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府再无生机 南朝十二年,冬!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夜! 厢房里炭火再足苏幼宁也只觉得身子冰凉。 沈墨离依旧彻夜未归! 是日,院落见不得一丝杂色,裹着素白狐裘斗篷的苏幼宁从醒来便开始咳嗽。 吉祥见自家小姐又清减了,下巴削尖得像锥子,脸色苍白与那雪地无异,眼尾一红,不声不响请了大夫过来。 “吉祥,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我这病见了大夫也不得好,不必费那功夫。” 苏幼宁看了一眼背着药箱的大夫。 吉祥瘪着嘴,摇头。 “多看几个大夫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大夫搭过脉,吉祥赶紧将苏幼宁身上的狐裘斗篷紧了紧。 “我家夫人如何?” 大夫叹了口气。 “老夫不敢隐瞒,夫人这病来得蹊跷,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 咳咳咳! 苏幼宁一阵费力咳嗽,一时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她早就知道这病不一般,只是不知何时又被何人算计了。 吉祥连忙拿痰盂、端茶水。 清理干净,苏幼宁吩咐吉祥送大夫出去。 吉祥再进来就看见苏幼宁歪靠在软榻上,一旁的雕花窗棂被打开,阵阵冷风吹进来,苏幼宁鬓角的碎发飞舞,面色平静盯着窗外一片雪白。 “您不能吹风了,如意去煎药了,您好歹服一些。” 吉祥走过来就要关窗。 苏幼宁一把拽住她的手,语气沙哑。 “好吉祥,难得的好景致且让我瞧瞧。” 吉祥差点哭出来。 突然,厢房门被推开,沈老夫人的贴身婢女红袖过来了,看着眼眶微红的主仆二人,语气略有不善。 “老夫人听闻您又请大夫了?” 没等吉祥开口,苏幼宁便点了点头。 “昨夜大雪许是染了风寒,请大夫过来瞧瞧。” 红袖眉头依然紧皱着。 “老夫人说了,府中有府医,下次不必惊动府外。” 苏幼宁垂下眼睑,点点头。 “老夫人让我给夫人传个话,您嫁入沈府三年无所出,不能讨夫君欢心又不能延绵子嗣,不日便自请下堂吧。” 看着红袖离去的背影,苏幼宁如坠冰窖。 嫁入沈府三年,她不曾与沈墨离有过一日恩爱,自得不到沈府任何人的怜悯。 吉祥满眼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咳咳咳! 苏幼宁望着窗外又开始洋洋洒洒下起的大雪,她突然很想见一见沈墨离。 “他还没回府吗?” 吉祥沉默半晌才开口。 “姑爷连着几日都未回府,许是拱卫司有要事,小姐不必担心。” 苏幼宁眸色渐暗。 三年了,沈墨离对她不闻不问、不悲不喜,好似身边没有她一般。 “小姐,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老爷犯谋逆之罪,拱卫司已带人去了苏府,府里上下即刻抄斩。” 如意带着哭腔慌忙跑进来。 苏幼宁心尖一颤,刚刚还冰凉的脊背瞬间升起一层薄汗。 谋逆之罪? 满门抄斩? 下一秒,胸口血气翻涌,剧烈的咳声响起,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苏幼宁仿佛回光返照,不顾一切冲进大雪里,吉祥、如意连忙跟上去。 京都长街之上。 白雪皑皑,行人寥寥,一主二仆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冲进苏府,苏幼宁刹那便被拦住。 锦衣卫千户无影看着一身湿漉的苏幼宁,面无表情。 “夫人,如今您是沈府之人,请速速离开。” 苏幼宁百味杂陈,曾经她千盼万盼,望别人知晓她是沈墨离的人。 可如今,她宁愿不是! 推开无影,苏幼宁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一步一步,从府门前开始,本应满地清白的苏府到处鲜血淋漓。 鲜血浸在冰天雪地里,曾经活生生的人,此刻都倒在苏幼宁脚边。 苏幼宁已没了知觉,只能麻木前行。 “爹、娘,你们在哪?” 她的声音发颤,手不自觉攥紧胸前的斗篷,手指用力到青白。 直到听见正厅传来兵戈还有父亲的声音。 苏幼宁忙不迭跑了过去。 终于,苏幼宁在正厅门前看到了苏之行的背影。 爹还活着! 苏幼宁眼眶发热,泪水决堤,刚要开口喊,只见一道道冒着寒光的利箭从身穿飞鱼常服的锦衣卫手中飞出,直直射向苏父背后! “爹,小心。” 苏幼宁大喊,不顾一切朝着苏之行跑了过去。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箭雨密密麻麻扎进了苏幼宁单薄的背。 顿时,鲜血染红了素白斗篷,迅速蔓延...... 苏之行回头,一把抱住苏幼宁,眼眶通红,声音带着颤音。 “幼宁!” 苏幼宁说不出话,一张嘴便有无数鲜血涌出来。 最后,她挣扎着扯了扯苏之行的衣角。 “爹......” 只一字仿佛用尽全部力气,眸光里满是不舍,下一秒,她的手无力垂落了下去...... “幼宁,我的幼宁啊!” 苏父撕心裂肺地唤着,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看着逐渐逼近的锦衣卫,苏之行突然笑了,笑得猖狂。 “吾皇明鉴,微臣一生,无愧天地,无愧君上,只......” 苏之行垂下眸,爱怜地抚摸苏幼宁失了颜色的脸庞,又看了一眼倒在几步之外早已没了气息的夫人。 “只愧对妻女!” 逼近的锦衣卫面色丝毫没有动容,举着剑警惕地看着苏之行,他一瞬苦笑,抓起身旁的剑刎颈而死! 苏府再无生机,大雪倏地就停了! 京都神武门。 沈墨离满眼疲惫从宫门出来。 连续几日他奔走于拱卫司各处,连夜进宫面见圣上进言,终于得到皇上首肯,暂时收回对苏家满门抄斩的圣旨。 拿着手中的赦免书,他翻身上马,不管淹没马蹄的大雪,直直朝着苏府奔去。 还未靠近苏府,沈墨离便嗅到了血腥,心跳突然加快。 驾! 沈墨离攥紧缰绳,高声喝道,加快了速度! “大人,苏之行已死,苏府上下一百三十五人尽数歼灭。” 无影听到马蹄声,快步赶来。 马背上的沈墨离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紧绷起来,怒声呵斥道。 “谁准你们动的手?” 沈墨离飞身下马,准备往里走,突然他脚步一顿。 “你刚刚说多少人?” 无影垂着头,再次回禀, “大人,共一百三十五人。” “胡说,苏府名册上只一百三十四人,何来......” 沈墨离想到什么,呼吸一窒。 无影继续开口。 “是夫人,加上夫人共一百三十五......” 闻言,沈墨离心口一滞,喉间的腥甜从口中喷涌而出,一道鲜血洒在了苏府门前的大雪之上...... 第2章 婚丧嫁娶再无瓜葛 南朝八年。 京都苏府。 苏幼宁做了一个梦。 梦里苏家上下鲜血淋漓躺在她面前。 她痛苦、无助,想要逃离,双脚却灌了铅似地停在原地。 远处,身穿飞鱼常服、拿着绣春刀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是沈墨离! 他手中的刀尖滴着血,在白雪之上落下一条殷红的痕迹。 苏幼宁想起来了,拱卫司的人领旨杀了苏府满门,她恨! 恨不能化作厉鬼将沈墨离千刀万剐! 梦里她哭! 梦里她挣扎! 吉祥红着眼替床榻上昏睡过去的苏幼宁掖好被角。 起身准备端些茶水替苏幼宁润润唇角,回身看见来人,立刻恭敬施礼。 “老爷,夫人,小姐已经睡下。” 苏幼宁感官、听力异常清晰。 谁在说话? 苏之行负着手,满眼心疼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秦素眼眶微红,摆摆手示意吉祥先下去。 “老爷,您当真要把幼宁逼到这份上吗?她如今消沉皆是因为您要退了与沈家的婚事。” 苏之行眸光一紧,皱着眉冷哼一声,低低喝出四个字。 “妇人之见!” 眼见秦素眼角开始落泪,苏之行不得已放缓了语气。 “朝堂恐有变,如今各方势力已开始收拢人心,幼宁若是此刻嫁入沈府,苏府不日便会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 秦素不懂朝堂之事,可她心疼苏幼宁,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一生顺遂。 苏府与沈府的姻亲是两家幼时便定下的,沈父乃京都吏部尚书,五年前突然抱病离世。 沈府嫡子沈墨离突然成了拱卫司指挥使,苏之行便对这门亲事打了退堂鼓。 可苏幼宁已心属沈墨离,听说父亲要退婚,虽没有明着哭闹,可已经连着好几日茶饭不思。 想到这里,秦素心痛不已,轻轻抚了抚苏幼宁的额头,小声呢喃。 “娘的幼宁!” 迷迷糊糊中,苏幼宁挣扎着醒了过来。 “幼宁,你醒了?” 秦素惊喜的声音响起,苏之行下意识地往里走了两步。 看着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苏之行和秦素,又看了看周围陌生又熟悉的厢房。 苏幼宁满心疑惑,他们不是......死了么? “爹娘,我们这是在哪?我不是死了吗?” 苏幼宁带着颤音小声问。 秦素紧张地摸了摸苏幼宁的脸颊,小声嘟囔。 “没发烧啊!” 苏之行以为苏幼宁还在闹别扭,叹了一口气。 “幼宁,爹知你心中所想,可如今朝堂形势不明,未来几年都未可知,与沈家退亲是为了你好,爹一定会替你再寻一门好亲事,保你一生无虞。” 苏幼宁脑袋轰的一声有东西炸开了! 这句话她记得! 与沈墨离成婚前,苏之行想退婚,当时他说的就是这番话,只是苏幼宁坚持要嫁,更为了婚事差点被退而一病不起,苏之行实在没法最后不得已同意了婚事。 她回到与沈墨离成婚之前了? 所以,她......重生了? 秦素见苏幼宁不说话。 “娘知道你心里苦,若你实在想嫁与沈家公子......” 秦素的话苏幼宁已经听不进去了。 上一世,她是闺阁女子时便知晓她与沈墨离的婚事。 京都沈墨离入朝堂不过半年便成为拱卫司指挥使,这样年少有为的男子如何能让苏幼宁不心动,早早便芳心暗许,怎料自大婚之日起直至她满门被诛都未感受过他半分疼爱。 她为了沈墨离不惜忤逆苏之行,大婚后因沈墨离常常带着一身伤回府,更是央求秦素请了太行山的高人授她医术以便更好地照顾沈墨离,可却从未换来沈墨离的一丝动容。 被无视的那三年,还有无缘无故的重病以及苏家满门死在她面前的样子。 重来一世,她再也不要落得这样的结局。 苏幼宁红着眼,突然喊起来。 “不嫁了,我不嫁给他了!” 苏之行和秦素对视一眼,不相信苏幼宁转变这么快。 苏幼宁越发珍惜眼下的时刻,挽上了秦素的胳膊,脑袋轻轻蹭着。 “爹,娘,幼宁听你们的,沈家公子我不喜欢我也不嫁了。” 她只愿苏家一生无虞。 至于沈墨离! 一个铁石心肠,她捂了三年也没温暖的人,不配她再次付出! 苏之行心下甚慰,虽然惊讶苏幼宁的变化,可这变化对苏府满门都好。 当即写了退婚书,派人送去沈府。 沈母收到退婚书,气得手直抖。 “墨离呢?” 婢女红袖回。 “公子近日都在拱卫司并未回府。” 啪! 沈母将退婚书拍在桌子上。 “立刻去请公子回府,说我有要事。” 红袖见沈母气急,连忙应声退出厢房,寻了小厮去请沈墨离。 半个时辰后,沈墨离回府,语气略带疲惫。 “娘,何事如此着急?” 沈母将退婚书递给他,语气愤恨。 “何事?你自己瞧。” 沈墨离打开,看清内容,他眸光渐渐收紧,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退婚书。 “这婚事是你们幼年时就定下的,半个京都都知晓,如今倒说八字不合要退婚,这定是苏府故意的。” “墨离,这婚不能退,你刚升任拱卫司指挥使,没了你爹的相助,只有苏府的助力才能更加稳妥啊。” 沈墨离已经听不见沈母说的什么了。 脑海里思绪翻涌,浮现苏幼宁白衣似雪的模样。 上一世,他与苏幼宁成婚。 成婚之前,他查到父亲突然抱病离世的蛛丝马迹,不仅涉及朝堂甚至牵扯到了后宫。 他知道查清真相前路必定艰难,可大婚在即已无法将苏幼宁置身事外,沈墨离只能将苏幼宁冷在沈府。 京都人人都不解,自小与苏府之女定亲的沈墨离居然如此厌恶她,更不屑与苏府来往。 沈墨离以为只要不在意苏幼宁、不在意苏府,更不与苏府来往,便能换苏幼宁一生周全。 可真相还未查清,在新皇登基的那场纷争里,最终还是来不及救回苏府满门,苏幼宁更死在锦衣卫的乱箭之下。 沈墨离悔! 这一世,他不愿苏幼宁再卷入他与其他势力的纷争之中,只希望苏幼宁一生无虞! 再回神,沈墨离啪地将帖子合上,语气决绝。 “娘,苏府要退婚便退了吧,我也不想娶她。” “什么?” 沈母不敢相信。 沈墨离终究不舍得,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抬眸又是一片清冷。 “拱卫司还有事,今夜我便宿在那里,您顾好自己,不必担忧我。” 转身,衣袂翻飞,沈墨离走出厢房,对着院里的空青喊道。 “空青,回了苏府,退婚之事我已知晓,两家从此婚丧嫁娶,再无瓜葛。” 第3章 长街之上剑拔弩张 “小姐,沈府那边回信说同意退婚呢。” 吉祥仔细观察着苏幼宁的神情小声说。 “嗯。” 苏幼宁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指尖新染的颜色。 “您真的不伤心?” 吉祥还是不相信,毕竟前一日提起沈公子小姐还偷偷流泪、食不知味,可今日就不伤心了,实在转变得太快。 苏幼宁没说话,垂下眼睑,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抬眸又是无辜一片。 “他如此痛快想必对我并无情谊,如此我又何必往心里去呢,听说绾青丝那边出了新花样,咱们去瞧瞧,选个精致的给娘做生辰礼。” 吉祥见苏幼宁真的不在意,心情也跟着大好。 “是,奴婢这就去唤如意来,陪小姐一同去。” 京都长街之上。 苏幼宁带着吉祥如意边走边看。 “小姐为何不坐马车,长街之上人太多,小心伤着。” 两人护着苏幼宁小声提醒。 她们哪懂苏幼宁重活一世的心情。 被沈府圈养三年,因为沈墨离的冷漠,她受尽京城世家的嘲笑,成婚三年鲜少出府,如今有机会,她自然想多感受这市井的繁华。 主仆三人停在售卖条头糕的小摊贩旁,准备买些做零嘴。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速度之快,周围的百姓逃命似的散开。 吉祥如意连忙护着苏幼宁退到一旁,刚刚还在长街上嬉笑的孩童见此情形受了惊吓,竟直直蹲在马路中间不敢动了。 眼看马蹄要到跟前了,苏幼宁下意识地推开吉祥如意,冲上去一把抱住孩童顺势朝着旁边滚去。 说时迟那时快,马蹄主人见有人冲出来,用力一拽缰绳。 吁! 棕色的汗血宝马一声嘶吼,前蹄高高扬起,停在了苏幼宁面前。 苏幼宁吓得脸色苍白,可依旧紧紧抱着孩童。 吉祥如意回过神赶紧冲过去。 “小姐,您没事吧?” 白虎安抚了受惊的马,大声喝道。 “何人冲撞?” 苏幼宁将怀里的孩童松开,孩童母亲冲过来,抱着孩童连声道谢后连忙离开了。 “你于闹市骑马,速度之快,若伤到百姓该如何?” 苏幼宁看了一眼马上之人,他身后跟着几个带刀护卫,护卫之后是一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马车。 白虎微微错愕,抽出腰间长刀直指苏幼宁,语气冷漠。 “放肆,你可知马车里的人是谁?” 苏幼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论是谁,也该注意长街之上百姓的安危。” 百姓安危? 马车里的人冷哼一声,慵懒地往椅背上靠了靠,阴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泽兰!” 马车旁的随侍护卫听到主子的声音,应声是,牵着马车朝前走来。 一众护卫纷纷下马让路,马车停在苏幼宁面前,泽兰将马车帘子撩开。 苏幼宁朝着马车看去。 猝不及防,马车里坐在轮椅中的黑衣男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却让苏幼宁打了个冷战。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像是深渊寒潭,浸着万年寒冰,只一眼就让人如在冰天雪地中。 阴冷的眼神中裹挟着狠戾,冷漠得像是雪地里的狼。 京都中,坐在轮椅上,如此狠戾气势的贵公子怕是只有当朝暴戾嗜杀的三皇子楚煜了。 男子五官坚毅,额前两缕黑发垂在耳侧,单手撑着侧脸靠在轮椅的一边,慵懒又华贵。 楚煜噙着嗜血的笑容,惹得苏幼宁忍不住战栗。 这人好可怕! “你刚才说的百姓安危?” 苏幼宁稳住心神,默默深呼吸后施礼。 “是。” 泽兰暗想,这女子运气不好,碰上主子,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楚煜放下那只撑着侧脸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幼宁,说出来的话却让苏幼宁如坠冰窖。 “既如此,便用你的血来换长街上的百姓安危,如何?” 不会吧! 她才刚重生,难道就要死在这长街之上? 吉祥如意一把将苏幼宁护在身后,两人双眼通红,看着马车里的人。 楚煜抬起手下令施压。 泽兰领命,刚想上前。 突然,后方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拱卫司沈墨离带着一队锦衣卫见到长街上苏幼宁竟与三皇子楚煜对立而站。 楚煜是何人? 令京都之人闻风丧胆的三皇子,母妃愉妃入宫便得盛宠因此招来横祸,其母妃丢了性命三皇子双腿自幼也落下残疾,自此楚煜性格大变,更视人命如草芥。 沈墨离心口一紧,翻身下马,带着无影及身后缇骑拱手施礼。 “拱卫司沈墨离参见三殿下。” 苏幼宁听到沈墨离三个字,浑身一僵,眼里情绪翻涌,似愤恨似痛苦。 楚煜将苏幼宁眼里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沈指挥使?新官上任,可还顺利?” 沈墨离长身而立,语气淡漠。 “回殿下,一切顺利,不知长街上发生何事,竟扰了殿下清净?” 泽兰上前回道。 “殿下马车在长街之上被这位姑娘惊扰,殿下正要治罪。” 吉祥、如意慌乱解释。 “沈大人,我家小姐是要救一孩童,不得已才惊扰......” “因为救人拦下马车便要治罪,沈大人以为如何?是要给殿下一个交代,还是要带回北镇抚司审理?” 苏幼宁打断吉祥的话,转身,冷眼看着沈墨离。 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随即便是无尽疏离,沈墨离心尖一疼。 苏幼宁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 可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沈墨离上前两步,冲着楚煜施礼。 “殿下,此女乃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女,若真是为了救人还请殿下三思。” “哦!那沈大人以为该如何?” 楚煜表情冷漠,语气柔和好似真的在与沈墨离商议,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要治这女子之罪,你当如何? 苏幼宁暗暗后悔今日未坐马车,可眼下只能拼死一搏,朝着马车里的人再施礼。 “即是三殿下,臣女所说百姓安危便无错,今日臣女虽惊扰到殿下,可初衷却是为了救人,长街之上人人得见,如此救人之心,也该得到殿下的宽宥。” 楚煜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苏幼宁坚定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恐惧,不禁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随即又注意到沈墨离听到苏幼宁的话时身子明显往前了一小步,关心之意明显。 片刻后,楚煜突然发出一阵笑声。 “好,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女果然长了一张巧嘴,本殿记下了。” “泽兰,我们走。” 苏幼宁见楚煜一行人离开,松了一口气。 沈墨离想看看苏幼宁是否受伤,可迈出一步终究是停下了,他要赶去兵部侍郎家。 带着无影和缇骑,翻身上马。 长街之上,沈墨离拉紧缰绳,目光看向背对而立的苏幼宁。 驾! 一声喝,扬长而去。 第4章 如何才能改写结局 “小姐,咱们还去绾青丝吗?” 吉祥如意好半天才回神,一人搀着苏幼宁的一边颤着声音问。 苏幼宁整个人从冰窖中被拉出来,恢复知觉,点点头。 “去。” 初夏,天边红云朝霞升起,映得远方一抹嫣红。 晚饭后,苏府上下陆续挂上琉璃灯,黄澄澄明晃晃,煞是好看。 九曲长廊上,苏幼宁与端着参汤的吉祥缓缓前往苏之行的书房。 两人刚靠近书房,苏幼宁扬起手准备扣门,只听得里面传出一个怒声。 “东厂这帮阉狗!居然将张丰活活吊死在城门上!” 说话的是都察院副都御使赵敛,赵敛常常出现在苏府,苏幼宁熟悉他的声音。 书房里谈论着朝中之事。 苏幼宁退后两步,吉祥了然,准备离开,可苏幼宁又停了下来,冲着吉祥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往前进了两步。 “苏大人,皇上多日未早朝,近日东厂行事越发狠辣,兵部侍郎张丰谋逆之事连拱卫司也未曾奏请就遭如此下场,这京中......!” 赵敛的声音再度在书房中响起,紧接着便是苏之行的声音。 “赵大人慎言!” “今日之事拱卫司可有动静?” 一阵长长的叹息后! 赵敛才又开口。 “拱卫司今日带人去了张府,不出半刻就带着提骑回了拱卫司,沈墨离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怕不敢随意插手东厂万桂全的事。” 言下之意,拱卫司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并未与东厂对立。 苏之行皱眉,东厂势力过大,朝中官员明里暗里被迫害的不在少数,都察院有心肃清却敌不过宦官当道。 兵部侍郎张丰涉及谋逆,必难逃死罪,张府满门,男丁轻则流放关外,重则与之同罪,府中女眷怕要沦入教坊司为妓。 苏幼宁活了两世,虽不关心朝政,可却也知道南朝皇帝重用宦官,拱卫司不在宫中调令不便,令司礼监秉笔太监万桂全任东厂都督,直接听命于皇帝,权势浩大。 东厂是内官,办事调令直接向皇帝禀报,拱卫司在宫外,万事必须奏请。 东厂与拱卫司对皇帝来说皆是亲信,可即便是亲信也有亲疏之分,这便是两方无休止争斗的原因! 书房里声音渐小,苏幼宁偷听作罢,带着吉祥回了落霞苑。 “小姐,今儿您受了惊吓,早些休息吧。” 白日长街上的事,吉祥、如意得了苏幼宁授意,并未告知老爷、夫人。 可苏幼宁哪里会怕,重活一世,她只觉得自己太渺小。 苏父之职注定要在危险中前行,她不过一介闺阁女子,想要助苏父一臂之力可谓天方夜谭。 重生后,她已经将前世之事梳理过无数遍了。 苏之行为何被扣上谋逆之罪! 她又何时被何人算计,嫁入沈府第三年居然一病不起! “小姐,您想什么呢?” 吉祥铺好床褥,准备服侍苏幼宁歇息。 苏幼宁半躺在床榻上,喊住准备吹灭蜡烛的吉祥。 “明日你去打听打听兵部侍郎张家到底出了何事。” 吉祥满眼疑惑地看着苏幼宁。 “小姐以前不是最不爱理朝堂上的事情吗?” 以前的苏幼宁向来只盼家人和睦、嫁得良人,市井流言她不关心。 如今......苏幼宁伸手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青丝,幽幽地看向窗外。 “从前是从前,你只管去做就好。” 入了夜,拱卫司内殿依旧烛火通明。 无影憋着一口气,站在殿中。 “沈大人,张丰的案子咱们还在暗查,可东厂万桂全竟直接处置了张府满门,如此下去,只怕咱们拱卫司威望不在。” 沈墨离翻看着眼前的卷宗,没有回应无影的话。 年初,戍守边关多年的定北侯突然班师回朝,定北侯替南朝平定边疆,是百姓口中的战神。 一时间,战神的传言在坊间流传,功高盖主四个字从暗处涌出来,莫名扣在了定北侯的头上。 皇上面上按兵不动,可私下却令东厂和拱卫司暗查定北侯,与之交好的文武百官都会寻借口一一打压。 不久后,皇上派亲弟楚湘王离京前往边关,名义上慰问亲兵,实则暗中带兵镇压,收回兵权。 楚湘王到达边关不出半月,皇上便定了定北侯的谋逆之罪,当即下令定北侯麾下兵马由楚湘王接管。 定北侯乃先皇所封,是南朝开疆之臣,皇上若没有实证不能轻易诛杀。 皇上下令将定北侯关在天牢,同时下令东厂将与定北侯有勾结的文武百官一一肃清,又令拱卫司收集定北侯谋逆罪证。 沈墨离接管拱卫司不久,对于皇上的旨意虽照办可到底还讲究法度。 反观东厂,行事狠辣无比,短短两月,十数位文武官员被诛杀甚至牵连满门。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无影,这件事都察院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上奏,你暗中盯着东厂。” “是。” 沈墨离想了想,依旧不放心,提笔写了几个字,合起纸条递给无影。 “暗中送入苏之行府中,不得暴露身份。” 无影接过纸条,错愕地看了一眼沈墨离,点头应下,拱手施礼后退出殿内。 沈墨离合上卷宗,略显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如今他只希望苏府不要参与此事,身在高位者最忌功高盖主的人,定北侯的风头已经胜过朝中无数官员,甚至是有传言说出无定北侯无南朝的说法。 若是苏府一旦与定北侯的谋逆之事有牵连,苏府满门定会提早成为东厂的刀下亡魂。 上一世,沈墨离暗中蛰伏三年,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把朝堂及后宫中的乱臣贼子拉下马,可苏府突然被扣上谋逆罪名,没等弄清背后真相,只是刚刚求得赦免圣旨,苏府满门便死在了冰天雪地中。 苏幼宁身中乱箭的模样在沈墨离脑海里浮现,她浑身湿漉躺在那里,浑身早已分不清是血还是雪。 转瞬,是苏幼宁满眼的疏离和冷漠! 沈墨离猛地睁开眼! 这一世,如何才能改写结局? 第5章 杀了她! 翌日,苏幼宁坐在软塌上,单手托腮靠着矮几,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回想吉祥刚刚的回话,苏幼宁得知张家惨状背后的原因忍不住唏嘘,不成想定北侯战神之名誉满京都,最后却成了功高盖主的谋逆之臣。 苏父三年后的谋逆之罪怕也是朝堂纷争的牺牲品。 也许是动了谁的势力! 也许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这人无论是谁,苏幼宁定要将他找出来。 如今她渐渐明白为何苏之行一再阻拦她与沈墨离的婚事了,拱卫司对文武百官有巡查缉捕之能,北镇抚司更设有昭狱,可执掌廷杖,文武百官本就对其怨念已久,加之东厂成立十二年之久,对拱卫司更有取而代之的势头。 看似权势滔天的拱卫司早就是腹背受敌的情形了。 苏之行是言官,劝谏之责有,但谋逆之罪四字却无从说起。 冤假错案的背后大抵是因为拱卫司与东厂的纷争,亦或是三年间太子之争的结果。 她是苏府之女,嫁与拱卫司指挥使,有人为除掉拱卫司的助力想要除掉苏家也不是说不通。 苏幼宁细细回想之后京都发生的事。 上一世,她及笄一年后与沈墨离成婚,两年后,先皇驾崩太子登基,新帝年幼,楚湘王远在边关无法摄政,朝中由太后亦是如今的皇后执政。 苏幼宁暗暗叹气,怪她当年一门心思都在沈墨离身上,朝堂形势她只知这些。 “小姐,这两日怎么一直叹气?张大人家的事您害怕了?” 吉祥端着点心进来又见苏幼宁叹气。 苏幼宁回过头,弯了弯眉眼摇摇头。 “不过是觉得世事难料而已。” 吉祥把点心放到矮几上,又沏了一壶新茶。 “小姐,咱们以后出府还是要坐马车。” 苏幼宁端起茶渣浅浅抿了一口。 “为何?” “奴婢可不想您在遇上那位活阎王,听说他府上每日都有尸体抬出,上次您能逃脱属实侥幸。” 吉祥说到这里,往苏幼宁跟前凑了凑,小声说。 “您说那位活阎王会不会记仇?他都知道您是苏大人的女儿,万一......” 苏幼宁放下茶盏,伸手戳了戳吉祥的额头。 “小丫头害怕了?” 见吉祥噘着嘴,苏幼宁笑了。 “不必害怕,他若是真如传言般狠辣,咱们只需不再遇到他,他便寻不到我们头上。” 吉祥口中的活阎王便是那日遇见的三殿下楚煜。 苏幼宁知道他的遭遇,愉妃之子,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本应有无上荣光。 可惜年幼时被害,愉妃身死楚煜残疾,在他舞象之年后,皇帝便予他煜王,并赐予府邸煜王府。 府上每日都有尸体抬出...... 苏幼宁想到这不禁身子发凉,怪不得当她说出百姓安危之时会激怒他。 晚饭时,苏父并未归府,苏幼宁与秦素用完晚膳,陪着她说了一会话才回厢房歇息。 翌日一早。 苏幼宁刚醒,就瞧见吉祥和如意一脸紧张。 “怎么了?” 如意藏不住话,焦急开口。 “小姐,夫人那边春蝉姐姐过来了,说老爷一夜未归,请您过去一趟。” 苏幼宁浑身发冷,苏府被灭的那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快去找我娘。” 吉祥如意赶紧伺候苏幼宁更衣梳洗。 半刻钟后,苏府主院。 秦素一夜未睡,苍白着一张脸,双眼红肿,捏着帕子在房中来回踱步。 苏幼宁赶来看着秦素的样子,心头酸涩。 “娘。” 秦素听到声音,快步过来,抓着苏幼宁的手。 “幼宁,你爹一夜未归,他从未这样过。” 苏幼宁拉着秦素的手,扶她坐下来,轻声安慰。 “许是朝中有事您先别急。” 冷静下来后,苏幼宁吩咐吉祥。 “吉祥,挑个靠谱的人去宫门前看看,千万不要闹出动静。” 吉祥点头退了出去。 苏幼宁想,苏之行一夜未归,怕是与前日她在书房门外听到的话有关。 苏之行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张丰灭门之事绝不会做事不理,定会上奏谏言。 上一世,苏之行阻止了她与沈墨离的婚事后,她大病一场,期间发生了何事她并不知晓。 但至少有一点能确定,苏之行此刻在宫中性命当是无忧。 “娘,您这般憔悴,爹回来怕要伤心了,您用些汤先好好休息,这里有我。” 秦素不肯,耐不住苏幼宁相劝,只好用了些参汤后在软塌上歇下了。 直至午时,遣出去的小厮才急忙赶回来,只说宫中并未传出龙颜大怒之事,但苏大人如今在宫中如何并无人知晓。 一整日,苏府上下皆提心吊胆,唯恐家主出事。 直至入夜,苏之行仍未归府。 苏幼宁耐心劝秦素用膳无果,只得劝说。 “与爹同去的赵敛赵大人已回府,您好生用膳,女儿趁夜去一趟赵府问问情况。” 秦素脸上一慌,拉着苏幼宁的手。 “去不得,提防有心人拿住这事,苏府不可再有变动。” 苏幼宁知秦素所说不错,可这一趟不去她无法安眠。 “无妨,赵府赵小姐与我是闺中密友,出去访友又有何人敢说。” 秦素听得这话宽慰了些,对老爷的担心战胜了理智。 “是,就只说去访友,你千万小心,快去快回。” 苏幼宁换了一身不常穿的粉色衣裙,披上了白色斗篷,怕太过招摇,连吉祥与如意都未曾带出府。 出了府,苏幼宁疾步匆匆朝赵府走去。 入了夜,微风拂来,带着些许白日的燥热。 东厂近日在京中动作甚大,长街早没了往日的繁闹,两边商铺大门紧闭,只有廊下的灯笼发出昏暗的光。 苏幼宁一人前往,不免害怕,将斗篷上的连帽戴了起来,贴着路边垂头加快脚步。 哒哒哒! 远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回荡在黝黑寂静的长街上。 寂静深夜,这声音实在可怖,苏幼宁双手微颤,抓紧斗篷,下意识往两边看了看,快步躲进右边一条巷子中。 马蹄声渐渐临近,苏幼宁心跳加快,下意识转身想要离马蹄声远一些。 突然! 一团黑影从巷子上方的屋顶砸下来,重重落在苏幼宁面前。 从未见过这个场面的苏幼宁下意识大叫。 啊字还没出口,刚刚的一团黑影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迅速窜上来一手捂住苏幼宁的嘴,一手掐在她的脖颈间,将她按在巷子里的围墙上。 苏幼宁吓得脸色发白,惊恐地挣扎起来。 另一个黑影似乎倒在地上,冷漠狠戾地开口。 “泽兰,杀了她。” 第6章 这人一定是个疯子! “杀了她”三个字瞬间让苏幼宁惊恐不已,瞳孔倏地放大,想要喊叫出声却有心无力。 泽兰得令! 牵制着苏幼宁脖子的那只手瞬间转向腰间的匕首,快速抽出狠狠刺向苏幼宁的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苏幼宁求生欲激增,趁他抽刀瞬间,反口咬住泽兰的虎口。 泽兰眉心一皱,可匕首丝毫没有迟疑地落下来,刀尖接触到苏幼宁皮肤的那一刻。 “驾!” 马蹄声到了巷子口突然停下,马蹄原地踱步的声音传到巷子里的三人耳中。 三人同时屏息噤声,泽兰不敢再有动作,持匕首的手再次抵在苏幼宁的脖颈上。 “人呢?” 长街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呵斥声。 许是无人回应,此男人声音抑制不住地稍稍变大。 “一群蠢货,一个残废都被你们跟丢了,给我去找。” “是。” 马蹄声再次哒哒响起,声音越来越远。 苏幼宁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早知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今夜便不该出门。 “呕!” 一旁的黑影许是伤势过重,刚刚隐忍过度,一口血吐了出来。 泽兰紧张询问。 “主子?” “杀了她,回府。” 黑影再一次下令,声音明显虚弱很多。 苏幼宁初听泽兰的名字只觉熟悉还不知这两人是谁,可刚刚巷子外的一群人提到残废,她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两人只怕是那位三殿下。 她强迫自己冷静并想法自救,就在黑影再次下令的瞬间,她猛一抬腿,膝盖狠狠踢向泽兰双腿间。 身经百战的泽兰也抵不住那个地方传来的疼痛,下意识捂着腿心往后退了一步。 苏幼宁沉住气,快速蹲下身看向刚刚发号施令的人。 果然是他,煜王殿下楚煜。 苏幼宁沉默一秒,揭下连帽,露出面容。 “殿下,今日之事臣女绝不会泄露半句,幼宁只是前往赵府会友,一路未曾发生任何事。” 楚煜靠在墙上,双腿无力瘫在地上,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骇人气焰,可纵使他落魄至此,清逸俊朗的面容上仍旧带着狠戾,他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冲着苏幼宁邪魅一笑,挑了挑眉。 “本殿为何要放过你?” 苏幼宁无言以对,手指拽着衣角迅速想着应对法子。 泽兰疼痛稍缓,半跪在楚煜面前。 “主子,您伤势过重,回府要紧。” 而后又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苏幼宁。 “这位像是都察院御史的女儿,若现在杀了她,难免会有麻烦。” 泽兰很想立刻杀了苏幼宁以报刚刚踢私处之仇,可为主子着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楚煜气血翻涌,浑身刺痛,听不进去什么。 “带上她,回府!” 泽兰将拇指与食指放入唇中,轻轻一吹,不出一分钟,巷子另一头便有无数暗卫涌了过来。 苏幼宁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一个手刀重重落在她后脖颈上,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苏醒! 苏幼宁未睁眼,浓重的血腥味就钻入她的鼻腔,哪怕还未睁眼,光是味道苏幼宁也恶心得想吐。 血腥味越来越浓,苏幼宁挣扎着张开眼,眼前的一幕让苏幼宁尖叫出声。 啊! 光洁明亮的地板上满是鲜血,前方横着几具穿着黑衣的尸体,死状极其恐怖。 苏幼宁撑着半个身子不停地往后挪,直到脊背靠在大殿内的一方圆柱她才停下。 她浑身颤抖、捏紧衣角,脑海浮现苏府满门死在她面前的样子。 苏幼宁目光微微呆滞,不断摇头,脸上布满惊恐。 下一秒,一阵幽幽的叹息声传来。 苏幼宁缓缓抬头,不敢眨眼,仿佛一眨眼便是她身死的时刻。 斑斑血迹的大殿之上,一袭黑色长袍的楚煜坐在轮椅里。 泽兰推着他停在一具心脏上插了一柄剑的尸体旁。 楚煜拔出满是鲜血的长剑,慢条斯理地将长剑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随后剑尖抵在地板上,转过脸盯着苏幼宁。 他面容苍白,没了往日慵懒的样子,有些吃力地靠在轮椅一侧,上挑的眉眼里染着一丝病态,双眼猩红。 “害怕本殿?” 语气轻柔,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像从地狱传出来一般。 苏幼宁脸色比楚煜好不到哪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倔强如她仍旧没有落下来,声音有些颤抖。 “煜......王......殿下!” 楚煜看着苏幼宁害怕的模样,眼神愈发阴冷,不耐烦地拿起长剑点了点地,而后似是痛苦地往后靠了靠。 “泽兰,这便是你要带回来的麻烦。” 泽兰看着面前害怕的女子,嘲讽地看了她一眼。 巷子里还以为她是个临危不惧的女子,如今看来也是个不中用的贵家之女。 苏幼宁冷静下来,死过一次的人,就算再死一次,那也赚了这几天的活头。 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说服自己不去看那些尸体,撑着身子跪好。 “殿下,幼宁今日有要事......” “父亲昨日进宫直到今夜仍未回来,还请殿下宽宥,放幼宁离去打探消息。” 这样的场面能快速冷静下来倒是让泽兰有些意外。 楚煜阴恻地看着苏幼宁,似乎想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想走?” 苏幼宁点点头。 “泽兰。” 楚煜摆手示意泽兰,泽兰心领神会,推着楚煜停在苏幼宁面前。 一路上,楚煜手中的长剑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刺耳又骇人。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俊朗的脸上染上一层阴戾。 下一秒,楚煜伸手钳住苏幼宁瘦削的下巴,发出一阵可怖的笑声。 “哈哈......” “你凭什么以为进了煜王府还能活着出去?” 楚煜看着面前被他掐得有些青紫的少女面容,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忽然,楚煜脑海浮现了一张孩童面孔。 楚煜瞳孔微缩,染上一层猩红,拿着长剑的手忽然扬起,苏幼宁下意识地闭眼。 叮! 一个声音后,一颗东西被塞进了苏幼宁的嘴巴。 再睁眼,楚煜手里的剑已经钉死在他身后的墙面上。 而她也在一瞬间吞下了一颗不明之物。 楚煜放开钳住她下巴的手,用力一甩,苏幼宁被丢在一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接过泽兰递过来的白帕子,楚煜漫不经心地擦着手。 “半月散,十五天需服用一次解药,若不服......” 楚煜猛的抬头,猩红双眸染上一丝快意,唇角邪魅一扬,将手帕丢在一边。 “全身便会溃烂而死。” 苏幼宁双眸里的惊恐无限放大,攥着斗篷系带的手指用力到青白。 这人一定是个疯子! 第7章 幽兰苑是地狱门 苏幼宁脚步虚无,不知怎么出的煜王府,一路她几次想要放声大哭都强忍住了,一路踉跄终是看到了苏府大门。 一进府门,秦素带着几人奔了过来,见到苏幼宁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秦素一把揽住她,语气满是心疼。 “幼宁,你这是怎么了?” 苏幼宁听到秦素的声音才回过神,左右看了一眼熟悉的苏府,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才呼了出来,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可看到秦素关切的神色,苏幼宁将眼泪憋了回去,抚了抚有些凌乱的碎发。 “娘,我没事,只是女儿无用,不曾打探到爹的消息。” 秦素连连摇头,握着苏幼宁冰凉的小手搓了搓。 “无碍,是娘不好,不该准你入了夜还出府,平安回来就好。” 娘俩一路搀扶,回了苏幼宁的落霞苑。 “吉祥、如意,好生照顾小姐。” 等秦素离开,吉祥如意伺候苏幼宁梳洗。 直至厢房内烛火被吹熄,苏幼宁盖上薄被的一刹那,她的泪水才汹涌而出。 今夜她一直再忍,直到此刻她的眼泪才敢流下来,苏幼宁仍害怕惊动他人,只能默默咬着手背不敢放声大哭。 苏幼宁知道,重活一世是老天给的机会,可如今看来,老天爷亦没想让她一帆风顺。 今夜是彻底惹上了楚煜,更不知服下的是不是真的半月散,但苏幼宁也明白往后只怕与那疯子要纠缠不清了。 翌日。 翻来覆去直到天微亮才入眠的苏幼宁迷糊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 吉祥如意紧绷着一张小脸,苏幼宁便知道苏之行还未回府,不过苏幼宁早已收起昨夜崩溃哭泣的样子,恢复了往昔的冷静。 更衣梳洗后她照例去陪着秦素,又吩咐人再去宫门口打探消息。 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一个时辰回来一次报信,消息依旧是苏大人还在宫中议事。 可苏幼宁也知道,若是议事,哪有不让人回府的道理。 秦素显然两日没睡好,清减了很多。 苏幼宁亦是如此,虽然她知道苏之行此行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昨日被楚煜灌下半月散这件事她无人可说。 秦素与苏幼宁坐立难安,可好在两人互相安慰到底还支持得住,不至于乱了方寸。 午后将秦素哄睡后,苏幼宁在厢房里转了一圈,还是决定让吉祥请个大夫。 “你偷偷去,不可惊动府中之人。” 吉祥虽然疑惑,可还是按照苏幼宁的吩咐偷偷从后门出去带了一位大夫进来。 落霞苑里,大夫与苏幼宁把脉,眉头渐渐紧锁。 半刻钟后,吉祥将提着药箱的大夫送离落霞苑。 再回落霞苑,看着身形单薄的苏幼宁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吉祥眼眶一红。 “小姐,定是那大夫无用,什么脉象奇怪没法子,等老爷回来,咱们请宫里的御医来瞧瞧。” 苏幼宁听到声音,回头带着笑,可眸子里凄凉一片。 “吉祥,这件事不许惊动老爷和夫人,我自有办法。” 吉祥还想说什么,可苏幼宁冲着她摇摇头,她也只好作罢。 煜王府。 初夏午后,蝉鸣阵阵。 长亭院落中,湖水碧绿。 楚煜单手撑着侧脸靠坐在轮椅一侧,远远望去,只以为是柔弱贵子。 可偏偏这贵子一身黑袍,衬得俊朗的五官甚为硬朗,饶是他闭着眸可只需靠近半步便能感受到威压示下。 风过之时,拂起楚煜额前两缕青丝。 湖边两排大树上挂着无数鸟笼,叽叽喳喳和着蝉鸣听得人甚是烦心。 “主子,苏之行确实已在宫中两日,影卫来报他进宫前拱卫司有人给他递消息让他勿要进言张丰之事,只是这苏之行一意孤行仍旧将此事谏言,直到今日仍未回府。” 楚煜缓缓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 从一旁的鱼食盒子里捻起一团鱼食丢进湖水里,鱼儿瞬间游了过来。 “拱卫司指挥使与苏府之女自幼定亲,前日苏府修书沈府退了这门亲事。” 泽兰躬身施礼,说话声极小,相隔一米外的人瞧见也只以为他在施礼并未说话。 楚煜脸色依旧苍白,眸子里却满是狠戾,语气也带着嫌恶。 “愚蠢至极。” 不过拱卫司的人给苏府递消息,这倒是让楚煜有些意外。 自幼定下的婚约突然退婚! 看来那日在长街之上,拱卫司的沈墨离看向那女子的神情他并未猜错,两人关系并不简单。 昨夜,苏幼宁看他的眼神让楚煜很是嫌恶,一时不慎居然用了半月散,想到这里楚煜没来由的烦躁。 “去幽兰苑。” 楚煜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淡淡启唇。 泽兰顿了顿,站在楚煜身后。 “主子,您伤势过重,此刻去幽兰苑怕是不妥。” 楚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眼神瞥向湖对岸,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若不去岂不坐实了本殿受伤!” 泽兰立刻明白,推着楚煜往幽兰苑去。 一个时辰后。 车轱辘的声音从幽兰苑传出来。 衣衫微微凌乱,手上带着斑斑血迹的楚煜坐在轮椅里,泽兰推着他走出来。 身后跟着的是幽兰苑里第十位通房丫头,这一次的姑娘是被抬出来的。 担架上的女人被白布盖着,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从担架一边垂落下来,微风拂过,掀起白布一角,白布之下女人浑身青紫,鲜血从嘴角流出。 王府上下对这样的事早已习以为常,淡漠、有序地处置尸体。 皇帝赐下府邸后,曾想替煜王择一位王妃,可他的性子京都无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年纪轻轻封王赐府邸,饶是双腿残疾,可京都人人知晓煜王是皇帝看重的皇子,虽失了高位继承权,可朝堂上煜王说话亦举重轻重,故而楚煜性子怪癖、手段很辣,可仍有官员有意相交。 想要巴结,无非送些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更有官员私下送些美女姬妾到煜王府给楚煜解闷。 这些女人进了府被王府管家安排在幽兰苑,一开始大家自然期盼王爷能来幽兰苑,虽说是位残疾王爷,可若能得宠,那荣华富贵的日子就不远了。 楚煜第一次来幽兰苑,伺候他的姑娘生生被吊死在厢房门口。 从此,只要楚煜进一次幽兰苑,便会有一个姑娘死去。 幽兰苑成了地狱门! 泽兰递过白帕子,楚煜厌恶地擦了擦手中的血迹,瞥了一眼担架上的女人,将帕子丢在地上,语气冷漠。 “泽兰,进宫。” 第8章 前路虽艰,但幼宁不怕 似锦晚霞落下,夜幕升起之时,苏府终于传来好消息! “老爷回来了!” “夫人,小姐,老爷回来了!” 小厮一路狂喜,从府门外一路喊叫着跑进主院。 主院里,一脸愁苦的秦素和苏幼宁面色一喜,迅速起身互相搀扶着奔出主院。 苏之行被人搀扶着走进来,两日不见憔悴了很多,脸色暗沉、双目无神,临出府前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如今也凌乱地垂落下来。 见到秦素和苏幼宁,苏之行眼里恢复些许神采。 “爹。” “老爷。” 秦素带着哭腔,见往日精神十足的苏之行两日不见变成这副模样,泪水刷地落了下来。 “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苏之行看着秦素这副样子,知道这两日她定是坐立不安,撑着精神宽慰她。 苏幼宁重生之后经历这一切,此刻看到苏之行心里酸涩不已,可如今她必须撑着。 “娘,爹这几日一定辛苦了,咱们进去说。” 秦素又哭又笑,回神过来捏着帕子拭着眼角,连连点头。 身后的管家、小厮、婢女也都跟着红了眼眶。 秦素扶着苏幼宁走进去。 苏幼宁转头扫了一圈,语气柔和却毋庸置疑。 “父亲已回府,大家打起精神来,苏府不会有事的。” 一向柔弱的小姐在府中关键时刻站出来,众人疑惑之外皆点头,苏府上下有序忙碌起来。 “吉祥,去把小厨房里温着的鸡汤端过来。” “等等,还有鸡丝粥,爹这两日一定没有好好进食,用些流食才好消化。” 苏幼宁细心吩咐。 吉祥连连点头,转身往小厨房奔去。 安排好一切,苏幼宁准备去主院看看苏之行。 端了茶水的春蝉见苏幼宁往主院走,上前提醒道。 “小姐,老爷与夫人在书房,奴婢奉了茶正要去唤您过去呢!” 书房! 苏幼宁不解,苏之行从皇宫安然无恙的出来想必事情已了,为何刚回府就这般着急进了书房? 难不成还有其他要紧事需要处理? 苏幼宁一边思索一边跟着春蝉朝书房走去。 将将靠近书房还未进门,书房里就传出了秦素边哭边说的声音。 “老爷,为何有这样的旨意?不可,万万不可啊,煜王殿下是何人老爷不知吗?” 煜王? 娘现在哭跟那个疯子有关? 秦素虽说爱红眼,可这般痛哭流涕的诉说是苏幼宁从未听过的。 苏幼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提起裙摆,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娘,您这是怎么了?” 秦素见到苏幼宁,哭得更大声了。 苏之行见到苏幼宁,刚刚无神的双眼也瞬间红了眼尾。 苏幼宁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秦素的手。 重生一次,她退了与沈墨离的婚约,有些事注定要往未知的方向发展。 秦素情绪渐渐平稳,她牵着苏幼宁不管不顾地朝着苏之行跪了下来。 苏幼宁震惊不已,也跟着秦素跪在一边。 “娘!” “幼宁,你别说话。” 秦素难得厉声喝道,转头目光坚定看着苏之行。 “老爷,幼宁万不可嫁入煜王府,若嫁过去就等于咱们没了这个女儿啊,您要三思啊。” 苏幼宁瞳孔骤然缩紧,嫁入煜王府? 不好的预感被证实,苏幼宁整个人如坠冰窖,楚煜疯魔病态的样子出现在她脑海里,刚刚还跪直的身子一瞬间跌坐在地上。 秦素还在说什么,苏幼宁已经听不进去了。 苏之行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用老泪纵横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他又何尝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煜王,京都谁人不知那煜王府说是地狱都不为过,进了煜王府的女人就没有活着出来过。 痛定思痛后,苏之行做了一个决定,他起身喝道。 “走!” “幼宁你走,爹连夜送你出京师,走了就别回来。” 秦素错愕地看着苏之行,回过神来看看苏幼宁,一抹眼泪语气决绝。 “对,幼宁离开京都,再也别回来了。” 苏幼宁看着一心为了她的爹娘,心里的恐慌渐渐化为心酸,停顿几秒开口问道。 “爹,这婚事是煜王同您说了还是......皇上已下圣旨?” 嫁与煜王这件事苏幼宁不知是煜王的主意还是皇帝的圣旨。 若是煜王的主意大概是因为她两次冲撞他的事,苏幼宁想只要她诚心去道歉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若是已下圣旨,那...... 苏之行摇摇头,仰天长叹一声,语气充满无奈。 “是爹无用,因谏言之事被困宫中,不知为何昨日煜王殿下突然进宫,皇上单独召见煜王殿下之后再面见圣上时,皇上亲口颁下圣旨,可惜爹没能求得皇上改变心意,你与煜王赐婚圣旨已下,如今唯你逃走才能躲过这一劫。” 苏幼宁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昨日才进宫求得圣旨!楚煜是吃定她,想要让她入煜王府? 这一劫她能怎么逃? 若是逃了苏府满门又当如何? 等不及她开口,秦素已然拉着她起身,收起刚刚痛苦的情绪。 “快,娘替你收拾东西,夜深就出发,先去苏州你外祖家。” 苏幼宁站在原地没有动。 秦素错愕地回头看向苏幼宁,语气焦急不已。 “幼宁,你怎么了?快跟娘走啊!” 苏幼宁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色,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片刻后,苏幼宁反手回握住秦素的手,抬眸眼里一片坚定。 “娘,圣旨已下,幼宁若是逃了苏府所犯便是欺君之罪,如何能用苏府满门来换幼宁一人无虞?” 秦素听到这里,捏着帕子又哭了起来。 苏之行也忍不住背过身,拭着眼角的泪水。 秦素泣不成声,痛苦不已,捂着胸口哭喊。 “早知如此,不如定下与沈家的婚事,也不至如此啊!” 苏幼宁轻轻拍着秦素的背,不知如何安慰。 她只知道楚煜既去皇上那求了圣旨,便是不打算放过她,若是她跑,楚煜那样一个阴狠毒辣的人定会让苏府陪葬。 苏幼宁重活一世,本就是希望苏府满门顺遂,这一劫她躲不掉,也不能逃。 嫁入煜王府这条路前路渺茫。 可思虑之下,嫁过去许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能在这一刻保住苏府。 而她本就服下了楚煜给的毒药,去了煜王府说不定能够拿到解药。 苏幼宁宽慰自己暗下决心。 “爹,娘,即是皇上赐婚,那煜王再可怕也不至于要了女儿的性命,若是真的逃走惹怒皇上和煜王,苏府上下甚至是苏州外祖都会受牵连,倒不如顺了旨意,前路虽艰,但幼宁不怕。” 第9章 十里红妆送聘礼 不出一日,都察院左都御史苏之行之女苏幼宁婚配三殿下楚煜之事便在京都传开了。 消息一出,京都人人皆可怜苏幼宁,楚煜是比阎罗王还要可怕的阴毒之人,饶是断了一双腿却丝毫不影响他杀戮的本性,死在他手下的冤魂怕是都能组建成一只军队了。 “苏家小姐怕是活不久了。” 坊间这样流传。 拱卫司里,连日翻阅卷宗想要找出与其父有关联之人的沈墨离是在第二天一早得到的这个消息。 直到与无影再三确认后,沈墨离才面无表情跌坐在椅子上,他整个人犹如溺水一般,一口气憋在胸口无法消散。 片刻之后才回神,摆摆手示意无影退下。 即便苏幼宁不嫁给他,嫁与京都任何一位公子也是好的,可为何偏偏是楚煜! 不久前,他差无影给苏府递消息后,便开始查询当年的真相,直到昨日下午他的人才回消息,煜王殿下进宫不久,被困宫中两日的苏之行就被放回了苏府。 沈墨离猜测,皇上为何偏偏在煜王殿下进宫后放了苏之行,其中必有蹊跷。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煜王进宫是去请旨赐婚! 沈府小厮已经来催过三次了,说沈老夫人有要事与沈墨离相谈。 沈墨离一直在拱卫司呆到天色渐暗才起身。 粒米未进的他脸色有些苍白,双眸满是疲累,拿起绣春刀,飞身上马,直奔沈府。 入夜之前终于进了沈府大门。 沈母早就候着了,见沈墨离脸色如此差,心疼地问道。 “拱卫司这般繁忙吗?几日不曾回府了,红袖,快去端些饭食过来。” 沈墨离深呼一口气。 “娘,你差人催我多次,到底有何要事?” 沈母拉着沈墨离的手说。 “墨离,你年岁渐长,前些日子与苏府退婚,娘想着在寻一门亲事,这样你公事繁忙之余也有人照顾你。” 沈墨离眉心一蹙。 “娘,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 重活一世,沈墨离一心想借上一世的消息更快查清父亲身死的真相,有些人注定与他无缘,他也没心思放在旁人身上。 沈母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 “你年轻有为,又是拱卫司的指挥使,想要门好亲事不难。” 见他没什么反应,沈母又絮叨起来。 “当初娘就劝你不要同意苏府的退婚,可你偏不肯,如今苏家小姐得了皇上赐婚,虽说是性子古怪的煜王,可......” “若您的要事便是为我寻亲事,恕儿子不能久留,拱卫司还有要事,便不在府里用饭了。” 沈墨离打断沈母的话,他实在不想听到苏幼宁与楚煜之事。 趁着夜色出了沈府,再次翻身上马,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绣春刀,在长街之上缓缓前行。 踌躇良久,沈墨离没忍住,用力一拉缰绳。 “驾!” 一声高喝,朝着拱卫司反方向飞奔而去。 苏府后门。 小厮打开后门见到来人猛然一惊,跄踉跑进了落霞苑。 半刻钟后。 “沈大人请回吧!小姐已经歇下了。” 沈墨离身子微僵,提刀的手一紧,停了几秒,终是转身离去。 吉祥躲在不远处看着沈墨离离去的背影,转身跑回落霞苑。 苏幼宁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想找找有关半月散的蛛丝马迹。 “小姐,沈大人离开了。” 吉祥试探性的开口。 苏幼宁没有反应,注意力仍在手中的医书上。 吉祥又红了眼眶,从知道苏幼宁要与楚煜成婚后她的眼泪几乎没停过,为何偏偏是她家小姐? 一去煜王府,定是凶多吉少,小姐多好的人,为何偏偏有这样的命运? 如意端了参汤进来,见吉祥停在那里悄悄抹泪,她抿唇,轻手轻脚将参汤放在苏幼宁手边。 “小姐,入了夜看书费眼,奴婢服侍您用些参汤再安置您歇息吧!” 苏幼宁合上书,抬眸微笑地看着来人,一转眼见吉祥又在抹泪,好笑地打趣。 “吉祥,你这又闹哪一出?有人欺负你了?” 吉祥听着苏幼宁调侃她的话,哭得更厉害了,往前走了两步。 “小姐,奴婢替您不值,以后......” 边哭边说,弄得如意也跟着情绪失控红了眼眶。 可到底如意比吉祥年纪大,处事稳重些,小声呵斥道。 “吉祥,咱们做奴婢的只管照顾好主子,不要再给主子们添堵了。” 苏幼宁叹了一口气,走到吉祥身边,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泪。 “好吉祥,莫哭了,好不容易哄好了我娘,你又哭。” “我与煜王的婚事是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违抗,既然无力改变那便好好接受,说不定不是死路呢。” 话虽这样说可苏幼宁心里也没底。 楚煜是个疯子,她不确定自己能在他手中活几天。 见吉祥、如意都满面愁容,苏幼宁把帕子塞到吉祥手中。 “圣旨下的急,几日后我便要出嫁,到时我会跟娘说替你们寻一户好人家,早些嫁了不必再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话音一落,吉祥如意脸色一变,两人异口同声。 “小姐,奴婢不嫁!” 吉祥一向嘴快,抹了一把眼泪。 “奴婢不嫁,您去哪奴婢就去哪,煜王府奴婢也陪着您。” 如意也点点头。 “是,奴婢们陪着您。” 两个丫头自小与苏幼宁一同长大,三人情谊深厚,上一世更是忠心护主到最后一刻。 苏幼宁劝不动她们,索性随了她们,握着她们的手。 “有你们陪着我,那煜王府不算什么,我定会护着你们的。” 大婚之日定在楚煜请旨的半月后。 赐婚圣旨颁布第三日,煜王府派人上门送聘。 送聘之人拿着红色聘礼单,站在前院,高声诵着。 “聘礼:黄金二百斤,白银万两,马匹六十匹,金茶筒一个,银茶筒两个,银盆子两个,绸缎一千匹,驮甲二十副,玉器二十件,玉如意四柄,龙凤呈祥珐琅盘一套。” 小厮们将一旦一旦的金银玉器不断送入主院。 金银玉器送完,紧接着便是各色糕饼、鸡鸭鱼肉、府邸良田。 聘礼规格整个京城都无人匹及。 直至送聘之人离去,苏府上下却没有一丝喜色。 苏幼宁带着笑劝慰秦素。 “娘,煜王殿下亲自请旨赐婚,如今又送来如此多的聘礼,想来女儿嫁入煜王府也不会太难过。” 秦素并不乐观,若是正常皇子那还好说,可那楚煜断了双腿又十分狠辣。 “煜王性情古怪,若你受了苦千万别忍着,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去替你讨个公道。” 第10章 毒发,求殿下垂怜! 京都,街头巷尾都在窃窃私语,关注着煜王与苏家之女的大婚之事。 东厂行事更是低调了很多,坊间流传皇帝有旨,煜王大婚在即不宜见血腥。 这个说法更加证实了煜王虽双腿残疾,可仍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此时不免有人唏嘘,若楚煜身体康健,太子之位怕不会落入那位才情不佳的皇子头上。 再看苏府,阖府上下连日阴郁不散。 唯苏幼宁像往常一般看书习字、喂鱼赏花,府中也唯她一人时常展露笑颜。 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 天还未亮,落霞苑已灯火通明。 秦素双眼红肿看着苏幼宁,连日的阴霾此刻更甚,满屋子的婢女更是面露愁容,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苏幼宁心中也坎坷,可她不能退也不会退,眸子里满是坚定,眉眼弯弯,握着秦素的手。 “娘,都到此刻了您就宽心吧,皇上赐婚煜王不会拿我怎样的。” 秦素听到这里,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 别人府上嫁姑娘,娘亲流泪是舍不得女儿,可他们府上嫁姑娘,她流泪是害怕女儿丢了性命! 喜娘是从宫中拨来的,也知道内情,但到底不能耽误吉时,小声提醒。 “夫人,小姐,吉时要到了,再不准备可要来不及了。” 苏幼宁点点头,声音透着坚定。 “开始吧!” 话音一落,珠帘响动,吉祥、如意领着十几名婢女端着各色首饰、凤冠霞帔、吉祥物走了进来。 苏幼宁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目轻染一丝惆怅。 上一世,她也曾坐在这里,满心欢喜地任婢女替她梳妆打扮,等待与沈墨离大婚。 这一世,她仍坐在这里,只是与她大婚之人不是沈墨离,而她也不再满心欢喜。 苏幼宁默默为苏府祈福,只要爹娘安好、苏府安好,她怎样都行! 落霞苑外人影攒动,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喜婆一句一句地喜唱响起...... 锣鼓喧天,宫中仪仗队进了落霞苑,即是皇上赐婚,自然都按宫里规格来。 苏幼宁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天已微亮,一抹血色朝阳在天边升起,她微微一笑,是个好天气! 一屋子的婢女姑姑们看着一身凤冠霞帔的苏幼宁,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后随之而来的是怜惜之情。 这样天仙般的女子竟是要嫁去煜王府...... 宫中姑姑们交换眼色,神情谨慎恭敬,小心翼翼整理苏幼宁的发髻,这是煜王大婚,一切务必妥当,稍有不慎惹怒殿下,就怕喜事变丧事。 “幼宁!” 清脆的声音从珠帘外传来,紧接着一位鹅黄长衫的女子奔进来,是赵敛之女赵萍萍。 苏幼宁再见赵萍萍恍如隔世,声音带着惊喜。 “萍萍,你能来太好了。” 赵萍萍也想早些来见苏幼宁,可府中不许,说苏幼宁大婚在即苏府上下一定繁忙不堪,故而到今日她才能看一眼。 “幼宁,你怎么嫁给......” 语气带着些伤感,京中谁不知煜王是个什么人。 苏幼宁见状,立刻上前拉住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今日是我大婚,可不许哭鼻子。” 秦素瞧着鹅黄长衫的赵萍萍心中酸涩。 好在苏幼宁镇定,安慰这个又安慰那个,众人瞧着苏幼宁像真不怕嫁入煜王府一般。 “新娘上轿!” 喜娘一声高呼,大红喜帕落在苏幼宁头上。 喜帕落下来的一瞬间,苏幼宁垂眸,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助,随后便是满目冷戾。 往后的路,只能她自己来走了! 煜王府。 楚煜一身墨色长衫,正坐着轮椅在湖边小亭喂鱼。 泽兰看了一眼天色,脸上着急。 他不清楚自家主子为何突然请旨赐婚,送聘那日听着管家来报的聘礼数量,他暗暗吃惊,自家主子真是大手笔。 可除了请旨赐婚与十里红妆的聘礼外,王府上下看不出一丝要迎娶王妃的迹象。 府中喜字还是昨日管家才命人贴上,今日府上也并未宴请宾客,知道他今日大婚想来庆贺的人也被打发走了。 看不清自家主子的心意,但泽兰还是开口提醒道。 “主子,吉时已到,今日是迎娶王妃进府的日子。” 已经入夏,楚煜鼻尖微微出汗,听到泽兰的话,他眸子一冷,声音说不出的冷漠。 “那便去迎。” 苏府门前,煜王府的人已经静静伫立着了。 只是......迎亲队伍最前头竟不是煜王,而是煜王府的管家,他手里牵着一匹带着喜花的棕色汗血宝马候在那里。 喜娘搀着苏幼宁出了府门,见到这个情形,心中大骇。 这......怎么是好? 苏府众人见状亦是红了眼眶,大婚之日楚煜连人都不曾出现。 管家见新娘出来,高声道。 “王爷身子有疾,不宜出府,请新娘上轿。” 苏之行与秦素站在苏幼宁两侧,两人脸色阴沉,直到耳边响起苏幼宁的声音。 “扶我上轿吧,不必在意那些。” 秦素眼看自己女儿这样上了喜轿,心中阴郁无法言说。 “起轿!” 鞭炮响起时,轿帘缓缓落下,一匹马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发...... 一路引得百姓驻足围观,纷纷议论。 “十里红妆?新郎都不出现,以后这新娘的日子怕不好过。” ...... 煜王府。 王府门前喜气寡淡,几段红绸子挂在大门上,府中看不到任何喜色,到处显得清冷孤寂。 苏幼宁被人引进府门,府中听不到任何宾客交谈的声音。 盖着喜帕,苏幼宁七弯八拐终于进了厢房,喜娘引她落座床榻上。 片刻后,厢房归于安静。 “小姐,煜王府怎能如此待您,王府上下一点大婚的样子都没有,奴婢一路跟过来宾客都不曾瞧见。” 吉祥等人离开后开始抱怨。 苏幼宁立刻喝住她。 “吉祥慎言,这里不是苏府,莫要惹事。” 主仆三人便开始沉默。 期间管家来过一次,转告吉祥如意这落雪阁便是王妃住处,除此再无其他。 直到入夜,落雪阁仍无人过问。 苏幼宁表面镇定心里坎坷,她暗暗琢磨如何能在煜王府保全她们主仆三人。 只是她忽略了一件事! 一阵钻心疼痛袭来,苏幼宁受不住一下子喊了出来。 “疼!” 吉祥如意慌了神,连忙问怎么了。 苏幼宁满脸是汗,忽然想到半月散。 她伸手扯下喜帕,抓着吉祥如意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去,去找煜王,求煜王过来。” 片刻后,吉祥哭着跑进落雪阁。 “小姐,奴婢见不到煜王,他们说煜王在畅音台听戏不宜打扰,怎么办啊?” 苏幼宁已经说不出话了,一次又一次钻心的疼让她几近昏厥,求生欲让她用尽力气站起来。 吉祥如意立刻懂她的意思,左右搀着她,吉祥带路来到畅音台。 畅音台灯火通明,不时有戏曲声传出来。 苏幼宁一身红衣,疼痛让她的汗水从额前流下。 门口带刀侍卫对她的到来漠不关心,苏幼宁紧咬下唇,眼里不服却重重跪了下来,语气里满是不堪。 “幼宁......求煜王殿下垂怜!” 第11章 大婚当夜惊魂时刻 夏日晚风拂过,满身是汗的苏幼宁浑身发凉,她垂着头跪在畅音台外。 门口的带刀侍卫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幕,丝毫没有动容。 畅音台内,戏曲唱腔远远传来。 苏幼宁几欲昏厥,浑身绞痛让她无力思考,只能再一次重重地磕了下去。 “幼宁求......” 吱呀! 畅音台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明亮的烛火将门内之人身影拉长,最后的亮光落在苏幼宁的脸上。 苏幼宁缓缓抬头,单薄的大红嫁衣已被汗水浸湿,此刻她狼狈不堪。 看着门内的人缓缓走来,最终停在苏幼宁面前,浑噩的苏幼宁看清来人是泽兰。 “王爷请王妃一人入内。” 苏幼宁恢复些许神志,忍痛站起来,吉祥如意立刻起身扶住她。 泽兰开口。 “王爷只请王妃一人入内。” 苏幼宁咬了咬苍白的唇保持一丝清醒,示意吉祥如意退下。 她步履蹒跚跟在泽兰身后,艰难挪着步子,每走一步她只觉浑身都要散架。 畅音台内悠扬的戏曲唱腔不知何时早已停止。 殿内,楚煜背对着苏幼宁坐在轮椅中,额前垂下的一缕青丝遮挡了他的侧脸。 苏幼宁跟着泽兰走进,只靠近一点便感受到他的阴冷气息。 泽兰站定在楚煜身后,并未通报。 苏幼宁忍着疼痛,再一次缓缓跪下,声音虚弱不堪。 “幼宁见过煜王殿下。” 楚煜并未说话,短短几秒苏幼宁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楚煜缓缓开口,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半月散滋味如何?” 苏幼宁双手撑在膝盖之上,艰难抬头,满身的狼狈看得出这药滋味并不好受。 她忍过那阵钻心的疼后,舔了舔早已干涸的嘴唇。 “殿下,请赐幼宁解药。” “若大婚当日幼宁在煜王府丢了性命,怕会影响殿下清誉。” 话音刚落,楚煜便仰头恣意地笑了起来。 “哈哈......” 明明他在笑,可带着内力诡冷的笑声,让人背脊发寒。 下一刻,楚煜双手扶着轮椅两侧,转过来面对着苏幼宁。 看着眼前被汗水浸湿喜服、头上珠钗早已凌乱、苍白小脸上早已没了脂粉的少女,他抬手一把掐住苏幼宁的下巴,低声质问。 “你觉得本殿下在这京都城中还有清誉吗?” 眼里阴戾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苏幼宁撕碎,刚刚的低声质问变为暴戾的怒喝。 “苏幼宁,别再卖弄唇舌,有些事在本殿这里可没有再一再二。” 苏幼宁僵住了,楚煜所说之意便是那日在长街之上她冒犯他的事。 面对楚煜,苏幼宁太渺小,用计不行便只能攻心示弱了,她一只手小心拽了拽楚煜的袖口,开口。 “幼宁知错了。” 楚煜阴冷而压抑的目光扫过苏幼宁那张被她掐得青紫的脸,想起她与沈墨离两人情意纠缠的眼神,突然邪魅一笑。 “若那位沈指挥使知道你此刻的狼狈,会不会把这些算在本殿头上?” 苏幼宁身体的痛还在继续,可听到楚煜的话她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 她揣测不出楚煜的情绪和意图,也无力思考这些,只能仔细小心地试探。 “殿下这是何意?” 楚煜看着被阴影笼罩的苏幼宁,饶是满身狼狈可她纯粹明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面孔,眸子里痛苦夹杂着一丝不安。 “苏幼宁,你自诩聪明,不如猜猜为何进煜王府的是你。” 苏幼宁心中不满,她早已痛得无法思考,此刻还要回答他那些问题。 “幼宁愚昧,猜不到殿下心中所想。” 看着苏幼宁没了那日在长街之上的气势,楚煜眸光变得晦暗不明,突如其来的异样情绪让楚煜烦躁不安,他用力甩开苏幼宁,冷厉地道。 “拿了解药,滚!” 苏幼宁被丢在一边,颤抖着双手接过泽兰递来的一颗黑色药丸。 药丸甫一进嘴,一股热流便灌注全身,苏幼宁觉得刚刚虚无的身子恢复了一丝精力,疼痛虽然不断传来,可不再钻心算是得到了缓解。 “幼宁多谢殿下。” 她知道楚煜阴晴不定,可有些事若此刻不问,下次再犯病又不知是什么光景。 看着楚煜阴森的背影,苏幼宁把心一横。 “敢问殿下,下次解药......” 泽兰平静地打断了苏幼宁的问话。 “王妃请回,王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苏幼宁暗自叹气,如此看来,想要在煜王府当一个透明人是不可能了,这毒半个月发一次,难道半个月后她又要低声下气的来求一次? 转念一想,此刻保住了命已经很好了,至少能安稳度过半个月。 苏幼宁不再开口,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忍着痛施礼后转身离开。 吉祥如意搀扶着苏幼宁回到落雪阁。 苏幼宁苍白着一张脸,闭眸躺在床榻之上。 吉祥红着眼,拿着帕子的手不住地发抖,她替苏幼宁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 如意在小厨房里熬粥。 落雪阁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王府并未派管事的妈妈和女使过来,所以万事都得她们自己来。 苏幼宁缓了一刻钟才觉得身子没那么难受了,睁开眼,偏头看着吉祥,唇角扬了扬。 “不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吉祥听到苏幼宁的声音,情绪终是绷不住了,眼泪落了下来。 苏幼宁笑了笑,伸手把吉祥手中的帕子放到她脸上,示意她擦擦泪水。 身上疼痛不再折磨她的这一刻,苏幼宁暗自庆幸今日能够嫁入煜王府。 若是真的一走了之离开京都,那这月半的毒发怕是要将她生生折磨至死。 如意端着一碗瘦肉粥过来。 “小姐,落雪阁没有其他人,小厨房里食材有限,奴婢熬了瘦肉粥,您喝一点,明日一早奴婢再去寻王府管家。” 苏幼宁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们也都吃一点,今日跟着我受苦了。” 吉祥如意连忙摇头。 “奴婢不苦。” 主仆三人刚刚经历了惊魂一刻,此刻竟相视笑了。 这一夜,落雪阁再无动静。 夏日清风偶尔拂过窗棂,发出吱呀的响声。 苏幼宁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闭上眼就是无穷无尽的梦境,好的、坏的、可怕的轮番折磨着她。 折腾一晚,天终于亮了。 第12章 落雪阁不用再管 大婚翌日。 夏日晨起,微风带着一丝燥热,天边一抹朝阳洒下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煜王府中,各处小厮婢女开始一日井然有序的忙碌,人影攒动却寂静无声,彼此间似有默契一般保持着安静。 落雪阁里,大门紧闭,院落里也无一人忙碌的身影。 本该由成群婢女服侍起身的煜王妃此刻却无人问津。 厢房之中苏幼宁醒来,察觉身上一点异样也没有,仿若昨夜那般钻心的疼只是她的梦魇一般。 好在吉祥如意是她的贴身伺婢,晨起梳洗这些事早已准备妥当。 起身梳洗后,苏幼宁换上常服,从前常梳的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如今也挽了起来。 吉祥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看着琳琅的珠钗头花,担心苏幼宁因为昨日大婚被忽视有情绪故而小心问道。 “小姐,奴婢替您簪上?” 苏幼宁看着铜镜中不施粉黛的脸颊,微微点头。 纵使再落魄,她也是府上的王妃,有皇上赐婚、娘家倚仗,她必须做一个合格的王妃。 穿戴整齐后,苏幼宁推开厢房门,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微微发怔。 吉祥一直在厢房内伺候,昨夜至今还没来得及细看这落雪阁,此刻站在苏幼宁身后心里凉了半截。 院落里杂草乱生,毫无景致,就连唯一的莲塘也只剩下枯黄的杆子和浑浊的池水。 “小姐,这哪里......” 苏幼宁听吉祥唤她小姐忽然回神,扬了扬手打断她的话。 “吉祥,换了小姐的称呼,这里是煜王府,我们万不可犯错。” 吉祥想起昨夜三人跪在畅音台的那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王妃。” 如意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好一会,端着托盘走出来瞧着苏幼宁焕然一新地站在厢房门边,脸上一喜。 “王妃,您气色好多了,快些用早膳吧。” 苏幼宁小口喝着粥,脑子却在飞速思考接下来在煜王府的日子。 不用多想,楚煜定然打从心底就没想要真的让她做煜王妃。 娶她入府可能有两个原因。 其一便是苏幼宁两次冲撞到了楚煜,而他又碍着苏幼宁是苏之行之女不能轻易杀她,倒不如将她困死在煜王府,也可一解他心头之恨。 其二......苏幼宁大胆猜测楚煜这么多年都在扮猪吃虎! 苏幼宁的猜想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得知皇帝膝下子嗣甚少。 大皇子楚景幼年夭折,其母妃是皇上潜底旧人,因丧子之痛一病不起,养在深宫终日不见人。 二皇子楚文乃皇后之子,亦是当朝太子,只是他文才武略并不出色,朝中大臣对其颇有微词。 三皇子楚煜乃愉妃之子,传言若不是幼时那场谋害,楚煜很有可能才是皇帝最中意的太子人选。 四皇子楚南母妃身份低微,而他自小体弱,幼时便被送往江南的法华寺教养,至今并无消息。 五皇子楚连乃令贵妃之子,令贵妃是皇后母家近亲,自然与太子交好,更是事事以太子为先。 四位皇子年岁相差无几皆已成年,唯有六皇子楚河尚且年幼,今年不过五岁。 苏幼宁最初得知这些消息时也不禁感叹,人人皆说皇子生来贵重,可细细数来,几位贵重的皇子却并不比一般人家的子女要幸运,幼年夭折、被害失母、体弱离宫...... 想到这些词,苏幼宁忍不住脊背发凉。 上一世,她只知自己在沈府过得艰难,而沈府之外,京都某些人的处境比她好不了多少。 这一世,她猜想楚煜用了扮猪吃虎这个词的原因也很简单,被喂下半月散那夜有人要杀他。 京都城中,敢在长街之上骑马追杀,主使之人定不简单,猜准了就算楚煜受伤或者身死,也无人敢将这件事拿出来查个究竟。 反观楚煜,那夜明明受了伤,京都之中却无人知道此消息。 坐在轮椅上靠着皇上的一点怜惜在京都混了个杀人如麻的名头,苏幼宁想不出会有谁能花大手笔安排一队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保护他,除非那些人就是他自己的! 苏幼宁琢磨着这些细节,不知不觉一碗粥已经见底。 吉祥见苏幼宁微微蹙眉,似乎在想什么,见她不再动筷,便默默把剩下的早膳撤走,沏了一壶新茶、端了两盘点心放在苏幼宁触手可及的地方。 “王妃,王府管家来了。” 院落里收拾杂草的如意进来回禀,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苏幼宁回神,微微点头,示意管家进来。 “参见王妃。” 管家带着一名年老的婆子和两名年轻女婢还有四名小厮走了进来,恭敬说道。 苏幼宁微微颔首。 “不必多礼,今后还要您多加照拂,不知如何称呼您?” 未来的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人交好总没错。 管家脸上表情不便,微微躬身。 “王妃客气,老奴姓刘。” 紧接着,刘管家转身将身后的一群人引上前。 “落雪阁中无人伺候,王爷特意安排老奴选了几位做事老练的人来伺候王妃,您有任何需要也可随时差人找老奴。” 苏幼宁微微一笑,转头冲着吉祥点点头。 吉祥了然,从内厢带来的钱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捂在手中,上前塞到刘管家手中。 “多谢刘管家。” 刘管家不动声色将银子塞进袖口,躬身问。 “府上还有其他事需要老奴处理,王妃可还有其他吩咐?” 苏幼宁摇摇头。 “今日多谢刘管家,吉祥送刘管家出去。” 待刘管家离开,其余的人便一一上来做了自我介绍,管事妈妈林妈妈,婢女春蝉夏荷,小厮王海、刘陆、福贵、张千。 苏幼宁一一认过后,又示意吉祥每人发了一些银钱珠宝。 吉祥看了一眼苏幼宁,见她悠哉的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挺起胸脯拿了派头。 “各位进了落雪阁,便是落雪阁的人,若是尽心伺候,自然有好处,若是不尽心,王妃便回了管家,你们各自寻出路去。” 众人一听,互相对视一眼,同时俯身恭敬道。 “奴婢不敢!” “奴才不敢!” 另一边,从落雪阁出来的刘管家直接进了主院,望了望老地方,见到泽兰恭敬施礼。 “泽兰大人。” 泽兰从院落中的大榕树上飞身而下。 “落雪阁如何?” 刘管家从袖口将那锭银子拿出来双手递给泽兰。 “王妃赏赐。” 泽兰接过银子拿在手里把玩,想起苏幼宁差点将他踢废掉的事,突然烦躁起来,将银子用力攥紧。 “去忙吧,落雪阁不用再管。” 第13章 回门前的恳求 拱卫司。 那日从苏府离开后,沈墨离便把自己关进了拱卫司里的卷宗室。 他无法改变楚煜与苏幼宁的大婚,唯有尽早找到证据,把幕后黑手扳倒,还父亲一个清白后保住苏府惨烈的结局。 上一世,沈墨离初入拱卫司,摸不清朝中脉络,直到皇帝病危,太子因故被废,太子之位的争夺愈演愈烈,躲在暗处的卑鄙之人开始露出马脚,这才让他嗅到一丝真相。 宫中突变,太子被废,太子之位高悬,万桂全的人开始动作,沈墨离一直认为与万桂全毫无关联的人突然开始支持他。 沈墨离查阅到其父任职吏部尚书时,多次拒绝几位官员的任职,这些人并未引起沈墨离的注意。 可突然支持万桂全的势力让沈墨离起了疑心,对比两任吏部尚书的准任记录后,他发现其父拒绝的几位官员又被新任尚书重新启用,其中便有当年升任上去的督察员右都御史高湛。 高湛上任仅仅半年,苏之行便被扣上了谋逆之罪,落得满门抄斩。 想到这里,沈墨离很难不怀疑那些被其父拒绝任职的官员。 这一世,他提早知道这些,便开始翻阅卷宗,比对那些官员的任职记录和任职经历,高湛是他目前知道与当年之事有关的第一人,其余的人他还不敢确定,只能慢慢寻找。 咚咚咚! 卷宗室的门被敲响,无影的声音响起。 “大人,东厂来人了。” 沈墨离眉心一皱,合上卷宗,起身走出卷宗室。 “来的人是谁?” 无影恭敬回道。 “东厂万桂全的亲信万安。” 无忧说是万桂全的亲信,其实就是万桂全收下的干儿子。 像这种没根的人除了娶妻对食外,也很愿意多收几个干儿子。 万桂全也不例外,听说他在宫外的府邸中有不少美人,更收了四个干儿子,万平、万安、万福、万贵,四人各司其职,顶着东厂都督的名号,在外替万桂全办事。 沈墨离握紧绣春刀,往前厅走去。 片刻之后,万安得意扬扬地离开拱卫司,无影这才走进前厅,看着独自坐在大殿之上的沈墨离问道。 “大人,东厂来人有何事?” 沈墨离平静的脸上恢复神色,随后启唇。 “万桂全说,煜王大婚已成,皇上下旨的事情要尽快查办,拱卫司也需加大力度,清扫逆贼。” 说起煜王大婚四个字时,沈墨离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苏幼宁的大婚之日就在昨日,可刚刚多嘴的万安提到,满京都的人想要去煜王府贺喜都没去成,因为煜王府连喜宴都没办,他还忍不住嗤笑苏府之女的王妃当的还真是不易。 沈墨离心口莫名憋气,这样的大婚苏幼宁想到了吗? 京都煜王府。 刘管家将伺候苏幼宁的人带去后,再无人踏足落雪阁。 苏幼宁心里庆幸,没人来便最好,否则还不知该如何面对煜王! 院子里的事交给林妈妈,让她差四名小厮将落雪阁收拾出来,把院落的杂草清除,莲塘也清理出来。 厢房内的事情她只相信吉祥和如意,春蝉和夏荷就在外厢伺候。 好在刘管家带来的人确实做事麻利,也没有看人下菜的势利眼,这倒是让苏幼宁松了一口气。 吉祥如意跟着苏幼宁过了两日安生日子,可眼看要到回门之日,吉祥如意忍不住焦急起来。 看着苏幼宁又在翻阅带来的医书,忍不住小声问。 “王妃,明日便是回门日,咱们就自己回府吗?” 提到回门,苏幼宁皱着眉合上医书。 上一世,回门之日沈墨离不见人影,她独自回苏府,苏之行与秦素一脸失望的样子深深刻进苏幼宁心里。 这一世,她的大婚本就不被看好,若不求煜王同她回门,苏之行与秦素还不知会担心到何种地步。 苏幼宁想,她必须试一试,放下医书就往外走。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两个小丫头一把拉住她。 “王妃,您带上奴婢吧,若是有事奴婢也可替您......” 苏幼宁摇摇头打断她们,弯了弯唇角安慰她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去寻一趟王爷,你们去了也并无助益。” 话音一落,苏幼宁冲着两人点点头,提着裙摆就出了门。 苏幼宁虽对煜王府不熟,可也问过林妈妈王府格局,她按照指引寻路去主院。 这一路,王府的奴婢、小厮无一人行礼,众人眼中竟没她这个王妃,苏幼宁也不恼,此刻她有要事。 苏幼宁站在廊下,远远看着主院入口处。 她已经寻过一圈了,都不见楚煜的踪影,苏幼宁猜想楚煜必是出了府,她在这里等着总没错。 约莫过了一刻钟,主院外终于传来轮椅与地面滚动摩擦的声音。 苏幼宁眼神沉了沉,捏了捏帕子,径直沿着廊下走了过去。 果然,泽兰推着楚煜,身后跟了一队带刀侍卫进来,苏幼宁深呼一口气,快步走到楚煜面前。 泽兰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子。 楚煜慵懒的靠在轮椅背上闭目养神,轮椅停下来的那一刻他缓缓睁眼,讥诮地看着眼前的苏幼宁。 “这不是本殿的王妃吗,这两日过得如何?” 苏幼宁毕恭毕敬回道。 “多谢煜王殿下关心,妾一切安好。” 楚煜嗤笑道,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语气瞬间变得可怖。 “既如此,你又站在这里作甚?” 苏幼宁垂眸,俯身施礼,声音不大语气却格外坚定。 “明日回门,妾请煜王殿下同妾一同回府。” 泽兰小声在楚煜耳边提醒。 “主子,明日是大婚第三日,王妃理应回门。” 楚煜眉梢一挑,倏地仰头笑了几声后,眸光似寒冰看向苏幼宁。 “王妃这是再求本殿?” 苏幼宁心中无语,她来煜王府也不是第一次求他了,语气依然恭敬。 “是。” 楚煜一张冰冷阴鸷的修罗脸,笑声跟着阴冷到极点。 “既然是求人,本殿觉得王妃也该有求人的态度!” 苏幼宁依然垂着眸,她目光未与楚煜接触,但只需听他声音便知晓他的脸一定如寒冰一般。 罢了,她来煜王府亦不是第一次下跪。 苏幼宁抿了抿唇,双手交叠放在额前,双腿直接跪了下去,饶是如此姿态,今日的苏幼宁语气仍不卑不亢。 “妾恳求,煜王殿下同妾回府。” 第14章 替他找的借口 楚煜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幼宁,敛去阴冷的笑意,开始打量她。 片刻之后,他淡淡启唇,语气里满是轻蔑。 “求人的姿态有了,不过本殿为何要成全你?” 苏幼宁脑子飞速转着,到底该如何让楚煜答应! “妾入王府,回门之日若能同殿下一同回门,府中双亲定然宽慰,请殿下成全。” 短暂思索,苏幼宁决定实话实说。 楚煜性情过于古怪,卖弄唇舌的事还是少做,以免弄巧成拙惹怒他。 话毕,苏幼宁缓缓抬眸与楚煜对视,明媚清澈的目光里只有恳求没有算计,她太想让爹娘安心了。 楚煜俊美的面容因为苏幼宁的目光多了一丝狰狞,他眼神复杂而阴郁。 “苏幼宁!” “你入府两日未尽王妃之责,反而要求本殿配合你,你是在痴心妄想?” 停顿一秒后,楚煜将手肘放在膝盖上,躬身凑近苏幼宁,眉眼里浮现杀意。 “还是找死!” 突然凑到面前的楚煜让苏幼宁呼吸一滞,身子忍不住微微往后,清澈的目光染上一丝恐惧与惆怅。 未尽王妃之责? 苏幼宁垂眸恭敬道。 “妾知错,请殿下责罚。” 楚煜看着低眉顺耳的苏幼宁,修长的手指捏着苏幼宁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 “王妃觉得本殿该如何责罚?” 苏幼宁不敢说话,只是楚煜手上的力道加重,她情不自禁跟着扬起了下巴。 楚煜看着面前少女清丽的面孔,还有她眼里闪过一丝的不服,偏偏这一丝不服里,还带着些许妩媚,他眼底闪过一丝欲焰,目光落在苏幼宁削尖的下巴上,用力过后留下的指痕清晰可见。 “疼吗?” 苏幼宁稳住心神,艰难吐出几个字。 “不疼。” 楚煜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用力将她甩开,接过泽兰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丢在苏幼宁脚边,冷声道。 “苏幼宁认清自己,你与幽兰苑的女人在本殿眼里并无不同,若再有僭越本殿不介意要了你的命。” 泽兰瞥了一眼地上的苏幼宁,推着楚煜进了主院。 直到带刀侍卫不见人影,仍然跪在地上的苏幼宁才敢大口呼吸。 楚煜拒绝了她,苏幼宁跌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面对明日的回门。 苏幼宁连日来隐藏心底的阴郁情绪一瞬间弥漫上来,她不是坚不可摧,她能宽慰所有人她没事,可她不能宽慰自己。 上一世经历过的场面只有她深切感受过,这一世以为逃离了沈墨离便能让双亲安心,如今看来她确实痴心妄想了! 踉跄走向落雪阁。 吉祥如意一脸焦急地等在落雪阁门口,老远见到脚步虚无的苏幼宁,连忙冲上去。 看着苏幼宁下巴上留下的微红指印,两人心疼不已,吉祥忍不住开口问。只能拿热毛巾帮苏幼宁敷上。 “王妃,王爷责罚您了?” 苏幼宁收起那些情绪,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没有,只是我没能求得王爷同我回门,明日怕是要让爹娘伤心了。” 吉祥如意红了眼眶,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苏幼宁,只能扶着苏幼宁往落雪阁走。 将将靠近落雪阁院落大门,苏幼宁停下脚步,松开握着吉祥如意的手。 “不用,我自己走进去。” 伸手探了探头上的珠钗,并未凌乱。 “下巴上的指印可还看得清?” 吉祥没有作声咬着唇,如意眉眼之间满是担忧,伸手在苏幼宁下巴上拭了拭。 “若不细看看不清,王妃放心。” 苏幼宁这才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眉眼一弯,噙着笑走进落雪阁。 破败不堪的院落已然被林妈妈带着人收拾妥当。 “王妃,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已差人将落雪阁收拾妥当,不知王妃可有不满?” 苏幼宁收起在楚煜面前卑微的样子,微扬着下巴,打量着院落。 “林妈妈果然做事老练,短短两日落雪阁竟变了个样,若是在院落中种些好养活的花就更好了。” 林妈妈了然,恭敬回道。 “是,老奴明白了。” 应付完王府安排的人,苏幼宁进了厢房。 去楚煜院里折腾一番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午时。 用过午膳后,在厢房中小憩的苏幼宁侧卧在软塌上,单手撑着侧脸靠着软枕望着窗外出神。 吉祥轻手轻脚点上安神香,准备退出厢房。 “吉祥,你去唤林妈妈进来,我有事问她。” 苏幼宁突然起身对吉祥说。 吉祥点点头,连忙照做。 林妈妈站在厢房里冲着苏幼宁施礼。 苏幼宁已经坐好,脸上带着恬静的笑。 “林妈妈,京都凡嫁入王府的臣女需得经过宫中嬷嬷的教导,学习宫中礼仪及侍君之礼,只是想必林妈妈也知晓,王爷与幼宁大婚仓促,幼宁并未与宫中嬷嬷们学习,很多礼仪和规矩都不知晓。” “您做事老练,想必是煜王府的老人,幼宁恐伺候王爷不周,所以想请林妈妈指点一二,这煜王府中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 林妈妈似乎对苏幼宁的问话一点也不意外。 “王妃客气了,您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苏幼宁听了这话,心情微微放松。 趁着午后的时间,苏幼宁将煜王府能知道的事情一一了解了清楚,林妈妈果然是老人,煜王府很多禁忌她都知晓。 林妈妈告诉苏幼宁府中很多地方不可以去、很多事情不可以做,王爷主院更是不要靠近,凡事先禀泽兰大人。 林妈妈说得越多,苏幼宁的心就越凉。 她本想在煜王府安分守己至少保住性命,可坊间流传幽兰苑的事情她从林妈妈口中得到了证实。 听吉祥提起过一次,幽兰苑每日都会有尸体抬出来,苏幼宁本以为是坊间恶意传言,没想到林妈妈却应了流言。 “伺候王爷不周的女子便会是那样的下场。” 苏幼宁忍不住脊背发凉,满京都哪有女子敢忤逆楚煜? 伺候不周! 这四个字怕是林妈妈替楚煜找的借口! 林妈妈说了许多,苏幼宁却不知她说的都是府上小厮奴婢皆知的事。 见苏幼宁听得认真,林妈妈想要多提醒她一点,可想起刘管家和泽兰大人的嘱咐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若王妃没有其他要知道的,那老奴退下了。” “等等,林妈妈。” 苏幼宁唤住她,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你可知王爷爱吃什么菜?或者是点心也可。” 第15章 她准备再赌一次 打探王爷喜好? 林妈妈大概猜到苏幼宁想做什么,可府上的主子是什么人?能不靠近便不要靠近的好,想了想恭敬回道。 “王爷生活起居一切由主院内安排,老奴无从知晓。” 希望这番说辞能让苏幼宁打消念头。 苏幼宁一怔,随即点点头,不论林妈妈是否愿意告知,她仍旧笑着请林妈妈先退下了。 以后的路苏幼宁此刻没有心思细想,她着急先过了明日回门那关。 苏幼宁知道楚煜多次容忍她是不想横生枝节,还是顾忌了她是左都御史的女儿。 思量再三,苏幼宁始终不愿再看秦素抹泪的模样。 她准备再赌一次! 吉祥在外候着,等林妈妈出去才掀开珠帘进了内厢。 “时辰尚早,王妃可要再歇会?” 苏幼宁摇摇头,走到软塌边去拿医术,随后吩咐吉祥。 “吉祥,你去告诉如意,让她准备一些新鲜的牛乳。” 吉祥听到牛乳,脸色一喜。 “王妃要做牛乳酥?” 自从沈苏两府退婚那日起,苏幼宁就变了一个人。 在落霞苑时,她居然会经常下厨做些好吃的点心和甜品哄夫人开心,吉祥如意作为贴身奴婢自然也少不了蹭上一嘴。 如今听到苏幼宁要牛乳,吉祥自然想到了好吃到舌头都要吞掉的牛乳酥。 苏幼宁噗嗤一笑,点了点吉祥的额头。 “是呀,小馋猫,快去吧。” 看着吉祥蹦跳着出去的身影,苏幼宁敛去脸上的笑意,眉眼之间满是惆怅。 上一世为了更好地照顾沈墨离,她样样亲力亲为,更为他练了一手好厨艺,可沈墨离从未多吃过一口。 这一世她靠着厨艺也在府中哄得秦素高兴过几次,也算她没白费力气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换来楚煜的一次点头。 苏幼宁拿着医书靠在软塌的软枕上,惆怅的目光望向窗外。 夏日微风拂进来,厢房里平添一丝燥热,苏幼宁小巧的鼻尖沁出一颗圆润的汗珠。 她并未忘记重生一世的目的是保护苏府,可如今她身在煜王府,如履薄冰四个字来形容她的处境再合适不过。 楚煜对她一直存有杀心,她不能动也不敢动。 若不是明日回门,她是万不会去招惹楚煜的,可转念一想,若能缓和与楚煜的关系,以后在煜王府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可楚煜那样一个人,若非对他有利,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正如他所说,现在的苏幼宁与煜王府内幽兰苑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空有王妃头衔而已。 苏幼宁皱着眉,厢房里的燥热之意攀升。 她思索不到解决之法,叹了一口气,索性开始翻阅医书寻找半月散的蛛丝马迹了。 医书是她重生后求秦素在京都玲珑寺寻来的。 玲珑寺中有位无量大师医术天下无双,偏巧这位大师是秦素江南母家的亲族,只是关系甚远,苏幼宁从未见过,但无量大师与秦素幼时在江南有交情,想要请他教授苏幼宁医术倒也不难。 秦素本不想苏幼宁辛苦,从小没有学医的根基如今费那劳什子做什么,只是拗不过苏幼宁,还是去了一趟玲珑寺找无量大师要了三本医书过来。 内里黄经讲的是五脏六腑内里的毛病,骨骼之问讲的是骨骼经络外里的毛病,杂症录讲的便是各种毒物的讲解。 苏幼宁翻阅着杂症录,心不在焉地想楚煜的双腿是否找过无量大师呢? 一下午,苏幼宁脑海里预想了不少计划,想要跟楚煜缓和关系。 直到吉祥掀开珠帘进来唤她用晚膳,她才收起杂症录。 “晚膳先放着,我去厨房一趟。” 苏幼宁在小厨房里做了牛乳酥、杏仁酪、炸牛乳,甜的、咸的、凉的各做了一道,摆在瓷盘中精致极了。 楚煜口中王妃之责苏幼宁不得要领,在苏府时,秦素也这样对待苏之行,她说饶是府中婢女再多,可以亲手替他做些事她心里也安慰些。 把点心装进食盒,苏幼宁笑着对吉祥和如意说。 “小厨房里还有,你们去吃了吧,万万记得,莫要让林妈妈等人瞧见了。” 刘管家遣来的人个个服侍得都很周到,也从未低看过她,可到底是王府的人,这些僭越之行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吉祥如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可看着苏幼宁提着食盒往外走,忍不住问。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 苏幼宁笑了笑。 “去送给王爷。” 吉祥如意慌张地跟在后面,出了小厨房,院子里其他人正在忙,两人不敢说话。 跟着苏幼宁走进厢房,只听她吩咐道。 “刚刚身上沾了一些味道,吉祥给我重新拿身衣服换上吧,要素一些,别招摇。” 苏幼宁坐在铜镜前,如意替她重新簪珠钗,忍不住问。 “王妃,煜王殿下那个性子,不来找您的麻烦就安心了,您何苦再去找他。” 苏幼宁莞尔一笑,对着铜镜转了转小脸,看了看满头的珠花。 “如今我们主仆三人已经身在煜王府,若一直躲着他,这日子也没法过,左右他并未真的对我动过手,若是能改善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府中爹娘也会安心,以后我们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吉祥捧着衣裙听到这话,跟如意相视一眼,两人心中都觉得看似风光的小姐王妃,实则真是太多的无奈和酸楚了。 穿戴一新的苏幼宁提着食盒,照例没让吉祥如意跟着去,一个人往落雪阁外走。 林妈妈瞥了一眼提着食盒的苏幼宁,并没有什么反应。 出了落雪阁,一路往煜王府的湖边走。 林妈妈说,楚煜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去湖边,若无要紧事万不可打扰。 似锦朝霞披在苏幼宁身上,浑身笼罩在五彩的光晕之中。 一路上小厮婢女的无视苏幼宁并未放在眼里,她一心想着等会如何说才能让楚煜动容。 从长廊下来,转个弯便是林妈妈说的那个湖边。 苏幼宁站在拐角,远远望过去。 楚煜果然在湖边,跟在她身边只有一个泽兰。 她细细观察,湖边一排偌大的榕树上挂着许多鸟笼,隔着老远也能听见叽叽喳喳的叫声,一条小路延伸至湖心小亭,微风拂过小亭里的纱帘,纱帘随风飞舞起来。 苏幼宁想许是小亭此刻的落日正晒,楚煜才会在湖边吹风。 泽兰在苏幼宁走在长廊上时便听到了动静。 楚煜寒冰似的目光看向湖对岸,一只手滚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主子,有人来了。” 第16章 轮椅耗尽他十多年 泽兰微微侧目,看见一身浅碧色绫罗裙的苏幼宁提着食盒站在长廊刚拐角的地方踌躇不前。 “是苏府小姐,主子稍等,我将她遣回落雪阁去。” 楚煜闻言,下意识举起带着白玉扳指的那只手,冷声阻止。 “不必,她要找死拦她作甚。” 话音落,楚煜并未再有动作,冰冷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湖对岸。 泽兰站在楚煜身侧点头称是。 楚煜收回目光,变换了坐姿,单手撑着侧脸靠在轮椅一边,微闭着眼,微风拂过额前的一缕青丝正好挡了他的面容。 “人都清理干净了?” 泽兰鼻尖的汗珠滚落下来,脊背升起一层薄汗,双手放在额前微微俯身。 “主子恕罪,主院内已清除完毕,只是幽兰苑中怕是还有。” 楚煜倏地睁开眼,眼神逐渐凌厉。 他隐忍多年,这把轮椅耗费他十几年的人生,可那些人依旧无孔不入。 楚煜心里清楚,这件事并非泽兰办事不利,只是那些人从未断过往煜王府送人,虽然安插奴婢小厮不易,可送些美人姬妾进来却是最好的掩饰。 另外一边,苏幼宁远远地看着楚煜。 见他伸手端了一旁的茶盏饮了一口,此刻的他身边只有泽兰在,若不是苏幼宁亲眼见过楚煜的可怕,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幕也会觉得轮椅中的男子有一丝的落寞吧。 若是他双腿未废,不知他是会让京都的腥风血雨更甚还是一改如今的可怕变为清朗少年。 苏幼宁不知楚煜的双腿到底因何被废。 市井传言皆说他的双腿断了再也无法站立,可苏幼宁几次跪在他面前,虽然只能隐约瞥见长袍覆盖着的膝盖,可她一再观察过,楚煜的膝盖并没有萎缩的迹象。 她大胆猜想,许是府中的大夫调理得当,又或者......他的双腿另有隐情! 说到腿疾,苏幼宁猛然想到了或许可以缓解她与楚煜关系的法子了。 苏幼宁浅浅呼了一口气,提着食盒小心走上前,距离楚煜两米开外时,微微施礼道。 “妾见过殿下。” 背对着她的楚煜并未回应,似乎在等她后面的话。 难得面对这样安静的楚煜,苏幼宁心中却并不安宁,这让她想起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苏幼宁往前进了一点,站在他身后右侧,小心将食盒搁在楚煜身边的八仙桌上。 “妾做了一些点心请殿下品尝。” 楚煜眉眼逐渐失了耐心,双手抓住轮椅两侧轻轻一转,随后正面看向苏幼宁,眼里满是轻蔑。 “苏幼宁,你最好不要挑战本殿的耐心,你以为本殿真的不敢杀你?” 苏幼宁娇小的身躯微微发颤,她稳住心神,语气里透着坚定。 “殿下说妾入府后未曾尽过王妃之责,思来想去唯有亲自下厨以表妾愿伺候殿下的心意。” 楚煜微微靠在椅背上,一身玄色长袍衬得他格外仙气,修眉高鼻如画中人,可他不带情绪的冰冷声音却让苏幼宁心寒。 “你可知伺候本殿的下场?” 苏幼宁想起幽兰苑里每日抬出一具尸体的传言。 未等她开口,楚煜一手蓄积内力,迅速发力将苏幼宁牵制过来,苏幼宁重心不稳摔在楚煜面前。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掌用力扣住苏幼宁的脖颈,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你想死,本殿成全你。” 楚煜修长的眉眼瞬时染上一层狠辣。 苏幼宁脸色涨红,求生欲让她飞速思索,略带恐惧的双眸盯着楚煜,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楚煜,你的腿疾我可以帮你......” 楚煜没有温度的手掌终于没再继续收紧。 苏幼宁得了喘息的机会,想起他并未萎缩的膝盖继续道。 “你信我,你的腿并没有到完全无法医治的地步,膝盖没有萎缩,若仍不能站立是腿部无力亦或是有人......” 苏幼宁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凉了半截,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腿部无力她应该能找到办法,就算她不能玲珑寺的无量大师定能。 可若是有人十几年如一日的蓄意陷害呢? 又或者......那个不想让大家知道他腿疾有救的人就是楚煜自己呢? 这个想法让苏幼宁忍不住开始冒冷汗,湖边拂来的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刻,楚煜扼住苏幼宁脖颈的手彻底松开了。 苏幼宁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如此燥热的天气她却浑身冰凉,她刚刚说的话犹如她走在悬崖峭壁之间,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楚煜一只胳膊慵懒地撑着膝盖,修罗一般的俊脸往前探去。 “苏幼宁,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苏幼宁缓过劲,微微垂头。 她一时情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提起楚煜的腿疾之事,之后的话很可能已经触碰到了楚煜的逆鳞。 没时间为自己的脱口而懊恼,苏幼宁只能不动声色地开口。 “妾知道,但是妾也清楚,关系到殿下,何事可以对外说何事不可以对外说。” 楚煜看着她,漆黑的瞳孔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光。 “本殿以为,死人的嘴才最可靠。” 苏幼宁心尖一颤,小脸早已失了血色,她抬眸看着楚煜决心一搏。 “妾若是死了,便也不能替您寻找治疗腿疾的方法了。” 楚煜忽然仰头恣意地笑了。 “哈哈......” “本殿竟不知道左都御史之女还有这等本事?既如此,你便说说你有何法子?” “只是若你说不出......本殿养在这湖里的食人鱼已经饿了很久了。” 苏幼宁闭了闭眼。 “玲珑寺的无量大师想必殿下一定听说过,无量大师医术天下无双,虽然他早已皈依佛门不理尘世,但妾能让他替殿下治腿。” 提到无量大师,泽兰实在气不过,苏幼宁实在张狂,他忍不住厉声喝道。 “休要戏耍殿下,无量大师乃我南朝佛法高人,岂是......” “泽兰!” 楚煜淡淡地唤了一声,打断了泽兰的话。 他身上冰冷而又压抑的气势让苏幼宁浑身发软,他看着苏幼宁又一次跪在他面前,冷不丁笑了。 “无量大师是你何人?” 苏幼宁抿了抿唇,刚刚泽兰的怒喝没有吓到她。 “无量大师是我师傅。” 楚煜轻笑一声,微微往后靠了靠,语气满是讥诮。 “本殿竟不知无量大师还有徒弟。” 苏幼宁小心斟酌着道。 “无量大师与妾母亲是亲族,妾自幼体弱,母亲替妾在师傅那求了基本医书,每年会指点妾一二。” 上一世,为了更好地照顾沈墨离,她嫁入沈府便开始钻研医术,也算是小有所成。 楚煜却忽然又阴沉了脸,眉眼之间藏不住杀气。 “你能替本殿治腿疾?” 苏幼宁早已习惯他这般疯魔的样子,垂眸回道。 “能与不能还请殿下给妾机会。” 第17章 回门日,有人回京都了 半刻钟后。 “主子,您真的相信那苏府小姐认识无量大师?” 泽兰还是有些怀疑,小声询问道。 楚煜看向湖面,摩挲着白玉扳指,冷声道。 “信或不信,一查便知,若她敢胡言,本殿立刻要了她的命。” 泽兰躬身施礼。 “是,属下这就去查清楚。” 楚煜松开摩挲白玉扳指的手,轻轻覆在他的膝盖之上。 稍一用力,双腿传来一阵痛感。 苏幼宁说得没错,他的双腿并未到无药可医的地步,只不过那场谋害后,他为了那些人不对他的腿疾产生怀疑狠心对这双腿下了猛药,近年来他有意暗自调理,可始终不得其法。 无量大师他也差人请过,只是去的人连大师的面都不曾见过。 如今皇子们皆已成年,朝堂形势严峻,那些守了他十几年的人亦开始蠢蠢欲动。 楚煜覆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收紧,疼痛散到全身,可他冰冷的面庞没有丝毫变化。 他暗暗道,也是时候开始反击了! 落雪阁外。 吉祥如意在苏幼宁回来的小路上等候多时,远远瞧见苏幼宁的身影,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苏幼宁拍了拍两人的手,示意她们安心,主仆三人很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林妈妈等差小厮在院落里种上花种,看着苏幼宁带着吉祥如意进来,微微施礼。 苏幼宁并未开口,只是微微颔首。 林妈妈看着未将食盒提回来的苏幼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敛去情绪。 “王妃,老奴这就让夏荷传膳。” 直到入夜,吉祥如意在内厢伺候苏幼宁安置。 软塌边的窗棂打开了,苏幼宁靠坐在床边,夜晚的风总算有了一丝凉意。 苏幼宁默默叹气,在湖边跟楚煜刚刚提到无量大师就被遣了回来,根本没来得及提起明日回门之事。 惊心动魄一番还是没能达到目的,转头看向正在忙碌的吉祥如意,苏幼宁吩咐道。 “如意,明日一早你去库房从聘礼中挑一些成色好的东西带回府里。” 如意一听,停下手里的活跟吉祥对视一眼。 吉祥小声问。 “王妃,明日就您自己回府吗?” 苏幼宁弯了弯唇角,掩下心里的酸楚,点点头。 “对。” 她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果然不是重活一世就能改变的,也许她的姻缘注定坎坷,既如此那便全盘接受,只要能够改变结局,至于过程她尽力就好。 吉祥如意两人点点头,不再开口,她们知道此刻再说什么自家主子心里也会不舒服。 回门日。 翻来覆去直至天微亮时才勉强入睡的苏幼宁在院落里小厮们开忙的时候便醒来了。 吉祥刚刚准备好梳洗的水轻手轻脚地端进来,见苏幼宁已经起身,连忙放下水过去伺候,看着苏幼宁满脸倦容的模样,心疼地说。 “王妃,时辰尚早,您在歇会,奴婢看着时辰呢。” 苏幼宁摆摆手,听着院落中偶尔的鸟叫,笑了笑。 “不睡了,今日回门,我们早些起程,也好早些见到爹娘。” 入煜王府三日,苏幼宁觉得好似过了三年一般那么难熬。 如履薄冰的处境让她不得不日日小心,今日好不容易能出府见一见爹娘,此刻的困顿她也觉得无碍了。 坐在铜镜前,看着脖颈之上的红痕已经消散,她微微松了口气。 “吉祥,今日脂粉涂厚一些,把倦容遮一遮。” 吉祥点点头,细心地替苏幼宁梳妆打扮。 林妈妈带人进来回话。 “王妃今日回门,老奴留下来便可,其余奴婢及小厮要同您一道回府。” 苏幼宁点点头。 “林妈妈说的是。” 煜王府上的人怎么说便怎么是。 只是苏幼宁心中不免嗤笑,回门日时跟在身边的人多说明出嫁之后并未受冷落,如此可叫娘家爹娘安心。 可她身为煜王妃,身后仅仅跟着四名婢女四名小厮,其中两名婢女还是她出嫁时的陪嫁丫头,也不知这回门日的“排场”是给人看她的笑话还是令苏府蒙羞。 眼下苏幼宁也管不得许多了,她想见爹娘的心一刻也等不及了。 小厮们提着东西,带着婢女,苏幼宁一行人出了落雪阁。 刚刚踏出府门,苏幼宁便瞧见两辆奢华马车停在煜王府大门前,马车两边站着带刀护卫,马车后面是一列婢女一列小厮,所有人都静静地候在那里。 泽兰原本站在马车边,见苏幼宁出来,上前躬身道。 “王妃请上马车。” 苏幼宁不明就里,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形,捏着帕子踌躇不前。 吉祥如意朝着苏幼宁挪了两步,两人皆以为泽兰是要阻止苏幼宁回苏府,吉祥更是壮着胆子小声开口。 “泽兰大人,王妃今日需回门。” 没等泽兰开口,马车里的人发话了。 “还不上来是需要本殿下亲自去请吗?” 泽兰脸色没有丝毫波澜,微微垂头解释道。 “王爷在马车里等您一同去苏府。” 苏幼宁简直不敢相信。 楚煜要同她一起回门? 吉祥如意一听,也不管苏幼宁什么表情,左右扶着苏幼宁就往第一辆马车边走。 苏幼宁内心又惊又喜。 惊的是不知楚煜为何改变得这样快。 喜的是能跟楚煜这样回门至少也能让爹娘安心一些了。 泽兰快步上前掀开轿帘,苏幼宁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马车里的楚煜身上。 今日的楚煜一改往日的暗黑,穿了一身素色锦袍,此刻的他单手撑着侧脸靠在一旁闭目养神,仿佛刚刚在马车里开口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苏幼宁轻手轻脚地上了马车,小心地坐在靠近轿帘的位置,深怕靠楚煜太近,怕他一不高兴再掐她一把,那肌肤上的红痕可是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了。 待她坐稳后,马车缓缓前行。 一路上马车里都很安静,只听得马车车轮在地上叽里咕噜滚动的声音。 苏幼宁安静坐着,直到马车外人声响起,她才悄悄掀开一旁的门帘往外看。 马车已行到闹市,苏幼宁渐渐放松下来,开始打量马车里的装饰,煜王府的马车都是定制的,内侧只有她坐的这一边有一排软塌,而另一边则是用来固定轮椅的地方。 苏幼宁打量完马车,心里正琢磨大概还有多久能到苏府时,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泽兰的声音。 “主子,有人回京都了。” 第18章 谨记这次教训 下一秒,泽兰伸手将马车帘子掀开,刚刚还嘈杂的闹市,声音突然收敛很多。 楚煜缓缓睁眼,深邃的目光望向马车之外。 马车里视野不错,楚煜一眼就看见了他的五弟楚连,连同他身边的人一起,看见有些熟悉的眉眼,楚煜眉梢微扬。 有意思! 苏幼宁还不知泽兰所说回京都的人是谁,更不知道马车之外的人就是当朝五皇子楚连,只是下意识伸手扶着马车微微往前俯身朝外看去。 马车停在闹市中央,两边的小贩都停止了叫卖,过路之人也都散开或者站在了大道之外。 苏幼宁好奇来的人是谁,居然能把楚煜的马车逼停。 一身红黑锦袍的楚连带着一位略显素净的公子走了过来,楚连身后跟着一对护卫,素净公子身后并无人跟随。 楚连原是奉了楚文的令,在京都城外接了人就直接入宫的,只是没想到进宫路上会碰上楚煜。 如此场面他自然不想错过,拦下了楚煜的马车。 楚连笑着跟身边的素净公子介绍道。 “四皇兄没想到你刚入京都就碰上了三皇兄,咱们都许久未见了吧。” 苏幼宁微微一愣,更是没想到眼前这两位竟都是当朝皇子。 被唤作四皇兄的素净公子噙着一抹淡笑,清澈的目光看向马车里的楚煜。 苏幼宁微微侧目偷瞄了楚煜一眼。 此刻楚煜的脸色并不好,眉眼里染着不耐,慵懒地靠坐在轮椅中,似乎并不想开口说话。 楚连自诩与太子为伍,断定楚煜在狠辣亦不敢对他出手,故而看向楚煜的目光一如往常般轻蔑。 “三皇兄。” 素净公子长身而立,看向马车里的楚煜,面对如此的楚煜他依旧淡定如初,微微往前一步后,双手交叠恭敬施礼。 “楚南参见三皇兄。” 楚煜收起慵懒的姿态,身子前倾,目光落在马车外的楚南身上。 片刻后,苏幼宁只听得身旁的男人发出讥诮嘲讽的笑声。 “四弟离京多年,突然回京,竟将消息瞒得滴水不漏。” 楚南淡然一笑,单手负在身后。 “三皇兄勿怪,楚南远在江南佛寺,身边无可差遣之人,刚到京郊竟巧遇五弟人马,这才与他一道进京。” 楚煜轻声嗤笑,这道笑声也唯有苏幼宁听见了。 楚连笑看着这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随后才细细看向马车里的苏幼宁。 左都御史苏之行的女儿楚连是知道的,据说是退了跟沈指挥使的婚约才嫁给了楚煜。 没想到竟长得这样小巧娇媚,白皙精致的小脸靠在马车边上,纤纤手指紧紧拽着马车一边,樱桃红唇微微抿着,眼波流转之后微微垂眸,浑身透着一副自我保护的样子,似乎想要将自己置身在三人之外。 楚连有些看痴了。 楚煜发现楚连的眼神一直落在一旁的苏幼宁身上,楚连眸子里的亮光似乎要将苏幼宁笼罩进去,楚煜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随后一甩衣袖。 “既然回了京都,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楚煜的话让楚连瞬间回神,意识到刚刚的走神,楚连笑了笑。 “三皇兄,想必马车里的这位娇娘子便是皇嫂了吧。” 娇娘子! 这三个字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苏幼宁更是瞬间收紧十指,她就算再不被楚煜待见,可也容不得楚连当众这般羞辱她,好看的眉眼瞬时染上一抹怒意,语气里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殿下既知妾为你皇嫂,这般称呼实在无礼。” 楚连惹了楚煜还不自知,此刻他竟然还微微挑眉,看向苏幼宁微微发怒的神情唇角扬起一抹笑,没想到这般可人的娇娘子竟然还是个小辣椒,有意思! 苏幼宁气愤楚连居然还敢这般回望她,刚想出声,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寒意。 回头看去,楚煜一双修长如深渊的眼带着暗冷诡谲的笑盯着楚连,却让周围的人也不寒而栗。 下一秒,楚煜续满内力的手一挥。 楚连毫无准备,被击中后顺势跪倒在地,刚准备呵斥可胸口气血翻涌,一股甜腥味涌入喉间。 身后的一队人立刻围了上去,想要将楚连扶起来。 虽然自家主子受伤,可他们谁也没有胆子敢对楚煜出手。 楚煜淡淡启唇。 “泽兰,本殿回门日见不得血腥。” 泽兰领命。 没等楚连将那口血喷出来,便一掌打在他胸前。 楚连再次受痛,猛地一吞,甜腥味全都顺着喉咙倒了回去。 这一来一回,把楚连恶心得直想吐,可刚刚受的那一掌却让他想吐也吐不出。 楚连站起来,脸色难看到极点,刚刚这一幕实在让他丢了大面子,对着身边的护卫道。 “没用的东西,滚!” 紧接着,他又捂着胸口指着马车里的楚煜。 “楚煜你欺人太甚,待我进宫回禀父皇及二皇兄,定让你受罚。” 楚煜毫不在意,嫌弃地瞥了一眼此刻狼狈至此的楚连,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 “谨记这次教训,下次再犯可就不只是这一掌了。” “泽兰,走吧。” 一声令下,泽兰上前放下马车帘子。 “还请五殿下的人马让开。” 楚连还想说什么,楚南已经淡淡开口。 “五弟,三皇兄回门要紧,请你的人让行吧。” 楚连胸口的痛也提醒了他。 这个楚煜是个疯子,万一他不管不顾再动手可就不好收场了,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马让行。 看着楚煜的马车离开,楚连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婚宴都没摆就娶进府里的女人,不过是随意称呼了一句,这个楚煜竟然对我出手。” 楚南眸子闪过一丝亮光,随后淡笑着扶着楚连。 “即便是四皇兄看不上的女子,父皇既然赐婚嫁入了煜王府,那便是名正言顺的煜王妃,你那声称呼着实不妥。” 楚连听着一个毫无实权的楚南也敢教训他,忍不住一把推开他。 “你懂什么?他就是借机打压我。” 楚南不再说话,默默看着楚煜马车离开的方向。 马车里。 苏幼宁脸色恢复如常,楚煜又开始闭目养神,不用应对他不免让苏幼宁松了一口气。 闹市里,楚煜当众对楚连下手,虽说楚连先开口挑衅,可楚煜出手就将楚连打伤,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当然,苏幼宁清楚。 楚煜出手并不是为了她,只不过是为了煜王殿下的颜面而已。 第19章 真是无趣的很 苏府。 秦素从大婚那日苏幼宁跟着接亲队伍离开苏府之时便开始抹泪,接连两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她的女儿大婚啊! 煜王府来接亲的人居然只是王府的一位管家。 更让她心疼的是,入夜传回消息,煜王府大婚竟连婚宴都未曾摆,无一人前去庆贺。 秦素想,若不是有圣旨在,这个大婚还算大婚吗? 她难过苏之行也不好受。 大婚圣旨是他亲自接下的,苏幼宁为了不牵连府里,毅然决定成婚,她在煜王府经受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父亲的原因。 苏之行无法释怀还有一个原因,他连秦素都不敢透露。 关于他谏言张丰之事触怒龙颜以致被困宫中不得不接下那道圣旨这件事其实他明明可以避免的。 前一日,他收到匿名消息,告知他千万不要谏言张丰之事。 苏之行并未听劝,第二日上朝还是照常谏言,这才有了如今的结局。 他悔,可也没用了! 这几日夫妻两时常想。 若当初不退与沈府的婚事,将两人的婚事定下,他们的女儿会不会好过一些。 可惜世上之事并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便不会在改变。 终于到了苏幼宁回门之日。 一夜未眠的苏之行和秦素早早地收拾妥当,带着府中的小厮婢女候在府外。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谈论回门时那位煜王殿下是否会同苏幼宁一起回府。 来来回回在府外一直等到日头高高挂起,才远远看到煜王府奢华的马车行来。 两人早已按捺不住期待的心情,此刻也不管楚煜有没有来,只有看到他们的女儿安然无恙他们才能安心。 苏之行走在前面,秦素被婢女搀着跟在一旁,带着府里的小厮奴婢下了台阶上前迎接。 吉祥如意远远看见苏府门楣,两人脸上忍不住雀跃起来。 泽兰看着苏府的人冲过来,转身冲着马车里的人恭敬道。 “王爷,王妃,苏府到了。” 王爷? 苏之行和秦素对视一眼,楚煜来了? 泽兰掀开马车帘子,早就兴奋不已的吉祥和如意快步走到楚煜马车旁,两人立刻伸手将苏幼宁扶下马车。 秦素看着一身华贵锦服的苏幼宁,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幼宁。” 苏幼宁听到秦素的声音,这些日子心里的酸楚终于翻涌而出,奔向秦素身边。 “娘,幼宁好想您。” 苏之行看着毫发无伤的苏幼宁瞬间老泪纵横。 “好,好。” 此刻的两个好字已经能将他的所有情绪压下去了。 另外一边,跟随而来的护卫也将楚煜连同他的轮椅搬下马车。 楚煜微微靠在轮椅背上,一脸淡漠地看着苏幼宁跟苏府的人。 直到身后的管家提醒苏之行,他才发现楚煜。 苏之行连忙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轻声唤了一声秦素,两人克制住情绪躬身上前施礼。 “老臣参见煜王殿下。” “臣妇参见煜王殿下。” “奴才参见煜王殿下。” “奴婢参见煜王殿下。” 齐刷刷恭敬的行礼声响起。 一向受惯别人行礼的楚煜没来由地泛起一丝紧张,抿了抿唇,抬抬手却并未开口。 泽兰明显感觉到这一刻自家主子有一丝不自在。 苏之行毕竟是官场中人,情绪来得快去得快,见楚煜示意他们免礼,便拱手道。 “殿下,府内一切已准备妥当,还请进府休息。” 楚煜微微颔首。 苏幼宁抿唇不解,为何在她面前疯子一般的楚煜,此刻像变了一个人。 泽兰听后忙推着楚煜往府里走。 苏府门外高高的台阶中央正对着大门的位置被砌平了,这样能方便轮椅上下。 苏幼宁看着不过短短三日,苏府的变化心中难免酸涩,爹娘为了她真是煞费苦心。 同时她也暗暗庆幸楚煜能陪她一同回来。 一行人跟在楚煜身后进了苏府。 煜王府中的小厮按照泽兰的吩咐,将后面马车里带来的回门礼一一搬进了苏府主院。 苏府管家看着琳琅的礼品,一一收下送进库房同时将礼品记录在册。 苏府前院的大殿里。 楚煜的轮椅占据主位,苏之行、秦素、苏幼宁等人分别坐在两侧。 府中奴婢上了茶与点心后便默默退下了。 楚煜淡淡饮着茶,他不开口,殿内无人敢做声。 秦素担心苏幼宁在煜王府的处境,忍不住起身施礼后道。 “殿下,幼宁来不及与宫中的教习嬷嬷学习王妃礼仪,若行事不周,还请殿下多多宽宥。” 楚煜放下茶盏,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垂眸启唇。 “夫人这是埋怨本殿请旨大婚的时间过于仓促?” 秦素心中惶恐,可她毕竟是左都御史的夫人,虽然好哭,可该冷静的时候她必须冷静,垂眸回应。 “臣妇不敢,只是怕幼宁在煜王府言语行为有失会触怒殿下。” 楚煜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已经紧张得快要站起来的苏幼宁,漫不经心的说。 “言语行为有失倒是事实,触怒本殿倒没这个本事,否则今日在这大殿之上怕只剩苏大人与苏夫人了。” 苏幼宁差点就要站起来,捏着帕子的手指用力到青白。 苏之行听了楚煜的话,起身躬身道。 “贱内担忧女儿之心还请殿下体谅。” 楚煜看着苏府一家你护着我我护着你,心中不免烦躁,眉心一蹙,摆了摆衣袖,高声长叹道。 “真是无趣得很!” 苏之行思虑之后,出声道。 “老臣知道殿下爱听戏爱垂钓,府中皆有准备,不知殿下可有兴趣前往?” 楚煜抬手示意泽兰,泽兰立刻领命,推着楚煜往殿外走。 秦素与苏幼宁正要起身。 苏幼宁回头,脸色肃然,出言阻止。 “你们母女回院说些体己话吧,我陪殿下便可。” 苏幼宁看着苏之行与楚煜离开的方向,有些奇怪的问。 “娘,府中连垂钓听戏这样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秦素不知道,这两日府上的事她实在没有精力操心,摇摇头。 “娘也不清楚,许是你爹安排好的。” 没了楚煜在场,秦素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了,拉着苏幼宁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 “瘦了,这才几日竟然清瘦成这幅模样。” 苏幼宁唯在秦素面前才难得撒娇。 “娘说话向来夸大,哪有两日就清瘦的。” 苏幼宁挽着秦素,母女二人说笑着往落霞苑走。 长廊另一边,苏幼宁瞥见苏之行与楚煜前往的方向更加疑心。 垂钓听戏? 为何他们去的方向是苏之行所在的主院? 第20章 可否瞧一瞧殿下双腿 落霞苑里。 苏幼宁跟秦素坐在外厢,婢女们都在厢房外候着,留下空间给母女两人说话。 秦素见人都退了出去,立刻握着苏幼宁的手,红着眼小声问。 “幼宁,在煜王府怎么样?煜王殿下有没有为难你?他们府上的人可有看轻你?” 苏幼宁看着眉头拧成一股绳的秦素,抿唇笑了笑。 “娘,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殿下并没有传言那么可怕,您瞧他还同我一道回府呢。” 苏幼宁嘴上安慰秦素,可心底却想起楚煜几次欲要杀她,心尖忍不住发颤。 秦素虽然听苏幼宁这样说,可心底知道她是报喜不报忧。 “就算殿下不可怕,可你的大婚煜王府连宴席都没摆,那位殿下明显没有将你与苏府放在眼里,那些伺候人的小厮婢女最会拜高踩低,难道没有看轻你?” 苏幼宁明白秦素的担心。 “娘,您只需知道幼宁在煜王府不会有危险就好,咱们不是早知道煜王殿下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娶幼宁过府嘛,所以在煜王府里能够安全活着便好。” 说道这里,秦素脸色更不好了。 “如今你是安好的,可哪知道明日后日呢,煜王的性子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万一殿下他......” “娘!” 苏幼宁打断了秦素的话,回手握住秦素的手。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若想一直安好就该有自身存在的价值,幼宁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让殿下看到幼宁的价值。” 秦素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从前那个一心只想嫁与沈墨离的苏幼宁彻底变了,眼前这个女儿让她有些陌生,可也让她莫名有些心安。 苏幼宁冲着秦素点点头。 “幼宁已经不是从前的幼宁了,知道护着自己护着苏府,所以请娘放心,以后也不要在招惹殿下了。” 今天秦素在正厅里发问的那一幕让苏幼宁现在都有些后怕。 秦素心里五味杂陈,竟有一种她与苏之行无法护女儿周全才让她变得这般坚强的感觉。 “是娘不好,没能救你,哪家闺阁女子需像你这般坚强呢。” 苏幼宁摇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 “幼宁以后的路终究要自己走,早些坚强会比那些女子更能经事,而且谁说娘不能救我,您替我找来的三本医书就能救我。” 秦素微微一愣,脸上浮现焦急。 “快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幼宁笑着跟秦素说了楚煜腿疾以及无量大师的事。 秦素明白了苏幼宁的计划,可她觉得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 且不说无量大师能否出寺替他医治。 就算能,可这么多年那位殿下难道就没找到过医术更高明的人吗? 轮椅一坐便是十多年,恐怕整个南朝的大夫他都见过。 人人都没法子,怎么又敢保证无量大师会有法子呢? “幼宁,万万不可,太过冒险,万一不成煜王殿下定不会善罢甘休。” 苏幼宁当然知道秦素的担忧,她不能确定无量大师是否能治好楚煜的腿。 可自她上次跟楚煜提起腿疾后,楚煜的反应让她有了猜想。 或许他的腿疾都不必惊动无量大师,她就能有办法。 “娘,您放宽心,我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苏幼宁这些日子的变化,秦素看在眼里,此刻听了她的保证,秦素竟莫名想要相信她。 “好,你且放心去做,有需要就随时告诉娘,不论是医术还是请无量大师出寺,娘都会帮你。” 有了秦素的保证,苏幼宁心安了,带着娇俏的笑一下子扑进秦素怀里。 “有娘在真好!” 秦素瞧着苏幼宁这副模样,总算是露出笑脸。 说了一会话,婢女在门外提醒。 “王妃,夫人,前院来人说午宴要开始了。” 秦素和苏幼宁自然不敢让楚煜等,起身准备去前院,婢女们跟着进来,帮着秦素与苏幼宁整理好穿戴,一行人才从落霞苑去前院正厅。 出了落霞苑去前院路上,苏幼宁莫名看向苏之行主院的方向,想起苏之行和楚煜离开的方向,怀疑的种子悄悄在她心中种下。 大概是“垂钓”和“听戏”深得楚煜的心,午宴上,楚煜一改之前阴晴不定的情绪,默默用饭,再也没有像人发难。 苏幼宁原先高悬的心渐渐落下来,陪着苏之行和秦素安安静静地吃饭。 午宴用完,苏幼宁想本该小憩后他们才会打道回府,但是楚煜大概不会在苏府休憩,故而她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众人饮过茶后,楚煜并未提起回府的事,苏幼宁眼看着一盏茶就要饮尽,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苏之行起身施礼,打破沉寂。 “殿下可要前往幼宁的落霞苑小憩片刻再行回府?” 去落霞苑?还是不要的好! 苏幼宁抿了抿唇,起身开口。 “爹,殿下府中事多,就不......” 楚煜打断了苏幼宁的话,语气淡漠并未看向苏幼宁。 “如此甚好,那便请王妃带路了。” 苏幼宁未出口的话被噎回肚子里,她轻咬红唇,不敢相信的看向楚煜。 楚煜一脸冷漠坐在轮椅中,虽一改往日敛了杀气,可浑身散发的阴冷之气却无法收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随着时间过去,眉眼染上不耐。 苏幼宁连忙起身,冲着楚煜微微施礼。 “是。” 苏府后院,苏幼宁捏着帕子行在小路上,泽兰推着楚煜行在苏幼宁右侧,身后跟着婢女小厮。 一路上无人开口,直到来到落霞苑,苏幼宁才回身施礼。 “殿下,落霞苑到了。” 楚煜并未回应,一路上他已经撑着侧脸闭目养神起来。 泽兰将楚煜推进院内一直进到苏幼宁的厢房。 楚煜睁开眼,深邃的目光四处打量着苏幼宁的厢房,厢房布置的很简单,细细嗅来,竟有一股莫名的香气传来,缓缓流入鼻腔,双腿时不时传来的疼痛竟得到缓解。 苏幼宁淡笑着上前。 “这是妾常用的安神香,不知殿下可喜欢?” 楚煜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淡淡道。 “雕虫小技。” 泽兰将楚煜抱起放在软塌上,让他靠在软枕上,又将窗棂微微撑开,微风拂进来,楚煜两侧的青丝开始随风飞舞起来。 苏幼宁微微挑了挑眉梢,看着背对着她的楚煜忍不住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主子,泽兰去外厢候着。” 楚煜并未出声,泽兰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待内厢之中只剩下苏幼宁与楚煜两人之时,苏幼宁才起身走进楚煜,看着他慵懒高贵的背影,红唇轻启。 “殿下,可否准妾瞧一瞧您的双腿?” 第21章 好一个苏幼宁! 话音一落。 苏幼宁明显瞧见软塌上的男人脊背微微一僵,那只随意搭在腰间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缓缓收拢,似有大怒之意。 下一秒,楚煜放在枕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背对着苏幼宁的人翻身过来面对着她,随后两只手撑在软榻上,有些吃力地往上挪了挪。 楚煜微眯着眸子,看着静静站在面前的苏幼宁,眸子似寒冰落在苏幼宁身上,紧接着幽凉的声音响起。 “过来。” 苏幼宁微微抿唇,朝着软塌前进了两步。 楚煜忽然弯了弯唇角,发出一阵笑声,伸手拍了拍软塌边的空位。 苏幼宁不知楚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听命,提着裙摆小心坐在楚煜身边。 看着苏幼宁唇红齿白的面容,楚煜下意识伸出手想碰一碰她唇上的红。 苏幼宁莫名往后一躲,那只修长白净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之中。 厢房之内,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楚煜眉眼之间染上一丝狠戾,停在空中的手再次发力,转而掐住了苏幼宁的脖颈。 苏幼宁实在有些无语,这人怎么总爱掐人脖子? 若是呆会秦素或者苏之行看到脖颈上的红痕,岂不是又有担心她。 苏幼宁不想再顺从了,双手紧紧抓住楚煜的手往外扯,呼吸有些困难的她艰难说话、 “妾不知何时触怒殿下了?” 脖颈上的手指修长冰凉,轻而易举就将苏幼宁牵制住,苏幼宁甚至感觉得到楚煜指腹上还有粗糙的手茧。 楚煜淡淡地问。 “你真以为今日回了苏府便成了本殿的王妃?” 苏幼宁感觉脖颈上的手渐渐收了力,她连忙摇头。 “不,妾不敢。” 楚煜决定今日同苏幼宁一同回府是因为前一日晚上泽兰打探回来的消息。 没想到这左都御史的女儿真的与无量大师有些许的牵扯,甚至她确实得到了无量大师手里的三本医术绝学。 楚煜看着面前的脑袋似拨浪鼓似的摇着,心中烦躁倏地松手。 苏幼宁微微扶着软塌边,大口喘着气。 楚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微微张开红唇大口呼气的苏幼宁,慢条斯理地问。 “想要替本殿治腿疾?” 苏幼宁刚刚憋气得到缓解,听到楚煜问话,忍不住偷偷摸摸瞥了一眼楚煜瘫在软榻上的大长腿,吸了口气。 “是,如果殿下愿意,妾想看看。” 楚煜挑眉,语气冷漠疏离。 “若你想不出法子,本殿是不是能要了你的命?” 苏幼宁呆住,片刻后垂眸咬唇。 “今日没有法子,妾也会全力寻找,殿下的腿疾年月已久,万不可着急。” 楚煜脸上的玩笑意味渐渐收敛,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苏幼宁。 腿疾之事困扰他多年,这事的源头确实是有人陷害,可之后的加重便是他为了保全自身,不做出牺牲他可能活不到今日。 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蓄意要他的命。 若是再拖着这双残废的双腿,那么有太多的事他都无法实现。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逐渐形成,若他还只是个弱者,不久的将来定会在这朝堂洪流之中被人啃噬干净在,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怕是要付诸东流。 他近日对腿疾之事更加上心,而请旨赐婚这件事他也有私心。 一来府上有了一位名正言顺的王妃后,也能堵上那些人往煜王府塞人的形势。 二来是他不慎对苏幼宁用上了半月散,这种毒目前他的解药也只能半月服用一次作为缓解。 第三便是苏幼宁与拱卫司的沈墨离退婚后,两人再相见时明显还有情义牵扯。 三点思虑之后,楚煜才选中苏幼宁作为煜王府嫁入煜王府。 可万万没想到,苏幼宁不过入府三日,便发现了他的腿疾有疑,更夸下开口能够治他的腿疾。 楚煜小心谨慎多年,难免疑心。 泽兰有些事还未打探清楚,他自然不敢轻易相信苏幼宁,将这双腿的秘密全部交托给她,随后冷戾的声音响起。 “既然这么想替本殿治腿,那便先解了半月散之毒证明你的医术再说。” 楚煜的话毕,苏幼宁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入府不过三日,与楚煜的交集也并不理想,当然没想过楚煜会这么快就将他的腿疾完全交给她。 今日提起这话,只不过是想试试楚煜心里是否有这样的打算。 既然楚煜说了先解了半月散之毒再说,那对苏幼宁来说便是有希望。 “是,妾听殿下吩咐。” 楚煜没有再说话,厢房内空气陷入诡异的窒静。 苏幼宁仍旧坐在软塌边,两人沉默后她微微垂眸,映入眼帘的是楚煜随意放在软塌上的手。 楚煜的手指很是修长,骨节径直,皮肤白皙,指甲和指尖居然带着一丝粉色,若不是指节处有一些薄茧,就这么一看,仿若女人的手一般。 可没人能想象出这双好看的手上流淌过多少人的血。 苏幼宁微微低着头,心里也微微错愕,这样的楚煜是如何练就那般深厚的内力。 “苏幼宁,你与拱卫司的沈指挥使可有什么关系?” 楚煜的声音在苏幼宁头上响了起来,带着一点莫测的暗哑。 苏幼宁一凛,立刻抬眸正色道。 “妾与沈大人并无关系。” 楚煜顿了顿,看着面前表面对她温顺恭谦内里却在时刻打他主意的苏幼宁,深邃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讥诮。 “当真?” 苏幼宁轻咬下唇飞速思索,楚煜既然这么问,便是早有准备,撒谎绝对是下策,稳住心神开口道。 “妾与沈大人自幼有婚约,可前些日子府上替妾算了一卦,妾与沈府沈大人八字相冲,父亲便做主退了婚。” 楚煜收起随意搭在软塌上的手,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听着苏幼宁的话,又开始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自幼便有婚约?这般绵长的情谊......” 苏幼宁听到这里连忙从软榻上起身,躬身施礼。 “殿下,妾与沈大人并无情谊,苏府自幼家教甚严,虽有婚约可两人从未见面,殿下口中的绵长情意实在无从说起。” 饶是楚煜再不喜欢她,苏幼宁也知道煜王殿下的颜面不可失。 楚煜冷笑着看着她。 好一个苏幼宁! 好一个左都御史的女儿! 从未见面? 那日两人眼底的情谊和恨又是从何处而来? 第22章 本殿知道没有你不敢的 厢房内,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苏幼宁微微发怔,看着软榻上对着她冷笑的楚煜,不知哪句话又惹到了这位殿下。 楚煜垂眸,微风拂进来,把两人之间的燥热吹散了些。 想起苏幼宁看到沈墨离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忽然露出一抹邪魅诡笑,语气格外凉薄。 “苏幼宁,你知道在本殿面前撒谎并不明智。” 苏幼宁心中大骇,眉眼之间满是疑惑。 她不知哪一句话没有如楚煜的心意,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她与沈墨离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没有绵长情意,两人更没有私下见过面。 大婚消息传遍京都时,她也不知沈墨离为何会到苏府后门找她,可那一次她也并未与沈墨离见面。 唯一要说与事实不符的一点便是她与沈墨离之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但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也是上一世的事。 这一世,沈墨离面对苏府送去的退婚书这般淡定地接受,想来与上一世一样,沈墨离对她无感。 苏幼宁想,她总不能跟眼前这位殿下说她是重生而来的吧! 楚煜见苏幼宁迟迟没有开口,唯一的一点耐性被磨光,冷淡地冲厢房外吩咐。 “泽兰,回府。” 泽兰闻声,立刻掀了珠帘进来将楚煜抱进轮椅,随后泽兰推着轮椅,主仆二人出了厢房。 苏幼宁怔了片刻,直到珠帘落下来发出叮咚碰撞的声音她才回神,连忙提着裙摆跟了出去。 “吉祥如意,回府了。” 楚煜、苏幼宁带着一行小厮婢女打道回府。 苏之行、秦素也带着苏府的人一路相送。 苏府门外,苏之行躬身冲着楚煜施礼,恭请煜王殿下上马车。 秦素瞧了一眼楚煜坐着的奢华马车,眼泪又差点忍不住了,可心中虽然担忧此刻也只能拉着苏幼宁细心嘱咐。 “好好护着自己,你需要的娘一定会帮你。” 苏幼宁回望一眼楚煜那辆马车的帘子已然放了下来,点点头,安慰秦素。 “娘放心,幼宁晓得的。” 苏之行神情并不轻松,但也只能在一旁小声提醒。 “莫让殿下等太久,幼宁上马车吧,好好护着自己,府里有爹。” 苏幼宁拍了拍秦素的手,看了一眼苏之行。 “爹娘,幼宁走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话音一落,苏幼宁便转身朝马车走去。 吉祥如意相视一眼,快速跟秦素说了一句好让她安心。 “老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生照看王妃的。” 苏之行与秦素会心的点点头。 夫妇二人望着苏幼宁纤弱的背影被扶上马车,直到泽兰将帘子再次放下,两人才收回目光转身不忍再看。 马车缓缓驶离苏府。 苏幼宁依旧坐在靠边的位置。 刚刚厢房里,楚煜突然说要回府,从那时起两人便不再有任何眼神或者言语上的交流。 苏幼宁更是不敢招惹楚煜,只要他不发难,苏幼宁自然会离他远远的。 没有午歇,苏幼宁有些疲惫,此刻正靠着马车,纤细的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摇晃。 忽然,马车车轱辘轧上一颗石头,马车陡然颠簸,丝毫没有准备的苏幼宁迫于惯性往左边倒去。 重心不稳的她直接扑在楚煜双腿上,原本慵懒地靠在轮椅一边的楚煜忽然被人抓住长袍,猛然睁开眼。 苏幼宁此刻如坠冰窖,她是怎样的姿势啊! 柔弱无骨的小手抓着楚煜膝盖处的长袍上,小脸贴在楚煜小腿处,苏幼宁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楚煜此刻的神情,只能暗暗祈祷他不要在意,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小脸离开楚煜的小腿,又将手从楚煜膝盖上拿开。 松开长袍后,苏幼宁还下意识地替楚煜抚平了膝盖处被她抓皱的长袍。 苏幼宁能感受到楚煜寒冰似的目光正在打量她,可既然没听到楚煜开口,苏幼宁垂着眸还有一丝希冀,想要悄无声息地站起来离开。 下一秒,楚煜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抓住了苏幼宁的手。 随后诡冷狠辣的声音在苏幼宁头上响起。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投怀送抱?” 苏幼宁原本被抓住手的那一刻瞬间紧张起来,可听到楚煜的话又觉得实在无语。 马车不稳他倒是坐着稳如泰山,她可没有轮椅,摔倒不是正常嘛,为何跟投怀送抱扯上关系? 泽兰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主子,马车轧到石子,不知王爷可有受伤?” 苏幼宁的手被楚煜钳得生疼。 马车里没有轮椅的人是她,马车颠簸该问有没有受伤的人也应该是她。 都说主仆应该一条心,可苏幼宁看来,这对主仆是无心。 楚煜冷然的声音响起。 “看不清路面就把眼睛挖出来喂狗!” 架马车的车夫双手一颤,马车缰绳下意识松开,泽兰飞身上马拽住缰绳,回头看了车夫一眼。 “好好驾车,否则挖了你的眼。” 车夫吓得连连点头,紧紧拽着缰绳再也不敢松手。 马车外的话传入苏幼宁耳朵,她忍不住扭了扭被楚煜抓住的手,此刻的她还是跪坐在马车里的姿势,这样实在难受。 “妾刚刚一时不慎,还请殿下恕罪。” 苏幼宁垂着眸,眼里闪过一丝不服。 不过入煜王府几日,恕罪、宽宥、恳请、求这些词她已经说得太多了。 心中暗暗想,楚煜,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求着来找我! 楚煜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眼前被他牵制住的苏幼宁,只见她微微垂着眸,嘴上说着恕罪,眉眼之间却有一丝不服,冷不丁笑出了声。 “苏幼宁,你好像不服本殿?” 苏幼宁敛去双眸之中的情绪,抬眸又是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楚煜,语气里满是楚楚可怜。 “妾不敢。” 看着手中柔弱无骨的小手因为他的用力已经显现出红痕,楚煜忍不住眼红心热。 要是能一刀杀了眼前这个女人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还不能杀她! 苏府之行倒也有一丝收获,苏府苏之行看来是可用之人! 另外,腿疾之事或许真要找眼前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楚煜没来由的烦躁,奋力将她甩开,他将一旁软塌上的白帕子拿起来擦了擦手,眉心紧蹙,眉眼间全是不屑与冷漠。 “苏幼宁,本殿知道你没什么不敢的,但是本殿要提醒你,做任何事之前想想你的小命。” 苏幼宁从马车地上爬起来坐好后,微微颔首道。 “是,妾知道了。” 第23章 请煜王妃进宫 皇宫,坤宁殿中。 南朝皇后陆氏一身雍容华贵端坐在上位,令贵妃坐在下手位。 楚连一脸委屈跪在大殿之中。 “皇额娘,额娘,今儿这事你们定要替儿臣做主,今儿三哥当着刚刚回京都的四哥还有京都那么多的百姓打了我一掌,我受些伤也就罢了,可他这般明目张胆地动手,分明就是要打两位额娘的脸啊。” 事情回到楚连从南市放行楚煜后,他满脸怒意带着楚南进宫复命。 楚南走在青石铺成的甬道上,看着那些精致华美的白玉栏杆,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宫檐,不禁心潮起伏、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皇宫就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温柔慈爱永远面带微笑的母妃,可是...... 回过神,楚南瞧见楚连气势冲冲的模样,忍不住问。 “五弟,你可是要像父皇回禀今日在闹市之中的事?” 楚连哼了一声。 “当然,定要让楚煜受罚才不枉我受他一掌。” 楚南一身素色锦袍,微微一笑。 “四哥倒觉得这只是下策。” 下策? 楚连有些疑惑地看着楚南,皱着眉上下打量这个从小就离京养在佛寺的皇子,有些不屑的开口。 “怎么说?” 楚南淡淡启唇。 “想要父皇责罚三哥实属难事,我虽未在京都,可也知道父皇偏爱三哥。” 皇上偏爱楚煜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提到这点楚连有些丧气,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 “那你说怎么办?” 楚南也停下来,悠长的廊下长身而立,远远望去,素色锦袍的他犹如画中人一般。 “身为皇子在闹市出手本就失了皇家颜面,可挑事的是你,若是由你像父皇回禀,你这般行径定会触怒龙颜,若这件事由其他人传到父皇那里,父皇再责问起,到时你便示弱说你知错,只是三哥动手后实在伤重这才没有及时来请罪,到时你便可免去责罚。” 楚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不过随意称呼了一句,楚煜可是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掌。 怎么? 现在还要他示弱免去责罚? “现在是我受伤,父皇就算在偏心,也不会看着我受伤而不管的。” 楚南眉梢微挑。 “怎么做也只能五弟自行抉择了。” 两人带着宫人继续往勤政殿走。 一路上,楚连越想越觉得楚南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 勤政殿外,楚连叫住楚南,眼神带着探究看向他。 “不在京都的时候你真的是在佛寺?” 楚南微微一笑。 “自然。” 楚连不疑有他,带着楚南进了勤政殿。 按照楚南的建议,他并未像皇上开口今日之事,借口身体不适便告退了。 可原本该出宫的他还是觉得心里憋屈,索性改道去给他的母妃令贵妃林氏请安。 令贵妃是皇后亲族,如今正直盛宠,听说儿子被楚煜打了一掌,是又心疼又生气。 请了宫中御医来诊脉,确定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令贵妃看着喝药时直喊药苦的楚连,气得她接连砸碎了几个白玉瓷瓶,殿中的太监宫婢跪了一地。 “贵妃娘娘息怒。” 令贵妃一甩锦袍宽袖。 “都给本宫滚出去。” 直到殿中只剩下她与楚连后,林氏才气喘吁吁坐在贵妃椅上。 “好一个楚煜,没人仰仗还这么嚣张,当街动手,真当本宫是摆设吗?” 楚连看着母妃生气,也忍不住在一旁起哄。 “额娘,儿臣不过是说了那个不受宠的煜王妃小娇娘三个字,他就动怒,这分明就是找借口想要对儿臣动手。” 令贵妃皱着眉,听着楚连的话。 “煜王妃不受宠?” 楚连点头,把京都煜王府大婚之事全部告知了令贵妃。 令贵妃左思右想后,带着楚连到坤宁殿找陆皇后商议。 陆皇后听着楚连的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楚连,随后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你这孩子也是调皮,怎么能当街如此来评价你的皇嫂?” 楚连跪在那里,仍旧是一脸不服。 “儿臣是一时言语有失,可三哥问都不问便对我出手,实在过分。” 楚煜过分以及无礼这件事陆皇后自然知道。 陆皇后身为南朝皇后,楚煜母妃被害后,原本皇上有意将楚煜寄养在皇后名下,可这楚煜偏偏不知好歹,宁愿带着乳娘、小厮们住在愉妃故去的延禧殿无人照料也不愿来这坤宁殿,这分明是未将她这个皇额娘放在眼里。 如今皇子们皆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她身为后宫之主,皇子们挑选妃子之事自然由她做主,可楚煜几次三番拒绝她推荐的女子,反倒自行请旨赐婚娶了个左都御史的女儿,再一次狠狠打了她这个皇后的脸。 后宫之中,陆氏皇后之位稳固,她的儿子楚文太子之位已昭告天下,林氏令贵妃极得盛宠,楚连在朝堂之上也颇有才德,唯有楚煜让陆皇后头疼,处事嚣张跋扈、做人冷傲孤清,拖着一双废腿,叫她打也打不得、罚也罚不得,偏偏皇上还有意偏袒,陆皇后这些年也只能将楚煜看淡。 此刻楚连句句直指楚煜,陆皇后也只能好言相劝。 “煜儿是有些固执,不过他从小便没有母妃在身边,皇上又多有疼爱,有些恃宠而骄也是应该的,你多让让他便好。” 令贵妃听着陆皇后的话,很是不解。 “姐姐,楚煜几次三番未将您放在眼里,为何时至今日您还在替他说话?” 陆皇后淡淡饮了一盏茶,捏着帕子拭了拭唇角。 “妹妹,皇子们的事由他们去吧,都是男子,哪有全是和气的时候。” 想起楚连说起这件事的缘由,陆皇后笑着随意说了一句。 “煜儿的王妃至今还未进宫请安,也不知到底如何?” 令贵妃眸中闪过一丝算计,起身应道。 “姐姐,煜王妃如今已经上了玉牌,理应进宫请安。” 陆皇后眉梢微挑,端着茶盏微微点头。 “既如此,苏嬷嬷,差人去煜王府传个信,明日请煜王妃进宫一趟吧。” 煜王府畅音台。 悠扬婉转的戏曲唱腔从畅音台中飘扬出来。 楚煜坐在畅音台中央,台上的浓妆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楚煜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一旁的八仙桌。 泽兰不动声色的推门进来,关上畅音台的殿门后,走到楚煜身后小声回禀。 “主子,宫中来人,明日请煜王妃进宫。” 楚煜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一顿,片刻后,声音再次响起,楚煜冷冷开口。 “那便让她去吧。” 第24章 皇后娘娘扣了一顶大帽子 落雪阁中。 苏幼宁刚过了回门那关,晚膳吃得也不错,心情大好。 此刻换了一身常服,正盘腿坐在软塌之上细细琢磨着杂录症。 正兴奋她发现了有关半月散的记录,准备吩咐吉祥拿笔墨纸砚来记录下来后再仔细研读一番。 林妈妈带着刘管家在外请示到。 “王妃,刘管家说有要事。” 苏幼宁连忙从软榻上下来,吉祥掀开珠帘,苏幼宁走了出去,冲着刘管家微微颔首。 刘管家福身,恭敬上前说道。 “王妃,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嬷嬷派人来府中传旨,明日请您入宫前往坤宁殿请安。” 话音一落,吉祥如意一脸惶恐。 苏幼宁微微错愕后点头。 “好,多谢刘管家。” 待刘管家离开后,吉祥忍不住先开口。 “王妃,这可怎么是好?” 如意小声拉了拉吉祥,微微摇头,示意她安静。 苏幼宁眉心微蹙,原本大婚第二日就该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她也询问过刘管家,可刘管家只说王爷并未安排进宫事宜便不再过多回应,她便一心以为楚煜会把这件事推辞过去,实在没想到今日皇后会突然传旨。 若是今日并未发生闹市里的事,皇后下旨让她进宫她倒不会这般紧张。 可今日在闹市里,楚煜出手打了楚连。 苏幼宁知道楚连是令贵妃之子,更是太子一脉,皇后传旨的时间这般巧合定是他在皇后面前告状,才让皇后连夜下旨令她进宫。 既然刘管家来传话,想必宫里的旨意楚煜已知晓,便是打定主意让她自己去面对皇后了。 苏幼宁理清事情,眉心舒展开来。 “林妈妈,明日幼宁进宫,许多礼数并不知晓,不知林妈妈可否指点一二。” 林妈妈连忙躬身,恭敬回道。 “指点不敢,王妃礼数周全,一路也会有宫中嬷嬷引领,王妃不必多虑。” 话说到这里,苏幼宁也明白了,笑着点点头。 “既如此,吉祥如意服侍我安置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宫呢。” 吉祥还想说些什么,如意却一把将她拉住,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王妃自有定夺,咱们只需听吩咐便可。” 翌日,苏幼宁早早便醒来了。 虽说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到底是面见皇后,她心中不免紧张。 吉祥如意忙不迭地给苏幼宁换上宫装,林妈妈则替苏幼宁梳好进宫面见皇后的发髻。 梳好发髻后,看着琳琅的头簪和珠钗。 苏幼宁淡淡吩咐。 “挑些素净的带上,今日万不能招摇。” 穿戴整齐,苏幼宁准备进宫。 煜王府花园湖边,楚煜一早便在那里逗鸟,鸟叫声叽叽喳喳吵得人烦躁,可他却一脸惬意。 身后的泽兰回禀。 “主子,落雪阁那位已经出发。” 楚煜没有说话,只不过看着笼中鸟的他脸上忽然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片刻后,楚煜淡淡启唇,似乎再对自己说话。 “苏幼宁跟陆皇后......” “倒是真想看看啊!” 身后的泽兰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随后悄悄退下,唤出暗处的影卫吩咐一句后,影卫领命立刻消失在前往皇宫的方向。 煜王府大门外。 刘管家安排了马车送苏幼宁到宫门口。 马车里,苏幼宁端坐在正位,双手捏着帕子,她再次想要理清思路,以便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这件事起因是楚连,可动手的是楚煜,倒是有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架势,若是皇后有心责问她怕是难逃责罚。 如此看来,陆皇后恐怕是无法对楚煜出手,这才将怒气转移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苏幼宁眉眼里透着一丝不屈。 咬着下唇,暗暗想,她苏幼宁也不是软柿子,任谁都可以随意拿捏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吉祥如意掀开帘子,苏幼宁下了马车。 不能带随侍婢女进宫,苏幼宁将吉祥如意安顿在马车上。 “你们在马车里等我回来,放心吧。” 苏幼宁跟着门口的侍卫刚进宫门,坤宁殿中的一等宫婢凝香已经候着了。 “煜王妃安,奴婢凝香,特在此恭候,带您前往坤宁殿。” 苏幼宁微微欠身施礼。 “那就劳烦凝香姑姑了。” 凝香微微颔首,领着苏幼宁往里走。 看着红墙绿瓦的宫殿,苏幼宁想起,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进宫。 先皇登基时,她还年幼,先皇曾在宫中设宴百官,准百官携亲属家眷进宫共襄盛会,故而在苏幼宁幼年时她曾有幸来过一次,那一次她顽皮,惊扰了御花园里的小殿下们,差点被宫婢抓住。 苏之行得知后,后怕得很,此后宫中再设宴,他也不敢带苏幼宁进宫了。 苏幼宁只觉得好笑,收回思绪看着幼年时金碧辉煌的皇宫如今风光仍在,精工巧匠手下的回廊、宫殿看得人眼发昏。 凝香带着苏幼宁穿过红墙长廊,拐弯后经过长长甬道,终于来到了奢华的坤宁殿。 苏幼宁微微垂着眸,跟着凝香进入内殿,跪在地上叩拜。 “恭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陆皇后端坐在上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幼宁,许久才轻笑一声开口。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苏幼宁先是恭敬回道。 “是。” 随后苏幼宁才缓缓抬眸,今日装扮过的她显得分外娇嫩,宫装衬托得她更加纤细小巧。 陆皇后噙着笑,轻抚着怀中那只白猫,温柔地嗯了一声。 “果然是个可人儿。” 苏幼宁再次垂眸,恭敬不失礼数。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陆皇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十指纤纤扶着猫毛。 “本宫知道煜儿性子不好,这几日你在府中一切可安好?” 皇后不叫免礼,苏幼宁也不敢起身,只能恭敬地跪在那里回道。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托皇后娘娘的福,煜王殿下对幼宁极好,幼宁在煜王府一切安好。” 陆皇后又笑了。 “这小嘴真是会说话。” “本宫此前也未曾见过你,你又何曾托了本宫的福?” 苏幼宁道。 “皇后娘娘是国母,洪福齐天,天下皆是您与皇上的子民,有您的庇佑,自然能沾染到您的福气。” 陆皇后似乎很受用,笑声也变得响亮温柔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突然脸色一沉,幽幽开口。 “本宫听闻昨日你惹的两位皇子在闹市中出手,本宫的福气可不是让你来惹兄弟不和的。” 第25章 本殿来接王妃回府 苏幼宁心里咯噔一下。 陆皇后扣的帽子实在太大。 惹兄弟不和? 这罪名要是在坤宁殿被做实再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煜王殿下的脸面也会不复存在。 苏幼宁飞速思考,陆皇后到底是想让她出丑还是想让楚煜难看? 正当她为难之际,殿外凝香突然进来。 “皇后娘娘,令贵妃正在坤宁殿外。” 陆皇后刚才还有些阴郁的神情突然又缓和了。 “让她进来吧,跟本宫一起瞧瞧煜儿新娶的王妃。” 煜儿? 苏幼宁怎么不知道楚煜与陆皇后的关系这般亲近。 再有,她是什么新鲜物件吗? 为何要说瞧瞧新娶的王妃。 不过好在有人打断,苏幼宁因为令贵妃的到来缓了一口气。 但她也感受到了陆皇后对楚煜的不满,亦或者是对楚煜的恨意。 令贵妃穿着华服款款而来。 瞥见跪在地上的苏幼宁,她只恨的牙根痒痒,若不是她,她的儿子也不会当众被一个残废打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陆皇后笑的很温和,连连抬手。 “妹妹不必多礼,随意坐吧。” 苏幼宁微微垂眸,听着大殿之中两位娘娘的姐妹情深。 待令贵妃坐下后,陆皇后又缓缓开口。 “那位便是煜儿的王妃,左都御史的女儿苏幼宁。” 苏幼宁听到陆皇后唤她的名字,跪在地上,转而冲令贵妃施礼。 “幼宁参见令贵妃,令贵妃金安。” 令贵妃不屑的看了一眼苏幼宁,并未将她放在眼里,更没有接她的话。 转而端着凝香送上来的茶浅浅饮了一口,随后娇笑着说道。 “还是皇后娘娘宫中的茶最香。” 两人就此开始说起茶的事,似乎都已经忘了地上跪着的苏幼宁。 苏幼宁听着她们两人的说话声,膝盖有些跪不住了,可主位上的陆皇后似乎并没有搭理她的打算。 许是跪的太久,苏幼宁脸色开始苍白,涂抹口脂的红唇也渐渐失了颜色。 刚刚跪着笔直的身躯也开始有些支撑不住的摇晃起来。 坤宁殿的安公公发现异常,上前小声提醒陆皇后。 陆皇后这才看向苏幼宁,只见她确实虚弱了很多,便停止了跟令贵妃的交谈。 “本宫年岁渐长,竟忘了还有事询问煜王妃。” 苏幼宁听到陆皇后提及她,努力支撑着身子再次跪好。 陆皇后眉眼之间全是不满。 “煜王妃,你可知罪?” 苏幼宁摇头。 “幼宁不知所犯何罪?请娘娘明示。” 这样不卑不亢的苏幼宁让陆皇后无端想起那个让她头疼的楚煜。 楚煜也是这般,明明她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可楚煜偏偏不服她,更是多次与她作对。 想到这里,陆皇后对苏幼宁的厌恶更多了一层,冷哼道。 “你入王府三日不曾进宫请安,可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回门之日,南市之中,竟惹了两位殿下,致使兄弟不和。” 苏幼宁一愣! 怎么这才一会,她头上又多了一条罪名? 苏幼宁心中叹气。 “皇后娘娘容禀,幼宁与煜王殿下大婚时间太过紧凑,宫中教养嬷嬷并未前往苏府,所谓不知者无罪,故而请皇后娘娘恕罪。” 说完这些,苏幼宁大口喘着气,似乎说话很是艰难。 “另,昨日闹市中的事并不是因幼宁而起,不知是谁传了流言蜚语污了您清听,也请您听幼宁一言,万不能污了两位殿下的清白。” 陆皇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苏幼宁。 “哦!” “那你且说说,昨日闹市之中到底发生何事?” 苏幼宁沉默半晌,将昨日之日和盘托出,只是在提到楚煜动手之事,苏幼宁却说楚连不知是为何突然跪倒在地。 陆皇后眉眼之间带着一丝狠辣。 令贵妃却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指着苏幼宁呵斥道。 “荒唐,大胆苏幼宁,竟然在皇后娘娘面前撒谎,若是楚煜未出手,本宫连儿何以重伤自此?” 陆皇后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如此冲动的令贵妃。 “令贵妃!” 一声悠扬的声音响起,令贵妃这才有所收敛,再次坐下来。 陆皇后饮了一口茶,看着苏幼宁淡淡启唇。 “依你之意,煜儿并未动手?” 苏幼宁恭敬回道。 “幼宁只是看到四殿下突然跪倒,至于煜王是否出手幼宁不知。” 苏幼宁也只能这般说了,若是陆皇后还想深究,那便再去找更多证人吧。 陆皇后听了苏幼宁的话,伸手将手中的白猫丢了下去。 下一秒,冷声喝道。 “放肆!” 喵! 一声喵叫后,白猫很快跑不见了。 苏幼宁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大有支撑不住的模样。 陆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再往几案上重重一放,冷声道。 “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污了两位殿下的清白?是在指责本宫?” “既然你不知煜王是否出手,又怎能断定本宫污了他们的清白。” “前言不搭后语,你好大的胆子。” 苏幼宁双手交叠放在额前,再次叩首,语气有些中气不足。 “皇后娘娘息怒,幼宁不敢。” 陆皇后冷哼一声。 “你不敢?本宫瞧你胆子大得很,不光长得招惹是非,这张小嘴更是伶俐的很。” 苏幼宁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态,声音逐渐变小。 “皇后娘娘息怒。” 令贵妃得意的看着此刻被陆皇后压制的无法动弹的苏幼宁。 陆皇后突然又像是熄了怒火,抬抬手。 “罢了,你先起来。” 苏幼宁闻声,撑着站了起来,只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牵着她往下坠。 陆皇后见她这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就来气,刚想叫人将她打两板子再送回煜王府。 下一秒,苏幼宁直接昏倒在地。 令贵妃一脸惊恐的站起来。 陆皇后皱着眉,心里却有些慌了。 “苏幼宁,在本宫面前耍什么把戏?” 地上的苏幼宁并无反应,陆皇后抬手示意。 “安公公,去瞧瞧怎么回事?” 安公公领命,上前一瞧,恭声回道。 “娘娘,她好像真的昏过去了。” 陆皇后满眼嫌恶。 “来人,将她抬去太医院,别让本宫看着心烦。” 殿外进来四名婢女,准备将苏幼宁抬去太医院。 刚刚将她抬起来往殿外走。 大殿之外传来一声冷若冰霜的声音。 “本殿得知王妃入坤宁殿多时,特来接她回府。” 第26章 朝堂之上不要让他太安宁 陆皇后与令贵妃同时朝殿外看去。 抬着苏幼宁的几人正好碰上了迎面而来被泽兰推进坤宁殿的楚煜。 楚煜今日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格外俊朗,可冷若冰霜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靠坐在轮椅之中,双手随意垂在小腹处,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坤宁殿中抬着苏幼宁的几位婢女见到楚煜心中一慌,连忙放下担架,跪在地上给楚煜请安。 “参见煜王殿下。” 楚煜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跪在地上的婢女感受到威压之下,身子忍不住开始发颤。 冰冷的目光落在担架上的苏幼宁身上,楚煜微微皱眉,此刻的苏幼宁闭着双眸,身上是得体的宫装,明显涂脂抹粉过的小脸却苍白得可怜。 楚煜十指攥紧,凌厉的眼神望向主位上的陆皇后,他并未开口请安,反而淡淡启唇,开口质问。 “不知皇后要带本殿的王妃去哪里?” 令贵妃皱了皱眉,愉妃去世多年,其子楚煜偏偏靠着皇上的一点愧疚之心在后宫及一众兄弟间嚣张不已,甚至是皇后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楚煜,不得无礼,见了皇后还不请安?” 楚煜嗤笑了一声,深邃犹如寒潭的眸子看向令贵妃,眉眼之间的杀意毫不掩饰。 令贵妃莫名觉得心慌,下意识后退一步,刚想出声呵斥,只听得陆皇后温柔开口。 “妹妹不必生气,想必煜儿也是担忧煜王妃才乱了礼数。” 陆皇后压抑着心底的不快,脸上的笑容始终挂着。 “煜儿,适才本宫正与煜王妃说话,没想到她突然晕倒,本宫正准备送她去太医院。” 楚煜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后,抬眸轻笑,眼底情绪深不可测。 “本殿倒不知王妃身体有疾需这般被人抬着出去诊脉,皇后难道不该将太医召到坤宁殿吗?” 陆皇后纤细手指若是没有护甲的保护,怕是早就用力掐入手心去了,笑得有些抱歉。 “倒是本宫疏忽了。” 转而朝着身边的安公公吩咐。 “宣太医院最好的齐太医过来。” 楚煜抬手,冷声道。 “不必了,本殿既然来了,王妃就不牢皇后费心。” “泽兰,将王妃带走。” 泽兰身后跟着进来的女官上前准备将苏幼宁带走。 陆皇后一听,觉察不对,若是苏幼宁昏迷着从坤宁殿出去还是被楚煜带走,日后定会留下话柄,闹市的事再想做文章就失了先机了。 从主位上走了两步下了台阶,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急躁。 “且慢。” “煜儿不急,王妃病症来得蹊跷,若不请太医诊脉,本宫着实不放心。” 楚煜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皇后,眉眼里满是讥诮。 “皇后不放心?” 一句一句的质问、一次又一次的无礼,饶是再有定力的陆皇后也有些架不住了,原先还和煦的笑容此刻也有些是惺惺作态的意味了。 “自然。” 楚煜又一次轻笑出声,收敛笑意之后,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状似无意地开口。 “本殿向来让皇后不放心,如今有了王妃,她也让皇后不放心,看来皇后对煜王府的人还真是颇费了些心力啊。” 楚煜话里有话,陆皇后自然听得出他的话外之意。 令贵妃皱着眉。 “楚煜你这话是何意?” 楚煜眸光突然变得凌厉,寒冷似冰箭的目光看向她。 “本殿何意皇后自然知道,令贵妃几次三番责问本殿是也放心不下本殿吗?” 令贵妃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怼。 陆皇后早就领教过楚煜这张嘴,也知他心狠手辣,若是真的对立起来,此刻的情况显然对她不利。 心里不免安慰自己,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又何必急于一时? “罢了,煜儿你想如何本宫依你便是,来人,送煜王殿下及煜王妃出宫。” 楚煜冷哼一声。 “出宫这种小事就更不必皇后费心了。” “泽兰。” 泽兰立刻领命,眼神示意跟随而来的女官将苏幼宁带上,一行人出了坤宁殿。 留下陆皇后与令贵妃在坤宁殿中气急。 “姐姐,为何这般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陆皇后一甩宽袖,不悦地喝住令贵妃。 “斗到如今你还不知慎言吗?” 令贵妃瞬间没了气焰,不再开口。 陆皇后眼神示意殿中伺候的人都下去,随后坐下来,语重心长道。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非要急于这一刻?闹市动手这事你认为皇上会重重处罚楚煜吗?且不说是连儿先言语挑衅了楚煜的王妃,就是皇上偏疼楚煜这一点这件事最终也会小事化无。” “本宫召苏幼宁进宫不过是想让你出个气,你还真当就凭这事能够把楚煜定罪?” 令贵妃仍旧不服气。 自己的皇儿被打伤,她身为母妃还不能替他讨个公道? 陆皇后微微闭眼深呼了一口气。 回想起楚煜刚刚在殿中嚣张的样子,她紧咬着牙关,心里那口气好一会才忍下来,淡淡开口。 “行了,这件事本宫记下了,这么多年本宫受过的气到时定与他一并清算。” 令贵妃只能暂且忍下想要替自己儿子讨回公道的想法,可心中疑惑的事也不能不问清。 “可是姐姐,楚煜为什么来得那么巧?还有那个苏幼宁当真昏倒了吗?” 陆皇后恢复了往昔淡然的神情,端着茶盏饮了一口。 “本宫没那么傻,左都御史的女儿敢跟本宫玩心计,来日方长,自然要让她吃些苦头的,至于楚煜......” 楚煜来的时辰正巧,皇上赐予他府邸后,他无事从不进宫,看来楚连口中,楚煜对这位新娶的王妃并不感兴趣这件事还有待查证,否则为何今日会前来接应她? 陆皇后想到这里,往日的头风之症又有些发作的迹象了,揉了揉眉心。 令贵妃见状,上前担忧地问。 “姐姐头风之症又犯了吗?” 陆皇后皱着眉点点头,她也不知何时染上了头风之症,就连太医院的齐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让她好生将养,万不可太过劳累,如今诸多事宜也只能吩咐令贵妃替她操持了。 想起苏幼宁,陆皇后忍着头疼吩咐令贵妃。 “苏幼宁今日如此戏耍你我,你且递消息回陆府,朝堂之上万不可让那位左都御史太过安宁。” 第27章 不怕死的开口问 楚煜一行出了坤宁殿。 因为腿疾,皇上特意准许楚煜可乘马车进出皇宫,所以煜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坤宁殿外候着了。 女官将苏幼宁放进马车内,躬身朝楚煜施礼。 “殿下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等退下了。” 楚煜淡淡挥手。 女官离开后,泽兰看着马车里仍未苏醒的苏幼宁,询问楚煜。 “主子,可是先去一趟太医院?” 楚煜冷淡开口。 “不必。” 泽兰领命,看了一眼苏幼宁,将楚煜的轮椅推上马车后架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缓缓驶离坤宁殿,泽兰心中好奇。 今日主子实在奇怪,苏幼宁刚离府进宫没多久,他就吩咐下人备马车要进宫给皇上请安。 要知道,自从住进煜王府,楚煜进宫给皇上请安的次数屈指可数。 进宫请安的路上,泽兰派出去打探苏幼宁消息的暗卫传信回来。 泽兰将消息呈给楚煜,小小的纸条上只有四个字:闹市之事,跪着训话! 楚煜进宫后并没有去勤政殿给皇上请安,反而让泽兰将马车停在坤宁殿外。 奇怪! 真是奇怪! 泽兰不明白,可既然主子说了他也有必要提醒,不怕死的开口问。 “主子,咱们还要去给皇上请安吗?” 马车里传来楚煜低沉不满的低喝声。 “愚蠢,回府!” 泽兰被楚煜责骂,心里一慌架着马车就赶紧朝着宫门口走。 出了皇宫,马车一直行到闹市。 楚煜看着苏幼宁手背上那颗红色针孔渗出一丝血迹才幽幽开口。 “若是再不醒本殿真该想想是否要将你送回坤宁殿去找齐太医了。” 刚在马车里幽幽转醒恢复意识的苏幼宁还没睁眼就听到了楚煜的威胁。 她闭着眼心里忍不住暗骂,楚煜这个疯子,自己又没求他来接应,现在倒是知道威胁她! 下一秒,苏幼宁挣扎着睁开眸子,一副懵懂刚醒、天真无辜的样子。 “殿下,这是哪?” 楚煜冷笑着看着苏幼宁拙劣的表演,低声道。 “苏幼宁,本殿说过,撒谎在本殿这里是下下策。” 苏幼宁抿了抿唇,连忙整理好衣服,在马车里坐好,恭敬回道。 “是,妾知道了。” 楚煜转而不再看她,马车里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微风拂过,马车两边的小窗口的帘子被掀起来,闹市里的吆喝声、叫卖声、说笑声涌入马车。 楚煜看着人来人往的闹市,突然清冷开口。 “你本事不小,敢跟皇后耍计谋,你可知她最是记仇。” 苏幼宁微微错愕,楚煜这是在提醒她? 正疑惑楚煜怎么转了性子。 下一秒,楚煜猛然回头瞪着苏幼宁,眉宇间闪过一丝狠辣。 “你找死还想拉上本殿?苏幼宁,本殿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好吧! 苏幼宁暗自承认刚刚的错愕是一时的误解,楚煜还是那个疯子。 “妾不敢,只是皇后娘娘问起昨日闹市之事,幼宁实在不知如何应对,一时心急才用了这个法子。” 楚煜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他并不想知道苏幼宁是如何与皇后解释的闹市之事,在他这里,打了楚连不过是小事一桩。 苏幼宁微微侧目看着楚煜。 外人看来,她百般顺服楚煜、讨好楚煜,可大概只有楚煜与她自己知道,她恨他,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当然,苏幼宁也清楚,楚煜同样也恨她。 只是两人相互牵扯,无论谁都不敢轻易对对方下手。 若她找到了解半月散的法子倒好,她不与楚煜有牵扯,楚煜更无法牵制她,若他再发疯大不了一剂毒药毒死他一了百了,反正他的仇人那么多,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听话懂事的她身上。 可偏偏上次寻找的有关半月散的信息只有只言片语,细细研读一番后,苏幼宁既不知一劳永逸的法子更不知这药会不会缩短她的寿命。 想到这里,苏幼宁收回看向楚煜的视线。 感受到落在身上略带恨意的视线挪开后,楚煜才睁开眼睛。 苏幼宁侧着身子背对着他,微微靠在马车边上,纤弱的身子跟随马车的颠簸摇晃不已。 “糟了!” 苏幼宁突然大喊,一时不慎竟忘了礼数,想起这是在楚煜的马车里,连忙回过身解释道。 “殿下,跟着妾一起进宫的吉祥跟如意两个丫头还在宫门口等着呢。” 楚煜双手攥紧,真想一把掐死苏幼宁。 可双腿的隐隐作痛告诉他必须忍耐,深呼一口气后,楚煜咬着牙冷声开口。 “泽兰已经让她们先行回府了。” 苏幼宁放心下来,看着楚煜不悦的神情,连忙乖巧道谢。 “多谢殿下。” 楚煜不再看她,深怕下一秒就要克制不住地掐住苏幼宁的脖颈。 拱卫司内。 私下调查高湛几天的沈墨离终于寻到了一丝证据。 遣去徽州的缇骑传回消息,证实了高湛与万桂全确实关系不浅。 高湛与如今的万桂全都是徽州人士,两人看似毫无关系,实则牵连之深。 万桂全幼年在徽州亦是好人家的公子,只是一遭家变,整个万家就只剩下万桂全一个独子。 按说万家在徽州的家世万桂全也不至于沦落到京都进宫净身成了公公。 只不过当时万家垮掉后,树倒猢狲散,以前受过万家恩惠的人都无人接济年幼的万桂全,唯有当时毫不起眼的高家曾经帮过万桂全。 万桂全多年并未与高家有过一封信件的来往,由此可见,两人掩藏颇深。 沈墨离直叹,朝堂之上还不知有多少身在暗处却是万桂全党羽之人,想要拔除这颗腐朽树根看来并不容易。 无影推门进来,沈墨离一把将手中的卷宗合上。 “何事?” 无影拱手禀报。 “指挥使,皇上下令监视的几位官员近日可能会有动作,左都御史苏大人前不久因为张丰之事谏言圣上,如今有人旧事重提想要治左都御史的罪。” 沈墨离蹭得站起来,他以为煜王殿下迎娶苏幼宁已经将此事解决了。 “为何会旧事重提?” 无影垂眸,想了想拱手回禀。 “昨日煜王妃曾被皇后带去坤宁殿,不久后,煜王殿下从坤宁殿带走了昏迷的煜王妃。” 沈墨离眉头越皱越深。 这几日他一心调查高湛与万桂全的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不想听到煜王府的任何事。 但知道苏幼宁在皇后殿中昏迷,甚至有人开始对苏府动手时,沈墨离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无影,查清楚这几日煜王府到底出了何事!” 第28章 腿疾爆发 进了煜王府,泽兰推着楚煜径直回了主院。 无人搭理苏幼宁,不过这正合她意。 一路无视府中其他人的目光,苏幼宁加快脚步朝落雪阁奔去。 直到看见吉祥候在院落外,苏幼宁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地。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进了厢房。 直到坐上了软榻,苏幼宁才意识到这一日总算到了能松口气的地方了。 “王妃,泽兰大人让奴婢回府后,奴婢给您炖了莲子羹,夏日燥热您用一些。” 如意端着莲子羹进来。 苏幼宁闻到莲子羹香甜的气味,瞬间觉得食指大动。 此刻她才想起今日一早入宫,半日未进食,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如意,这盅莲子羹来得正是时候。” 吉祥笑了,看了一眼珠帘外没有其他人,凑到苏幼宁身边小声说。 “王妃今日顺利回府,莲子羹算什么,午膳都要多吃一碗。” 香甜软糯的莲子羹在舌尖打转,苏幼宁莞尔一笑。 “对,记得午膳多备一些。” 坤宁殿内折腾一番,回到煜王府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午膳时分。 府中楚煜专用小厨房已经备好了午膳,楚煜在主院正厅内用膳。 差不多用完之时,泽兰才从院外进来。 先是屏退在旁伺候的下人,泽兰才冲着楚煜施礼后回禀。 “主子,打听清楚了。” “自您从坤宁殿离开后,令贵妃差人传信去了陆府,目标是苏之行。” 听到令贵妃想动苏之行,楚煜一派淡定,用完面前的鹿茸粥后,泽兰适时将白帕子递过去。 楚煜接过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随后将白帕子随意丢在八仙桌上,思索片刻后漫不经心地开口。 “皇后当真是惦记着煜王府,本殿刚离开就下命令,睚眦必报的性子倒是没变。” 陆府是陆皇后的母家,其父乃当朝丞相陆松柏,党羽门客众多,若是他联合朝臣出手,苏之行难逃一劫。 泽兰在一旁想到底是苏幼宁的父亲,还是明确主子的心意才好行事,上前询问。 “主子,陆松柏对苏之行下手,咱们可要插手?” 楚煜眉眼之间染上诡冷,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默一会开口道。 “不必插手,苏之行有意试探本殿,那本殿自然也要看看他的本事。” 主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泽兰自然只有听命。 午膳后,楚煜在厢房内小憩片刻。 一只白色信鸽轻轻落在主院中,榕树上的泽兰飞身而下,抓住信鸽拿到消息。 扑棱一声! 泽兰将信鸽送走,随后带着消息在外厢小声禀报。 “主子,影卫传消息回来了。” “进。” 片刻后,内厢之中传来一声慵懒清冷的声音。 泽兰掀开珠帘,将手中的消息递给楚煜。 楚煜看到纸上的消息,清冷的俊容慢慢染上疑惑,将纸条攥在手心,呢喃一句。 “这个沈墨离究竟想做什么。” 沈墨离年纪轻轻能坐上拱卫司指挥使的位置实属不易。 这几年京都的奇案、悬案大多是沈墨离一手破获,终于坐上了拱卫司指挥使之位,如此努力却只调查一个高湛? 楚煜想,沈墨离不简单,既然调查高湛想必这个高湛背后还有其他势力亦或是他牵扯到了什么事! 既如此,楚煜抬眸冷声吩咐。 “泽兰,朝中有位叫高湛的官员,仔细查查他的背景和过往。” 泽兰领命。 吩咐完泽兰,楚煜歇在软塌之上,想起沈墨离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沈墨离这个人着实奇怪! 拱卫司与东厂向来水火不容,指挥使与东厂提督都想在皇上面前邀功好让自己获得更大的殊荣和权利,可沈墨离升任指挥使后,皇上的命令他办得并不理想。 沈墨离的能力不亚于东厂万桂全,若是他狠心起来,东厂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可张丰的事让楚煜不解。 那日他在长街上偶遇沈墨离,原以为他带着缇骑去张府会与万桂全的人发生冲突,结果却是他走了个过场便离开了。 皇上的命令他不急于完成、东厂的势力他也似乎不敢兴趣,倒是对苏府格外的关注。 楚煜不禁想,沈墨离究竟是谁的党羽? 万桂全?升任指挥使只是为了熄了拱卫司和东厂的纷争? 陆松柏?掌握拱卫司,关键时刻为陆家效力? ...... 太多的猜测无法证实,楚煜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楚煜浑身冷厉之气散开,这腿疾发作的越发频繁了,疼的也一次比一次厉害。 一开始能克制住腿疾疼痛的针灸如今一点用处也没有。 想到这里,楚煜忍不住低声骂道。 “庸医!” 泽兰眼看楚煜脸色苍白起来,知道他腿痛的厉害。 “主子,用曼陀散吧。” 曼陀散是楚煜私下寻人制作的止痛散,只是曼陀含毒,服用后有一定的副作用,可能会有强烈的幻觉或者精神奔溃的情况,楚煜一直克制尽量不服用,除非是疼的受不住。 楚煜疼的闭上双眸,痛苦的靠在轮椅背上,可是他不发话,泽兰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再一次询问。 “主子!” 楚煜一甩长袖,冷声吼道。 “闭嘴,出去。” 泽兰单膝跪地,拱手道。 “主子,大夫说实在痛苦不必强忍,吃了曼陀散再行针灸会有好转的。” 楚煜疼痛难忍,满脸都是暴戾之气,大手一挥将一旁八仙桌上的琉璃茶盏全都砸到地上。 琉璃碎片散落一地,厢房外的婢女小厮没有听到命令皆不敢进内伺候,只能惶恐的等在厢房之外。 厢房内,楚煜双腿的痛逐渐加剧,只往心头钻,他没有别的法子了,强忍疼痛吩咐泽兰。 “拿曼陀散。” 泽兰脸上一喜,连忙去药箱找出曼陀散兑了水喂楚煜服下。 疼痛得到缓解,可对楚煜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曼陀散带来的副作用也渐渐起效,头像是要裂开一样。 “扎针。” 楚煜下令后,泽兰连忙按照大夫所教的法子,拿出金针小心对着楚煜双腿上的穴位刺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楚煜双腿的疼痛并没有好转,燥热的天气加上浑身的疼痛与不适,楚煜脸上汗水涔涔而下。 泽兰知道来不及找大夫,唯有落雪阁里的那位可以一试。 “主子,可要唤落雪阁里的那位?” 楚煜想起苏幼宁,咬着牙吩咐。 “带她过来。” 第29章 暗算本殿活不过今日 落雪阁里。 用完午膳的苏幼宁单手撑着侧脸望着微微撑开的窗棂,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听着窗外的蝉鸣,苏幼宁更觉烦躁,小巧的鼻尖满是汗水。 刚回落雪阁时的松快之情显然早已消失殆尽,此刻的苏幼宁心情忐忑无法言说。 坤宁殿之事实在太过危险,差一步陆皇后的责罚就会落到她头上。 今日得见陆皇后,苏幼宁一看便知,这位皇后并不如表面那般温和,她耍的计谋也不知有没有被陆皇后看穿。 还有与陆皇后同气连枝的令贵妃,显然她没办法惩治楚煜,便把楚连被打的事算在了她的头上。 陆府陆松柏是当朝丞相,前朝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陆皇后又是后宫之主。 一想到今日与这群人结下梁子,苏幼宁就烦躁地翻了个身,烦躁的心情让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拿起软榻上的帕子擦了擦汗。 心里忍不住暗骂楚煜。 说什么想死别拉上他! 这分明是别人惩治不了楚煜反倒把刀尖转向了她! 想到这里,苏幼宁满心无奈。 重活一世,她只想与苏府满门平安。 可自从与沈墨离退婚后,事情一件又一件地让她无法预料,时常疯魔的楚煜、高高在上的陆皇后、明显不满意她的令贵妃...... 苏幼宁不难想象,惹上这些人,现在的她或许才是苏府最大的负累。 “王妃正在小憩,泽兰大人何事这么着急?” 内厢外传来林妈妈的声音,似乎还拦着泽兰不让进。 泽兰一改往日的淡定,一把推开吉祥,声音骤然变大。 “叫你们主子出来。” 苏幼宁头疼不已,楚煜是个疯子,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这么无礼吗? 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整理衣裙头簪,掀开珠帘,皱着眉不悦道。 “林妈妈你先去忙吧,泽兰,何必在这里大呼小叫?” 楚煜惹不得,一个护卫也敢对她的人这般无礼,怎么说她也是煜王妃! 泽兰并不理会苏幼宁不悦的语气,皱着眉。 “煜王殿下有请。” 苏幼宁刚在内厢里把楚煜骂了个遍,要不是因为他,苏幼宁也不可能进宫惹到陆皇后,想到这里苏幼宁竟然想要拒绝楚煜的有请。 见苏幼宁踌躇不前,泽兰心急地上前,一副想要将她拉走的架势。 吉祥如意连忙拦住,就算煜王府上下再不当苏幼宁是王妃,泽兰身为外男也不可动手,这行为举止若是传出去又是王妃的错了。 苏幼宁还不想跟楚煜作对,但忍不住想弄清楚,就算去也要知道什么事一路上也好像个应对法子。 “不知殿下究竟因为何事?” 泽兰上前几步,把苏幼宁逼退,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吼。 “苏幼宁,你不是一直想要给殿下治腿疾吗?现在是绝好的机会,你真的不去?” 治腿疾? 难不成楚煜腿疾发作了? 苏幼宁来不及细想,转而冲进内厢拿上她的袖珍医药包藏在宽袖中。 “吉祥如意,留在这里。” 话音一落,苏幼宁跟着泽兰出了落雪阁。 两人步履匆匆进入主院。 泽兰带着苏幼宁进了楚煜厢房。 “所有人各自散去,任何人不得靠近殿下厢房。” 泽兰厉声冲着院子里的人吩咐,随后关上了厢房门。 这是苏幼宁第一次来楚煜厢房,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古色古香的厢房她也没心思再看。 泽兰掀开珠帘,苏幼宁微微俯身进去。 苏幼宁一眼便看见了此刻闭着眸、满脸痛苦躺在软榻上的楚煜。 此刻的楚煜早已没了往日狠戾气焰,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两缕青丝,连身上的薄衫也微微透着汗渍,想必是非常痛苦。 “还等什么?你快去看看啊!” 泽兰在后面焦急催促。 楚煜睁开眸子,看向苏幼宁,本能的露出一丝杀意,可双腿的痛让他只能暂且相信她。 “若你不能替本殿解了这痛,那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苏幼宁气急,这个疯子疼到这样的地步还想着威胁别人。 掏出宽袖中的袖珍医药包,回想起进入煜王府后一直对他的忍耐,苏幼宁大胆想不如趁他虚弱怼他一句。 “殿下竟然还有力气威胁妾,想必殿下的疼痛并不厉害。” 话音一落,楚煜苍白的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蓄积内力一掌劈向苏幼宁,可钻心的疼痛让他难以聚集内力,反而摔在软榻上。 泽兰立刻上前扶住楚煜。 他也想要自家主子服个软,先治疗腿疾再说,可看着满脸汗渍还凶狠地盯着苏幼宁的楚煜,他实在不好开口。 接下来,厢房里是漫长的沉默,三人都没有开口,空气陷入死寂。 苏幼宁还是屈服于现状,楚煜暂时不能得罪,打开放着各种药丸和各种银针的医药包。 她微微垂眸走到楚煜身边,侧身坐在软塌边上,把医药包中的帕子放在自己膝盖上说。 “妾需要替殿下把脉。” 楚煜咬着牙,眸光似剑,哪怕汗如雨下依旧盯着苏幼宁,片刻后才将白皙的手腕放在苏幼宁的帕子上。 苏幼宁抛开心里杂乱的想法镇静下来,把手指轻轻搁在他的脉搏之上,听着他的脉音。 “服用过曼陀散?” 泽兰点点头。 “约莫半刻钟前用过,以前效果不错,可今日效果并不明显。” 楚煜撑着身子目光幽幽地盯着苏幼宁的一举一动。 苏幼宁看楚煜似防贼一般防着她,沉着脸,一边取针一边说。 “殿下忍着点。” 话毕,她循着楚煜的腿给他环跳穴、承府穴、委中穴、承山穴、昆仑穴等几处穴道狠狠地戳下了银针。 下针之狠,似乎要将那些银针扎进他的血管。 经历过疼痛的楚煜此刻还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尖锐的刺痛从那些穴位迅速蔓延上来,双腿的疼痛瞬间被放大了千百倍。 楚煜自诩这世上当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疼痛的滋味。 可这一瞬间,他忍不住抬手一甩,内力本能地要将那些银针从血脉里逼出来。 啪! 暗红的血丝和银针一起飞溅出来。 苏幼宁被他这么一挥,从软塌上被拍翻在地。 楚煜脸色苍白,疼痛他也不顾了,眉眼全是杀意,哑着声音道。 “苏幼宁,你想死本殿成全你,暗算本殿你活不过今天了!” 第30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煜身上强大而又危险的气息让苏幼宁瑟缩了一下。 泽兰不知楚煜此刻双腿的情况,只见银针飞身而出、楚煜大怒,泽兰立刻拔剑直指苏幼宁。 此刻泽兰只待楚煜一声令下,便会将苏幼宁变为他的刀下亡魂。 与此同时,跌坐在地上的苏幼宁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一边是怒目而视的楚煜,一边是剑尖直指她的泽兰。 苏幼宁知道楚煜怒极,可时间还未到,她必须等! 心底计算着时间,正好在楚煜蓄积内力准备出手前,她先一步开口。 “等等!” “殿下动手前,请好生感受双腿,莫为了一时的疼痛放弃治愈腿疾的机会。” 楚煜单手悬在胸前,忍下心中的怒气。 虽然怀疑,但还是将手中的内力试着运回全身,随即催动内力在双腿之间游走。 一股莫名的热流从丹田涌入双腿,原先只能感受到疼痛的双腿此刻竟有一丝暖意。 楚煜复杂地看了一眼苏幼宁,随后命泽兰将他扶起靠坐在软枕之上。 试着微微挪动双腿,却丝毫没有可以活动的迹象,楚煜心中难免失望,眉眼之间满是惆怅。 苏幼宁看出楚煜的想法,忍着不快没好气地说。 “殿下,妾会的是医术,而不是仙术,殿下总不会以为妾只是施针一次便能治愈您多年的腿疾吧。” 楚煜微微叹气,光洁的额头上浸润出细微的汗水,双腿的疼痛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缓解,此刻一股暖流游走,双腿却是舒服极了。 侧目看着被泽兰用剑尖直指的苏幼宁,楚煜敛去一身杀意,抬手示意泽兰收剑。 泽兰领命。 咻! 泽兰将利剑收回鞘中。 楚煜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小女人,眼神莫测复杂,随后才淡淡启唇。 “这一次你倒是没撒谎。” 苏幼宁竟然真的会医术! 如此短暂的施针便能将困扰他多年的疼痛缓解,想来医术不浅,虽然早有猜测,可此时被证实,楚煜还是有些意外。 苏幼宁知道此刻楚煜的双腿应该得到了缓解,她的命是保住了! 单手撑地准备站起来。 只是纤细的手刚刚碰到地面,甫一用力。 嘶! 苏幼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许是刚刚被楚煜用内力一推,胳膊伤到了。 努力站起来,苏幼宁用另一只手理了理裙摆,有些怨怼地说。 “妾知殿下的性子,自然不敢撒谎,毕竟妾也想好好活着。” 上一世她太过软弱,以为只要做好一切,沈府定会接受她,沈墨离总有一天也会看到她。 直到后来落得那样的结局,重活一世的苏幼宁才幡然醒悟! 想要护住自己护住家人,先要强大的是自己,至于困扰她一世的情爱这一世苏幼宁完全不会放在眼里了。 没什么事情会比保住性命、保住苏府更重要。 重生回来,很多事都变了,她自然不会在这种要命的关键事上说谎。 楚煜深邃的眸子此刻杀意尽消,他探究地看着苏幼宁,随后抬手示意她过来。 苏幼宁了然,一手扶着手上的胳膊缓缓上前,直到站在软塌边。 这番乖巧温顺的模样让楚煜有一丝恍惚,仿佛刚刚怒怼他的人根本不是面前这个女人,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本殿双腿有疾,十多年遍访天下名医,你如何会知道治疗本殿腿疾的方法?” 苏幼宁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却还不得不恭敬温顺。 “妾胳膊受伤,能否让妾先回落雪阁。” 楚煜这才注意到苏幼宁可怜地捂着胳膊,小脸紧绷想来是有些疼,不免讥笑。 “煜王妃不是神医吗?连本殿的腿疾都有办法,区区胳膊怎能难倒你?” 这么嘲讽着,他却拍了拍身边的软塌示意苏幼宁坐下来。 苏幼宁知道楚煜不会让她轻易离开,愣了下,坐了下来,低声嘟囔一句。 “医者不自医没听过吗?真是孤陋寡闻。” 楚煜眉眼染上一丝不快,狭长的凤眼微眯,抬手示意泽兰先出去。 泽兰微微错愕后拱手领命,掀开珠帘就退出了内厢。 下一刻,楚煜的大手不客气地抓住苏幼宁的胳膊,她顿时忍不住疼的喊叫出来。 啊! 苏幼宁眼泪差点疼出来,说话也没了礼数。 “干什么啊,哪句话不对惹了殿下?竟要对我下此毒手。” 楚煜淡淡道。 “胳膊扭伤,本殿应该比你更擅长怎么治。” 苏幼宁满脸拒绝。 “不要,我自己来,我扎两针就好了。” 楚煜突然轻笑出声,泰然自若地说。 “医者不自医,你说的!” 苏幼宁简直对小心眼的楚煜无语了,发慌地伸手阻止楚煜的手用力。 看着苏幼宁慌乱失措,小脸绯红的样子,楚煜眸色幽沉里掠过一丝亮光。 幼年时惹了一众人的小姑娘被人发现时也是这般慌乱。 回过神,他利落又霸道地将苏幼宁乱动的手禁锢住,修长的手指捏住苏幼宁胳膊,稍稍用力,苏幼宁只觉得胳膊的痛感瞬间消失了。 随后,楚煜松开禁锢住苏幼宁的手。 苏幼宁连忙站起来晃了晃胳膊,果真好了,苏幼宁忍不住露出笑容。 楚煜见她这幅样子,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本殿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苏幼宁微微一怔。 “妾不是说过,无量大师是我师傅。” 楚煜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幼宁,似乎想从她脸上分辨真假。 泽兰的消息不会错。 一开始查到苏府与无量大师有渊源,他选择保持对苏幼宁的怀疑,待确认后再说腿疾的事。 可昨日泽兰来报,苏幼宁是在与沈府退婚后的第三日得到了无量大师的三本医书,短短数日如何就会有这般高深的医术呢? 楚煜没有揭穿,只是淡淡启唇。 “医术尚可,只是本殿不知,你这么卖力所求为何?” 楚煜不傻,苏幼宁进入煜王府以后每每乖巧恭顺不过是表面样子,内里她对他怕是只有恨了。 苏幼宁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位殿下还真是贵人忘事,能所求为何? 脸上依旧噙着恬静的笑容,苏幼宁微微施礼后开口。 “不知殿下的半月散从何而来,可否有一劳永逸解了这半月散的法子?” 楚煜侧目冷眼看着苏幼宁。 “王妃不提本殿倒忘了,说好找到解了半月散的法子证明了医术本殿才让你治腿,如今倒是乱了顺序。” 苏幼宁微微叹气,得了便宜还卖乖? “半月散的记载实在太过简略,妾一时还未找到法子。” 第31章 不过是权宜之计 楚煜没有开口,只是眼神凌厉地看着苏幼宁。 他当然知道半月散不会有太多记录。 这种毒是他偶然间得来的,解药也是按人给的方子调配出来的,至于完全解毒的法子目前并不存在。 那晚情况紧急,苏幼宁就这样闯进来触碰到楚煜从不示人的底线上,他想要完全威胁到苏幼宁,当时并无他法,手边唯有一粒半月散,他便用上了。 苏幼宁不知楚煜心中所想,垂眸回道。 “刚刚施针已经缓了殿下的腿疼,只要殿下准许妾继续替您医治,您的腿疾痊愈指日可待。” 楚煜收回杂乱的思绪,双眸望向那双瘫在软榻上的腿,放在内侧的手忍不住握拳。 “你需要多久?” 苏幼宁不敢妄言,她深知随意许诺的后果。 “妾不敢妄言,殿下双腿若不是一直靠着大夫施针怕是早已经废了,想必殿下深知其中难以痊愈的原因。” 楚煜当然知道! 他的双腿因何被废、又因何加重、又因何十多年只能靠着一把轮椅,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所以,楚煜知道苏幼宁所说不假。 腿疾治愈并不是短时间的事情,楚煜不能急也急不来。 忍住心里那口气,楚煜一字一句道。 “你若能治愈本殿腿疾,本殿便能保你无虞。” 苏幼宁猛一抬眸,清澈的眸子闪着点点星光。 “殿下这是......” 楚煜眉眼染过一丝不耐。 “不过是场交易,若本殿双腿一旦有误,你与苏府满门皆要为此陪葬。” 苏幼宁深知楚煜定会说到做到,可眼下她还有其他法子吗? 再次垂眸恭顺道。 “是,妾知道了。” 泽兰送苏幼宁离开,再回内厢。 楚煜依旧摩挲着手里的白玉扳指,眸子漆黑深邃。 泽兰猜不透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只能上前回禀。 “王妃称每周会来替您施针,期间不要在服用曼陀散。” 楚煜没有开口,泽兰心中担忧忍不住问。 “主子,咱们真要相信她?将您多年的筹谋以及未来的后半生交托在她的手上?” 泽兰实在有些不放心。 他自幼跟着楚煜,是下属亦是左右手,这么多年楚煜的辛苦只有他知道。 面对世人的诟病和误解,楚煜无从反驳,他心怀目标,却步步艰难。 苏幼宁虽然嫁入煜王府但终究与楚煜不是一路人,况且拿半月散要挟住的人真的会信守诺言帮助楚煜治腿疾吗? 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苏幼宁的话明显有假。 泽兰一直暗中以各种方式处理府中其他势力的人,可那些人无孔不入难以清除,例如苏幼宁,若她真是其他人安排进来的,若是相信了她,整个煜王府都会岌岌可危。 “泽兰,院子里的蝉鸣吵死了,去清理了吧。” 楚煜并没有正面回答泽兰的话,反倒是岔开话题。 泽兰微微一愣后,领命出去了。 楚煜坐在软榻上,垂眸看着那双腿,他扪心自问道。 信任苏幼宁? 楚煜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可能完全信任苏幼宁,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眼下谁替他治疗腿疾有效果他就能与他合作。 至于暗处那些蝼蚁,他定会亲自收拾。 “苏幼宁!” 楚煜唇边溢出这三个字,心中暗暗琢磨,除了半月散她还想要什么? ...... 宫中碎玉殿。 令贵妃正伺候皇上用晚膳。 “爱妃的厨艺好,老鸭汤软烂入味,就是辛苦爱妃了,那些厨房的活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皇上一边喝汤一边说道。 令贵妃娇媚一笑,替皇上布菜。 “皇上是臣妾的天,不过是下厨而已,皇上爱喝就是臣妾的福气了。” 皇上似乎对这话很是受用,笑得格外开心。 令贵妃打量此刻皇上心情好,状似无意地开口。 “皇上,还有半月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日了,皇后娘娘向来不喜奢靡,今年臣妾倒是有个法子,能让皇后娘娘高兴也能让千秋宴办得格外热闹。” 皇上似乎来了兴趣。 “爱妃说说看。” 令贵妃夹了一筷子孜然羊肉放进皇上骨碟中,笑着说。 “往年千秋宴都是邀请百官,在宫中设宴,教坊司、戏班子帮着热闹,臣妾觉得毫无新意,不如今年的千秋宴邀请百官及家眷,再另京都有才情的闺中女子做表演,既能同乐又能增进您与百官的情谊,一举两得。” 皇上听后,眉梢一扬,点点头。 “是个好法子,爱妃倒是心疼皇后,有爱妃替皇后分担,朕心甚慰。” 令贵妃娇俏一笑。 “臣妾是想,千秋宴上贵家小姐们都来了,也好让成年的皇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到这里,令贵妃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并无不妥,继续说。 “如今诸位皇子中只有煜儿府上有一位王妃,可两位侧妃的位置也都空悬着,而且臣妾的连儿与刚回京都的南儿也都是好青年,理应替他们挑选合适的女子。” 令贵妃说起选妃并未提及太子,毕竟太子妃事关未来国运,需由皇上与皇后选择,而她说这话到并不是真的替楚连与楚南打算,她的目标是煜王府,她的目的不外乎是想塞两个人进煜王府。 皇上脸色并无变化,笑着点头。 “爱妃思虑周全。” 令贵妃娇俏一笑。 “能替皇上与皇后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皇上很满意。 “那皇后的千秋宴就由爱妃安排,辛苦爱妃了。” 令贵妃立刻起身失礼。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安排妥当。” 翌日。 皇后千秋宴邀请京都百官及家眷入宫的旨意颁布了,京都喜乐融融。 另,令贵妃挑选了京都贵家之女,将要在千秋宴上表演的事情告知她们,各家小姐接到旨意大多是兴奋,这可是在京都大放异彩的好机会,也有小姐满面愁容,自认不是戏子,为何要在如此多的人面前给人表演助兴? 唯一安宁的煜王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令贵妃身边的秋姑姑带着皇后的口谕来到煜王府。 楚煜今日一早出府,林管家只能带着秋姑姑去了落霞苑。 苏幼宁在落霞苑的正厅里接见了秋姑姑。 秋姑姑满脸慈祥的笑,苏幼宁根本联想不到这人居然是令贵妃身边的老嬷嬷。 “煜王妃安,今日老奴是特意带了皇后的口谕而来。” 苏幼宁秉承着该有的礼数。 “秋姑姑请说。” 秋姑姑点点头。 “皇后娘娘千秋日各家贵女会表演助兴,如今皇子们妃位空悬,唯有煜王妃您,故皇后请煜王妃在千秋日那天安排好要表演的各家贵女,以免有人出差错,坏了大家千秋日的好兴致。” 第32章 第一次见到“地狱门”的传闻 领了旨意后,苏幼宁安排林妈妈恭请一脸笑意的秋姑姑离开落雪阁。 看着秋姑姑满面春光离开落雪阁,苏幼宁捏着帕子的手逐渐收紧。 她知道这并不是个好差事! 她也知道满京都的人都清楚她只是煜王府中一个不得宠的王妃! 所以,陆皇后让她来安排各家贵女的表演岂不是准备看她笑话? 只是如今这口谕已经到了煜王府,她要是不接那就是抗旨不遵,那更是如了陆皇后的心意。 “王妃,皇后的千秋宴何时邀请过京都里的小姐公子啊,这是什么说法呢?” 吉祥有些不理解,她自然没有参加过皇后的千秋宴,可往年皇后也并未将千秋宴涉及到百官的家眷,今年倒是有些奇怪。 “吉祥,有些话不可以问也不可以说,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如何办宫中自有主意,咱们遵旨照办就行。” 苏幼宁出言阻止了两个小丫头想要议论的想法。 毕竟隔墙有耳,更何况她们现在身处煜王府。 只是刚刚吉祥的话倒是提醒了苏幼宁。 上一世那位皇后的千秋宴都未曾这样操办过,今年这般举措肯定不光是为了让她难做,背后目的何在也只有千秋宴上才能知晓了。 苏幼宁皱眉回到内厢,心中滋味繁杂。 到如今,苏之行身边对他有威胁的人苏幼宁一概不清楚,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搅入到其他的是非之中,苏幼宁难免心焦难安。 她知道这一切的是非目前都来自楚煜,幸而上一世她学了医术,才叫这一世的楚煜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苏幼宁暗暗想,她再不能树敌了! 如今的她身在煜王府,陆皇后想要动她还需费一些心力,可苏之行如今还在朝堂上,若是陆府有意想要动他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到这里,苏幼宁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唤了吉祥进来。 “吉祥,你仔细打听着,今日殿下一旦回府你尽快来报。” 吉祥见苏幼宁这般焦急,没敢多问,点点头就退出去了。 楚煜今日去京都梅园听戏去了,说是听戏倒不如说是听息。 影卫传来消息! 拱卫司指挥使沈墨离暗中阻止想要上奏谏言苏之行的官员,以至于两日过去了苏之行一直相安无事。 皇上念刚回京都的四皇子楚南多年在外清苦,一回京都便赐予他南王府,自回京都之日起他一直待在南王府并无可疑行迹。 皇后的千秋宴已经交给了令贵妃筹办,今年的千秋宴却涉及京都百官及家眷。 得了消息的楚煜噙着一脸冷漠的笑,在包厢中听戏到傍晚才回府。 刘管家泽兰回禀了今日宫中来人传旨的事。 泽兰微微皱眉,影卫并未回禀苏幼宁也会参与千秋宴之事,但是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禀楚煜。 刚刚回府的楚煜吩咐泽兰前往幽兰苑,这是他大婚后第一次入幽兰苑。 隔一段时间前往一次幽兰苑,楚煜很“贴心”的想,暗处那些人将探子送进煜王府,若是放太久传不回消息也是一个死字,倒不如由他了结。 轮椅的声音在幽兰苑里的甬道上响起之时,幽兰苑内的女子全都躲在房中瑟瑟发抖。 今日不知又轮到哪位姑娘倒霉! 不出半个时辰,楚煜从幽兰苑中出来。 他依旧接过泽兰递过来的白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慵懒的靠着,身上的锦袍微微松垮,额头的汗水预示着刚刚他经历一场“运动”。 今日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并未用担架抬出,而是直接由两位带刀侍卫将她拖出来的。 女子身穿白色亵衣,身上斑斑血迹清晰可见,满头青丝垂在身侧,脑袋无力垂落下来,而她身后是一条长而恐怖的血迹,从幽兰苑一直蔓延到王府后院的主路之上。 苏幼宁得了吉祥的消息说楚煜回了府,连忙穿戴整齐后一路快步过来。 主仆三人正好碰到楚煜以及身后的女人! 泽兰推着楚煜往主院走,侍卫拖着女人往府外去。 天色渐暗,苏幼宁还未发现那女子,只是见到楚煜后微微施礼,未开口一眼瞥见身后被拖在地上穿白衣女子的恐怖模样。 啊! 一声尖叫,苏幼宁吓得连退两步。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跟在身后的吉祥如意也害怕的不行,连忙扶着往后退的苏幼宁。 三人是第一次见到“地狱门”的传闻,没想到这般可怖,那个女子无力的模样,还有双腿被拖在地上摩擦着渗出血迹随后打湿了她的裙摆。 苏幼宁脸色苍白,此刻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她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楚煜阴冷的眸光看向苏幼宁,手中的帕子渐渐攥紧。 苏幼宁见楚煜不快,连忙稳住心神,声音带着颤抖却还是竭力克制。 “妾参见殿下。” 吉祥如意也连忙躬身施礼。 三人竭力控制自己不要看向那个女子。 泽兰看着苏幼宁,目光很是不善,冲着身后的带刀侍卫喊。 “拖出去埋了。” 不知这句是说给侍卫听还是说给眼前被吓的不轻的苏幼宁听。 侍卫禀退后,拖着女人朝府外走去。 楚煜丝毫没有看向那个可怜的女人,只是不耐烦的将白帕子随意丢下,而后冷眼看着苏幼宁。 苏幼宁抿了抿唇。 “妾有事想与殿下说。” 楚煜不喜欢不知进退的人,显然此刻的苏幼宁让他有一种得寸进尺的感觉。 “苏幼宁,你当真以为本殿这双腿非你不可?” 苏幼宁轻咬下唇,微微垂眸。 “妾不敢,只是妾真的有事想禀告殿下。” 楚煜眉眼里满是不耐,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掌要了苏幼宁的命。 “泽兰,走。” 苏幼宁看着泽兰推着楚煜往主院的甬道走,心一横,上前道。 “殿下难道不想晚上能安然入睡吗?” 泽兰推着楚煜的手一停,楚煜抬手让泽兰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苏幼宁。 苏幼宁连忙快走两步。 “妾有法子。” 下一秒,苏幼宁便被楚煜一掌劈在了地上,好在他并未下狠手,只用了一成内力,否则此刻的苏幼宁就是一具尸体了。 吉祥如意连忙跑上去。 “殿下息怒,饶了王妃吧。” 两人什么也不知道,但只晓得此刻应该护住王妃,不要再让殿下发怒。 苏幼宁胸口被打中,饶是楚煜只用了一成内力,她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楚煜身子往前倾,一直手随意搭在双腿之上,眉眼之间满是杀意。 “你当真想死吗?” 第33章 暗中护着苏府 楚煜一声低喝。 苏幼宁忍不住身子一颤,咬了咬唇,本意想靠着吉祥如意站起来,可楚煜身上的杀意和血腥之气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索性爬起来小心跪好,小声道。 “妾不想。” 楚煜居高临下盯着苏幼宁,上挑的眼角许是因为刚刚杀过人而染上一抹猩红。 “胆大妄为,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苏幼宁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垂眸不敢看他。 泽兰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幼宁,她越是主动接近,他就越是怀疑苏幼宁的动机。 楚煜看着苏幼宁害怕的样子,眼神愈发阴冷莫测,他知道苏幼宁胆子是大的。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舌头被本殿割了?”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钻入苏幼宁鼻腔。 “妾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上次殿下对妾的法子只用了雕虫小技四个字!” 楚煜微微一怔,上次去落霞苑确实闻到一股药香,淡淡地摆了下手。 泽兰蹙眉躬身,随后推着楚煜继续往主院走。 苏幼宁愣了一下,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煜王府主院。 吉祥如意被拦在主院外,苏幼宁笑着冲两人点点头,示意她们没事。 泽兰推着楚煜进了书房,苏幼宁连忙跟上。 楚煜淡淡摆手,泽兰蹙眉退出书房。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主位上的楚煜及苏幼宁两人。 楚煜睨着苏幼宁,敛去些许杀意后的楚煜俊美的脸上多了一层阴戾。 “苏幼宁,本殿的耐心并不多,不如你来说说你三番两次的触怒本殿到底有何用意?” 苏幼宁看着面前眉目阴冷的楚煜。 “殿下,妾并没有任何用意。” “只是想护住苏府满门。” 楚煜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发出阴冷可怖的笑声。 “哈哈......” “苏幼宁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苏幼宁清澈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坚定,并没有因为楚煜的冷笑而退却,反而重重的点头。 与其相互猜测,不如如实相告! 楚煜看着面前明丽无双的面孔,身为煜王府的苏幼宁如今还是少女,少女稚嫩的面庞与她眉眼里的坚定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她,忽然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张幼时少女的面孔,瞳孔缩了缩,染上一层猩红。 “你这是再求本殿下的庇佑?” 苏幼宁轻咬下唇,摇摇头。 “妾不是求!” 楚煜忽然掌心蓄力,将苏幼宁猛然拖了过去,又一次楚煜冰冷的手指掐住了苏幼宁的脖颈。 苏幼宁喘息不得,双手用力的拉着楚煜的手往下,想要求得一丝空隙。 楚煜缓缓收紧手指,看着苏幼宁小脸被涨得通红,眼角也留下生理性的泪水。 “本殿对你还是太过仁慈了,本殿记得说过有些事在这里可一不可二。” 苏幼宁有些恍惚,双手下意识的挣扎着,长指不小心刮到了楚煜的手腕,掐着脖颈的手一松,苏幼宁放声哭出来。 “殿下这样对妾不公平!” 楚煜听到不公平几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的词,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讥诮,甫一松手,苏幼宁便跌落在楚煜脚边。 苏幼宁眼泪落下来,抬眸后,原先清澈的双眼此刻变得通红,语气满是委屈。 “您是高高在上的殿下,妾不过是京都众多小姐中的一位,虽无意间撞破殿下之事,可却被迫服下致命毒药,皇上下旨赐婚妾心存感激,可如今却又因为殿下当众打了四皇子惹上了宫中的皇后与贵妃。” 说到这里,苏幼宁捂了捂胸口,爬起来好生跪了下去。 “妾死万次不足惜,可怜妾的父亲若是因为妾举止行为有失连累到他是万万不能的。” 楚煜虽不喜欢看戏可偏生这么多年来也听了不少戏本子。 眼下,他明知苏幼宁唱的是一出苦肉计,可他却有一丝动容了。 苏幼宁还在继续,眼泪再次扑簌簌落了下来。 “殿下,您到底为何让妾入府?” 苏幼宁眼泪是假、痛哭流涕是假,可对苏之行的担心是真、恨楚煜对自己不公也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煜王府也是真! 楚煜看着痛苦流涕后质问他的苏幼宁,淡淡启唇。 “是谁说你会连累苏之行?” 苏幼宁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 “皇后下了旨意,千秋宴让妾去安排众贵女表演之事,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妾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煜王妃,进宫安排这件事岂不是让天下看妾的笑话。” 砰! 楚煜将手边的琉璃茶盏摔在苏幼宁脚边,慢条斯理地说。 “妄自揣测皇后之意你该当何罪?” 苏幼宁一边擦泪,一边心里暗骂:你跟皇后早就狗咬狗了,现在还来扮好人? “妾不敢随意揣测,只是那日在坤宁殿中陆皇后曾质问妾您与五皇子在闹市时究竟发生何事,妾怕给殿下带来麻烦,称并未看见您动手,不知五皇子为何会受伤。” 楚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幼宁。 “哦!” “你是这般回答的?” 苏幼宁点点头,眼泪仍旧挂在眼角,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唯有楚煜是个铁心肠,冷着一张脸,语气却满是讥讽。 “那本殿倒是要多谢你了。” 苏幼宁下意识垂眸。 “妾不敢,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妾只想殿下能准许妾随时回苏府,只要父亲无碍,妾定当万事听从殿下之意。” 楚煜看着苏幼宁,想要辨别她所求真假。 “苏幼宁,你这是在威胁本殿下?” 苏幼宁这一次并未摇头,也并未称不敢,只是再一次重重叩首。 “妾求殿下准许妾回苏府。” 楚煜看着地上的苏幼宁,一个弱女子而已妄想护住苏府,她知道苏之行所在的朝堂是个怎样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吗? “苏幼宁,怕是你的担忧多余了。” 苏幼宁不知楚煜何意,抬眸不解的看着他。 楚煜摩挲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幼宁,见她双眸满是疑惑,心中不免猜测此刻的她是否又是在演戏。 见她不出声,楚煜冷笑一声,笑声透着诡异。 “你难道不清楚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护着苏府?” 第34章 想要出风头得看本宫准不准 坤宁殿。 头风之症犯了几日的陆皇后此刻正坐在主位上,她听完令贵妃身边的秋姑姑回话后,眉梢微扬,浅浅饮着茶,并未开口。 令贵妃扬扬手,示意秋姑姑先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陆皇后与她后,令贵妃才坐下来。 “皇后娘娘的头风之症可大好了?” 陆皇后微微一笑。 “不过是旧疾,好生将养罢了,这几日辛苦妹妹打理后宫诸事了。” 令贵妃笑着回应。 “臣妾惶恐,能替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饶是两人母族是亲族,令贵妃也始终保持着与陆皇后的恭敬,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一丝逾矩,这便是她能独得皇上盛宠的原因之一。 令贵妃见陆皇后气色大好,脸上笑意加深。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回禀。” “那日煜王在您殿中带走煜王妃后,臣妾一时担心,遣人跟着煜王一路回了煜王府,可刚到煜王府门前,却见那位煜王妃竟然好生生地从马车上自己走了下来,丝毫没有头晕的样子,敢在坤宁殿耍计谋,皇后娘娘可要问罪?” 陆皇后的头风之症犯了几日,任何人都不得见,令贵妃得知消息不敢擅自做主。 前日听陆皇后身边的嬷嬷传来消息后,趁着前日皇上晚膳时提议了千秋宴如何办,昨日颁布旨意,今日晌午又将陆皇后给煜王妃的口谕传到了煜王府。 此刻的陆皇后召见,她立刻将苏幼宁装病的消息告知陆皇后。 陆皇后对令贵妃的话并没有太过惊讶。 “本宫早有预料,这般胆大本宫自然想问罪,只是若她说是在马车之中恢复过来了你又当如何?况且这件事已过去几日,问罪已经不太可能。” 令贵妃点点头,可心里依旧有些气不过。 “那您便这般轻易放过她?” 陆皇后脸上噙着恬静的微笑,几日的休养今日她的气色也好了些。 “本宫多次告诫你,不要急躁,先尝尝苏州新进贡的茶。” 令贵妃听了这话连忙坐了下来,细细品茶。 想起今日秋姑姑去煜王府传的口谕,忍不住问道。 “皇后娘娘,千秋宴安排各家贵女表演的事这般重要,您授意臣妾将那份差事安排给苏幼宁难道不怕她趁此机会在千秋宴上大出风头?” 本来是个籍籍无名的煜王妃,若是此事办得好,岂不是给了她机会! 陆皇后微微一笑,出风头? 这个风头可不是人人都能出的,她自然有她的深意。 苏幼宁敢在她面前耍心机,自然要让她吃些苦头。 “千秋宴上想要出风头也要看本宫准不准,本宫这般安排自有深意,千秋宴时你自然知晓。” “苏之行如何了?朝堂可有传消息回来?” 陆皇后并未直面回答令贵妃的疑问。 提起苏之行,令贵妃不禁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修书回陆府后,事情并没什么进展,苏之行如今还没受到皇上的斥责。” 陆皇后眉心一皱,一个左都御史,难不成连丞相都不能动他? 令贵妃猜测道。 “皇后娘娘,臣妾猜想是不是这丫头知道我们会有这一招,所以让楚煜在背后阻拦?” “楚煜身份在这,即便双腿残废也没有实权,但若是他开口不少朝臣还是会给他一些薄面。” 陆皇后冷哼一声。 “薄面?你还是太小看楚煜了。” “那丫头若真能想到本宫会动苏之行,怕她在坤宁殿里也不敢造次了。” “小小的左都御史的女儿,嫁入煜王府不过几日,都说她不受宠,本宫看这说法未见得,第一次进宫敢在坤宁殿糊弄本宫,若不是仗着有人撑腰她敢如此放肆?” 令贵妃很是疑惑。 “皇后娘娘是说那丫头背后有人?” 陆皇后并未言明。 她看不清楚煜跟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说不在意,楚煜不会来坤宁殿接应她! 若说在意...... 今日她的口谕到煜王府已经快半日,她自然不信楚煜猜不出其中深意,此刻还未进宫拒旨,怕是对那丫头也不过如此。 “朝堂之事在修书一封,好好看看到底还有谁在背后帮她。” 陆皇后同令贵妃说。 令贵妃点点头,笑着跟陆皇后闲话。 “皇后娘娘,千秋宴上,可要替太子择一位中意的格格?” 陆皇后并未做回应,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随后问道。 “太子之事本宫再无心力操劳,皇上自有定夺,倒是本宫记起四殿下楚连如今也是时候挑选王妃了,妹妹可有中意的女子?” 陆皇后这话显然正合了令贵妃的心意,只见她脸上的笑意加深。 “京都永安侯府的嫡长孙女秦可欣是个才情俱佳的好女子。” 陆皇后微微颔首,眉梢微挑。 “永安侯府家世不错,既是你满意的那便去办吧,只是也得问问秦家小姐的意思,万不可强人所难。” 令贵妃大喜过望,起身施礼。 “多谢皇后娘娘。” 陆皇后垂眸敛去眼里的笑意。 永安侯! 倒是会给自己的儿子铺路! ...... 煜王府。 泽兰候在书房外,听着书房里偶尔传来瓷器、玉器打砸的声音,还有楚煜偶尔怒喊“苏幼宁”三个字的声音,忍不住在院落里来回踱步。 眼看天色渐暗,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苏幼宁才从楚煜书房出来,泽兰发现她脸上竟然莫名多了一丝笑意。 泽兰并未朝苏幼宁施礼,只是皱着眉快步进了书房。 此刻楚煜靠在轮椅背上,狭长的凤眼却是紧闭着,脸上带着一抹怒意,双手搁在轮椅边上握紧拳头,想来是被苏幼宁气得不轻。 泽兰蹑手蹑脚地收拾好书房里散落一地的碎片,退了出去。 楚煜被气得不轻,苏幼宁却心情大好。 她刚才在楚煜书房又是哭、又是被掐、最后痛诉一番,总算得到楚煜的准许可以回苏府,忍不住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快步出了主院。 吉祥如意在外等了半晌,见自家主子出来,两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主仆三人没有过多言语,互相见着安好便心安了,一起往落雪阁走。 苏幼宁高兴之余,却还是有些奇怪。 楚煜提起背后帮助苏府的人到底是谁? 再三思虑后却还是想不出到底是谁,苏幼宁想只能明日一早先回苏府问问情况了。 “吉祥如意,明日一早我们一道回苏府。” 第35章 再也不做温室里的苏小姐 这一晚苏幼宁睡得格外不安稳。 明日一早便能回府本来是件让她高兴的事,可这一夜梦魇没有放过她。 苏幼宁半夜惊醒,算算时间,四天后又要到半月了。 大婚之夜,半月散毒发的那种钻心的痛让她此刻很是后怕! 窗棂微微撑开着,凉风吹进来,苏幼宁赤着脚走过去,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微微发愣。 老天爷! 重活一世会让我改写结局吧!? 半梦半醒的挨到天亮,吉祥如意进来伺候苏幼宁洗漱。 见苏幼宁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一看就是睡眠不好的样子,吉祥忍不住打趣。 “王妃这是要回府太高兴了呀,昨夜都没睡好吧。” 苏幼宁没有多说,只是抿唇笑了笑。 “就你多嘴,今日脂粉仔细着些,把脸上的憔悴遮一遮,别让娘瞧见了。” 吉祥听苏幼宁这般说忍不住心疼,点点头。 穿戴整齐,苏幼宁跟林妈妈说了一声,王爷准她回府,便带着吉祥如意出了落雪阁。 一路上,主仆三人在煜王府里的甬道、长廊上快速奔走。 眼看快要到煜王府大门,吉祥后知后觉大喊了一声。 “王妃,咱们怎么回府呢?” 吉祥如意都知道,苏幼宁在煜王府根本没有煜王妃的待遇,若不是跟煜王殿下一起出门,想必是不会有人安排马车或是轿辇的。 苏幼宁看着煜王府别处各自忙碌的小厮,咬了咬下唇。 “吉祥,你小声点,若是没人安排,咱们到闹市上雇一辆马车便是,赶紧走,回府要紧。” 吉祥如意点点头,快步跟上苏幼宁的步子。 苏幼宁归心似箭,提着裙摆朝煜王府大门奔去,主仆三人刚准备下台阶往闹市走。 刘管家在身后大喊。 “王妃,王妃,等等!” 刘管家也不想这样无礼,只是从主院出来领了泽兰大人的令后刚巧就看见苏幼宁往府外走,唤了两声王妃,苏幼宁并未听见。 眼看苏幼宁脚快得要出王府了,刘管家这才跟在身后大喊。 苏幼宁停下脚步,看着刘管家一路快跑过来,眉眼染上一丝不愉快。 她能出府是楚煜准许的! 刘管家气喘吁吁地停在苏幼宁面前,没等他开口。 苏幼宁微微带着怒意。 “刘管家,我能出府是殿下准许的,不如你去问问泽兰大人,我现在真的赶着回去。” 刘管家一边喘气一边摆手。 吉祥也是着急,见刘管家摆手以为他不准苏幼宁出府。 “王妃真的是得了王爷许可,求求管家去问问泽兰大人吧。” 刘管家好不容易喘匀气,看着主仆三人一个两个地怒瞪着他,他往日的淡定都没了。 “老奴知道,老奴出来是想跟王妃说,殿下让泽兰大人传话了,今后您出府不必拦着,这不是老奴一路喊着要来给您安排马车嘛!” 苏幼宁回头看了看同样不敢相信的吉祥如意后,又回过头看着刘管家。 “真的?” 刘管家真是有些欲哭无泪,在煜王府管家多年,还没碰见这么能跑的女子。 “自然是真的。” 随后朝着门卫房招招手。 片刻后,一辆漂亮的宝马香车就出现在煜王府门口。 马车虽不能与楚煜的马车相比,但是在京都中也算奢华无比了。 “王妃,这便是您以后单独出府时专用的马车。” 苏幼宁脸上散开笑意,可是眼下也来不及多想,冲着刘管家说了一句多谢,便拉着吉祥如意上了马车。 “劳烦车夫,去左都御史苏之行的府邸。” 刘管家看着快速驶离煜王府的马车,无奈摇头。 ...... 苏府。 苏幼宁刚下马车,门卫房的小厮认出是自家小姐,连忙跑进府里传消息。 管家则是欣喜万分地把苏幼宁引进苏府。 “夫人,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秦素正看着苏幼宁素日喜欢的荷塘出神。 听到外面小厮的喊声,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贴身婢女素香。 “素香,是我听错了吗?怎么有人在说小姐回来了?” 素香笑着点点头。 “夫人不是听错了,奴婢也听到了。” 秦素连忙转身往前院走。 一边走,脑海里一边思绪纷飞。 回门之日后,她常常想苏幼宁几时才能回来,可转念又安慰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常常回娘家,更何况嫁的是煜王府! 前几日得知苏幼宁被唤去坤宁殿,她担心的整日茶饭不思,直到小厮传消息说苏幼宁已经安稳回了煜王府她才放心! 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来得及理清,秦素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娘!” 母女二人再次见面,格外欢喜,拉着手互相打量,两人好一会才缓过那阵惊喜的心情。 秦素自然先是拉着苏幼宁好一番问话。 无非是在煜王府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煜王待她好不好。 苏幼宁微微一笑。 “娘,您只需瞧我今日便能回府就知道煜王殿下待女儿好是不好了。” 秦素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是,我的幼宁聪慧机敏,一定能得到煜王殿下的欢心。” 苏幼宁脸上带着笑,可心底却有些汗颜。 想要得到楚煜的欢心怕是要等下辈子了,这辈子能好好的在他面前保住命就行。 “爹呢?还没下朝吗?” 这一次回来,苏幼宁想跟苏之行好好说说话。 她不能提及重生的事,但至少可以给苏之行一些警醒,身边的人、看似友好的人都有可能是以后陷害苏府的人,她不能只做温室里的苏小姐了。 提到苏之行,秦素微微皱眉,有些不安地说。 “你爹最近忙得很,经常是午饭十分才回来。” 苏幼宁点点头,见秦素脸色不好,便出言宽慰。 “娘,朝堂事忙,爹身为左都御史自然是要以身作则,您不必太过担忧。” 秦素见苏幼宁如今越发成熟懂事,更是欣慰。 “是,只要你安好,我跟你爹就放心了。” 母女两人说着话,一直等到午饭,苏之行才回府。 苏之行刚进府门,小厮便高兴地说小姐回来了,几日未露笑颜的苏之行难得笑了出来。 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了饭,苏幼宁主动提出想陪苏之行对弈。 苏之行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带着苏幼宁去了书房。 小厮奉完茶后退出书房,苏幼宁一边摆着棋子一边试探性地开口。 “爹,娘说您近日忙得很,是否是朝堂之上有麻烦呢?” 第36章 皇嫂一向都这般心急? 苏之行很意外。 以他对苏幼宁的了解,她向来不会过问朝堂之事。 苏之行淡定地摆着棋子,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笑意。 “幼宁果然是长大了,如今也开始关心起我这当爹的来了。” 苏幼宁微微抿着唇,苏之行越是这般淡定她心里就越是不安。 对弈开始,苏之行抬手示意苏幼宁先手,随后淡淡开口。 “听说前些日子你去坤宁殿给皇后请安了,一切可还顺利?” 苏幼宁执白子下了第一步棋。 苏之行这样问显然知道了坤宁殿的事,好在她并不准备隐瞒苏之行,实话实说道。 “皇后娘娘召女儿前去,并不只是想让幼宁请安这般简单,实则是想要过问回门日时煜王殿下在闹市之中出手打伤了四殿下之事。” 苏之行执黑子的手一顿,随后翩然落子。 “你自幼性子沉静不爱理旁的事,从小到大任何事都是你娘一手安排,唯有与那沈府之子你闹过几日,不过之后也听了爹娘的话,这次在坤宁殿是不是吓着了?” 苏幼宁微微一笑。 若是放在上一世她恐怕会吓着,可重活一世的她早已有了一颗坚定的心。 “幼宁自是不怕的,煜王殿下也亲自去了坤宁殿接应幼宁,所以爹不必担心。” 苏之行脸上的笑意加深,不再开口,似乎是专心棋局。 苏幼宁心中藏着话,棋子落得不对,已经有了节节败退的迹象。 苏之行带着笑,一步一步紧逼苏幼宁的白子。 “对弈要专心,万不可一心二用。” 苏幼宁见棋局已定,停下落子的手,将白子放回棋盒,一脸认真地说。 “爹,幼宁在坤宁殿略施小计怕是惹得陆皇后及令贵妃不高兴了,事后想起陆皇后母家陆丞相心中不免担忧,怕其对您不利,您近日真的没什么麻烦吗?” 苏之行抬眸,微微皱眉看着苏幼宁。 这几日他确实麻烦不小。 一些本无关紧要的事被有心人利用,甚至有人翻起了旧账,部分人可辨明是陆丞相的人,与苏幼宁所说倒是对得上。 只是虽然有人使绊子,可似乎也有人在背后帮着他,将这些事一一压了下去。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少不了费些唇舌做些争辩,所以这段时间都很繁忙。 苏之行向来行的端坐得直,对于这些小人的暗招自然是不怕的。 “爹的公务你不必操心,若些小风小浪都不能经历何以承担皇上所托重任?你只需顾好自己。” 话音一落,苏幼宁便听出来了,朝堂之上确实有人给苏之行使绊子。 “幼宁去求煜王殿下,让他帮帮您。” 苏幼宁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帮苏之行,唯有楚煜,哪怕他是个活阎王,苏幼宁也想去试一试。 见苏幼宁倔着一张小脸,似乎有种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意思,苏之行叹了一口气。 “爹的事如何能惊扰殿下?幼宁,凡事知轻重懂进退,方能长久啊!” 这句话直接打消了苏幼宁想去求楚煜的想法。 苏之行见苏幼宁脸色有所缓和,又拿起苏幼宁棋盒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的一处。 “对弈就如同处事,万事不可急躁,虽然节节败退,可你都未走到最后一步,又怎知全盘皆输?” 苏幼宁微微一怔,看向棋盘。 果然,刚刚苏之行所放的白子将之前苏幼宁所有的错漏全部补救回来,此刻棋盘上黑白两子仍有一战之力。 苏幼宁反复思索着苏之行的话,似乎有些明白了。 “爹是想让幼宁知道,凡事不必急躁,厚积薄发,总会有扳回一城的时候?” 苏之行显然对苏幼宁的领悟很认可,笑着点头。 对弈继续,虽然苏之行替苏幼宁补救了一子,可苏幼宁心里还藏着上一世苏府的结局,心不在焉的她所执的白子还是输了。 苏幼宁慢慢将棋子收进棋盒,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苏之行。 “女儿知道您纵横朝堂多年定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但女儿还是想提醒您,越是信任、越是亲近的人越有可能是最后背叛您的人,爹千万要小心。” 苏之行淡淡饮着茶,听了苏幼宁的话并不意外,反而问道。 “幼宁觉得煜王殿下如何?” 苏幼宁微微一愣,可还是顺着问题想起楚煜。 “殿下性子古怪,行事也偏激,其他幼宁看不透。” 苏幼宁隐瞒下楚煜对她下毒以及恐吓的事情,毕竟这些事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人担心。 苏之行再次开口。 “煜王殿下对陆皇后如何?” 苏幼宁抿了抿唇。 “殿下在陆皇后面前并不恭顺,可陆皇后似乎并未在意像是早已习惯,幼宁想应该是如了京都的流言,皇上偏疼殿下所以陆皇后也拿他没法的原因吧。” 苏之行点点头,见棋盘已收拾好,随即起身,抬手示意苏幼宁跟他一同出书房。 踏出书房前一刻,苏之行突然停了脚步,回头看着苏幼宁。 “煜王殿下待你真的好吗?” 苏幼宁不知苏之行何意,只是突然这么被问,她只能顺从的点头好让他放心。 苏之行笑了,单手负在身后走出书房。 “如此便好!” 若楚煜待自己的女儿好,那他所谋之事他帮上一帮也未尝不可。 回煜王府的路上。 苏幼宁回想起苏之行的话,总觉得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吉祥抱着一盒子香料,见苏幼宁皱着眉思索着什么,不禁探头小声问坐在苏幼宁身边的如意。 “王妃怎么把落霞苑里常用的檀香都拿来了?” 如意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躬身坐到吉祥身边,点了点她的额头。 “进了煜王府这么久,怎么还学不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王妃如何吩咐咱们就怎么做,其他事不要管。” 随后如意看着马车里中间位置的苏幼宁,喃喃道。 “如今咱们的主子已经不是苏府那位简单天真的小姐了,现在她在煜王府,承受着很多咱们看不见的压力,所以咱们管好嘴,别给主子添麻烦。” 吉祥听了如意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准备拍胸脯保证以后绝不多嘴,没想到马车骤停。 马车里的主仆三人皆往前一扑,好在如意手快,一把搂住苏幼宁,她才不至于摔倒。 吉祥气不过,掀开帘子责问车夫。 “怎么驾得马车?王妃若是摔倒了你吃罪得起吗?” 车夫也很委屈,指了指拐角处的马车道。 “吉祥姑娘,不是奴才的错,你瞧前面,两辆马车在拐角处差点撞到。” 苏幼宁听了车夫的话跟着探头看出去。 两辆马车在一拐角处正好碰到,若不骤停下来,想必真要摔个人仰马翻了。 “好了,咱们让一让,待那辆马车先走吧。” 苏幼宁心里还琢磨着事,实在没心情管这些事。 “皇嫂一向都这么心急吗?” 第37章 不好,这一次楚煜不在! 苏幼宁觉得这个声音好生熟悉! 下一秒,一位贵公子从对面的马车里掀了帘子走下来。 是他! 看到这人苏幼宁一眼就认出这是上次唤她“娇娘子”的五殿下楚连,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不好,这一次楚煜不在! “奴才参见五殿下。” “奴婢参见五殿下。” 车夫、吉祥与如意认出这位贵公子,立刻开口施礼。 苏幼宁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开口。 “幼宁着急回府,便不同殿下多说了。” “车夫,咱们绕其他路走吧!” 苏幼宁实在不想与这位殿下有接触,若今日再出事怕又是坤宁殿有请了,故而想立刻绕道离开。 楚连单手负在身后往一旁挪了两步,拦在马车前方的路上,语气尽显轻佻,又指了指马车里的人说道。 “皇嫂莫怕啊,五弟又不是坏人,再说马车里还有四哥在呢,怕什么?” 被楚连喊道,楚南才从马车里掀开轿帘走下来,冲着苏幼宁颔首示意。 俊美略带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微微凹陷的双眸显得深邃莫测。 “皇嫂。” 苏幼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不知他们有何意图。 楚连的视线又不自觉落在苏幼宁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语气却一改刚才的轻佻。 “五弟自觉初见那次对皇嫂多有冒犯,思来想去几日五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正好遇见皇嫂,不知皇嫂可愿赏个薄面,与四哥五弟一同前往醉花楼用饭?” 楚南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可他长身而立并未开口,他耐心等着苏幼宁如何应对! 吉祥满脸焦急,和如意对视一眼。 下一秒,只听得如意探出头道。 “殿下恕罪,王妃今日回了苏府此刻实在心急回煜王府,今日煜王殿下不在,王妃若是单独与两位殿下用饭实在是不合礼数,还请殿下放王妃离去。” 一长串玉珠落盘似的话语,听得吉祥眼都直了。 苏幼宁却听得心惊胆战,楚连可不是讲礼数之人。 果不其然,楚连下一秒就变了脸色,呵斥道。 “大胆奴婢,本殿与你家主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皇嫂这奴婢实在缺乏管教,不如送去五弟门下好生管教。” “来人,将这多嘴的丫头带走。” 如意脸上一慌,吉祥下意识伸手拉着如意。 楚南在一旁听了半晌的戏,终于开口。 “五弟,不过是个奴婢,不用这般劳师动众,你训斥一句便罢了。” 楚连冷哼一声。 “奴婢缺乏礼数便要管教。” 苏幼宁见楚连马车后面跟着的小厮果然奉了命令上来拿人,她断然开口。 “殿下何必动怒,不过是吃饭而已,幼宁去便是了。” 楚连听苏幼宁松了口,脸上显露笑意,一抬手,小厮便停下了动作。 “皇嫂既然肯赏面,那五弟就前面带路了。” 楚连兴高采烈地上了马车。 楚南上马车前侧目看了一眼苏幼宁,看见她身后一直未开口的婢女跳下马车,飞快地往马车后面跑去,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并未拆穿,只是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放下了轿帘。 这一番来回,日头早已落下,马车往闹市去,已然暮色四合。 天色渐暗,京都各处挂起了灯笼,闹市之中小贩游人确实少了,可茶楼酒肆、勾栏瓦舍还是迎来了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食客,秦楼楚馆亦是莺声燕语、红袖招摇。 楚连的马车领着苏幼宁的马车一直前往醉花楼。 马车停在醉花楼,里面的小厮认出马车之主,连忙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小跑出来迎接。 醉仙楼是京都最繁华的酒楼,生意兴隆,客似云集。 苏幼宁发现小厮带着他们一行人并未从大堂走,而是从一旁的楼梯直接上了二楼。 一行人走到一间临窗的雅间前,小厮恭敬地说。 “各位主子,屋内已经安排好,若是有需要小的就在门外。” 楚连走在最前面,微扬着下巴,点点头。 推开门,一行人进入雅间,苏幼宁只感觉刚刚身上的燥热立刻被缓解,看清布置后苏幼宁才发现雅间里放着一大盆冰块,所以甫一入内,才有凉丝丝的感觉。 “皇嫂请上座。” 楚连笑意盈盈开口,伸手请苏幼宁坐在最里面的位置。 苏幼宁脸上噙着笑。 “五殿下不必客气,幼宁素来怕热,坐在靠门边即可。” 楚连也不勉强,直接坐在了主位上,楚南则是坐在了苏幼宁对面的位置。 刚落座,店小二就端着各色美味珍馐进来了,摆好在桌上后又是一脸笑意。 “各位主子,这些菜全是本店特色菜,若不满意随意更换。” 楚连摆摆手,示意店小二退下。 店小二躬身退出去随手带上了雅间门。 如意站在苏幼宁身后,心里同苏幼宁一样直打鼓。 楚连丝毫没有任何顾忌打量着苏幼宁,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轻佻。 “皇嫂折腾一日,肯定饿了,先动筷吧。” 苏幼宁看着面前琳琅的菜品,突然轻笑了一下。 “幼宁突然想起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知五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苏幼宁那双圆眼睛生得实在好看,又大又清澈,笑的时候眼睛微眯,像是月牙一样,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着实让人挪不开眼。 楚连盯着她那双眼仿佛被吸走了魂儿,下意识地点点头,目光痴迷道。 “想听。” 苏幼宁抿唇脆声道。 “这句话便是无事献殷勤。” 后半句苏幼宁并未开口,但世人皆知是非奸即盗。 楚南端着酒杯的手也下意识的一顿,带着一抹笑意看着苏幼宁,这个女子还真是胆大! 楚连当即清醒过来,眉眼染上怒意,刚刚端起的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砸。 “苏幼宁,你打量本殿下是真的好性子吗?” 苏幼宁并未开口,只是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她身后的如意置身在有冰块的雅间里,可背后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两只手紧紧拽着,紧张得不行。 楚连见苏幼宁这副淡定的模样更是气急,微微往后靠了靠,突然笑出了声。 “苏幼宁,客气一点我称呼你为皇嫂,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幼宁还未开口,雅间外一道冰冷如从地狱而来的声音传入雅间。 “若你不客气要如何称呼?” 第38章 殿下,妾饿了! 随着那声音传入雅间的还有轮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是他来了! 苏幼宁是万万想不到,吉祥居然是把楚煜找来了! 转念一想,她也很庆幸,因为没有哪一刻她有像现在一样期盼过楚煜的出现。 下一秒! 雅间门被泽兰大力推开,他丝毫不惧地推着楚煜进来。 苏幼宁转头看见门外候着的小二一脸紧张的看着雅间里面,随后雅间大门就被泽兰关上了。 今日楚煜穿着玄色暗金蟒纹锦袍,若不看他那双深邃莫测的丹凤眼也只以为是翩翩佳公子一位,可此刻楚煜眸色深沉,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楚煜进门后,双手随意地搭在轮椅两侧,自然垂落在双腿之上,身子微微靠着椅背,看似慵懒实则威压逼人。 他第一眼便看向微微有些发怔的苏幼宁。 苏幼宁与楚煜目光相交,辨不出此刻楚煜是喜是怒。 如意见苏幼宁未开口,连忙大声施礼以此提醒苏幼宁。 “奴婢参见殿下。” 果然,苏幼宁听到如意施礼声后才回神。 “妾参见殿下。” 楚连刚刚面对苏幼宁还一脸怒意,这一刻看到楚煜,脸上的情绪不免收敛了些。 只是他的双眼不禁在楚煜及苏幼宁脸上来回扫过,心里忍不住疑问,怎么就来得这么巧? 猛然发现苏幼宁身后只站了一位婢女,他只觉被耍,心里忍不住暗骂,脸上却显露笑意。 “不过是请皇嫂吃顿饭,才一会未能回府,三哥这便着急出来寻了吗?” “看来传闻中煜王妃不受宠这事不实啊!三哥与皇嫂这般深厚情谊免不了叫人羡慕啊!” 楚南在楚煜进来的那一刻微微挑了挑眉梢,他对楚煜的到来并不意外,见楚连这般发声,他觉得好笑,可也只是安静的在一旁自饮自酌,丝毫没有加入他们的意思。 楚煜把落在苏幼宁身上的目光收回。 听着楚连的话,楚煜眉眼之间闪过一丝讥讽,语气却格外随意。 “本殿正好在醉仙楼吃饭,听得隔壁雅间有人唤皇嫂却大言不惭地放话,正想来看看是何人如此无礼大胆,没想到会是你,看来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 话音刚落,楚煜淡淡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从未开口的楚南,漫不经心道。 “楚南居然也在?” 这种漠视与轻蔑的语气并未引起楚南的不适,只是他无法当自己不存在了,只好翩然起身与楚煜施礼,语气依然随和谦逊。 “见过三哥。” 楚煜眉梢微扬,并不理会他为何会与楚连一起,反而把目光再次看向苏幼宁,带着一丝怒意。 “煜王府是供不起一顿饭了吗?本殿不知王妃吃饭还需别人来请?” 苏幼宁抿了抿唇似乎早已习惯楚煜的怒意,她也并不准备说什么客套话,淡然回答。 “殿下不知,今日这顿饭妾实在没法推辞才应允前来的。” 楚连脸色难看极了。 从楚煜进门,他便三哥三哥地喊,可这楚煜还是同往日一般,一点兄弟情面也不讲,居然称呼他为别人! 原本上次在闹市被楚煜打伤这件事就让楚连心里气不过,偏偏这事就连皇后插手也只是草草了事,而此刻楚煜还丝毫不避讳地再次提起。 这个苏幼宁也是过分,不仅在坤宁殿使诈气了陆皇后与母妃,此刻说话更是气人,分明是自己答应了,现在又说是没法推辞,难不成她不来他还能将她绑过来? 不过楚连虽然冲动却也不傻,连陆皇后都拿楚煜跟苏幼宁没办法,他现在跟楚煜对着干,也只能像上次一样吃亏而已。 忍下心里的不快,楚连打着哈哈。 “三哥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次跟皇嫂只是偶然碰见,想到上次对皇嫂确实冒犯,这才开口想要请皇嫂吃饭,这会儿既然三哥也来了,不如大家一起坐下,今日由五弟做东,你看可好?” 苏幼宁捏着帕子,垂眸安静地站在一边。 刚刚楚连面对她说话派头十足,此刻他面对楚煜说话却忍气吞声,都是一个人,只不过面对的人不同,说话的气势也就不同。 现在看来谁狠谁说话,哪怕是与太子一脉的楚连也会害怕毫无倚仗的楚煜。 楚煜冷哼一声,眸子像寒冰似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泽兰一看楚煜的脸色就知道他的意思。 “五殿下,这桌上的菜一看就不合煜王殿下的胃口。” 楚连震惊地看着楚煜身后的泽兰,一个小小护卫竟敢这般无礼? 紧接着,楚煜淡淡启唇。 “这酒本殿无福消受。” “泽兰,我们走!” 泽兰领命,推着楚煜就往雅间外走。 苏幼宁微微扬起唇角,走上前来冲着楚连、楚南施礼。 “两位殿下,幼宁告退。” 苏幼宁跟上楚煜出了雅间门,门外的小二立刻在外面将门带上。 下一秒,就听到雅间内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小二瑟缩在一角一脸紧张。 苏幼宁深呼一口气,总算逃离开那个楚连了! 本以为此刻应该打道回府,没想到泽兰推着楚煜进了另一间雅间。 苏幼宁一愣,连忙跟着进去,她还以为是吉祥将楚煜唤来接应她的,没想到楚煜说的竟是真的,他真的只是碰巧在这里吃饭! 楚煜自然坐在主位上,泽兰在一旁替他布菜。 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却只有一副碗筷,苏幼宁懂得楚煜的意思,只能咽了咽口水。 本想着回煜王府吃晚饭,结果半路遇上楚连,折腾一番推辞不掉又被带来醉仙楼,进了雅间她也不敢动筷,深怕会着了道。 到这会,苏幼宁已经饿得不行了。 只是楚煜不发话她也不敢坐!只能默默站在楚煜对面。 叽里咕噜! 原本寂静的雅间里响起一阵让人尴尬的声音。 苏幼宁下意识地捂着肚子,一脸紧张地看向楚煜。 好在楚煜依旧优雅地用着饭,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的声音露出不快。 苏幼宁抿了抿唇,看着她最爱的那道酒糟鸭子,忍不住小声开口。 “殿下,妾饿了。” 楚煜早就听到那一声肚子叫声,只在心里想苏幼宁什么时候会开口说要吃饭。 “泽兰!” 听到苏幼宁的话,楚煜并未抬眸,唤了一声泽兰。 泽兰点点头,唤了小二添了一副碗筷进来。 苏幼宁顾不得其他,直接在楚煜对面坐下来,一筷子伸向那道酒糟鸭子! 第39章 长得前胸贴后背 泽兰皱眉,刚要开口请苏幼宁注意煜王妃的形象。 楚煜却一抬手阻止泽兰开口。 他放下筷子,拿过手边的白帕子优雅的拭了拭嘴角,随后微微往后靠了靠,双手拢在双腿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吃个不停的苏幼宁。 如意站在苏幼宁身后,拿着筷子不停地替她布菜,都是苏幼宁爱吃的,如意此刻也只记得苏幼宁饿了,其他一概不管了。 苏幼宁与楚煜两人从未这般安静相处过,楚煜也是第一次与苏幼宁这般相对而坐。 看着对面胃口极好的苏幼宁,楚煜微微不解。 左都御史虽比不上皇亲贵族,可在京都来说家境也算不错,想来苏幼宁幼时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京都这样的女子都是从未经历风雨,只待及笄后嫁得良人安稳一生。 可苏幼宁恰恰相反。 遇到半月散、遇到他、遇到陆皇后也丝毫不见惧怕之色。 楚煜不知苏幼宁经历过什么,可他也看得出苏幼宁惯会做戏。 那些在他面前的恭顺谦和都是不存在的,苏幼宁眼里、身上始终透着一股坚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 看着苏幼宁一旁的骨碟里各色菜肴已经堆不下了,楚煜忍不住戏谑道。 “吃得这么欢,倒是不怕本殿给你下毒。” 如意这才意识到雅间里还有煜王殿下,布菜的手慢了下来,将筷子悄悄放在了一旁,看了一眼她刚刚布的菜心想这些菜应该够苏幼宁吃了。 苏幼宁听到这话,咽下嘴里的糯米圆子,抬眸看着楚煜。 “难不成还有什么毒能比得过半月散吗?” 楚煜微微一怔,随后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王妃这是在指责本殿?” 苏幼宁并未否认,垂眸开始吃菜,随后自顾自地说。 “殿下您是不知道半月散的滋味,那钻心的疼真是要把人磨死。” 楚煜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双手也逐渐攥紧。 如意收了筷子后,一直在苏幼宁身后候着,见苏幼宁还在自顾自吃菜,她不禁瞟了一眼楚煜,发现他脸色开始发冷,连忙俯身在苏幼宁耳边提醒了一句。 苏幼宁立刻拿起旁边的白帕子擦了擦嘴,脸上恢复以往的恭顺谦和。 “殿下恕罪,是妾用词不当,妾的意思是半月散很毒,不知是谁发明的,还好殿下有解药。” 楚煜对苏幼宁这变化冷笑了一声,果然是惯会做戏!冷声道。 “不吃了?那便回府吧。” 苏幼宁看了一眼各色珍馐,连连摆头。 “等等,妾要吃的,要吃的!” 楚煜第一次面对一个人觉得无力。 对于苏幼宁他时常觉得没办法,以前碍着她是左都御史的女儿不能轻易诛杀,如今她又能缓解他的腿疾更不能动她,双手逐渐收紧,看着苏幼宁他陷入深思。 楚连今日这番举动背后原因无非两种。 其一便是他真的看上苏幼宁。 其二便是想利用苏幼宁来对他出手。 无论哪种楚煜都不能容忍。 他是对苏幼宁无意,但她既然入了煜王府成了煜王妃便是煜王府的人,除非日后一切事成,他将苏幼宁赶出煜王府,那楚连如何对她便与他无关了。 若他真是想利用苏幼宁对他出手,那也利用错了,苏幼宁是他腿疾能不能恢复的关键,任何人都动她不得。 楚煜垂眸深思间,苏幼宁已经快速吃完了。 她可不敢让楚煜久等,擦了擦嘴角,起身俏声开口。 “殿下,妾吃完了,咱们回府吧。” 楚煜看了一眼桌上,好几盘菜都已经空盘,嘴角微微发抖,长得前胸贴后背,居然这么能吃! “泽兰,回府。” 一行人出了醉仙楼,楚连与楚南的马车早已不见了。 楚煜那辆奢华显眼的马车被小二从后院牵了出来。 苏幼宁吃饱又摆脱了楚连的纠缠心情大好,准备同如意一起上她的马车。 泽兰皱着眉上前道。 “若是殿下在,还请王妃同殿下乘一辆马车,避免流言。” 苏幼宁恍然,连忙点头。 泽兰说得没错,要是煜王殿下与煜王妃出行不同乘一辆马车,第二天煜王妃不受宠的流言怕是会更加嚣张。 “多谢泽兰大人提醒。” 苏幼宁扬起一抹笑,冲着泽兰回应道。 她不是没感觉到泽兰每次看她的眼神都不友善,甚至面对她时还会皱眉。 苏幼宁想大概是那夜在巷子中差点踢断泽兰子孙根的原因,再加上她目前还要跟楚煜和平相处,所以两相思虑之下,她觉得对泽兰应该有个好态度。 这么想着,苏幼宁已经上了楚煜的马车。 楚煜依旧坐在左边的位置,苏幼宁同上次一样,贴着右边靠门帘的位置坐着。 马车一路回煜王府。 夜已渐深,微微夜风拂过,解了白日的一丝燥热。 苏幼宁掀开轿帘,皎洁的月光撒下来,此刻楚煜未发难,真是重生之后难得的好时光,苏幼宁忍不住露出笑意。 楚煜一直微闭着眸,感受到夜风拂进来才睁开眼。 睁眼看到苏幼宁扒在轿帘边,白皙纤细的手将轿帘掀起来,月光落进来,衬得苏幼宁格外清丽。 苏幼宁扬眉一笑,楚煜将这张脸与脑海里那张脸缓缓重合。 直到苏幼宁放下轿帘,楚煜才微微回神,因为刚刚的想法楚煜心中烦躁,索性再次闭上眸。 到了煜王府。 苏幼宁先下马车,吉祥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来回踱步。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苏幼宁,吉祥连忙迎上去。 “王妃,奴婢回来没见到殿下,只能跟刘管家说了,还好您没事不然奴婢罪过就大了。” 一股脑说完,吉祥才发现苏幼宁乘坐的马车是楚煜的,紧接着又看到泽兰将楚煜扶下来,吉祥目瞪口呆。 苏幼宁赶在她发问前,小声道。 “让你带回来的檀香呢?” 苏幼宁今日回府将她之前所用的檀香都带了回来,里面加了药材可以让楚煜晚上安然入睡。 吉祥连忙小声说。 “奴婢将檀香放在落雪阁了。” 苏幼宁点点头,回身朝楚煜施礼。 “殿下,妾今日回苏府将能让殿下安稳入睡的檀香拿了过来,只因碰上五殿下,故而让吉祥先带回落雪阁了,请泽兰大人同妾回落雪阁将檀香拿过来。” 楚煜冷眼看着苏幼宁主仆三人。 “既然拿回来了就送到主院去。” 第40章 可知得寸进尺四字如何写? 落雪阁里。 煜王府门前吃瘪的苏幼宁拿上檀香盒正准备送去楚煜主院。 吉祥看着尽显疲惫之色的苏幼宁,有些心疼地拦住她,小声道。 “王妃,奴婢替您送去,您早些安置吧。” 苏幼宁听到吉祥这般说连连摆手。 “不必了,殿下既然要送过去,倒不如我亲自跑这一趟,也省得生出些别的事来。” 只要在落雪阁,苏幼宁即便只是与吉祥如意说话也都会小心得多。 虽然主仆三人心里对楚煜皆是满腹怨气,可三人皆知道这份怨气是绝对不能外泄一丝的。 吉祥劝阻不得,只得与如意一起提着琉璃灯笼,一左一右一路上替苏幼宁细心看着路。 入夜后,煜王府的小厮们按照时辰已经挂上了一排排黄澄澄的琉璃灯笼,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只是从落雪阁去主院,一路上甬道、长廊奇多,免不了有些要摸黑的地方。 费了好些功夫,主仆三人才到主院。 苏幼宁示意吉祥、如意在院外等,她则一脚踏进主院。 这是入夜后苏幼宁第一次来主院。 与外面的灯火通明不同,楚煜所在的主院却是黑得有些可怖。 摸索着从书房旁拐角后去到内院,整个内院唯有楚煜厢房外挂着两只灯笼,眼看就要进厢房了。 泽兰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这般漆黑的环境里着实吓了苏幼宁一跳。 “主子已经歇下了,王妃请回!” 苏幼宁心底的耐心真是一点也不剩了,小脸皱了起来,语气也有些不悦了。 “泽兰大人,刚才殿下让妾将檀香拿过来你又不是未曾听到,此刻怎地又说歇下了,这是诚心折腾人?” 泽兰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伸手不悦道。 “王妃将檀香交给泽兰即可。” 苏幼宁咬着唇,一把护住檀香盒往后藏了藏。 “不可,这东西必须亲自交给殿下,特制檀香用法奇特,我必须亲自告诉殿下。” 泽兰皱着眉,俨然一副不相信徐婉婉的话的样子。 紧接着,厢房内传来一个幽凉的声音。 “泽兰,让她进来。” 得到楚煜首肯,苏幼宁再不管泽兰,径直推门进去。 外厢并没有燃着的烛火,苏幼宁抿着唇轻手轻脚掀起珠帘走进内厢。 内厢烛火通明,在这夏日夜晚,让人一进入便感觉一股热流涌来。 苏幼宁发现楚煜一身白色里衣靠坐在雕花木床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木床之上偌大的帐幔垂落下来,正对着木床的窗棂被推开,夜风拂进来吹起帐幔,将他衬得格外飘逸。 苏幼宁收回目光,抱着檀香盒走上前去,施礼。 “殿下,这便是妾特制的安神檀香。” 楚煜将手中的书放在榻上,转而看向苏幼宁,漫不经心道。 “替本殿燃上。” 苏幼宁颔首,上前将香炉揭开,从檀香盒中舀出一勺,小心放在香炉中,轻轻抚平,点燃后盖上香炉盖。 不多一会,一缕袅袅白烟便从香炉中升起,药香味瞬间在内厢中弥散开来。 楚煜瞬间觉得有些燥热的身体和沉重的双腿变得通畅、舒爽起来,可想到刚刚苏幼宁所说还是忍不住低声斥责。 “苏幼宁,你又撒谎!” 苏幼宁刚把檀香盒放好,听楚煜这般说,忍不住一愣,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楚煜所说的撒谎是说点燃檀香方法的话,其实点燃檀香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她想趁给楚煜送檀香的机会再见一次他而已,却没想到楚煜一字一句记得这般清楚,苏幼宁当下再也不敢隐瞒。 “殿下恕罪,只是妾有一事想求殿下,实在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药香楚煜已经舒服的微闭着双眸养神起来,听到苏幼宁又有事要求他,忍不住冷声道。 “你可知得寸进尺四字如何写?” 苏幼宁抿唇道。 “妾所求并不为其他事,只是距离大婚已快半月了,妾实在害怕!” 苏幼宁语气里难免带着一丝委屈,半月散是楚煜喂下的,她何其无辜! 为了楚煜,她施针给他治腿,还要把极难调制的安神檀香给了他,难道还不能提前换来一次解药? 楚煜微闭着眼,听了徐婉婉的话睫毛微微一颤! 近日诸事繁多,影卫带来不少消息他需要花时间整理,楚南突然回京都,还要应对府上多出来的一位煜王妃,更要好好想想宫中那位千秋宴背后的目的,一来二去他确实忘记了时日。 “本殿知道了,发作前会让泽兰送药给你。” 苏幼宁还想争辩一番,可看到楚煜微闭着眸、眉心紧蹙的样子,怕惹怒这位活阎王,索性施礼退下了。 楚煜睁眼看着苏幼宁离去的背影,脑海里的画面再次重合,楚煜狭长的眼尾带着些许烦躁,索性闭上眼不再乱想。 不出煜王府的日子,苏幼宁在落雪阁过得还算恣意。 刘管家带来的人既不拜高踩低也不小人势力,做起事来很是认真,苏幼宁也并未发现他们有窥探消息的行为。 唯有一点让苏幼宁安定不下来! 眼看毒发的日子就在明日,解药却丝毫不见踪影。 就在苏幼宁思索是否要去主院找楚煜时,泽兰及时把解药送了过来,两颗。 苏幼宁满脸笑意地接过解药,还不忘多谢煜王殿下。 待泽兰离开后,苏幼宁脸上的笑意逐渐冷了下来,捏着解药的手慢慢收紧。 下毒的人给解药却仿佛在施舍一般,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她恨自己的温顺恭谦,可却毫无办法! 吉祥如意过来之时,苏幼宁又换上了一副恬静的面孔,说笑打趣一点看不出异样。 安稳度过毒发日,苏幼宁才有心思琢磨眼下的处境。 凭借医术,目前她暂时能与楚煜和平相处。 可苏幼宁早就暗下决心,总有一日,楚煜要为这些时日对她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苏府,目前所有情况还不明朗,但上次与苏之行对弈,苏幼宁发现苏之行对她的提醒并不意外,也许官场之人早就做好了一些准备。 另外,楚煜口中那位一直在背后帮着苏府的人究竟是谁? 思来想去,苏幼宁觉得有些明面上的信息一看便知,可是关键的内里情况她一概不知,若想要真的帮到苏之行,还是需要找一位了解朝堂之事的人共同合作。 苏之行是万万不会同意她卷入这些事情当中的。 苏幼宁不禁想,她还能找谁? 第41章 报一次树敌之仇 找谁能够帮她这个问题,苏幼宁思索几日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一来,她与京都的公子小姐结交不深,更没有几位官场上的朋友。 二来,她这个煜王妃有名无实,更没法靠着这个身份获取些什么。 思来想去,她索性不再费力琢磨,且等皇后千秋宴后再回一次苏府,若是没法子也只能与苏之行把话说开。 索性这几日她便细心研习施针之术,准备给楚煜施针。 她私心想,若是楚煜双腿有好转,说不定关键时刻也能帮她一二。 “王妃,王妃!” 原本去找刘管家索要些花种的吉祥得到了一些消息,慌不择路地跑进落雪阁,刚进院子就开始这般喊叫。 林妈妈实在看不过眼,出声制止道。 “吉祥,这里是煜王府,万事不可急躁,这般喊叫成何体统?” 吉祥听到斥责声才停下脚步,抿着唇小声道。 “是,林妈妈,吉祥知道了。” 见林妈妈又去忙了,吉祥吐了吐舌头,快速走进厢房。 吉祥见苏幼宁靠在软塌上看书,喘匀了气后小声道。 “王妃,奴婢刚刚去刘管家那里还没进门不小心听到刘管家说京都几位小姐送了拜帖过来,说要见您呢!” 苏幼宁一愣,放下书。 “我怎么不知道?” 吉祥摆摆手,又说。 “您当然不知道呢,刘管家说煜王殿下不让见呢!” 苏幼宁不解。 “他不让见?什么意思?” 吉祥深呼了一口气,解释道。 “好像是说拜帖是因为皇后娘娘千秋宴的事,几位小姐说准备好了表演的节目,又因为皇后娘娘把这事交给了您,所以特意下拜帖过来见您,只是拜帖刚到煜王府,刘管家按照以往先把这事回禀给了煜王殿下,没想到殿下直接就回绝了。” 吉祥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努力回忆。 “好像说回帖上写的是准备的节目是她们的事,煜王妃只负责在千秋宴上做安排,节目好与不好她们自己担着就成,无须到煜王府来拜见。” 苏幼宁越听越想笑,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刘管家真是这样说的?” 吉祥努力回想后,重重点头。 苏幼宁抿唇轻笑,片刻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吉祥未发现苏幼宁不对劲,一边给苏幼宁斟茶一边说。 “王妃,奴婢没想到煜王殿下还挺关心您的,想想也是,殿下虽说性子古怪,可也救了您好多回,奴婢听刘管家说下拜帖的小姐就是陆府刚及笄的陆娉婷,满京都的人都知道这位陆娉婷最是难伺候呢,还好您不用见她们。” 吉祥刚听说有拜帖递给煜王妃她就心惊胆战的不行。 别人不知道,她作为苏幼宁的贴身伺婢最是清楚,煜王妃在这煜王府哪有什么地位,除了这落雪阁,似乎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位煜王妃。 说句不该说的话,就连幽兰苑里的那些女人也比落雪阁这里的存在感要高一些。 可后来听说煜王殿下替苏幼宁回绝了这次拜见,吉祥心里又安定下来,想起之前煜王殿下也救过苏幼宁好多回,特意回来给苏幼宁报告这个好消息。 如果苏幼宁在将来能跟煜王殿下琴瑟和鸣,那日后苏幼宁在煜王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些,府里的老爷夫人也就能安心了。 这么想着,吉祥幻想以后王爷王妃恩爱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笑意,抬眸却看到苏幼宁皱着小脸。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苏幼宁索性放下医书,着急地在厢房中来回踱步起来。 “吉祥,你当真以为殿下这是为我好?” 吉祥不明白。 苏幼宁急得一张小脸煞白,踮脚望了望窗棂之外,见其他人都在忙,这才说道。 “那陆家小姐带着众位要表演的小姐来拜访我,若是心怀不轨那便是要来给我下马威,看看我这煜王妃到底如何,能不能配得上在千秋宴上安排她们。” “若她们是心怀正事,那便是让我来瞧瞧她们的节目,大家一起商议一番,也好在千秋宴上做安排。” “可是无论何种情况,我都不该避而不见!” “要是她们本就对我不服,我若是回绝不见不更是让她们心有不甘吗?到时在千秋宴上岂不是要给我使绊子?” “若她们对我并无恶意,可我拒绝不见,岂不是不给她们台阶下?你都说那位陆娉婷最是难伺候,这样一回绝,岂不是给我树敌嘛。” 吉祥一听这话,瞬间觉得苏幼宁分析的很对。 “还真是,王妃,那您怎么办啊?” 苏幼宁气的捏着帕子,可眼下拜帖已经回绝,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忍不住哼了一声,小声嘟囔。 “好你个活阎王,存心不想让我在千秋宴上好过!” 如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准备好了午膳,进来掀开珠帘提醒苏幼宁。 “王妃,午膳已经备好了,现在可要用膳?” 苏幼宁转头,咬着牙说。 “用!” “用完饭,你们跟着我去主院,我要给殿下扎针!” 扎针两个字苏幼宁说的极其重。 如意不明白扎针是何意,只是默默点头。 吉祥有些担忧的叹息一声,她理想中王爷王妃恩爱的样子好像越来越远了。 午膳后。 苏幼宁将袖珍医药包藏在宽袖中,带着吉祥如意前往主院。 泽兰已经在外候着了,见苏幼宁过来也未施礼,只是拦下吉祥如意让苏幼宁进去。 苏幼宁此刻满心是想如何让楚煜能够疼一些,好报一次他替她树敌之仇。 进了内厢,楚煜躺在软榻上。 许是这一次苏幼宁来是替他施针治腿,楚煜难得一次没有露出杀意,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苏幼宁。 苏幼宁脸上带着温顺的笑意,将宽袖中的医药包拿出来打开。 捏着银针,使劲扎进楚煜双腿上的环跳穴、承府穴、委中穴、承山穴、昆仑穴等几处穴道。 下针比上次还要狠,甚至有些银针已经像是扎进他的血管里,楚煜疼的额头都渗出汗水。 经历上一次的疼痛,楚煜以为施针的疼痛是正常的,此刻他隐忍着双手捏着两侧的软垫。 随后,尖锐的刺痛从穴位迅速蔓延上来,双腿的疼痛也瞬间被放大。 相比上一次,这一次的痛让楚煜有些难以忍受,楚煜后知后觉,眸光冷戾的看着苏幼宁,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苏幼宁,你是借着施针报复本殿下吗?” 第42章 你的死活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七月十七日,南朝皇后的千秋日,皇宫上下在令贵妃的吩咐下十日前便开始准备这场宫宴。 千秋宴设在太和殿,宫殿布置、菜品准备、宴酒选择、器皿分类,可谓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需精心准备后方可使用。 当日,先是皇亲族戚、百官命妇及各家小姐进行参拜,随后百官入内,众人开宴。 此次没有安排戏班、舞姬助兴,开宴后准备了节目的小姐便会陆续上场进行表演。 待宴席完毕,皇后娘娘特意安排众命妇与小姐前往御花园赏荷。 直到入夜,众人在宫中观赏完花灯后,千秋宴才算结束。 陆皇后千秋日当日。 一夜没有好眠的苏幼宁早早便醒来了,在如意的帮助下换上得体的宫装,随后坐在铜镜前任凭吉祥给她打扮,看着铜镜中略带稚嫩的脸庞却梳着皇亲族戚入宫的发髻,她抿了抿唇开口道。 “吉祥,今日打扮得素雅一些,别太招摇。” 吉祥点点头,小声嘟囔。 “王妃分明这般好看,偏生还不让打扮。” 苏幼宁苦笑着微微摇头,吉祥哪里知道今日千秋宴的不简单,她不引人注意才是最好的,随即又想今日先要进行参拜,也不知能否见到秦素! 只是苏幼宁并不知道,略施粉黛后的她衬着那身宫装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高雅清冷感,让人一望便能深陷进去。 煜王府门前,预示着煜王殿下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 苏幼宁心中了然,即便是与陆皇后不对付的楚煜今日也是要出席的,在刘管家的引领下苏幼宁上了马车。 今日是宫宴,苏幼宁只带了行事稳重些的如意。 马车上,楚煜还未到,苏幼宁依旧坐在老地方,片刻后,帘子被泽兰掀开,小厮抬着轮椅中的楚煜上马车。 苏幼宁与楚煜两人四目相对,这是自上次苏幼宁报复性扎针后两人第一次相见。 楚煜眼神冷戾,只瞥了一眼苏幼宁便移开了目光。 上次扎针,楚煜后知后觉发现苏幼宁的报复心,只是楚煜看在连续几日用了苏幼宁自制的檀香后能安然入睡的份上克制住了他的怒意。 不过楚煜虽没对苏幼宁动粗,可在她离开内厢后,楚煜气得将手边能看到的东西一掌全扫在了地上,屋里一片狼藉。 连冲进去查看情况的泽兰也莫名其妙被楚煜赏了一个滚字。 可见楚煜被苏幼宁气得不轻! 回到马车内,待小厮将楚煜安顿好后,泽兰放下帘子,苏幼宁才温声开口。 “妾参见殿下。” 苏幼宁私心想,若是今日情况危急,说不定还要靠楚煜急救,两人和解总比这般僵着进宫好。 楚煜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苏幼宁。 苏幼宁抿了抿唇,似乎想打破两人的尴尬气氛,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殿下,这两日双腿可否好些了?” 楚煜双手随意搭在轮椅两边垂落在小腹处,正侧目望向马车外景致的他听着苏幼宁有意缓和气氛的话语,回想这几日双腿的疼痛确实有好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苏幼宁。 上马车时只是轻轻一瞥并未仔细打量,此刻他才发现今日的苏幼宁打扮得格外高雅清丽,仿佛她生来就该穿这样一身衣服,配着她此刻略微俏皮和恬静的神情,脑海里两个人影重合的画面再次袭来。 楚煜刚刚缓和的神情立刻冷戾起来,开口的语气也比往日要冷了几分。 “苏幼宁,今日千秋宴本殿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最好死心,今日你的死活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话音一落,楚煜便微微往后仰靠过去,闭上了眸做养神状。 苏幼宁被噎,气得只能攥紧手中的帕子,咬着牙,暗暗想:好你个楚煜!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宫门口。 宫门口的侍卫一眼认出此刻前来的是煜王府的马车,恭敬施礼后立刻放行。 苏幼宁随着微风拂起来的帘子看着一路的风景。 与上次前往坤宁殿的甬道不一样,这一次巍峨的宫城、红墙碧瓦,这样好看的景致她却无心观赏,今日的千秋宴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楚煜关键时刻也不管用了,想起这点不免让她有些神思恍惚。 马车停在太和殿外,太和殿十分宏伟,由前殿、中殿、后殿三部分组成,前殿最是奢华宏伟,是宫宴的主要位置,中殿则是供皇上、嫔妃休息的地方,后殿面积较大,厢房也多,是随从或者宫婢休息的地方。 楚煜与苏幼宁皆是皇亲族戚,需要一起入内进行参拜。 负责迎接拜见的正是丞相府上的一品诰命夫人林素雅,也是陆娉婷的母亲,当今皇后的亲嫂子。 苏幼宁自然不认得,下了马车只跟在楚煜身边往里走。 林素雅一眼就认出轮椅上的人是三殿下楚煜,如此走在她身边穿着宫装的女人自然就是煜王妃了。 她微扬着下巴,隔着一定距离上下打量着楚煜身边的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打扮得也甚是淡雅,如此稚嫩的女子居然是害得皇后生气、娉婷丢了面子的苏幼宁。 紧接着,林素雅蹙眉冷冷地吩咐身边跟着的宫女几句话。 满宫皆知坐在轮椅当中的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听得林素雅这般吩咐,其中的大宫女小声道。 “林夫人,那位可是煜王殿下,若是惹怒了破坏了皇后娘娘的千秋宴该如何?” 两位宫女都不敢按林素雅的吩咐做,毕竟她们自己这条小命也只有她们自己还稀罕呢! 林素雅眉眼闪过一丝算计,再次小声吩咐。 最后不得已又恐吓几句,两名宫女这才点头。 苏幼宁正准备跟着楚煜一同入内,忽然,两名坤宁殿的宫女挡在了煜王府一行人面前。 两位宫女同时恭敬施礼。 “奴婢参见煜王殿下。” “敢问这位可是煜王妃?” 楚煜并未开口,左手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似乎并不在意别人问了什么。 苏幼宁抿了抿唇,如意上前回礼道。 “奴婢身边这位便是煜王妃,不知两位姑姑有何指教?” 一个宫女微垂着头,不忘瞥了一眼此刻楚煜的神情,见他淡定自若并没有关心她们再说什么,赶紧开口道。 “今日皇后娘娘千秋宴,煜王妃乃诸位殿下中第一位王妃,故而请煜王妃随奴婢先行进殿内参拜。” 第43章 假传懿旨,其罪当诛 苏幼宁还未听闻有这样的事,明显愣了一下。 “进殿内参拜?” 宫女此刻并不敢傲慢,微微施礼,恭敬地回道。 “是,请煜王妃随我们走一趟吧。” 苏幼宁微微轻咬下唇,侧目看向楚煜,只见他仍旧一脸淡漠,像是周遭都与他无关。 “好,那就有劳两位姑姑带路了。” 宫女见苏幼宁应允,两人心中皆是一松,交换眼神后朝着楚煜再次施礼,恭敬道。 “煜王殿下,奴婢告退。” 话音一落,两名宫女便领着苏幼宁往殿内走去。 泽兰皱眉看着被宫女带走的苏幼宁,俯身轻声问楚煜。 “主子,可要派人去看看?” 直到这时,楚煜才缓缓抬眸。 看着太和殿内苏幼宁纤细柔弱的背影,转动白玉扳指的手逐渐收紧,冷声吩咐。 “去吧,可别叫人拿她对本殿下做文章。” 泽兰领命,先将楚煜推进太和殿安置好,随后一个闪身消失后将任务发布给宫中的影卫。 陆皇后此刻还在中殿休憩,参拜的人分为皇亲族戚、命妇与官眷小姐。 此刻前往中殿参拜的人是百官命妇们和京都的小姐们,皇亲族戚排在之后。 苏幼宁很好奇,她的身份已经上了玉牒,理应与楚煜一同参拜,为何突然让她这时候参拜,可眼下她只能跟着两名宫女继续往前走,一行四人穿过前殿往中殿走。 经过两殿之间宽阔的甬道之时,苏幼宁下意识侧目想要看看能否遇见秦素。 两名宫女突然停下脚步,苏幼宁一个不留神,竟直直地撞了上去。 如意连忙扶住她,忍不住皱着眉质问道。 “两位姑姑发生何事了?” 另外一位一直未开口的宫女突然换上了鄙夷的眼神。 “煜王妃,上次在坤宁殿惹怒皇后,致使皇后娘娘头风发作,今日参拜你便在这里给皇后娘娘叩头便可。” 宫女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路过的命妇及小姐都能听到,不时对苏幼宁投来疑惑或者讥讽的目光。 如意听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两位宫女,明明刚刚还一脸和顺的人此刻却换上了一副颐指气使的面孔。 她正准备开口说理,苏幼宁却反手握住如意的手,冲着她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苏幼宁知道这次千秋宴不会顺利,但是没想到第一关会卡在参拜这里。 陆皇后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借着坤宁殿的事来让她难堪,毕竟她装病的事无人知晓,就算陆皇后猜到也没有证据。 那她究竟又是暗中惹怒了谁,要在此刻给她使绊子? “两位姑姑,在这里叩头参拜有这样的先例吗?”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下跪叩头,实在是侮辱。 那位宫女傲慢得不可一世。 “一个小小的左都御史之女都能坐上煜王妃的位置不也没有这般先例吗?” 这话便是林素雅教着说的,说是打压她的身份可以让她更加乖顺从命。 若是上一世苏幼宁也许会暗自神伤,可早就练就钢铁心的苏幼宁此刻只是气不过而已。 小小的左都御史之女?一个宫婢竟口出狂言,难不成在皇宫里当差居然还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苏幼宁忍下心中的不快,不卑不亢地问。 “姑姑这旨意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口谕,还是皇后娘娘亲下的懿旨?” 两名宫女瞬间被问住了,吩咐她们的是林夫人,可林夫人与皇后的关系,谁的旨意对她们来说有区别吗? 且林夫人明明说这位煜王妃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随意打压、恐吓几句便会乖乖听从她们的命令,可现实情况怎么不一样? 那名下命令的宫女再次说。 “当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难不成你今日还想进殿惹怒皇后娘娘吗?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你在这叩头后自行离去参加宫宴不必进殿参拜了。” 苏幼宁对她的命令丝毫不在意,见她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就更加便证实了她的猜想,这命令怕是传得不实。 她眯起眸子学着楚煜露出冷戾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宫女,这眼神莫名让两名宫女有些心虚和害怕。 见众人皆不敢上前来询问何事,宫女一下子好像找到了这里是皇宫,她们的主子是皇后的意味,大声冲着苏幼宁吩咐道。 “煜王妃这是要抗旨不遵吗?难不成你真要破坏皇后娘娘的千秋宴?” 苏幼宁冷眼看着两位宫女表演,突然她怒喝一声。 “如意,上去掌嘴。” 如意一愣,可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扬了起来,重重落在了一直咄咄逼人的那位宫女身上。 实在是气不过,如意本来听着宫女的话心里就一直忍着气,哪有让人跪在这里参拜,这不是成心给自家主子难看吗? 听得苏幼宁吩咐,她下意识地就执行了。 啪! 那位宫女的脸立刻红肿起来,捂着脸连连后退。 旁边的宫女也愣住了,不敢相信这个苏幼宁不仅没有乖乖听话,居然还敢让身边的婢女动手打人。 “你!” 被打的宫女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疼告诉她,她在众多命妇和小姐面前被一个小小的煜王妃打了。 “你疯了吗?居然真的敢抗旨,你不要命了吗?” 如意打人之后才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手也开始不停地发抖,这里可是皇宫,她居然打了皇宫里的姑姑! 苏幼宁却淡定自若的上前说道。 “皇后娘娘素来以贤德宽厚闻名,岂会让我在皇后娘娘自己的千秋宴上跪在这来往的甬道之上,我虽只是煜王妃,可煜王却也是皇上的皇子,算起来我也是皇室亲族,跪在这里岂不是给皇室丢脸?” “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允许有辱皇室脸面的事情发生,既然不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那必定是你们在假传懿旨。” 一番分析后,她冷冷地睨着两名宫女道。 “既如此,那这掌嘴还都是轻的,假传懿旨就该拉你们到皇后娘娘面前去治罪。” 没有被打的宫女立即反驳。 “我们没有!” 苏幼宁听后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好啊,既然没有假传懿旨那咱们就去皇后娘娘面前分说分说。” 随后敛去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冷冽锐利地看着她们。 “如果是娘娘的口谕,那我便出来在这甬道上跪着,若不是,你们两个假传懿旨,其罪当诛!” 第44章 太后娘娘不好了 苏幼宁知道,除了南朝的大祭礼外,后宫之中并没有大跪大兴的礼数,除非是有罪之人。 她们逼着她在这来往甬道上下跪,真真是当众羞辱。 就算是真有这般惩罚,那也是皇上或者皇后娘娘亲口来下旨,否则前朝御史大人们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定不会如此罢休,一定会上奏谏言。 两名宫女听到苏幼宁的话,瞬间僵住了。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林夫人安排的事情竟如此难办,这个苏幼宁实在不是个温顺之人,只是罚跪便要开始往上纠错了。 苏幼宁此刻占了上风,衬着端庄的宫装往前逼近,颇有正宫风范。 “两位姑姑,请吧!” 两名宫女彻底慌了,她们本就没有懿旨,只是依了林夫人的吩咐,若是闹到御前,她们的小命怕是难保了! “煜王妃好大的威风,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岂容你放肆?” 林素雅的声音响起。 苏幼宁看着从后面款款而来的一位命妇。 两名宫女立刻让开一条小路,俯身施礼。 “林夫人!” 能让陆皇后宫中的宫女如此恭敬称呼林夫人的命妇也只有那一位了,陆府的一品诰命夫人林素雅。 苏幼宁明眸微弯,语气却透着坚定。 “林夫人也要同幼宁一起去面圣?” 林素雅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有些不悦,从容不迫道。 “今日乃皇后娘娘的千秋宴,煜王妃何故再此提起面圣一事?是诚心要在这太和殿闹事?” “林夫人说得对极了,皇后娘娘千秋宴却有人假传懿旨,碰巧被幼宁遇上,幼宁也只是想抓出这背后闹事之人!” 苏幼宁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眸子里却闪烁着一道冷光。 都说陆娉婷难伺候,在她看来陆娉婷不过是背后有个极度宠爱她的娘罢了,此刻看来母女二人是将苏幼宁视为仇敌了,不然也不会才进宫就想给她难堪。 苏幼宁知道,陆皇后、令贵妃皆不喜欢她,但是两位娘娘都是有家族有恩宠的人,走的是温情宽厚的路线,断不会下这种当面侮辱人的懿旨,想来她所想的背后之人便是这位林夫人了。 “林夫人,幼宁虽未按时习得宫中规矩,可也知道幼宁理应同煜王殿下一起参拜,不知何故将幼宁这时便引了进来,竟还要在这来往甬道上下跪参拜?” 林素雅脸色不好,煜王殿下别人怕,她可不怕,不过是个双腿残废的瘸子,空有皇子之名而已。 而她苏幼宁,一个不得宠的煜王妃也敢在她面前猖狂?只是此刻不是发难的好机会。 她忽然转身对着两名宫女责骂道。 “怎么当得差?分明是让你们将煜王妃引到中殿其他厢房休息,怎么说起参拜一事?” 两名宫女含泪却不敢叫屈,只得跪下给苏幼宁行礼认错。 苏幼宁眉梢微扬。 “既如此,这件事便罢了,有劳姑姑将幼宁带去厢房休憩,待与煜王殿下一起来参拜时幼宁定诚心给皇后娘娘参拜。” 话音一落,苏幼宁噙着笑,等着宫女将她带去休息。 一名宫女只能咬牙躬身恭敬道。 “煜王妃这边请,奴婢带您过去。” 苏幼宁微微颔首,带着如意转身优雅离去。 林素雅丢了大脸,却不敢发怒,只能狠狠盯着苏幼宁离去的背影。 苏幼宁竟然这般就从林夫人手中脱身了,那些有心想要看个热闹的命妇、小姐也都不敢再看,只能快步进中殿去了。 暗处的影卫将消息传回到泽兰手中,泽兰倒是有些意外苏幼宁竟自己从林素雅手中逃脱了。 楚煜得知苏幼宁这一番举止,忍不住蹙眉冷笑道。 “果然是伶牙俐齿。” 宫女将苏幼宁引到中殿后面,经过一处花园,花园后面便是一座阁楼。 “煜王妃,阁楼中间这间厢房便是您休憩的厢房,奴婢先告退了。” 苏幼宁并不准备为难她,点点头让她离开了。 中殿的厢房位置来往的人极少,也见不到有人进出厢房。 正如陆皇后所说如今皇子中唯有煜王妃一位,其余皇子可能通房是有,但是王妃却是没有,故而苏幼宁休憩的地方格外僻静。 苏幼宁推开厢房寻了窗边的软塌坐了下来,如意见四下无人又担心错过参拜时间,开口道。 “王妃,您先歇会,奴婢出去问问您何时该去参拜。” 苏幼宁点点头。 待如意离开,苏幼宁这才冷静下来细细琢磨这时的处境。 刚刚这般强硬地与那位林夫人过招,虽是想让人知道她并不是如传言那般好欺负,但也知道宫中大多数人对她这位煜王妃的态度。 她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与后宫之主不合,又与丞相夫人不对付,苏幼宁难免担心苏之行在朝中的处境。 苏之行对待朝政一向严谨公正,实在不该因为她而无端受到侵扰。 还没想明白之后到底该如何行事,门外突然传来宫婢高声喊叫的声音。 “快,快去请太医。” 苏幼宁疑惑地站起来,隔着窗棂往外看却不见人影,推开厢房门远远望去。 阁楼不远处的花园里一名老嬷嬷,还有几名宫婢、小厮正一脸焦急地扶着谁在花园的小亭中,不远处还有一个疾步离开的宫女。 苏幼宁眉心一拧,准备关上厢房门不去凑这个热闹。 下一秒,听着宫婢大喊。 “夏嬷嬷,太后娘娘脸色不好了!” 知道小亭里的那位是太后娘娘,苏幼宁心中起了波澜,思来想去心一横,立刻前往花园小亭中央。 她没有立刻冲进去接近太后,反而站在小亭外,恭敬地冲着里面的夏嬷嬷施礼。 “夏嬷嬷,我是煜王妃,会医术,可否让我瞧瞧太后娘娘的病症。” 夏嬷嬷倒不奇怪苏幼宁一口便能唤她做夏嬷嬷,只是拦在她面前,警惕地打量着苏幼宁身上的宫装。 “你就是苏家小姐?” 苏幼宁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焦急。 夏嬷嬷却仍旧不让她靠近,皱着眉冷声道。 “太医就要到了,煜王妃还是请回吧。” 扶着太后娘娘的宫婢看着太后脸色渐渐苍白,忍不住害怕地喊道。 “夏嬷嬷,夏嬷嬷,太后娘娘她......” 苏幼宁知道情况情急,眼下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推开夏嬷嬷冲了进去。 满头银发的太后娘娘正捂着胸口倒在亭中的长椅上,脸色苍白得可怕,浑身也开始发冷发抖。 苏幼宁顾不得其他,上前扶住太后,快速地伸手拉开太后的宽袖替她把脉。 太后娘娘微怔着看着眼前替她把脉的女子。 “你......!” 第45章 徒有其表之辈 “太后娘娘暂且不要说话,您这是突发的心疾,若是施救不及时会有性命之忧!请相信幼宁。” 苏幼宁打断她的话。 夏嬷嬷脸色难看到极点,冲着一旁的宫婢小厮怒吼。 “你们这群蠢货,太后娘娘也护不住吗?” 宫婢小厮听了夏嬷嬷的话,立刻上前想要将苏幼宁拉开。 太后娘娘忽然扬起手,有些艰难开口。 “夏冬,让她试试。” 夏嬷嬷听了这话,才躬身点头,可仍旧一脸警惕地站在一旁,以防其他情况。 宫婢和小厮想要上前去拉苏幼宁的动作也都停下来了,一脸焦急地候在一旁。 苏幼宁仿佛得到支持,仔细把脉后,从宽袖中随身携带的医药包中拿出银针和药丸。 随后,她拿银针干脆利落地给太后娘娘的几个穴位缓缓扎了下去。 “嘶!” 太后娘娘脸色瞬间大变,表情愈发痛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试图推开苏幼宁。 夏嬷嬷见状连忙上去拉着苏幼宁。 苏幼宁一脸冷戾之色,回头怒瞪夏嬷嬷,语气十分坚定。 “夏嬷嬷,你若是在阻拦,那太后娘娘这条命便要送在你手中了。” 夏嬷嬷瞬间被震住了,不敢再妄动,紧张到双手都绞在了一起。 苏幼宁转过头,眉心紧蹙,按住太后不让她将银针挣扎出来,随后又去了一针朝着太后头顶的穴道扎下去。 紧接着,将一颗药丸猛地推入太后娘娘的口中。 下一刻,一道明黄的身影带着一队人马走过来,见此情形,明黄身影直接一掌劈向苏幼宁。 “放肆,竟敢对太后娘娘下毒!” 苏幼宁躲闪不及,后背生生接了一掌,她立刻觉得血气上涌,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明黄男子不肯罢休,飞身前来要将她击毙。 “文儿,住手!” 一道严厉苍老的声音低喝出声。 楚文连忙收手,站稳身形后,一把扶住太后娘娘,蹙眉看着地上穿着宫装的女子。 “皇祖母,您可有不适?” 太后娘娘站起来深呼了一口气。 原本心头那阵又疼又慌的感觉让她瞬间窒息无法呼吸,经那丫头几针一扎,药丸吃下去后,此刻觉得胸口的闷疼消失了大半,浑身也舒畅多了。 回头看了一眼趴伏在长椅上的苏幼宁,微微错愕后,眼神复杂莫测。 “哀家无事。” “那位是煜王妃,她并不是在害哀家,只是在替哀家施针送药,你刚刚实在鲁莽。” 楚文微微一怔,随后眼神凌厉起来,眼前这位便是五弟口中他多有不满的煜王妃? 他是到中殿休憩片刻等候参拜的,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急冲冲地去找太医,立刻带人过来看看情况。 未曾想刚靠近小亭,却见到背对着他的苏幼宁给太后喂了一颗什么东西,他一时心急才出手。 楚文将太后扶着做好,摆摆手,跟来的侍卫才上前查看苏幼宁的情况。 太后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担忧,冲着身边的宫婢道。 “你们也去看看,煜王妃到底怎么样了?” 宫婢跟着侍卫一起上前,侍卫是男子不方便,太后身边的宫婢便将苏幼宁扶起来靠坐在长椅之上。 楚文这才看见苏幼宁清丽无双的面孔,可被他一掌击中后,此刻小脸苍白的似白纸,顺着嘴角还有刚刚吐血之后留下的血渍。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楚煜的王妃长得这般好看,怪不得苏之行被困宫中,楚煜连夜进宫请旨赐婚,还把大婚时间定得这般仓促,想来是娇妻磨人! “咳咳......” 苏幼宁难受地咳嗽起来。 楚文脸上一僵,敛去心里的思绪,想要上前看看情况。 “文儿,太医马上就到了。” 太后娘娘看出楚文的意图,出声阻止他,毕竟是楚煜的王妃,眼下人多嘴杂万不可再失礼。 苏幼宁缓缓睁眼,瞥了一眼被太后唤做文儿的人。 一身明黄锦袍,面容俊朗,眉眼之间却与楚煜有些相似,想来这位便是太子殿下楚文。 “我没事,只是后背有些痛,刚刚吐血也只是血气逆行,想来没什么大碍。” 楚文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却并未开口。 太后娘娘瞧着苏幼宁脸色越来越苍白,有些心急起来。 “夏嬷嬷,你去瞧瞧,太医为何还没来。” “这般磨蹭,若不是煜王妃,哀家这命怕是都没了。” 夏嬷嬷连忙领命刚出小亭,太医急冲冲的终于赶到了,手忙脚乱的替太后及煜王妃诊治。 太医院专替太后诊脉的吴太医一瞧太后头顶还未取出的银针,顿时气急。 “怎敢在太后娘娘的百会穴下针如此之深,到底是谁,这是想要害太后娘娘的命吗?” 苏幼宁抿了抿唇,收回刚刚被太医诊脉的手腕,淡淡道。 “百会穴可以稳住太后心神,防止心疾突发的头晕头疼,太医不知这个穴位的妙用,可也不能随意开口诬陷。” 吴太医冷声道。 “这般下针,太后娘娘若有闪失你可担得起?” 苏幼宁可不惯着太医的臭毛病。 他们原本就来的慢,她救了太后,还要被说一顿这是什么道理? “不管如何,太后娘娘此刻安然无恙,若按照你们这个速度前来,太后娘娘怕才是真有闪失了。” 吴太医脸色一变。 这不怪他,从太医院来这太和殿着实需要些时间。 “不知你是哪位?竟在这里信口雌黄,太后娘娘不过一时着了风,何须施针?” 着了风? 苏幼宁气的不知说什么好,看来这位太医不过是徒有其表之辈。 她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顺了口气后质问道。 “不知这位太医专治何种病症?太后娘娘当时呼吸困难,心慌难忍,紧接着头晕头疼,明显是心疾发作,若不及时施针救治岂不会伤及性命?” 这些症状全然与太后当时的感觉对上了,紧接着苏幼宁继续道。 “可这时你却说太后只是着了风,且不说如今是大夏天,就算是着了风,头晕头疼尚说得过去,可胸口的心慌心闷气短症状又作何解释?” 吴太医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一时紧张起来。 “太后娘娘此刻症状缓解,我又如何得知太后刚刚的病症,你......” “咚!” 太后用着夏嬷嬷斟的茶,听着苏幼宁与太医的对话,随后将茶盏重重磕在小亭的石桌上。 冷眼看着吴太医,吴太医瞬间语塞不敢在辩解。 “罢了,哀家如今恢复已经好了许多,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吴有林以后就别去太医院了,下去吧!” 第46章 这份心意与委屈哀家记下了 太后娘娘转而看向给苏幼宁诊完脉的太医,蹙眉问。 “怎么样,煜王妃伤势如何?严重吗?” 煜王妃? 被摘了太医头衔的吴有林正颓废地磕头退下,听到煜王妃三个字,心中大骇。 他从未听说过煜王妃竟然还会医术,心中也开始恨起来,怎么就偏偏惹上了这位!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无奈离开。 太医微微施礼,恭敬回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煜王妃伤势并不严重,待臣施针将煜王妃胸口的瘀血排出,过后再服用些调理内里的药丸,再好好静养便可。” 苏幼宁听完太医的话,心下觉得太医所说皆是对症之策,便依着太医让他施针了。 一口瘀血吐出,苏幼宁瞬间觉得浑身舒畅得多,脊背后的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太医从医药箱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拱手递给苏幼宁。 “煜王妃,微臣已将您体内瘀血排除,配上这药丸,一日两次,不出七日伤势便能好去大半。” 苏幼宁接过瓷瓶,微微颔首。 “有劳太医了。” 太后见苏幼宁没有大碍,心里这才放心,若是楚文真的将苏幼宁重伤,难免会与楚煜发生冲突。 一直悬着心的楚文听到苏幼宁无大碍,又看她略施粉黛的脸庞恢复了些许红润,心中宽慰很多。 正当一行人准备离开小亭,花园小道那头传来车轱辘在石头上滚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冷声由远及近而来。 “不知本殿的王妃为何惊动了太医院?” 苏幼宁心中一惊,缓缓转过去,泽兰推着楚煜带着一队人缓缓而来。 楚煜悠哉地坐在轮椅之中,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不出一丝异样,可他眉眼里的一丝暴戾说明他此刻心情并不悠哉。 一行人走近凉亭,泽兰领着身后众人躬身施礼道。 “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圣安!” 楚煜双手交握,微微颔首。 “煜儿见过皇祖母。” 太后娘娘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连连抬手。 “都起来吧。” “煜儿,快过来让哀家瞧瞧,有些日子不见你了。” 身后的人将楚煜的轮椅抬入小亭中,原本不大的小亭瞬间显得有些拥挤。 太后娘娘一抬手。 “都下去吧。” 夏嬷嬷领着太医、宫婢、太监往外退去,小亭中瞬间只剩下太后、楚文、楚煜、苏幼宁四人。 楚煜与楚文两人四目相对,两人表情淡定,可眉眼里的英气与不屑掩盖不住。 苏幼宁微微垂眸,余光瞥向两人,心中有些不安。 太后噙着笑,仔细打量楚煜,几个皇子之中数楚煜来后宫最少,可她心中也最是惦念他,毕竟是个苦命孩子。 “煜儿,这一次哀家瞧着你倒是气色不错。” 楚煜淡淡一笑,对着太后还是敛去了身上的杀意。 “皇祖母,多谢记挂,只是花园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煜儿的王妃还惊动了太医?” 跟着苏幼宁的影卫持续汇报消息。 坤宁殿的宫女将苏幼宁安排在了嫔妃休憩的阁楼之中,又正巧遇上太后娘娘在花园中突发急症,苏幼宁竟胆大地替太后施针。 楚煜当即暗骂苏幼宁愚蠢,可影卫继续来报,太子殿下楚文也正赶往花园。 没有过多思索,楚煜当即吩咐泽兰,一行人从前殿赶了过来。 正好听见太医对苏幼宁的嘱咐,不知怎的,得知苏幼宁受伤他瞬间怒意重生,不过碍着太后在,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心里的怒意,但这件事他也需要问个清楚。 提到此事,楚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作为太子,该有的担当还是得有,他笑着拱手道。 “刚刚煜王妃与皇祖母施针,二哥误以为她要对皇祖母不利,一时心急出手伤到了煜王妃,还请三弟勿怪。” 楚煜靠着椅背,微扬着下巴看着楚文站在石桌对面解释刚才的事,一脸笑意仿佛并不是大事,楚煜脸色渐渐暗下来。 “看来太子殿下的眼力还需锻炼,煜王妃今日穿的可是朝拜的宫装,如此不辨明清楚便出手伤人,不知该说太子殿下心急好还是说太子殿下鲁莽好!” 楚煜这般当着苏幼宁的面损了楚文一顿,他作为太子当即觉得失了面子,蹙眉道。 “三弟当时不在场,又怎知我是心急还是鲁莽呢,这般妄下断论怕也不妥。” 楚煜冷哼一声,回怼道。 “夏嬷嬷、一众宫婢太监还在呢,若是真有心要害太后,难不成那些人都是死人吗?” 楚文被噎得无以言对。 “你......” “好了,文儿也是无心之失,煜儿就不必再计较了,煜王妃今日救了哀家,又因为哀家无辜受伤,确实委屈了,她的这份心意和这份委屈哀家记下了。” 太后蹙眉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 楚文一甩长袖,不再言语,楚煜却不准备这般轻易放过他。 “太子殿下刚刚只跟本殿说了勿怪,可有同煜王妃说过此话?” 苏幼宁原本垂眸坐在太后对面,她根本无心参与两人的口舌之争。 只是此刻楚煜提到她,她免不了要抬起头,微微有些出神的看着楚煜。 原本一脸怒意与不服的楚文见到苏幼宁懵懂无辜的面容后,瞬间缓和了脸色,柔声道。 “是本殿下一时不慎,伤了弟媳,还请弟媳勿怪。” 楚煜漆黑深邃的眸子在看到楚文两相变化之后,更是没有忽略楚文眼中看向苏幼宁时的惊艳之色,只是苏幼宁正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玉扳指被攥紧,他也不知为何此刻心中莫名多了一丝酸涩。 苏幼宁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说不怪太子,楚煜定会不高兴! 说怪太子,岂不是不给太后和太子面子! 正当她为难之际,太后替她解了围。 “哀家还在这里,这件事就此打住,难不成哀家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远处,坤宁殿将苏幼宁引过来的宫女一脸慌乱地跑过来。 本想着把苏幼宁丢在这里,让她错过参拜时间,惹怒陆皇后自有她好受的。 没想到太子与煜王都在这里,若是不来提醒,那就是她的失职了! “奴婢参见太后,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煜王殿下与煜王妃,中殿皇亲族戚与皇后的参拜已经开始。” 太后听到皇后的参拜开始,蹙眉道。 “行了,你们都去参拜去。” “夏嬷嬷,扶哀家回殿内休息。” 第47章 本殿这里没有再二再三 夏嬷嬷上前预备扶着太后离去,一行人刚走下小亭。 太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苏幼宁,脸上带着笑意。 “煜王妃,得空去哀家的慈宁宫也给我这老太太请个安。” 苏幼宁连忙施礼回道。 “幼宁遵旨。” 坤宁殿的宫女心中大骇,不过才半刻钟不见,怎么这个嚣张狂妄的煜王妃与太后还攀上了关系。 看太后满脸笑意看着苏幼宁的样子,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对苏幼宁极其满意的。 宫女再不敢大意,更是不想引起苏幼宁的注意,躬身请楚文、楚煜、苏幼宁等人前往中殿参拜。 此刻进殿参拜的都是皇亲族戚! 苏幼宁不想引人注目,始终微微垂眸,进殿前泽兰便将楚煜交给了苏幼宁,如意也只能在殿外候着。 她推着楚煜随着人群往里走,余光忍不住看了看两边的人。 楚煜冷声道。 “不想惹麻烦就管好自己的嘴。” 苏幼宁嘟囔着最终还是没开口,心里却是很不服,她向来都是不愿惹麻烦的人,可若是麻烦找上她,她也不能让自己深陷下去,总要靠着这张嘴为自己搏一搏。 怎么到了楚煜这,反倒成了她的错? 南朝皇室的皇亲族戚并不算多,苏幼宁推着楚煜与一众皇子、公主等人给陆皇后参拜。 太子在最前面引领着众人,当殿内所有人全部跪下行大礼时,唯有楚煜一人坐在轮椅之上。 众人都瞧不见此刻楚煜的神情,他一脸淡漠丝毫没有恭敬之色,一只手悠闲的玩弄着白玉扳指,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看向主位上的陆皇后,眉眼中的不屑丝毫没有隐藏。 陆皇后脸上带着笑,刻意避开楚煜不与他视线相交,但她仍旧能感受到楚煜那道冰冷的视线。 楚煜幼时对她就不喜欢,陆皇后原以为是楚煜死了母妃,不愿接受其他人做她母妃,可如今楚煜越大对她的不屑甚至是恨意就越明显。 这一次千秋宴的参拜,陆皇后更是感受到楚煜那道目光里的杀意。 看来有些人的建议是对的,楚煜留不得! 苏幼宁隐没在众人之中,既不显眼也不会特意出风头,陆皇后又一门心思放在楚煜身上,也并未注意到她,参拜大殿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一众人等参拜完,陆皇后满脸欢喜的抬手让大家免礼,众人施礼后缓缓退出中殿。 到了殿外,如意迎了上来,见苏幼宁一脸轻松她也放心了。 苏幼宁将轮椅交给泽兰,带着如意很是温顺乖巧的跟着楚煜与泽兰一起往前殿走。 楚文站在中殿之外,看着缓缓离开的苏幼宁,负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收紧。 楚连上来喊道。 “二哥,看什么呢?” 楚文收回目光,摇摇头。 “没什么,咱们去前殿吧,千秋宴要开始了。” 楚南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双腿废了之后仍然得了父皇欢心的楚煜,还有一只养在京都生活在这巍峨宫中的楚文和楚连,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仅仅片刻又消失不见,眸子恢复一片清澈淡泊! “煜哥哥!” 一道清脆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泽兰停下推动轮椅的动作,苏幼宁与如意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位身穿明黄宫装的少女蹦跳着奔上来,看到楚煜她眼里满是星光。 “煜哥哥!南湘好不容易才回京都,你为何不让南湘去煜王府看你?” 苏幼宁心中不免感叹,居然有人敢叫楚煜为煜哥哥,还在他面前这般胆大的发出质问,还真是...... 初生牛犊不怕虎? 泽兰早就见怪不怪,躬身施礼道。 “泽兰参见南湘郡主。” 苏幼宁跟着微微施礼但是并未开口,泽兰都这般熟悉,看来是她不知道的楚煜故人啊! 果然,苏幼宁侧目看向楚煜时,只见他一贯冷漠清冷的俊美面容上居然多了一丝少见的温和。 “怎么这般大了,还似小孩子一般顽皮,穿着宫装就要有模有样!” 南湘郡主俏皮的嘟了嘟唇,目光这才从楚煜身上转向他身边的苏幼宁。 上下打量着她,心里琢磨着,模样倒是小巧,只是太过瘦弱怎么能担得起照顾煜哥哥的责任。 “你快说呀,为何不让南湘去煜王府看你?” 楚煜居然弯了弯唇角。 “煜王府有血腥,你还太小不宜去,等得空带你去醉仙楼吃酒。” 如意皱着眉,这位什么南湘郡主怎么与煜王这般亲近,有没有将煜王妃放在眼里? 南湘听到楚煜的保证这才露出笑意,两颗小虎牙还真是有些可爱。 “一言为定,煜哥哥,那等会千秋宴南湘与你一同坐,可好?” 苏幼宁真想此刻从两人中间消失,若不是她离了楚煜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真想把这位活阎王全部丢给这位郡主。 楚煜眉梢一扬,摇摇头。 “不可胡闹!” 苏幼宁被楚煜这温柔和顺的语气吓到了,她何时见过楚煜这般模样。 不禁对人家的质问毫无怒意,还耐心的哄着人家,更是对人家的无理取闹这般温柔相待,看来一物降一物确实是的,只是降得住这位活阎王的是这位她鲜少知道的郡主。 “南湘妹妹还是这般爱缠着三哥啊,可惜咯,三哥如今娶了王妃!你这位妹妹怕是不够瞧了。” 楚连跟上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出声调侃几人。 南湘郡主听了这话,一跺脚。 “不许你胡说,煜哥哥娶了王妃也还是南湘的煜哥哥!” 楚文摆出一副太子的姿态,蹙眉教训道。 “南湘,这里是太和殿,不许胡闹,有些话你该知道当不当说!” 楚煜冷着一张脸,听了几人的话,突然不耐烦地低喝道。 “吵死了!” 看向南湘时,忍不住放缓了语气。 “今日不得胡闹,你且去你该去的地方。” 南湘刚刚还有些咋呼的性子,听了楚煜这般柔软的话,哪里还舍得发脾气。 “知道了,煜哥哥,南湘听你的。” 南湘郡主依依不舍的离开,跟着宫女的指引往前殿去了。 苏幼宁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真怕那位娇气郡主将怒气牵扯到自己身上。 楚连冲着苏幼宁挑挑眉。 “皇嫂不知道,南湘郡主深得三哥喜爱,她如今回了京都,煜王府要热闹起来了。” 楚煜脸色一沉,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看向楚连微微带着杀意。 “在本殿这里可没有再二再三!” 第48章 为了看那位郡主而来 楚煜说着话脸色沉了下来,周遭之人感受到他周身的杀戮之息。 楚连后知后觉,此刻才觉不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甬道之上,参拜完后稀稀落落的人皆往前殿走去准备参加宫宴,唯有楚煜、苏幼宁等人落在了后面。 走在最后的楚南还未靠近,远远一看便知他们间的气氛定是剑拔弩张,他弯唇轻笑并不打算今日去掺和,在一旁不着痕迹地离开往前殿去了。 楚文一向不理会楚文与楚煜之间的事,他是太子,坐稳太子之位才是上策,无谓为了这些小事去掺和。 只是今日有苏幼宁在,他忍不住上前摆出太子殿下的姿态。 “今日乃母后的千秋宴,三弟向来不喜宫宴,今日难得来,想必父皇定会高兴。” “五弟你也不要再多生事端,管好这张嘴,前殿的宫宴要开了,再不去难不成让父皇等着你吗?” 苏幼宁微微一愣,楚煜向来不参加宫宴? 那为何陆皇后的千秋宴他会来? 突然想起刚刚南湘郡主与他关系如此密切的样子,苏幼宁恍然大悟,许是为了看那位郡主而来! 苏幼宁忍不住心中感叹,没想到活阎王楚煜还有多情的一面,真是难得! 不过听楚文对两位弟弟分外不同的语气,苏幼宁心里忍不住唏嘘,到底是皇上疼爱的皇子,连太子殿下也不会轻易训斥! 楚煜心中清楚,再对楚连不满也不可在这来往甬道在动手,索性收敛气息,瞥了楚连一眼,淡淡抬手。 泽兰迅速理解自家主子的意图,推着楚煜先行一步。 苏幼宁回神,连忙与如意慌忙跟上,这一举动倒是牵扯到了她的脊背之上,疼痛立刻传来。 “嘶!” 苏幼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楚煜闻声紧蹙着眉头,语气十分讥诮。 “医者不自医这句话还真是不错,即便这样还要撑着去宫宴?” 泽兰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苏幼宁也只能咬牙忍着痛跟上,好在有如意搀扶,她才不用费什么力气。 听了楚煜的话,身上的痛让她微微有些失智,忍不住带着一丝嘲讽。 “妾只是遵循殿下的话不要给殿下惹麻烦,若是因受伤不去宫宴,被皇后抓到许是又要冠上不敬之罪了。” 楚煜冷哼,侧目看着苏幼宁苍白着一张小脸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的模样,不耐道。 “药给她!” 泽兰微微一愣,此刻刚好进了前殿,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到苏幼宁面前。 苏幼宁愣了三秒,抓起药丸就往嘴里送。 楚煜冷笑道。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苏幼宁弯着唇角,露出一脸标准的假笑。 “妾与殿下同坐一条船,想来殿下也不会害妾。” 落在后面的楚文看着苏幼宁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子却一步不落地跟着楚煜,微微有些发怔! 想来是刚刚他那一掌伤了她的脊背,太医不过是施针让她内里好受些,可脊背的疼痛却是短时间无法消散的。 “二哥,为何你总是让着那个残废,你可是太子殿下。” 楚连四下一看周遭再无他人,忍不住抱怨。 楚文丝毫没有因为此刻楚连的话而有任何不快,只是下意识询问。 “你不是说煜王妃根本不得楚煜宠爱吗?怎么我瞧着不像?” 楚连也不知楚文为何突然这般问,虽然心里对楚煜还有不满,可依旧回答道。 “京都都传煜王妃不受宠,若是受宠大婚之时为何不办喜宴?只是楚煜跟我生气这几次却都是因为我言语上对那位小娇娘......” “住口,无论受不受宠,苏幼宁也是你皇嫂,什么小娇娘?半分礼数也不讲。” 楚文突然发怒,从未有过这样凶狠的语气。 楚连愣住了。 楚文似乎才发觉他的语气有些过激了,干咳了两声,可脸色依旧难看。 “一个深得父皇疼爱的楚煜就够头疼了,你这张嘴少惹些祸端,上次在闹市的教训还不够吗?” 话音一落,楚文负着手便往前殿去,再不理会楚连了。 太和殿前殿,众人全都落座。 大殿金碧辉煌的台阶之上,皇上端坐在正殿主位之上。 苏幼宁只远远忘了一眼,皇上正值盛年,一举一动彰显着威严气势。 陆皇后一身奢华宫装,端坐在皇上身边,脸上始终带着恬静的笑。 最得盛宠的令贵妃坐在皇上下首的左侧位,其余嫔妃则是在令贵妃两侧排开坐下。 台阶之下,偌大的前殿分为两部分,百官坐在右侧,皇亲族戚坐在左侧,命妇及小姐则是坐在皇亲族戚之后,中间留出一条通道。 宫宴开始,皇上与陆皇后一起邀宴上之人共同举杯庆贺陆皇后千秋日。 苏幼宁抬起手臂,原以为会牵扯到脊背的伤,却没想到后背的疼居然缓解了不少。 她用宽袖遮挡着酒杯,下意识侧目朝楚煜看去。 大殿之上百官、命妇、小姐众多,楚煜还是收敛了周身的冷戾之气,但他淡漠孤清的性子却改不掉,沉着一张俊脸自顾自地饮着杯子里的酒。 苏幼宁刚想开口道谢,可想起楚煜对她做的那些事,多谢两个字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如意时刻关注了苏幼宁的样子,见她刚刚举杯未见不适,想来是泽兰大人给的药丸起了作用。 刚刚苏幼宁在中殿休息的时候她出去不过半刻钟,再回来就看见小亭里的四位主子,其余宫婢太监都在亭外候着,等人散去她才知道苏幼宁受了伤。 虽说苏幼宁安慰她太医已经诊治过,可她心里还是后悔,觉得自己应该时刻跟着苏幼宁才好,现在见她没有不适,心里这才放心了。 苏幼宁脊背的痛得到缓解,心情大好,正想动筷垫垫肚子。 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位宫女,在她身边恭敬道。 “煜王妃,宫宴已开始,表演的小姐们已经到了偏殿等候,请煜王妃随奴婢前去做安排,以免误了时辰。” 苏幼宁一脸愁云,竟然忘了这件事! 可早已经接过陆皇后的口谕,此刻便没有不去的道理,微微颔首。 “我这就便来。” 如意心里焦急可也没法,扶着苏幼宁起身。 苏幼宁看向身旁不时有人来与他套近乎的楚煜,施礼道。 “殿下,皇后娘娘命妾去偏殿安排表演的小姐们,先行退下了。” 第49章 大家自行交代 太和殿偏殿内。 “陆小姐,你今日打扮得甚是娇艳,咱们跟你一比,真正是有云泥之别!” 大理寺卿林家的小女儿林依曼惯会说些好话讨好陆娉婷。 这句讨好的话也将众人紧张的心情转移到陆娉婷身上。 她爹是当朝丞相,若能与她成为好友,对自己家族有益无害。 众人也随着林依曼围了过去,陆娉婷今日穿了一身流光蜀锦的碧色衣裙,加上头上浅色的珠钗,确实温婉可人。 听了林依曼的恭维,陆娉婷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可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伊曼,你瞧其他姐妹也好看呀,咱们今儿是给皇后娘娘寿辰表演助兴,自然都要穿得最好看。” 其余小姐也围着陆娉婷叽叽喳喳的说话,自然也都是夸她好看、夸她有气质之类的好话。 唯有赵敛之女赵萍萍一人坐在一边,无聊地看着这群人恭维陆娉婷。 “是吗?我瞧她这一身也不过如此。” 一个娇俏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瞬间打断了众人的恭维声。 陆娉婷小脸通红,她正要去看是谁连她的面子也不给,众人也都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是秦若熙!” 有人小声喊道。 秦若熙是汝阳王遗孤,汝阳王乃先帝亲封,五年前因病去世,留下秦若熙一个女儿,太后可怜便将她养在身边,秦若熙深得太后宠爱,皇上更是怜悯她亲封她为嘉诚县主,如今还赐予她县主府,算是给了无上荣光。 显赫的身份还有无上的荣宠造就了她格外娇纵的性子,就连陆娉婷亦不是她的对手。 今日秦若熙穿着一身大红宫装,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这身衣服衬着她皮肤白皙通透,格外俏皮可爱。 陆娉婷咬着牙与众人一同朝嘉诚县主施礼。 “参见嘉诚县主。” 秦若熙微扬着下巴,双手背在身后。 “皇后娘娘的千秋宴让你们表演,你们却在这里讨论谁的衣服好看,乱糟糟的一团,是没人管吗?” 陆娉婷眸光一转,忽然上前提醒。 “坤宁殿的姑姑说,今日是煜王妃前来安排,只是此刻还未见煜王妃身影,姐妹们一时紧张,所以咱们才寻了别的话题好分分神,以免太紧张到时表演出错扫了皇后娘娘的兴致。” 这番话说得极好,先把无人看管的责任推给了煜王妃苏幼宁,又将刚刚大家乱糟糟围着她的情形解释成了给大家缓解紧张之意。 秦若熙微微挑眉,似乎对陆娉婷的话并不反感,眨了眨大眼睛冲着偏殿内的宫女问道。 “煜王妃何时来?” 这般询问时,苏幼宁已经跟着宫女走了进来。 宫女有些错愕,看着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嘉诚县主,连忙回神施礼。 “奴婢参见嘉诚县主。” 秦若熙看着跟在宫女身后穿着宫装的少女,上前上下打量她随后问。 “你就是煜王妃?” 苏幼宁听宫女唤她嘉诚县主,虽对她这般询问的语气很是反感,可她还是微微点头。 正当陆娉婷等人等着看嘉诚县主怒呛煜王妃这出好戏时,秦若熙却突然笑了,上前一把拉起苏幼宁的手。 “太后娘娘说煜王妃刚刚救了她,我就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煜王妃竟与我差不了几岁呢!” 苏幼宁微微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秦若熙突然对她的笑脸,回神后恬静笑道。 “不过是碰巧,能够让太后娘娘转危为安也是幼宁的造化。” 秦若熙微眯着眼看着苏幼宁,脸上的笑像是十分满意。 “今儿你还有要事,就不与你多聊了,得空去我县主府里坐坐。” 整个偏殿的人都看呆了,一向骄纵的秦若熙居然对苏幼宁这般客气,而且话里的意思竟是苏幼宁意外救了太后? 陆娉婷真是气得牙根痒痒,捏着帕子的手也逐渐收紧。 待秦若熙离开,苏幼宁看着满屋子娇美艳丽的小姐,头脑一阵发昏,可还得强忍着将表演安排好,大声道。 “可有将各小姐准备的节目内容记录在册?” 偏殿内的宫女将册子递上来。 苏幼宁粗略翻了翻,有歌、有舞、有戏曲、有舞剑、有古琴、有琵琶等等! 只是多数是以舞为主,沉思片刻,苏幼宁很快决定表演以舞开场,其余节目穿插着来,最后以舞结束。 这么想着,捻起桌上的笔开始在各小姐报上来的节目前标记顺序,节目对应的数字是几便是几号上场。 陆娉婷从苏幼宁进来便皱眉打量着她,眼里满是不服。 早前她送拜帖去煜王府,想看看这煜王妃到底有什么稀奇,居然让她来安排这事,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张拒贴。 来偏殿前,她又与林素雅一起,听林素雅说了今日参拜时苏幼宁的那张巧嘴,此刻更是看她不悦。 “煜王妃,你这般自行做主也不与众姐妹商议吗?如此多的节目,都按照你的排序来?” 小姐们心里自然有想要上场的顺序,有些人胆子小希望排在后面,有些人胆子大想快些表演。 陆娉婷抓住这一点,引起众人对苏幼宁的不满。 果然,林依曼第一个附和陆娉婷。 “陆小姐所言正是,煜王妃,皇后娘娘只是让你安排,可没人让你一人做主!” 其他小姐开始纷纷小声议论,紧皱的眉头显示着对苏幼宁的不满。 如意开始慌起来,这么多小姐,光她认识的就有不少家世比苏府还要高的人,更不说为首的陆娉婷了。 坤宁殿的宫女此刻都退到了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幼宁抿着唇看着大家叽叽喳喳在她面前说着。 赵萍萍突然从后面冲到最前面。 “皇后娘娘既然交给了煜王妃,咱们就要听她的!” 苏幼宁感激地看了一眼赵萍萍。 陆娉婷冷哼一声。 “说是安排,可也得顾及大家的想法,若都听她的,岂不是成了一言堂。” 众人见陆娉婷又发话,立刻附和道。 “对,煜王妃应该与咱们商议。” “就是!” “是啊,我不想第一个上,万一出错可怎么好?” ...... 苏幼宁看着偏殿里闹成一团,将手中的册子重重砸在一旁的书案上。 这般动静让大家瞬间噤声,苏幼宁沉着脸道。 “大家还要继续闹吗?还要继续吵吗?” “千秋宴已开始,此刻大殿上没有一位小姐表演,若大家还要争辩那时间留给大家。” 紧接着,苏幼宁将手中的册子拿在手上呈给大家。 “只是册子上所有节目我已排好序,幼宁人微言轻,说不动大家上场,如此便由大家去吧,若是皇后娘娘责问起,大家自行交代便可。” 第50章 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苏幼宁话音落,偏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她冷眸扫过众人,快速将手里的册子简要地拓写一份,沉思片刻交给如意叮嘱道。 “交给大殿内的乐师,告诉他们这是表演顺序,你也需在乐师旁边候着,上场的小姐会去乐师那边确认一次名单,你核对后再让乐师奏乐,万不可出差错。” 这件事苏幼宁只放心交给她信任的如意,以防有些小姐不配合,所以让如意候在那里。 如意捏着册子重重点头。 “煜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与乐师核对好每一位上场的小姐是谁,绝不会出错。” 待如意拿着册子离开,苏幼宁再次扬了扬手里的册子。 “宫宴已经开始,没有时间留给大家纠结了,第一位应上场的是永安侯府的秦可欣小姐。” 秦可欣家世不差,她是不屑与陆娉婷为伍的,只不过她也觉得苏幼宁太过独断,冷着脸不肯上前。 赵萍萍见秦可欣不说话,抿了抿唇上前道。 “若秦小姐不肯上,那便让我去吧,也不可让大殿里的皇上皇后等着,谁不愿意去就在这里等皇后娘娘来责问吧。” 苏幼宁心中庆幸,还好有赵萍萍帮着推波助澜,微微颔首道。 “赵家小姐的法子甚好,愿意听幼宁安排的小姐来认领上场顺序,不愿意上场的小姐幼宁也不勉强。” 赵萍萍点点头,唤婢女来替她整理衣衫和头钗,片刻后便准备上场。 秦可欣突然开口。 “谁说本小姐不上?第一位就第一位,赵萍萍你给我后面去。” 一边说话,婢女一边替她整理好仪容仪表,她带着伴舞往偏殿外走,经过苏幼宁身边,忍不住停下脚步放话。 “煜王妃你且记住了,本小姐可不是给你面子,若不是因为这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宴,本小姐才不屑配合你。” 苏幼宁扬眉淡笑,微微施礼道。 “幼宁谢过秦小姐的深明大义!” 众人看着秦可欣带着舞伴出了偏殿,不多时,大殿之上便传来了弦乐之声。 秦可欣表演完,若是断了节目,皇上皇后定会疑心,众人开始不安起来。 到底是与陆娉婷一起继续抗争开始顺了煜王妃的意思先表演了再说呢? 前一刻,秦可欣出声配合了苏幼宁,惹得不少小姐开始动摇。 若是所有人都不上场,大家齐心,皇后责怪下来众人可将这事的责任推到苏幼宁身上。 可偏偏就是这种情况很是难办,有人上有人还在纠结,一旦皇上皇后责怪下来肯定要问清缘由,若仅仅是因为顺序之因而拒绝表演,这借口实在拙劣。 这可是千秋宴,惹怒皇后牵连家族那便是她们担当不起的了。 渐渐地,不少小姐走向苏幼宁,表示她们愿意按照顺序上场,毕竟家族利益优先,此刻讨好陆娉婷这事也得放一边了。 苏幼宁自然不会因为前一刻大家对她的质疑拿架子,反而是态度温和地顺道安慰她们几句。 “大家别紧张,大殿上人虽多,可大家只需专注自己的节目,像在自家府上练习一般不被影响,那结局定会圆满。” 这番举措惹得不少人对苏幼宁微微改观,也不好意思在冷脸相对,反而也笑着道谢。 陆娉婷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死的,看着才一会就将局面扳回一城的苏幼宁,恨得牙根痒! 林依曼虽然依旧站在陆娉婷身边,可她心里早就想去跟苏幼宁说她愿意上场了。 她知道现在不是讲姐妹义气的时候了,若是真的害了林家,她是万万得不到好的。 “娉婷,不然咱们......” 话还没说完,陆娉婷转而怒瞪着林依曼。 “怎么?你也觉得那个煜王妃做得对?咱们都是京都里的小姐,凭她这般安排吗?” 赵萍萍双手环胸,冷哼了一声。 “陆小姐,咱们今儿是来表演的不是来比身份的,前面已经开场,若是后面表演中断,你想大家跟你一起担责?” 这一番话真是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也没多大问题,无非是苏幼宁来得晚,导致没时间与大家商议上场顺序,让各位小姐心里有了不好的感受。 可按照苏幼宁这样安排的以舞为主,穿插其他节目也是在合理不过的。 况且苏幼宁独自安排顺序亦不是她的问题,今日她从进宫到此刻来偏殿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既无人告知她准备表演的小姐在哪里,也无人提醒她应该提前来做安排。 而早前陆娉婷带着众位表演的小姐去煜王府拜见苏幼宁也被楚煜给回绝了。 眼看要到表演时间,苏幼宁总不能还依着大家让她们自行选择上场顺序,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既然陆皇后把这事交给她,索性她就摆出领导者的架势,让所有事听她调配,快速把大家送出去表演更好。 至于偏殿内众位小姐的心思她也是没办法照顾周全了。 大殿之上。 陆皇后噙着笑,时而温柔的与皇上交谈,时而又大气的与嫔妃们举杯欢庆,看着空无一人的通道,她满心欢喜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正在殿内之人好奇为何没有歌舞助兴之时。 秦可欣一身粉色绫罗纱裙飘然欲仙地进入殿内,身后的舞伴拂袖跟着她移步而来,紧接着,大殿之上响起了弦乐之声。 大殿中央的通道上,秦可欣领着舞伴翩翩起舞。 不似宫中舞姬那般妖娆,却有一种古典大气之美。 陆皇后端着酒杯的手渐渐收紧,脸上却还不得不带着笑意。 坐在台阶之下的林素雅也冷了脸,陆娉婷居然连个苏幼宁也对付不了!? 泽兰从殿外进来,悄无声息走到楚煜身边,小声将影卫来报回禀给他。 听完泽兰的话,楚煜原本孤清冷傲的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捻着酒杯的手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 “真是好酒。” 一声感叹后,他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随后侧目看向台阶之上的陆皇后,楚煜眉眼之间的讥讽丝毫没有掩藏。 如此直白地挑衅,实在让陆皇后心中愤恨交加! 令贵妃还不知陆皇后的深意,只是看着殿中的秦可欣眼中尽是赞许之色,果然是她选中的女子,如此出众与她的皇儿再相配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