涛埋头拄仗,几次差点拌到石头,无力吐槽。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脸皮厚比城墙?”流风雪无情嘲讽。 流风霜抱着小狐狸掩嘴轻笑,老道士与纳兰左尘始终吊在三人身后十丈开外的位置。 …… “在……在下木子涛,如石公子所料,正是苍云郡潼河人士。”木子涛在石念远与雪霜姐妹先后自我介绍后自报家门说道。 傍晚夜风吹拂,曲径两旁树影婆娑,初秋晚风已经夹带丝缕寒意,天空飘起迷蒙细雨。 流风霜返身回头问纳兰左尘要来四把雨伞,结果在快步重新跟上前方三人时,就听到石念远且行且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直垂首的木子涛听完诗句,抬起头来目露精光,赶忙从篮篓中取出纸笔记录:“这首诗是石公子即兴所题吗?石公子倚马七纸,心胸旷达,在下佩服。” “呃……不是我写的。”石念远赧然挠头,老脸一红。 “不是公子所题?可是在下虽然家境贫寒,但是一直省吃俭用购书读书,自诩熟读古今诗文,此诗这般文笔意境,实在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看来是在下自以为是,坐井观天了……”木子涛表情失落,偏生石念远不知如何解释。 “还请公子告知此诗作者,在下誊写诗文,向来都会注明作者,除非实在不可考。” “苏轼。”石念远以地球汉语念出。 “好奇特的名字……”木子涛以鸣雷帝国谐音文字注写在纸张上,石念远好心为其添上下阙,木子涛接过笔纸后再添注一行“得自烈阳山麓之行,剪云径路遇留邺城石念远公子所吟”。 “木子涛,你也是要去往烈阳山麓?”石念远看着木子涛批注文字讶意道。 卷一、烈阳卷 第六回(中)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 第六回(中)初秋雨扎营月半湾重月圆终抵烈阳麓 剪云径地处苍云、蜀岭、沙溪三郡交界地带,名义上隶属于蜀岭郡,走势并不是一路向上,三十里曲径通幽,下一山上一山,搭接沙溪郡边防军镇剑阁。 剪云径半途,两山交汇山谷处,一条无名溪河长年叮咚流淌,不管是寒冬腊月大雪封山时节,还是酷暑炎夏干旱枯水光景,都从来不会因为结冰或干涸而断流,溪河在山谷处转过一道大弯,形同月牙,月牙两岸河床平坦宽阔,经鹅卵石地带过渡后邻接一片青翠绿地,羁旅行客都喜欢在此扎营露宿,久而久之,得名“月半湾”。 月半湾绿地上,石头搭设成的简易灶台,篝火燃烧后的残留灰烬,扎营搭帐的锚接木桩随处可见。 傍晚时刚下过一阵迷蒙细雨,不曾想入夜月光依然皎洁,玄度玄烛重叠占据广袤天幕,已到初秋时节,玄度遮挡住玄烛的面积越来越小,再过不久,玄烛就会完全从玄度背面绕出,双月皆满,月轮相切,这般月相将会持续数日,而后直至来年春分再现重月圆,玄烛都会显现在玄度之前。 在月半湾远离道路的上游绿地上,众人选定扎营地点,石念远爬上一株榕木锚挂睡袋,心思却始终关注着纳兰左尘,在傍晚忽然下雨,流风霜问纳兰左尘要雨伞时石念远就已经留心在意,注重细节的石念远清楚记得,在九十九道拐山脚蜀岭郡官驿,将车马低价售出后,纳兰左尘唯独留下剑匣藏锋,再没其它行李。 果然,纳兰左尘变戏法一般取出三顶精致帐篷,在看到木子涛那顶多处补丁的老旧小帐后,再次凭空变出一顶,大方递向木子涛。 “空间技术?须弥纳芥子?这不科学……首先能想到的原理就是空间褶皱,可是重力影响空间翘曲,按理说这种能够引发空间重叠的玩意一旦出现,肯定会疯狂吞噬周围一切才对……灵力?灵力那么好用?原理是什么?他娘的……”石念远摇头叹息不已。 流风雪走到石念远锚挂睡袋的大榕树下,抬起头朝石念远喊道:“纳兰爷爷还有不少帐篷,本女侠在留邺城答应了夫人,要一路上罩着你。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本女侠大发慈悲,向纳兰爷爷讨来一顶,快收好睡袋下来搭帐篷,与大家睡在一起方便照应,免得你偏居一隅,到半夜了怕黑怕狼怕老虎。” 石念远没有收回睡袋,从树上爬下,指着自己一对熊猫眼说道:“还是不了,我比较怕你。” “切,爱要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流风雪嘟着嘴转身走回,石念远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是……是的……仙长,在下正是要赶赴烈阳山麓烈阳院,参加烈阳试炼……”木子涛放下四处拾捡而来的柴火,站直身回答纳兰左尘。 “你这小子,简直比二小姐还要腼腆害羞。既然你能得到烈阳院接引玉简,必然是千里挑一的优秀后生,自信大方一些。” “能得到烈阳使赠予接引玉简,实乃在 下万幸……”见识过纳兰左尘仙家手段的木子涛得其夸赞,倍感紧张局促。不知如何继续接茬的腼腆少年蹲下身,将拾来木柴搭立聚拢,取出随身火石点火,奈何傍晚一场初秋雨,柴火湿润,不易点燃。 老道士从帐篷中走出,走到木子涛旁边上挑选一块石头随意坐下,曲指一弹,指间一道火焰落进柴堆,篝火立时燃起。 “赵道长。”木子涛起身朝老道士鞠躬作揖,恰好看到前后走近的石念远流风雪,继续抱拳招呼道:“石公子,大小姐。” “哎哟,别那么客气。”石念远左右扯开木子涛抱拳双手,从旁边寻到一块平整石头搬来坐下,随手捡起一根柴火往火堆里一丢,朝老道士问道:“老牛鼻子,那什么烈阳使,接引玉简,烈阳试炼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石念远,你好歹也是武侯府大少爷,怎么孤陋寡闻至此,实在出乎本女侠意料。”流风雪一脚将石念远踢开,鸠占鹊巢坐在石念远挑寻得来的平整石头上继续说道:“天山烈阳观作为鸣雷帝国道门祖庭,依托烈阳院为载体传承修仙道法,是覆雨大陆六大仙道传承圣地之一,占据覆雨大陆九处洞天福地之一的烈阳山麓。与此关系类似,九处洞天福地分属六大仙道传承圣地。各圣地为了保持新鲜血液注入,都安排有门人弟子在凡俗各处寻找具有仙道根骨的少年少女,接引进圣地修习仙道,而烈阳院负责这一事项的门人弟子,称为烈阳使,烈阳使在讲学传道过程中,遇到适合人选时会赠予接引玉简,拥有接引玉简,就有资格参加每三年举行一次的烈阳试炼,通过试炼就可以正式进入烈阳院修习仙道。” 石念远举起一只手,一副求知好学模样:“提问。” “问。”流风雪看着石念远难得的谦虚求知,老神在在挥手示意。 “武道与仙道,武者与修士,有什么联系与区别?” 流风雪皱起秀眉露出为难神色,纳兰左尘接过话头解释道:“武者就是修士。修士仙道境界由低到高分灵知、尘微、凝元、超凡、通黎、晓幽、大乘七境,每境由低到高又分起、承、转、合四品。武者所谓武道,大多是武者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不完整的仙道传承演变而来,由低到高分九到一品,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残缺的仙道传承经过武者多年实践演化,变得更加具有普适性,即使是未曾旋照的肉眼凡胎都能够学习修炼,但是由于传承残缺,致使武者成就受限,一般来说,武者的修为不会超过凝元,也就是武道境界中所谓的一品武者,只有极少数武道天才可以踏足超凡,武者称此境为地仙,但这也就到头了,武者的修为绝对不可能凌驾于超凡境之上。” “理由?” 纳兰左尘与老道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超凡迷障。” “超凡迷障?” “修士自诩修习仙道,总以高人一等的姿态面对修习武道的武者,其实超凡境以下,修士未必强得过武者,超凡境超凡之所谓,正在于此。至于超 凡迷障……”纳兰左尘说到这里,神色黯淡下去。 老道士捡起一根木柴搭进火堆中,平静开口道:“超凡迷障是超凡境修士在冲击通黎境过程中必须面对的一道天堑,这道天堑横亘在飘渺仙道途中,阻拦住无数修士前行脚步。古往今来多少天资旷世的奇才,不足而立就已晋身超凡,然而穷其一生,耗尽超凡境五百载悠长寿元,都无法堪破超凡迷障,最终遗憾坐化。至于武者修为无法凌驾于超凡境之上的原因,在于武者所修习的武道,根本连这道天堑都无法触及,道途已断,更为可悲。” “道长,超凡迷障具体到底是什么?”石念远眉头紧皱,虚心求教中居然用起敬称。 “念远小子,你方才旋照不久,过早探究超凡迷障,于你无益。”老道士微笑续道:“仙道飘渺,修士对道的理解不同,走出来的路自然也不尽相同,许多东西,需要你自己去经历感悟。” 石念远点点头,思虑片刻,继续提问道:“旋照不属于仙道境界吗?” 木子涛欲言又止,老道士慈眉善目鼓励道:“木子小居士,你来说。” 木子涛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道:“烈阳使在讲学传道时提到过,旋照特指一种状态,旋照状态外在表现为游离天地灵力环绕生命体呈旋涡状流动,内涵体现在生命体灵识开启。因为处于旋照状态下的生命体其实已经开启灵识,只是不会使用,一旦学会凭借灵识感知灵力,就可算作灵知境修士,所以旋照与灵知,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故而二者选其一,以更进一步的灵知境作为第一重仙道境界。” 抱着雪白小狐狸的流风霜温声补充道:“石公子,霜儿小时候问过爹爹同样的问题,爹爹在向霜儿解释时还曾提起,旋照又称作启灵,作‘开启灵根’之意,能自主旋照开启灵识的,称‘先天启灵’,无法自行旋照,借助外力开启灵识的,称‘后天启灵’,先天后天两种启灵途径,或者说两种不同旋照方式一旦发生,所开启的灵识并无优劣之别。顺带一提,‘后天启灵’最常见借取的外力,就是六大仙道圣地中的‘启灵丹’。” “对了,覆雨大陆共有九处洞天福地,却只有六大仙道传承圣地?”石念远沿着流风霜的话题方向继续提出疑问。 流风雪捡起一根木枝,一边在地上画着示意图,一边向石念远解释道:“六大仙道传承圣地,除去我们正在前往的烈阳山麓烈阳院,另外五处分别是东川轮镜泽、北原熠煌寺、西渊葬情宫,南荒问剑冢以及冤魂海枉死城。其中北漠熠煌寺占据熠煌窟福地,南荒问剑冢占据万剑崖福地,冤魂海枉死城占据枉死屿福地,而另外两处传承圣地,东川轮镜泽独占轮回瀑和离镜湖两处福地,西渊葬情宫独占葬花谷与忘情池两处福地。” 石念远等了片许没有听到下文,扳着指头疑惑说道:“熠煌窟、万剑崖、枉死屿、轮回瀑、离镜湖、葬花谷、忘情池,加上烈阳山麓,统共才八个,还剩下最后一处福地在哪里?” 卷一、烈阳卷 第六回(下)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 第六回(下)初秋雨扎营月半湾重月圆终抵烈阳麓 流风雪语气不太确定说道:“通天塔,传说中的第九福地,超然于六大圣地之上的至高圣地,没有人知道通天塔具体所在……” 纳兰左尘继续说道:“每隔百年左右时间,通天塔就会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在覆雨大陆不定地点显化而出,通天使会设局甄选覆雨大陆当代绝世天才,前往通天塔修习仙道。每一次通天塔现世,都会在大陆上掀起腥风血雨。上一次通天塔现世……” 纳兰左尘眼神中露出复杂回忆神色呢喃道:“已经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纳兰左尘伸出右手,晃动着手腕上空间腕环继续说道:“关于通天塔真实所在可能性最大的猜测,就是以某种通天彻地之能,将整座通天塔隐匿在某处虚空之中。如果猜测为真,那处虚空必须十分稳定,并且充盈着天地灵力,允许修士存续……实在无法想象,那是何等神迹……” 石念远震惊之余,心中掠过一道灵感,奈何一闪即逝,抓之不住。 咕……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流风雪倏然一愣,石念远揶揄斜眼看去。 “看什么看!赶了一天路,本女侠饿了不行吗?”流风雪面色绯红,狠瞪了石念远一眼,而后晃着纳兰左尘手臂撒娇道:“纳兰爷爷,不要光顾着晒月亮了,赶紧取干粮吃饭了啦——” 石念远瞳孔骤然一缩,听到流风雪话语,方才那道灵感再次在脑海中萦绕,迷离朦胧若隐若现,仿佛只隔着一层窗纸。 石念远目光灼灼凝视流风雪,两手激动搭在流风雪肩膀上:“大小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又不是在跟你说话,再不把你狗爪子拿开,本女侠就……就……”流风雪气急瞪眼,凶狠出声,可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石念远眼神清澈明亮,怔然改口说道:“我说……取干粮吃饭……” 咕…… 流风雪肚子再次不争气发出抗议,惹得大小姐面庞滚烫通红。 “上一句,上一句!”流风雪纳闷不已,一边回忆一边不耐烦说道:“不要光顾着晒月亮……” 武侯府大少爷莫名其妙激动不已,习惯性如同在府中遇到什么高兴事情时对祝娴兰、李瘸子或毛财神所做的那样,吧唧一口亲吻在流风雪面颊上。 “嘿嘿——嘿嘿嘿……”石念远桀桀低笑。 月亮,月亮! 终于抓住那道灵感,石念远心情舒畅,仰起头望着天空硕大玄度,重力引发空间翘曲,通天塔……通天……嘿嘿嘿…… “哈哈哈——”石念远站起身来,得意放声大笑。 可能性很大,老子果然是天才,理工男掌握世间真理! 不过石念远这样的放浪形骸的魔性笑声,并且发生在这样冒昧唐突的动作之后,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实在是别有一翻滋味。 “啊——” 一声饱含愤怒诧谔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惊飞了周围树枝上呜噜低鸣的一群夜枭,紧接着一声极其响亮的耳光声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先后响起。 老道士目光平静,不过倘若细看,不难发现老牛鼻子嘴角勾翘,眉稍抖动,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纳兰左尘虎目圆睁,名剑风痕破匣而出,壮硕大汉手持风痕,剑锋直指石念远:“狗日的猥琐小子,老夫一剑宰了你!” 流风霜瞠目结舌,甚至连被其抱在怀中的小狐狸都目瞪口呆,木子涛眼睛差点瞪出眼眶,不由自主伸出大拇指。 石念远直接被流风雪一耳光扇得仰倒而去,滚地两圈,晕头转向中好不容易找回平衡,双手撑地半坐起来。 流风雪拔出腰间佩剑,杀气腾腾迈步逼近。 石念远半撑起身,视线重新聚焦时,就被流风雪佩剑锋芒晃到眼睛。石念远小心翼翼扭转头颅,锋锐剑尖悬在距离额头不足三寸的地方轻微颤抖。 玄度玄烛明亮皎洁,持剑少女脸上,几滴残留口水在月光映照下格外明显突兀,怒发冲冠的少女胸口剧烈起伏,而在石念远由下而上的视线中,大小姐一双亭亭玉腿比佩剑锋芒更加晃眼。 咕噜…… 石念远咽下一口唾沫,尝试着开口解释:“大……大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实在觉得吃亏,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 呯—— 流风雪终究没有一剑朝前刺去,抬起一脚直朝石念远面门招呼过去,石念远根本不敢起心躲避,准备硬挨。 不知道该说是石念远的幸运,还是流风雪的不幸,怒急攻心的大小姐脚踢到一半,脚下石头晃荡,大小姐重心不稳,朝旁摔倒。 “大小姐放心!小石头保护你!” 石念远只觉得人生果然起伏无定,能免去面门灾祸肯定是平日里行善积德,善有善报,正发愁该怎样去解释补救,老天就送来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石念远预判着流风雪倒地位置连滚带爬:“我做肉垫贼溜!嗷呜——唔……” 一声比不久前更加惨绝人寰的哀嚎从石念远口中发出,再瞬间戛然停止。 流风雪手持佩剑,失足摔倒时根本无瑕他顾,不料佩剑正好刺进身下石念远手臂,石念远剧痛之下动作姿势与计划出现偏差。于是乎大小姐倒在石肉垫身上时,两人面容相对,两双同样绝望的眼神愕然对视,狠撞到了一起。 至于阻断石念远哀嚎的原因…… 唔……这丫头的唇……好温软……不过……为毛自己这一世的初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交出去了…… 流风霜樱桃小嘴张得差点脱臼,手上不由自主用力,将怀中小狐狸抱得生疼,嗷呜闷哼。 木子涛还来不及捡起掉落在地的下巴,就感受到身旁纳兰仙长身上透发出冰寒刺骨的杀气,木子涛喉结上下动一动,心虚看着纳兰仙长手中狰狞大剑,默然为石公子祈祷。 老道士终于忍耐不住,抚须看着石念远与流风雪,霜鬓抖动畅快笑道:“了不得了不得,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哈哈哈——” “赵道长,在下记得,这句诗文似乎是一浪更比一浪强。”木子涛壮着胆子纠正道。 老道士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开怀过了,听到木子涛话语,老道士奋力收敛表情,一本正经解释道:“木子小居士有所不知,此乃引申表述,后一个‘浪’字在诗文中,是名词作状语的用法,形容浪头精勇猛进,汹涌强悍,相较于‘强’字,在意境上无疑更胜一筹。” 木子涛呆愣点头,十分受教般取出纸笔记录。 “你说是吗,纳兰居士?”老道士揶揄看向纳兰左尘,纳兰左尘额头青筋抖动,一句“老牛鼻子”堵在喉头不敢出口。 …… 剪云径月半湾无名溪河边,四顶帐篷中间,一堆篝火轻灵跃动,木子涛篮篓中除了羁旅必备的常见干粮,还有一些潼河县特色吃食,害羞少年大方取出与众人分享。 流风雪埋头狠咬一口潼河县特色麻饼,拿着一根枯枝一下一下狠戳身前泥地,石念远坐在木子涛与老道士中间,流着口水缩头缩脑看着众人进食,十分后悔之前因为流风雪说过干粮的问题不用操心而没有进行补给。 木子涛悄悄从身后伸手朝石念远递去一块桂花糕,不料“叭”的一声,流风雪手中木枝戳断,一对杀意炽烈的眼神朝二人瞪来,石念远与木子涛同时心头一跳。 “我……我去抓条鱼……”石念远心虚站起,朝无名溪河走去,木子涛保持着一手后背的动作,心虚看向在旁趴伏的雪白小狐狸,顺势将桂花糕捧到小狐狸嘴边,小狐狸却没给木子涛面子,起身跟随石念远而去。 …… 烈阳山麓地处鸣雷帝国沙溪郡西北,却不受制于鸣国帝国,作为仙道传承圣地,烈阳山麓独立于鸣雷帝国九州三十六郡之外,而烈阳山麓除去安排烈阳使在大陆各处讲学传道,为圣地补充新鲜血液外,概不插足帝国事务,其余五大仙道圣地不外如是,几乎不去理会霸权纷争,超然物外。 石念远一行穿越剪云径到达沙溪郡军镇剑阁后,从剑阁沿山林小道一路向北,直抵沙溪郡都汉橦城。 在汉橦城,石念远买下四匹黄鬃马、两辆马车,而后驱车沿沙溪郡驿道赶卦沙溪郡西北。 木子涛十分震惊于石念远与纳兰左尘在谈论购置车马时那如同购买大白菜一般毫不在意的语气神情,更震惊于结账时纳兰左尘直接转身离开,留下石念远骂骂咧咧从随身行囊里掏出一张空白银票一只硬豪,写上数字盖上印鉴签上名字后就交付给车马铺老板。 在木子涛讶然旁观,觉得车马铺老板肯定不认这张明显不是帝国官方,同 样不是几大民间巨头钱庄的银票。然而车马铺老板在仔细检查过银票特殊材质,反复察辨过银票上钱庄大印,终于确定银票为真后两眼放光揣进胸口,点头哈腰一步一句“公子慢走”“今后常来”的将石念远送出铺子。 木子涛事后虚心求教,石念远是这般解释的:“是苍云郡建商钱庄的银票,建商钱庄这两年为了树立信誉,在苍云周边各郡发展业务时都给予商家许多好处,比如这张银票在兑换白银时,建商钱庄会按一定比例代付商税。” 沿沙溪郡官驿一路朝西北而去的路途中,时光匆匆而过,纳兰左尘驾驶一辆马车载着雪霜姐妹,石念远驾驶一辆马车载着老道士与木子涛。 初始几天,每当马车行至坦途,木子涛都好奇的向石念远请教如何驱马架车,想来是因为木子涛在乡村老家有过丰富的耕牛经历,触类旁通,只经过石念远几次教导指点,木子涛就基本掌握了驾车技巧,石念远乐得清闲,放心大胆的将车夫活计丢给木子涛,既免去日晒雨淋不说,还能与老道士在马车里吹牛打屁,请教修行。 从留邺出发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光景,石念远心中对流风雪流风霜姐妹俩的评价次第抬高,原本以为是两朵温室中的娇嫩花朵,结果一路行来,样貌近乎一致,性格却极端迥异的姐妹二人都表现出了极强的自立。 路途中除去打尖住店不说,多次露宿山林,二女从来没有抱怨过一星半点。每次扎营露宿,流风霜都会抱着盆装着换下衣物去寻找水源清洗晾晒,流风雪更是出乎意料的娴熟掌握着饮马刷毛、削蹄换铁的行伍本事。 石念远常在清晨收营时看到姐妹二人眉眼平静的往身上被蚊虫叮咬的地方涂抹药膏。 石念远心中不吝赞叹一句不愧是旭阑郡流风伯爵的掌上明珠,虎父无犬女。 驿道上,前方马车缓缓停下,流风霜摇摇晃晃走下马车,走到路边一手扶树木,一手捂额头,脸色苍白。 后方马车上,石念远与木子涛并排坐在马车驾驶坐/台上,看着在路旁晕车难受的二小姐目露同情之色。 石念远平抱举起终于吃完调养药疗程,不用再每天割血喂服的小狐狸,与其溜圆眼眸对视笑道:“等到了烈阳山麓,第一封信寄回家,一定要记得安排李书图让姚松配合粮草司,早点把晕车药搞出来,市场肯定相当不错。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茬,都搞起客运生意了,居然没配套搞晕车药,失算失算。” “石公子,结伴多日,在下一直有一事好奇,想问又怕冒昧失礼。”木子涛扭头说道。 “有话直说,憋着多难受。” “石公子是苍云郡官宦子弟?” 石念远笑答:“不错,本少爷正是苍云郡都留邺城的纨绔官二代。” 木子涛轻笑道:“石公子说笑了,在下有此一问,是因为在下对苍云官府十分感激敬服。武侯治下,郡顺民安,与周边各郡相比,苍云官府对穷苦百姓格外关怀有加,特别是近几年来,颁布多项惠民政令。譬如公子方才所说,新兴官方客运,修建驿道桥接偏远村镇,官方客车收费低廉,让买不起车马的穷苦百姓也可以乘车出行。这次出行前在下已经认真想过,如果不能通过烈阳试炼,回到潼河后就去赴考从政,当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 石念远笑了笑,而后轻拍一下木子涛肩膀道:“纳兰左尘不是说过,能得到烈阳使馈赠接引玉简,证明天资聪颖,千里挑一吗?自信点。” 木子涛腼腆说道:“也不是没有信心,在下只是觉得,尽人事,安天命即可。能去追求飘渺仙道固然三生有幸,但能将一世凡俗日子过得充实圆满,同样可以无怨无悔。” “兴许那个长年镇守西疆的男人与你有着类似的想法。”石念远思绪飘忽。 …… 日升月落夏虫寂,料峭秋风荏苒来。 这一晚,玄烛终于完全从玄度背面绕出,月轮相切,重月双圆,皎洁月华下,山峦叠嶂前,一座山峰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云宵,剑刃上四字笔走龙蛇,透发出强烈剑意。 两辆马车前后转过山坳,石念远站在马车坐/台上凝望着远方剑峰,凝望着剑峰上庞然四字,恍惚中仿佛看到千万柄绝世青锋铺天盖地,吟鸣呼啸,争辉皓月。 ——烈阳山麓。 第六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七回(上)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 第七回(上)溪河上流风雪娇羞天山顶小道童赠酒 老道士营帐中,石念远盘膝与其相对而坐,中间小桌上一盏烛火摇曳。 石念远手中剥好一枚山橘,朝老道士丢了过去。 老道士接过,掰下一瓣送入口中,一如既往慈眉善目笑着。 “老牛鼻子,都不剩多少日子可活了,还笑得那么平静,你不怕死?”石念远再从桌上捡起一枚山橘剥开,整个朝嘴里一丢,结果酸得浑身激灵,立马呸呸吐出。 “怕,如何不怕?生而为人,总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纵然贫道早已了结凡俗因果,一心求道,然而唯有生者,可闻大道,众生芸芸,谁不怕死?”老道士端着山橘揶揄看着酸得面容扭曲的石念远。 石念远端起桌上竹筒,饮下一口清水,幽怨看着老道士道:“那总不能嘻皮笑脸等死吧?有没有什么办法?” “愁眉苦脸一日,笑逐颜开同样一日,何苦来哉?” “少扯鸡汤,说重点,有没有解决办法?”石念远摆手说道。 “有,并且不少。其一,天地孕妙药,妙手炼灵丹。在丹药炼制一道上,六圣地中葬情宫独领风骚,若是能寻找到凝聚日月精华的妙药,就可以炼制出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其二,灵宝夺造化,通灵护真主。覆雨大陆流传灵宝不计其数,总体可以分为先天孕育与后天锻造两类,不论是先天灵宝还是后天灵宝,其中卓绝者,都拥有着颠倒阴阳,逆转乾坤的通天威能。其三,舍身弃本道,离魂瞒生死。修士相对凡夫可以说千里挑一,可覆雨大陆何其庞大,仅鸣雷帝国九州三十六郡,人口就数以几十亿计,诞生修士不计其数,无数修炼功法灿如星河、齐争共鸣,其中不乏为求长生而另避蹊径的邪门外道,比如六圣地之一的枉死城,主修功法《九劫化魔诀》,就是一部向死而生的奇诡修炼法门。其四,若是能堪破超凡迷障晋身通黎境,自然能得到天地大道认可,得以补充先天命元,从而增加寿命。” 石念远揉着太阳穴:“说了那么多,实际怎么操作?” 老道士端起竹筒作邀饮状说道:“贫道宁死不愿转修外道邪法,而不管是灵丹妙药还是绝世灵宝,尽皆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贫道只能时刻潜心参悟大道,争取在坐化前堪破超凡迷障了。” 老道士说完,学着石念远方才样子将剩余半枚山桔一下投入口中。 石念远啐了一口道:“潜心参悟大道?我只看到你每天故作高深,实则浑噩度日,明面上闭目凝神、冥思苦想,私底下根本就是在偷懒睡觉、混吃等死。” 看着老道士依旧微笑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石念远无奈起身,拍拍屁股拉开幕帘走出营帐,一只飞蛾趁着石念远张帘间隙,偷钻进帐中。 老道士平静看着飞蛾飞近,围绕着烛火兜转了几圈,而后一头扎进摇曳火光中。 营帐外,玄度玄烛双月重圆,月光格外皎洁明亮, 如水月华披洒在九州大地。篝火旁,木子涛正在添整木柴,柴火上正在烧烤着两只山雉与几条河鱼。 “给我留只鸡腿。”石念远走到木子涛身边,拍了一下木子涛的肩膀。 “好的,石公子。”木子涛一边应答一边从篮篓里取出佐料洒上,山雉河鱼渗出油脂滴进柴火,引得火光不停跃动,一阵香气弥漫而出。 石念远左右眺望一圈,远处剑峰依旧震撼,烈阳山麓四字在月色下依旧清晰可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洞天福地的关系,越是靠近烈阳山麓,山水越是钟灵秀美。 远处清澈见底的小溪河中,流风雪赤脚坐在溪河中央一块半露水面的石头上,两只雪白脚丫半没水中交替踢着水。石念远毫不生分的从木子涛篮篓中翻找出两张潼河麻饼,在木子涛眼前晃当两下以示感谢后,就朝着流风雪走过去。 “哟,大小姐好兴致。”石念远站在溪河边畔挥手招呼。 低垂着头的流风雪看到石念远水中倒影,一只脚丫从水中奋力踢起,水花朝石念远溅射而去。 “大小姐,你在这样玩之前,要不要先考虑一下从我的视角是否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石念远摊手说道。 流风雪一怔,随后面色羞红,捡起身旁一枚石子,扬手就要朝石念远掷去,石念远都已经摆好躲闪防御架式,不料流风雪神色黯淡,扬起柔荑放下,石子从手中滑落滚进溪河中。 石念远脱下鞋袜,下河朝流风雪走去,河水清浅,方没膝盖,清秋的溪水凉意颇重。 月光被石念远遮挡,流风雪抬起头来,看到石念远伸手递过一张潼河麻饼。 “你怎么了?”流风雪没有接过麻饼,但却伸头张嘴咬下一口,石念远无奈摇头,在流风雪身旁坐下,石头不大,坐不舒服的石念远用手肘拐了拐流风雪:“挪挪。” 流风雪剐了石念远一眼,朝旁边挪动些许,而后继续用脚丫在水中轻柔踢打,不作应答。 “流风女侠,你这是什么了?”石念远啃起另外一张麻饼,边吃边说,话语咕哝。 “在旭阑郡,每年两次的重月圆,都是一家团圆的节日。”流风雪柔声开口。 “想家啦?”石念远再咬下一口麻饼,嚼嚼出声:“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不巧不成书,不瞒你说,在我的故乡,有着相似的节日与习俗。” “苍云郡也过重月圆?”流风霜歪头看向石念远。 石念远露出回忆神色,目光柔和说道:“在我的故乡不叫重月圆,叫作月夕。月夕时,人们祭月、赏月、拜月,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赏桂花、饮桂酒、吃月饼……” “月饼?”流风雪伸手将石念远手中麻饼拿过。 “呃?”石念远看着流风雪拿走自己吃掉一半的麻饼咬下。 “怎么了?”流风雪再次歪头询问。 “没什么……”石念远忌惮于大小姐的凶残暴力,不敢点破。 “月饼?和麻饼差不多吗?”流风雪嚼着麻饼问道。 “月饼当然好吃多了!”石念远大手一挥:“虽然木子涛家乡的特色麻饼确实味道不错,不过在月饼面前,哼哼,就是个弟弟。” “切。”流风雪翻着白眼表示不信,而后话锋一转,开口问道:“石念远,你为什么要修仙?” “被老牛鼻子坑蒙拐骗来的呗。”石念远舔着手指上麻饼残沫,随口应道。 “骗人,咦……你好恶心。”流风雪嫌弃说道。 “这叫节约粮食,粒粒皆辛苦知道吗?旭阑郡伯府大郡主,哪里懂得民间疾苦。”石念远弯腰在溪水中洗着手调侃道。 “走开,武侯府大少爷,话大不怕闪舌头。本女侠再不懂也比你懂。”流风雪嘟起嘴甩着头不满道。 流风雪捡起一块扁平石子,朝河面用力一掷,石子点水弹跳数下,沉入河底。 “小时候每年重月圆,娘亲都会带着我和霜儿到伯爵府最高的地方去赏月,永远忙得见不到人影的父亲,重月圆时也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在娘亲我们身边,而我们娘仨一年到头,也许就只能见到父亲这两次。” “所以那时,我总期待着一年两度的重月圆,七岁那年重月圆,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赏月时,我突发其想,玄度玄烛上有没有人;他们会不会如同我们在看着他们一样,也在看着我们;他们是不是也正在一家团聚着享受天伦之乐;从玄度玄烛上看起源星会是什么样子,与我们在起源星上看玄度玄烛有什么不一样。然后,我就问了娘亲。” “伯爵夫人是怎么回答你的?”石念远顺着流风雪话头询问,不过立马续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跟你说了一些神话故事?”石念远脸色怪异并且莫名兴奋说道:“比如什么嫦娥、玉兔、吴刚之类的!” 流风雪听着一连串陌生名词,错愕摇头道:“娘亲说,她也很好奇,与我一样从小就好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娘亲不知道的事情。” 流风雪站起身来,望向夜空伸出手,虚握着玄度玄烛说道:“所以我就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带上娘亲,带上父亲,带上霜儿到玄度玄烛上面去看看。父亲那时候笑着告诉我,或许大乘境修士能够做到。” 流风雪顿了顿:“第二天,父亲极为难得的没有消失不见,并且带来了纳兰爷爷,我和霜儿正式接触仙道,再后来,纳兰爷爷将我和霜儿带到了凤鸣山。不久,我和霜儿双双悟得灵知,那时候,不知仙道飘渺,不懂天高地厚的我,总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够修炼到大乘境,很快就能够带着一家人到玄度玄烛上面去玩了。” 流风雪收回手臂,头颅低垂:“一年后,从凤鸣山回到江北城,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娘亲我已经灵知境合品,离大乘境更近了,但是……” 凛冽秋风寒。 流风雪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轻,轻到石念远方一听清,就被夜风吹散无踪:“娘亲死了。” 卷一、烈阳卷 第七回(中)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 第七回(中)溪河上流风雪娇羞天山顶小道童赠酒 流风雪眼眶通红,嘴角却努力噙着笑,少女倔强得让人心疼:“不过我还是想到玄度玄烛上面去,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风景,然后到娘亲墓前讲给她听。” “到时候要是不嫌麻烦,把我捎上。”石念远站起身来,面朝流风雪,语调如月光般温柔。 少年满头青丝随着夜风轻扬,丹凤眸子盈满月光,嘴唇弯起一道轻浅弧度。 流风雪看得有些痴了,时间流淌得凝滞缓慢。 不知到底是过了一瞬还是一刻,流风雪扑哧一笑,一拳打在石念远胸口道:“那你可得好好修炼,不然以后本女侠堪破超凡迷障,破通黎,踏晓幽,直晋大乘了,你还是一个凝元境小修士,本女侠说出去都会觉得丢人。” 石念远斜眼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什么修为境界关你屁事,你丢什么人?” 流风雪叉腰嘟嘴,皱眉恶狠狠道:“本女侠答应过侯爵夫人今后会罩着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自然是本女侠的小弟了,还不快点拜码头……啊——” 话说一半,流风雪忽然蹲下身,蜷腿跪坐在石头上。 石念远一惊,连忙警惕的一边四下观察一边急忙问道:“怎么了?” 流风雪扁着嘴苦着脸:“没……没事……” “石公子!大小姐!鸡鱼都烤熟了!快过来吃咯——”远处,木子涛在帐篷前遥遥招手呼喊。 “叫你呢!还不快点儿过去!”流风雪不安扭动着身子催促道。 石念远疑惑看着行为怪异的流风雪:“是叫我们。” “叫你去你就去!霜儿不是带着小狐狸去洗澡了吗?我等霜儿不行吗?你快点走!”流风雪伸手将石念远扭转过身,再用力推了推。 石念远重新转回身,朝溪河上游方向指了指。 芦苇丛后方,流风霜天蓝长发湿润,一手抱着同样湿漉漉的雪白小狐狸,一手斜挎着盛装洗净衣物的瓷盆,正从小道走向营帐。 再看营帐这边,平日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可是每当木子涛展现厨艺,必定都会舔脸前来凑桌分食的老道士,正与纳兰左尘一前一后坐到篝火旁。 石念远蹲下身看向流风霜面庞,平日里总是怒目圆睁与石念远凶狠对视的流风霜扭转过头,委屈说道:“石念远,你快点走好不好,你先走……” “大小姐,讲真的,其实,你蛮可爱的。”石念远猜到个中原由,眼睛眯成月牙,右臂轻抖,袖剑射出。 石念远把玩着袖剑在指尖上旋转几圈,而后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道斜长伤口,鲜血流出,再脱下月白风衣,露出护身内甲。 石念远将风衣揉成一团在手臂伤口上随意涂抹一番,白衣沾血,而后朝流风雪一丢,有意无意,沾血白衣正好搭在流风雪露脐柳腰上,遮盖住劲装短裙与白皙大腿。 “走啦。” 流风雪呆愣看着石念远一举一动。 重月双圆,月华皎洁。少年转过身躬起腰,双手后伸,少女面颊通红,神情复杂,拾起风衣围裹蜂腰,然后扭捏站起,趴到少年背上。溪水叮咚,触感清凉,少年踏着稳健步子走向营账。 “大小姐,上次在月半湾,手臂几乎被你拿剑戳穿,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今天居然又挨一剑,我觉得我这个小弟当得还蛮难的,你这码头着实不好拜啊。”石念远背着流风雪轻声笑道。 将头深埋在石念远背上的流风雪听到这句话,张口就朝着石念远肩头狠咬一口。 “嘶——”已经走近营帐,石念远忍住痛呼,猛抽一口凉气。 流风霜小跑上前,目光在血迹斑斑的风衣上停留,焦急问道:“姐姐,公子,这是怎么了?” 流风雪不仅不回答,反而将脑袋再次埋深,身体也下意识下沉,环抱在石念远脖颈前的双手勒得石念远一阵呼吸困难。 石念远将流风雪向上托了托:“大小姐不小心在河里摔倒,被尖利石头划伤了腿。”石念远不去理会几对神色不一的视线,直奔流风雪与流风霜的营账,流风霜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旁,到了营帐门口,小跑几步拉开幕帘。 营帐中,石念远放下流风雪,留下一句“衣服记得洗好还我”后就转身离开。 “嗯……”流风霜声如蚊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传到石念远耳中。 翌晨。 元始九曜之一的长庚星独悬天际,曦光启明。 收营启程,牵马挂车时,流风雪走到木子涛身边低语几句,木子涛唯喏走向前面一辆马车言说几句,纳兰左尘朝流风雪望来,见到流风雪点头,壮硕汉子躬身钻进马车,将驾驶坐/台给木子涛留出。 流风雪走上后面一辆马车坐/台。 换着一身天青色风衣的石念远收拾完行装走向马车时,看到流风雪坐在坐/台,还以为自己认错了马车,确认无误后方才踏上。 “昨天……谢谢……” 石念远背脊发麻,掉落一地鸡皮疙瘩吐槽道:“大小姐,拜托你还是凶恶些吧。本来你和二小姐就长得一模一样,我可是全凭你一身杀气,才能辨认清楚的。” 流风雪飞起一脚将石念远踢下马车,一抖缰绳,马蹄踢踏悠然前行。 “如你所愿——”流风雪声音从前方马车处传回。 石念远摇头一笑,快步跟上。 昨天行到山坳时已经是夜晚,而今在白天朝前远望,剑峰在连绵青翠山峦前方突兀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剑峰色泽铁青,其上几乎不覆植被,唯有几株傲骨青松咬崖而生,剑峰后方则迷雾笼罩。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剑峰就在眼前,石念远一行从晨光曦微一直策马疾驰到晌午时分,才终于行到剑峰山脚,几条驿路在此交汇。 在此处抬头仰望,已经无法看到尚在云雾之上的剑尖。剑刃本窄,却也如同一道宽阔城墙横亘前方,直观昭示着剑峰磅礴雄伟。 “噫吁嚱——危乎高哉!云霞尽在山低处,绝顶去天不盈尺。”木子涛仰头感慨赞叹。 就在此时,一辆豪奢马车从另一条驿路驶来,停在石念远众人马车旁,车夫起身拉开幕帘,一名温雅少年从中走出。 少年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腰悬长剑,当真仪表逸群,风度翩翩。 少年看到前方众人,踏步走近:“不才蜀岭田浩天,不知诸位可是要前去烈阳圣地参加试炼的?”田浩天面带春风,浅揖一礼。 石念远与纳兰左尘无声交换过一道眼神,石念远踏前一步,微笑抱拳回礼:“久仰蜀岭郡伯府大少爷美名,如今得见,果然玉树临风,温文俊逸。” 田浩天因为被石念远一言道破身份而略感错愕,微顿之后摇头摆手轻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再显赫的家世身份,都是得乘父母祖宗阴蔽,挂齿羞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位公子仪表逸群,气宇 不凡,斗胆请教高姓大名。” “石念远,苍云留邺人士。”石念远眯眼轻笑。 “竟然是武侯府大少爷,田某失敬。”田浩天不掩惊容,抱拳深揖,宽松袖袍恰到好处遮掩住那对窥瞥着雪霜姐妹的惊艳眼神。 “古人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坊间传言实在有失。”田浩天再次抬起头时,目中精芒一闪而没,直视石念远,石念远毫不在意与其平静对视。 “石大少爷,今日剑峰相遇,实乃三生幸事。奈何田某事急,就此先行一步。诸位,来日方长,今后在烈阳山麓,请多指教。”田浩天说罢,与车夫先后踏上马车,策马驶离。 木子涛走上前来赞叹道:“石公子,你们将门子弟果然都是潇洒俊逸,文质彬彬。田公子行态举止谦和有礼,接物待人进退有度,令人敬服。” “呸。”一直不发一言的纳兰左尘狠啐一口:“他们这些官家少爷,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是?”石念远摊手白眼。 …… 马车在云缠雾绕中缓慢前行,田浩天斜靠在马车幕帘处把玩着一枚玉质尾戒:“有意思,两个月前耿旭在一线天峡谷失踪,今天武侯府大少爷石念远出现在烈阳山麓剑峰山脚。算算行程,似乎恰好对得上?” “少爷,您是怀疑耿旭失踪与石念远有关?”车夫一边驾车一边回应道。 田浩天“嗯”了一声:“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太巧了。耿旭与十八甲士无声无息消失,连消息都没能传递出来,不是遭遇凝元境修士或者一品武者全力袭杀,就是遭遇精悍骑兵围剿。真是可惜了,耿旭可是一条不可多得的好狗。” “少爷是担心耿旭已将少爷供出,所以先行撤离?” 田浩天将尾戒套进小指:“谈不上。苍云蜀岭两郡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且不说耿旭向来赤胆忠心、口风严实,即便石念远真的知道一些什么,那又如何?”田浩天毫不在意说道:“就算耿旭当真死于石念远之手,我都不打算去向他讨要说法,难道他会去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马帮婊子与我交恶?若是这样,那么这个武侯府大少爷,不过尔尔。” 田浩天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你刚才说那个金发壮汉是旭阑剑狂纳兰左尘,那么那对双胞胎姐妹,就应该是旭阑大小郡主流风雪流风霜咯?” “是的,少爷。属下浸淫剑道多年,即便错认纳尘左尘,也万不会错认名鞘‘藏锋’,剑匣之中,定然纳兰左尘传承自许凡的那柄名剑‘风痕’。” 田浩天眼睛眯起,瞳孔骤缩,仿佛一尾毒蛇:“流风雪、流风霜……秦墨,你与纳兰左尘相比,如何?” 秦墨认真思考后答道:“纳兰左尘晋身凝元境多年,一境起、承、转、合四品,纳兰左尘想必早已跻身合品,灵力稳固,战技娴熟,更持有名剑风痕。属下不过凝元承品,如果正常比斗,属下在百招之内就会不敌落败。” 田浩天细品秦墨措辞,嘴角噙笑。 “武侯府大少爷石念远,坊间传言其自幼痴傻疯癫,经常在武侯府中闹出天大动静,搞得鸡飞狗跳,留邺城名医三天两头的往武侯府里面跑。今日得见,可有半分痴傻模样?”田浩天面露回忆神色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那双眼神……帝国九州三十六郡,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田浩天咧嘴诡异一笑:“苍云与旭阑……啧,有意思。” 卷一、烈阳卷 第七回(下)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 第七回(下)溪河上流风雪娇羞天山顶小道童赠酒 剑峰底部有一条拱形隧道,隧道内漆黑如墨,好在路径笔直、距离不长。两辆马车借着火把光亮,不过盏茶时间就已经从另一侧驶出。 方出隧道,石念远就看到前方大雾弥天,能见度不足十丈,马车前行速度迟缓。 因为窗外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什么山水景物,石念远放下窗帘收回目光问道:“老牛鼻子,还有多远?” “不远,穿过云雾迷阵,就是烈阳山麓天山接引坪了。” “云雾迷阵?什么说法?”石念远隔着厢壁朝马车外指了指问道。 “仙道六圣地都在各自福地外围布设有类似灵禁,其中以迷阵幻阵居多,当然,也有杀阵绝阵,目的是阻止凝元境以下生灵误入。” 老道士指了指帘幕外正在驾车的木子涛继续说道:“而传道使信物,就烈阳山麓而言,就是那枚接引玉简,其实是一件结构简单的炼器灵宝,内刻灵禁可以让持有者免受迷阵影响。” 不多时,漫天迷雾消失,视野倏忽开阔。 目光所及是一座空灵幽谷,空中祥云朵朵,灵鸟掠空啼鸣,四围古木参天,灵猿攀跃嗷啸。仙花馥郁、异草芬芳,不知名走兽出没其间,恍如东虚瑶界。 山谷中央,一座白玉高坛壮阔矗立。白玉坛通体晶莹,共分三层,每层外缘以汉白玉石栏板栏柱围护,栏板上刻印着奇花异蕊、虫鱼鸟兽,栏柱顶雕刻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嘲风石像,白玉坛四面均有阶梯连接坛顶,每层阶梯均分九级。 坛顶已经站着几批来客,一名身着月白制服的少年看到石念远众人,从阶梯下方走到众人跟前。 “诸位,请随我来。” 少年先是引导众人停车束马,而后带领众人沿着台阶登上白玉坛顶,少年指着坛顶北端一座大型日晷说道:“待到未时,灵舟就会前来接引,诸位且在此等侯片刻。另外,接引灵舟只允许拥有接引玉简的道友乘坐,非是持简参加烈阳试炼的道友,已经可以就此告别,准备返程。” 木子涛看向日晷说道:“距离未时还有三刻。” 石念远正在看着白玉坛顶中央一幅朱红图纹法阵,少年就正好解释道:“中央法阵是灵舟停泊法阵,灵舟未至时处于防护状态无法踏入,诸位稍加注意即可。” 少年说完,重新走回坛下岗位,等待下一批来客。 “大小姐,二小姐,既然只能送到此处,恕老夫无法继续陪同二位前往天山了,希望大小姐二小姐在天山上保重身体,万事留心。” 纳兰左尘从空间腕环里取出两枚接引玉简,一一递送到雪霜姐妹手中,再取出两只鼓胀行囊,分别放到雪霜姐妹身前。 “你,跟我过来一下。”纳兰左尘指着石念远说道。 石念远一头雾水,随同纳兰左尘走向稍远处。 也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木子涛只看到纳兰左尘一边说一边挥手扬拳,石念远起先还张牙舞爪似乎在据理力争,随后名剑风痕出匣,金发壮汉挥舞风痕在空中虚斩一剑,剑风吹得石念远头发凌乱,石念远立马变得唯唯喏喏,不住点头哈腰,而后纳兰左尘满面春风,石念远沮丧颓然走回。 不多时,一阵尖锐空气呼啸声由远及近传来。 白玉坛顶上几批来客中有人指着一方天空喊道:“在那里,灵舟!” 石念远仰头看着一架梭型飞行器从烈阳山麓深处天空高速接近,周身环绕着锥状云雾。 石念远眼睛眯起:“音障……” 灵舟逐渐在天空中减速,锥状云雾消失,飞到白玉坛正上方时,居然静止悬停,而后极速垂直下降。 石念远眯眼望着梭型飞行器:“没有螺旋浆或者喷气口,不是依靠机械动力,感受不到重力变化,排除反重力装置的可能性,灵力……可以十分容易的就做到动势能转换吗?” 梭形飞行器,或者说灵舟平稳降落在白玉坛中央停泊法阵上,法阵上方灵光流转,呈现出一层倒扣碗状护罩,明灭闪烁几次后消失。 梭型灵舟材质不明,通体银色,形若一只飞行甲壳类昆虫。灵舟侧面打开一道仓门,一位青年道士从中走下,第一时间看到了正对仓门站立的老道士,面容神情明显一震。 老道士嘴唇无声翕合,青年道士视线转落在石念远身上,随后环视周围铿锵出声道:“请诸位居士手持接引玉简,排队依次登舟。” “赵长老,大小姐,二小姐,木子小兄弟,小兔崽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纳兰左尘抱拳告别。 老道士微笑点头致意。 “纳兰爷爷,返程平安。”流风雪纵身一跃,跳到壮硕汉子怀中,在纳兰左尘满脸胡茬上亲吻了一口。 “纳兰爷爷,霜儿会很想念你。麻烦爷爷帮忙转告父亲,霜儿也很想念他。”流风霜扯着纳兰左尘衣袖,恋恋不舍。 “纳兰仙长,多谢仙长一路上对在下的关照指导,后会有期。”木子涛认真躬身行礼。 “赶紧走,依老卖老,仗势欺人。”石念远翻着白眼,左手抱着小狐狸,右手作出竖起中指,作着极不雅观的市井手势。 纳兰左尘大笑几声,转身踏步离去。 白玉坛顶告别幕幕,一众少年少女手持接引玉简,站在仓门外依次排队,经青年道士检查确认后方可登乘灵舟,没有接引玉简的石念远拉住激动前冲的流风雪,一起排在了队伍末尾。 辣鸡……居然是人工检票。 石念远一边腹诽,一边扭头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道士。 没想到第一次在异界坐飞机就逃票,还是被航空公司老员工带着逃票…… 轮到流风雪与流风霜“检票”时,紧随其后的石念远已经可以凭借灵识感知到有一股灵力在青年道士与接引玉简间缠绕流转。 雪霜姐妹登舟后,没有接引玉简的石念远站在青年道士前尴尬耸肩 ,在青年道士微笑点头示意,石念远肩挎行囊,一手提鸟笼一手抱狐狸登上灵舟。 “三师叔祖。”青年道士朝老道士躬身行礼。 “静阳,上山后给这小子找一枚接引玉简。” “是,三师叔祖。” 一踏进灵舟仓门,石念远就感知到仓壁各处一道道轨迹复杂的灵力脉流。灵舟座椅分成五排四列,排与列间距离宽阔、不显拥挤,石念远下意识抬头。 居然没有行李架…… “诸位居士,欢迎乘坐烈阳山麓丁丑灵舟,请尽快寻找座位坐好,并将行李放置在座位前方。”青年道士走上灵舟,朗声开口。 石念远看到木子涛招手,走过去在旁边位置坐下,卸下行囊,与关着剑羽鹰的鸟笼一起搁置脚边, 石念远一坐上座椅就感知到一阵灵力波动从座椅传来,而后屁股明显向下一沉,一股力量将自己束缚在座椅上,尝试用力起身无果,不过并不妨碍其它动作,石念远用脚踢了踢行囊,发现行囊同样被牢固束缚在原地。 灵力安全带?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 灵舟内这一群前来参加烈阳试炼的少年少女,几乎无人拥有过乘坐灵舟的经历,无不在窃窃私语相互讨论。 一阵轻微超重感传来,灵舟上升。 “还真是平稳啊……”石念远感叹着看向身旁与其余众人一样兴奋莫名木子涛,再扭头看向在侧前方并排而坐的雪霜姐妹,流风雪正巧也向石念远看来,目光灼灼,伸手朝上方指了指。 石念远摇了摇头。 大小姐估计正在心里打着乘坐灵舟直接飞上玄度玄烛的如意算盘,不过从刚才在白玉坛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灵舟速度都没能突破音障,要达到起源星第一宇宙速度,悬。 灵舟坐仓内并没有设置窗户,完全封闭,除了起飞时的轻微超重感,现在根本感觉不出灵舟的行进状态。 石念远低头看了一眼脚边剑羽鹰,担心其能否寻路飞回留邺城。 石念远的忧虑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盏茶时间,伴随着一阵失重感,灵舟降落,而后来自座椅的灵力束缚解除,仓门开启。 “诸位居士,欢迎来到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青年道士面带戏谑笑容。 石念远提着走出仓门时,手中鸟笼一下子掉落在地,小狐狸也是紧紧抓咬住其手臂才幸免于难。 “卧……卧槽……天山……居然……真的在天上……”石念远呢喃自语。 一众少年少女无不震撼万分。 壮阔云海一望无际,云蒸霞蔚仿佛海浪潮汐,七十二座山峰顶平下尖、状似陀螺,大小不同、高低不一的悬浮于云海之上。 七十二悬峰之间以一对对磅礴锁链相互桥接,偶见成对锁链中间有人凌虚踏空,细看方知,原来每一对锁链中央都有灵光明灭不定、流转不息,隐约呈现出如同桥面一般的灵禁承托。 七十二悬峰中,有的林立璇霄丹阙,有的遍布琪花瑶草,而在悬浮于最高处的天山绝巅上,一高二矮三座朱红高楼呈三足鼎立状傲然耸峙,三道半透明七彩灵瀑分别从三座高楼所在飞流直下,以三条不同路径流经高低纵横布设巧妙的所有悬峰,由于灵瀑所致,随处可见长虹卧波。 接引峰位于七十二悬峰中层,在众人所处的宽阔汉白玉石广场上,一排排形态各异的灵舟停泊在各自法阵中,稍远处的广场外,琼楼玉宇星罗棋布,恍如天街。 “不可思议……”石念远从未想象过如此仙家光景。 仙山琼阁,琳琅天上。 流风雪戳了戳石念远,双目迷茫,呆愣怔然问道:“是……是在做梦吗?” 石念远面容表情与流风雪如出一辙,机械掐了下脸颊后答道:“是的……不疼……” 流风雪一把拍掉石念远狗爪子,伸手在石念远面庞上狠狠一掐:“你掐的是我!” …… 青年道士十分满意于一众少年少女的震撼反应,轻咳一声吸引注意后再次朗声道:“诸位居士大可在接引峰及其邻接悬峰尽情游玩观赏,天山七十二悬峰自成玄妙大阵,无须担心会掉下山去。不过酉时一刻,务必准时回到这里集合。” “走走走!一起去那边看看!”流风雪激动的左右拉起身旁石念远流风霜,对着木子涛说道。 不料老道士也在此时开口:“念远小子,你跟我来。” 流风雪率真任性,却不会无理取闹,闻言放开石念远衣袖,扯过木子涛:“本女侠带着霜儿与木子涛采点去也。” 石念远跟在老道士身后一边聊一边走。 走到山峰边缘链桥前方时,老道士平静踏上,如履平地走在前方。石念远心虚看了一眼下方无尽云海,先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试探两下,而后才提心吊胆踏上。 一阵哭嚎声音传来,原来在不远处另一座链桥上,今日来客中的另一批少年少女正在玩闹,似乎是其中一人十分畏高,却被伙伴强行拖上了链桥。 说来倒是与地球上那些玻璃栈道异曲同工…… 石念远一边想,一边低着头,看着脚边灵光涟漪,尝试着轻跳两下,涟漪果然更大了些,石念远壮起胆子试探着朝链桥边缘靠近,不料距离锁链尚有三尺时,就感受到一股斥力阻挡。 “老牛鼻子,感觉这链桥灵禁防护力软绵绵的,如果我全力朝外跑会怎么样?”石念远几步追赶上走在前方的老道士,好奇问道。 “试试?”老道士扭头笑道:“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平日里纵然没有全面运转,也不是超凡境以下的修士就能够破解破坏的。” 石念远知道老道士所言非虚,不过还是想想都觉得背脊发麻,没有专门尝试。 二人即将走完链桥,石念远指向上方天际,三道灵瀑源头所在的七十二悬峰绝巅,方才老道士已经告诉石念远绝巅之上即是烈阳观所在,石念远开口问道:“以我目测,少说也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走到那里,酉时 一刻的集合我不去了?” 老道士没有答话,拂尘指了指前方链桥尽头一座碑文。 “洗鹤峰?” 石念远疑惑回望链桥另一头,的确是没有类似碑文而不是被自己忽视。 老道士解释道:“自下而上则有,自上而下则无。” 相较于方才接引峰数十里方圆,洗鹤峰无疑要小上许多,与接引峰如同玉宇天街一般的建筑布置也不一样,洗鹤峰边缘镶嵌着一圈汉白玉石走道,中央是一片青翠沼泽,沼泽中,一群仙鹤正在嬉闹玩乐。 老道士方一站上走道,那群仙鹤就齐齐飞掠而来。 “老三,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当先一头仙鹤体型相较其余同类庞大许多,更与其余仙鹤高声啼鸣不同,这头仙鹤竟然以灵力震荡空气,拟出人声。 老道士点头指了指身旁目瞪口呆的石念远。 仙鹤飞上走道停在二人身前,灵光流转间,庞大身躯逐渐缩小变形,化作一位白发白眉,身披黑白双色长袍,头戴朱红玉冠的红面老者。 “卦辞所指,就是这位小友?”老者看着石念远问道。 石念远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瞪出,伸手颤抖指着老者:“这这这……卧槽……” 老道士叹息一声道:“念远小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至于震惊成这样吗?你这样用手直指鹤前辈,很没有礼貌的。” “无妨。每次天山上新至小友,见到老夫口吐人言,多半都是这般反应,更何况见到老夫化形人身?说实话,老夫其实甚为受用,哈哈!”老者抚须畅快大笑。 “嗯?”老者迈步走近,忽然眉头深皱,而后怒发冲冠,白发白眉无风自扬厉声喝道:“老三!为何你的先天命元亏空至此!是谁干的!” “鹤兄,到摘星楼慢慢说。”老道士面容平静。 老者在灵光涌动间重新化作庞大仙鹤,趴伏在地:“走!” 老道士一下腾跃跨坐到仙鹤宽背,仙鹤朝石念远转过头。 “我可以吗?”石念远有些忐忑。 仙鹤心中焦急于赵前子命元亏空之事,直接一口叼起石念远朝天上扔去,而后震翅起飞,将石念远稳稳接落在背。 一声嘹亮鹤唳,仙鹤依凭自身强大修为,主动沟通七十二悬峰灵禁,直接在洗鹤峰上方打开一道裂口,扶摇直上天山绝巅。 由于没有灵禁护持,外界罡风烈烈,空气稀薄,石念远正感觉呼吸困难,一道灵光就从仙鹤巨翅上亮起,朝石念转流转而来,石念远顿觉轻松。 “多谢鹤前辈。” 石念远从鹤背上俯观天山七十二悬峰,更觉震撼无比。 仙鹤旋绕灵瀑,穿越彩虹,不过片刻,就已经飞跃数十座悬峰,直抵天山绝巅烈阳观。 仙鹤停落在烈阳观中心望星台上,重新化作人形,走到望星台中央大钟前,晃动钟杵撞击三下,钟声雄浑悠长。 第三声钟响尚未弥散,六道身影已经从烈阳观各处兔起鹘落极速掠至,高矮胖瘦不一,神态气质各异,身上道袍青紫相间,尊崇尽显。 老道士在留下一句“念远小子稍候片刻”之后,就与仙鹤老者以及其他六位烈阳观长老一起走进了最高那座挂匾摘星的朱红高楼,石念远等得无聊,就在观中四处转悠。 偌大一座烈阳观,逛了半天居然没有看到半个活人。 石念远盘膝坐到一株菩提树下,双手托腮望着前方不远处那口不断涌出半透明七彩灵光的灵泉怔怔出神。 “道友在想什么?” 石念远从发呆中醒转,循声抬头,看到一名小道童手持扫帚从旁走来,小道童身上道袍不止又大又长极不合身,而且比赵前子那身还要寒酸老旧。 “小道长好,我就是无聊发呆,没想什么。”石念远顿了顿嘀咕道:“我还以为烈阳观除了那七个老牛……七位长老外,就没有活人了呢。” 小道童将扫帚往地上随意一丢,大剌剌坐到石念远身旁,再神秘兮兮的从宽大道袍中掏出两只葫芦,朝石念远递过去一只抱怨说道:“可不是,七个老牛鼻子,却占着那么大一座烈阳观,打扫起来特别废劲。这不,难得那七个老牛鼻子都到摘星楼去了,贫道才偷得这半刻闲暇。” 小道童打开手中葫芦木塞咕噜噜深饮一口,而后砸巴着嘴叹然长呼出一口气:“呼……舒服——” 石念远愕然看着口无遮拦的小道童,举起手中葫芦晃荡两下问道:“小道长,这是……” “贫道自酿的灵酒,那七个老牛鼻子白活那么一大把年纪,酿酒功夫比起贫道来,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平日里都十分觊觎贫道这宝贝灵酒哩!”小童道举起手中葫芦自夸道。 石念远看着有趣小道童,轻笑出声道:“小道长这么称呼七位长老,不怕被听到受罚?” “怕?怕个卵。再说了,你不是也这样叫的吗?”小道童斜眼鄙夷道。 石念远哈哈大笑,拉开葫芦木塞闻了闻,却没有闻到酒香,不由心生小道童王婆卖瓜的嫌疑,可是余光看到小道童双眼明亮满目期待,石念远摇摇头,举起葫芦饮下一口。 果然没什么味道…… “小道长,你这葫芦里装的……”石念远白眼道:“确定不是水?” 小道童满脸讶异道:“怎么可能!贫道这酒可是很香很醇很容易喝醉的!是不是道友你喝得太快没品出味来?要不再喝一口试试?” 石念远看着手中半大葫芦,仰起头一口饮尽后鄙夷道:“切,就这个淡出鸟来的玩意儿,还喝醉?唔……” 石念远骤觉天旋地转,意识变得朦胧模糊,一股浓烈灼热感从丹田处升腾而起,循着十二经脉传遍周身上下七百二十穴窍,在完全昏迷过去前,石念远模糊看到小道童戏谑笑容。 小道童将昏迷在地的石念远随手提起,一把丢进灵泉当中:“都说了,贫道这酒可是很容易喝醉的。” 第七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八回(上)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 第八回(上)天山巅老道士立冢瀑流谷小狐狸辞别 天山七十二悬峰绝巅,烈阳观赵前子寝房。 石念远悠然醒转时,仍然觉得头昏脑胀,下意识伸手揉向太阳穴,不料惊觉状况有异,自己竟然蹲坐在一只浴桶当中,背靠桶壁,桶中温水恰好漫到下巴,不至于影响呼吸。 已经换着一袭高贵青紫道袍的老道士盘膝坐在前方竹床上,手中正在把玩着不知什么精致小件。 “念远小子,你醒来了?”老道士抬起头招呼道。 石念远意识逐渐清醒,扶着桶沿站立起身,却忽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凉飕飕的,错愕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竟然只穿了一条打底/裤衩,瞬间蹲坐回浴桶,溅起一大朵水花。 石念远惊愕喝道:“老牛鼻子你变态啊!老子的衣服呢?还有,为什么老子会在这里?” 老道士指了指浴桶旁边地板。 地板上,一件风衣被不明黏稠液体完全浸湿,其上满是乳白或乌黑的恶心秽渍,几乎看不出原本天青颜色。 老道士指向桌面,桌面上石念远的行囊旁边堆放着一大堆杂物:“贫道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在一件衣服里头塞下这么多东西,而且……” 老道士看着石念远躲进水中,只有半个脑袋露出水面的滑稽模样,继续揶揄道:“你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在你昏迷过去的一个时辰里,贫道已经帮你擦洗过三次身体,换过三桶浴水,要不是贫道怜鸟心切,都懒得从你的行囊里翻找出裤头来给你穿上。” 老道士拿起桌上一套月白制服,走到浴桶旁边,将制服挂在桶旁立架上,再从立架挂勾上取下一张布巾丢在石念远头上说道:“是自己擦,还是让贫道好人做到底,再帮你一把?” 石念远扯下头上布巾,瞟了一眼地上风衣,面无表情走出浴桶,一手拎布巾遮住裆部,一手朝房门方向指了指。 “你刚才说的,老子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相信,想想都好猥琐好吗?现在老子要换衣服了,谢绝观鸟!” 老道士面带戏谑笑容走出房间。 石念远擦干身体,换上老道士挂在木架上的月白劲装制服,走到桌前对着铜镜看了看,上衣左胸处纹绣着“烈阳院”三个字,应该是烈阳院制服无疑。 石念远从桌上行囊旁边堆放的众多杂物里寻出那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戴上脖颈,再拾起袖剑藏进袖口。烈阳院制服毕竟不像自己的衣服那样里里外外增缝了许多衣袋,其余杂物只好一股脑全部塞进行囊。 石念远走到那件满是恶心秽渍的风衣旁蹲下身,伸出手抹了抹,再凑到鼻尖闻了闻。 “生理毒素?”石念远疑惑自问,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推开。 “人体五脏对应天地五行,纯阳主火对应心,阳中少阴主金对应肺,纯阴主水对应肾,阴中少阳主木对应肝,调和阴阳主土对应脾。五行互相生,肝生心即木生火,如肝藏血以济心,心生脾即火生土,如心之阳气可以问脾;脾生肺即土生金,如脾运化水谷之精气可以益肺;肺生肾即金生水,如肺气清肃则津气下行以资肾;肾生肝即水生木,如肾藏精以滋肝之阴血。” 小道童悠哉游哉走进房间,一边背负双手绕着石念远走动一边摇光晃脑继续说道:“五行互相克,肺金清肃下降,可抑肝木阳之上亢,即金克木;肝木之条达,可疏脾土之壅滞,即木克土;脾土之运化,可防肾水之泛滥,即土 克水;肾水之上济,可制心火之亢烈,即水克火;心火之阳热,可制肺金之清肃太过,即火克金……” “去你大爷的,罗里吧嗦些什么鬼!”石念远实在忍受不了小童道念经一般的话语,直接飞起一脚朝小道童踢去,跟在小道童后面的老道士瞠目结舌看着小道童被石念远踢了个后空翻,趴倒在地。 “快说,你到底给老子喝了什么玩意?”石念远冲上前一把揪起小道童领口,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那狗屁灵酒,老子……老子都被这老牛鼻子看光摸光了!”石念远另一手直指老道士,口水不停喷在小道童脸上。 小道童擦去脸上灰尘与口水,也不生气:“道友此言差矣。其实呢,道友不止被赵老三看光了……还被贫道看光了。” 石念远听着面容扭曲,嘴角不自然抽搐,声音冰冷:“好看吗?” 小道童明显一怔,而后摇头叹惜:“可惜道友不是女子……” 石念远噎愣当场。 小道童拍开石念远揪住衣领的手,像模像样理了理那身极不合身的寒酸道袍继续说道:“五行失调,五脏生毒,长期淤积体内,气血不畅,经脉不通,贫道可是好心帮道友排毒,喏——效果挺不错的。” 小道童指着地上风衣续道:“道友现在难道不觉得通体舒泰,更加容光焕发了吗?” “焕发你个大西瓜!”石念远委屈垂下头颅,呢喃道:“老子本来好好的一个纯洁追风少年,结果被无良老道士坑蒙拐骗来到烈阳山麓,半路上被人设计夺去初吻不说,如今更是被一个老不羞和一个小猥琐看光了身子,玷污了清白……” 石念远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胸口那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深情款款满面愧疚,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声说道:“媳妇儿,我对不起你,我不干净了……” 小道童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大滴汗珠,朝前几步坐到桌前椅凳上,赵前子亦步亦趋,石念远发现老道士始终落后于小道童半个身位,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小道童话语中对老道士的称呼,心中惊讶万分。 “道友方才醉得太快,贫道都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小道童端起桌上茶壶,壶中空空,扭头朝赵前子不满道:“杵在这里干什么?倒茶去!” 老道士端起桌上茶壶走出房门,石念远目瞪口呆。 小道童重新将头转朝石念远,再次挂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嘻笑表情:“贫道玄涯,天山烈阳观掌教。” …… 瀑流峰上邻接引峰,大小与洗鹤峰相近,其上山丘起伏,围成一座青翠山谷,山谷中央有一道百尺瀑布,瀑布下方是一汪澄澈湖水,七彩灵瀑同样从上方飞流直下,同样落在湖中,双瀑交融,以致于湖上灵雾缭绕,虚实相生,真幻相融。 “小狐狸,你别跑那么快了啦……”瀑流谷草坪上,流风霜提起裙摆,追赶着在前方撒丫子狂奔的雪白小狐狸。 “嗯?” 瀑流湖畔,一名青秀少年双手后撑半躺在草坪上,嘴上叼着一根灵草惬意嚼着草根。 青秀少年若有所觉,转身看向蹦跳跑近的雪白小狐狸。 小狐狸在青秀少年身前站定,蹲坐在草坪上,小爪子抹脸,俏皮可爱无比。 青秀少年朝小狐狸伸出手想要将之抱起,不料小狐狸闪身躲开,而后左右歪着脑袋,溜圆眼睛看向青秀少年。 “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开灵了。”青秀少年面带歉意 笑道。 小狐狸原地转圈,呜咽几声。 “帮你传话?”青秀少年抬头看向赤着双足从远处跑近的流风霜,低头问道:“向她吗?” 小狐狸摇了摇脑袋。 流风霜终于跑到青秀少年与小狐狸跟前,伸手抱起小狐狸,亲昵抚摸着小狐狸毛绒耳朵委屈道:“要是把你弄丢了,霜儿估计要被石公子打死的……” 小狐狸在流风霜怀里拱了拱,呜咽几声,用小舌头舔了舔流风霜手背。 青秀少年笑意盈盈道:“道友,她说,要是那个……混账敢打你,她就帮你咬死他。” 流风霜樱口小嘴微张,看向怀中小狐狸迟疑道:“她?说?” 青秀少年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小狐狸似乎相当满意青秀少年的翻译,同样点啄着小脑袋。 “这……”流风霜有些反应不过来,错愕问道:“公子,小狐狸已经开灵了?不对……你能听懂小狐狸说话?” 青秀少年“嗯”了一声,抱拳说道:“道友,在下杨七凌,来自南荒十万大山,武炼杨家。” 流风霜大眼睛眨巴几下,一副呆萌表情,明显不明白杨七凌话语意指,只当作是寻常自我介绍。 “鸣雷帝国旭阑郡流风霜……”流风霜有些羞涩说道:“杨公子,霜儿还要去找姐姐了,下次见。” “等一下——”杨七凌指着回过头来的流风霜怀中小爪子不断晃动的小狐狸道:“她说,让那个混账,带着她来找我。”小狐狸歪着头,黑珍珠一般的眼瞳滴溜溜转动。 杨七凌对着小狐狸笑道:“我?我都有空的,今晚?可以,要不我一会直接去找你们好了?” 流风霜看着杨七凌与小狐狸你来我往的商量交谈愕然不已。 杨七凌抬起头对流风霜说道:“原来你们刚到天山,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到的,刚在潜龙峰收拾安顿好,换了制服出来闲逛。”杨七凌指向自己身上那套月白劲装左胸,其上纹绣着“烈阳院”三字。 …… 石念远指着左胸上“烈阳院”三字对着玄涯摇头抱怨道:“掌教,讲真的,你们这校服设计得真心丑。” “校服?道友是说烈阳院制服吗?其实贫道也觉得挺丑的,特别是女子制服。要贫道说,风格就该往鸣国帝国旭阑郡那边靠,布料能省则省才对,把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包裹得那么严实算怎么回事,简直是明珠蒙尘……唉……贫道其实与宁真子提过多次了,结果那货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硬是不听。”玄涯摇头叹息。 石念远鄙夷看着玄涯道:“要不是老牛鼻子亲口承认你是烈阳观掌教,我是真的不信,就你这卵样……唉……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对你这个关于制服用料的猥琐想法,我只想说,讲得真他娘对!”石念远举起茶杯作势邀饮。 玄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翘起二郎腿不满道:“贫道这卵样怎么了?逍遥自在,肆意快活!”玄涯顿了顿,语气转淡,一丝不甘无奈恍如实质一般溢散在空气中。 “不像那七个老牛鼻子,修了一两百年仙道,结果全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大道逍遥,你看他们七个师兄弟逍遥吗?为了保持这个破道观气运不减,不惜设立四九斋醮,耗去自身海量气运。特别是赵前子这憨货,为了回答你什么狗屁问题,先天命元几近干涸,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噶屁着凉卵蛋朝天了。” 石念远内心复杂、头颅低垂低声道:“抱歉……” 卷一、烈阳卷 第八回(中)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 第八回(中)天山巅老道士立冢瀑流谷小狐狸辞别 玄涯朝身旁赵前子伸出手,赵前子将之前把玩的那个精致小件递给玄涯,玄涯手中灵光涌动,一闪而没,而后曲指弹起,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向石念远,石念远伸手接下,原来是一枚墨黑尾戒。 “空间灵宝,须弥戒。”玄涯平静说道:“赵前子求了我好久,我才十分不情愿的答应送给你的。在你喝下灵泉源髓昏迷过去后,赵前子就跟我讨要过去,一直捣鼓到现在,也不晓得到底放了些什么玩意儿在里面,你以后自己慢慢看吧。他的烙印我已抹去,灵识探入,自然知道怎么认主使用,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石念远点点头,而后看向站在玄涯身后的老道士,老道士面带笑容道:“念远小子,仙道境界不够,抹除灵宝烙印很容易触发灵宝自我保护的灵禁,导致灵宝自毁,贫道知道你对一切未知都充满好奇,但是在没有足够境界前,不要乱来。” 石念远一句“谢谢”涌到喉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重新咽回心底。 “差不多了,走吧。”玄涯起身朝门外走去,赵前子紧随其后,石念远不明所以跟在最后。 天山绝巅烈阳观后院,是一片石塔碑林。院门外,玄涯面容肃穆,推门走进。 后院中,除了赵前子外的六位烈阳观长老都已经静立其中。玄涯走进时,六位长老齐声躬身行礼:“师尊。” “嗯。”玄涯点点头,走到碑林中间,对着中央高大石塔一丝不苟鞠躬三下,而后走到六老所在处,沉默看着一座新立石碑。 玄涯接过大长老宁真子递过来的锦盒,转头朝石念远问道:“赵前子一生无徒无后,如今新立衣冠冢,都没个晚辈拜礼,你可愿意执晚辈礼?” 石念远与老道士一眼对视,一老一小,眼神尽皆复杂难明,石念远沉默迈步,走到那座新立石碑前。 烈阳观赵前子之灵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碑文,不刻身份,不铭生平。 “跪。”玄涯子声音平静如同一口千年古井。 石念远凝视着石碑文字,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非也非也,贫道并不是要拜见武侯。此番前来,其实正是想与小居士结个善缘。” ——“小居士,是否身体抱恙有所不适?” ——“我辈修士,总妄图一生顺应天道,趋吉避凶、得证长生。怎何奈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有漏皆苦。贫道不过俗子凡夫,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没打傻,大小姐天赋异禀,一拳将念远小子打入灵知境了。” ——“了不得了不得,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哈哈哈——” ——“怕,如何不怕?生而为人,总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纵然贫道早已了结凡俗因果,一心求道,然而唯有生者,可闻大道,众生芸芸,谁不怕死?” ——“你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在你昏迷过去的一个时辰里,贫道已经帮你擦洗过三次身体,换过三桶浴水,要不是贫道怜鸟心切,都懒得从你的行囊里翻找出裤头来给你穿上。” 与老道士有关的回忆,似乎总是一张慈眉善目,并且由于总是在微笑而令满脸皱纹愈发明显的面庞。 石念远嘴角噙笑,摇了摇头,曲膝跪地。 “开盒,持衣。”玄涯将手中锦盒交到石念远手中,石念远打开一看,原来是老道士一路行来时穿在身上的那件补丁道袍。 石念远将锦盒放到地上,伸手取出道袍,双手捧持。 玄涯挥手间,一柄青锋已然在手,其他六位烈阳观长老皆从腰间抽出佩剑。 玄涯闭上眼抚过石碑上赵前子三字,再睁眼时,一道强绝灵压以玄涯为中心朝四围猛然扩散。 玄涯手掐剑诀,持剑舞起。 “志心皈命礼,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 玄涯一边舞剑,一边吟唱。一句一剑,在虚空中连点九下,剑尖点指处,九枚依照元始九曜星位分布的灵珠仿佛星辰一般缓缓旋绕,凝聚不散。 一道灵芒流转,将九枚灵珠勾连成阵,玄涯朝着碑林中央石塔曲指一弹,灵阵旋转放大,朝石塔覆盖而去。 玄涯收剑,竖举胸前:“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开——” 一道低沉轰鸣声响起,石塔朝侧旁挪移而去,露出塔底一条漆黑秘道。 “衣冠归盒入墓。”玄涯晃手间,手中长剑消失不见。石念远将道袍放回锦盒,理顺卷起一角,合盖后端起锦盒起身走到石碑后方,将锦盒放入新挖墓坑当中,双手捧起墓坑旁边新鲜泥土,一抔一抔覆掩。 玄涯安静站在石念远身后,其余六老竖剑在胸,齐声吟唱。 “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力。” “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渡众生。” “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卦感。” “太乙救苦天尊——” 随着六老高呼一声整齐道号,石念远站起身,回头看向平静无比的老道士。 老道士走到石念远跟前,想到祝娴兰心中担忧,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伸出手抚了抚石念远脑袋轻声说道:“念远小子,仙道飘渺,寻仙问道,务必始终坚守本心。” 老道士走到玄涯身前,跪伏在地,一拜到底:“不孝弟子赵前,拜谢师尊多年教导。” 老道士起身朝着六老弯腰深揖:“宁真师兄、华元师兄,云青师弟、谷泉师弟、南文师弟、灵溪师弟,恕贫道无法再与诸位师兄弟一同守护天山烈阳观了。” 老道士迈步朝着石塔秘道走去。 “三师弟!” “赵前师弟!” “三师兄!” “赵前师兄!” 六老面容悲戚,一一出声。 老道士一直走到秘道入口才转身回首,依然慈眉善目,依旧笑容满面:“唯有生者,可闻大道,贫道也不想死。师尊,诸位师兄弟,念远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后会……” 石念远第一次看到老道士眉眼中写上落寞。 “后会有期!老牛鼻子!”石念远挥手朝着老道士高声喊道:“你把我坑到烈阳山麓来,要是以后我发现你骗我,那不得找你讨要说法去?” 老道士复又笑起,朝石念远点了点头,而后目光从玄涯开始,一一看过宁真子、华元子、云青子、谷泉子、南文子、灵溪子六名师兄弟,最后不舍环视了一圈烈阳院。 “后会有期。”老道士转身坦然走向漆黑秘道,随着老道士进入,石塔灵光闪烁,在轰鸣声中复合关闭。 玄涯与天山六老依次走出院门。 石念远跟在后方,在离开后院前,回望衣冠冢石碑,沉默不语。 院外,玄涯手放唇间,吹了一声响哨,一只庞大仙鹤从空中飞来,落在众人身前。 “道友,酉时到了,鹤羽会将你送回洗鹤峰。希望你能不负赵前子所愿,在我烈阳山麓潜心求道。当你凭借自身实力再次踏上天山绝巅之时,就是你我再次相见之际。这六个憨货与赵前子一样,都对贫道毕恭毕敬,贫道实在觉得少了许多与人言欢的乐趣,别让贫道等太久。” 石念远收敛起平日嬉 闹姿态,郑重向着玄涯与天山六老抱拳深揖一礼:“掌教,诸位长老,晚辈告辞。” …… 接引峰白玉广场上,一众少年少女三五成群,等待酉时一刻的到来。 时至下午,夕阳将七十二悬峰下方云海尽染绯红,云海映照下,天山七十二悬峰尽皆笼罩在暖色夕光中。 “石公子怎么还没回来,集合时间快到了。”木子涛站在雪霜姐妹旁边面露焦急神色。 “石念远跟赵长老在一起,别瞎操心了。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流风雪嘴上说着不操心,眼睛却不时望向四周,寻找着石念远的身影。 “石公子来了,在那里。”流风霜抱着小狐狸,握着小狐狸一只小爪子指向连接洗鹤峰的链桥,石念远穿着烈阳山麓月白制服迎面走来。 流风雪眯眼开心笑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嘛,不用瞎操心的。” “大小姐,操心什么?”石念远已经走到近前,出声问道。 “木子涛和霜儿都在担心,你是不是从哪里掉下山去了。”流风雪背起小手眼睛斜视上方说道。 石念远发现在场人数远多于中午刚乘灵舟停泊到接引峰时的集合人数,疑惑道:“这人数……” 木子涛出言解释道:“在下已经了解过了,灵舟每日早上辰时、巳时各接引一次,午时一刻集合一次,每日下午未时、申时各接引一次,酉时一刻再集合一次,因为灵舟在申时又接引来一批人,所以人数比我们到来时要多。” 酉时一刻,青年道士静阳看着身前排队站好的一众少年少女,满意点头。 “诸位小居士都知道,烈阳山麓作为仙道六大圣地之一,每隔三年都会安排一批烈阳使外出游历讲学传道,每批烈阳使会在大陆各处统共赠出一千枚接引玉简,理论上讲,每次烈阳试炼会有一千人参与,通过者,将正式吸纳进入烈阳院修习仙道。贫道静阳……” 静阳向一众少年少女说明着烈阳试炼的相关信息以及初到天山的报到安排与注意事项。 “集合解散后,诸位道友到接引峰大殿报到登记,领取烈阳令与烈阳院制服,然后根据烈阳令到潜龙峰寻找各自居所。总之,从现在开始到九九重阳这段时间里,烈阳观每天都安排有清、静二辈的弟子讲学传道,重阳日时,正式开启烈阳试炼。” 集合解散后,石念远正因为没有接引玉简去领取烈阳令而发愁,静阳就找上了石念远,递来一枚接引玉简。 “道友,能被三师叔祖亲自推荐,贫道羡煞。”静阳真诚说道。 “多谢静阳前辈。”石念远想到老道士,情绪不高,接过接引玉简后,石念远众人就提着行囊前往接引峰大殿,排队领取烈阳令。 烈阳令是一块三指大小的玉质令牌,正面刻绘着接引峰及其邻接悬峰的分布示意图,背面刻绘着一个数字。 石念远在领取烈阳令时本来还在想怎么解释身上烈阳院制服,不过负责发放烈阳令与制服的道士根本没有多问。 潜龙峰处在接引峰下层,就在石念远众人循着示意图往潜龙峰走去,踏上连接两峰的链桥时,杨七凌已经站在桥头。 看到石念远众人走来,杨七凌主动上前与流风霜打过招呼,在看到流风雪时,着实因为二女相貌吃了一惊。 “这位是杨七凌杨公子……”流风霜讲述了与杨七凌相遇的前因后果,在与石念远众人互相介绍认识过后,杨七凌就接过流风霜行李帮忙搬扛,流风雪看在眼里,抢过石念远手中鸟笼,将手头硕大行囊换了过去。 …… “它?叫你?约我?”石念远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肩膀上抓住自己头发保持平衡的小狐狸,疑惑问道。 卷一、烈阳卷 第八回(下)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 第八回(下)天山巅老道士立冢瀑流谷小狐狸辞别 “你不知道这位女士已经开灵?”杨七凌错愕反问道。 “女士?开灵?开什么灵?”石念远伸手提起小狐狸脖子,端到眼前与其溜圆眼睛对视。 “难怪她会叫你混帐……”杨七凌扼腕道:“就算你是她的主人,这样对待一位女士也实在太粗鲁了。” 石念远将小狐狸放回肩膀,毫不温柔的揉捏着小狐狸脑袋,再在小狐狸毛绒耳朵上揪了揪。 杨七凌哑然道:“妖兽大多数没有先天灵智,但都会本能的吐纳天地灵力,在高等级妖兽的血脉中更是铭刻有高深的吐纳法门,妖兽吸收到足够多的天地灵力,在灵力滋养之下,若得天地眷顾,就可以同时开启灵智与灵识,成为灵兽,称为开灵。说来与人族旋照、启灵相似,不过比起人族旋照启灵,妖兽开灵要困难得多。” 杨七凌看着石念远尴尬道:“对于狐族灵兽来说,耳朵与尾巴都是极其敏感的身体部位,你这样……实在是不太尊重……” 小狐狸像模像样点着头。 石念远近来遭受多次三观重塑,已经具有了不错的抵抗力,听到杨七凌对妖兽灵兽的描述,想起了洗鹤峰上那只被玄涯称作鹤羽的仙鹤。 听着杨七凌关于狐族灵兽的说法,石念远故意一把抓住小狐狸的毛绒尾巴将其倒提起来,小狐狸挣扎着嗷嗷乱叫。 “尊重?这傻狗还好意思叫我混账?老子为了这条傻狗放血放了大半个月,容易吗?”石念远再次将小狐狸凑到眼前嘀咕道:“原来不是通晓人性,而是真的具有灵智啊。怪不得一路上流风霜抱得,纳兰左尘抱不得……” 小狐狸奋力挣扎,小爪子肆意挥动,奈何石念远将距离拿捏得死死的,小狐狸小爪子在石念远鼻子前方数寸上下抓挠,却怎么都抓挠不到。 流风雪与流风霜显然早已对妖兽开灵有所耳闻,并没有显露出太大惊讶,流风雪在听到杨七凌说小狐狸已经开灵后,就突然觉得石念远对待小狐狸的确有些过于欺负,从旁边悄然伸出手,将石念远脑袋朝前一推,想要帮小狐狸一把,熟料石念远脑袋确实往前一顿,不过小狐狸却反应极其迅速的将尖锐利爪收回,并没有划伤石念远。 石念远斜眼看向流风雪得瑟道:“万物皆有灵,知道不?我的狗,我欺负得,别人欺负不得,我对它好,它对我好,会忍心伤害我吗?” 流风霜看着石念远与小狐狸玩闹,掩嘴轻笑,而后突然想到一事,出声询问道:“杨公子,早上霜儿就想问了,关于妖兽灵兽,霜儿倒是有过耳闻,并且据说灵兽修炼到高深境界后,可以口吐人言,甚至化作人形。只是,为什么在灵兽还未能说话时,你就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呢?” 杨七凌再次自我介绍道:“在下杨七凌,来自南荒十万大山,武炼杨家。” 石念远与流风雪如同流风霜之前一般不明其意,反倒是木子涛从篮篓中取出一本书籍,翻开其中一页说道:“南荒十万大山奇人异士无数,各种稀奇术法层出不穷,其中以巫蛊术最为闻名,但其实在南荒境内,有着南荒八绝技的说法,巫蛊术仅是其中一项,排行第四,排在巫蛊术之前的,正是武炼一脉,驭兽术。” “可以啊!木子涛。”石念远刮目赞道,木子涛脸颊一红续道:“都是书上写的,武炼一脉所负驭兽奇术,传承驭兽绝技的武炼族人,掌握着名叫‘诸语’的异能,可以与妖兽灵兽对话。” “那么不科学?原理是什么?”石念远好奇问道。 “你是猪吗?都说了是绝技、异能了,你还问。”流风雪白眼道。 “其实也没什么的,所谓‘诸语’也只是外界传言而已。妖族因为种类繁多,除去自身种属的兽语,更有一门妖族统一语,妖族语自成一系,与人族自然逻辑语言完全不同,是通过震荡妖元产生波动来传递想要表达的信息,武炼一脉只是掌握妖族统一语而已。” 通过震荡波传递信息……类似于无线电那样的机械语言吗…… 石念远心思转动。 “妖元又是什么?”石念远一边思考,一边问出口道。 “妖元也是灵力,妖族特有的灵力。人族仙道修士修炼到凝元境时,会在丹田凝结元丹,妖族天生就具有与之相似的妖丹,灵力通过妖丹转化,在就会在形式上产生与天地灵力同源异构的变化,称作妖元,妖元溢出体外,就是修士所谓的妖气,其实与人族所谓灵压在本质上是同一样东西。”杨七凌答道。 众人一边聊一边走,不知不觉已到潜龙峰。 杨七凌走在队伍最前方:“烈阳院在仙道六大圣地当中比较特殊,与其余圣地一旦入门不得叛离不同,烈阳使招募而来的学子在烈阳院仅有三年学期,三年期满后,烈阳院并不会将学子强留圣地,可以选择成为烈阳观门人弟子继续求道,也可以选择自行离去。嗯……你们令牌上的数字是多少?” “七二三到七二六。”石念远在四人领取烈阳令时就已经记清了数字。 杨七凌点头道:“看来这一届学子快要到齐了。” 众人前方是一道宽阔山谷,山谷两旁,是绵连千里如同镜像的两道壮阔山崖,山崖呈阶梯状分作三层,每层上都是极具烈阳山麓风格特色的汉白玉石走道,走道上 每隔一丈距离就有一道白玉石门,每隔十丈就有一道阶梯连接上下各层,而每隔三十丈,两面崖壁第二层之间都会有一道白玉拱桥连接两面山崖。 走在山谷中,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身着烈阳制服的学子。 “烈阳令单数住在左,双数住在右。数字越靠后,就住在山谷越深处。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据说在烈阳试炼过后,通过者都会迁居跃龙峰。”杨七凌与几个路过学子点头打过招呼,应该是相互相识。 石念远看着将手中烈阳令,朝流风霜递过去道:“二小姐,我和木子涛互为单双,我们换一下,你和大小姐才能住到同一边,方便照应。” “不行!”流风雪听到石念远话语,出声制止道。 石念远愣然看向流风雪,流风雪悄脸一红,而后嘟哝说道:“霜儿已经不是小丫头片子了,能照顾好自己,我都答应过夫人要罩着你了,自然要住在你隔壁。” 木子涛一本正经解释道:“大小姐,你看白玉石门上刻印的数字,左边一、三、五为第一列,七、九、十一为第二列,右边二、四、六为第一列,六、十、十二为第二列,按照这样分布,相邻单数或相邻双数并不是互为隔壁,而是位于同一列的上下相邻层。” 石念远在心中算过一道最基础的等差数列公式,补充道:“七二三、七二四在第二层,七二五、七二六在第三层。” 流风雪扳起手指头似乎在算数,实则脑中一片浆糊:“那……那现在到底是怎样住的嘛……” 木子涛回答道:“石公子手持七二三,在下手持七二四,大小姐手持七二五,二小姐手持七二六,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住在石公子与在下的楼上。” “那……那不就正好吗?不换不换!” 杨七凌眼含深意看向石念远与流风霜,一副知道了什么的模样。 “大小姐……”杨七凌学着众人称呼流风雪说道:“其实,因为我是今天早上到的,手中烈阳令,碰巧正是七一七。”杨七凌一边说,一边从口袋中取出烈阳令握在手里。 “那关本女侠什么事?”对算术实在不在行的大小姐闷声嘀咕。 木子涛轻咳一声道:“大小姐,七一七正好住在石公子隔壁……” 流风雪一把抢过杨七凌手中烈阳令,再将自己的递了过去。 …… 夜幕降临时,众人终于安顿完毕,身处烈阳山麓,天幕上玄度玄烛更显硕大无朋,仿佛触手可及一般,月光照耀下,夜晚不显漆黑。 分明已是秋日,瀑流谷中仍有漫天流莹,月光下半透明七彩灵瀑在湖面氤氲出奇幻雾气,地面有许多灵草,在夜晚散发出幽荧微光。 石念远与杨七凌并肩坐在瀑流谷草坪上。 “我以前一直不涉仙道,对许多仙道常识都不了解。覆雨大陆上,人族对妖族的态度是怎么样的?”石念远开口问道。 杨七凌依旧叼着一根灵草嚼着草根,仰躺在草坪上答道:“得看是谁,覆雨大陆众生芸芸,就数人族个体差异最大,数人心最难以揣摩。” 石念远一下一下轻戳逗弄着怀中小狐狸:“那些诸如人妖殊途、妖族食人之类的伦调是怎么回事?” 杨七凌哑然道:“你是鸣雷帝国江南州士子的话本故事看多了吧?”杨七凌吐出已经嚼得无味的草根,在草坪上重新扯下一根放进口中续道:“人吃妖还差不多。普通妖兽只有开灵成为灵兽,才可以算作妖族,妖族一般隐世而居,极其罕见,而妖丹对于武者修士来说,是可以提高修为的大补之物,故而有许多武者修士,专门猎杀妖族,攫取妖丹。” “照你这么说,妖族对人族,应该十分痛恨?”石念远学着杨七凌扯下一根灵草,放到口中嚼巴。 “洗鹤峰,知道吧?”杨七凌不答反问。 “知道。”石念远点了点头。 “洗鹤峰上的灵兽仙鹤,其实也都是妖兽开灵的妖族,烈阳山麓几代掌教都拥有各自的妖族灵宠,故而对妖族爱护有加,极其反感猎杀妖族的行为,门规中严令禁止猎取妖丹,门人弟子发现猎杀妖兽者,可杀之。作为鸣雷帝国境内的仙道传承圣地,烈阳山麓门人弟子遍布九州,震慑着那些小门小派与流浪散修,所以鸣雷帝国境内,修士猎杀灵兽的情况相对少见,这也是我从南荒不远万里来烈阳山麓求道,而不去南荒问剑冢的原因。” “我还以为人妖不两立,见面就会杀红眼来着……”石念远思绪翻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曾经。 “据族中祭司所说,以前确实是这样的,不过近千年来,由于烈阳山麓介入,鸣雷帝国境内妖族,对人类的态度已经大为转变,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妖族就喜欢人族,毕竟贪婪乃人之本性,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趴在石念远大腿上的小狐狸嗷嗷叫着被石念远揪起脖子,石念远仰躺到草坪上,将小狐狸放到胸口:“也是,我遇到这家伙时,就是浑身是伤,估计是遭遇猎杀了吧。对了,你把我约来,到底是要说什么来着。”石念远扭头问道。 “不是我,是她。”杨七凌扶地坐起,朝小狐狸问道:“聊得兴起差点忘了正事,你想让我帮你传达什么?” 小狐狸在石念远怀中坐立,溜圆眼睛不停转动,哼声呜咽。 “她说,她要离开一阵子。”杨七凌 翻译道。 石念远一下坐立起身,小狐狸直接被从胸口滑落到大腿:“离开?去哪里?” 杨七凌看着小狐狸感知着其妖元震荡答道:“回家。她说她已经离家半年了,遭遇意外被你救起以后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家人肯定很担心她。” 石念远轻柔抱起小狐狸:“你的家在哪里,现在是在天山七十二悬峰,下山可不方便。” 小狐狸小爪子揉着脸蛋,歪头看着石念远。 “恰巧就在烈阳山麓中,她希望你能把她送到接引坪。”杨七凌帮忙答道。 “嗯……我知道了……”石念远重新躺回草坪,看着天幕上硕大玄度玄烛,小狐狸爬到石念远胸膛,舔舐/着石念远脸蛋。 “哎哟,别别别,别舔了,全是口水,我又不是舍不得你。”石念远口中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推开小狐狸。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杨七凌突然说道。 “嗯?” “作为武炼一脉的族人,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灵宠伙伴。嗯?有人来了。” 杨七凌与石念远先后起身,石念远将小狐狸提放到肩膀。 “是他?”石念远低声道。 “你朋友?”杨七凌看着前方月下翩翩佳公子问道。 石念远摇了摇头。 田浩天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从远处走近。 “石大少爷?可真是巧了,田某正在与二位故友散步悠游,欣赏天山夜色,不料在这瀑流峰又遇到了石大少爷,看来田某与石大少爷缘份不浅。” 随着田浩天走到近处,小狐狸突然异常的嘶吼低鸣,从石念远肩头跳下,龇牙咧嘴,毛发张立,由于背对石念远与杨七凌,瞳孔由黑转红,泛起血芒。 杨七凌也瞬间眉头皱起,面容急剧转冷。 感受到气氛骤变的石念远右手缩进袖口握住袖剑,低声问道:“怎么了?” 杨七凌咬牙低声愤然道:“妖元……这个家伙,刚吞噬过妖丹……” 田浩天走到石念远身前十步处停下,看着前方眼神凶厉的杨七凌道:“石大少爷这位朋友,似乎对田某不甚待见?” 田浩天身后一少年附耳向其提醒了什么,田浩天低头看向地上小狐狸,目光定格在小狐狸身上。 石念远揪起小狐狸放回肩膀,看到小狐狸眼瞳异状,将心中疑虑先放在心底,正准备开口,不料杨七凌已经向前踏出一步,阴冷出声:“烈阳山麓门人弟子,遇猎取妖丹者,可杀之。” 田浩天身后两个少年一左一右上前,将田浩天护在身后,田浩天眯起眼睛:“这位朋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其一,在场五人可没有任何一人是烈阳山麓门人弟子。其二,田某这妖丹可是花重金买来的,你哪只眼睛看到田某猎杀灵兽了?” “你……”杨七凌一时语噎。 “他说的也没错,走吧。”石念远拍了拍杨七凌手臂,将肩上小狐狸抱到怀中,朝接引峰方向走去。 在与田浩天错身而过时,二人视线有一瞬交汇。 “三年之后,再轮帝国十年大朝。届时,帝国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悉数携子嗣进帝都玄阳面圣,议定世袭。你没有一点想法?”田浩天没有转身,与石念远相背而对。 石念远停下脚步,沉默片许:“兴趣不大。” 石念远手上轻拍,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小狐狸:“你从哪里得到妖丹,和我没关系。不过,有事没事不要乱瞟别人的狗,免得引起误会。” 田浩天平静看着石念远与杨七凌踏上链桥,抚着手上玉质尾戒:“石念远旁边那个人,查一下。” 潜龙峰山谷。 “为什么就这样算了?”一路沉默的杨七凌开口问道。 “不然呢?杀了他?”石念远反问。 “至少要给他一顿教训!”杨七凌皱眉。 石念远平静道:“之前,猎取妖丹这种事,在我的认知之外,但是在留邺,苍云郡明令禁止的一些生意,我也一直安排着毛三在做,那些藏在黑暗中的脏事,也有着其存在的道理。踏足仙道之后,一些以前想不到的思考盲点开始展露出来。”叹了一口气,石念远续道:“想要教训别人,至少要有相应的实力吧?就算我初入灵知,也能轻易感知得到田浩天灵力比你浑厚,修为在你之上,何况对方不止田浩天一人。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我料定他不敢动我,是因为我身后的武侯府,而你呢?” “人生天地间,但求跟随本心、俯仰无愧,石大少爷,您这番论调讳莫高深,恕在下无法理解,不敢苟同。”杨七凌冷漠说完,大步甩开石念远。 石念远摇头抚摸着怀中小狐狸:“至刚易折,我只是让他猥琐发育,前期别浪,又没让他一辈子当龟孙,至于吗?” 小狐狸转着溜圆眼睛,没有杨七凌在,石念远没办法得知小狐狸说了什么。 “你的眼睛没事吧?” 小狐狸摆了摆头。 石念远走到自己寝室前,将房卡……烈阳令在白玉石门中央灵禁上一扫,灵光闪烁中白玉石门应声而开,房屋虽然建在山崖,屋内却没有阴暗潮湿之感,天花板上,灵禁散发着柔和光亮,石念远坐到床上,取下小指上须弥戒,灵识探入。 第八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九回(上)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 第九回(上)重阳日烈阳启试炼九黎阵幻境明道心 棠梨叶落,鸿雁南飞。一夜秋雨淅沥,留邺城街道两旁枫叶红透。 清晨,寒烟迷蒙,远山覆霜。林深院石亭中,李瘸子伸出手在嘴巴前哈了口白气,再合掌搓了搓。 “今天又那么早就来等了?”毛财神戴着眼镜,走到老友身边,递过一壶桂子酒。 李瘸子接过饮下一口,砸巴着嘴道:“这是瘸子我份内之事,倒是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来多管闲事。” 毛财神推了推眼镜,避重就轻揶揄道:“老骨头?五十步莫笑百步,这都还没下雪,你就冷成这鸟样。” 李瘸子再饮下一大口桂子酒,脸上一阵潮红:“以前在军营里,寒冬大雪天,一样赤得了膀子,那时一壶酒可舍不得这样喝,实在冷得受不了,才会吝啬呡上一小口。他娘的,想不服老也不行咯……” 李瘸子向亭中一只空鸟笼水杯食槽里添水加食,毛财神看在眼里,出声说道:“少爷前去烈阳山麓,到今天恰好三个月了。” “是啊。”李瘸子点了点头,望向西北说道:“算算行程,那只剑羽鹰也该是时候飞回来了。” “也许那等仙家圣地别有玄机,不可以常理度之?”毛财神走上前,与李瘸子并排说道。 “瘸子我也曾是二品武者,对烈阳山麓这等仙家圣地,倒也了解一二。不过在瘸子我心里,就没有少爷办不到的事情。”李瘸子转过身,双手插进兜中,迈步走出石亭。 祝娴兰正好在此时从院门外走进,身后跟着一个新面孔丫鬟。 “夫人。”李瘸子与毛财神齐齐躬身行礼。 祝娴兰摆了摆手,指向西北天空,祝娴兰所指天际,一只长喙尖利如刀,翎羽乌黑锃亮的鹰隼朝武侯府林深院俯冲而来,停落在石亭美人靠上。 李瘸子走上前,看到剑羽鹰脖颈上绑缚着一枚玲珑玉简,略感奇怪,而后从鹰隼利爪上摘下信筒,呈递给祝娴兰。 祝娴兰扯掉束绳,从信筒内倒出三份卷成细柱的书信,看了看笺签,拿走其中一份,而后将剩余两份交还到李瘸子手上。 “紫苏,你一入府我就将你抢到身边,一个月来也教了你不少东西,跟李书图回百鬼参训吧,以后每月月底来找我两天就行了。”祝娴兰扭头说道。 “是,夫人。”柳紫苏走到李书图身前,曲膝半跪:“百鬼柳紫苏,请求归队参训。” …… 最近分到姚松手上的事情特别多,可是姚松连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三个月前,少爷刚离开武侯府几天,那一身黑衣的杀神就提着圆月弯刀走下武侯府地下秘室,将二层屠得一只耗子都不剩,搞得地下秘室里血腥味浓得呛鼻,到现在都还没有散尽。 一想到少爷在离开前让自己与几个同僚从地下二层搬到一层,自己当时还不太情愿,姚松就惊得一背冷汗。 这还不算完,隔天,那跛脚瘸子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怪模怪样的人,带着几个屁大孩子走下二层。 姚松好奇之下,征得了李瘸子首肯,跟着走下去一探究竟,结果就看到那几个怪模怪样的家伙教着那几个屁大孩子玩起了尸体解剖,认穴识窍。 那跛脚瘸子居然还叫老子去指导,老子是毒师,又不是仵作!妈的,真他娘憋屈。 不过形势比人强,虽然那瘸子说那个狗日的黑衣杀神已经离开留邺,可鬼知道那身黑衣会不会突然从阴影里冒出来? 姚松抬头看了眼身前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粮草司新人,想到自己在粮草司忙完,晚上还要去地下二层解剖那些已经散发恶臭的尸体,就不由得一阵头大。 好在还有一下午空闲时间,可以去晚雪楼呵护一下失足少女。 姚松难得提起一丝兴致,却忽然想到另外一茬事,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妈的,百鬼,百他娘!莫名其妙就让老子加入这劳什子狗屁死士组织,死他王八个蛋士!真到了小命垂危的时候,老子第一个脚底抹油,风紧扯乎! 桃松刚走出粮草司,就烦躁的伸出手在眼睛上搭了个帐篷,秋日的夕阳不暖不热不刺眼,不过习惯于长年呆在黑暗之中的毒师还是十分讨厌光亮。 前方有女子款步走来,姚松看着少女挺拔胸脯,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正想上去深入交流一番,熟料那清秀婉约的小娘子已经径直朝自己走来,并且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姚毒师兴趣全失。 “百鬼柳紫苏,特来请姚毒师归队指导。” “小婊子你脑袋秀逗啦?那百什么玩意儿,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吗?” …… 鸣雷帝国西疆荒凉贫瘠。时至深秋,北风卷地,飞沙走石。楼兰西疆大营,名枪“血煞”直直插立在中帐主座旁。 帝国武侯石勤连手持一封密信,沉默不语。 影杀是在中帐会议开到半途时闯入的,黑衣尽染黄沙,跪伏在军帐中央。 朱红灵光在石勤连持信手上一闪而没,密信开始燃烧自焚。 第一次坐进西疆大营中帐的游弩军夜狼营长李青云坐在营帐副座末席上,呼吸因为营帐中长久的缄默而变得有些沉重。 沙盘对面副座首席上坐着一名覆胄老将,老将精神矍铄、目光沉凝,发现李青云略显局促后,朝其鼓励点了点头,李青云深呼吸一口,向这名曾与父亲李书图在西疆合称“左麟右李”的石字军副将许麟投去感激眼神。 “李青云。”武侯沉声开口。 “到!”李青云站立高声答到,身形笔直如同主座旁那柄绝世名枪。 “领八百夜狼营游骑,加急行军,在贺兰山阙劫掠契夷辎重。” “是!” 石勤连捻落手中纸烬:“葬花谷外,增设二十精锐斥候,时刻关注西渊葬情宫动向。” “是!” …… 九九重阳日,天山七十二悬峰。 潜龙峰整座山体都笼罩在灵禁大阵中,灵光流转不定,符箓明灭闪烁。烈阳观四长老云青子居高临下,端坐于祥云之上,手指不断掐动印诀,操控法阵。 …… 石念远盘膝坐在一尾小舟船头,随波逐流。 两岸无数翠竹巨大得诡异,目光所及,一片竹叶就堪比身下小舟大小,更不用说那些擎天立柱一般的竹干,无数参天翠竹遮天蔽日,致使周遭环境幽寂昏暗。 石念远伸手摸向尾指,其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套着须弥戒。已 经在天山上听了半个多月说学传道,恶补了各类仙道常识的石念远再不是对仙道一无所知,对现下状况已然有所猜测。 石念远低头看向水中倒影,手指一下一下轻敲船沿自语道:“这种时候掏不出一个陀螺出来转一下,实在是不应景。话说烈阳试炼以这种方式开启,也太没有仪式感了,都没有一个正职领导讲话,然后好几个副职领导接连啰嗦半天的常规流程吗?” …… 流风雪驻足站在一株庞然樱木下,半仰起娇好面容,空中无数斑斓蝴蝶飞舞,微风拂过,散落漫天樱花雨,花瓣与蝴蝶共同翩迁。 流风雪伸手接下一片樱花瓣,花瓣入手即逝。 眺望远方,一座覆雪高峰直插天迹,比之烈阳山麓剑峰更加雄奇壮阔,流风雪面容平静,沿着脚下碎石小径向前走去。 …… 田浩天走进一片宫殿群,地面上烟云翻涌,恍如玉宇天宫。 院落中柳树下有一石桌,田浩天从石桌上端起茶盘,半揭去茶盘上茶杯瓷盖,浅饮了一口无味茶水,摇了摇头,踏上走廊,沿着走廊迂回而行。 扭头看向旁边池塘,池塘上方,水流奇异悬空而流,数尾金银龙鱼浮游半空,互相嬉戏玩闹,田浩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小舟随着水流驶到一座简陋小码头,石念远跳上码头岸板,回身看到小舟逐渐扭曲,消逝无踪。 昏暗中忽然亮起一道光潮,一群流荧飞至,环绕着石念远飞行两圈,而后朝前缓缓飞离。 石念远踏步跟上,不紧不慢走了不到半刻,就遇到一条七折八拐的奇异虹练,流荧沿着虹练飞舞,石念远试探着踩上半透明虹练,果然如同天山七十二悬峰上的链桥一般,有脚踏实地之感。 虹练环绕着一株株庞然翠竹蜿蜒向上,石念远掀开一片伸展到虹桥上来,如同幕帘一般的竹叶,继续随流荧着前行。 …… 木子涛沿着驿道行走,行道树是在苍云郡都留邺常见的梧桐木。古怪之处在于,梧桐枝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却不见烧毁树木,枝丫间还时常看到有神异金乌栖停。 木子涛若有所觉回头看去,八匹异兽足踏云朵,背生四翼,拉着一台辇车从天际驶下,拉车独角异兽威武神俊,鼻息间夹带雷鸣电光,异兽辇车在木子涛身前停下,木子涛略一斟酌,登上辇车,八匹异兽再次足踏云朵拉着辇车驶上天际。 …… 石念远走到虹练尽头,踏上前方一座悬空八卦灵台,灵台呈半透明状,虚实不定。石念远回头朝下方望去,是那片参天翠竹林,灵台前方,迷离云雾次第散开,一股苍凉远古的洪荒灵压扑面而来,一株比参天翠竹还要高大无数倍的紫竹几乎占据所有视线,当真拄地立天,硕大玄度玄烛,都只如同盆碗一般,挂在紫竹顶梢。 石念远看向双手,一张一握,手掌上纹理不甚明晰。 “为什么心里没有震撼念头?高等级的幻术抑制了神经元的情绪传递?就像在做梦时不管出现怎样匪夷所思的场景都觉得无比自然,甚至很难发现是在做梦一样?”石念远喃喃自语,重新抬头望向紫竹,脚下八卦灵台凭虚御风,极速朝紫竹飞近,灵台周围出现一道道空间裂缝,光怪陆离。 卷一、烈阳卷 第九回(中)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 第九回(中)重阳日烈阳启试炼九黎阵幻境明道心 流风雪走得不快,不过两旁景物却如同水波涟漪一般在不断扭曲中极速倒退,不多时,已经站在雪峰山脚。 流风雪看向前方一块破碎石碑,石碑后方,一道险峻小径,一条攀援链索,盘山而上。石碑上是四个流风雪根本不认识的斑驳古字,不过在看到石碑的一瞬间,流风雪口中已经莫名呢喃念出:“仙道飘渺……” …… 流风霜小心翼翼走在残垣断壁中,置身地似乎是一处刚经历大战的残酷战场,地表到处裂开幽深缝隙,不管是远方城墙还是近处房屋,都燃烧着奇异黑色火焰,在黑色火焰灼烧下,色呈天青的不明材质地表不断溶解成浆液,而后流入地表裂隙中,一副末世景象。 流风霜行走半晌,一直未见人迹,此时忽然感受到裙摆被拉扯,回身望向地面,凭空出现的类人形生物蜷曲在地,六条手臂断去五条,残余一条手臂前端不是手指,而是如同弯刀一般的骨刺,正是这骨刺勾住了流风霜的裙摆。 不着片缕的类人形生物浑身墨绿皮肤,周身覆着与蟾蜍体表类似的疙瘩水泡,并且大部分疙瘩水泡已经破裂,滴淌着恶心脓血,此外,几处将这怪物前后贯穿通透的伤口触目惊心,不停流出靛蓝血液。 怪物脑袋呈倒锥形,圆形独眼嵌在倒锥形脑袋中央,眼眶中红、黄、蓝三枚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瞳孔紧紧瞪视着流风霜。 流风霜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惊悚于这怪物的诡异模样,这怪物三枚瞳孔中传达出的无尽悲痛怨恨已经恍如实质一般影响着流风霜。 …… 穹顶天色呈现出诡异绯红,挂在紫竹顶梢的玄烛玄度辉光黯淡,八卦灵台将石念远载到紫竹中段半空,而后在虚空中扭曲消散,石念远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环绕紫竹飘浮。 视线中,无数流荧从四面八方如同江河奔腾、百川归海一般汹涌而来,在紫竹附近汇聚成一股股光潮,如同流星曳尾一般。每一只荧虫都倔强的绽放着卑微生命里最璀璨的微弱荧光,义无返顾朝紫竹飞去。 恍惚间,石念远化身成为其中一只荧虫,汇入其中一股光潮。随着光潮越来越接近紫竹,那股洪荒灵压愈发浓郁,越来越多的荧虫脱离光潮朝外逃逸。 石念远感觉每一次振翅,都在经受着撕裂肉身破碎灵魂的无尽痛苦,绝大部分荧虫在半途中就已经放弃回头或力竭坠落,光明终归黑暗。 更有一声一声悠长沉重的大道天音在石念远灵魂深处炸响,心跳不由自主律动共振,无数荧虫的悲凉心意冲击着石念远的意识,那是无数求道者在大道面前感受到自身卑微若尘的凄楚喟叹。 “仙道飘渺……” ……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潜龙峰。 烈阳观四长老云青子已经由坐改站,面容惨白,身上黄紫道袍无风自动,上下翻飞,手上印诀变化莫测,勾勒出一道道符箓,不断从指尖激射到灵禁上,笼罩潜龙峰的灵禁变得更加复杂难明。 另一道同样身着黄紫道袍的身影掠至云青子身旁,烈阳观五长老谷泉子手中凭空出现一架古琴,盘膝坐而抚琴,铿锵琴音响起,柔和绿色灵光从谷泉子古琴上弥漫而出,与云青子灵光符箓相辅相成,云青子脸色稍缓。 潜龙峰山崖上,原本近千堵散发着璀璨光华的白玉石门正在不断熄灭。 “四 师兄,九黎幻阵怎么如此不稳定?”谷泉子手抚琴弦,出声询问。 “九黎壶异常活跃,不知是否贫道错觉,似乎沉睡器灵都有觉醒迹象。”云青子手中不停,沉声开口。 小道童模样的天山烈阳观掌教玄涯负手静立摘星楼顶,凝眉掐指。而后剑随意动,御剑而飞,直奔潜龙峰而去。 …… 漫天飞雪,罡风凛冽。 流风雪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攥住索链,朝上望,雪峰绝巅目不可及,朝下瞰,云雾漂浮悬崖万丈。 一路攀援上来,不断有各类似真似幻的身影在流风雪前后山径上幻化而出,同样在攀登雪峰。那些身影或因体力不支,或遭罡风吹落,或突然发疯癫狂,流风雪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身影坠落山崖。 幻境中原本不甚清晰的身体触感随着不断攀登而逐渐真切。罡风如刀,在流风雪身上划出密麻伤口,流风雪嘴唇已经冻得乌紫,贝齿紧咬,手上借力,抬起赤足,艰难再迈出一步。 …… 田浩天踏步走进了一间顶圆地方的宽阔大殿,在站上大殿中央高台的一瞬间,一面面水镜在房间各处凭空显化而出,或悬挂墙壁,或平铺地面,或漂浮半空。 每一面水镜中都幻化出人形身影,而后上演起一幕幕关于修士成长的不同情境,或是境界低微时遭遇强者杀人夺宝,或是割断尘世牵绊长闭死关终不得寸进遗憾坐化,或是与其他修士兵戎相争饮恨落败,或是不抵天劫身死道消…… 每一幕情境定格,水镜中的孩童、青年、壮年、老者,无不一一幻化成田浩天的模样,朝之凝视叹息。 “仙道飘渺……” 田浩天嘴角始终夹带着浅淡讥讽笑意,看过一面又一面水镜。 当看过百十面水镜,田浩天似乎是看倦了,闭上双目沉吟道:“从田某踏足仙道的那一天起,就从来不知道何谓胆怯,凭这些千篇一律的失败者幻相,根本动摇不了田某道心!” 田浩天再睁开眼时,神光湛然。 …… 流风霜愣然间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那怪物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只体型较之要小上许多的同类怪物,小怪物六条手臂齐全,此时正伸出其中一条,手臂前端长着一张嘴,小怪物手臂抚到大怪物身上各处伤口,从嘴里伸出舌头一边不停舔舐,一边发出呜咽声。 大怪物三枚瞳孔转动,戒备的看着流风霜,而后放开了勾住流风霜裙摆的骨刺,奋力挪动着已经明显蜷曲变形的身体,挡在流风霜与小怪物之间。 “小心!” 一声厉喝声从流风霜身后响起,一道人影高速掠至,手中长剑果决狠厉的将大怪物眼睛刺透,并将其整颗倒锥形脑袋钉在地上,大怪物抽搐两下之后再无声息,彻底死绝,小怪物浑身皮肤从墨绿变作潮红,再次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啸叫。 “道友,你没事吧?”那道人影面庞如同隐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一边出声一边看了一眼无恙的流风霜,而后从地上拔出长剑,朝小怪物刺去。 流风霜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以第一人称视角参与一场剧本已定的舞台剧,身形自主闪动,挡在人影身前,颤声道:“已经够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道人影拂开流风霜,挑剑前刺。 流风霜看到自己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长剑,闪身向前,格挡开人影挑刺:“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他还是个孩子。 ”流风霜看了看周围断壁残垣,复杂道:“别忘了,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我们才是入侵者。” 那道人影话语淡漠:“母星寿尽,至尊好不容易寻到这颗可供修士生存的星球,必须斩尽原住民,完全支配。” 流风霜腰间剧痛,转身回头,看到那小怪物三色眼瞳统一变作血红,六条手臂中骨刺那条竟然无视自己周身防护灵力,从后腰深深刺进身体。 流风霜闷哼一声,旋脚将小怪物踢飞。 那道人影继续淡漠道:“看到了吗?修士不应该拥有可笑的同情心。我辈修士,自以为超凡脱俗,相比肉眼凡胎,更能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殊不知仍然只是在那张名为命运的大网里苟且挣扎。” 流风霜“看到”自己倒提长剑,一步一步朝小怪物走去,长剑冷冽剑锋直指小怪物怨恨独眼,那道人影看到流风霜动作,收剑归鞘,轻声叹息。 “仙道飘渺……” …… 石念远处在一种混沌难明的状态中,既感觉自己化成了光潮当中的一只荧虫,又似乎超然物外,旁观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无数荧虫飞蛾扑火一般冲撞向紫色巨竹。 那些如同潮水一般奔涌冲击在意识深处的心意也越来越繁冗复杂,有已经站在大道面前只余一步却终不得入的不甘,有得窥大道一角欣慰方生却发现前方已经无路可走的凄凉,有穷尽毕生心力却发现所求大道根本就是谬误的绝望。 “妄参大道,蚍蜉撼树,是这个意思吗?”石念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而后语调孤独的自语道:“我来自另一个地方……” 沉默良久,石念远才继续呢喃道:“在我的故乡,无数理论被提出、被验证,再被否定、被推翻,而后重新构建起新的理论框架。” “我很清楚,在可观测宇宙范围内,一颗星球,一个人,是有多么的卑微渺小;我很清楚,所谓的道,只是生命体意识强加的一个形而上的概念,我们甚至连意识产生的原由都搞不明白;我很清楚,所谓道,所谓真理,也许依然在无限遥远的地方。” 石念远感觉自己的状态一直在人身与荧虫之间不断变化,此时正好化作人身。轻伸出手,几只荧虫落在指尖,石念远眼眸深邃,低语道:“你们知道吗?在我的故乡,有伟大的先行者统一了科研语言,奠定了大道根基,虽然这个根基一直飘摇欲坠,甚至出现过多次崩塌,但是我们仍然努力的去认识这个世界,前仆后继,无怨无悔。有许多伟大的前辈,早早的就提出了超越他们所处时代的科研理论,却因为现实条件受限,未待验证就抱憾终生溘然长逝,可是无数后人,站在先辈们的肩膀上验证了那些理论的正确,或者修正了那些理论的错误。当然,我是说在现有理论构架之中,毕竟谁也说不准在什么时候,那些我们自以为已经验证的真理就会变成谬误……”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其实除去那句来路可追,我踏足仙道,又何尝不是想要将这大道上下求索。在这个世界,仙道境界越高,就能拥有越多的先天命元,活得更加长久,甚至到达传说中长生久视的境界,你们知道,这对于一个求道者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吗?” 石念远咧嘴轻笑道:“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仙道飘渺就退缩放弃呢?” 手上荧虫重新振翅,汇入光潮,石念远也再次化身成为其中一只荧虫,义无返顾飞向紫竹。 卷一、烈阳卷 第九回(下)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 第九回(下)重阳日烈阳启试炼九黎阵幻境明道心 木子涛坐在辇车上,凝神看着窗外的奇异风景,周围漆黑如墨,更远处,是一道道璀璨星河。 时感极其错乱,不知道辇车到底行驶了多久,终于,在一颗蔚蓝色星球上方停下。木子涛看着那颗蔚蓝色星球,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幅幅模糊画面,那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仙道文明,几乎到了全民修仙的地步,木子涛看到如同天山七十二悬峰般漂浮半空,却更加庞大繁华的天空之城,看到深埋海底,珠光宝气的成群宫殿,看到无数修士御剑而飞、破浪而游,看到无数身体如同山脉般巨大的磅礴异兽。 木子涛有这样一种感觉,在不知道多么久远的洪荒时代,就曾有这样一尊大能,脚踏异兽辇车,站在这个地方,从这个角度睥睨世间。 那些强大的人族修士、妖族灵兽,以及更多稀奇古怪的种族,大肆吞吐着天地灵力,而后忽然有一天,因为修士炼化了过多的天地灵力,那本该无穷无尽的天地灵力竟然已经供不应求,天地灵力失衡,仙道文明在极尽繁华时骤然衰竭,难以想象的天灾降世,大地裂变,海洋翻腾,天空之城坠落,海底宫殿倾塌,天地灵力紊乱暴虐。 直到万族修士再也无法从天地间榨取到游离灵力,为了生存,众生开始互相残杀,先是种族相争,再到手足相残,文明殒落,一副地狱景象。 某一刻,仿佛回光返照,那颗原本美丽的天蓝色星球从核心处喷发出极尽恐怖的灵潮,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士大能,在这样的天灾之下,同样如同蝼蚁一般死去。 最终,整颗星球在无尽星空中爆炸,散作无尽齑粉。 木子涛感觉到一声极尽无奈的叹息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传来,又似乎是自己化身成了那尊睥睨世间的大能,仰首长叹。 “仙道飘渺……” …… 暴风雪不停肆虐,痛觉不断刺激着流风雪的身心,雪山攀援至此,已经连呼吸都仿佛有一把把锐利刀锋在划割肺腔,山径已经窄得只能容下单脚站立,死死攥握住索链的双手同样严重冻伤。 暴风雪还在持续加剧,流风雪看到前方模糊人影回过头来,绝望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放开双手,面露解脱神色,朝下方坠落。 流风雪低头看着已经无法动弹的双手,皮肤表层组织已经在低温与风暴的双重侵袭下龟裂,露出鲜红纤维组织。 暴风呼啸中,一声轻“噗”声显得微不足道,流风雪手上血管爆裂开来,而后连锁反应一般,浑身上下血管一一炸开,鲜血还来不及流淌,就已经冻结成冰,那双好看的眼睛同样因为血液渗透而变作通红,甚至有血泪不断流出再迅速凝结成冰。 流风雪不是不能理解跳下去那个人影的心情。 的确,放弃比坚持要来得容易太多…… 流风雪奋力抬起赤足,想要再进一步,可是血管炸裂开来后,脚底与山径冻结在一起,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再也没有可以移动的部位,浓烈的眩晕感与疲惫感袭来,在这座山脚刻印着仙道飘渺石碑的雪山半途,根本看不清前路,不知到底爬到了哪里,离山顶还有多远,回头,同样绝望得看不清来路。 不过流风雪知道,自己每登高一寸,距离天穹之上的玄度玄烛,就接近一寸。 流风雪想起了那张在自己答应如果有一天将 登双月,顺带稍上他后温柔笑起的少年侧脸。 明明知道是幻境,可是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觉,还真是真切呢……那个无赖也在雪峰某处奋力攀登吗?他肯定也不会放弃的吧? 流风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想要笑一笑,可是面部已经作不出一点动作。 噗……指不定那个无赖会翻着白眼一边说着“他娘的,幻境里头拼什么命,老子不玩了!”一边眼神坚定的向上攀登吧。 一声仿佛布帛撕裂的声响,一只冻得青紫变形的赤足缓慢抬起,一层血肉粘连在山径上,血肉扯裂。 再踏一步! 而这一步,仿佛到达了某个临界,罡风异变,竟然将流风雪的身体逐渐割裂侵蚀。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流风雪似乎看到暴风雪稍微吹散了云雾,玄度玄烛双月重月。 …… 水镜大殿中,无数水镜朝站在大殿中央的田浩天涌来,一面一面打入其身体,一瞬间,恍如经历了无数种不同仙道人生的田浩天头痛欲裂,滚倒在地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呻吟不止。 水镜中一场场仙道人生酝酿的无助、后悔、绝望、不甘等等负面情绪不住侵蚀着田浩天的意识,可是明明在歇斯底里的痛呼挣扎,田浩天仍然狞笑出声:“桀桀……田某的人生,由田某自己决定,就算失败,那也是属于田某自己的失败,呵……这些无聊……的东西!啊——” 无数水镜一同绽放灵光,本来纷至沓来的水镜几乎同时齐齐电射进田浩天身体,田浩天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后,终于昏迷过去。 …… 木子涛静立在虚空之中,身周有无数陨石飘荡,一股深红色光潮弥漫从视线尽头弥漫开来,木子涛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那尊古老大能知道。 “灭世绯潮……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步入灭亡……” 一股久远苍凉的绝望瞬间占据木子涛整个心扉,就算在幻境之中,意识与神经元情绪传导受到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阵眼神器九黎壶压制到极限,这股心境也远非木子涛可以承受。 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木子涛狠狠呸了一口,意识消逝前,终于吼出一句:“往彼娘之!因为会死,所以就不活了?” …… 流风霜身不由已的剑指那个浑身变作艳红的小怪物,小怪物身上的疙瘩水泡正在膨胀。 “快!杀了他!”身后人影着急出言,流风霜心头也涌上一股念头,这种怪物一旦变作红色,所有疙瘩水泡膨胀到极致,就会引发威力惊人的自爆。 流风霜的自我意识不停挣扎,终于在剑尖即将扎进小怪物眼眶中去时,瞬间停滞。 流风霜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剑势已老,却强行止剑收招,灵力倒涌,在经脉中不住翻腾冲击,经脉立时受损,流风霜吐出一口鲜红血液,喷洒在小怪物锥形脑袋上。 那小怪物本来怨恨与惊惧交加的眼神中,突然盈上一股迷惑,几经挣扎,复又坚定,骨刀手臂与另一条如同螺旋钻头一般的手臂一从侧腹,一从大腿没入流风霜身体中,其余两对手臂紧紧抱住了流风霜蜂腰与大腿。小怪物身形比流风霜要略矮一头,大眼正好凑在流风霜胸口仰头与之对视,皮肤表面的疙瘩水泡膨胀到临界,一股高温从小怪物身上传来,如同烙铁一般灼烧着流风霜的娇嫩皮肤。 “该死!这种魔物一旦开 始自爆,根本没有停止的先例!”那道人影啐骂一声,架起遁光高速逃离。 流风霜伸出手温柔擦拭去自己喷吐在小怪物倒锥形脑袋上的血迹:“对不起啊,霜儿不是故意的。” 小怪物明显不懂得人族语,但是似乎对情绪感应十分敏锐,倒锥形脑袋旋转数圈,像是时钟的指针。 流风霜眼眸眯起,忍着剧痛,努力笑得温柔一些,也不想自己与小怪物根本没有相同的生理构造,分属于不同的文明,小怪物根本不能理解这一副表情的意义。 吡吡声不停响起,流风霜衣裙烧焦,皮肤处处灼痛,灵力还在体内肆虐,再次感觉到喉头一甜,不想将血喷吐到小怪物身上,强忍之后朝侧旁吐去,因为呛到鲜血而不住咳嗽。 小怪物三只血色瞳孔不住旋转,传达出疑惑与焦虑。 流风霜倾身轻柔将小怪物抱住,话语轻柔:“霜儿也不知道,这副场景是某种预示,还是某段历史,不过这并不是霜儿的本意与选择。” 流风霜脑袋贴住小怪物倒锥形脑袋,所以没有看到小怪物三枚瞳孔重新从血色恢复成黄、蓝、红三原色。 流风霜闷哼一声,原来是小怪物将刺进流风霜身体的两条手臂拔出。小怪物的体温快速下降,肤色从艳红变回墨绿,而后流风霜感受到从伤口处传来一阵舒适温热。 流风霜轻轻放开小怪物,垂首看到那条长着嘴巴的手正贴在自己伤口上,一股与灵力似是而非的力量涌动,伤口以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忽然之间,身体控制权再次易主,流风霜倒旋右手长剑,就要刺向小怪物后心。 流风霜左手猛然推开小怪物,在小怪物不解目光中,流风霜左手并成指刀,朝自己心口戳/入。 整个幻境世界开始扭曲破碎、分崩离析。 流风霜感受着真实无比的痛苦,意识逐渐从身体抽离,仍然努力噙着笑说道:“霜儿的仙道,由霜儿自己来走。小家伙,如果有一天,霜儿遇上了你的同族,一定会保护他们。” …… 紫竹前,石念远化身的荧虫被那股洪荒灵压侵蚀,身体逐渐解离成尘埃粉尘,甚至分子原子。 偏生意识还没有完全湮灭,真实感受着这份痛楚,石念远心中不停怒骂。 如果哪款虚拟现实网游把痛觉引擎做得那么真实,老子一定要去把运营商大楼给炸掉,他娘的!要通关这个幻境副本,还必须得死上一次?狗/娘养的策划,怕不是脑壳有包!不就是要证明求道之心,或者说科研精神吗?有必要搞得这样花里胡哨吗?干…… 化身荧虫的翅膀正在解离,石念远却仍旧在咄咄怒骂中奋力振翅。 纵然石念远嘴巴再硬,终究还是抵抗不住此般洪荒伟力,以及那些无穷无尽冲击着意识的繁冗意念。 光潮黯淡,紫竹扭曲,世界崩解。 潜龙峰上,九黎幻阵已经转由玄涯亲自主持,笼罩整座潜龙峰的灵禁在明灭闪烁中,有一只造型古怪的巨大壶状虚相显化,从天山绝巅烈阳观上流下的三条七彩灵瀑直接偏离原本轨道,通通朝潜龙峰灵禁涌入。 以玄涯的境界修为,额角竟然出现细密汗珠,小道童手掐印诀,海量灵力汹涌,吃力操控着九黎幻阵,呢喃自语。 “圣器复苏,新世代到来,通天塔即将现世……” 第九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回(上)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 第十回(上)定干支迁居跃龙峰应邀约寻药百草谷 笼罩住整座潜龙峰的九黎幻阵,灵禁光芒逐渐黯淡消逝,天山烈阳观六位长老全部凌空悬浮在掌教玄涯身后,之前主持幻阵的云青子与抚琴辅助的谷泉子双双盘膝打坐,调息灵力。 玄涯看着潜龙峰两面山崖上所剩无多的明亮白玉石门,平静说道:“通过者果然不多,九黎壶器灵沉寂近百年再次复苏,幻境演化程度极高,好在之前老四老五极力操控,将幻境感观压制得极低,希望那些没有通过的小家伙在苏醒过来之后不要心持尽溃才好。” 烈阳观大长老宁真子目露惋惜神色担忧道:“就算没有心持尽溃,是否能够重塑尚且两说。”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以这一次九黎幻阵的演化程度,那些通过幻境考验的小家伙在心持上的获益,甚至对未来堪破超凡迷障都会极其有利。”玄涯平静续道:“宁真子,安排静、无两辈弟子分别负责通过与未通过幻境考验的学子,按照惯例,通过者迁居跃龙峰,分配洞府,未通过者可以选择自行离去,也可以选择留在天山,迁居青岚峰,成为外事弟子,至于那些心持尽溃的,赠予启灵丹补偿,遣送下山。” “是,师尊。”宁真子抱拳称是,语气依然因为惜才而显得遗憾不已。 心持尽溃,就会从此无缘仙道,师尊吩咐赠送启灵丹,其实并不是让那些心持尽溃的学子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给他们一个让其亲近之人能够有机会启灵从而踏足仙道的机会而已。 “宁真子,我知道你向来惜才,不过仙道飘渺,不外如是,烈阳山麓不欠谁的。”玄涯说罢,架起遁光,御剑离去。 …… 石念远感觉脑袋如同灌满铅水一般,沉重无比。 “他娘的,连续熬九天九夜都没有那么胀痛。”石念远狠揉太阳穴,摇晃着脑袋扶床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捞过水杯,一口饮尽杯中灵果汁液,深呼吸数次,才感觉逐渐好受一些。 石念远感觉有些气短胸闷,踉跄走到门边取出插在凹槽内的烈阳令,白玉石门应声而开,趴到白玉栏杆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舒服伸了一个懒腰。 “哦?” 石念远看到潜龙峰上方,烈阳观六位长老悬浮半空。回想起在幻境最后时刻肉身崩解,意识遭受剧烈冲击的真切感观,狠狠啐了一口。 “呸,一群吃瓜老牛鼻子!” 空中,烈阳观六位长老同样发现了走出房屋的石念远,面面相觑。 “是他?”二长老华元子与赵前子私交最好,首先认出了在天山绝巅有过一面之缘的石念远。 “此子苏醒得好快,好强悍的精神力!”诲人不倦,嗜才如命的大长老宁真子眼睛一亮赞叹道。 “大师兄,不止他,还有她。”善抚瑶琴的谷泉子望向石念远对面山崖,意有所指出声说道。 石念远低下头时,看到对面山崖不远处,同样有人走出房门,那是一名高挑芊发少女,以石念远目测,少女比自己都还要高。 鸣雷帝国境内,发色以漆黑为主,不过在东南部分州郡,还是比较常见灿金发色,比如纳兰左尘与流风雪,如同流风霜那样的天蓝发色,在帝国境内已经极其罕见,更惶论对面少女那一头芊绿长发。 不过,在前世经受过各种各样杀马特造型辣眼睛洗礼的石念远,倒也从来没有 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 芊发少女凭栏而立,二人表情各不相同,遥遥对视。 纵然已经恶补过许多仙道常识,可是论及对幻术一道的理解,石念远相较于对面芊发少女,可谓判若云泥。 故而,当石念远恨恨指向天空,露出一副遇到患难同胞的同仇敌忾表情时,芊发少女根本不理会石念远手指动作,凝眉沉目直勾勾盯住石念远。 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 石大少爷无辜的伸手在脸上抹了抹。 芊发少女没有走接连两面山崖的白玉石桥,直接跃上对面栏杆,修长无比的双腿肌肉绷紧,呈现出如同雌豹一般矫健优美的线条,而后纵身一跃,再在白玉石桥上借力一点,最终稳稳落足于石念远这边的栏杆上。 “卧槽!”好歹境界已经提升到灵知境承品的石念远,完全没有感知到灵力波动,芊发少女是完全凭借肌肉力量与身体协调两下跃过了十数丈距离。 芊发少女在栏杆上快速奔跑,在接近石念远时跳下栏杆,几步走近。 芊发少女皮肤偏小麦色,面容普通,表情呆滞。 石念远泄气的仰视着走到身前的芊发少女。 他娘的……居然高出不止一个头…… “你不是人?”芊发少女说话的语调十分奇怪,并不是鸣雷帝国常见口音。 “你他娘的才不是人嘞!”石念远听到芊发少女莫明其妙的话语,直接回怼了过去,随后看了眼两面山崖之间的距离,小声嘀咕道:“跟蚂蚱似的……” 芊发少女对石念远的糙词哩语明显不解,面露认真思索神色,好不容易才抓住关键主谓宾,大致理解了石念远话语所表达的意思。 “是,我,不是。”芊发少女指着自己,先点点头再摇摇头。 因为芊发少女的措辞与口音都比较怪异,石念远着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开口问道:“妖族?” 芊发少女再次摇了摇头:“妮莉艾露,我的名字,你的?” 石念远额角滴落一大滴汗珠:“石念远。” 妮莉艾露点了点头,再次跳上栏杆,即将一跃离去前,回头疑惑问了一句:“蚂蚱,是什么?” “没,没什么……”石念远满头黑线的摆了摆手。 妮莉艾露跃回对面山崖,打开一间白玉石门走进。 “奇怪的人……不对……奇怪的……的……算了……” 石念远上下左右观察了一番对面山崖,看到绝大多数房间的白玉石门都黯淡无光,只有极少数白玉石门散发辉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未关房门与隔壁流风雪房门,再看向对面木子涛与流风霜房门,展露笑颜。 石念远走上白玉石桥上,坐上栏杆,一边无意识摆着腿,一边努力回想先前幻境经历。 不能完全回忆起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切……很零碎……很模糊……就像在梦醒时分,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时还能回忆起部分梦中场景,完全清醒过来后就快速遗忘一样…… 一直过去许久,除去那个名叫妮莉艾露的奇怪家伙,石念远再也没有看到两侧山崖有人走出,不知道是根本没有醒来,还是说已经醒来但却没有出门。 石念远心头忽然一动,沿着楼梯走上第三层,嘴角噙笑的站在一道散发辉光的白玉石门前,不料白玉石门灵禁闪烁,即将打开,石念 远见状转身离去。 杨七凌看到正准备转过楼梯口的石念远背影,开口出声道:“不聊会儿?” “找台阶下。”石念远回头留下一个戏谑笑容,挥手离去。 “呀,大小姐,你醒来啦。”石念远回到二楼时,看到流风雪站在自己房门前。 流风雪二话不说,狠狠朝石念远一拳挥去。石念远接住并不如何使劲的拳头,幽怨看着流风雪:“又怎么了?” “你在幻境里欺负我!”流风雪嘟着嘴不满说道。 石念远一阵无语:“这也能怪我?” “不怪你难道还怪我?”流风雪抽手闷哼了一声,越想越气,再次一拳挥来。 石念远灵识感知到这一拳与上一拳不同,出拳认真不说,更已经灌注灵力。 “大小姐,停停停!是我错了,都怪我还不行吗?我怎么欺负你了?我道歉……”石念远摆手求饶。 流风雪愤愤收回拳头:“你……咦……” 流风雪脑海中关于幻境的记忆正在快速消失,露出疑惑表情,有过经验的石念远揶揄道:“大小姐,你想揍我,直说!银子给到位,只要揍不死,随便怎么揍!可是你贵为帝国旭阑郡大郡主,可不能欲加之罪,血口喷人是不是?” 流风雪紧握拳头跳脚不已:“我不管,反正我就记着我很疼,又记着你,肯定是你欺负我了!” “哦?二小姐也醒过来了。”石念远余光瞟到对面三层走出房门的流风霜,赶紧叉开话题,朝流风霜挥了挥手。 …… 潜龙峰上,一众参与烈阳试炼的学子渐次清醒过来。 当最后一位通过九黎幻阵考验的学子清醒过来时,白玉石门上代表通过试炼的荧光尽数熄灭,以静阳为首的烈阳观静字辈弟子来到潜龙峰带走了通过试炼的六十九名学子,先是到接引峰大殿换取烈阳令,而后连续走过洗鹤、百花两座悬峰。 在进入百花峰时,没有了之前存在的灵禁阻力。 感知到从新烈阳令上传来灵力波动,石念远掏出新烈阳令重新打量,新烈阳令在材质与样式上与之前那枚一般无二,不过正面刻绘的图案变成了跃龙峰与其邻接悬峰的示意图。 看来,烈阳令相当于某种分等级通行证。之前的烈阳令,允许持有者在接引峰及其邻接的洗鹤、瀑流、青岚、潜龙四座悬峰活动,而新烈阳令解锁了跃龙峰及其邻接的百花、棋墨、赤炼四峰,同时向下兼容……这样看来,允许通过剑峰后面云雾迷阵的接引玉简,与烈阳令应该是属于同一类型的炼器灵宝,甚至可能就是烈阳令的低配版本。 石念远一边思考,一边翻转烈阳令,新烈阳令的背面由之前的数字变成了天干地支序列:“不过……不太对劲……” “石公子,你也发现了吗?”木子涛接茬道。 石念远点了点头:“通过烈阳试炼的一共有六十九人,多出九人……” “什么多出九人?”流风雪不解问道。 木子涛回答道:“是这样的,大小姐,天干有十,地支有十二,干支相配,总共有六十种组合。” 杨七凌同样不解问道:“怎么会只有六十种?按照你所说的,天干有十,地支有十二,明明可以配出一百二十种组合。” 石念远摇头解释道:“干支均分阴阳,阳干配阳支,阴干配阴支,所以只有一半,六十种。”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回(中)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 第十回(中)定干支迁居跃龙峰应邀约寻药百草谷 石念远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走过连接百花峰与跃龙峰的链桥,就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丘,山丘前分了三条不同道路,沿着道路极目远眺,可以看见跃龙峰上阡陌相通,星罗棋布着一座座大小不一,风格迥异的洞府院落。 静阳停下脚步,开口说明道:“跃龙峰设有大洞府十座,烈阳令天干为甲者,单人入住,占六座,天干为乙者,二人入住,占三座,天干为丙者,三人入住,占两座;设有小洞府六座,天干为丁、戊、己者,三人入住。大、小洞府均配备有修炼静室,静室内布设有聚灵法阵,法阵效果以甲子为最优,己亥为最次,同样,可使用时间以甲子为最长,己亥为最短,使用方法刻录在静室墙壁上。天干为庚、辛、壬、癸者,不设地支配对,没有对应洞府,入住相应集体宿舍。现在,甲、乙、丙三区学子,跟我来。” 学子人群中走出十八人,跟随着静阳与大部队分道扬镳走向左道,石念远注意到分属丁、戊、己的十八人,同样离开大部队由另一名道士带领走向右道,剩余人群则沿着中道继续向前。 单人间、双人间、三人间、集体公寓……还分享不同权利,既然制度那么完善,应该会设有优胜劣汰的奖惩机制。 石念远一边思虑,一边打量身旁众人,高挑芊发少女妮莉艾露走在队伍前方,正巧回过头来与石念远对视了一眼。杨七凌、木子涛分别以丁丑、丁卯的干支序列往右道走去,流风雪、流风霜倒是都在甲区队伍里。 “这一次干支序列的认定,是以在烈阳试炼中从九黎幻境里苏醒过来的顺序作为标准的。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烈阳院每个月都会进行月测,月测排名影响学分积累,学分可以用于兑换灵石、书籍、聚灵法阵使用时间等各项资源。而每半年,烈阳院会按照总累积学分排名重新分配洞府,所以想要保持甚至提高能享受的权益,能获取的资源,必须时刻努力提升,追求卓越。另外,在跃龙峰中央大殿前,立有干支榜石碑,干支榜上除了以灵禁实时显化干支序列排位,还是一条获得额外学分的有效途径,具体的可以到中央大殿去问询。” “静阳先生,烈阳院学期共有三年,可是您刚才说的是‘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那么第三年呢?”有学子出声问道。 “问得好。”静阳解答道:“在第三年,大多数学子将会不在烈阳山麓内,比如,部分学子会担任烈阳使,游历大陆各处赠出下一届学子的接引玉简,部分学子会肩负使命,前往一些上古秘境探索磨砺等等。” 在静阳的带领下,一众学子陆续经过一座座洞府,洞府门外石碑上刻着相应干支,队伍人数因为逐渐有学子进入各自洞府而越来越少,流风雪与流风霜刚好分在同一座乙丑洞府中。 在石念远与雪霜姐妹道过别之后,队伍已经只剩甲区六人。妮莉艾露自然在列,而田浩天竟然同样分属甲字天干。 石念远抬头看向石碑上“甲子”刻字,与静阳道过别后走进洞府当中,进入大门时,感受到从烈阳令上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石念远这座洞府比其余洞府都要来得大,走进门中,庭院里是孤伶伶一株菩提树,菩提树下有一张方形石桌,两张对坐石凳,桌面上刻有十九道纵横棋盘,棋盘边缘两只石盂内各盛有黑白棋子。 走进中厅,悬有一匾“道心通明”,匾下一 幅嘲风傲啸图。石念远在洞府中四处游逛,熟悉环境,西厢是一座白玉石砌房屋。 走进白玉石屋,原来正是静阳所说的修炼静室。正墙上刻着聚灵阵开启说明。 “原来如此……” 石念远取出袖剑割开手指,将血液滴在烈阳令上,烈阳令灵禁光芒闪烁,正式认主。 石念远将灵识探入烈阳令中,发现一大篇文字说明,还有一个记录学分的数字。 “为了不让学子共享烈阳令,某些功能在滴血认主后才能使用,比如开启聚灵法阵,而且开启聚灵法阵同样消耗学分,并且需要灵石驱动,灵石需要用学分兑换……不过……” 石念远在尾指须弥戒上一搓,手中凭空多出一枚散发荧光的圆润灵石。 “也不知道老牛鼻子怎么样了……” 石念远走到东厢,东厢是一间藏书阁,书架上覆盖灵禁,书籍上都标注有说明,借阅不同书籍所花费的学分各不相同。 烈阳令上传来灵力波动,有人正在洞府外触摸石碑,相当于敲门,石念远以灵识操控烈阳令开启洞府灵禁。 “木子涛不在这一区域,估计是大小姐二小姐。”石念远一边往洞府门外走一边如是想,不料来者另有其人。 …… 田浩天坐在屋中,抚着玉质扳指,眼睛眯起,看向石念远与妮莉艾露的洞府方向:“了不起,田某是因为对烈阳试炼有所了解,并且明心戒拥有正身清心的效能,才能从九黎幻境中快速醒来,那两个怪物。” 两个少年恭敬站在田浩天前方,正是之前田浩天与石念远在瀑流峰相遇时跟在其身旁的二人。 “田少天资绝世,修为高强,那二人想必是持有比田少的明心戒还要针对幻境破解的灵宝,才侥幸占去了甲子、甲寅席位。”其中一名少年说道。 “桂北所言极是,定是侥幸。”另一名少年附和道。 田浩天摇了摇头:“桂北,方安,你二人不论是眼界能力,还是马屁功夫,比起耿阳,着实是差了不少啊……” 桂北与方安惶恐不安。 田浩天没有深究,话锋一转问道:“上次让你们调查的那人,如何了?” 桂北回答道:“杨七凌,出身南荒十万大山武炼杨家,掌握南荒八绝技之一的驭兽术,修为尘微境承品,之前与石念远并没有过交集,应该是在天山之上初识。” “这个武炼土著,与你二人同在丁区是吧?” “是的,田少。” 田浩天没有针对杨七凌再多说什么,从明心戒中取出两枚灵石与两枚妖丹,分别交到桂北、方安手中:“丁区修炼静室中的聚灵法阵,可使用时长较短,修炼时多上点心,别浪费了时间与灵石。另外,烈阳山麓毕竟偏喜妖族,吸纳妖丹时别太张扬了。” “是!谢田少!”桂北、方安二人眼睛发亮,接过灵石与妖丹躬身道谢,看到田浩天摆手,转身走出了洞府。 “如果是借助灵宝,倒也还好。可若是那个苍云郡痴傻大少爷,是凭真本事占去甲子首席的呢?”田浩天自言自语,斟上一杯灵果汁液,一饮而尽。 …… 妮莉艾露朝石念远递过一个卷轴,石念远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 “学分任务?百草禁地?伴生兽?接取限制?”石念远一边看着卷轴上的任务说明,一边抬头瞟向妮莉艾露。 “上面可是人族 文字,你看不明白?还要问我?”妮莉艾露说完,还补了一句不是人族语的话。 石念远看完卷轴内容,将卷轴丢回妮莉艾露。 任务要求是乘坐灵舟前往烈阳山麓当中一座名叫百草禁地的山谷,寻找一味名叫首阳参的灵药,灵药伴生兽拥有尘微境转品左右的境界,故而仅允许甲区学子接取,任务可以共享给五人,顺利完成后均分二十学分。 石念远翻着白眼道:“不是看不明白,我只是好奇,你从哪里搞来的这玩意儿?还有,你最后说的那句鸟语是什么意思?” “说你的脑袋还不如蚂蚱。”妮莉艾露面无表情。 “蚂蚱这梗还过不去了……”石念远嘀咕续道:“错过了讲学传道怎么办?” 妮莉艾露再丢过来一个卷轴:“抽出两天时间,不难。” 石念远接住打开一看,原来是针对甲区学子的传道课程安排。 “你这奇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 他娘的,明明大家都才刚建号下烈阳山麓副本,你却像是有攻略一样。 石念远悄声吐槽,不料妮莉艾露的耳朵似乎格外灵光,如同上次一样听到了石念远的话。 “这里到中央大殿又不远,在干支榜上接个任务花不了多少时间,至于传道课程安排,是我在上山时宁真子给的。”妮莉艾露无所谓回答道。 “只有你这个比蚂蚱还能跳的怪物才会觉得不远好吧?”石念远吐槽到一半,品出妮莉艾露话中深意斜眼鄙夷道:“你在还没开始烈阳试炼前就内定甲区了吗?靠,你个关系户!怪不得早上在潜龙峰时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同等境界下,人族的精神力一般不会凌驾于我族之上,更何况,你才灵知境,而我,半步凝元。要说内定,我反倒比较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被扯入九黎幻境之中。”妮莉艾露冷漠回答。 “还有,再强调一次,我,不是人。”妮莉艾露指着自己补充道。 “……” …… 干支榜是一座白玉石方形长碑,立在跃龙峰中央大殿前方,干支榜左侧以灵禁光芒浮现出跃龙峰学子干支序列,右侧分成几块不同区域,其上公示着不同等级的学分任务。 杨七凌和木子涛并排站在干支榜前,木子涛看向高挂甲子首位的石念远名字,赞叹道:“石公子真是厉害啊……” 杨七凌沉默点了点头道,用从大殿内领取来的空白卷轴往碑上一按,对应任务随即拓印到卷轴上,而干支榜上灵禁光芒一阵流转,浮现出一条全新的任务信息,木子涛同样掏出空白卷轴,正准备在干支榜上挑选一条任务拓印承接下来。 杨七凌将手中卷轴向木子涛展开说道:“别接了,一起吧。” “百草禁地,浇……浇水?”木子涛有些愕然于任务内容。 “百草禁地,烈阳山麓药园,之所以称之为禁地,是因为百草禁地中许多天地灵药已经初具灵性,高等级修士自然溢散的灵压很容易伤害到灵药,破坏药性。所以一般都安排尘微境及以下的烈阳山麓门人弟子前去照料灵药,不过人手不是很够。”杨七凌指着任务卷轴上的说明继续说道:“任务要求浇灌三十亩,一个人估计够呛的,所以……” “没问题,杨公子,在下愿意与你同去。”木子涛欣然答应道。 桂北与方安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互相对视一眼,目露异色。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回(下)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 第十回(下)定干支迁居跃龙峰应邀约寻药百草谷 烈阳山麓作为六大仙道传承圣地九大洞天福地之一,神异之处当然不止天山七十二悬峰,还拥有多处秘境,而要到这些地方去,一般都是在接引峰申请乘坐灵舟前往。 石念远跟在妮莉艾露身后走进接引峰灵舟殿,准备申请灵舟前往百草禁地,上前接待二人的是一个同样身着月白色烈阳院制服的高壮胖子。 “没想到烈阳试炼刚一结束就有活儿干了,我原以为今天会在灵舟殿里无所事事的呆上一整天呢。”高壮胖子自带话痨属性的,看到二人走进殿里,前方妮莉艾露还握着任务卷轴,亲切主动上前说道:“还记得三年前,师兄我刚经历完九黎幻境时,那叫一个头昏脑涨浑身不适,撑到在跃龙峰找着宿舍,躺了足足一整天才恢复正常。话说这个学妹,你可真是高啊,发色也真是奇怪。那什么,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是在赞赏,对,赞赏。对了,你们是哪个区的?在你们来到天山之前,师兄我就住在丁区,还不错吧?我看咱们那么有缘,会不会是同区的呢?就算不是也没关系,以后师兄我会多罩着你们的。那什么,你们是要去哪里来着?来,把你们的任务卷轴给我。” “百草禁地。”妮莉艾露说着将卷轴递过。 胖子一边打开卷轴查看一边说道:“百草禁地啊,你们是要去浇水还是除草?师兄我跟你们讲啊,百草禁地里头那些灵药可都娇贵得很,在那里驻守的弟子要求还特别多,不管是要去给灵田浇水还是除草,都必须要先经过一番教导培训……哈?”胖子看到任务等级,被肥肉挤得很小的眼睛用力一瞪,再用肥腻大手搓了搓。 “把……把你们烈阳令……拿过来登记一下。”胖子话语变得有些结巴。 石念远将烈阳令递给妮莉艾露,妮莉艾露将两枚烈阳令一并递给胖子。 胖子看着两枚烈阳令背面干字序列,额角冒出一滴汗水:“甲子、甲寅……” “好了……二位,请跟我来。” 石念远与妮莉艾露随着胖子走到白玉广场,先后踏上一只小型灵舟,话痨胖子在看到二人干支序列后一直沉默。 反倒是石念远在接过胖子递回的烈阳令,开口问道:“师兄,往届学子,留在烈阳山麓的多吗?” “还蛮多的……”胖子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在青岚峰上就住着许多往届弟子,大多数身份是烈阳院外事弟子,也有部分现在直接隶属烈阳观,主要负责一些与山下凡俗之间的外事交往,以及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的基本维护……与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同,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数天资不高,所以在学期满后,依然想要留在山上继续听先生讲学传道……另外,烈阳山麓各处秘境,主要驻守力量也是往届弟子。刚才……”胖子肉嘟嘟脸蛋一红:“有些倚老卖老了,二位道友千万别介意,我修炼了三年,也才修到尘微境转品,指不定还比不上你们……毕竟我们那一届的甲子榜首,是以凝元境起品修为入学的。” 石念远嘴巴朝妮莉艾露努了努:“也不尽然,前面那个电线杆一样的家伙,拿她 自己的话来说,半步凝元,严谨来讲应该算是尘微境合品大圆满这样子?修为的确很高,不过我嘛,灵知境承品。” 胖子满脸不可思议与不信的表情:“不可能!甲子序列,干支榜首,怎么可能才灵知境,还是承品!” 石念远两手一摊。 …… 桂北与方安在干支榜前等得不久,就再次看到榜上灵禁流转,更新出一项去百草禁地给灵田除草的任务,方安走上前将任务拓印下来。 夜幕降临时分,杨七凌洞府附近,桂北离开走回方安的洞府。 “灵舟现在已经停运,那武炼土著今天是不会去百草禁地了。”桂北对方安说道。 “总之,那武炼土著冒犯田少,天山之内禁止争斗的要求,在百草禁地中可不顶用,可得好好教训他一番。”方安冷笑应道。 “灵田附近驻守着往届弟子,动静太大还是会有人来管的,你打算怎么动手?”桂北问道。 “用幻术引他远离灵田不就好了,经历过烈阳试炼九黎幻境,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幻术水平明显提升,也有许多想要印证的想法。”方安眼眸中闪过狠厉神色。 “那明日一早,我到你洞府来,一起行动。现在我就先回洞府激发聚灵法阵,吸纳妖丹了。”桂北一边说一边正要转身离去。 “别急啊,你可知,武炼杨家一族身负驭兽异术,血脉异禀,经过武炼杨家族人血液浸泡的妖丹,在吸取时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方安舔唇说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仅仅是因为那土著冒犯田少想要教训他呢。” “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 流风雪托着下巴气鼓鼓的坐在流风霜房间里:“你说那无赖到底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流风霜倒了一杯灵果汁液递给流风雪:“姐姐,石公子可是武侯府大少爷,没那么容易走丢的。” “肯定是跟那个洋葱头私奔了!心里没点数,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吗?霜儿你说对不对?”流风雪一口饮尽灵果汁液,恨恨咬牙。 “洋……洋葱头?”流风霜愕然道。 “就是今天走在队伍前边,跟那无赖眉来眼去的那个女的,头发绿油油的,不就像颗洋葱头?而且……长那么高干什么?哼!那个不要脸的无赖,看到个女的就使劲往上凑,霜儿你说,那女的黑不拉几的,又不漂亮,真是没品味,气死本女侠了!”流风雪握起拳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姐姐,你是不是……”流风霜看着流风雪气愤表情,向流风雪杯中斟满果汁,试探问道:“喜欢石公子?” “本女侠会喜欢他?要不是答应了夫人要照顾他,本女侠才懒得管他呢!当小弟的悄悄跑出去,也不跟大姐头知会一声,哼……”流风雪扭头闷哼。 不知道在脑海里想象到什么画面,流风雪气得两脚直跺地面:“如果那无赖真是跟那洋葱头私奔了,我诅咒他喝水噎死!” “咳咳……”石念远莫名其妙呛到一口水,咳了几声,继续在溪河中将几只竹筒盛满,放回须弥戒, 而后走回篝火旁朝妮莉艾露扔过一只竹筒:“给。妮……妮莉艾露,你这名字也太拗口了。” “有吗?”妮莉艾露接过竹筒,饮了一口。 石念远坐到篝火前,接过妮莉艾露递来的一份干粮抱怨道:“要是木子涛在就好了,那小子烤肉可香了。你急急忙忙拉我出来,我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一声。” 妮莉艾露抬眼朝石念远瞟了一眼:“首阳参已经通灵,大部分时间以灵体显化,不具实象,不早点来早点找,怎么早点抓到?是你担心会错过传道课程的,不是我。” 石念远翻着白眼,取出袖剑擦拭保养,不经意抬头间,看到妮莉艾露眼睛,支支吾吾道:“你……你的眼睛?没事吧?” 妮莉艾露抬头看向天空双月,平静说道:“我族到了夜晚都会这样。” 石念远惊讶看着妮莉艾露眼白处泛起幽冷光芒,左右眼瞳一变作紫,一变作蓝,一头芊绿长发由直变卷,露出两只尖长耳朵,手臂、大腿、蜂腰等处裸露在外的黝黑皮肤,浮现出诡异朱红图纹,那副一直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孔,皮肤不自然卷起。 妮莉艾露伸手扯去易容面皮:“吓到你了吗?” 石念远看着妮莉艾露面庞上如同彼岸花一般的血红图纹,摇了摇头:“比那副死鱼脸好看。” “人族不是最排外,最见不得与自己不同的异族的吗?”妮莉艾露的异变还在持续,“扑啦”一声,一双覆盖黑色羽毛的翅膀从背部展开,一条长尾倏然扫出,一股怪异灵压溢散而出。 石念远看得有些愣神,眨巴了两下眼睛后说道:“你是说种族歧视啊?我其实还好啦,不久前刚听过一个论调,说是人族是个性差异性最大的种族来着。” “奇怪的人类……”妮莉艾露了摇摇头。 “奇怪的……的……”石念远翻着白眼,发现怼不太回去。 “暗夜精灵。”妮莉艾露妖异脸庞上彼岸花纹路流过一道灵光,嘴角扯了一下。 “你刚才那表情算是笑了?”石念远好奇问道。 妮莉艾露摇了摇头:“我族与人族的肢体语言并不共通,面部表情对我族来说意义不大。走吧,双月初上,灵药都会回归本源状态吸收月精,现在正是寻找首阳参的好时候。” “卷轴上范围给得那么大,怎么找?”石念远摊开任务卷轴,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好大一个圈问道。 “我族亲近自然,自有感应法门,你跟着我就行。”石念远从妮莉艾露怪异的人族语口音中听出了嫌弃。 “我说,你既然拥有半步凝元的实力,又拥有着寻找灵药的天赋能力,拉上我到底有什么意义?”石念远看着振翅悬浮的妮莉艾露不解问道。 “就想要看一下,精神力在我之上的灵知境人族,到底是什么样子。” “有结论了?” “目前看来,和一只蚂蚱没有区别。” “喂!这梗过不去了是吧?”妮莉艾露振翅幅度并不大,更没有太大动静,显得格外轻灵,石念远三两下踩熄了篝火,快速追赶上去。 第十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一回(上)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 第十一回(上)善新友勇战困绝境恶同窗狠设诱杀局 石念远顶着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躺在草地上,向已经变回白天模样的妮莉艾露抱怨道:“你昨晚不是吹牛说什么你族亲近自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吗?结果折腾了一整夜,周围几座山都逛了个遍,首阳参在哪里?” 妮莉艾露嫌弃道:“你也太没用了,好歹也是灵知境修士,才一晚上就不行了。” “卧槽,你注意一下言辞好不好?什么叫才一晚上就不行了?很容易引起误会的!”石念远半坐而起,从须弥戒中掏出一只竹筒,打开软塞喝了一口水,再两手朝外扑腾比划着继续抱怨道:“再说了,你用飞的,我用走的,能一样吗?而且你还哪里难走往哪里飞,还好我在鱼龙营练过两年。”石念远一边抱怨,一边摘掉衣服上的粘巴草。 “还是怪你没用,谁知道你竟然一点灵力运用法门都不会。”妮莉艾露从空间耳环里摸出一张假面往脸庞覆去,石念远也正是因为妮莉艾露首先展露空间灵宝,掏出干粮分给自己,才没有在其面前刻意隐藏须弥戒。 “你为什么一定要戴上那玩意儿,不觉得闷得慌吗?”石念远忽起玩心,将从衣服上摘下来的一把粘巴草朝妮莉艾露掷去。 “这不用你管。”灵光闪动,一面灵力屏障在妮莉艾露身前出现,挡住了那把粘巴草:“你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似乎是你们人族幼崽的天性吧?你虽然还在成长期,不算成年个体,可也已经脱离幼崽期了吧?”妮莉艾露不解问道。 石念远扯着嘴角,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妮莉艾露继续说道:“人族是个体差异性最大的种族,我赞同这个观点。精灵古书记载,在一万年前的荒古时代,龙族为万族共主,祖龙统治覆雨大陆持续两千年,直到八千年前,祖龙飞升仙界,龙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全族隐没,百族争鸣的上古时代正式拉开序幕,人族亦是在上古时代现世,时至如今,人族明明天生弱小,却发展得不仅数量庞大,而且强者如云,占据了覆雨大陆绝大部分土地,其余族类大多偏居一隅。人族排外,几乎是其余所有族类的共识。你以为所有的人族都与你一样?” 石念远起身拍了拍屁股泥土,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消化着妮莉艾露的话语,其中谈到的祖龙,石念远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妮莉艾露伸出右手,五指伸展,一道灵芒萦绕其上,挥手间,在石念远尚未来得及反应时,灵芒就扩散成一道朱红灵幕笼罩过来。 “你干什么?”石念远凝眉不解,心中升起危机感。 “别那么紧张。”妮莉艾露说着,往石念远眉心处指了指。在石念远疑惑不解时,妮莉艾露掏出一面铜镜,将镜面转向石念远。 “这是……”石念远在铜镜里看到,朱红灵幕笼罩下,自己眉心处,一道狐狸图案若隐若现。 “血契魂印。有修为强绝的妖族,你也看到了,很明显,狐妖,在你身上烙下了血契魂印。”妮莉艾露挥手撤去灵幕,收回铜镜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妖丹对于修士的功用吧?” 石念远点了点头。 “虽然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大妖在你一个灵知境人族身上烙 下血契魂印,但是这无疑侧面证明了你没有种族成见。”妮莉艾露顿了顿:“至少很轻。所以,我才没有在你面前刻意隐藏暗夜精灵的身份。” 石念远仅与一只狐妖有过交集。 “你能告诉我,血契魂印……是什么吗?”石念远郑重问道。 “修为强绝的大妖才能施展的秘术,以血为契,以魂为印,沟通天地,大道见证,与魂印宿主产生特殊联系,依托血契魂印,可以衍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法术神通。顺带一提,人族同样掌握有一门与血契魂印功能相似却又本质不同的法术,称作御灵魂印,一般是人族强加于妖族身上,从而达到对妖族单方面绝对掌控的目的。” “你所说的,修为强绝的大妖……具体指什么境界?” “至少已经堪破超凡迷障,功参通黎。” 石念远低头沉默不言。 …… 接引峰灵舟殿内,一个高壮胖子领着六名学子前往白玉广场,准备乘坐灵舟前往百草禁地。 “这两天接百草禁地任务的师弟师妹还蛮多的,师兄我昨天下午才刚把你们这一届的甲子榜首与甲寅榜眼送过去呢。”胖子一边走一边唠叨着。 说到此处,胖子突然感知到一股凛冽杀气,不由得浑身一颤,将目光投向那个金发披肩的漂亮师妹:“这位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师兄我说你,作为年轻人,可一定要多加锻炼养气功夫,特别是女孩子,万万不能仗着如今青春年少就胡乱生气,要知道时光弹指一挥,匆匆而逝,生气多了将来特别容易出老,真的!你看师兄我,那叫一个心宽体胖,肌肤如婴儿般水嫩。” 胖子双手托起满脸油腻肥肉,展示着“如婴儿般水嫩”的肥腻脸蛋。 走在后方的流风霜掩嘴一笑。 搏得美人欢颜,胖子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走到流风霜旁边:“这位师妹,师兄我姓徐名月半,是不是个很有诗意的名字?敢问师妹芳名呀?” 正好从旁边经过的徐月半同僚听到这句话语,斜眼鄙夷道:“徐胖,你能要点脸不?” “是徐月半,不是徐胖,你大爷的!”徐月半竖起中指骂完同僚,重新回过头来,嘿嘿笑道:“师兄我这是虚胖,虚胖而已,想要减下来很轻松的!” 流风霜还没来得及回应,流风雪就狠狠捏住什么东西,咬牙切齿道:“徐胖师兄,你刚才说,我们这一届的甲子、甲寅,在昨天下午一起到百草禁地去了,是吧?” 徐月半看着凶神恶煞,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流风雪,一时间也没意识到去纠正错误称呼,怔然翻开昨日的记录:“甲子、甲寅,没错啊……” “大……大小姐……”木子涛小心翼翼喊道。 “干什么!”流风雪扭过头不耐应答。 木子涛委屈巴巴的看向被流风雪捏住的手臂,流风雪闷哼一声甩开手,木子涛无辜揉按着手臂淤青。 桂北与方安跟在众人后方,一直沉默不言。 徐月半走进驾驶仓,驾驶灵舟朝百草禁地飞去。 …… 石念远站在山巅上,端着任务卷轴仔细看着地图,比照着周围地形说道:“越来越远离灵田了,地图上标记出来的范围基本上找过了一遍,别说首阳 参了……” 石念远指着地图上对应现在所处位置的地方继续说道:“在进入这一带之后,地上除了杂草,根本连一株草药都看不到嘛。” “这证明首阳参就在附近了。”从半空飞下来的妮莉艾露并没有完全化作暗夜精灵本貌,单独伸展出羽翼,降落到石念远跟前继续说道:“首阳参灵性已生,能够显化成灵体,为了保证本源植株能够吸收到充足养分,抑制了周围其余药草的生长。” 石念远环视四周长满针叶阔叶林的山峦:“首阳参灵体?长什么样?怎么找?” 妮莉艾露丢过来一枚玉简,石念远不明所以接过。 “一道简单锢灵术,用以禁锢灵体,你不是精神力很强吗?赶紧学。” 石念远将灵识探入玉简,发现根本不认识玉简记录的那些扭曲文字:“这是暗夜精灵一族的文字?我又看不懂,怎么学?” “不是有图解吗?”妮莉艾露不耐烦道:“快点学,法术神通这些东西,又不是必须了解原理才能施展,按照图解运转灵力都不会吗?你个蚂蚱。” 石念远额角流下一滴汗珠,妮莉艾露说的这个道理倒也不难理解。 黑箱理论,就像在前世地球上,并不是必须要知道汽车上所有零件的构造组成、功能作用、运转方式才能驾驶汽车,并不是必须要理解冯诺依曼结构、掌握编程语言、明白运作原理才能使用电脑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吧?万一什么地方弄错了,走火入魔什么的怎么办?”石念远翻着白眼。 妮莉艾露学着石念远翻起白眼:“就是一道最基本的法术,你别那么啰嗦行不行?” 石念远擦去额角汗珠,尝试按照图解运转灵力,果然如同妮莉艾露所说,锢灵术只需要操控三道灵力按照特定路线运转就能够使出,石念远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就能够使用出来了。 他娘的,第一次点技能就点得毫无安全保障,连技能说明都看不懂…… 三道灵芒在石念远手上萦绕,随着石念远以灵识操控灵力按照既定路线运转,三道灵芒化作三道彩练,朝前方空处绑缚。 “为什么要我学这玩意儿?你会不就行了?”石念远将玉简递回妮莉艾露,不解问道。 “刚才说过,这一带没有其它药草生长,是因为受到首阳参抑制,你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吗?” “怎么做到的?” “伴生兽。灵药吸收天地精华,诞生灵性之后会寻找某种生灵,建立合作关系,灵药定期凝炼出部分精华渡给生灵,换取生灵的守护,因为守护生灵大多数时候都是兽类,故而称作伴生兽。因为灵药的介入,伴生兽会直接跳过开灵阶段,在不生灵智的情况下逐渐提升境界,并将守护灵药当作本能。还有另一种说法,称二者为一者,灵药如同意识,伴生兽如同身躯,是一种合二为一的生命模式。” “原来伴生兽是这个意思。” 妮莉艾露的人族语本来就说得一般,那么复杂的一段解释,着实是令一人一精灵都头大不已。 石念远心思活络,立刻联想到了关键所在,出言问道:“你的意思是,由你牵制伴生兽,我来抓灵药咯?” “我不介意跟你交换一下。”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一回(中)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 第十一回(中)善新友勇战困绝境恶同窗狠设诱杀局 徐月半操纵灵舟在百草禁地一处空地降落。 空地附近,有一片吊脚木楼,徐月半打开灵舟仓门当先走下灵舟,指着那片吊脚木楼说道:“负责照料灵田的弟子就住在那里。” 徐月半指向周围一望无际的灵田说道:“百草禁地覆盖着一座大型灵禁,一则起到防护作用,限制凝元境以上修士进入,避免灵压溢散影响灵药生长,二则根据不同灵药的生长环境需求调控不同灵田区域的温度湿度。” 灵田里有不少身穿月白制服的学子正在照料灵药,徐月半继续说道:“不管是灌溉还是除草,与你们想象的也许都不太一样。仙道六圣地各有所长,东川轮镜泽以幻术遐迩,北漠熠煌寺以炼体驰名,西渊葬情宫以刺杀昭著,南荒问剑冢以剑道称尊,冤魂海枉死城以妖邪贯耳,而我们烈阳院,正是以灵禁称最。你们到木楼中厅找到相关弟子,递交任务卷轴,经过一番学习过后,按照要求操控法阵即可。” …… “照你所说,六大仙道圣地各有所长,你既然擅长幻术,为什么不去东川轮镜泽,反而大老远跑到中原来参加烈阳试炼?”石念远与妮莉艾露走在林间,继续搜寻首阳参。 “仙道六圣地虽然立派根基不同,但也都在全面发展。并且在门户之见上,烈阳山麓最为淡薄,在种族观念上,烈阳观当代掌教玄涯主张各族平等,这很难得,况且,玄涯掌教与族中先知是旧识,先知好奇为什么人族能凭借先天弱小之身,跻身大陆主宰,所以我才会到人族最集中的中原来。” “留学?师夷长技以自强?噗……一下子觉得你肩负着好崇高的使命的样子,那你有什么收获了没?” 妮莉艾露摇了摇头:“我看到得最多的,是人族的排外、贪婪与自私。” 一道模糊光影从林间闪过,妮莉艾露骤然闪身追去:“出现了!” “身法好快……看来得赶紧学习各类灵力使用技巧了。”石念远现在只能简单的将灵力附着在脚上,稍微起到一些辅助与保护的作用而已。 光影与妮莉艾露在几息间消失在密林中,石念远根本追不上施展开身法的妮莉艾露,好在可以循着草木痕迹跟上。 “尼玛,那首阳参灵体跑得那么快,怎么抓……” 石念远在密林中穿梭,过不多时,前方传来一声虎啸,两股灵压先后弥漫而至。 “这道灵压……是妮莉艾露,半步凝元果然好强……这……这是……”感知到后一股灵压更为沉重强大,石念远眉头紧皱,抽出袖剑斩断拦路藤蔓,加快步伐赶去。 轰—— 前方树木被倒飞而回的妮莉艾露拦腰撞断,石念远上前扶起妮莉艾露,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伴生兽,凝元境,快学。”妮莉艾露匆匆将一枚玉简留下,而后再次前冲,奔袭过程中,身体不断异化,完全显露出暗夜精灵本貌。 又一声虎啸伴随着刚猛灵压汹涌而至,罡风四起,四周树木不住摇晃,石念远透过密林枝丫空隙,看到妮莉艾露正挥剑朝一头吊睛白额、金黄皮毛的剑齿虎挑去。 由于密林茂盛,妮莉艾露并不能利用双翼获取空中优势,不过双翼上的黑色羽毛似乎十分坚固锋锐,可以看到精灵少女不时利用双翼进行攻击与防御,交击出金石之声。 石念远一边将灵识探入玉简,一边时刻关注战局。 那头剑齿虎伴生兽虽然不会使用战技,仅仅是遵循妖兽本能在战斗,但毕竟拥有凝元境修为,那些最原始的扑咬、爪击、尾鞭都变得威力不凡,妮莉艾露并不占据上风,首阳参灵体如同一团人形模糊光影,远远飘在剑齿虎后方。 玉简中依然是暗夜精灵族文字,石念远只能将心思凝聚在图解上。 这法术……应该也是一 道锢灵术,不过比之前那道要高深太多,居然要求同时操控三十六道灵力,并且每道灵力的路线轨迹各不相同,太复杂了……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学会…… 妮莉艾露横剑格档住虎爪,不料剑齿虎挥击势大力沉,林间地势复杂,妮莉艾露一脚踩空,下盘不稳,连接倒退好几步,剑齿虎形同一把把骨刀拼接而成的长尾趁着妮莉艾露身形摇晃露出破绽,割裂空气呼啸扫来。 危急中,妮莉艾露蜂腰急扭,堪堪避过头部要害,被虎尾骨刀割裂手臂,顺势滚地起身,弹腿后撤,再次与剑齿虎凝视对峙,双方都在酝酿下一波攻势。 妮莉艾露目光紧盯剑齿虎,并不回头:“快点学,然后找机会抓捕首阳参灵体,只要禁锢住灵体,就能控制住伴生兽。” 石念远皱起眉头,本来的计划是如果伴生兽实力不强,妮莉艾露直接将伴生兽痛扁一顿后,二人悠哉游哉抓捕首阳参灵体即可,纵使伴生兽具有一定实力,由妮莉艾露牵制住伴生兽,自己趁机抓捕首阳参灵体,用妮莉艾露的话来说,没有伴生兽阻挠干扰,用锢灵术抓灵药灵体也就猫抓耗子的难度。 百草禁地灵田外,上年份的野生灵药都记录在案,这株首阳参按理说不应该拥有超过尘微境转品的伴生兽才对,结果这头剑齿虎竟然意外的拥有凝元境起品的修为,妮莉艾露在战斗中明显处于下风,石念远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大摇大摆的上去抓捕首阳参灵体,那头吊睛白额金毛大猫会视而不见。 石念远紧了紧手中玉简。 也就是说,突破口在于这道更高等级的锢灵术…… 石念远尝试着按照图解运转灵力。 不行……与之前完全不同,之前那道锢灵术,灵力路线简单,一心三用操控三道灵力并不算难,可如今数量增至三十六道不说,路线轨道更是无比复杂。一心三十六用根本做不到……除非……三十六条灵力路线遵循同一规律…… 妮莉艾露被剑齿虎长尾扫中腰腹,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血迹:“一刻!一刻钟内如果你不能学会锢灵术,我们就从天空逃离。” 一声悠长狼嚎响起,密林深处,一头浑身通红似火的巨狼快速奔袭而来,挡在首阳参灵体前,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哼鸣,凝视战局。 感受着火狼与剑齿虎一样溢散出凝元境起品的灵压,妮莉艾露与石念远瞬间瞳孔收缩。 “撤!”妮莉艾露果断做出决定,运转身法快速回撤,一把抓起石念远,双翼不断晃动,撞断枝丫往树上掠去,准备从空中逃离。 虎啸与狼嚎同时响起,在石念远的视线中,两头伴生兽周身上下同时灵光流转,而后两兽竟然诡异的融为一体,化作同时生有一虎头一狼头的双头虎狼怪物,虎狼怪物躯体上金黄与朱红毛发交错成道道条纹,三条骨刀长尾摇来晃去,而更令石念远感到绝望的是,那虎狼怪物的灵压还在不断拔高,一声怪啸后,背部伸展开一对膜状肉翼。 “妮莉艾露,我们似乎,跑不了了……” …… 杨七凌早踏仙道,拥有尘微境修为,没花多少功夫就学会了操控灵禁灌溉灵田,故而在任务效率上要比木子涛快得多,三十亩灌溉任务均分,杨七凌早早完成了属于自己的部分,帮木子涛搬来几桶灵泉,倒进木子涛所操控灵禁法阵的阵眼。 “需要帮忙吗?”杨七凌看着木子涛正在操控法阵,将阵眼中的灵泉引导到灵田里去,出声问道。 木子涛小心翼翼的引导法阵运转,完成一次灌溉流程后才抽出空来回答道:“多谢杨公子帮忙搬运灵泉,在下在操控法阵过程中受益良多,如果杨公子不赶时间,在下想要自己完成剩下的部分。” 杨七凌点了点头,并不做作的去强行插手:“还真是方便呢……我还以为要一瓢一瓢的浇呢,那我去木屋驻地等你。” “好的,杨公子。”木子涛微笑回应,而后全神贯注的继续操控灵禁法阵。 修为不在杨七凌之下的流风雪与流风霜更早一步完成了灌溉任务,驻守弟子在确认无误后,将二人带到木屋驻地中厅,走到摆放在中央的一件棱柱形状的灵宝前,向二人索要了任务卷轴与烈阳令,将两枚烈阳令插进一侧凹槽里,再掏出自己的烈阳令插进另外一侧凹槽,而后往中间阁龛投入任务卷轴,棱柱灵宝一阵灵光流转,驻守弟子将烈阳令拔出递还二人。 “学分各加一。” “多谢师兄。”流风雪与流风霜分别接过烈阳令,齐声道谢。 “师兄,我想问一下,昨天到百草禁地来的甲子、甲寅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见到踪影?”流风雪开口问道。 驻守学子看流风雪漂亮可爱,所提问题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隐秘,翻开档案查看一番后回答道:“甲子、甲寅接取的任务等级较高,并不在灵田内执行,百草禁地除了人工种植的灵药外,还生长有许多野生灵药,他们到禁地深处寻药去了。” “往哪边走了?”流风雪连忙焦急追问。 驻守弟子品出流风雪话中意味,郑重道:“师妹,禁地深处有许多灵药已生灵性,拥有伴生兽守护,任务既然限制甲区学子领取,自然有它的道理,没有任务卷轴,是不允许离开灵田防护灵禁范围的。” “哦……”流风雪垂头丧气,拉上妹妹走出门去。 “咦?杨七凌跑哪里去了?”流风雪左右看了看,木子涛还在远处操控灵禁,可杨七凌却已经不在原处,如果完成任务,应当就会过来木屋驻地提交确认的。 灵田边缘处,方安抿唇轻笑:“已经到灵田边缘了,没有任务卷轴,灵禁阻挡,无法离开灵田范围,下手要快,免得招来外人。” 桂北挥动了一下手中长剑,点了点头。 杨七凌放缓了脚步:“明明沿田埂走了半天了,结果回到了原地……” 杨七凌看着不远处的木子涛,呼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走得稍近后,灵识延伸而去,果然空空如也,并没有感知到木子涛的灵压。 “幻术……那两个人……果然没有认错,在瀑流峰上我就忍过一次了。想要引蛇出洞?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杨七凌抽出腰悬长刀,目光转冷。 杨七凌没走多久,灵识就感知到两股尘微境灵压。 “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你武炼土著,倒还有几分胆量!”方安戏谑出声。 杨七凌扭头朝向侧方空处:“摆弄光影的低级幻术,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杨七凌灵识锁定住前方二人。 “的确,我只是改变了一下光线传播的方向,并不是多么高级的技巧,不过,够用了,境界限制,天心未开,灵识感知总比不得眼睛实看。” 杨七凌侧身躲过桂北一剑,回刀斩击。 “而尘微境修士,又能保持多长时间的灵识延伸呢?”方安手掐印诀,灵力运转。 在杨七凌的视线中,画面支离破碎导致一股眩晕感袭来,干脆闭紧了双眼,不去看那些错乱光影,集中精神在灵识感知上:“无聊的把戏。” 杨七凌一刀挥退桂北,以灵识感知着方安的方位,身法运转,骤然转向,一刀横扫佯攻,再斜提长刀斩击,感知到这刀将会斩实,嘴角噙上冷笑。 不料,手中竟然未传来击中实物之感,反而从左胸处传来冰冷触感,杨七凌惊惧中强提灵力集中到心脏要害进行防护,同时脚下发力,朝旁闪躲。 “稍微高级一些的把戏,我也会呀。”方安依然站在远处,掐动印诀,悠然出声。 杨七凌左胸处被刺入寸许,原以为只是怄气比斗,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留情,意图击杀自己。 桂北一剑未尽功,再次欺身而上。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一回(下)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 第十一回(下)善新友勇战困绝境恶同窗狠设诱杀局 密林中,妮莉艾露拖着石念远快速穿行,原本二人尝试从天空撤离,无奈那头虎狼怪物飞行速度极快,更何况妮莉艾露身上带伤不说,还拖着石念远,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降落密林,借助地形且战且退,后方,虎狼怪物不断撞倒树木,距离在不断拉近。 “这不正常,我们已经放弃首阳参,伴生兽没道理紧追不放啊……”妮莉艾露猛然下腰让过一截树枝,石念远来不及反应,直接用脸将树枝撞断。 “先别管正不正常了,快想办法,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石念远根本没有精力去在意被树枝打脸。 “把你丢下的话,我一个人应该可以跑掉。”妮莉艾露认真想了想后说道。 “卧槽!拔屌无情很可耻的,风紧扯呼这种事,当然是要与同伴不离不弃的啊喂!” “人族都是以这样胡言乱语的方式来抑制内心恐惧的吗?你的心率是正常状态的两倍还多。” 树林渐稀,虎狼怪物骤然加速,妮莉艾露将石念远朝前奋力一掷,从空间耳环中取出一把长弓,转身射出一支箭矢,不过在疾行状态下朝反方向射箭,即便箭矢附着灵力,仍然显得软绵无力。 石念远重重摔在地上,吐去口中黑泥,回头观望战局。 妮莉艾露身上纹路散发灵芒,灵压如同浪潮,时涨时落,不时触碰到凝元境临界,然而两头伴生兽合体后,战力持续拔高,远不止凝元境起品,妮莉艾露陷入了苦战,战场对面,首阳参灵体姗姗来迟,与石念远一般与战场保持一定距离旁观。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冷静……不能坐以待毙…… 石念远握紧玉简,灵识再度探入。 妮莉艾露躲过虎狼怪物一计尾鞭,顺势一脚蹬在虎头上,借力反跳,在半空中再次抽出长弓射出箭矢。 箭矢……矢……对了,矢量……希尔伯特空间…… 三维空间中某个质点在某一时刻的状态,可以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用三个变量来表示,三个变量分别代表这一时刻这个点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的投影,同理,三维空间中的三十六个质点,一共需要一百零八个变量来表示,拓展到希尔伯特空间当中去,三维空间中三十六个质点的运动状态,等价于一百零八维空间中一个质点的运动状态……如果用一个函数来涵盖这个系统,那么函数图像就是三十六道灵力遵循同一规律的运动轨迹!不能被维度吓到,在数学领域,描绘一百零八维空间中的一个质点,远比描绘三维空间中的三十六个质点构成的系统要来得简单…… 虎狼怪物三条长尾上的锋锐骨刀突然有数片脱离,电射向妮莉艾露,妮莉艾露本来可以闪躲避过,却忽然看到其中一片骨刀径直朝石念远射去,而石念远居然正在走神,妮莉艾露猛一振翅,挡在骨刀与石念远的连线中间,双翼收拢,硬挨骨刀,锋锐骨刀裹携着至少凝元境承品的灵力,瞬间将妮莉艾露羽翼洞穿。妮莉艾露闷哼一声,羽翼上流出鲜血。 灵力运转以周天为单位,故而存在周期……周期内,三十六道灵力路线可积,存在第一类间断点并且有限,极值数目有限,满足狄利克雷条件,可以使用傅里叶展开来简化…… 石念远动了,沿战局外围绕道,逐渐靠近首阳参灵体。在接近十丈时,虎狼怪物立刻注意到石念远,遥遥射出一枚骨刀,妮莉艾露身上已经多处受伤,左肩与右腹两处更是伤可见骨,注意到石念远的动作,妮莉艾露加快攻击频率牵制虎狼怪物。 那头伴生兽认为我与首阳参灵体的安全距离是十丈,再接近的话,不排除伴生兽直接放弃妮莉艾露,硬挨她的攻击也要优先解决掉我的可能性。我现在是灵知境承品,距离转品还有一段距离,灵力离体范围极限在五丈左右。另外,以这道法术需要的灵力消耗量,不管成功与否,我都只有一次机会……成功率太低了……优先级远远比不上趁着这个暗夜精灵与伴生兽打斗,风紧扯呼……不过风紧扯呼这种事,是要与同伴不离不弃的啊…… 设法术发动的右手为原点……式子好复杂……虽然因为穿越的关系,今生的计算能力远高于前世,再上旋照诞生灵识后,思维明显变得更加敏捷,可还是没办法支持心算一百零八维 希尔伯特空间…… 石念远从须弥戒中寻找纸笔,正好看到赵前子留下的符箓。 刚才都没想到这些玩意儿,这三张好像是风紧扯呼符…… “妮莉艾露!”石念远呼喝一声,以灵力裹携一张疾风符掷向妮莉艾露:“疾风符,可以临时增加速度,我需要一点时间,如果实在撑不住了,激发符箓逃。” 石念远左手同样捏紧一张疾风符,时刻做好捏碎准备,多了一重保险,心思宁静了不少,趴在地上快速演算。 这里……这项因式可以约去…… 妮莉艾露一边闪避虎狼怪物的攻击,一边用尾巴卷下疾风符。双头虎狼怪物的狼头嘴巴大张,灵力在嘴里凝聚,同时三条骨刀长尾射出数十道骨刀,封锁住妮莉艾露上下左右各方,同时,狼头口中灵力飞弹急射而来。 “该死!” 不知不觉间,虎狼怪物、妮莉艾露与石念远,竟然处在了同一条直线上,来不急多想,妮莉艾露尾巴绞碎疾风符,一阵银白灵光流转,笼罩妮莉艾露全身,妮莉艾露感受着符箓灵力加持,快速回身疾掠,一把抱起趴在地上的石念远,脚下发力横向右移,双翼收拢防御,由于要救石念远,折转路线拉长,已经不能完全避开攻击,狼头射出的灵力飞弹直接将妮莉艾露左翼轰穿一个大空洞,密集骨刀大概因为数量的关系,威力分散,没有刚才那般刚猛,十数骨刀插在妮莉艾露羽翼上,未能贯穿。 石念远被妮莉艾露羽翼笼覆,贴紧抱住,感受着对方鼻息,与遭受骨刀冲击的一下下身体颤动,石念远直直盯紧妮莉艾露的眼睛快速说道:“只有一次机会,不管成不成功,逃。” “逃得掉早逃了。” 战场周围,树木大多被妮莉艾露与虎狼怪物交战毁坏,已经有大片区域允许展翼,妮莉艾露纵身一跃,振翅抱着石念远飞向虎狼怪物,半途时,将石念远朝首阳参灵体方向猛力一掷,而后周身上下图纹流转着妖异血芒,完全撤去周身防御,将所剩无多的灵力全部汇集到长剑之上,直直朝虎狼怪物刺去。 石念远在落地瞬间捏碎疾风符,快速靠近首阳参,果不其然,首阳参灵体虽然在躲避,但是还是与伴生兽保持着一定距离,石念远与首阳参灵体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就是现在!” 石念远按照计算得出的结果调运灵力,在一百零八维空间中的函数图像投影到三维空间当中,三十六道灵芒形如彩练,在空中勾勒出复杂轨迹,朝首阳参灵体漫射过去,一道牢笼虚影显化而出。灵力如同溃堤大坝汹涌流走,远超目前石念远如今经脉的承受能力,经脉断裂的疼痛让石念远忍不住呻吟,咬牙坚持着打起十二分精神操控锢灵术。 虎狼怪物两个头颅同时发出震怒咆哮,三条长尾上的骨刀再无保留,全部同时激射向妮莉艾露,狼头口中再次凝聚灵力,亮起灵芒,对准石念远。 妮莉艾露神情冷寂,不躲不避,一道道骨刀没入甚至贯穿双翼与身体,长剑直取那颗狼头。 “轰!”狼头口中灵力飞弹偏离原本轨道,从石念远身后不远处射过,轰碎树木无数。 双头虎狼怪物的狼头被妮莉艾露长剑刺透,耷拉一旁,可妮莉艾露也已经重伤力竭,虎狼怪物挥爪直接将妮莉艾露打得陷进泥土中,完好虎头张开血盆大口,朝趴伏在地的妮莉艾露一口咬来。 经脉不断碎裂,石念远喷出一口鲜红血液,狼头激射而出的灵力飞弹从身旁不远处射过,裹携起猛烈罡风,石念远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灵光极不稳定。 只能按照函数运转灵力,做不到随心所欲的操控锢灵术,不能移动! 石念远再次压榨丹田灵力,调运集中到右足,狠狠朝地下贯入,身后的一颗松木被虎狼怪物灵力飞弹击断,径直倒向石念远。 虎狼怪物虎头已经咬住妮莉艾露脖颈,利齿贯穿了妮莉艾露麦色肌肤。 伴随着极其痛苦的撕扯感,妮莉艾露感受到意识正在模糊。 要死了吗……真是不值啊……明明一开始可以跑掉的……那个蚂蚱…… 妮莉艾露想要看一看石念远到底怎么样了,却已经无能为力,深沉的疲惫与眩晕袭来,晕死过去。 …… 杨七凌身上已经有多处剑伤,睁开眼,依然是零碎的画 面,灵识感知又时常被方安以虚拟灵压骗过。 其实交手至今,杨七凌已经逐渐能分辨出方安拟化出来的灵压与真实灵压的区别,不过以尘微境修士的精神力,灵识并不支持长时间离体延伸,精神已经十分疲惫。 桂北招架住杨七凌力度不大的一刀,顺势回剑斜刺,杨七凌不闪不避,感受着长剑动向,故意以右腹硬接,二人贴身,长刀没有运转空间,杨七凌干脆一手弃刀,沿长剑方向紧抓住桂北持剑右手控制住桂北,趁着其一气已老,新气未回的间隙,另一手握拳,直击桂北胸膛,桂北弃剑倒飞而回,抚胸半跪。 “真狠啊。”桂北擦去嘴角溢血站起。 “可惜了,居然连驭兽术都没有见识到,看来你这武炼土著还没有找到灵宠啊。”方安走向前,看着半坐在地,担心流血不止而不敢拔出腹中长剑的杨七凌。 “你对驭兽术似乎有所误解。”杨七凌冷声笑了笑,嘴角流出几缕血迹。 视线中,景物一阵如同水面涟漪一般的晃动,显露出实景,同样,显露出前方桂北、方安二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安灵力运转受制,光影幻术自破。 “驭兽之驭,明何意否?人亦可为兽,比如你二人,不是吗?”杨七凌撑地站起。 “还没发现吗?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一个刀客啊。”杨七凌手掐印诀,附近十丈方圆,遍布淡金色灵力丝线。 桂北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方安走去,一把掐住了方安脖颈。方安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几乎完全受制,灵力如同泥沼,难以调运。 “差不多得了。”忽然有声音从旁响起。 “田……田少……”从方安的视线角度,刚好看到从杨七凌身后缓步走近的翩翩佳公子,惊喜喊道。 “闭嘴,丢人现眼。”田浩天身法展开,一瞬出现在桂北、方安二人身前,一脚朝二人踢去,同时也踢断了杨七凌布下的灵力丝线。 “是你……”杨七凌眼睛眯起,直视田浩天。 “田某手下滋事,田某已经教训过了,不知公子还想怎样?”田浩天转过身来,平静看向杨七凌。 杨七凌手掐印诀,再续断丝。田浩天轻叹了一声,尘微境转品灵压全面爆发,碾碎了杨七凌延伸过来的灵力。 “你的修为本就不如我,更何况现在这副状态?田某与公子无怨无仇,公子别做过了。”田浩天平静看向杨七凌,而后若有所感,看向身后来路。 流风雪与流风霜一前一后高速掠至,护在杨七凌身前。 田浩天抱拳作揖:“蜀岭田浩天,见过旭阑大小郡主。” 流风雪看了眼杨七凌身上伤痕与还插在腰腹间的长剑:“蜀岭郡果然气量非凡,尽了好一手同窗情谊。” 木子涛因为修为原因,姗姗来迟。 “田某手下不知轻重,方才田某已经教训过他们二人了。”田浩天转头道:“还不快道歉?” 桂北与方安依言毫无诚意说了声“对不起”。 田浩天朝杨七凌走近,流风雪握住手中长剑,蛾眉凝起:“怎么?没打够?” 田浩天没有再走近,从明心戒中取出绷带与药膏丢到地上:“田某手下伤到大小郡主好友,实在抱歉,田某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还请大小郡主莫要记恨在心。” 流风霜捡起绷带药膏,嗅了嗅,再从天蓝长发上取下银簪试了试,而后交到木子涛手中:“能用。” 木子涛点点头,转朝杨七凌道:“杨公子,忍忍。”说罢,一把拔出长剑,为杨七凌处理伤口。 流风雪提起长剑甩向田浩天:“都是帝国诸侯子嗣,许多事,你知我知,没必要装得道貌岸然的,恶心。” 田浩天接过长剑:“大郡主所言极是。那田某就先告辞了。”转身将长剑递向身后桂北:“走。” 田浩天三人离开后,木子涛也为杨七凌包扎好了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不过回到跃龙峰后,还需要到医疗殿仔细处理一下。”木子涛扭头看向田浩天三人离去的方向:“那个田公子的言行,其实是真的好到没办法挑剔……” 流风霜摇了摇头,流风雪看向百草禁地深处,面露担忧。 第十一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二回(上)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 第十二回(上)木子涛舍身挡飞剑石念远无奈坠断崖 营帐中,妮莉艾露感觉无比口干舌燥,迷蒙睁开眼,浑身上下都传来阵痛。 “别乱动。” 石念远正好一瘸一拐的端着竹筒掀开幕帘从帐外走进,放下竹筒俯身蹲在软垫旁,将满身绑满绷带的妮莉艾露扶坐起来,再拿起竹筒递过。 妮莉艾露眉头皱起,右手因为之前与伴生兽战斗时最后那一剑,现在完全没有知觉,左手同样因为肩胛与手臂都被伴生兽骨刀贯穿而无法抬起。 石念远将竹筒送到妮莉艾露嘴边,妮莉艾露没有矫情,让石念远喂下几口清水。 “你终于醒了,昨天真是有够险的,还好幸运值爆表我跟你讲。” 石念远接回竹筒收回须弥戒,看到妮莉艾露坐得辛苦,在须弥戒中取出两个枕头,放到精灵少女背后叠起,不过少女身形实在高挑,枕头高度尚嫌不够,石念远翻找半天也没再找到新的,拿出一个被自己枕得泛黄的尴尬摞上去。石念远轻轻将妮莉艾露扶靠上枕头,再顺手理了理妮莉艾露耷拉在地的羽翼,然后指了指自己头上空处:“有没有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光环?” 妮莉艾露自然跟不上石念远跳脱的思维脑洞,不解的摇了摇头,未料想扯到颈部伤口,连忙停下动作。 “龙傲天光环没看到?” 妮莉艾露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只看到好大一个包。” 石念远由于妮莉艾露接不上梗而感到毫无吐槽体验,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头上大包:“感觉都被砸得脑震荡了,不过还好没有当场被砸晕过去,不然咱俩现在肯定全都噶屁着凉了。蓝条短真是硬伤,果然不管什么地方,男人都不能短,还好那头屌毛伴生兽的尾兽玉没有九喇嘛那么夸张……” 妮莉艾露不理解石念远神神叨叨的吐槽,喉头一痒,一阵剧烈咳嗽,石念远伸手轻拍着精灵少女的背:“你还是先别说话了,那头屌毛差点直接咬断你的颈动脉。” 妮莉艾露眨了眨眼,将身体嵌进枕头里,发呆看向营帐幕顶。 “来,啊——吃萝卜。”石念远用袖剑切下一块东西喂到妮莉艾露口中,妮莉艾露没有拒绝的资本和理由。 感知到嘴里一阵精纯灵力温和散开,妮莉艾露眼珠转向石念远。 “用锢灵术禁锢住首阳参灵体后,伴生兽消散,灵体变回本源植株长进土里,当时我经脉碎裂不少,好不容易爬过去,就拔出来这一堆萝卜。当时感知到这些萝卜灵力充盈,我就直接挑了个小的吃了,再捣烂一个喂给你吃了。”石念远朝营帐角落指了指,妮莉艾露余光瞥见了:那堆被石念远随意丢在地上的“萝卜”。 “效果还不错,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后,我就背着你走了一段,不是我种族歧视啊,你本来就长得高,特别不好背,这对翅膀还碍事得不行……找到合适的地方扎下营后,我就帮你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说到这里,石念远老脸一红:“咳……有必要说明一下,事态特殊,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我可没有乱看!嗯……也没有乱摸!唔……更没有故意不给你穿衣服!毕竟,你全身上下都是伤口,都包成木乃伊了,穿不穿也差不了多少了,嘿……嘿嘿……” 妮莉艾露瞟了一眼自己满身绷带,不敢大声说话免得扯到脖颈伤口,轻声道:“你脸红什么?先说一下,我族与人族观念不同,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石念远先是嘴角扯了扯,然后不自然的表情蔓延到整张脸,再切下一块“萝卜”喂给妮莉艾露,怔然道:“总觉得你对人族观念的理解,存在那么一点儿偏差……” 石念远走到营帐角落端起那堆“萝卜”,重新坐回妮莉艾露身边,扯下一个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土,咔哧咬下一口:“你还别说,本来只是拿这萝卜治伤,没想到味道还蛮不错的。” 石念远在一堆“萝卜”中翻找出一个状若人形,个头特别大的问道:“首阳参就是这个吧?” 妮莉艾露轻微摆了摆头。 “不会吧?他娘的,咱俩命都差点陪上,结果找错了?”石念远咽下一口“萝卜”,难以置信道。 “你正在吃的就是首阳参,至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 “哈?”石念远怔怔看着手中的首阳参,咔哧再咬一口:“嚼嚼……反正有那么多,随便挑一个……嚼嚼……去交任务,剩下的咱们就平分了,嚼嚼……平常当萝卜吃吃。” 妮莉艾露没有接茬,低头回想之前战斗带来的领悟。 石念远坐到营帐另一侧的软垫上,语气忽然认真起来:“还是说,将这明显不正常的情况据实汇报?” 妮莉艾露无所谓道:“随你。” 石念远点了点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别急着回去了,先休养一两天再说吧。呃……对了,灵药塞进空间灵宝会不会影响保质期来着?” …… 跃龙峰中央大殿,静阳站在流风霜面前,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大小姐:“流风道友,你冷静一点,贫道查过了,他们的任务 是寻找灵药。灵药在诞生灵性后,可以化作灵体,位置并不固定,一般都会选择一片灵气浓郁,养分充足的地方呆上一阵,吸收一段时间后再换一处,并不好找,所以时间花得久一点也是正常的。” 石念远在迁居跃龙峰后一声不吭的突然消失,流风雪在第二天到百草禁地做学分任务时,碰巧得知石念远与甲寅学子在头一天就去了百草禁地,结果在百草禁地没看到人不说,现在又过去了三天,人还是没有回来。 因为担忧焦急,流风雪这几天根本没有睡好,眼袋有些重。 “什么冷静一点!静阳先生,石念远都失踪五天了,烈阳院要对学子的人身安全负责的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流风道友不必担心,他们任务的唯一风险就是灵药伴生兽,百草禁地里所有上年份的灵药都记录在案,不会有超过尘微境的伴生兽存在的,甲区学子一般都具有尘微境修为,面对同一大境界的伴生兽,就算无法战胜,逃跑也是绰绰有余的。” “石念远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排在甲子,不过他才灵知境啊。” 静阳一愣,这才想起这一届学子的甲子榜首是赵长老亲自带上天山的怪胎,以灵知境修为跻身甲子序列。 静阳向大殿驻守弟子要来记录册,指着上面一个名字说道:“石道友的情况的确比较特殊……不过甲寅的月舞道友可是尘微境合品大圆满,不会有问题的。” 流风雪一把扯过手册:“妮莉艾露·月舞?什么奇怪的名字!” 流风雪端着一张空白卷轴皱眉道:“我不管,你给我一个可以走出百草禁地灵田到外面去的任务,我要去找石念远!” 静阳朝殿外干支榜指了指说道:“流风道友,烈阳山麓各处禁地、秘境,都是不允许随意踏足的,任务卷轴是其中一种通行凭证,不过任务卷轴都是用空白卷轴从干支榜上拓印的,而干支榜是云青子长老的灵宝,也就是说,所有任务都是由云青子长老来统筹发布,道友这个要求,贫道也无能为力。” 静阳作为烈阳观静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总体负责甲、乙、丙三区的教学任务,经过快一周的接触,其实是比较喜欢流风雪的,作为先生对优秀学子的喜欢,不然也不会被流风雪在课程结束后从传道殿教舍拉到中央大殿来。 看着少女泫然欲泣的焦急表情,静阳头疼不已。 “哟,大小姐,你也在这,那么巧呐。”正在此时,石念远扶着妮莉艾露出现在中央大殿门口。 流风雪扭过头,先是眉梢一喜,待看清石念远牵着妮莉艾露一条手臂搭在肩膀,另一手还搂住妮莉艾露的纤腰搀扶走近,面色徒然转厉,三步并两步冲到二人身前,蛾眉紧蹙瞪向妮莉艾露。 妮莉艾露不明所以的低头看着气势汹汹的人族少女,流风雪嘟起嘴努力垫了垫脚,发现还是矮过对方一截,闷哼一声后转头朝石念远吼道:“你干嘛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不见?你知不知道我……我们很担心你?还有,你……你……” 流风雪看向搭在石念远肩膀上被石念远拉住的妮莉艾露手臂,再看向石念远搂住妮莉艾露蜂腰的爪子,气愤不已的一拳揍向石念远。 妮莉艾露错愕道:“别……” 一拳在胸口击实,其实流风雪并不怎么用力,石念远却闷哼一声朝后倒去,妮莉艾露一阵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殿中驻守弟子沉声道:“大殿内禁止喧哗打闹。” 流风雪小嘴惊讶微张,赶紧上前扶起石念远焦急道:“石念远,你……”想到驻守弟子的提示,压低声音继续道:“你怎么了?” “等我交了任务,回去慢慢说?”石念远在流风雪搀扶下起身,朝静阳作了一揖:“静阳先生。” 静阳点了点头,以静阳的眼界与灵识探知,很容易看出二人受伤不轻。 石念远再扶起妮莉艾露一起走到驻守弟子桌前,从须弥戒中挑了一个半大不小的“萝卜”,与任务卷轴一起递了过去。 驻守弟子检查过后,点了点头,向二人索要了烈阳令,在灵宝上为二人记录学分。 “这位师兄,有件事情我要汇报一下。”石念远接过驻守弟子递回的烈阳令,出声说道。 驻守弟子看到任务卷轴等级与二人的烈阳令上干支序列,在言语上相比平时要客气不少:“师弟请讲。” “任务卷轴上说,首阳参伴生兽境界预估在尘微境转品上下,可是我们遇到的伴生兽,有凝元境起品的境界。总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伴生兽的修为境界意外提高了,我们差点交代在那里,我觉得这情况很不正常,所以汇报给师兄。” “怪不得这株首阳参比预想中要大上不少。我知道了,我会据实上报的。” 听到驻守弟子这句话,石念远心中一疼。 妈的,应该挑个小点儿的…… 比起驻守弟子,静阳更能明白石念远所说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开口郑重问道:“石道友,你确定那伴生兽,有凝元境起品的境界?” 石念远露出回忆之色一阵后怕。 娘嘞,何止起品 ,妮莉艾露说在那两头伴生兽合体后,至少是凝元境承品往上。 “是的,静阳先生。”石念远点了点头。 静阳转头朝那驻守弟子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不用管了。贫道会汇报给大师叔祖,由大师叔祖定夺。” 傍晚,石念远洞府堂屋中,摆了一桌由木子涛掌勺的丰盛餐食,与石念远交好的伙伴都围座在桌旁。 “总之,我们在寻找灵药时遭遇了凝元境伴生兽,咕噜咕噜……这汤炖得不错,然后妮莉艾露乒乒乓乓的和那畜生乱打一气,不过毕竟境界有差,呼呼……这豆腐好烫,身受重伤,还好本公子凭借聪明才智抓到了首阳参,救下她一条小命,啧啧……木子涛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嚼嚼……你说这烈阳院还挺抠的,买食材都要花学分,花钱还不行。” “你能不能吃完再说话?”流风雪嫌弃道。 “大小姐,学校食堂永远比不上开小灶,懂不懂?”石念远饮了一口灵果汁液,砸巴着嘴:“可惜没酒。” “还有,为什么这个洋葱头会穿着你的衣服?”流风雪指向妮莉艾露。 “她的衣服在战斗中烂掉了嘛,实战又不像江南州士子的连环画本那样,明明打得天昏地暗,还能发型不乱,衣服不烂。” “她自己没有衣服吗?凭什么要穿你的!而且为什么是这一件?”流风雪伸出筷子抢下石念远正要夹起的回锅肉,石念远白了一眼,换了一片去夹,却被流风雪再次抢走。 “我族衣着风格与人族大相径庭,蚂蚱说我那样穿太‘杀马特’了,回天山肯定比穿男装还要引人注目,我明天就去接引峰领一件新制服。”妮莉艾露右手还是不能动,并不擅使左手的精灵少女艰难夹起一匹青菜。 “闭嘴!洋葱头!本女侠没问你!”流风雪鼓眼瞪向妮莉艾露。 “这件衣服怎么了?”石念远放弃了回锅肉,夹了一坨土豆不解问道。 流风霜看着姐姐额头青筋直跳,小声提醒道:“石公子……这件衣服……就是上次姐姐那个……然后……你让她洗的那件……” 石念远正要说什么,妮莉艾露突然开口说道:“你们人族的雌性好像不太擅长向有交/配意愿的雄性表达爱意的样子,不过对意向配偶的占有欲倒是出乎意料的强烈。” 饭桌上突然落针可闻的沉默,几息后,杨七凌不顾形象的捶桌大笑,结果扯到腰腹伤口,一阵面容扭曲,眼睛都飙出眼泪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笑的。 “霜儿别拦着我!” 流风霜努力将流风雪按在座位上,木子涛忍得满面鼓胀通红,却因为坐在流风雪身边而不敢笑出声来。 “咳咳……对了,杨七凌这是怎么回事?干嘛用绷带这样绑着腰?肾虚吗?”石念远赶紧叉开话题。 杨七凌从盘子里夹了一片腰花放到石念远碗里:“不管怎么看,都是你比较虚。” 木子涛顺了顺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早告诉过你前期猥琐发育,别浪,非不听。一切没有实力的装逼都是傻狗行为,懂?”石念远摇头叹道。 “难道他们还真敢杀了我?”杨七凌说到这里,想到那险险避过的刺心一剑,忽然沉默下去。 “杨七凌,别小看鸣雷帝国诸侯子嗣啊。”石念远认真平静的说了一句,杨七凌先后看向在桌上流风雪、流风霜,最后目光停在石念远身上。 “那个田浩天,不简单。”流风雪认真道:“烈阳试炼结束不到一周,他已经与甲区另外两名学子走得极近,在其余各区里,人缘口碑也都极好。拿木子涛的话来说,他在言行上真的挑不出半点毛病。要不是知道一线天峡谷那件事,我对他都不会生出恶感,甚至很乐意与他交好,不过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人才会让我觉得格外恶心。” “一线天?什么事?”木子涛好奇问道。 流风雪义愤填膺正要诉说,石念远唤了声“大小姐”,然后摇了摇头。 流风雪同样生长在王侯将相家,想到关键处,没有继续说下去,夹了一片藕,恨恨嚼碎吞下。 “木子公子,石公子与姐姐不跟你说,是对你好。总之,要多留心那个人,保持距离。”流风霜担心木子涛多想,善意解释道。 木子涛郑重点了点头。 饭后,流风霜乖巧的承下了刷碗打扫的活计,其余众人聚在院中,木子涛与杨七凌都懂得棋盘捭阖,坐在菩提树下对弈,棋局正在焦灼,杨七凌举着一枚黑子迟迟未落。 忽然,一股尘微境合品的灵压在庭院中汹涌溢散,院里刮起一股罡风,将木子涛与杨七凌身前棋子尽数吹飞,菩提树上菩提子掉落一地。 继而,在尘微境合品修为全力出手之下,轰隆一声炸响,地面震动,烟尘四起,流风霜穿着围裙大惊失色的跑出来,木子涛与杨七凌怔怔看向院中。 石念远看着院中地面被流风雪一拳轰出来的好大一个深坑一阵后怕,冷汗涔涔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妮莉艾露站在稍远处,歪头沉思到底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出了问题,引起这个人族雌性那么大反应。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二回(中)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 第十二回(中)木子涛舍身挡飞剑石念远无奈坠断崖 “大……大小姐……” “石!念!远!”流风雪一字一顿,咬得极狠:“为什么这个洋葱头会叫你帮她换药?她自己没手吗?” 妮莉艾露挠挠头,然后呆萌呆萌的将身上那件石念远的白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满身绷带,不解道:“还是不太能理解人族的思维……这也要问理由?我伤处比较多,并且行动不便,这算不算?喏,不信你看——” 木子涛双手捂眼,却漏出两道缝隙,捅了捅做着相同动作的杨七凌,吃吃道:“好……好雄伟的……绷带……” “非礼勿视!你个读书人!”杨七凌愤然骂道,然后将指间缝隙朝外扩了扩。 “我在来中原之前做过许多功课,倒是知道在人族文化里,两性之间展露某些表皮组织,比如哺乳器什么的,可以理解为交/配信号,不过蚂蚱帮我换药时我浑身上下都被他看遍了,也没有感受到他的交/配欲望来着。我当时就在想,这样的交/配信号应该只在人族两性之间才具有意义,与其他族类发生这样的行为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嗯……先知说得对,精灵古书里对人族的记载也不全是对的,果然还是要实际融入到人族社会中,才能真正学习理解人族文化。”妮莉艾露歪着头,手指顶着下巴呈深思状。 木子涛与杨七凌面面相觑,前者认真说道:“在下早就跟你说过,石公子很厉害的,你还不信,看吧……” 杨七凌怔怔点了点头:“高……高手……” 随着妮莉艾露自言自语,流风雪仿佛一座逐渐沸腾的火山,而后终于爆发。 翌日,烈阳院执律使来到甲子洞府,扣罚了石念远两个学分,并且要求不知为何拄起两根拐仗的石念远在一天内将院中坑洞与倾塌院墙修复。 之后的一个月日子,石念远过得平静无波,无非是与陌生同窗打上一些照面,到传道殿教舍听听讲学传道,接取一些简单学分任务,通过学分借阅一些书籍,利用修炼室修炼之类的。 跃龙峰传道殿其中一间教舍,讲台上烈阳观无字辈的先生正在讲授一些灵力运转基础,石念远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走神,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虽然拥有调控温度的功能,不过并不是所有悬峰都会开启这项功能。 跃龙峰就没有,而此时,窗外飘雪了。 一个月来,承蒙老道士赵前子的馈赠,石念远不缺灵石,洞府中的修炼室被良好的利用了起来,修为已经提升到灵知境转品,体内灵力总量与精纯度都得到了一定进步。 讲台上先生正在讲授的东西,石念远并不是很喜欢,其实大多数课程石念远都有些厌恶情绪,因为除去一些最基本的理论,稍微深入一点就开始讲得玄之又玄,石念远甚至觉得都没有暗夜精灵族的法术玉简来得实在。 “各位道友,一定要将这些基础掌握好,正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只有将基础融会贯通,今后在接受法术真意时,才能根据真意悟出法术运用。” 石念远撇了撇嘴,人族在仙道中的传法手段,一般是前人将所谓的法术真意刻录进玉简当中,后人通过接受法术真意来领悟法术施展。 “越是高深的法术,越是不可能立于文字,故而以神念真意代代相传。” 大概由于灵力存在,科技树的发展方向存在差别?明明拥有灵识,可以更好的观察现象用以总结本质规律,明明拥有更长久的寿元用来探索天地奥妙,却也正是因为拥有这些,反而忽略掉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石念远如是想道。 “例如灵溪子长老的水云剑法,若水无定形,云无恒迹,变化莫测,所以根本无法用文字叙述,唯有通过真意传承去领悟剑法无穷变化的奥妙。” 石念远转着笔,在纸上写下七个公式,上面三个是牛顿力学三大定律,下面四个是麦克斯韦方程组。 牛顿三大定律描绘了宏观物体在低速状态下的运动,大到天体星辰,小到沙粒尘埃,无不毕恭毕敬的遵守着这样的规则,麦克斯韦方程组直指电磁力本质,一切电磁场中的电荷电流无不包涵其中,一道剑法再复杂,复杂得过这些?剑法中的一切剑招,都处在三维空间之中,管你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都能在欧几里得经典空间中绘制出相应的函数图象,而函数图相必然对应着映射函数,仙道理论发展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落后啊…… 石念远将笔搁在鼻子下翘起嘴夹着。 果然还是历史课最有意思……不过,荒古、上古、近古三代,万余年仙道发展,居然还是停留在各自摸索的阶段,还说什么每人的道不同,明明群策群力才是正道啊喂。三个臭皮匠尚且能顶一个诸葛亮,一个人天份再高,顶得过合族大力?想想那些高阶修士一个闭关几十上百年,真是蹉跎光阴……在地球上,各种前研理论几月一小变,几年一大变,甚至像罗素提出“理发师悖论”引发数学危机,量子力学提出动摇经典物理学那样的事情更是出现过不少,稍微脱离前沿研究几年就会被时代淘汰掉的好不好?联想到这个世界,大概相当于一个修士闭关百年参悟剑道,出关时却 发现他所参悟的剑道早就被其他人完全解析并且升华改进好多次了……越发觉得统一数学语言,奠定研究基础,让研究者们能够交流共享研究成果,以同样的科学语言去合力探索未知真理的艾克萨·牛顿牛逼轰轰了呢。 钟声响起,台上先生离去。木子涛端着笔记走到石念远桌旁提了几个不太清楚的问题,不过石念远刚才也没有怎么注意听讲,尴尬摇了摇头,木子涛又求助向前桌的流风霜,二小姐仔细认真的为木子涛讲解了一遍。 “靠……你有毒啊你?”石念远正在看着窗外飘雪,被突然冒出的一颗脑袋吓了一跳,芊发覆雪,精灵少女依旧覆盖着人皮假面,不过眼神倒是越来越生动了,妮莉艾露扬起右手,将一颗雪球呼在石念远门面。 石念远擦去脸上雪,翻着白眼吐槽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行为是人族幼崽才具有的吗?” “可是很有趣呀,大家都在这样玩。”妮莉艾露指了指远处,没有课程安排的学子都在雪地里嬉闹。 毕竟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啊……我老人家好像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啊…… 有人从妮莉艾露身后搂住了妮莉艾露,将妮莉艾露的头向下压了压。 “洋葱头,战略趴伏!”流风雪眼睛里满是狡黠,与妮莉艾露一起躲下窗沿。 石念远视线中,一颗比脑袋还要大的雪球迎面袭来,远处,杨七凌身边躺了一把铲子,保持着扔出雪球的架式桀声怪笑。 雪球直接砸进教室,没来得及调运灵力防御的石念远直接被砸得仰倒在课桌下,满头满脸雪花。前方木子涛与流风霜回过头来,正好看到窗外流风雪趴在妮莉艾露背上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都是小孩子……都是小孩子……我忍……我忍……个屁啊忍! 石念远扭头面朝流风雪与木子涛,神情冷寂,眼神认真:“二位道友,可愿并肩一战?” 未等二人回答,石念远就已经翻身出窗,运起刚学不久的基础身法,在雪地上胡乱捏了一个雪球,朝杨七凌掷去,并且为了提升威力,附着上些许灵力。 当性格不同于石念远跳脱随性的流风霜与木子涛从大门走出来时,就看到石念远被杨七凌控制住,妮莉艾露正在拉开石念远后颈衣领,流风霜端着一只装满雪花的桶,全部倒了进去,而后三人分三个不同方向做鸟兽散。 “真好啊——”木子涛轻声道。 “嗯嗯……”流风霜浅笑附和。 碰!碰! 两颗雪球从后方偷袭,分别砸在二人后脑。 石念远抖掉衣中雪花,走到二人身边:“别感慨了行不行?抄家伙干啊!” 六人分成两头,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石念远一颗雪球砸到一个无辜人士。 静阳抹去脸上雪迹,哭笑不得的看着身旁六人。 “静阳先生,来授课呀?呃……一起玩不?”石念远将手中一颗雪球朝前一递。 静阳扯着嘴摇了摇头:“不了,贫道是来找甲区几个学子的。” 在石念远与妮莉艾露疑惑的表情中,静阳递出一张拓印好的任务卷轴:“有兴趣吗?” 待得众人凑近,静阳继续说道:“贫道看你们几个经常聚在一起,还需要另外一张任务卷轴吗?” 石念远与妮莉艾露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真要去,共享即可,不过,我需要与小伙伴们先商量一下。” 静阳点点头:“那贫道就去找另外几个甲区学子了。” “死无赖,心里在偷笑吧,啊?甲区学子专属任务,又有和洋葱头独处的机会了。”流风雪酸溜溜的说道。 石念远耸了耸肩,将卷轴递给流风雪。 流风雪接过来看了看卷轴内容“不是灵禁覆盖区域,危险性不小呀。” “所以我说要先商量一下啊。”石念远掸掉还在衣服上沾着的雪花:“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这事与上一次伴生兽修为意外提升有联系。” 石念远从流风雪手中拿回卷轴,朝外展开说道:“怎么样,小伙伴们?可供十人共享的探查任务,保底一百学分,最终结算由跃龙峰中央大殿评估为准,并且只要有甲区学子带队就行,并不要求必须是甲区学子才能参加,特别是还没有什么硬性要求,随时可以风紧扯乎,干一波?” 木子涛侧着头,尴尬道:“石公子……那个……你拿反了……” 石念远干咳两声,倒转卷轴,杨七凌凑近观看说道:“望北崖出现开灵妖兽,调查原因?妖兽开灵虽然艰难,可毕竟妖兽数量基数庞大,开灵并不是什么太过罕见的事情……”杨七凌继续往下读时,讶意道:“嗯?这个数量……” “这是名副其实的事出无常必有妖呐!”石念远想到前世地球上的谚语,沉浸在自己无聊的梗里哈哈大笑。 覆雨大陆存在妖族是常识,并不像石念远前世地球上那样,妖怪都存在于志怪小说里,所以并没有诞生这样一句谚语,流风雪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石念远:“你哪里来的这些奇怪俚语,这些日子的课程没有好好听讲吗?灵力充盈天地,不说妖兽了,哪怕是顽石草木,只要吸收了足够多的天地灵气,都是有几 率开灵化妖的吧?” 石念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嘿嘿傻笑了两声。 “我去。”杨七凌郑重道,毕竟出生武炼杨家一脉,身负驭兽绝技,杨七凌对妖族一向抱持十分在意的态度。 “我也去,偏不让你跟洋葱头独处。”流风雪斜着眼鼓起腮帮一副得意模样。 “姐姐去,霜儿当然也会去。”流风霜柔声道。 “在下……”木子涛还没表明态度,石念远就两手一拍道:“全票通过!” 妮莉艾露拍了拍石念远的肩膀,石念远疑惑扭头。 “我有说过我要去吗?”妮莉艾露捋了捋芊绿长发:“上次跟你一起去百草禁地受的伤才刚痊愈,跟你在一起总感觉没什么好事情,我不去。” 石念远脸色苦下来:“任务要求必须有甲区学子带队,你不去怎么行?一百学分呢,浪费是可耻的。” “你不就是甲区学子吗?还是甲子榜首。” 石念远对自己能力的认知还是比较到位的,特别是在百草禁地第一次看到修士战斗后,对自己这点微末修为实在是没有信心,妮莉艾露半步凝元的战力,可是对风紧扯乎的一大保障。 “你可是我患难与共的好姬友啊!”石念远打出人情牌。 “不去。” “三颗上品灵石。”石念远比出三只手指,开始贿赂。 “我多得是。” “半棵萝卜?”石念远心疼试探道。 “一棵。” “不行,就半棵。”石念远脑袋使劲摇动。 “一颗。” 石念远抬起头盯着精灵少女的狡黠眼神怪叫道:“靠!你到底是来学习人族文化的,还是来学大小姐抬杠的?” 躺枪的流风雪一愣,捅了捅妮莉艾露,拉过精灵少女附耳说了些什么。 “你还剩下三棵?那我要两棵。”妮莉艾露比出两只手指头。 “停停停!一棵时我答应了!” 妮莉艾露摆摆手:“两棵。” “好的!成交!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石念远生怕妮莉艾露再次提价,赶紧绷出一个笑脸,委屈眨巴了两下眼睛。 流风雪与妮莉艾露默契的合掌一击。 …… 望北崖是烈阳山麓北部一处深渊断崖,因曾经有烈阳山麓前辈在此北望无尽云海,堪破超凡迷障而得名,而广义上的望北崖,是包括断崖在内近百里方圆的一片连绵山峦,由于并不是拥有特殊用途的秘境,自然没有灵禁覆盖。 拿石念远的话来说,不是安全区地图。 由于海拔比天山低上许多,望北崖山河已秋,却还谈不上冬意,梧桐叶黄,枫红似火。 一行众人在密林间穿行。 流风雪不解看向石念远:“无赖,你跑就跑,为什么要把手向后甩起来?” “哦吼吼——这种地形,这种环境,不用火影跑,缺了好多感觉的。” “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流风雪抚额叹息。 进入望北崖范围后,为了提高效率,众人决定分组分头探查,沿三条不同线路前行,最终在望北崖会师。 石念远本着大腿给抱,下面给草……呸!实力互补,相互照应的原则,舔着脸要跟妮莉艾露一组,不过石念远还没来得及跑过去抱大腿,木子涛就被流风雪一脚踢到了妮莉艾露身边。最终,妮莉艾露与木子涛,流风雪与石念远,流风霜与杨七凌各成一组。 石念远与流风雪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觉得霜儿和杨七凌会最先有所发现,毕竟杨七凌出生武炼,对妖元十分敏感,还通晓妖族语。”石念远说道。 “你和霜儿有那么熟吗?叫得那么亲昵。”流风雪斜眼看了过来。 “这不都老朋友了嘛。” “也没听你叫我雪儿啊。” 石念远起了一背鸡皮疙瘩:“大小姐,别开玩笑,就你这性子……雪儿?咦……不搭不塔。” “我这性子……特别不好么……”本在嬉闹,流风雪语调徒然转低,像是在自言在语,又像是在询问石念远。 石念远一愣,看向低垂着头的大小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赶紧伸出手将流风雪拉了拉,让过前方一株古木:“看路。” “哦……”少女心思总是天马行空,想到石念远与妮莉艾露的相处模式,再与自己对比,心不在焉的大小姐也不知将什么往事联想到了一起,一手下意识在胸前搭了搭,若有所悟的蚊声呢喃:“果然喜欢大的么……” “大小姐,你在嘀咕什……”石念远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闷哼一声,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额间一阵滚烫。 “石念远!你没事吧?这是……”流风雪停步回身,疾掠回石念远身边,从石念远捂住额头的指缝间看到一枚古怪印记。 这阵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石念远坐在湿/软落叶上,眉头紧皱,心中一阵莫名悸动,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雪白小狐狸。 “没事……”石念远在流风雪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下意识朝望北崖所在方向望去。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二回(下)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 第十二回(下)木子涛舍身挡飞剑石念远无奈坠断崖 流风霜与杨七凌隐匿在一株古木枝干上,低头看向地面一汪小湖。 湖边,一群麋鹿正在饮水,几头成年哨鹿分站四周警戒,待得所有麋鹿饮毕,一头犄角峥嵘的麋鹿啼鸣一声,带领鹿群离开。 二人安静旁观,直至鹿群消失在密林间,才从枝干上纵身跃下。 “那头麋鹿首领已经开灵,不过妖气微弱,应该刚开灵不久。”杨七凌走到湖边蹲下身,伸手舀起一捧湖水:“总之,不管是空气中,还是水源里,越靠近望北崖,天地灵力就越发浓郁了。” …… “灵力游离于天地之间,往复循环,生生不息,汇聚现象除去修士破境、聚灵法阵等人为原因,最常见的情况一般是灵药诞生,亦或先天灵宝出世。如若田某幸得,定不会让二位空手而归,必会再做补偿。”以田浩天为首的一行人同样在密林中穿梭,朝望北崖方向疾行,除去桂北、方安外,还有两名甲区学子。 “田少客气了,先前田少所赠之物,已是此行报酬。” “黄兄所言极是。” 两名甲区少年一前一后附和,队伍前方,桂北与方安停下了脚步。 窸窣声响动,前方密林中走出两人。 石念远看着对面六人,其中还有四个熟悉面孔。 田浩天抬眼看过来,悠然开口道:“石大少爷,流风大郡主,又见面了。” “田大少爷,别来无恙。”石念远丹凤眸子眨了眨。 桂北与方安拔出刀剑,那两名甲区学子感受场间气氛,同样将兵刃拿到手中。 “放肆,面对武侯府大少爷与旭阑郡大郡主,一点礼数都不懂么?”田浩天上前几步斥责道,而后转向石念远与流风雪浅作一揖:“实在抱歉,田某故友不懂礼数,唐突二位了,真是一点都不懂事,论及礼数,万不如田某一位耿姓故友。” 田浩天眯起眼朝石念远深深看来。 石念远与对方平静对视:“田大少爷过虑了,望北崖毕竟不是山麓秘境,不说危机四伏,可也暗藏杀机,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石大少爷所言极是,田某那耿姓故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粗枝大叶,本该一同来到烈阳山麓求仙问道,结果途中突然没了消息,恍如人间蒸发一般,大概就是不懂得谨小慎微,惹了杀身祸事。唉……”田浩天惋惜神情不似作假。 石念远从对方眼神深处捕捉到一抹嗜血杀意,灵识暗中探入须弥戒,确认最后一枚疾风符的位置。 “那还真是遗憾呢。”石念远看着对方除田浩天外的四人轻移脚步,逐渐逼进,伸手拉住了流风雪:“我的朋友还在前面等我,就不陪田大少爷闲聊了。” 田浩天眯眼道:“请便。” 石念远拉着流风雪离开,再次消失在密林间,田浩天望着二人离去方向,沉默不语。 桂北走上前来,面露疑色:“田少,为什么……” 田浩天摆了摆手,没有让桂北继续说下去。 …… 行进中,石念远凝眉沉思。 在仙道境界中,灵知境灵识开启,令仙道修士与肉眼凡胎产生本质区别,由此可以感知到天地灵力,并且可以利用灵识简单操控灵力,一境四品区别不大,主要都是在被动接受天地灵力洗炼。而到了尘微境,体内灵力开始自主循环,尘微境修炼主要就是确定修行功法,主动干涉体内灵力循环路径与周天运转方式,从而沉淀灵力积累,许多战技也在尘微境初露锋芒。 论及修士斗战能力,当然是与仙道境界呈直接正相关,毕竟境界越高,体内灵力质越高、量越大,然而,真正决定斗战胜负结果的却不仅是修为境界,只要不是对战双方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以至于一力可破万法,那么修士功法、战技、灵宝等都是影响斗战结果的重要因素,扩展了说,更包罗战斗经验、心态、所处环境等一系列复杂博弈。 功法要到尘微境时才能确定,目前看来,石念远除了烈阳山麓心法,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在灵宝方面,虽然拥有一枚空间灵宝须弥戒,但是这并不增加斗战能力。而在战技方面,目前只掌握暗夜精灵族一道简单、一道复杂两道锢灵术,适应面窄,此外,就只有烈阳院所传授的连战技都称不上的基础剑法了。 田浩天刚才明显对自己萌生杀机,如果不是忌惮大小姐在身边,田浩天很可能会直接出手…… 在石念远不停思虑间,远方一道耀眼灵光从望北崖上升起,直冲天际,一闪而没。石念远与流风雪对视一眼,再次提高速度向望北崖赶去,除去探查那道灵光,更多的其实是想要与同伴赶紧汇合。 望北崖其实就是一处不算宽广的平台。内侧,石壁上有以剑气刻下的四字——“剑本凡铁”,纵然经过多年风吹雨蚀,字迹依旧清晰,想必是当初那位在望 北崖堪破超凡迷障的烈阳观前辈所留。外侧,云雾缭绕,崖高不见底。 妮莉艾露与木子涛站在石壁前,依稀还能从字迹中感受到凛冽剑意。 “嗯?”妮莉艾露扭转过头,看向从密林中走出的两人。 “杨公子,二小姐!”木子涛朝二人招了招手。 杨七凌与流风霜微笑走近,流风霜左右看了看问道:“姐姐与公子还没到么?” 木子涛点了点头,而后四人互相交流各自所得。 不多时,密林中再次传来声响,四人回头看去时,发现来者并不是石念远与流风雪。 杨七凌冷眼看向田浩天与桂北、方安,再扫过那二名甲区学子,轻声冷笑。 田浩天众人走向望北崖平台,方安毫不避讳的斜眼瞥视杨七凌,比划了一个以手割喉的挑衅手势:“看什么看?武炼土著。” “人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好奇的。这一路调查妖兽开灵,我见到粪便都会认真细看上一番的。”武炼少年不是隐忍的性子,高昂着头颅回应。 田浩天看向宠辱不惊的芊发高挑少女,挺翘鼻梁耸了耸,仿佛能远远从对面黝黑少女身上嗅到一股子危险味道。 少顷,另外一侧密林中,石念远与流风雪缓缓走出。 “姐姐,公子……”流风霜迎了上去,眉梢盈笑。 石念远打量四周环境,还未来得及与同伴打招呼,在看向田浩天时,恰好看到田浩天手上玉质扳指忽然闪动灵光,同时,田浩天猛然看向望北崖内侧石壁。 场间剑意倏起,恍惚中,石壁上“剑本凡铁”四字仿佛扭曲变形,一道剑光从四字上乍现,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离得近了,众人都可以看到那道灵光中内蕴一柄长剑,灵光消散后,那柄长剑坠落向远处。 田浩天率先有所动作,调运灵力朝长剑坠落方向疾掠,身后四人同样运转身法追随而去。 妮莉艾露与石念远对视了一眼,而后伸展开羽翼,悬浮半空:“你,别凑热闹。” 说罢,振翅朝长剑坠落方向飞去。 杨七凌眉头紧皱,以询问目光扫过同伴说道:“机缘难遇。” 石念远摇了摇头:“狗命要紧。” 木子涛赞成的点点头道:“在下也不想蹚这趟浑水。” 流风雪面露挣扎神色,石念远用手肘拐了拐大小姐:“想去就去,注意安全。” 流风雪深深看着石念远,最终点了点头:“你也小心。” 说罢,同样运转身法向远处掠去。 流风霜歉意的向石念远浅欠一身:“公子……我……要去看着姐姐。” 石念远点点头,认真道:“来路上发生过一些事,多小心田浩天。” 流风霜脸上飞逝过一抹红云,轻嗯一声,追随流风雪而去,石念远看着流风霜离去的背影,丹凤眸子轻轻眯起:“二小姐的身法,比大小姐快得多啊……” 说罢转身面朝木子涛:“我们要多努力了。” 石念远与木子涛走到望北崖内侧石壁上,看着“剑本凡铁”四字,开始一些有的没的闲聊。 “石公子,你怎么理解这四字?”木子涛问道。 石念远心头掠过前世地球上各式各样的冷兵器,而后画风急速转变,最终定格成一把狙击步枪,扯了扯嘴角:“大概就是说剑就是废铁,终归会被时代所淘汰的意思?” “是吗?”木子涛歪着头疑问道:“在下倒是不这么想。” “哦?”石念远来了兴致:“说说看?”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剑本凡铁,想必是指剑无心,人却有心,剑无意,人却有意,剑法之利重在人,而不在剑。” 啪——啪——啪—— 三声掌声响起,石念远瞳孔骤缩,回身看去。 田浩天赫然去而复返,此时竟无声无息出现在二人身后。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一阵风起,田浩天鹤氅飘飞,翩然走近:“故而,身外之物,田某向来抱持得之为幸,不得为命的态度。比起那不知道什么品阶的灵宝死物,田某果然还是更在意石大少爷。” 田浩天毫不掩饰惊人杀意,随着一步步走近,尘微境合品的灵压溢散,朝石念远与木子涛二人笼罩而来。 “田某是真心不想与石大少爷交恶的,可怜朝来冷雨晚来风。真是可惜啊……不管是从苍云与蜀岭的立场,还是从个人的立场,似乎田某终归会与石大少爷走上敌对之路。” 须弥尾戒轻闪灵光,一柄长剑出现在石念远右手,同时左手紧握住最后一枚疾风符。 “那枚墨色戒指果然是空间灵宝,痴傻少爷石念远……嘿……”田浩天手中同样出现佩剑:“你那双眸子太平静了,从剑峰下第一次见过你以来,田某一刻都不相信,你仅有灵知境修为,武侯独子,怎么可能 不踏仙道?” 田浩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灵压全面爆发:“还要隐藏多久呢?石,大,少,爷?” 石念远有苦说不出,田浩天尘微境合品修为,足足高过石念远一个大境界还多,那股灵压沉重得让石念远呼吸都极为困难。 “还要藏吗?”田浩天说到这里,身形骤然消失,石念远只模糊捕捉到残影晃动,田浩天已侵至身前,一剑斜斩而来,石念远只来得及仓促间竖剑格档,而田浩天附着在佩剑上的刚猛灵力,直接将石念远震退数步。 眼睛看不清他的行动…… “石公子!”木子涛惊呼出声。 田浩天淡漠瞥了木子涛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死物,扭过头再次看向石念远:“田某向来信奉杀鸡须用牛刀,石大少爷,再藏,会死。” 石念远心念电转。 根本没有与他对敌的资本,在刚才那道灵光冲天而起的瞬间,他就已经想到了调虎离山吗……疾风符只剩一枚,就算不考虑木子涛,符箓效力期间,也不可能摆脱田浩天…… 田浩天再次欺身而近,不过似乎心存忌惮,出手都留有回旋余地。 “看不起田某么……”田浩天轻叹,一剑斜挑佯攻,一脚踢向石念远心口。 石念远连田浩天的动作都无法准确捕捉,刀剑入肉,再一声砰然闷响,石念远倒飞丈许,左肩被划开长长剑伤。 “真的只有灵知境……”田浩天略感错愕,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情,先是轻声笑起,而后笑声渐高,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真是讽刺啊……先帝时代,石勤连以超凡境修为,一人一枪闯进田字军中帐,辱我田家先辈。如今他的独子,竟然是个方踏仙道,刚入灵知的废物?哈哈哈哈——痴傻少爷,原来实至名归。”田浩天走到石念远身前,朝石念远面门一脚踩下,再以脚尖勾起石念远下巴。 “耿旭,是你杀的?”田浩天居高临下俯视着石念远,轻声开口。 “是。”石念远眼神平静,并不否认。 “我讨厌你那双平静的眼睛。”田浩天话语淡漠,重重一脚踢在石念远胸腹,石念远在地上翻滚两圈,胸口一阵灼热疼痛,吐出一口血来,肩膀上伤口一直在出血,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感已经袭来。 “哎哟,唐突了唐突了……”田浩天踏步走近,语调夸张,而后再次转为淡漠:“田某只是确认一下心中猜测,这并不是杀你的理由。田某折转,只是做出了要想杀你,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的判断。田某心中将你看得很高,实在没想到,你果真是一个灵知境废物。” 田浩天右手一翻,手中多出一柄锋锐飞剑,曲手一挥,飞剑直逼石念远心口射来:“石大少爷,永别了。” 该死…… 石念远捏碎手中疾风符,调转灵力,猛然朝旁闪避,不过距离如此之近,且在重伤之下,石念远只能避开心口要害,飞剑插入小腹。 石念远的身体开始不自然的抽搐。 刹那间,许多思绪纷涌上石念远心头。 远处山林,树木倾塌,爆发轰然巨响,妮莉艾露的身形在空中显露,而后朝望北崖极速飞回。 田浩天瞥了一眼远处天际的妮莉艾露,心中叹息一声,三柄飞剑再次出现在手中,甩手一挥,三柄飞剑呈三角之势朝石念远电射而去,一取眉心,一取心口,一取檀中。 噗——噗——噗—— 三声近似一声的沉闷声响,飞剑贯进血肉。 石念远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木子涛竟然合身挡在了石念远身前,裹携尘微境合品灵力的飞剑后续威能显露,木子涛后背三道伤口砰然炸裂,血肉翻卷。木子套一口温热鲜血喷吐在石念远面门,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笑容,伏倒在石念远身上。 石念远抬起头,奋力从因为田浩天灵力入侵而极度紊乱的体内灵力中压榨出一丝可用灵力,目光再次与田浩天视线交接,同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高速飞近的妮莉艾露。 田浩天嘴角轻勾,泛起森冷笑意,手中长剑已经裹携狂猛罡风直刺而来。 蚂蚱,来不及了…… 只一瞬间,石念远就做出决断。 “我们都要活下去。” 石念远轻声说着,利用好不容易运起的灵力,双手将木子涛朝旁边用力一推,自己则借助反作用力朝断崖坠去。 “不要——” 不远处密林间,流风雪身上带伤,披荆斩棘急掠而回,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远远传近。 似乎不能陪你登月了呢,大小姐…… 视线被山崖遮挡的前一秒,石念远看到妮莉艾露已经赶至,而田浩天则隐遁进了密林之中。 本就身受重伤,强行压榨灵力的后遗症也在此时爆发,雪上加霜之下,坠落断崖的石念远意识逐渐消散。 第十二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三回(上)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 第十三回(上)感妖兽澄澈比清泉叹人心恶毒胜蛇蝎 妮莉艾露振翅从悬崖下飞上来,落在望北崖平台,面对众人不同目光,摇了摇头。 流风雪冲过去紧紧抓住暗夜精灵少女双臂:“你再去看看,再去找找看……” 妮莉艾露挣脱流风雪的钳制:“崖壁陡峭光滑,除去零星几棵横生松木,几乎没有落脚点,继续往下,更连松木都没有了。以我的能力,探查五里已是极限,然而从那里向下看,依旧深不见底。这望北崖,远不是一处山崖那么简单,下方有一座深渊。” “洋葱头……你再找找……”流风雪眼眶一红:“再去找一次……我求求你……” 妮莉艾露面覆假皮,看不出表情神色:“三次了。”妮莉艾露说完,走向内侧石壁。木子涛昏迷不醒,杨七凌正在为其处理处理后背伤口,芊发高挑少女递过去一棵首阳参。 “姐姐——”流风霜惊呼一声,伸出左手拉住向断崖跑去的流风雪。 “霜儿,我要去找他……我答应过夫人会照顾他的……”流风雪声音带着哭腔,流风霜眼睑低垂,摇了摇头。 “田……浩……天……”流风雪狠咬牙关,一字一顿硌出三字,然后甩开流风霜,倒提长剑朝田浩天隐遁方向掠去。 一道高挑身影拦在流风雪身前,芊色长发在风中凌乱飘飞:“你冷静一点。” “杀人,偿命。”流风雪声音低沉,抬起头,通红双目与暗夜精灵少女直勾勾对视:“让开!” “拖着这副浑身是伤的身体,去送死?你连那个姓黄的都打不过,要不是你妹妹,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妮莉艾露语调清冷。 流风雪回头看向妹妹,流风霜右臂耷拉在旁,随着走路摇摇摆摆。 流风雪忽觉双腿无力,跪坐在地,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流风霜安静走近,伸出左手搂住流风雪,轻声安慰,这一对性格迥异的并蒂双莲,似乎在这一刻互换了角色。 “田浩天既然已经动手,肯定不会不了了之。有这个无聊时间,还不如赶紧调息灵力,恢复伤势。”妮莉艾露走到姐妹二人身边,再次掏出两棵首阳参。 “这两棵是……”流风雪愣然接过,努力控制住情绪,张口咬下。 …… 很温暖……很舒服…… 如同生命最初,在羊水中浸泡一般,暖洋洋的…… 可是……也很疼……浑身上下都在疼…… 没有色彩,没有方位,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懵懂,而且寂静无声…… …… 水月洞天,仙荷居。 荷叶在水波中缓慢沉浮,荷叶极其巨大宽广,宽广到叶上有山水,山水隐人家。 一只形同荷花的莲舟从远处飘来,花瓣绽放,中央花蕊处站有一名女子,月白长裙飘飘,飘逸长发如瀑垂落,发色如雪,纯白无暇,发尾能触碰到了足下花蕊。 荷叶上的人家竹门被从内推开,跑出来一个梳着羊角辫子的小女孩,唇红齿白,瓷娃娃一般,小女孩嬉笑着跑向莲舟。 “若湖姐姐,你回来啦——”瓷娃娃在荷叶边缘纵身一跳,竟然跳过丈许距离,一双小巧赤足轻巧落到花蕊上,荷花莲舟没有一丝浮沉。 被唤作若湖的女子伸手将小女孩抱起,巧笑倩兮,轻刮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子:“调皮鬼。” “咦?”稚童咬着一根手指,好奇看向足下花蕊, 花蕊上,躺着一个陌生面孔少年。 小女孩小嘴微张,一手捂嘴,一手指向男子,抬起头压低声音讶意道:“若湖姐姐……你怎么把一个人妖带进水月洞天里了?” “嘘——”若湖朝小女孩比了一个噤声手势。 莲舟已经接触到荷叶,小女孩当先跳下,若湖随之迈步走出,而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周身亮起灵光,形同一枚茧,包裹着少年飘浮起来。 “噗……阿瑛,你尾巴露出来了。”若湖掩嘴轻笑。 在前方顺拐而行的瓷娃娃阿瑛惊讶回过头来惊呼道:“啊?”随即小手赶忙捞过雪白尾巴,认真解释道:“若湖姐姐,阿瑛不是因为姐姐把人妖带进水月洞天,然后紧张得露出尾巴来的。” 若湖桃花眼眸轻眯笑道:“好好好,不是不是。” 竹屋并不立于沉浮荷叶,而是悬浮在荷叶上方数尺,稚童走到门前时,回转过身,大眼睛无辜眨巴,担忧道:“若湖姐姐……真的没关系吗?” “只要阿瑛帮姐姐保密,不告诉别人不就好啦?”若湖揉了揉阿瑛小脑袋瓜。 阿瑛嘟起嘴,委屈巴巴道:“阿瑛当然会帮若湖姐姐保密!可是阿瑛弄了好久才把辫子弄漂亮的,都被若湖姐姐弄乱了……” 一大一小两女走进屋中,门上歪歪斜斜写着“仙荷居”三字,当然,不是鸣雷大陆人族语。 屋中摆设与人族大相径庭,若湖将那人族少年安放到一朵大莲蓬上,其上每一粒莲子都有拳头大小,在少年躺上去后,周身茧状灵光熄灭,一枚枚黝黑莲子升腾起的乳白雾气,萦绕在少年身上。 若湖朝阿瑛招了招手:“阿瑛,过来姐姐给你扎辫子——” 阿瑛听到若湖这句话,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跑近,若湖拉着阿瑛走到梳妆台前,歪头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金发少女身影,柔声道:“姐姐就给你弄一个丸子马尾辫看看漂不漂亮,嘻……” 阿瑛看着镜面:“若湖姐姐,再过几天,就是孤天祭了,我听茯苓婆婆说,这一次会有夜狼族的客人来。” 若湖翘起嘴巴:“是啊,麻烦死了。” …… 仙荷居庭院,梳好辫子的阿瑛单立一足点踏在沉浮荷叶上,若湖取出一支玉笛吹起,笛音袅袅,阿瑛随着笛声起舞,娇小身躯不时弯折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幅度,若湖不时停下吹奏,纠正阿瑛舞步。 一舞跳罢,阿瑛嘟嘴抱怨道:“每一支舞都好难学,阿瑛什么时候才能跳得像若湖姐姐一样好呀?” “阿瑛可是瞳狐族最天才的舞者,姐姐像你那么小的时候,可比你差多啦。”若湖掏出一张丝巾,为阿瑛擦去额间汗珠,忽然间动作一顿:“阿瑛,姐姐今天有点儿不舒服,就不教阿瑛新舞了,这几天大家在准备孤天祭,水月洞天到处布置得好漂亮,阿瑛不去看看?” 阿瑛又怎懂得什么委婉逐客,听到若湖姐姐不舒服,立刻紧张道:“啊?若湖姐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是刚才出门时受伤了吗?” “阿瑛别担心,姐姐没有受伤,就是有点累,想一个人安静休息一会儿。” “那好吧……阿瑛去看看孤天祭布置有没有需要阿瑛帮忙的地方,若湖姐姐好好休息……咦?若湖姐姐,你尾巴怎么露出来啦?” 若湖抱起阿瑛,走到荷叶边缘放进莲舟里,摆手道:“哪有?是阿瑛跳舞太累看错了啦。” 阿瑛咬起手指,怀疑道:“是吗?”纯洁无瑕的瓷娃娃心里藏不了 太多心思,再次叮嘱姐姐好好休息后,就带着三分遗憾三分不解四分担忧离开了。 空气如同水波涌动,若湖前一秒还在荷叶边缘,下一秒已经出现在竹屋中,走到少年身前,挥手散去莲子白雾,一手半扶起少年,调运灵力幻化成刃,划开另一手食指,一滴一滴金色血液流出,被若湖喂进了少年嘴里。 …… 漆黑的世界里照进来一束光,石念远一直游离涣散的朦胧意识终于开始聚集。 指头不自主的抽搐两下,石念远悠然睁开眼睛,突然的光亮有些晃眼,几下眨巴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娇好面容,其实这副面孔并不是那种令人为之惊叹的绝色,不过五官异常精致,而且与雪霜姐妹那种因为年龄原因,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同,眼前女人更像是一朵完全绽放的睡莲。 “吖,醒啦!”若湖眯起桃花眼开心笑起。 石念远懵懂看了过来,眼睛还未能聚焦:“呃……”想要说话,却感觉喉咙干涩不已。 若湖本想为石念远拿点喝的,不知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看着手指尖残留的一滴金色血液,目光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采,手指头朝石念远嘴巴里倏然一塞。 “瞳狐圣血,金贵得很,赶紧喝!” “唔……咳咳……” 口中乍被塞进异物,石念远忍不住干咳,看到眼前出现一个杯子一样的盛水器皿,下意识伸手接过饮尽,这才从半梦半醒的懵懂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伸手摸向胸腹,并没有那道被田浩天飞剑刺穿再爆裂开来的伤口。 石念远看着跪坐在旁,一身素白长裙,满头银发拖曳到身下莲蓬的女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左右打量了一番,仙荷居完全不同于人族风格的家居摆设让石念远感觉到无比新奇。 “你在找什么?”若湖不解问道。 “奈何桥……”石念远一边收拾脑中混沌思绪,一边嘀咕道:“刚才那碗孟婆汤过期了?” 若湖扑哧一笑,递过去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我还以为你在找这个呢。” “嗯?”石念远朝胸口摸了摸,玉佩确实没有戴在身上,可是…… “这是我的玉佩?怎么不太一样了……”石念远看着这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样子款式倒是没变,就是多出了许多复杂的图纹。 “你这个护主灵宝平时符纹并不显化,因为你坠落山崖时护主功能自主激活,灵力耗尽,才显化出来的吸收天地灵力的。”若湖解释道。 “哦……”石念远接过玉佩,想要站起身来,浑身上下却十分乏力,无法顺利办到,索性大喇喇仰头一躺,安静看着竹屋天花板,也许说是天花板不太准确,竹屋顶上并无遮蔽,除去一些骨架,更多的是不停流转的半透明灵光。 若湖看着石念远,疑惑问道:“你不好奇我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好奇。”石念远平淡回答。 若湖歪起头,溜圆眼睛灵动转悠:“为什么?” 看到若湖这副表情,额间还传来温热感觉,石念远更加确定心中猜测:“本来还想吐槽地府和孟婆的画风,不过那碗孟婆汤那么水,又没看到奈何桥,而且在神话故事里,孟婆那货并没有喜欢拿手指头戳人嘴巴的怪癖,再加上……”石念远伸出手捏了捏若湖屁股后头从银发间露出来的雪白毛绒尾巴:“好久不见,小狐狸。” 若湖一愣,不知为何,脸颊飞起两片红霞,头上突然冒出两只雪白尖耳。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三回(中)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 第十三回(中)感妖兽澄澈比清泉叹人心恶毒胜蛇蝎 水月洞天,仙荷居。 阿瑛刚在若湖的指导下跳完一支舞,小脸泛起健康的腮红。在刚才跳舞时,阿瑛就因为不时好奇看向坐在不远处托腮旁观的石念远而被若湖几次出声训斥。 只要若湖在水月洞天,阿瑛每天都会到仙荷居来向若湖学跳舞。 今天,在刚来到仙荷居时,阿瑛就看到了那个在昨天被若湖姐姐带到水月洞天里来的人妖,慑于在阿瑛眼中什么都好,就是在教自己跳舞时实在过分严厉的若湖姐姐积威,等终于跳完舞,阿瑛这才敢上前搭讪询问。 “大哥哥,我叫阿瑛,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瑛有一双澄澈无瑕的眼睛,踮起脚尖站在石念远身前,却又没有靠得太近:“茯苓婆婆说,人妖几乎都是坏人,可是,大哥哥是若湖姐姐带来的,阿瑛看大哥哥不像是坏人。” 石念远心里对“人妖”这个称呼实在感到挠心。若湖解释说,在妖族眼里,人族也是妖族的分支,并且是生而开灵且化形的天眷妖族,唤作“人妖”。而人族向来不将自己当作妖族看待,也是妖族不喜人族的一大原由。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而后忽然举起两只手虚握成爪状,作势朝前一扑,嘴里还故意“吼吼”两声,阿瑛见状嘻笑出声,再靠近了石念远一些。 若湖走近,不满瞥了石念远一眼:“干嘛吓小孩子?” 石念远仰起头,看了一眼若湖别在腰间的长笛,悠然道:“我是这个小丫头遇到的第一个人族吧?对她太好,万一让她以为人族都像我这样善良可亲,以后吃亏怎么办?” 若湖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小鬼大的阿瑛就嫌弃道:“大哥哥不是阿瑛见到的第一个人妖唷,阿瑛也曾出过水月洞天,不然怎么会说人妖语呀?大哥哥好笨——而且,阿瑛才不是小家伙呢,谁好谁坏,阿瑛心里清楚得很,还有,阿瑛很厉害的,没那么容易吃亏!”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想了想,朝若湖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大小姐她们大概都以为我死了呢。” “水月洞天正在准备孤天祭,洞天出入口都有人把守,我昨天感应到你接近后想要出去都没得出去,后来通过血契魂印感知到你性命垂危,废了好大功夫才偷溜出去,还好赶上了。” “哦……”石念远托着腮帮发呆,若湖却突然扔过来一套衣服。 石念远疑惑查看,却发现是一套女装,惊悚道:“什么意思?” 若湖笑道:“带你去见识见识水月洞天与孤天祭。” “卧槽!我的意思是这套女装是什么意思?”石念远举着那套死亡芭比粉长裙,眼睛都快瞪出眼眶来。 “嗯……我族男性的审美与人族不同,化形时都喜欢将原来的脑袋保留下来……”若湖正在解释,阿瑛突然从身后拍了拍石念远的肩膀,石念远回过头去,突然看到一个雪白狐狸脑袋,吓得不轻。 “喏,就是阿瑛现在这种人身狐狸头的样子。”若湖掩嘴轻笑:“考虑到给你弄个假头比较麻烦,好在我族女性没有这种习惯,都是朝完整的天眷之体化形的,所以,把你扮成女的要容易很多呀!之后再随便给你弄点妖气,只要你跟着我不要乱跑,很容易糊弄过去的。” “老子不去!老子对什么水月洞天和孤天祭根本不感兴趣!你就是打死我!死外边!我也绝对不会穿女装的!” …… “大哥哥,你好漂亮唷……”阿瑛捂着小嘴,惊叹看向从房间里换好衣服走出的石念远。 若湖上下打量了一番,本来石念远就才十四岁光景,脸部棱角轮廓不算尖锐,又因为苍云郡风俗留有长发,仅是换上女装就已经有了七分女子模样,不过若湖并不满意,将石念远推回房间梳妆台前坐下,画眉毛,点胭脂,盖水粉。 石念远看着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镜子里头的自己,心如死灰。阿瑛鼓着掌兴奋拿起眉笔,在石念远眼睛下方点上一颗泪痣,双手环抱,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小鬼大的小狐妖突然想到一事,转头朝 若湖说道:“若湖姐姐,完美的天眷之体会不会太招摇了?” 若湖一想确实如此,翻找来一对手套给石念远戴上,石念远兀自看着这对狐爪模样的手套发愣,阿瑛举一反三,眼睛一亮,从梳妆台抽屉里掏出一对狐耳发簪别到石念远头上,再认真梳理头发盖住发箍,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石念远看着镜中的兽耳狐爪娘,大滴冷汗从额角流下:“我说……你们不是本来就是狐狸吗……为毛还会有这种东西……” 阿瑛开心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够够自主控制化形,许多伙伴都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对不满意的地方用首饰来装扮弥补呀!所以大家真的很羡慕人妖,先天拥有天眷之体。” “……”石念远十分无语,在逐渐了解一些妖族文化后,石念远对于几乎所有妖族都想要化作人形这件事,是十分不解的,毕竟人体并不是完美的体型姿态。 按照天演论,生物的进化向来只是追求适应、够用,而不是完美、无瑕,比如人族膝盖,骨骼结构实在演化得过于复杂,因为直立行走,膝盖承担极大负重,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膝盖大可不必那么复杂,就可以甚至更好的承担负重、履行功能,膝盖骨骼演化得那么复杂,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受伤似的…… “嗯……差不多了,嘻嘻……”若湖十分满意于石念远现在的扮相,一手掐出几个印诀,石念远额间滚烫,血契魂印显化而出,石念远感知到一阵妖元流转,笼罩自身,而后自己竟然在溢散妖气。 阿瑛瞪着石念远额间印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 石念远跟着若湖与阿瑛乘上仙荷居叶边莲舟,沉浮驶离。 仙荷居周围笼罩迷雾,穹顶上是无尽斑斓的光影,随着莲舟驶远,石念远好奇的看向四周,一张张巨大宽广的荷叶上,山水环境各有千秋,各式居所不一而足,不时看到许多女性狐妖各自忙碌,也看到与足下所乘类似的莲舟在水面游移。 石念远注意到那些狐妖在看向这只莲舟时,都会停下手中动作,弯腰做出一个奇怪手势,好奇问道:“为什么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女孩,而且那种像鞠躬一样的动作是?” 阿瑛答道:“因为仙荷里都是女孩子在住了啦。至于‘面和’礼,当然是因为大家都喜欢若湖姐姐呀!” 石念远点了点头,虽然两族文化不同,但在石念远直觉中,这种类似深鞠一躬的动作可分明传达出来一份敬重,联系到这一片被阿瑛称作“仙荷里”,而若湖住处名为“仙荷居”,且周围迷雾笼罩,灵力浓郁,明显与众不同…… “小狐狸,你在你们这儿是不是混得还蛮开的?”石念远出声问道。 若湖嘟起嘴瞪向石念远:“你怎么总是没个正形,说话像个痞子无赖似的……” “自信点,别用像,我就是的。”石念远摆摆手,自从确定若湖就是雪白小狐狸,石念远那是相当有身为铲屎官的地位自觉,也不想如果妮莉艾露对若湖的修为境界推测为真,若湖是真的能毫不费力的用眼神瞪死自己。 …… 垂髫男童约莫四五岁年纪,白白净净,惹人怜爱,明亮大眼总喜欢眯起傻笑。 当然要笑了! 男童出生在一个富足家庭,自己生下来就是少爷,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爹爹手握重权,执掌一方,娘亲温柔贤惠,善良体贴。 当然,男童最喜欢的,还是自己那个剑眉星目的哥哥,打从会走路开始,男童就喜欢追在哥哥屁股后面,让哥哥教自己读书认字,骑马射箭。 在哥哥的影响下,男童十分喜欢读书。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了许多书的男童,知道了什么是“幸福”,知道了“幸福”需要好好去“珍惜”,还知道了为什么哥哥不叫娘亲是“娘亲”。虽然其他人都很在意的样子,不过男童觉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哥哥是最疼爱自己的哥哥,是自己最喜欢的哥哥。 庶出?那有什么关系呢? 男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最被珍惜的弟弟,他希望能永远这样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活下去。 直到 有一天,男童跟着哥哥在外游玩时遭遇刺杀,劫后余生的男童才突然明白,原来“伯爵府少爷”除了可以享受那些寻常百姓几辈子甚至几十辈子都修不来的荣华富贵,还要面对那些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杀手,随时可能会从暗处刺出的剑刃。 后来,男童知道了原来哥哥在哄自己睡着后总是出门,是去安葬那些因为暗中保护兄弟俩而牺牲的暗哨,是去赐那些泄露了兄弟俩行踪的背叛者一杯毒酒,是去苦练剑法,提升实力。 男童一年一岁长大,哥哥开始教他修习仙道,教他如何用剑即稳且准还快的刺进背叛者的要害,教他如何做一个高贵威严、生杀予夺的伯爵府少爷。 男童,不对,此时的男童已经成长为少年了。少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不笑了,像是失去了这个能力,总是沉着眉,低垂着眼睑,总是对自己认真说道:“小天,除了自己,你谁也不能信。要想不再害怕任何人,就要成为那个最可怕的。” 男童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不理解为什么爹爹会把自己叫到书房,让自己“不要离田浩那么近”。 不久后,蜀岭郡伯爵府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庶出叛逆揭旗而反,蜀岭郡伯田怀仁被那个叛逆囚禁于地底水牢。 那一晚,双月凄清,少年那个最疼爱自己,自己也最喜欢的哥哥眉眼却比双月还要清冷,就是那双自己觉得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剑眉星目,冷若冰霜的看着自己,当然,还有一柄抵在自己心口的长剑,还有那一句自己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除了自己,你谁也不能信。要想不再害怕任何人,就要成为那个最可怕的。” 少年的记忆有些朦胧,不确定是不是记错了。那个刚强倔强的哥哥,不!那个天杀的庶出叛逆当时居然在流泪,那是少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剑眉星目的叛逆流泪。 剑入心口,少年刺死了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长,用着他教给自己的手法。于是,少年成了终结伯爵府叛乱的英雄。 那时的少年初入灵知,并不知道灵知境按理说是根本没有一丝可能反杀凝元境的。 少年从地底水牢中救出了爹爹,他记得,当他斩断地下水牢锁链的那一刻,爹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欣慰,不过让少年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是,他觉得面前这个生养自己的男人很陌生,觉得那个老怀欣慰的笑容很恶心。 他总觉得,这个名叫田怀仁的蜀岭郡伯爵随时可能会掏出一柄长剑,像那个庶出叛逆田浩一样指向他田天的心口。 那一天,田天正式接过蜀岭郡伯爵府印。 是夜,田天独上郡都绵江东山,在东山绝巅,田天举起那柄田浩自幼佩戴,也最终毙于剑下的“泉吟”,仰天长啸: “世间人皆不可信,而可信者——唯我!世间物皆不可恃,而可恃者——唯斯!” 翌日,蜀岭郡伯爵府大堂,老伯爵退居椅侧,少年田天执伯爵府印落坐于大堂主座,宣称自己将永不忘背叛之恨,将那庶出叛逆的名加至自己姓名中央,冷声宣告伯爵府如若再出叛逆,诛连九族,晾尸城头。 至于少年有没有存着其他想法,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田浩天从睡梦中惊醒,满身冷汗,感觉到“泉吟”依然在手,这才心中稍安。 轻叹一口气,田浩天撤去明心戒警示灵禁,看了一眼睡在山洞外侧的四人,身形一闪而逝。 山洞外,想来是因为时至初冬,密林幽寂,万籁无声,双月凄清一如当年,田浩天仰望玄度玄烛,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说:本作中除人族外,还会出现其他多种族类,故而在涉及此方面时,措辞会有一些语义引歧的地方,蜉蝣希望读者可以根据语境,发扬领会精神。比如将诸如“好人”“坏人”“有人”等中的“人”理解为广义上的生灵,将“人族”理解为固有名词,权当在覆雨大陆上,“人”与“人族”的发音并没有什么联系。比如,阿瑛因为从小被灌输的理念,认为人族是妖族的分支,其所谓“人妖”即作“人族的妖精”(类比“狐妖”“猴妖”“猪妖”)理解。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三回(下)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 第十三回(下)感妖兽澄澈比清泉叹人心恶毒胜蛇蝎 水月洞天。 莲舟离开仙荷里范围后,茫茫水域中出现了一座岛屿,莲舟停靠上岛屿码头,石念远随着若湖与阿瑛踏上岸板后,若湖挥了挥手,莲舟由大变小,飞进了若湖袖中。 岛屿边缘地势平缓,入目处木居连绵成片,石念远也终于看到了男性狐妖,果然如同阿瑛所说,几乎都是顶着一个或红、或灰、或白的狐狸脑袋。 阿瑛蹦蹦跳跳走在最前,若湖恬静前行居于中央,石念远东张西望跟在最后,所遇狐妖都会对若湖行“面和”礼,大多数狐妖还会好奇看向石念远,并报以微笑。 瞳狐妖族除了震荡妖元的妖族统一语外,还有自己的语言。偶有狐妖问起石念远,若湖都以瞳狐妖族语告知,石念远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一众狐妖心中虽然略为好奇为什么在水月洞天土生土长的若湖圣女会有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远房亲戚,不过天性善良纯粹的瞳狐妖族,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石念远方自感慨这群狐狸精真是一个个都天然呆,三人已穿越这一片住宅区域,前方群峦叠嶂,不远处有一个朱红牌坊。 “仙狐洞……”石念远抬头看向牌匾轻声呢喃。 经过牌坊时,眼前光影画面一阵莫测变幻,再不是群山景象。 “卧槽……” 熔岩洞窟十分宽阔,穹顶却很低矮,地面上遍布沟壑岩池,池中岩浆翻涌,一条蜿蜒小路避让开岩池向洞窟深处延伸,岩池中不时喷薄出一道道岩浆浪潮,冲上半空再坠回池里,洞窟内被岩浆映照成火红色调,空中飞舞着许多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赤红蝴蝶,蝶翼翩跹,丝毫不惧怕高温岩浆。 面对着眼前突然改变的景象,感受着扑面热浪,石念远用灵识认真感知,分辨是否幻相。 “都是真的,牌坊后面的群山才是幻想,跟紧咯,不然触动仙狐洞灵禁,或者掉进岩池里去,我可懒得救你。”若湖轻笑着跟上在前边小路上蹦蹦跳跳的阿瑛。 石念远观察到若湖都是踩在阿瑛踩过的地方前行,不敢造次,认真观察着若湖脚步小心翼翼跟在后方。 随着深入洞窟,阿瑛的步伐更加诡谲,为了配合脚步,身体不时躬起惊人幅度,仿佛在跳一支奇异的舞蹈。 若湖突然伸出手,拉了一下石念远。石念远身前,一股岩浆涌过,灼热感瞬间飙升,石念远赶忙运起灵力,形成防护,缓解炙热,看来这条小路应该受到灵禁保护,隔绝开绝大部分高温。 小路尽头,阿瑛推开一道石门,三人前后踏进。 门后是一座相似洞窟,不过里面不再是火热岩浆。 一根根硕大冰棱或自地面隆起,或自穹顶吊下,目光所及,尽是冰晶,半透明冰蝶飞舞其间,与刚才相似,因为处在小路之上,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 石念远震惊不已,没想到仅一门之隔,环境竟然差别至此。 看着大小冰棱中映照着三人身影,石念远好奇问道:“这些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造就的?” 洞窟空旷,石念远声音不大,却也产生了回声,在洞窟内悠然回荡。 若湖笑答道:“除了冰火幽径以及附属灵禁,冰火洞窟与大部分灵禁都是天然存在的。” “神工鬼斧……灵禁也可以天然形成吗?”石念远赞叹一声,再不解追问。 若湖耐心答道:“当然。所谓灵禁,就是通过布置法阵,致使灵力按照某种规律流转,以至于达到某种法术功效。世间存在许多灵力流转特殊的地方,自生灵禁不是什么罕见事情,而且,灵禁法阵最初就是师法自然创立出来的。” “到啦!”阿瑛雀跃的再次推开一道石门。 石门后无冰无火,从环境上来说,终于像是一个正常山洞了。山壁上有无数岩石突起,大小不一,无数盏烛火遍布岩壁,映照出岩壁上的壁画以及立在烛火后方的无数牌碑。 “这些是……” “灵位。”阿瑛语气虔诚:“仙狐洞冰火墓室,是为瞳狐族牺牲的英雄们的长眠之地。有瞳狐族先辈,也有外族英雄。那一片——”阿瑛指向一侧山壁,那里有一小片区域牌碑偏居一隅,数量不多:“都是为瞳狐族牺牲的人妖前辈。” 阿瑛走到冰火墓室角落水池边,往搁置在池边的石盆里舀上几瓢水,再扯下挂在石架上的毛巾一边浣洗一边说道:“茯苓婆婆虽然不是很喜欢人妖,不过也不是仇视所有人妖。茯苓婆婆说,人妖再阴险狡诈,再自私自利,可是只要人家对你好,你就要懂得念人家的好。” 石念远沉默,学着阿瑛拿起一张毛巾搓洗拧干,跟阿英一起擦拭牌碑。 牌碑上的文字石念远并不认识,不过心里感想甚多。 人生天地间,若不能证得长生,早晚一抔黄土。有些人能留下痕迹,被后人怀念祭奠,而更多的,则始终默默无闻,不知在哪个角落安静死去,再在世间最后一个记得自己的人也辞世或忘记自己时,完完全全消逝,仿佛从未到这世间来走过一遭。 石念远看着这些牌碑只刻姓名,未铭生平,感慨问道:“阿瑛,这些人对瞳狐族做过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呀!”未料想瓷娃娃竟然了然于胸,如数家珍般一五一十述说起正在擦拭牌位的往昔曾经,还指了指牌碑近旁的壁画。 “在瞳狐族,每一任圣女,同时也是冰火墓室的守墓人,不管是哪个灵位哪位英雄,都会好好记着,世世相传,代代铭记。”阿瑛语调虔诚。 石念远环视一周,看向洞窟内密密麻麻的牌位,震惊道:“每一个,都记得住吗?” 阿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冰火墓室共有牌位一万二千三百零六枚,是瞳狐一族传承八千年所留,能在冰火墓室长眠的先辈,无一不是于水深火热中拯救瞳狐一族的大英雄。” 石念远沉默,内心被瞳狐妖族的文化所震撼。 于石念远而言,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不足四十年,八千年对于石念远来说,实在是过于漫长,漫长到虚幻。 “这里应该是瞳狐族的重地吧?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石念远问出了心中疑惑。 阿瑛扭头看向在远处忙碌的若湖,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大哥哥拥有若湖姐姐的血契魂印,就不是外人呀!”说罢,阿瑛指向人族那小片牌碑续道:“长眠在这里的人妖前辈,无一不拥有圣女血契魂印。” 石念远脊背突然一寒,指向远处若湖鬼叫道:“靠!老子把你当成老子亲爱的狗,你却想着把老子供起来!” 若湖身影一闪,狠狠一个板粟弹在石念远额头,语气略微生气斥道:“英雄长眠之地,别大呼小叫的。” “哦……” 阿瑛掩嘴偷笑,石念远傻乎乎挠了挠头。 …… 帝国九州三十六郡,幅员辽阔。北域气候严寒,洛原郡边境,北门天关,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北门天关南三十里,漠河村。 一支百人骑卒小队从村头雪地上奔袭而过,马蹄踏雪溅三尺。战马在雪地中疾驰如飞,慕容军旗猎猎飘扬,骑卒铠甲银白如雪,毫无疑问,骑卒小队隶属于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麾下大雪骁骑。 骑卒队伍当先一甲徒然勒马,扛旗甲士停马挥旗,行云流水,百名骑卒在风雪中整齐停下,除去几声稍重马匹响鼻,竟无一声嘶鸣响起。 “伍长?”扛旗甲士恭敬向当先一甲询问,其声与其形一般粗犷。 小队伍长在身形上要比扛旗甲士瘦弱许多,摆了摆手:“静静,原地休息,我到镇里看看。”伍长出声,竟然是名女子,被唤作静静的粗犷扛旗甲士立旗拄地,大喝道:“原地休息!” 伍长摘下头盔挂到马鞍上,短发齐肩,英姿飒爽,调转马头朝漠河村行去,两名副官策马跟随。 北域严寒,由于气候原因,居民脸颊上多有被称作“北域红”的斑块。 村口,几个孩童正在雪中嬉闹,孩童家大人则围坐在近旁不知谁家屋檐下烧起火堆闲话家常。 托定远大将军的福,北门天关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那座矗立在天险龙腾山脉之上的雄关,庇护着帝国北域,关内百姓未殃战火。 漠河村靠近北门天关,自然见多了那支百战精锐大雪骁骑,看到有骑甲进村,赶紧唤了几声自家孩童,恭敬站立。 慕容姗看着前方歪歪斜斜站在屋檐下的百姓,那几个孩童脸蛋通红的躲在自家大人身后,一边朝手上呵气暖手,一边好奇的歪头偷看。 “凛冬已至,地井中的食物可够过冬?” 北域居民对慕容军,特别是大雪骁骑敬畏有加,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看,都自觉自个儿是乡野村夫,没什么文化,怕回答不好军爷的问题,都将目光投向一个年老长者。 小老头恭谨作了个揖说道:“回大人的话,今年秋收时,漠河村收成不错,大伙儿基本都存够了过冬吃食,村里几家猎户还常将从山里打来的野味平价贩给大伙儿。前几日,更有军爷送来衣被,托大将军的福,漠河村衣食无忧。” 小老头说完,感激的深鞠一躬,身后几个大人按着自家孩子的脑袋,跟着鞠躬行礼。 慕容姗点了点头,听到村头动静,扭头看去。 村口处,几名猎户身裹兽皮,背长弓,负箭囊,扁担上挂着雪雉山鼠等各色野味,也挂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捕猎铁夹,随着猎户走路而碰得叮当作响。 慕容姗扭头看去时,那几名猎户正向着不远处的大雪骁骑小队歪歪斜斜敬着半吊子军礼。 看到村口自己家屋檐下有大雪骁骑甲士正在和几个邻里交谈着什么,猎户头子回头瞪了一个少年猎户一眼,扯下两只雪雉递过去说道:“崽,给军爷送去!” 少年接过雪雉,忐忑走向那名英气十足的女军爷:“大……大人……” 少年站在慕容姗马旁,慕容姗座下骏马高大威武,在寒冷空气中喷出道道白雾,鬃毛柔顺,皮肤薄浅,几乎可见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景象,纵然在这般寒冷天气,还是因为长途奔袭而致身上潮湿起汗,视之如同流血一般。 猎户少年家里养有马,少年也爱马,知道身前这一骑的血统是何等名贵。爱马的猎户少年看向马蹄上极具大雪骁骑特色的蹄铁,从缝隙中可见马蹄干净爽利,必是日常精心精削保养所致。爱马之人见骏马遇良主,心中舒畅,紧张感稍退,说话也利索了一些:“大人,爹和我都是村里的猎户,这两只雪雉想孝敬给大人下酒。” 慕容姗没有直接回答猎户少年,居高临下,看出少年对马匹的喜爱,轻笑道:“摸摸?” 猎户少年先是一愣,继而立刻反应过来,试探伸出手抚向骏马脖颈,然后艳羡搓了搓手中温热马汗。 慕容姗看了眼猎户少年手指老茧,目光再移向其身负长弓,指了指长弓,出声问道:“能开几斗?” 少年猎户拿起长弓,神色中不自觉涌上骄傲:“一石!” “哦?”慕容姗笑了笑,抄起鞍上长枪,平挑起一只雪雉:“拉弓。” 少年猎户依言从箭囊中抄起一箭,跨步搭弓,弓弦满月。 慕容姗猛然一枪挑起,将雪雉朝空中甩去,精湛枪术在将雪雉挑起时还割断了雪雉的缚脚藤条,雪雉在空中扑腾开翅膀,朝远处飞离。 少年猎户目露精芒,长弓稳定斜移,未经多长时间瞄准,一声弓弦绷鸣,长箭射出,正中雪雉,少年并不停下手中动作,再开一弓,第二箭再次命中正在掉落的雪雉。 慕容姗身后两个副官对视了一眼,不掩欣赏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姗微笑问道。 “萧然。”猎户少年神色中有六分骄傲,四分羞赧。 慕容姗舞了一个枪花,重新将长枪挂上马鞍:“想到慕容军中来吗?” 萧然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子,再回转过头来用力点了点。 …… 北门天关以北,有一小片鸣雷帝国与楼兰都懒得管理的混乱地带,两国探子在此摩擦频繁,甚至不时会有小规模的正面冲突。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环境多么艰苦,总会有人守着不愿离去,哪怕是在这等兵荒马乱之地。 酒馆不大,卖的酒更不是什么好酒,更奇怪的是附近除了一个草寇匪窝,人毛都再见不着一根。不知道酒馆为何会建在此,而且在这鸟都不愿意来拉屎的破地方,钱也根本没得地方花,故而酒馆只做以物换酒的生意。 酒馆掌柜的小老头瘦弱干枯,双眼翻白不见眼珠,明显一个老瞎子,也不知在这鬼地方是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夜,撑过一场又一场战乱的。 酒馆来了一个客人,小老头端出来一小坛青稞和一个缺口酒碗放到断了一只脚,用一个破酒坛帮着撑稳的客桌上,说着那句长年不变的话语:“老头子没甚好命,要钱无用,客官赏点其它事物,吃食衣物不错,能有其它更好。” 那作白衫文士打扮的客人揭开泥封,倒到缺口酒碗中,慢条斯理饮了口,啧了一声后说道:“老人家,今年这酒可比往年更清淡了。” 目盲老头听到白衫文士的声音,佝偻身躯轻轻一震:“是六子啊,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咯。”目盲老头摇头叹道:“这兵荒马乱的地儿,生意可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要不是附近大当家的偏好老头子一口酒,老头子早干不下去咯。”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喝骂声,一个大嗓门狠吼了一句脏话,压下吵闹,然后闷着粗嗓门喊道:“这鸟天气可真他娘的冷哩,老头儿!赶紧热几壶酒来!” 正说着,几个五大三粗的草寇汉子就推开门走进,大喇喇坐到白衫文士隔壁桌上。 目盲老头不满道:“大当家的,你动作小点儿行不?老头子这几件吃饭家伙真经不住你几次折腾了。” “啰里八嗦个什么劲儿,就算你这里收费稀奇古怪,老子也没哪次少付了酒钱!”大嗓门大当家的摆了摆手,然后一脚踢向身旁一个汉子:“没看到那面墙漏风了吗?快他妈的去补上!” 那汉子骂骂咧咧离坐起身。 大当家的像是没有看到隔壁桌的白衫文士,啐着口水恨声骂道:“楼兰最近可真他娘的乱,那些个吃人血馒头发战争横财的狗/卵子,生意跑得越来越不勤了,害得老子的生意也差上许多。听说源头是北边王庭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死了一个大官头头,王庭跟他娘疯了一样把蒙鹿城翻了个底朝天,凶手没抓着不说,莫名其妙撵了一大股难民流落到南方来,本来楼兰南北两边就互相看不对眼,这烂摊子他娘的能要?那群难民就再被赶到这块没人愿管的鸟地儿,现在那群饿得跟瘦驴似的玩意儿都他娘的易子而食了。呸!想想都晦气。老头儿!老头儿——你他娘的能快点上酒不?” 目盲老头骂骂咧咧的端来几壶酒,居然还舍得附了一小碟酸菜:“大当家的,别跟催命一样,老头子又不是你,干啥事儿都那么快。” 与大当家同行的几个汉子闷声低笑。 “呸!瞎几把说,你们再笑一个试试?是老子提不动刀了?”大当家的一边骂,一边将几坛酒朝几个弟兄面前推去,伸手在小碟子里抓了一把酸菜放到嘴里嚼巴。 大当家的身形魁梧,半大酒坛在其手中像个稍大酒盅一般,吞下酸菜,咕噜咕噜几大口饮尽,大当家的似乎心情格外不错,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像是突然看到那隔壁桌的白衫文士,不爽道:“看你妈啊?” 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酒坛就朝那白衫文士掷去。 白衫文士始终保持儒雅微笑,轻描淡写的接住酒坛,轻放到桌旁。 “壮士息怒。”白衫文士温言道。 “息你妈!”想必大当家的看到白衫文士化解酒坛的功夫,心生忌惮,怕是真人不露相的练家子高手,也不管几个弟兄有没有喝到几口酒,大声骂道:“杵在这里等死吗?走了走了!他娘的!”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来时一样,吵吵闹闹骂骂冽冽的离去,依稀还能听到那个被派去缝补墙洞的汉子在嗷嗷怪叫抱怨一口酒都没喝到。 白衫文士不着痕迹的从大当家的掷过来的酒坛子底取下密信,收入袖中。 再在桌上留了一个当做酒钱的布袋,而后空气扭曲,悄然消失。 也亏得这老头目盲,不然还不得惊叹这等手段,莫不是天上仙人? 目盲老头缓慢来到桌前,伸出手试探着打开白衫文士留下的布袋,手中抚摸着那颗人头脸部轮廓,目盲老头一边大笑到咳嗽不止,一边老泪纵横,嘴唇无声翕合。 无能老臣多谢慕容大将军…… 第十三回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四回(上)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 第十四回(上)孤天祭悲歌缅逝者悼荒坟怀古晓尘微 水月洞天,仙荷居。 石念远这些天不止被迫男扮女装,还被若湖逼着跟阿瑛一起学跳舞。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以铲屎官的身份严辞拒绝,却在若湖瞪起眼溢散开迫人灵压后无奈秒怂。 也曾再次向若湖提起想要离开水月洞天,重返烈阳山麓,却被若湖再次以等孤天祭结束再说为理由拒绝。 巨大荷叶上,几座假山嶙峋,假山前,石念远气喘吁吁,摊坐在地,实在是若湖传授的舞步太过诡谲,许多动作极度扭曲,完全不是正常人体能够轻易做出来的。 石念远揉着老腰,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阿瑛,实在是佩服瓷娃娃的精力,当然,还有这些天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的那未知却绝对高于自己的仙道境界。 石念远在学跳舞时能够感知到,天地灵力会因为舞步而汇聚,似乎舞蹈是瞳狐妖族特有的一种修炼手段。 而瞳狐妖族近期火热筹备的孤天祭,以石念远的理解,大概就是祭奠逝去亡灵,歌唱美好生活,祈祷美好未来的祭祀仪式。各式各样的稀奇植物、珍贵矿物被瞳狐妖族布置在水月洞天各处,着实让石念远大开眼界。 在观察瞳狐妖族社会模式的过程中,石念远并没有发现太过明显的阶级制度。 明天就是孤天祭了,仙荷居中,阿瑛一边哼着歌谣,一边看着若湖为石念远准备圣典礼服。 石念远捏了捏礼服胸前两团绵花,幽怨道:“这玩意儿能不能摘掉?又不是没有平胸的女性狐妖,至于多此一举吗?” “追求完美是烙印在瞳狐族灵魂深处的本能。”在旁忙碌的若湖如是回答。 阿瑛用力点头附和,换上了两团更大的绵花。 若湖停了停手中活计,朝石念远看过来正色道:“明天我们要去拜见茯苓婆婆,在婆婆面前,无需隐瞒人族身份,瞒不过去的。” “哦……”石念远躺倒在莲蓬上,愣愣看向镂空屋顶,以及更上方洞天穹顶上错乱光影。 若湖以为石念远心存担忧,续道:“因为血契魂印存在,婆婆不会为难你的。” 见石念远毫无反应,若湖扭头看去,见石念远正在发呆。叠好礼服,若湖轻移莲步走过去跪坐在莲蓬前,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石念远怔了一下,转过头朝若湖抱歉笑了笑,丹凤眸子里有三分深邃,七分迷茫,复望向光影错乱的水月洞天穹顶:“我在想……自从那天在留邺西郊捡到你开始,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石念远抬起右手,五指间萦绕起灵光,眉尖轻皱,眼睑浅垂,视线投进若湖清澈双眼:“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会在留邺城安心做我的纨绔官二代,没什么大梦想,没什么大本事,反正那个远在西疆的男人足够优秀,我完全可以一世游手好闲,仗着武侯府大少爷的身份,享受够人间风月,然后,为了能消除掉一事无成的罪恶感,花点心思为苍云郡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帮上那个男人最好,不能帮上他也别给他添什么麻烦,再然后,就是哄好我妈,少被她唠叨。此外,似乎就只有把李书图的腿治好,再给毛三找个婆娘这两个念想了……” 石念远手上灵光消散,伸手朝上方虚握,语调幽然:“其实,看着你,看着水月洞天,看着这个奇妙的世界,我许多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出神……我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梦,而我,本不该属于这里……” 若湖温柔握住了石念远伸出的手,然后,石念远就觉得胸膛压上了一份恰到好处的重量,温香软玉。 “因为血契魂印,我能感受到你的寂寞……有些事,现在还不是跟你说的时候……不过,我会陪着你的。” 石念远感到额间发烫,鼻尖被若湖的如雪发丝触碰,伴随着好闻的香味,还有些痒痒。 石念远舍不得抬手去搓一搓,心底似乎参杂进了另外一份心意,一丝不可言状的安心与一缕莫名来由的了悟同时涌来,石念远轻声问道:“其实以你的境界,那天根本不需要我多事的,对不对?你在我身上烙下血契魂印,并不是因为我救了你,还有其它原因,对不对? ” “嗯……”若湖抬起头,嫣然一笑,轻声应答的气息轻吐在石念远面庞。四目相对,鼻息可闻,像是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交集。 一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穿插进来,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上睫毛弯弯,阿瑛含着手指,小脑袋同时抵住石念远与若湖的脸好奇嘟哝问道:“若湖姐姐,大哥哥,你们在偷偷玩什么呀?” …… 李瘸子走在留邺城南街道上,不喜奢逸的跛脚武侯府大管家裹着一件老旧军袭,双手插袖,身后跟着一个婉约娇俏的配剑侍女。 留邺城硕果仅存的地痞流氓都集中在这一片了,看到侍女娇好容貌,倒是起心上前调戏两句,可是看到侍女配剑,心头多了几分忌惮,能在留邺城配剑出行的,就算是用作装饰的文剑,都是有那么一点家世身份的硬茬,呈一时口舌手脚之快事小,就怕秋后算账时,那些家丁下手没点轻重,屁股一旦被打开了花,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是少不的。 更重要的是,侍女前边那个穿着老旧军袭的跛脚瘸子,不是什么生面孔,在道上混的,可不得讲点礼尚往来的规矩? 几个地痞舔着脸小跑上前去,为首的搓着手,主动接过李瘸子手中腊肉和酒壶,一边带路一边亲热道:“老李,又来看隔壁老王了?哎哟——瞧这寒冬大雪天的,小的帮你提着!” “滚远点,他娘的,皮子又痒了是不?”李瘸子笑骂着丢过去一枚碎银。 地痞头子耸着眉把银子收进荷包,也不依言离开,像模像样的提着腊肉和酒壶,直到把李瘸子领到一个打铁铺子前,这才将腊肉和酒壶递还,点头哈腰的离开。 听着铁铺里间叮当作响的打铁声,李瘸子推开柴门走近,柳紫苏紧随其后,乖巧的把门带上。 “老王!”李瘸子吆喝着走进里间。 一个赤裸上身,满脸胡茬的汉子放下手中打铁锤,扯过毛巾擦了擦脸上汗水:“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兔崽子那么不懂规矩,门都不敲就跑进来了。” 王姓汉子熟稔接过腊肉和酒壶,嗡声续道:“你说你,东西来就行了,人来干嘛?” 李瘸子面对老王的调侃,挖了挖鼻屎想要弹过去,可惜挖了半天没挖出来,就着柳紫苏推过来的椅子坐下,李瘸子说道:“老王,有件小事,想麻烦你跑一趟。” “那可稀奇了,在这留邺城,还有哪儿是你李瘸子去不了的地儿?”老王拿出两只酒杯满上,将其中一杯递给李瘸子,作邀饮状端了端酒杯。 李瘸子将酒杯端在手里:“瘸子我腿脚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抬了抬手示意共饮后浅呡一口续道:“有件东西,想麻烦你送到北门天关去。” 噗—— 胡茬汉子将含在嘴里细品的美酒一下子喷出,洒在烧得通红的锅炉上,再立刻蒸成白汽。 “你他娘的管这叫小事?”胡茬汉子骂咧看向笑脸相对的李瘸子:“大人的命令?” 李瘸子摇了摇头:“夫人的。” 李瘸子递过去一枚锦盒:“务必保证亲手交给定远大将军。另外,带上这丫头。”李瘸子眼睛朝柳紫苏瞥了瞥:“夫人考虑周到,怕你一路北上,途中无聊,特意送给你一个好学生,希望你能教她点刀剑功夫什么的。” …… 水月洞天,瞳狐族,孤天祭。 水月洞天里,白天与黑夜时,洞天穹顶会散发出不同亮度的光明。今夜,荧荧光华流泻,仿佛外界的重月圆光景,月辉尽情披洒在大地。 湖心岛中央空地,男女老少狐妖各自忙碌,燃起一堆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又一口不明材质、千奇百怪的大锅,有的像果实外壳,有的像植物花苞,炖煮着石念远不认识也根本提不起心思去尝试一下的食物。 女性狐妖都身着圣典礼服,想来因为若湖是瞳狐族圣女的关系,礼服格外华贵典雅。 石念远推了推头上狐耳装饰,脸上不见幽怨,反而带着几分兴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享受着女装带来的变态快感。 尼玛!不愧是狐狸精,瞳狐族女性着实漂亮啊!而且……到处全是半兽娘,太他娘刺激了! 正巧有狐妖 端着果盘从旁路过,石念远顺手在果盘里拿了一枚灵果,赶紧咬下一口,掩饰掉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广场正中央最大的那堆篝火并不是生在地上。一座三层高台,篝火烧在最上层,中间一层或坐或站着许多狐妖,或吹或拉或弹或敲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乐器,高台底层是四条腿支架,周围一众狐妖牵着手跳着舞,齐唱着古老的歌谣。 看到圣女走近,一众狐妖先是一阵雀跃欢呼,再是由稀稀拉拉到整齐如一的高呼,当然,石念远根本听不懂。 阿瑛贴心解释道:“除去震荡妖元的妖族统一语,几乎每一支妖族都还拥有自己的语言,大家是在叫姐姐去跳舞。” 若湖笑了笑,说了一句什么,众妖又是一阵欢呼,然后齐声呼喊起一个名字,石念远听着类似阿瑛名字发音的呼喊,再看向瓷娃娃飞上红霞的脸蛋,跟着众妖一起“阿瑛阿瑛”的呼喊起来。 阿瑛在若湖鼓励的眼神中,调运灵力,脚尖朝地面点踏,朝篝火那层高台轻盈飘去。 阿瑛站在三层朝二层说了几句,而后二层众妖开始演奏起一首曲子。 咚—— 咚—— 两声沉闷连续的鼓点,阿瑛连续做出两个反差鲜明的定格动作。 筝弦骤动,恍若金戈铁马,畜势待发,大钟声再响,一股苍凉悲壮之意荡漾开来,随后各式乐器交响共鸣。 阿瑛围绕着篝火起舞,舞步全然不是娇媚婉约的风格,其势大开大合,苍劲有力,阿瑛娇小身躯竟然迸发出了波澜壮阔的意气。 “这支舞,是对牺牲先辈的礼赞。”若湖轻声解释道。 悲壮的情绪随着乐声的交响与阿瑛的舞蹈愈演愈烈,场间众妖,包括若湖在内,都开始哼唱起赞歌,从小声浅吟,逐渐到整齐洪亮。 石念远情不自禁的被这一幕触动,正好阿瑛舞到篝火对面,火光映照出瓷娃娃的舞姿剪影。透过火光,石念远仿佛能看到了一片苍凉的战场,铁马冰河,剑戟交击,为荣耀故,不死不休。 灵识受到刺激,石念远愣了一下。 这不只是音乐与舞蹈的力量,还有……灵力,灵力还可以这样运用? 在石念远灵识感知中,众妖身上都溢散出一股妖元,一缕缕妖元汇聚到高台篝火上方不断交汇、共鸣,甚至构筑出了法术。 这种感觉,类似于疾风符那样,是加持类的法术…… 一曲舞罢,阿瑛站立在篝火前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祈辞,众妖虔诚附和。石念远看到有一些狐妖甚至眼含泪水,跟随阿瑛同念祈辞。 “英魂不灭,庇佑瞳狐。”若湖眉眼温柔,向石念远温言解释。石念远双手合十,轻轻用人族语跟着祈祷了一遍。 阿瑛以“面和”礼谢幕,跃下台来。 “若湖姐姐……”阿瑛有些害羞的轻轻拉住了若湖的裙摆。 “阿瑛真棒!”若湖拭去阿瑛眼角一滴眼泪,转头朝石念远续道:“妖族与人族不同,同族之间几乎不会有争执,可以说是万众一心。” 石念远觉得若湖在思考分析问题时,似乎总会站在人族的角度想一想。 “人族确实自私自利,内斗激烈,可是人族的确也因为内斗战争而在飞速进步,人族在上古时代从百族争鸣中崛起,并不排除这一天性的助推。” “是啊……”若湖语气感慨复杂,眸光如水:“阿瑛曾问我,为什么每一任圣女都要学那么多舞,为什么每一个战士,都要不断提升修为,要是没有战士,不就没有战争了吗?” 石念远叹了口气:“你怎么回答的?” 瞳狐圣女勾起兰花指捋掉一楼凌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阿瑛,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世人谋生者,不可使其葬于人心。” 《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独家连载,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您对《星海仙冢》、对纵横中文网的大力支持!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四回(中)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 第十四回(中)孤天祭悲歌缅逝者悼荒坟怀古晓尘微 一股庞然灵识降临。 若湖感知到茯苓天心,拉了拉石念远:“世间太多事,光想是想不明白的。走,我带你去拜见茯苓婆婆……嗯?” “怎么了?”石念远看到若湖表情,疑惑问道。 “茯苓婆婆说,让你单独去见她……”若湖同样十分不解。 “我要去哪里见……”石念远问到一半,只觉得眼前画面破裂成碎片,光影完全扭曲,一如水月洞天穹顶。同时,一股强大吸引力袭来,身躯仿佛不住下坠,恍惚又像在上升,继而空间感完全错乱,上下左右四方已经无法准确定义。血管中,血液涌起潮汐,身体极度不适,仿佛浑身上下的血管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这种体感石念远并没有体验过,不过石念远却偏偏猜到了理由——庞大的重力引发了时空的翘曲。 由于重力存在,所以正常情况下,不管生物处在什么环境,总能分清何处是“下”,进而塑造出空间感,然而,当在“下”以外的方位突然出现更为强大的重力源时,你所认定的常识里的“下”,还具有意义吗? 好在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石念远从极度不适中逐渐好转,撑地坐起,摆了摆头,想要完全摆脱眩晕。随着体内血液潮汐平复,由于充血导致尽是血红光晕的视线开始清明。 一头庞大的雪白狐狸躺卧前方,石念远乍一下看到巨狐,特别是在看到那一对大如车盖的血红双瞳时,吓得浑身一阵激灵。 一股奇异灵压若隐若现,仅不经意间流出的一缕,就让石念远万分惊惧,冷汗涔涔。 这股灵压赋予石念远的感觉,不是量的压迫,而是质的抑遏,是在不同层级生灵之间,在下等生灵面对上等生灵时本能产生的畏惧感与臣服欲。那是在无尽岁月更替中,在上等生灵前面,没有畏惧感与臣服欲的下等生灵尽皆被天演淘汰之后,烙印在幸存者血液中,骨子里,甚至灵魂深处的天性。 石念远大大深呼吸了一口,调整情绪,站起身来深揖一礼:“晚辈石念远,拜见茯苓前辈。” 茯苓看着石念远装扮,不由扼碗。 “抬起头来。”茯苓并没有发出声音,回响在石念远识海的不是人族语,也不是妖族语,就是纯粹的一股意念,可是石念远就是明白了茯苓想要表达的意思。 石念远缓慢抬起头,目光在触及茯苓视线时下意识避开,落到茯苓交叠搭在一起的前肢上。 茯苓看向石念远眉心,无声叹息。沉默良久,灵光流转间,巨大白狐化作一名身穿华裳,头戴凤冠的雍容贵妇,半倚在一座装饰华丽的榻椅上,以人族语轻声开口道:“你很弱小。老身原以为,承载若湖血契魂印的,再不济也该有超凡境界。” 石念远不知如何作答,选择了保持沉默。 “夜狼族圣子摩迦罗倾慕若湖以久,恰逢本族孤天祭,摩迦罗携重礼造访水月洞天,其中有一些灵宝灵药,连老身都不免意动。”茯苓目光倏然凝聚,朝石念远凌厉投来。 虽然视线根本未与茯苓交接,石念远还在是一瞬间脊背发寒,一种作为猎物被强大猎杀者盯上的惊悸从心脏处喷涌,再迅速流遍全身。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向若湖提亲。老身一直挺喜欢摩迦罗那孩子,更曾口头答应过,将若湖许配给他。可是,若湖这次外出归来,已经祭炼血契魂印。”茯苓继续缓缓开口。 之前那股奇异灵压不再若隐若现,一丝一缕凝实朝石念远侵袭而来,石念远浑身不由自主的开始颤动,双腿酥软无力,直想跪伏在地。 石念远眉头一皱,极力想要控制住身体异状,心念一转,想要调运灵力,却发现平日里如指臂使的灵力蜷缩在丹田深处,一丝一毫都无法调运。 石念远在不住颤抖中将袖剑滑出,右手持剑顺势朝大腿用力扎入,疼痛感剧烈刺激着感观神经。 石念远趁着痛觉暂时压过本能恐惧,将已经弯下一些弧度的双腿再次立直。 “你知道血契魂印对于妖族的意义么?你知不知道,血契魂印一 旦祭炼,根本无法抹去,除非宿主死亡。若仅限于此,老身也不会因为若湖在你身上烙下血契魂印而火冒三丈,一掌将你拍死即可,麻烦的是,妖族可以通过血契魂印将命元与宿主共享。你且说说,到底老身应该如何给摩迦罗,给夜狼族一个交待?”茯苓语气逐渐凌厉,问出最后一句时,竟然瞬间出现在石念远跟前。 灵压,因灵力高度凝聚而生,不同修士具有不同的灵压,而越是境界高深的修士,灵压中越是会带有自身功法气意与独特韵味。 茯苓的灵压中,明显展露出了重力气韵,当然,在覆雨大陆,称之为元力。 如此近距离之下,石念远再无法抵御茯苓灵压沉重压迫,趴伏在地,尽管茯苓仅将灵压溢散出丝缕。 “以你这卑微到尘土之下的境界,如果将来若湖遇险,你如何护她?” 石念远脸颊感受着地面冰冷温度,心头苦笑。 不久前刚在望北崖扑街,现在又他娘扑街……以这老狐狸那以重力影响时空的手段,想捏死我估计不比眨巴一下眼睛麻烦,现在这样,算是更年期妇女因为地里白菜被猪拱了,偏生还拿猪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所以怄气泄愤?娘的,怎么把自己比成猪了……皮肉之苦是逃不掉了,不过小命应该没有危险,好男不跟女斗,扑街怎么了?扑哇扑哇的也就习惯了……至于境界低微,老子创号十四年才走出新手村开始练级,没等级能怪老子? 随着茯苓溢散灵压不断压迫,石念远难受得吡牙咧嘴,忽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模糊画面,一株无尽庞大的紫色巨竹顶天立地,玄度玄烛仿佛挂在顶梢,无尽荧虫化作一条条光河,朝紫色巨竹义无反顾流去。 那是一股苍凉远古的灵压…… 脑袋胀痛无比,在茯苓灵压的压迫下始终坚持一声不吭的石念远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呻吟,蜷缩着抱头挣扎。 茯苓看到石念远的状态,眼底露出失望。 这样就承受不住了吗…… 就在此时,石念远胸口龙纹玉佩忽然亮起灵光,灵光如同水波涟漪一般涤荡至石念远全身,茯苓灵压被阻挡在外,石念远骤觉轻松。 “嗯?”茯苓眨了眨眼,运起一股柔和力量将石念远托起。 石念远重新站起身来,龙纹玉佩从衣内飘出,上下沉浮飘动。 “你与北漠熠煌寺,有何关系?”茯苓身形一动,重新躺回榻椅,开口问道。 茯苓撤回灵力,玉佩随之坠下,感受到不再受茯苓灵压的压迫,石念远先将龙纹玉佩收回衣内,而后拱手道:“前辈,晚辈与熠煌寺并无关系,这枚玉佩是晚辈幼时一位长辈所赠。” 在茯苓天心意识感知下,石念远周身灵力流转尽现眼底,灵力流转毫无规律,没有半分功法气意,并且身体还未经受灵力完全洗炼,依然存在旋照现象,明显的方踏仙道不久。 茯苓摇了摇头:“别让若湖失望。”说罢,挥了挥手,重力再度引发空间翘曲,将石念远送出了天狐宫。 茯苓摊开手,手心躺着一串金玉菩提,摇头笑了笑:“留给阿瑛好了。” 石念远再次出现在湖心岛广场,若湖扶住因为体内血液潮汐而眩晕不已的石念远。 石念远恢复过来后,朝若湖恬淡笑了笑。 “茯苓婆婆没有为难你吧?”若湖目露担忧,忐忑问道。 “没有。”石念远苦笑一下,续道:“茯苓前辈担心你跟着我会受委屈。” 若湖一愣,嗔了石念远一眼:“什么我叫跟着你……” 石念远眨了眨巴眼睛:“你喜欢那个摩迦罗么?” “呃?”若湖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石念远看到阿瑛正在场间跑动玩耍,此时正朝这边跑过来,蹲下身招了招手。阿瑛看到后笑嘻嘻的冲到石念远怀中,石念远用手揉了揉瓷娃娃的脑袋:“阿瑛,大哥哥请教你一个问题。” “哈?”小孩子谁不希望别人把自己当作大人,甚至向自己请教?阿瑛眼睛一亮:“好呀好呀,大哥哥你问!” “妖族祭炼血契魂印的意义是什么?有没有以身 相许的意思?”石念远指了指自己额头。 阿瑛下意识看向石念远此时并未显化出血契魂印的眉心,鼓起小嘴,扑闪大眼睛露出疑惑神色,苦苦思索“以身相许”的意思,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装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回答道:“祭炼血契魂印,可以说是一个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决定,血契魂印宿主,一定是他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人!是一生一世都想要陪他在一起的人!”阿瑛小手朝外使劲张开,比划出“特别”的意义,似乎在瓷娃娃心底,将手伸到最外,直到再伸不动,就是最重要的意思了。瓷娃娃忽然脸色潮红:“但是……以身相许……阿瑛还小,也不太清楚……” 石念远额角滴下一大颗滴珠:“阿瑛,以身相许是指把全部的情感身心奉献给心爱的男子,不是特指身子的。” “啊?”阿瑛脸红到了耳根子:“这样子喔……” 呯—— “哎哟!”石念远捂着头,幽怨看向握着拳头的若湖。 “能不能正经一点?乱跟小孩子说些什么啊!”若湖一双桃花眼幽怨看着石念远。 石念远嘿嘿傻笑:“阿瑛,去帮大哥哥和你若湖姐姐拿点水果来。” “嗯!”阿瑛蹦蹦跳跳着跑远。 石念远站起身来,收敛了玩闹语气,平静道:“其实我这人自私得很,做不来什么成人之美的好事。” 石念远深深朝若湖的双眼看去:“茯苓前辈说得没错,我很弱……不过我跟你讲,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三流穿越话本的男主角呢!嘿嘿——”石念远眼底流过无奈:“虽然连田浩天那货似乎都比我更像男主角来着,要颜值有颜值,有实力有实力,装逼有一套,小弟屯一窝。再看我,除了扑街还是扑街,他娘的。” 若湖沉默以对,石念远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状态,摊了摊手:“在大小姐面前吐槽,好歹还能得到一句‘你又在说什么胡话’的回应。小狐狸,跟你吐槽真是毫无体验的说。” ……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绝巅,摘星楼。 凛冽寒风中,灵溪子坐在屋檐上擦拭配剑,感知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灵压,灵溪子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来浅揖一礼:“大师兄。” 宁真子摆了摆手,坐到先前灵溪子所坐旁边。灵溪子跟着重新坐下,继续低头擦拭配剑。 “那几个小家伙这两天把静阳闹得够呛。”宁真子抚着长须,看了一眼小师弟手中配剑,续道:“静阳征得我同意,把闹得最凶的那个姑娘放到思过崖冷静去了。小师弟,你确定三师弟带上山那孩子无恙?” “没问题的,望北崖底渊,是水月洞天所在。石念远坠落山崖时,我曾隐匿气息追去,就在快要追上时,妖元爆发,有大妖以强绝妖力撕裂空间,以类似相宇穿游的手段将石念远救走了。”灵溪子用手划了划剑锋,满意的收剑归鞘。 “真是群不省心的孩子,倒是那个田浩天,归来后态度诚恳,任凭那几个小家伙再怎么闹,都是不理不睬,老老实实的聆听传道,修行武技。” “此子心性,不适我烈阳山麓。” 宁真子摇了摇头:“有教无类。” 灵溪子朝跃龙峰方向望去:“总之,仙道飘渺,遍布荆棘,烈阳山麓能护他们一时,也护不了他们一世,该经历的早晚要经历,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每一个修士,终归得自己踏出自己的道来。” “人之初,性本善。”宁真子如是说。 “性相近,习相远。”灵溪子如是答。 宁真子笑了笑:“你的水云剑法善利万物而不争,你的性子却非黑即白,真不太像。” 灵溪子摇了摇头:“不争不代表没有立场,水可绕石而流,亦能滴水石穿。藏鞘,则光华尽敛,出鞘,则锋芒毕露。” 剑未动,一股凛冽剑意却氤氲而生。 《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独家连载,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您对《星海仙冢》、对纵横中文网的大力支持!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四回(下)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 第十四回(下)孤天祭悲歌缅逝者悼荒坟怀古晓尘微 水月洞天湖心岛广场上,狐妖聚集得越来越多,离圣典正式开始已经不远。 若湖被茯苓传唤去了天狐宫,阿瑛牵着石念远四处游逛,孤天祭作为瞳狐妖族三年一度的盛大节日,确实热闹非凡,路上行人都是摩肩接踵的,各式各样娱乐、竞技、歌舞等活动层出不穷。 石念远与阿瑛在一间凉棚里坐下,一个狐狸头狐妖端来两杯绿色的黏稠浆露和一盘看上去就蛋白质十足的虫子。 石念远拗不过阿瑛软磨硬泡,两只手指捏起一只胖嘟嘟的虫子,那虫子还在不停耸动着肥大的身体。石念远遮掩在高高衣领内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额角流出冷汗。 石念远歪了歪头,看到阿瑛大眼睛扑闪扑闪,充满了期待与鼓励,只好以慷慨赴死的心态把虫子放进嘴里,也不敢咀嚼,咕咚一声吞下肚子,噎到以后,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接过阿瑛递来的绿色浆露,猛灌下一大口。随后,石念远的脸色立刻向浆露靠齐,胃里翻江捣海,一下子趴到凉棚栅栏上呕吐不已。 阿瑛吓了一跳,赶紧为石念远捶背顺气,那名狐妖也焦急不已的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石念远从须弥戒中掏出清水饮下,脸色苍白的转过头来,抱歉看向狐狸头狐妖。 阿瑛以瞳狐妖族语言向那名狐妖解释过之后,看着地上那摊秽/物实在是觉得丢人,连忙拉着石念远跑路。 “大哥哥……你没事吧?”阿瑛歉意问道。 石念远苦着脸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儿对不住那位大哥。” “他也很自责,以为是自己的手艺退步了。” 石念远想了想,问道:“阿瑛,瞳狐族没有货币吗?去这种类似小酒肆的地方不用付钱?” “不用哎,水月洞天里的一切,都是共属于大家的。”阿瑛解释道。 “喔……公有制经济……”石念远轻声呢喃。 水月洞天穹顶天幕,光影变幻,流转成一幅巨大图腾,仙音袅袅,从穹顶传下,众狐妖尽皆停下手中活计,朝湖心岛广场汇集。 “大哥哥!快点儿快点儿——圣典要开始了!”阿瑛拉着石念远,轻盈绕开众狐妖,返回到中央广场。 广场上,众狐妖自发整齐站成队列,阿瑛带着石念远随意找了一列队伍排到后方,过不多时,越来越多的狐妖就将石念远与阿瑛围在了人群中间。 高台三层中央,篝火熊熊燃烧,石念远观察到众妖的目光都集中在篝火上。果不其然,一股庞然灵压从篝火处沿伸开来,笼罩整座湖心岛,巨大白狐虚影若隐若现,虚空扭曲,虚影中,茯苓以人形显化,站在了篝火前。 瞳狐妖族子民齐行面和礼,齐声唱颂。茯苓身边,虚空再次扭曲,若影的身形显化出来,众妖再颂了一句。 “大家在赞颂女王与圣女。”阿瑛低声解释道。 周围行完面和礼的众妖都安静注视茯苓与若湖。 高台上,茯苓正在开口说话,以灵力增幅了声波,声音明明不大,却仿佛就响在耳边,听得很清楚,无奈石念远根本听不懂瞳狐妖族语,逐渐感觉无聊。 不多时,几个男女狐妖振奋的上台,若湖为他们戴上了锦带一般的东西,再接受了茯苓的拥抱。 石念远有一种公司年会表彰优秀员工的错觉。 随后,茯苓在众妖的赞颂声中,身形隐没在虚空之中,身处高台二层的狐妖重新演奏起音乐,而若湖则在高台三层开始起舞。 虽然在仙荷居,石念远没少见到若湖教阿瑛跳舞,可是现在,才是第一次真正看到若湖跳舞。 在石念远对身材的审美中,妮莉艾露过于高挑,流风雪、流风霜又还未长开,阿瑛则完全是一个孩子,而若湖,近乎无可挑剔。 高台上,若湖鬓发插雀翎,粉面笼薄纱,赤足套银钏,长袖飘飘,裙摆飞扬,时而 蹁跹如蝴蝶飞舞,时而婀娜似柳条摇曳,轻步时像燕子伏巢,疾转时如鹊鸟夜惊。 石念远轻声呢喃:“真美啊……曹八斗所谓洛神,也不过如此吧……” 石念远感觉眉心发烫,而后,若湖身上荡漾开一股灵压,朝四面八方笼覆而去,各色灵光从若湖指尖划出,再扩散弥漫开来,与穹顶天幕光影遥相呼应。 圣女之舞,岂同凡响? 石念远只觉得通体舒泰,体内灵力流转格外顺畅,灵识清明,对天地灵力的感知也更加敏锐。周围众妖像是早就知道会如此,主动运转体内妖元,炼化天地灵力,融入自身循环。 “大哥哥,这是若湖姐姐的盈灵之舞,接下来姐姐会继续沟通水月洞天灵禁大阵,抓住机会,运转周天。”阿瑛小声提醒着。 就算阿瑛不说,石念远也已经感知到了周身活跃不已的天地灵力,仿佛欢呼着、雀跃着涌入己身,洗炼肉体。 水月洞天的天地灵力大肆朝若湖所在聚汇,再经若湖盈灵之舞,产生了神奇的法术效果。若湖每一次举手投足,都有灵光显现,逐渐,整个湖心岛广场上,灵光如同无尽流荧纷飞流转,甚至穹顶天幕上的灵光都被若湖引下,灵力尤其浓郁。 石念远心中一动,望北崖附近妖兽大量开灵,是不是水月洞天孤天祭有关? 石念远望着若湖,心中逐渐清明,不再多想如此这般,学着身边众妖,盘膝而坐,专心致志的运转灵力周天。 高台上,若湖天心感知到石念远的状态,展眉一笑,一手拂起,一道精纯天地灵力从天幕引下,凝汇成河,朝石念远所在引去。 一股石念远熟悉的感觉袭来,那是在天山七十二悬峰绝巅,饮下玄涯所赠的灵泉源髓时的感受,但是此时,这种感觉来得更加温和如风,更加源源不绝,灵河中夹带的若湖灵压,让石念远感到十分安心。 灵河并不是一股脑汇入石念远体内灵力循环的,毕竟以石念远如今的修为境界,要是真的突然灌入那么多灵力,经脉只会在瞬间就被撑爆。 灵河被若湖不断凝聚,如同一条彩练般,围绕着石念远旋转不止。石念远体内灵力运转速度逐渐加快,很快就超过了石念远平常运转速度的极限,但是这种变化并没有停止,就在经脉快要承受不住时,灵河中就会分出一缕,侵入石念远身体,由外而内的护持住经脉。按理说,异种灵力入侵,会与本身灵力冲突,是需要运转周天循序渐进的炼化的,许多武技的灵力运转就是基于这一原理来提升威力。 但是两股并非同源的灵力就是那样顺理成章的水乳/交融,在经脉内奔腾的灵力速度逐渐快到连石念远的灵识都无法精准捕捉到其轨迹,并且灵河中的灵力在护持经脉的过程中逐渐汇入经脉内,除去灵力运转速度,灵力总量也在不断增加。 天狐宫内,茯苓收回天心意识,摇了摇头:“凭借血契魂印,调用水月洞天精纯灵力来为那小子洗炼经脉,若湖这孩子,也太偏心了……” “并且懂得揠苗助长的忌讳,念远小子的境界被牢牢锁在灵知境合品大圆满。”小道童翘起二郎腿,咕噜咕噜饮下一杯绿色黏稠浆露:“呃……还是那么难喝。不过,你家小狐妖对灵力的控制,精准与细腻都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若非亲眼若见,实在难以置信。这等天赋,上次通天塔现世,她居然没被拐走?” “通天使只接引超凡境以下的修士。”茯苓语调平静。 玄涯手中杯盏掉落在地,目瞪口呆道:“你的意思是,在八十多年前,你家小狐狸就勘破超凡迷障了?可是……如今的境界的确是通黎境起品没错,是贫道年纪大了,天心意识感应出错了?” 茯苓望向玄涯:“你座下那个面瘫娃娃,不一样将境界强压在超凡境合品大圆满?” …… 运转完最后一个周天,石念远从入定中醒转过来时,发现若湖正蹲在前方看着自己。 “感觉怎么样?”若湖轻声问道。 “旋照现象消失,灵知境引天地灵力洗炼己身的修行已经完成了……”石念远以灵识内视,经脉中,灵力徐徐流转,渐成灵轨回路,自丹田而出,流经七经八脉后再流回丹田,这翻景象,标志着:“合品大圆满了。” “那就好。”若湖桃花眼轻眯,笑得恬然。 石念远回头看向阿瑛,瓷娃娃正凝神闭目,不知外事。 若湖轻拍了拍石念远,做了一个禁声手势,而后抓住石念远肩膀,脚尖轻点,一跃而起,飘飞掠过盘坐在地修行的一众狐妖,落至人群外。 石念远感知着灵力流转与自身受力,出声问道:“倚仗灵力,动能与势能……”话没说一半,石念远自己先哑然失笑,将后半句“可以做到轻易的转换吗”咽回肚子里,这个世界的人能听懂这句话才有鬼了,于是换了一种说法重新问道:“这种短暂滞空……呃……算了……什么境界能飞啊?” 若湖噗哧一声笑答道:“这种短暂滞空的能力,修士称作瞬转,凡俗武者称作轻功,只要对灵力的操控足够出色,凝元境起品就能做到,至于飞,超凡境,肉眼凡胎蜕变,超凡脱俗之后。” 石念远回想起烈阳试炼那天,在跃龙峰看到的那群漂浮天际的老牛鼻子,点了点头。 “小狐狸,我们要去哪里?”若湖一点一踏,快速疾掠,石念远不由好奇问道。 “孤天祭是祭奠亡者的节日,日月更替,岁月轮转,到如今已经发展出丰富多样的习俗。不过有两个地方,千万年来,时任圣女都是必须要去的。”若湖耐心解释道:“一个是仙狐洞冰火墓室,而另一个,就是现在要去的地方。” “现在要去的地方?” 不多时,若湖将石念远带到了一处山谷,山谷无花无草无木,目光所及满是或大或小的石头,奇怪的是,明明不是河床河摊,那些石头却分明是鹅卵石模样。 若湖放开石念远,轻轻迈开步子,沉默的走在前方。也不知是否因为血契魂印的关系,石念远感觉自己心里升上一股浓郁的悲伤。 “这些……都是妖丹……”若湖声音很轻。 石念远一惊,这漫山遍野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地上更不知道铺了有多厚一层,得有多少? “这个山谷,没有名字,这些妖丹,也没有名字。”若湖转过头来,浅浅笑了笑,两行清泪却不听话的流出。 石念远走上前。 比女子还要矮上一些的少年伸出手为女子拭去眼泪的画面略嫌滑稽。 一将功成万骨枯,万将功成,枯骨几何? 史书有人提笔,英雄有人铭记,荒冢野坟,有谁留意? 历史如同巨大的车轮,碾着鲜血与白骨徐徐前进,史书里一笔带过的字句里,埋葬了多少孤魂野鬼的哀嚎?岁月中辉煌闪耀的荣光下,衍生出多少漆黑可怖的阴影? 在天地伟力与无情岁月面前,人也好,妖也罢,何其卑微若尘? 看到若湖流泪,石念远感到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捏揉,一触一触的揪疼。 女子眼泪流个不停,少年露出不耐神色,将手搭在女子肩头朝下按了按,女子不明所以,微微躬低了身子。少年将手伸到女子脑后,重重一下将女子脑袋拉近,唇印上泪,再咽进胃里,亦或心里? 眼泪是什么味道的? 若湖怔怔的看着面露邪邪笑容的石念远,头上突然冒出两只毛茸茸狐耳,一条雪白尾巴扫出,焦虑的左右摇动。 就在此时,石念远身上,一股灵力波动弥漫开来,体内灵力完整构筑起回路,破境尘微。 第十四回完 《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独家连载,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您对《星海仙冢》、对纵横中文网的大力支持!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五回(上)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 第十五回(上)嘲风泉眼惊逢异变血契魂印死里逃生 水月洞天,天狐宫。 三只葫芦飘飞至茯苓身前,茯苓挥袖收下:“多谢玄涯道友。” 玄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理了理那身过于宽大的道袍:“茯苓道友客气了,瞳狐族孤天祭,圣女盈灵之舞配合水月洞天灵禁,能激发许多孩子的修炼天赋,灵泉源髓正巧适合配合使用。祝愿瞳狐族妖丁兴旺,天才辈出。” 茯苓笑道:“孤天祭三年一届,于你我而言,不过转瞬,有劳玄涯道友专程来访了。” 玄涯挥了挥袖:“水月洞天与烈阳观邻居近万年,何需如此客气!” 玄涯手一挥,配剑从袖中飞出,玄涯负手踏上配剑,抱拳道:“茯苓道友,那贫道就此告辞。” 茯苓从椅榻上站起身来,略一欠身:“道友慢走……这是!” 茯苓瞳孔骤缩,双眼瞬间弥上血色,灵压由于主人情绪乍然变化,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境界较之茯苓略低一筹的玄涯正觉不解,一股玄妙的灵力波动就被其天心捕捉。 玄涯失声惊喝:“怎会!” 两股强绝天心同时朝一个方向笼罩而去,玄涯与茯苓所在,两处空间先后以不同手段出现翘曲。 …… 水月洞天,无名山谷。 因为灵力流失殆尽而变得如同鹅卵石一般的无穷无尽妖丹上,若湖一边哼唱着古老歌谣徐徐前行,一边将花瓣洒向天空,石念远安静的跟在若湖身后。 在瞳狐妖族文化中,死去的灵魂不希望再受到在世亲属、后辈的打扰,所以祭奠亡灵这件事,向来是独属于圣女的职责。 拿阿瑛的话来讲:“那个世界一定很美好!不然,为什么爹、娘、大家去了以后,就不再回来了呢?” 花瓣采摘自水月洞天独有的粼花,是瞳狐妖族的孩子们在穹顶天幕第一缕晨曦洒下时采摘,一花采一瓣,粘着露水的花瓣,带着孩子们想要跟逝去先辈述说的话语,而孩子们都坚信,圣女一定会将花瓣送达冥界,飘落到逝去先辈的手中。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进入水月洞天以来,石念远倒也习惯了光影错乱的穹顶洒下辉光照亮洞天,光暗随着时辰变化,仿佛白天黑夜。 但是…… 上方穹顶,庞然灵力汇聚,凝化成灵河,漆黑云雾无中生有。 乌云聚拢处,一个庞大云雾漩涡逐渐生成,徐徐旋转,整个水月洞天的灵力都被漩涡吸引,游离灵力先是一丝、一缕,再成一溪、一河,朝漩涡不停汹涌流去。 随着不断吸纳灵力,乌云变得越发厚重,漩涡越转越大,抽取游离灵力越快越猛。一股苍凉渺远的灵压从漩涡处传来,笼覆整座水月洞天,水月洞天灵禁大阵颤动不止,运转紊乱。 若湖满脸凝重,仰视穹顶。 “你小心。” 留下匆忙一语,若湖灵压猛然溢散,先前散落在地面的粼花花瓣被灵压引动的罡风吹起,纷飞天际。若湖衣裙飞扬,飘飘兮如羽化而登仙,朝上方穹顶疾掠。 乌云漩涡上,一道闪电乍然显现,如同银蛇绕着乌云乱舞,灵力开始狂暴,所释灵压不住擢升,如同江河倒灌。 天际之上,漩涡之下,若湖凌空点踏,足生莲华,广袖挥拂,沟通水月洞天灵禁大阵,引导灵力流转,稳定灵禁紊乱态势。 虚空中空间扭曲,茯苓身形显化而出。不远处,一道遁光时隐时现,出现在茯苓身旁,半透明遁光消散,玄涯静立虚空,脚下配剑飞回手中,与茯苓一起凝重看向云雾漩涡。 银色电蛇不断涌现,在云雾漩涡上肆意奔流,忽而,沉闷雷声从漩涡中轰隆隆酝酿,漩涡在几息间扩展倍余,旋转速度骤然加快。 “劫雷 ?” “荒谬!” 玄涯与茯苓两大强者同时惊怒开口。 茯苓天心流转,向若湖传达意念:“赶快离开劫云范围!” 黑云中,沉闷轰隆声不住响起,如同一头磅礴巨兽在颤动喉头。 由于漩涡出现,上方穹顶天幕被狂暴灵力割开道道裂痕,而若湖正在做的,就是沟通整座水月洞天灵禁,引导灵力运转,修补灵禁损坏,阻碍裂痕扩大。 感知到茯苓意念,若湖顿了一瞬,天心感知中,漩涡上方的裂痕还在不断扩展。摇了摇头,若湖继续激发体内灵力共鸣天地灵力,以水月洞天灵禁为辅,抗衡漩涡吸力,意图平复灵力狂暴。 水月洞天隐藏于望北崖底渊,实则以灵禁另辟洞天,漩涡上方灵禁出现那么严重的裂痕,若果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并且受到黑云影响,若湖在此操控灵禁修补裂纹就已经非常不易,要是离开到更远处,必然力有不逮。 “那孩子想必是在担心灵禁碎裂,诱生灵墟。”烈阳山麓在仙道六圣地中以灵禁称最,水月洞天即是在远古时代烈阳山麓先辈帮助水月洞天先祖开辟,故而能够玄涯一语中的,道出若湖心中忧虑。 “胡闹!”同是勘破超凡迷障,诞生天心意识之大修,茯苓与若湖是直接以天心意识沟通的:“不知劫云出现原因,不知诱发劫云对象,不知劫云威能等级!闯入劫云范围,你不要命了?” 若湖不做回答,竭力共鸣天地灵力,竟然当真减缓了一丝漩涡吸力,穹顶裂痕止住扩张,甚至有些微闭合的态势。 “一己之力,还妄想憾动天道规则?劫云威能内敛是因为正在孕育劫雷,速速撤离!”茯苓已经语带怒意。 玄涯手一甩,长剑飞到脚下,朝石念远所在疾掠,想要在劫雷酝酿完毕前将石念远带离劫雷范围。 熟料,低沉回荡在劫云内部的雷声猛然炸响,一道粗大电蛇从漩涡中心射下,击在玄涯前方必经之路上。 “这……”玄涯心中疑云重重,折转前行路线,又是一道电蛇射下,这一下轰击离玄涯更近,警告意味更浓。抬眼望向劫云,电蛇狂舞仿佛快要到达某个临界,玄涯不想以身试法,撤离了劫云范围。 茯苓眉头紧皱,调动体内灵力共鸣天地灵力,庞大重力从无尽空间褶皱中产生,空间翘曲,就要隔空将若湖攫取出来。 若湖可不像石念远那样境界低微,直接被茯苓攫去。 若湖天心感知到空间变化,抱歉望了一眼茯苓,灵力鼓荡,抵抗住茯苓攫取之力,继续修补灵禁裂缝,同时灵力在体内体外同时构筑出复杂回路,勾连着石念远与自己的灵压融入水月洞天庞大灵禁。 玄涯震惊道:“好聪明的瞒天之法!那小狐妖对灵禁的理解竟然如此之高,对灵力的操控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劫云漩涡徒然震荡了一下,一道粗大无比的劫雷从漩涡上劈下,与劈落在玄涯身前以示警告的电蛇完全不同,劫雷如龙,蜿蜒坠落,耀眼银光夹带升腾缭绕的黑雾,而劫雷轰击的目标赫然是——石念远! 石念远保持着仰头遥望若湖的姿势,眼神呆滞,毫无焦距,对劫雷猛然落下浑然不觉。 若湖目眦欲裂的看向石念远所在,电光消弥,尘埃落定,那处地面已然空空如也。 若湖眉心处显化出与石念远额上一模一样的血契魂印,面容上错愕与庆幸交杂,劫云竟然在落下一道劫雷轰击向石念远后就徐徐消逝,若湖暂放心事,全心全意投入到修补灵禁当中。 玄涯与茯苓面面相觑。 茯苓疑惑道:“不是劫云?” 玄涯眉头紧紧皱起,忐忑不安道:“泉眼……” …… 石念远满身冷汗,骤然惊醒,方才在脑海中出现的那幅画面实 在过于震撼,那只硕大的如同漩涡一般的眼睛实在是让石念远万分惊悚。好不容易将心绪平复后,石念远茫然看向四周,弥天大雾笼罩,视线不及十丈,地面上是一块一块错落倾斜铺设的扇形白玉石板,石念远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铺设地砖,每一块地砖都统一朝一方倾斜翘起,导致地面根本不平整。 “小狐狸——”石念远唤了一声若湖,当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石念远站起身时,斜翘起来的白玉石板挂到礼服裙摆,无奈笑了笑,将这些天被迫穿上的圣典女装脱下来丢进须弥戒中,再取出一袭青衫套上。 “这什么鬼地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换地图,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石念远念念叨叨,灵识延伸散开。石念远在踏上仙路后,先是在天山绝巅得玄涯赠饮灵泉源髓,后又在跃龙峰洞府修炼室利用老道士留下的灵石勤加修炼,在被若湖带进水月洞天后,每天在若湖的教导下与阿瑛共同跳舞修行,又在孤天祭圣典上承蒙若湖盈灵之舞恩惠,终于在无名山谷破境尘微,灵识离体距离得以增加。 石念远尝试了一番,灵识朝单一方向的沿伸极限有三十丈左右,视线以外,灵识以内的迷雾中,依然只有铺设古怪的白玉石板。而且石念远还发现,这鬼地方寂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头发凌乱的乞丐老爷爷,拿着一堆秘籍问我,要不要学一式从天而降的掌法……”石念远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迈步前行,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嘀咕,试图以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走了柱香时间,石念远停下站定,右脚朝右迈出两步,距离不多不少,正好三尺。 “左右脚步幅不等,可别原地转圈子……”石念远一边念叨一边保持灵识外放,然而,周围还是无尽迷雾与白玉石板,毫无参照物,毫无差别的环境,让石念远感觉仿佛依然停在原地。 “呼……”周围绝对无声的寂静,让石念远十分不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呼出。 耳朵作为人体的声纳器官,在可接收声波范围内,只要接收声波分贝不高,甚至只需声音类型不复杂,比如夏夜虫鸣声、屋檐滴水声,人在不去特别注意时甚至会产生根本听不到的错觉,安静这种感受,其实并没有特别苛刻的标准。但是,在这个寂静得诡异的地方,石念远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脉搏声,不仅如此,踏足仙道之后,六识受天地灵力洗炼强化,细听之下,石念远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器官蠕动的声响。 “真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体验……”石念远轻叹一声,灵力加持到双腿,运起身法,提高速度开始疾掠。 一柱香后,石念远再次停下步伐,盘膝而坐,调息回气,收回离体灵识的同时揉了揉太阳穴,休憩片刻,石念远自言自语道:“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你的感觉会欺骗你,你的灵识也会欺骗你,但是,数学不会……” 石念远将体内灵力再次调运到双脚,预设灵力运转轨迹,以灵力扯动双脚,如同扯线木偶一般迈步前行。 这种怪异的赶路方式,走在这样由于地砖铺设古怪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不管是对灵力的消耗还是对灵识的压力都不小,不过半柱香时间,石念远就被迫再次停下。 石念远有些气喘,从须弥戒中掏出一杯清水饮下,看着一成不变的弥天大雾与古怪地砖,将竹筒朝地上一砸,咒骂道:“妈的……这到底什么屌卵地方?” 作者有话说:三更!拜谢书友Wowowowo、豪掷2w纵横币! 《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独家连载,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您对《星海仙冢》、对纵横中文网的大力支持!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五回(中)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 第十五回(中)嘲风泉眼惊逢异变血契魂印死里逃生 “嗯?”石念远感受到地面有一瞬间的轻微震动,自从踏足仙道,六识强化,更诞生灵识,错觉这种未踏仙道前常有的感受,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宅男三大错觉,手机震动,有人敲门,女神爱我……”石念远以为是这里寂静得诡异的环境让自己产生了久违的错觉,摇头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梗自嘲。 然而,就在一下瞬,天摇地动,那些古怪的白玉石板诡异的一张一翕。石念远错愕不已,第一时间伏身紧紧抱住了一片白玉石板。 一股苍凉远古的灵压从每一道白玉石板下方涌出,灵压不带恶意,故而只有精神层面而没有物理层面的压迫感,这股灵压仿佛无穷无尽,灵压鼓荡之下,弥天大雾翻涌升腾。石念远感知到一股玄奇灵力将自己包裹,自己仿佛被裹进了一枚灵力泡泡当中。而后,这灵力泡泡带着石念远飞离了地面。 石念远在满面惊容中越飞越高,而弥天大雾也被那股苍凉远古的灵压吹散,随着逐渐升高,俯首看向下方的石念远嘴巴逐渐张大,估计塞进一两颗鸡蛋也没有问题。 “这这这……这他妈的……”石念远声音结巴,已经被灵力泡泡带着上升到高空的石念远,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些白玉石板铺设得那么诡异了…… “鳞……鳞片……草……草他娘……”雾气逐渐升腾消散,露出了石念远刚才所站立的“大地”。一只应当隶属于爬行动物的,满是鳞片的利爪在逐渐消散的云雾中显现出来。 与云雾消散的速度一样,灵力泡泡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石念远以自己的身形与“白玉石板”对比,那只鳞爪已经不下千里大小。 敢问何种生灵,才会拥有这么庞大的鳞爪? 石念远震憾得无以复加,看着前方景象,石双腿酥软,呼吸凝滞,一手颤巍巍指着前方,口中发出呃呃啊啊的断续呻吟。 随着云雾散去,一颗大如山岳的头颅出现在石念远前方,其形似鳄,口角却有两须飘荡,头顶更生峥嵘犄角,颀长脖颈下方,迷雾还未散尽,无法看清。 “了……搂……龙……” 龙兽一双奇异眼眸盯着石念远,其双瞳如同漆黑的云雾漩涡,摄人心魄,电蛇时隐时现,石念远只看一眼,就仿佛从中看到了星河生灭。先前在无名山谷,就是因为脑海中出现了一只这样的眼瞳,才让石念远失神。 看着那双眼瞳,石念骤然头痛欲裂,体内灵力不由自主的在经脉中冲击回荡,气血翻涌,“噗”一下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石念远赶紧移开目光,看向龙兽颀长脖颈上白玉一般的鳞片。 “吾名,嘲风。”一道声音在石念远识海中响起,与茯苓用天心意识与自己交谈的方式似是而非。 …… “十八般武器九短九长,刀剑同为九短之一。刀开单刃,攻击以劈砍等为主,霸烈刚猛,招式幅度大,攻击威力强,相应,防御稍弱。剑开双刃,攻击以刺撩为主,灵动迅捷,相较于刀招大开大合,剑招则诡谲多变。”粗犷汉子大喇喇坐在篝火前烤着野雉,嘴上说个不停,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烤野雉:“刀剑何为九短之首,历来各执一词。在老夫看来,刃为砍削,本须刚强,剑开双刃,身必薄之,同等重量的刀剑,刀因厚脊薄刃而威力占优。” 粗犷汉子在烤鸡上洒上香料,继续念叨着:“然,剑身直而头尖,横竖皆可伤人,击刺可透重甲,生而为杀。草……”粗犷汉子手中穿着野雉的棍棒被火烤断,烤鸡掉进了灰中。王虎在咒骂了一声后赶紧拾起,撕下一块尝了尝,油渍粘到了大胡子上:“喂!小娘皮!来,陪老夫先吃点东西。” 手持宽背大砍刀,正朝一株榕木上一下一下练习砍斩的柳紫苏闻言答道:“师父先吃,紫苏还差二十一下劈斩。” “爱吃不吃!谁他娘是你师父。”王虎扯下一片鸡肋和一只鸡腿放到一旁,从行囊中掏出来一个酒袋,揭盖 饮下一口。 柳紫苏一丝不苟的砍完百下后,这才走到篝火前,王虎撇了眼柳紫苏虎口水泡,指了指篝火旁为柳紫苏留的雉肉。 “多谢师父。”柳紫苏拾起鸡腿,吃相小家碧玉。 “他娘的,都说了多少遍了,别叫老夫师父。你这样叫,老夫还怎么拉得下脸皮去看你那挺翘胸脯?”王虎狠咬了一口鸡肉,再喝下一大口闷酒。 柳紫苏身材瘦小,提着那柄宽背大砍刀劈斩了百下,自然香汗淋漓,胸襟处浸了汗水,紧黏在高耸胸脯上。听到王虎所言,柳紫苏笑道:“李大人说,紫苏一路上唯师父之命是从。师父若真想看,紫苏将衣服脱掉便是。” “呸——真不知道李瘸子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莫名其妙。”王虎朝柳紫苏丢过来一个酒袋:“喝酒!” 柳紫苏只要沾上一点儿酒,脸上就会泛起红晕,在火光跳动映照中,更显楚楚可怜,王虎朝火堆中投了一根木柴:“你们现在有几个人?” 柳紫苏当然知道王虎在问百鬼,得李瘸子授过意,柳紫苏并未隐瞒:“二十六。” “哦。” 粗犷汉子望向北方,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王虎顿了顿:“大少爷如何?” 柳紫苏回想起那个在一线天峡谷将长剑掷在自己身前的翩翩少年,摇了摇头:“紫苏不敢妄加评论。” “嘁……”王虎闷头再饮下一口酒:“老夫花费十年方铸一剑,总要了解一下剑主配不配得上。” “配得上!”柳紫苏用力点了点头。 王虎自觉无趣,嫌弃摆手道:“跟你这个被洗脑干净的死士聊这些有屁意思。” …… “此地——为覆雨大陆祖龙所设九子泉眼之一。”随着嘲风话语,石念远目光所及处,所有迷雾尽皆消散。 嘲风磅礴身躯完全显露,颀长脖颈下,是如同狮虎一般的兽躯,背生双翼,有四足,足下为蹄,蹄旁有鳍,其尾长于躯干。 嘲风悬浮于虚空之上,其下可以说是一方世界,无尽山峦、江河湖海无所不包,不过却没有什么生灵活动的迹象,更为神奇的是,这方世界仅有黑白两色,形同一幅无垠的立体水墨。 “生灵攫取天地游离灵力修炼,可称修士,修士修炼,是将己身融入天地之循环,窃取天地之呼吸,故而修士,实为窃天之贼。” “天地灵力随天地呼吸生生不息,然,修士愈众,修为愈高,窃之愈速,过度采伐,必将竭之。八千年前,祖龙证道,探知到天地生灭隐秘,为避免修士过度采伐天地,导致末世降临,祖龙联合九子施展秘术强留现世,并令在荒古时代睥睨当世之龙族阖族隐没,再着手布设九子泉眼。” “历时八千年,九子泉眼终成,分设覆雨大陆九方,镇压天地灵力,抑制覆雨大陆生灵修炼速度。八千年间,人族自百族争鸣中脱颖而出,三皇五帝与祖龙达成共识,联手创设通天塔,人族逐渐占据九子泉眼次元界门,渐成仙道传承圣地。” 石念远听着嘲风话语,眉头紧皱,其说法与先前听老道士赵前子提起的不尽相同。 “两千年前,祖龙无法继续抗衡天地规则,被天地规则强行吸进仙路,九子因联手协助祖龙滞留现世终遭天遣重创,被迫陷入沉睡,唯留一缕残魂,等待苏醒契机。” “九子泉眼……封印松动……创世圣器……通天塔……三皇五帝……终焉之寂……”石念远凝神细听至此处,嘲风的语话突然断续起来,巨大身影突然模糊闪烁。 “马……马赛克?”石念远愣声呢喃。 包裹住石念远的灵力气泡出现裂痕,灵光忽明忽灭,带着石念远快速向那方水墨世界坠落。 石念远运气不错,或者说这一缕嘲风残魂还算靠谱,灵力泡泡布满裂纹坚持到将石念远送到了水墨世界地面上时,才终于不支碎裂。 石念远站在一处山腰上,踩在水墨世界的地面,如同踩在天山七十二悬峰链桥上一般 ,地面也会荡开灵力涟漪,石念远俯身细看,再将灵识延伸而出。 “灵禁……”石念远走到旁边不知名水墨大树旁抚了抚,再到树旁一颗大石上摸了摸:“都是灵禁……” 石念远眺望无尽水墨世界,胆战心惊。 “那嘲风全息影像好歹说一下怎么离开这里啊……”石念远摇了摇头,沿着水墨勾画的山间小路迈步前行。 不多时,石念远遇到一股山泉,走近想要将手伸进泉水中去试探一番,在手指将要入水时,眨了眨巴眼睛,缩回手指,取出袖剑探入,水墨泉水当真如同真正的泉水一般,绕开袖剑而流,石念远将灵识沿伸而出。 “精纯无比的灵力……能感觉得出比天山七十二悬峰的灵瀑精纯不知多少倍,但是……有些奇怪……”石念远心头一动,从须弥戒中寻出一个储灵葫芦,放进泉水中盛取。 “盛不上来……”石念远在脑中权衡一番,还是不敢尝试炼化这奇怪灵力,看到泉水边上凌星散布着几枚水墨小石子,石念远拾起一枚,托在手心仔细观察。 “嗯?”水墨石子在手心不过几息就忽然消失不见,重新出现在原本位置。 石念远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前行。 “听那嘲风全息影像的话语,这里应该就是九子泉眼之一,九子泉眼是为镇压天地灵力而设,应该不是那种杀机重重的地方才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噶屁着凉,可连个收尸的没有……那坑爹嘲风残魂居然说着说着就突然雪花马赛克了……呃,他爹是祖龙,听他刚才的话,怎么看也是爹坑儿子多一点……”石念远一边念念叨叨,一边考虑该怎么离开。 “嘲风提到了次元界门……既然是门,总得有进有出吧?问题是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广袤,那次元界门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嘲风既然把我放到这里来,希望是意有所指而不是顺手……” 石念远沿着水墨山路爬上一座山峰,山巅上,一株古松临崖而生。石念远走到古松下极目远眺,前方一条大江汹涌奔流。 石念远对灵禁一知半解,对绘画倒还有所涉猎:“墨色盈灵,气韵深动。不过对于水墨画作而言,境过实,而意嫌缺。” 石念远突然一个趔趄,一边以手抱树,一边赶忙调运灵力到双脚稳住身形,方才,地面震动了。 “卧槽!又来!这次又是什么?”石念远左右打量,邻近一座更高的山峰上,山巅墨色晕染开来,传出轰隆隆响声,水墨蒸气升腾,继而,一股艳红岩浆猛然从山顶喷出,这一抹鲜艳颜色在这尽是黑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浓郁无比的灵力铺面袭来,石念远双目惊惧的看着那座山峰,沉闷轰隆声远远传来,而后,怦然一声炸响,那响声让石念远已经得蒙灵力洗炼强化的双耳都暂时失聪,脑袋嗡嗡作响着一屁股坐到地上。那座山峰顶上一节直接如同泼墨般朝四面八方溅射,伴随着一朵水墨蘑菇云,一股更加汹涌的艳红岩浆喷涌爆发。 “火山爆发?” 石念远看到身旁古松如同墨宝浸了水一般,墨色逐渐模糊,徒然间,右脚忽然有踩空之感,石念远赶紧侧闪一步,瞪大双目看向方才站立之处,本来水墨世界中的一笔一画,一草一木,细看之下是极其复杂精致的灵禁图纹,而今那些图纹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不断扭曲,方才站立处更有一道裂痕,裂痕内空洞漆黑,不知通向何方,而那些不断扭曲的灵禁图纹,正在不断翻飞穿绕,将裂痕缝合。 石念远看着周围景物都有模糊态势,其余各处同样隐现大小不一的裂痕,往远离火山的一侧看去,水墨相对稳定。 石念远骤然激发周身灵力,爆发出能够拥有的最快速度,一边跑一边咒骂:“草……草你娘……” 《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独家连载,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您对《星海仙冢》、对纵横中文网的大力支持!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五回(下)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 第十五回(下)嘲风泉眼惊逢异变血契魂印死里逃生 天山七十二悬峰,因为悬浮在云层之上,到了夜晚,月华格外皎洁。 几缕月光透过窗扉,照进房中。桌前,流风雪以手托腮,双目无神。 流风霜乖巧的递过去一杯热水:“姐姐别担心了,静阳先生再三保证过,公子没事儿的。” 流风雪端起杯子,想到白日里田浩天那副装傻充愣、故作无辜的嘴脸,手上一用力,杯子破碎,水全洒在地上。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堵,但是烈阳山麓禁止学子私斗,你再去找田浩天,肯定又会被遣送到思过崖软禁的,公子吉人天相,我们安心等公子回来便好。”流风霜重新为流风雪端来一杯热水。 流风雪与流风霜共住一座洞府,此时烈阳令双双传来灵力波动,流风霜看流风雪一副不打算理睬的模样,灵识探入烈阳令,打开了洞府大门灵禁。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木子涛的声音传进屋中:“大小姐、二小姐,木子涛前来拜访。” 流风霜应了一句:“木子公子请进”。 门仅虚掩,木子涛身穿烈阳院制服推门而入,向拉过椅子的流风霜道了声谢后,坐下说道:“石公子失踪多日,错过上次月试,白天时干支榜序列重排时,失去了甲子序列,月舞姑娘跻身甲子榜首,由于甲子洞府空出,除去苏泉外的三个甲区学习联名要求提前重新分配甲区洞府,月舞姑娘因为这个,和他们大闹了一场。” “洋葱头还算有点良心。”流风雪赤着脚夹起一片片水杯碎片,理向一堆:“后来呢?” “跃龙峰洞府分配毕竟遵循烈阳山麓律令,半年一次,可是石公子失踪多日,并且烈阳观高层看上去并不担忧心急,一口咬定石公子安然无恙,完全没有去寻找石公子的意思,后来拗不过那几个甲区学子胡搅蛮缠,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月舞姑娘原本坚持不搬,可后来在静阳先生出面劝说下,还是搬进甲子洞府。” 流风雪听到这里,轻“嘁”了声。木子涛继续说道:“不过,月舞姑娘当即向除苏泉外的所有甲区学子,包括田浩天、黄存信、墨广清、以及从乙区新进补位上来的欧阳志毅发起挑战。由于是高序列挑战低序列,学子拥有拒绝权,起初那群甲区学子都不接受挑战,谁知月舞姑娘竟然要求一次挑战四人。最后,除去田浩天没有出战,月舞姑娘在拭剑峰擂台以一敌三取得完胜,半步凝元果然强横……” 流风霜向木子涛递过去一杯水:“木子公子,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多谢。”木子涛接过水杯:“承蒙二小姐关心,月舞姑娘之前将那大萝卜……异种首阳参上交烈阳山麓,换来一副华元子长老亲传弟子炼制的丹药赠予在下,在下已无大碍。对了,大小姐二小姐以及在下的洞府都没有变动,杨公子倒是搬进了前边一座。” “木子涛。”流风雪唤了一声。 “嗯?大小姐——”木子涛将目光转向流风雪。 流风雪问道:“你不恨田浩天?你可是差点命丧他手。刚才看你提起他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木子涛摇了摇头再点了点头,微笑道:“恨必然是恨的,可是石公子说过,前期要苟,猥琐发育……虽然措辞古怪,不过理是那么个理,其实,在下觉得,石公子才是一向风轻云淡。” …… “草你妹啊!老子才刚出新手村,至于安排这种地狱级别的副本地图吗?老子草……” 风清云淡的石念远正在撒丫子狂奔,咒骂到一半,前方突兀出现一道空间裂痕,无意中用上了这些日子若湖传授的舞蹈动作,身体诡异的弯折躲过裂痕,脚下不停继续疾掠,还不忘补全那句没有骂完的 俚语:“你妹!” 石念远身后,火山持续喷涌出岩浆一般的灵潮,灵潮竟然在虚空中如同岩浆水流一般流淌,所过之处,灵禁不稳,空间裂缝不断涌现,再在灵禁的作用下快速修复。 在这水墨世界,空间裂痕看上去似乎威力并不如何,顶多是产生如同墨迹晕染或者墨汁溅洒的景象,可是已经衣衫褴褛的石念远可是清楚得很,一旦触碰到空间裂痕,什么就会被割裂。石念远身上因为衣不避体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可见道道血痕,像划痕,却又不是,触碰到裂缝的部位是直接消失不见,留下裂缝形状的伤口,要不是灵禁时刻都在修复,导致空间裂痕存在时间不长,石念远估计早已经卵蛋朝天了。 也算是积累了一定经验的石念远感知到前方再次出现那种微弱玄奇的灵力波动,惊悚万分的就地一滚,一道尺余长的空间裂痕出现在石念远头顶上方。 “还好……稍大一些的裂痕产生前都会产生那种灵波,嗯?”石念远突然踉跄,左腿小腿一阵疼痛袭来,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痕竟然好巧不巧的刚好在石念远小腿内部出现,石念远调运灵力,封堵续接断裂血管。 “你娘的,这种无视一切的攻击手段像是给萌新准备的吗?”石念远一边咒骂,一边眉头紧紧皱起,灵力消耗剧烈,体内残存灵力已然不多,灵识承受的巨大压力也令脑袋涨痛不已。 …… 水月洞天,仙荷居。 若湖在院中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溢散灵压如同浪潮涨落。阿瑛小手握拳,紧张旁观。茯苓与玄涯站在阿瑛身后,沉默不语。 若湖眉心处,如同朱砂印记一般的血契魂印艳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额头鬓角尽是细密汗珠。 良久,若湖骤然睁开双眼,双瞳赤红,散发血光。若湖从盘坐中一跃而起,手中出现一支碧玉长笛,放到嘴边呜咽奏起的同时翩翩起舞,游离天地灵力受到牵引,开始共鸣,道道朱红灵光在若湖举手投足间时隐时现。 茯苓长袖一挥,自穹顶天幕上扯下一道灵河,朝若湖引去。 “婆婆,这是若湖私事,动用水月洞天灵禁恐怕不妥。”若湖以天心传达意念。 “无妨。”茯苓看若湖并不沟通水月洞天灵禁,续道:“你修复水月洞天灵禁有功,老身准许你用。” “多谢婆婆。”若湖深吸一口气,沟通水月洞天灵禁,穹顶错乱光影汇集向仙荷居,海量灵力涌来。 先前无名山谷莫名出现劫雷,引发水月洞天灵禁紊乱,狂暴灵力致使灵禁产生裂痕,若湖以身犯险,不愿离开劫雷范围,坚持修复灵禁,已然消耗大量灵力,赶回仙荷居后,马不停蹄的一边调息一边以血契魂印感知石念远所在,方才忽然有了一缕回馈,若湖来不及等状态恢复,就再次以舞蹈共鸣天地灵力,强催血契魂印伴生神通。 玄涯散开天心,时刻关注场中灵力流转,若湖凭借血契魂印正在催动的神通毫无疑问的正在穿梭空间。 玄涯凝眉问道:“妖族凭借血契魂印,都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不然。老身也没想到,若湖这孩子已经可以做到这一步了,同时也十分疑惑那个灵知境的人妖小家伙凭什么能让若能觉得值得。”茯苓本身就是绝顶大妖,相较于玄涯,无疑更加了解血契魂印,更能感知并理解若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以血为契,以魂为引。 若湖眉心处,血契魂印愈发艳红,流转着妖艳灵光。属于若湖的天心意识,正在借助血契魂印,朝宿主所在之处极力延伸,时空褶皱中,天心时常被时隐时现的灵墟撕扯吞没。 那种如同灵魂被撕扯下一块又一块的痛苦让若湖北汗湿衣背,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血迹。 …… 石念远视线有些朦胧,体内灵力已然见底,灵识由于一直保持外放,注意那些危险至极的空间裂痕,脑袋同样肿/涨无比。 原以为远离那座喷发赤红灵力的火山,情况就会好转,怎料水墨世界仿佛地震了一般,所见山川尽墨迹晕染,所见江河皆浪潮翻腾。 石念远回头瞟了一眼依然在肆意喷薄的火山,火红灵力如同河流,在虚空之上朝四面八方奔涌,天空一条条火红灵河,蒸腾起无尽朱色云雾。 “再能射也不是这么射的吧?”石念远一路奔逃,毫无调息回气的间隙,灵识也逐渐变得迟钝。石念远双目骤然一瞪,对前方即将出现的空间裂痕反应迟了半拍不说,灵力调运更是一滞。 前方,一道尺余空间裂痕显现。 躲不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石念远识海中飞速构建起平面直角坐标系,避开了心脏与脊柱。 无声无息间,两蓬血雾分别从石念远前胸与后背同时炸开,右侧五根肋骨从中间如同被利刃切割一般整齐断开,右肺叶被贯穿。 石念远扑倒在地,咳出大口大口鲜血,残存灵力立刻调运到伤口处补救。 石念远趴伏在地,撑起身仰躺过来,天空上,火红灵河已经越过自己流向更远处,朱色云雾笼覆苍穹。 想要吐槽两句,却因为肺叶受损,再咳了两口血出来。 要是没那么要命,说实话还挺漂亮的…… 一颗并不大的,如同流星一般的东西在火山口上出现,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拖曳着长长尾迹,朝石念远所在方向疾掠而来。 这又是什么要命的新鲜玩意?卧槽……朝老子来了! 石念远努力压榨体内灵力,丹田气海却已经如同枯泽。本能的爬了两步,却又苦笑停下。 绝望中,眉心骤然发烫。 …… 若湖凌空踏虚,浑身灵力毫无保留的祭出,九朵朱红莲华围绕若湖翻飞流转,勾连成阵,水月洞天的游离灵力朝若湖疯狂汇聚,导致穹顶天幕光芒敛去。天色暗了下来,显得九朵莲华愈发明丽出尘。若湖后方,白狐本貌虚相显化,白狐虚相双瞳同样变作血红,长尾扫出,左右摇摆,竟非一条!九条雪白长尾成扇形分布,分别引过九朵莲华,而后,若湖本体双目同时流下血泪。 若湖左足踮起,脚尖点踏,右足脚尖顶在左膝旁,躬身如月牙,双手各掐印诀。身后白狐本体虚相眉心,同样显化出血契魂印,虚相身后,灵光勾连出一幅庞大血契魂印。 若湖眉心,本体虚相眉心,虚相背后三枚大小不同的血契魂印同时绽放耀眼灵芒。 若湖一声娇喝:“开——” …… 嘲风泉眼,水墨世界。 石念远趴伏在地,滚烫眉心处,传来若湖那股能令自己无比安心的灵压。 天际,那道流星朝石念远径直坠来,同时,一股石念远曾经感受过的感觉袭来。 空间翘曲,血液出现潮汐现象。石念远疲惫不堪的灵识再次捕捉到空间裂痕即将出现的玄奇波动,无奈已经寸步难移。 石念远眼睁睁看着一道空间裂痕在眼前不足一尺处出现,并朝自己的头颅迅速沿伸,下一刹那,那颗流星携带着无比耀眼的亮光出现在眼前,石念远瞬间失去了视觉。 “小狐狸……”石念远呻吟呢喃了一句,就淹没在了无尽亮光之中。 第十五回完 《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独家连载,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您对《星海仙冢》、对纵横中文网的大力支持! 卷一、烈阳卷 第十六回(上)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 第十六回(上)与安城慕容姗掷枪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水月洞天,天狐宫。 茯苓半倚榻上。按理说,晓幽境大妖,基本不会那么产生头疼这种感受,可是茯苓半蹙眉头,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怎么看都是头疼不已的样子。 玄涯坐在桌旁椅上,假装喝着绿色黏稠浆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殿中央,半跪着一名妖异男子,这男子身形修长,却并不壮硕魁梧,反而因为身高的关系,乍看之下觉得十分瘦弱,实则肌肉线条分明,凹凸有致,极富力感。上身披兽皮,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覆盖灰黑毛发,左手是修长五指,右手却是兽爪,锐利指甲如同尖刀一般。 男子亚麻色凌乱短发上,两只灰黑尖耳一耸一耸,表露出主人内心的焦虑。 妖元震荡中,男子以妖族统一语说道:“女王大人不让我见若湖,我就在这长跪不起。” 烈阳观与水月洞天邻居数千年,再加上玄涯本身就与鹤妖鹤羽相交莫逆,自然能听得懂妖族统一语。 “老身说过,若湖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现在正在老身的天狐莲上修养,不能见你,你先离开吧。”茯苓以妖语统一语回应。 “那我就在这等若湖醒来!”男子话语坚决。 “放肆!还没有谁敢在天狐宫里违逆老身!”茯苓蛾眉紧蹙,几息后,神情舒缓下来一些:“摩迦罗,你担心若湖,老身能够理解。这样,你暂且在水月洞天中多住一段时间,待得若湖醒来,老身就叫她前去找你。” 摩迦罗眼中露出挣扎神色,沉默片许,担忧道:“女王大人……您能否告诉我,若湖她到底怎么了?今天水月洞天好几次灵力失衡紊乱,若湖受伤,是不是与此有关?我带来的灵药里,有好几株上千年份的疗伤灵药,我……” 茯苓灵压溢散,盖过了摩迦罗的妖元震荡:“不是常见伤痛,勿再多言,退下去吧。” 妖族统一语以震荡妖元的方式形成交流,相较于人族的逻辑语言,妖族语的语义更加明确,情绪更加直接。摩迦罗从茯苓的灵压中感知到了茯苓不耐的情绪,不敢再违逆,告退离去。 待得摩迦罗离开天狐宫大殿,玄涯才开口说道:“茯苓道友,没想到这次孤天祭,居然会遇到这些事情。也不知念远小子到底去到了何处,是不是与泉眼有关。还请茯苓道友将念远小子交给贫道,由贫道将其带回烈阳山麓调养,以求尽早复原,一问因果。” 茯苓摇了摇头:“老身倒是知道你座下华元子擅长炼丹,而且那孩子毕竟属于人族,交给你肯定比在老身这里恢复得要快,不过,若湖与那孩子如今气机灵压经由血契魂印相互牵引,处在一种玄妙莫明的状态中,也许这是他们二人的造化。” 玄涯稍一权衡,点了点头,取出一枚玉简递向茯苓:“念远小子已晓尘微,到了确定功法的时候,烦请茯苓道友将此简转交念远小子。贫道就此先行告辞,如果念远小子所遇与泉眼有关,此事即非同小可,待得念远小子醒来,麻烦茯苓道友让其尽快返回烈阳山麓。” 茯苓郑重点了点头,而后玄涯挥袖,长剑飞出,使出相宇穿游御剑离去。 …… 帝国北域,洛原郡都,与安城。 “青海长云龙腾山,孤城遥望北门关。老夫有二十年没见到与安城如此雄伟的城墙了。”大雪纷飞,王虎却依然穿着那件打铁汗衫,站在与安城南城门前,仰视那块“不落与安”额匾:“小娘皮,你可知这匾是何人所题?” 柳紫苏裹着厚厚棉袄,戴着一顶北域袭帽,脸上冻得通红,小手伸到嘴前不边呵气:“紫苏不知。” “从来诗剑最风流,何须赋词强说愁。此匾正是帝国六大将军之首辛剑诗所题。”王虎朗声笑答。 “师父看上去大老粗一个,没想到胡子里还藏了那么多风流意气。”柳紫苏将袭帽护耳朝下拉了拉,娇声夸赞道。 粗犷汉子大胡子遮掩下的老脸一红,半天才憋出一句:“少拍马屁,谁他娘是你师父!” 城门处有许多商旅行人在进出,挑着蔬菜瓜果的菜农、拉着袋装货物的马车、抱着冰糖葫芦的小贩……不少行人都将视线投向这个在纷扬大雪中仅穿汗衫,操着明显南方口音在大声喧哗的粗犷汉子。 进了城门,柳紫苏将腰间剑拔出三寸,疑惑问道:“师父,为什么与安城进城不查通关文碟?甚至不管佩戴刀剑?” 王虎正在前方拉住一个小贩,买下一串冰糖葫芦,递向柳紫苏:“小娘皮,送你,尝尝。”抖搂了一下腰间厚背大砍刀,王虎续道:“不落与安自然有不落与安的骄傲,身为帝国边关重城,洛原郡都,大雪骁骑的戈矛,可不是什么宵小都敢面对的。”说罢,指了指前方街巷一队巡逻经过的甲士。 柳紫苏欣然接过冰糖葫芦,舔了几口后,轻盈追上前面小贩,再买了一串回来:“多谢师父,紫苏也送你。” “老子才不吃呢。”王虎摆摆手,大踏步走在前边,柳紫苏赶紧跟上,走到王虎旁边扯了扯粗犷汉子的衣角, 满脸委屈。 王虎无奈呼了一口长气,接过冰糖葫芦三下两下全部吃掉,然后赶紧从行囊中掏出水袋大饮几口,惹得柳紫苏一阵娇笑。 王虎当先走进一家酒肆,挑了个靠近锅炉的位置坐下:“与安城作为帝国最北的一座城池,定远大将军慕容陆封地郡都,与其余诸侯封地有所不同,帝国军部并不限制与安城驻守兵甲的数量。” 酒肆小二搭着一张抹布迎了上来,王虎没去看菜单,直接点了几个菜肴,再要了一壶与安老窖。 “师父曾在北域呆过许久?”柳紫苏将行囊放到桌旁,看王虎熟稔点菜的模样,坐到王虎对面问道。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从来到与安城,就不由自主时常陷入回忆的粗犷汉子,坐在位置上四下打量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北域酒肆、居民穿着,听着北域居民交谈口音,伸出手放到北域独有的锅炉上取暖,根本懒得去纠正柳紫苏对自己屡教不改的称呼,不过也没有细说下去的苗头。 就在王虎与柳紫苏等待小二上酒上菜时,酒肆门口处走进来五个腰跨长刀的汉子,身上衣裳也略显单薄,从扮相上看去,倒是与王虎有六七分相似。 与安城并无明令禁止持刀配剑出行,然而刀剑这种东西造价不低,连一些不入流的武者都没有一把像样武器,更别提平头百姓了。故而,在与安城持刀配剑出行的,多半是有那么一点身家本事的练家子。 这一点在苍云郡又有所不同,相较于民风彪悍粗犷的北域,地处中原的苍云郡,在持刀配剑上,有了更多的律令与讲究,民与士各有区分,文剑与武剑各不相同。到了那远离战事、纸醉金迷的江南州七郡,享尽繁华安稳的风流士子们更是倒腾出许多规矩,细处甚至到了剑身尺寸几许意指怎般风流,剑柄何种款式映衬何等身份,剑穗怎样编挽代表何种寓意等等。 看向那五个正好挑在邻桌坐下的汉子,曾经从军,对军旅气息再是敏感不过的王虎从那五人身上嗅到了百战悍卒独有的肃杀血腥气味。 “静静,难得轮休,咱哥五个儿就你官最大,俸银最多,不多说,这顿算你的。”那五个汉子落坐后,其中一个汉子向五人中最为魁梧的汉子如此说道。 被唤作静静的汉子畅快笑了笑:“没问题。” 王虎看着那五个汉子爽朗大笑,互相开着玩笑,心中涌上昔年吹角连营的画面,咧笑傻笑。 不合时宜的话语声响起:“噗——静静?一个大男人,居然起了个娘们的名字。” 阴阳怪气还偏要提高声调的声音一下子将附近几桌食客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刚才发话让静静请客的汉子大眼一瞪,挽起袖子就要起身,却被静静拉回了座位。 “哟?还想动手?”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伴着一声在北域听来十分稀奇的折扇收拢声。 王虎与柳紫苏抬眼看去,一名身穿锦袭的男子从雅座上站起,腰悬文剑,又佩玉坠,手握折扇一下一下轻打在另一手掌心:“别以为本公子看不出来,你们无非就是护城甲士,本公子就算借你们十个胆子,你们敢动本公子一根寒毛吗?自个儿犯贱,叫了个娘们的名字,还不让人说了?你们说,对不对?”那锦裘男子说到这里,挑眉咧嘴,朝同桌一众男女对视了一圈,随即面露讥讽,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刷”的一声打开折扇,轻扇了两下。 虽然酒肆中几座锅炉驱散了严寒,可也远远没到温暖如春的地步,更不用说催人发热。 “附庸风雅,不伦不类。”五个汉子中另一个较为瘦高的嗤笑了一声。 柳紫苏静观那群锦袭男女,看到冲突渐起,面色倒是各有不同,讥笑附和者有之,面露不安者有之,沉眉不语者亦有之。 “你——”那锦袭男子沉声愠怒,随即又快速转变了脸色,重新挂上一副讥讽笑容:“有的附总比没得附要好,你们那一身汗臭,都熏到本公子,熏到在坐的各位宾客了。” 本就年轻气盛,受这锦袭男子一激,几个士卒一阵骚动,板凳划拉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嘈杂噪音。 “坐下!”静静闷声一喝,几个汉子瞪着大眼,不甘的看向那锦袭男子,重新安静坐好。 小二这时将王虎与柳紫苏的饭菜与酒壶端了上来,看到又来了一批客人,自是又端饭端菜一般端起笑脸迎了上去。 “几位爷,需要些什么吃喝?”一边说,一边指向大堂柜台,柜台后方挂了几块木板,木板上标示了菜品与酒水的价格。 静静挠了挠头,魁梧壮硕的汉子笑得有些难为情:“小哥,来五壶与安老窖,菜品的话……随便上几个就行。” 小二常年在酒肆中跑动,什么食客没见过,不认字的客人多了去了,小二将肩上抹布一甩,在本就不脏的桌上作势擦了擦:“好嘞!五位爷!我看几位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汉,直接上一头烤全羊,再搭配一些下酒菜品,您看如何?” “好,好。嘿嘿——”静静感激的看向小二。 “啧!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在街边巷尾随便解决一下 不行?非要到酒肆里来丢人现眼,这里的饭菜酒水可不便宜,看你们那寒酸样,打肿了脸充胖子,何必呢?” 男子一边说,一边抚了抚腰间玉佩,而后取下,递到同桌一名颇有姿色却风尘味十足的女子面前:“洁妹,这块玉佩虽不是极品,只值不到万两白银,但也是百里挑一的暖玉,今天为兄居然见识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取名叫静静那么有趣的事儿,心情大好,此玉就赠与你了,还望洁妹莫要嫌弃。” “玉再暖,也暖不过南哥——”风尘味十足的女子软着声撒着娇,从锦袭公子手中接过玉佩,一边说一边将嘴送到男子耳边,咬耳私语。 锦袭男子哈哈大笑:“那是必须!本公子策马提枪,纵情驰骋,何曾让洁妹失望过?”锦袭男子故意将策马提枪、纵情驰骋两词咬得极重,一边说,还一边瞥向那五个汉子:“不像那些粗鄙下等人,这一生都只能低贱卑微,骑劣马,喝劣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了山沟臭水里头了。” “静静!你别拦着我!”瘦高汉子猛一下站起身来,手握成拳,咯咯作响,双目直瞪锦袭男子:“管好你的贱嘴,别到处喷粪。再啰嗦一句,老子把你舌头拔下来。” “哟?”锦袭男子拉长语调又哟了一声:“说你是狗,你还呔起来了?军部律令本公子可是熟得很,来来来!本公子就站在这里,你来拔呀!略——”锦裘脑子故意伸出舌头,手上还做了一个粗鄙的挑衅动作。 瘦高汉子猛一下朝那锦袭公子冲去,一手提起锦袭男子衣领,膝盖“呯”一声撞在桌上,靠近桌边的两盘菜倾倒,洒在锦袭男子长袍下摆与绵靴上头。 “猴子!回来!”静静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冷厉。 “静静!”瘦高汉子的声音十分不甘。 “老子说回来!”静静喝了一句。 瘦高汉一愤恨的一甩手,重新坐回了原位。 锦袭男子同样坐回座位上,掩去眼底一抹惊惧,收拢折扇指向五人:“身为甲士,竟然袭击贵族!你们这是违律!是犯罪!在场的父老乡亲可都看见了!可要给本宫子作证!是这几个当兵的惹事生非!本公子这就将你们几个参上军部!”锦袭男子说到这里,转身朝几个围站在桌旁的小厮模样的几人吼道:“快!去把南城门巡守请来,我在这里守着他们!” 那小厮应了一声,就往酒肆门外跑去。静静突然起身,拦在了小厮面前。 锦袭男子厉喝道:“怎么?还要继续袭击平民不成?” “这位公子,非常抱歉,是我与我的几个兄弟违律,有错在先,恳请公子就此揭过。对不起——”静静朝那锦袭男子躬身道歉,被拦住的小厮也将询问目光投向了自家公子。 同行的四个汉子看着静静所为,扭转过头,奋力咽下闷气。 “哦呵?”锦袭公子在雅座上居高临下看着静静的低下姿态,更加有恃无恐:“道歉?也行!本公子大人有大量。” 锦袭男子抬起一只脚搭到雅座围拦上,绵靴上满是倾翻的菜品与油渍:“先帮本公子清理干净。” “是,公子。”静静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静静!” “不可!” “凭什么!” 那瘦高汉子更是冲上来拉住了静静的手臂:“是我惹的祸,我自己来。” “别谦让了,一起来吧。”锦袭男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两只脚都翘上围栏。 经过两方这么一闹,酒肆中的宾客几乎都将视线投向了这边。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站起身,佝偻着走上前来劝说道:“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没有士卒戍守边疆,为国杀敌,我们哪里来的安宁日子?” 锦袭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妇人,衣着干净整洁,却也普通廉价,不由冷笑道:“老东西,你算哪根葱?”说罢直接抬起围栏上的一脚踢在老妪腹部,老妪朝后仰倒,被瘦高汉子扶住:“老人家,您没事吧?你他妈是人吗?老人家都踢!” 老妇人捂着腹摇了摇头,有这老妪开了头,酒肆里就着此间事纷纷议论了起来。 那锦袭男子听着众人都在为那五个士卒说话,大喝了一声:“闭嘴!”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贵族身影,男子朗声道:“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这与安城典狱司执守的公子!这些当兵的,以为老子见得少了?呸!老子求他去戍守边疆,求他去保家卫国了?多他妈少他妈一个有什么区别?这些当兵的贱命又不值钱!谁他妈要是再嚼舌头,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本来一腔正气,义愤填膺的出头鸟,也都瑟瑟缩回了脖子。 王虎饮了一大口酒,看向那满脸得色的锦袭男子,就要站起身来。柳紫苏却轻轻拉了拉王虎,手指指向了酒肆门口。 《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独家连载,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您对《星海仙冢》、对纵横中文网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