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者客串守阁人 大川国东方,群山茫茫,碧水东流。 建于万山之巅的云溪宗,高阁林立,青莺飞渡,气象万千。 巨大的宗门广场之后,有一小坡,坡上有一古阁,却一反宗门的热闹繁华,安静如夜。 此阁名为“问道阁”,宗门弟子,但有修行疑难,均可登阁而问道,历届守阁人,都是本宗之中最精通各类典籍的顶级长老,得其一语真解,胜十年苦修。 此刻方是正午,一名亲传弟子恭恭敬敬立于阁中,聆听竹帘之后苍老而舒缓的论道之音:“汝所悟之《断剑诀》三年不成,因方向之大谬也,断剑,非断敌之剑,而是养‘剑意’之诀,其中八字精髓:宏脉、张气、舒器、度机,需细细揣摩之。” 弟子微微一惊:“三长老,弟子所记之《断剑诀》只有宏脉、张气、舒器六字精髓,并无‘度机’二字,却是何故?” “胡说!”长老斥道:“《断剑诀》八字精髓,前六字为铺垫,后二字方是指向,所谓‘度机’,即是将全身气机与手中剑器相融……” 一番讲解,弟子眼中的迷茫变为惊喜。 阁钟轻轻一响,代表论道的结束,弟子向竹帘行了个大礼,拿出一个包裹轻轻放在案台上,倒退出了问道阁,在门口再行一礼,踏空而起,满意而归。 他这一消失,竹帘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年轻人的面孔。 此人年约十七八岁,清秀俊逸,一双眼睛灵动无比,警惕地四处打量一番,一把抓住案板上的包裹,从后面钻了出去。 后面是一个小院,小院里有个丫头,这丫头大约十二三岁年纪,虽然还没长开,但眉眼如画,笑起来鼻子都皱起来了,如同童话里的小公主一般。 小丫头跑了过来:“哥哥,没人发现吧?” “怎么可能?哥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年轻人刮刮她的小鼻尖,将包裹拿了出来。 包裹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分量足得很,另外,还有一只野鸡。 丫头一看到这锭银子眼睛都冒绿花了,一把抱住:“哇,五两耶!” “去存起来!” 小财迷将银子拿起,跑向她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只陶坛子,丁当,代表着新得来的五两银子入了他们的小金库。 丫头兴奋地跑出来:“哥,已经小半坛了!真没想到师傅才走十天,哥就骗了这么多。” “什么叫骗?”年轻人瞪着她:“已经跟你更正好几遍了,这叫名师指导……合理收费!” “嗯,嗯,哥哥骗得好合理……”丫头点头如同鸡啄米:“哥,你拿这些钱要干嘛啊?” “拿这钱干嘛?还真是个好问题啊!”年轻人四十五度角遥望天边:“一般情况下呢,男人存钱,无非买车买房凑彩礼,但在这见鬼的地方啊,颠覆了,哥只想凑点路费,下山去看看。” 丫头猛地一惊:“长老不准你下山,专门交待了的。” “我知道啊,但是……不下山又能如何?”年轻人叹口气:“这里是修行宗门,大家修行悟道一个劲地冲上蹿,我一个根本没道根的人,在这里熬什么呢?熬上几年,估计我连宗门里的兔子都打不赢……” 丫头仰起头,认真地说:“哥,你别这样说,在小夭眼里,你特别特别了不起,你看今天来的那个弟子,身上穿的是紫衣,是亲传弟子哎,还不一样对你行大礼?” 丫头你成长了,会安慰人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轻轻揉揉她的小脑袋。 丫头眯着眼睛,挺享受,眼睛都眯成了弯月型。 突然,年轻人手上的动作停止了,目光抬起,若有所思…… 丫头的一句话,触动了他。 今天来的弟子是亲传弟子,何为亲传弟子?宗主或顶级长老的嫡传弟子才叫亲传,这样的弟子是弟子中的顶层人物,他怎么会犯一个如此低级的错误? 《断剑诀》中的八字精髓,他居然会漏掉最重要的两个字! 这不正常! 问题出在哪里? 他的意识一沉,进入脑海。 他的脑海之中,别有玄机,居然有一棵枯树,树分三杈。 最左边的枯枝隐有绿意,长出了几十片叶子,其中一片叶子在脑海中放大,赫然正是宗门秘籍《断剑诀》,年轻人意识为眼,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记载:“宏脉、张气、舒器、度机”…… 这是他的秘密。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他叫林苏,是一个穿越者! 穿越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大脑里面的这棵树。 他不知道这“枯树”是穿越者的福利呢,还是这具身体原本就拥有的技能,但他知道这技能很逆天,他只要触碰到书籍,他大脑中的那棵枯树就会长出树叶,一片树叶就将书籍完美复制。他凭此技能,将宗门藏书阁二层以下的修行秘籍几乎一扫而空,而且凭自己远超这个时代的思维见识完美解读,短时间内融会贯通。 正因为这个超级作弊器,他才能在师傅离开问道阁的时候,客串下“守阁人”的角色,为弟子指点迷津,顺便改一改免费服务的陋习,为自己赚那么点路费钱。 骗吃骗喝骗财骗……暂未骗色,原本顺风顺水走得挺好的,今天突然有了变故——亲传弟子参悟的典籍,跟他复制的典籍不一致。 这不是个小问题! 这是关乎他饭碗的大问题! 知识体系不正宗,他骗人都没底气啊…… 林苏抬起头:“小夭,我出去下,你把这野鸡毛拔了,回来给你做红烧野鸡……” 丫头嘴角毫无征兆地流下了一线晶莹,提起野鸡,一边擦口水,一边拔毛。事实证明,要打动丫头很容易,一块银子如果搞不定的话,加上一只烧鸡准成。 林苏出了问道阁,到了藏书阁,“记名弟子”的名牌一亮,上了二楼。 他找到了《断剑诀》,翻开第二页,总纲之下…… 林苏傻眼了! 这《断剑诀》上记载的,真的只有六个字! 可经过他大脑进行复制,居然多了两个字,而且不止是多这两个字,整部剑诀,分明多了不止三分之一! 见过复制得一模一样的,但谁见过复制品比原版更详细的? 这一本他无法确定是不是第一次接触到的那一本,另外找一本,现场作个试验! 二层典籍林苏基本已经复制完毕,三层以他的身份上不去,他只有寻找遗漏了,二层遗漏的典籍基本都是残诀,他很快找到了一本残诀《飘零步法》。 一接触,他大脑中一枚叶子生成,一部《飘零步法》清晰呈现,比他手上的这残诀生生多出十倍,残诀不残了……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齐呼:“见过圣女!” 林苏思绪从狂乱中收回,盯着身旁众弟子鞠躬的方向,只一眼,他的心头就微微一跳,大脑中跳出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诗是李白臭不要脸拍女人马屁写的,但这一刻,林苏觉得可以原谅老李。 若非瑶台月下,哪有这般人仙? 此女面容精致如巧匠雕刻,此女目光一转,宛若仙子俯视众生,此女肤白如玉,气质高雅无双,此女如果在现代社会街头出现,过往司机将车开翻是大概率事件…… 但此女很高冷,飘然而过,面对众人的鞠躬,连头都不点,一步离地,直上三楼。 留下一缕幽香。 旁边有人道:“圣女心情似有不佳,莫非此番南行不顺?” 一人道:“的确不太顺,遇到了一个大鱼……” 话说到这里,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赶紧住口,离开了藏书阁。 林苏轻轻抓抓脑袋,满腹狐疑,遇到了一个大鱼?“大鱼”指的是什么?为什么不是一条,而是一个? 算了,修行人多半是文盲半文盲,懂什么量词了? 不管了,回去给小夭烧野鸡,明天接着行骗,早点筹足路费,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自己没有修行的体质,入不了修行之门,但他可不相信,这世上就只有修行这一条路。 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我在你们擅长的领域跟你们死磕,不是有病? 回到小院的时候,小夭已经将野鸡扒……拔得精光,林苏拿起菜刀一顿卡卡吃,很快,刺啦一声,铁锅里升起蒸汽,肉食的香味弥漫整个小院。 第一块肉她吃,小夭啃得满嘴油。 最后一块肉还是她吃,她吃得一脸幸福。 她口口声声叫他哥,其实他不是她哥。 她是宗门中的孤儿,父母很早就死了,林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个多月前,那时她刚刚跟一条野狗打完架,拿着从野狗口中抢到的一根肉骨头颇有胜利的喜悦,林苏拍拍她的肩头,跟她说一声:丫头,我刚烧了一条鱼,来! 于是,这丫头此后的活动圈子就没离开过这间小院方圆十丈。 此后,她就叫他哥。 他很享受在这陌生世界里,有一个人叫他哥,他也很喜欢看她啃着鸡腿,半眯着眼睛的幸福模样。 第2章 圣女解惑 天边云层之中,突然一条银舟浮现于天际,一个美女站在银舟之上,宛若天仙。 银舟旋转而落,落在问道阁下的青石路上,化成一枚耳环吊在美女的耳垂上。 美女手一抬,一道劲气射向问道钟,传来一声清鸣。 这叫叩道钟。 弟子问道,先叩道钟。 这是提出问道的申请。 林苏目光抬起,透过小院的间隙看着这小美女,眼有惊讶之色,怎么是她? 刚才藏书阁中他见到过的那个小圣女。 “哥,又有个姐姐找骗了。”林苏耳中钻入小夭的低语,小夭吃完了野鸡,满嘴油蹭在林苏肩头上,这丫头就这一宗毛病——总也学不会卫生习惯。 林苏脑袋侧过来,给她做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麻利地从侧门而入,进入里面的论道室,论道室内无窗,封闭得严严实实,他的手轻轻一抬,一个小锤子敲在旁边的小钟上,清脆的钟声回应,代表着他答应了弟子的问道申请。 竹帘之外,小圣女凭空出现,微微鞠躬:“三长老,弟子修行怕是出了岔子,今日前来,但求一解。” 林苏深吸气改变嗓音:“何种岔子,汝且道来。” “是!”小圣女此刻极其恭敬:“弟子三日前突破道花之境后,下身突然流血不止,弟子内视全身,梳理经络,未见内伤,亦未感觉痛楚,正因如此,事态必不正常……” 林苏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我怎么听着象是例假? 到后来随着症状描述,不再是象,他完全确定! 小圣女长大了,第一次来那啥了! 她的生理知识零鸡蛋,再加上她练功刚刚突破境界,自然而然地将这一人生阶段性的变化,用功法来解释,解释不通就慌了神…… 林苏一肚皮的感慨化成了两个字:“……无妨!” 这回答落在小圣女的耳中,她整个人都来电了:“长老能治?” 治? 我能治也不敢治啊,将你弄得提前绝了经,我怕你爹妈打我…… 他这一犹豫,小圣女领会错了意:“弟子恭请长老施以妙手,不管成与不成,均感大德!” 这句话一出,林苏改变了主意…… 能得个免费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汝且关闭六识,放松全身……” 圣女眼睛闭上,神识内收,为治病真的很配合。 林苏来到了她身后,看着面前精致无双的尤物,闻着渗入鼻端的少女香,目侧一把她前胸美妙的突起,感受下她刚才圣洁与此刻温顺形成的反差。 实话实说,邪恶的念头是有的。 但值得表扬的是,他手指落下,底线也是有那么三两分的…… 大约五分钟,林苏强行掐断了内心的心猿意马,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指,回到了竹帘后,计算了下她“恶疾”发作的时间,隔着帘子说了句话:“汝且归去,明日必愈!” 圣女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一鞠躬:“多谢长老!” 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包裹,放在案板上,出门而去。 回到小院,包裹打开,里面是十两白银。 小夭兴奋得一跳八寸高:“十两耶……哥越骗越多……哦,不是,是名师指导,合理收费。” 林苏摸摸她的脑袋,喃喃道:“这次情况有点小特殊,我有点不是那么很确定……咳咳……是不是真的合理……” 啊?小夭懵了…… 次日,小圣女流血之“恶疾”痊愈了,她确认了一遍之后,心花怒放,开心的情绪被她姐捕捉到了,微微一笑:“妹妹今日一反前几日之忧心仲仲,如此开心,莫非有甚喜事?” 圣女笑道:“前几日,小妹身犯恶疾,生怕修行走岔,是故有些心忧,幸得三长老妙手,如今已然康复。” 姐姐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三长老?三长老半月之前不是跟娘去了龟渊么?” 圣女眉头一皱:“不会吧?这半月以来,三长老一直在问道阁啊,回答弟子修行之事屡有高论,众位弟子还都说,三长老这段时日之论道言简意深,受益匪浅。” 姐姐满腹狐疑,半月以来一直在?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母亲跟三长老同时上路时,她就在旁边…… 她不动声色:“你且说说你之恶疾,还有他是如何施以妙手的。” 圣女说了…… 说到她的恶疾,姐姐睁大了眼睛,天啊,这不分明就是“月事”吗?你怎么有脸拿这个去请教一个男人? 说到“守阁人”的“治病”手法,姐姐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内心大骂王八蛋…… 原地起爆! 呼地一声,她冲天而起,挟着一股猛恶至极的狂风射向问道阁。 问道阁中,林苏正在用苍老而舒缓的语调论道呢,下方几个弟子听得心花怒放,案板上放着他们四五人凑的一袋银子…… “凑钱论道”接近尾声之时,小姐姐化为怒风冲入了问道阁,手一起,面前的竹帘凭空化为粉末,她一只素手如同神罚,穿越“问道阁”内层的黑暗,掐住林苏的脖子,一飞冲天…… 林苏见到阳光的第一刻,懵了。 看到面前横眉怒目、与小圣女有八分相似的美女面孔,他内心一声我C! 有句老话硬是没说错: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手欠,是要付出代价的…… 整个灵溪宗炸了! 无数弟子怒了! 最怒的恰恰就是他先前“指导”过的那些弟子! 修行途中,得长老指导,是弟子的荣耀,但突然得知指导他们的居然是个地位比他们低几级的“记名弟子”,而且还是一个连修行之门都迈不进去的修行废才,这份愤怒排山倒海。 “敢亵渎问道阁,打死他!”十名弟子齐呼。 “敢以问道为名骗钱,打死他!”百名弟子齐呼。 林苏身前,小夭勇敢站出来,双手叉腰:“这不是骗,这叫‘名师指导,合理收费’……” “打她!” 一群人冲向小夭,小夭连滚带爬地跑回林苏的身边,小脸完全白了……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从空中落下,青衣长袖,雪白的山羊胡子,满脸黑线,衣袖轻轻一震,数十名扑过来的弟子全都原地定位,地上的,在地上定位,空中的,虚空定位。 “三长老!” “师傅……”林苏唇间挤出两个字,有点干涩。 这才是问道阁真正的守阁人,三长老回来了! “本座已然清楚所有因由!”三长老声音低沉而嘶哑:“问道而敛财,与宗法不合,所敛之财,全数退还!” 他的手一伸,小夭深藏床底的那坛子滴溜溜飞来。 小夭一声尖叫:“这是名师指导,合理……” 林苏手快,赶紧将她的嘴握上。 坛破,银子如雨点而下。 三长老声音覆盖全场:“至于林苏,本座自有管教之法,散了!” 大袖一展,在场之人,连同满天散落的银子,同时卷向四方,林苏眼前一黑一亮,出现在小院之中,院中只有三人,他,小夭,师傅,四周安静得有点瘆人…… 三长老深吸气,眼球在朝外鼓…… 林苏赶紧开口:“古语有云,怒不训徒,夜不训妻,师傅先请安坐,弟子给师傅准备几样好菜,待为师傅接风洗尘之后,弟子必定不躲不避,自请其罪!” 一拉小夭,钻进了厨房。 院子里,三长老眼珠鼓得老高,呼呼喘气,哐地一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身后的院子门都震飞了…… 厨房里,林苏目不斜视地切菜,但外面的动静他关注到了。 师徒一场,三长老他总体还是能拿捏的。 两种方式百试不爽。 其一呢,这老头是个传统守旧的人,只要说上一句:古语有云,后面就算放个屁,老头也会信上三分。 其二呢,美食! 作为修行宗门,餐风露宿的对饮食是真没追求啊,他来之前,三长老基本不食人间烟火,但他拿只铁锅,炒上几盘现代家常小菜之后,老头重新拾回了人间烟火。 今天犯的事儿有点大,他担心老头气头上做出过激之举,于是双管齐下,先让他冷静冷静消消气。 这方法显然是有效的,老头对着自己脑门甩了一巴掌后,气好象消了八成。 几盘菜端上桌,老头长长吐了口气,动筷子了。 林苏和小夭站在旁边,这会儿挺恭敬的。 菜吃完了,小夭将碗收进了厨房,三长老指指面前的椅子,林苏坐了下来。 老头目光抬起,眼神里一瞬间流过无穷感触:“你可知你此番犯的是何罪?” 林苏叫屈:“师傅,弟子冤啊……师傅出门了,有师兄弟前来请教,弟子心怀宗门,本着同门互帮互助的赤诚之心,全力为师兄师姐们释疑解惑,这能算错吗?古语有云……” 三长老一声怒吼:“闭嘴!”将他的“古语有云”硬生生掐断! 林苏怔怔地看着他。 老头又给自己脑门上甩一巴掌,长叹口气:“此事也怪为师,为师没有告知你宗门戒律,原本想着你在宗门之内,连狗都打不过,想犯事都没这个能耐,绝没想到,你是如此之颠覆,一犯事就直接捅天……你给我听好了,你所犯之事乃是宗门‘十八戒’中的两戒,‘僭越规制’和‘亵渎道台’!但凡违反十八戒中的任何一戒……” 他呼呼喘气,酝酿着一种可怕的情绪。 林苏终于有了点紧张:“会怎样?” 三长老缓缓吐出八个字:“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第3章 佛门谒语 林苏心头一下松了,就这? 我还以为要打断身体的某个器官呢,吓死我了…… 三长老目光扫过他的脸,没有找到惊慌失措,反而看到了如释重负,什么情况?…… 林苏给长老倒了杯水:“师傅,弟子并无道根,没有修为也谈不上废修为,是吧?” 三长老怔住了…… 修行人闻风色变的处罚措施,在他眼中云淡风轻,原因竟然在这里。 林苏补充道:“至于说逐出师门,更加无关紧要。不瞒师傅说,即便没有这档子事,弟子也想下山了,弟子身无道根,在宗门之中,纯属浪费时间,何苦又何必?所以,今日还请师傅告知弟子,弟子来自何方?可有家室?” 这个问题是奇怪的。自己来自何方,何需问别人? 但出自林苏之口,却也正常。 因为他穿越之时,这具身体的前身遭遇雷劈,意识当时就消了,他问过师傅自己是谁,师傅却不肯告诉他,只说你从此潜心修行,家室杂念忘了更好。 今日,他修行之路已断,要下山了,师傅该当告知于他。 三长老久久地看着面前的水杯,杯中之水无风自动,激起一圈圈涟漪,良久,他的头慢慢抬起:“事已至此,为师还是说了吧,为师所知的一切,其实都是你初入宗门之时,告知为师的,是真是假都是你自己说的……” 听到这里,林苏表情有几分便秘,老头你什么意思,推卸责任么? 但老头接下来的话震撼到了他…… 他,林苏,大苍国定南侯府的三公子,定南侯府面临劫难,他父亲定南侯向佛门求解,有一佛门高僧给了他八字谒语:“三道合一,破劫大兴”。 什么意思呢?比较信服的解释就是,林家有三个儿子,各选一条道走下去,可以破除劫难,将林家带入大兴。 他大哥乃是边关将领,对应的是武道。 他二哥文才了得,已是秀才,对应的是文道。 而他,没得选,只能选仙道(修行也称仙道),于是,他父亲定南侯就选派得力干将,不远万里将他送到灵溪宗修行。 ——这,就是他上灵溪宗的原因。 这也是三长老颇为纠结的地方,他当时敬定南侯为国镇守边关,接下了这桩差事,到头来却没办法让林苏踏入修行之门,如今更是面临被逐出的惩罚,他觉得很对不起这份委托。 林苏叹了口气:“原来我来到灵溪宗居然还源于佛门的一则谒语,师傅,这个高僧靠谱吗?” 老头道:“这高僧为师都不知道是谁,但既得你父如此信任,必是来历不凡之高人。” 靠!这个皮球踢得飞溜! 林苏摇头:“他来历再不凡,修为再高明,都绕不过去一个死结:我上灵溪宗,显然是一个错误。”他没有道根,无法修行,这是铁的事实。 这一点,老头表示认同:“其实,为师很早就有一个怀疑,倒不是怀疑佛门高僧谒语有什么问题,而是怀疑……你跟你大兄弄错了,也许你适合武道,而你大兄,适合修行。” 林苏笑了:“我认同师傅的判断,必是我们兄弟几个搞错了任务分配。但我跟我二哥弄错的可能性更大些,我,或许更适合于文道。” 文道,读书的! 而他大脑中有一棵枯树,每片叶子都是一部复印机啊,碰到书籍就来劲,直接复印,这种跟书本高度相关的金手指,用在文道之上,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天作之合! 这个说法,老头直接否决了:“这一点,绝无可能!” 语气斩钉截铁! 林苏这下就真不服了:“为何?” 老头道:“你以为文道是什么?你以为你认得几个字就适合文道?文道博大精深,文道乃是五道之首,顶尖文道大儒,一笔杀强敌,一字破苍穹,改天换地何等神奇?与此相对应的是,门槛也高得出奇,你二哥已是秀才,铸青色文坛,乃是文道之不二人选,你还想跟他互换?” 啥? 林苏有点懵圈。 什么叫一笔杀强敌,一字破苍穹,改天换地? 什么叫青色文坛? 为什么这文道跟他理解中的文道好象不是一个东西? “师傅,弟子马上就要下山了,可能以后也没办法再聆听师傅的教诲,师傅不如将世间事跟弟子说一说,古语有云:传道、授业、解惑,师之恩也。” 也许是“古语有云”,在老头头上套了个根深蒂固的枷锁。 也许是即将离别的几缕悲情。 也许老头多年来身为守阁人,论道的本性发作。 他说了,说得颇为详细…… 林苏内心翻江倒海,瞬间承受了十二级台风…… 这个世界,是一个神奇至极的世界。 有文有武,有修行有妖有魔,共同构成了神奇的基调。 最神奇的当属文道。 文人不是弱不禁风的代表,相反,代表着最顶尖的战力!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勾动文道伟力,能够形成真实的杀伤力! 一笔杀强敌,不是抽象的描写,是真的可以砍人脑袋。 一字破苍穹,是真的能飞。 改天换地,不是一个抽象的写作手法,高等级的大儒,真的可以让山倒,让水倒流,让大地翻转来…… 他也解密了昨日藏书阁中的一句话,某个弟子说:圣女心情不悦,莫非南行不顺? 另一个弟子回答说,的确不太顺,遇到了一个大鱼。 当时,他以为这些文盲师兄不懂量词怎么运用,现在他知道了,他们说的压根儿就不是“大鱼”,而是“大儒”——文道中的特殊物种! 但是,有件事情有点奇怪。 林苏提问了:“师傅,文道如此神奇,为什么宗门中从未有人提及?弟子入宗门数月,今日才听师傅提起。” 这话一出,三长老静音了,脸上的表情颇为奇怪…… 终于,他还是说了…… 灵溪宗中,文道颇有禁忌,为师将前因后果告知于你,一是怕你不知根脚,再犯宗门忌讳,二也是师徒一场,告诉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宗门将文道列为禁忌,是因为宗主被文道伤害得很深。 她当年还是圣女的时候,行走江湖,遇到了一个文道大儒,被这大儒给害了,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今天林苏见到的那个小姐姐——将他从问道阁中拎出来的那个。 此大儒不是个东西,始乱而终弃,宗主从此与文道结下了深仇。 五年之后,宗主万里奔波,找那个禽兽报仇雪恨。 结果一堆乱码…… 回来后又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儿就是灵溪宗圣女梦珠。 两度被辱,宗主道根受损,名声大挫。 整个灵溪宗同仇敌忾,都有辱我宗主就是辱我祖宗的觉悟,将文道列为禁忌。 所以,你以后面对灵溪同门,禁提文道,此外,你也需谨记,做人最关键的还是底线得坚守,要有所不为…… 林苏两眼睁得老大…… 宗主啊,你第一次被“害”,还可以用遇人不淑来解释,但第二次被“害”,叫啥?万里寻仇,雄纠纠气昂昂而去,带着身孕回程,靠!你这寻的哪门子仇? 出于对宗主的尊重,出于目前还是灵溪弟子的考量,林苏没有发表花边感慨,只能点头如同鸡啄米。 三长老思前想后,多方面权衡,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算了,你于情于理于法度都不适合在灵溪宗呆下去,走吧…… 林苏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小夭跟着他进进出出,可爱的脸蛋上第一次失去了笑容,林苏在门边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小夭,哥要走了,你跟着师傅吧…… 小夭眼睛里突然雾蒙蒙,泪花闪闪…… 林苏说不下去了:“你想跟我走是吗?” 小夭拼命点头:“哥,小夭会做饭,会洗衣服,哥教的菜小夭都记着呢,哥刚才还说了,小夭特别会拔鸡毛……” 她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优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林苏。 旁边传来三长老的声音:“带她走吧,侯府之中,想必也不多这双筷子。” 林苏思考片刻:“山上宁静安然,山下一切都是未知,有可能是侯府的锦衣玉食,但也可能是劫难重重。行吧,我们一起走,万一到时候混不下去,咱们一块儿抱头哭吧。” 小夭一声欢呼,扯住林苏的袖子,拿他的衣袖擦泪水。 灵溪宗的最后一夜,林苏给三长老再次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可惜没有酒。 吃完饭,三长老独自坐在论道阁顶,沉默了。 小夭坐在林苏的床前,让她去睡,她怎么都不肯去,林苏睡着了,丫头抓住他的衣袖,终于也架不住眼皮打架,睡了,睡得最深的时候,也没松开林苏的衣袖,她担心哥哥半夜开溜。 次日清晨,准备上路。 就在三长老打算送他一程的时候,天边一条银舟破空而下,落在院门之外,林苏心头不由得一紧,临走之前,还有一劫么? 虽然前日为她“治病”,天地良心他真没大越界,但她可是封建礼法熏陶下的圣女! 而且他事后得知,她家有被男人一伤再伤的“惨痛”记忆! 第4章 入世兄妹 小圣女脸色倒是平静,向三长老鞠个躬:“三长老前番远行,深受跋涉之苦,送这位公子返乡之事,弟子来吧。” 林苏心头猛地一跳,别啊,师傅,别答应她,你要一答应,她这“送行”一定面目全非,搞不好我会被她揉扁…… 但三长老已经点头了:“如此……有劳圣女了!” 小圣女转向林苏:“林公子,上舟吧,小妹送你一程!” 林苏心头发毛,但也无可奈何,硬着头皮上了她的银舟,银舟破空而起,载着林苏和小夭踏上了归途。 耳边白云飘荡,转眼间灵溪宗已经不知去向。 林苏目光转向舟头的小圣女,头脑中已经酝酿了一堆的辩词,有正的有歪的有邪的,反正是打定主意来一个大忽悠,先将眼前的大劫度了再说…… 小圣女先开口了:“你触犯门规,我姐将你揪出问道阁,让你承受难以承受之重,是你罪有应得。但你为我治好了恶疾,终是事实,我今日送你一程,真心实意!” 啥? 林苏大感意外,不是来揉扁他的,真心实意送他的? 你跟你姐姐没有交流啊? 这也正常,毕竟是封建礼教熏陶下的圣女啊,谁好意思跟别人就敏感位置死纠啊? 他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圣女真是……真是有原则啊!” “那是自然!”小圣女微微一笑:“江湖行事,快意恩仇,得罪本姑娘的,本姑娘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他,但对本姑娘有恩惠的,本姑娘亦是报之以惠。” 什么? 离开不代表结束,将来还有可能会追责么? 林苏刚刚舒缓的蛋又有点发紧,强笑道:“圣女说笑了,圣女天人之姿,胸怀宽广,岂是睚眦必报之人?说回来你此番恶疾痊愈,也得益于你的胸怀宽广。” 圣女微微一愣:“何意?” 林苏道:“你之恶疾名‘千千结’,源于偏执,终于释怀,此后如有再犯,只需放下执念,心境通达,最多四日即消。” 一番解答,圣女心头好生感激。 也好生庆幸。 幸好今天自己心存善念送他这一程,不然,如何得知“千千结”的真解? 老人们说心存善念自有善报,诚不我欺也! 她决计想不到,这番“真解”是她一句话引出来的。 林苏有点害怕她下个月来“那个啥”的时候,睚眦必报地追他个天涯海角,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一旦来那啥了,你得先自我检讨,然后放下找林某人麻烦的执念,最神奇的是,这“恶疾”,真的会四天痊愈! 但林苏底线也是有的,“放下执念、心境通达”对于任何人而言,都算是良药,有病治病,无病健康身心的那种,不至于将小圣女忽悠瘸…… 一路上气氛挺好的,蓝天白云,春风万里的,林苏触景生情,很想吟上几首诗,唱上一段“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不知啥在跑”,幸好他没忘记面前这个小圣女“悲惨”身世,才掐住了吟诗唱歌的冲动,不用文道刺激她。 不知过了多久,银舟从天而降,一条大江映入眼帘,一座古城也在脚下。 “曲州海宁城到了!”圣女银舟降落于城外:“将来如若有缘,江湖上再会!” “将来真有再会的可能么?”林苏喃喃道。 “有啊,或许你可以去寻找那位佛门高僧,问问他你道门不能开启的原因,只要破开此门,你与灵溪同门,自有修行途中再会的一天……” 银舟破空而起,只一闪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怔怔地看着小夭:“终于踏上尘世间了,小夭,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小夭舔舔嘴唇:“一袋子糖豆!” 林苏横她一眼:“看你这格局……敢不敢要点大的?” “……两袋糖豆!” 林苏哈哈大笑,拉住她的手:“走!我们先回府,然后满城给你找糖豆……” 海宁府,是曲州的一个府,下面还有县,拿到现代社会来说,是地级市。 这个时代,自然没有钢筋水泥构筑的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但亭台楼阁,风物无边,林苏看着街道两侧的雕梁画栋,看着满大街或穿绫罗绸缎,或衣不蔽身的过往行人,听着酒楼里传来的“爷,慢走”、“爷,请进”的称呼,颇有几分新奇。 书上说封建社会人丁稀少,远没有现代社会的人口密度,但在这个世界并不适用。 小小一座府城,就演绎出了林苏想象中的大宋汴梁的热闹繁华。 但他却也知道,这不是大宋,这个世界更加神奇诡秘。 哪怕是城中,都小露端倪,比如说,他看到了几只奇异的坐骑,似狼似马,比如说肉眼所及,长江之上,一人踏波而去,此人不象修行人,倒象是一个文人。 小夭一路在擦口水,闻到酒楼的香气时就开始擦,路过水果摊时也擦,林苏知道她饿了,他自己都饿了,小圣女自己不太食人间烟火,她银舟上也没准备吃食,十几个时辰下来,入世的兄妹俩全都饿成了前胸贴后背,但他们没钱啊。 好不容易诈骗到小半坛银子,全被三长老给散了,他们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所以,林苏只能安慰她,丫头你先忍一忍,等会儿到家了,我家是侯府,什么吃的没有?给你做一顿大餐,烧鸡、烤羊排队上,来整只的! 丫头口水哗哗下。 林苏牵着她来到一家布店前,里面的老头抬眼:“这位公子,要做衣服么?” “掌柜的,我打听下,定南侯府是在哪里?” 但老头的表情很奇怪,眉头微微一皱:“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掌柜的为何会如此问?”林苏也皱眉了。 老头道:“因为本地人都知道,定南侯府犯事了,没定南侯府了……” 什么?林苏脸色大变! 他身边的小夭脸色也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掌柜的你说下……” 掌柜的左右看看,没人关注,他压低声音说了…… 三个月前,定南侯犯事了,被陛下下旨处斩了,定南侯之封号,也已经被夺,家产封地全被抄,丫头下人树倒猢狲散,世上再没有定南侯府了,幸好陛下仁慈,还给人家孤儿寡母的留下了往日的宅子,诺,就在那边…… 林苏这一刻有些失落,也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已经家破人亡。 万里奔波而回,却不是想象中的模样。 虽然说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心理上与定南侯府并没有什么关联,但他还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很难懂,却也很真实…… 林苏手上传来触感,小夭紧紧抓着他的手:“哥哥,别难过,小夭陪着你……” 她是经历过失亲之痛的,没了家之后,世界于她是冰窖般的寒冷,直到哥哥出现,她才重新闻到了春天的花香,看到了阳光的七彩,但如今,哥哥的家也出事了。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哥哥,唯有牵起哥哥的手,告诉他,哥哥别哭,有小夭呢…… 哥哥没有哭,她反而先流泪了。 林苏轻轻擦掉她的泪:“走吧,回家!” 穿过繁华的街道,前面是一处大庭院,背靠后面的高山,左邻万里长江水,怎么看也是一处繁华地,然而,门前的野草丛生,一只野狗孤独地觅食,瞬间将一座侯府的破败完美刻画。 伴着吱呀一声凄凉的门轴转动声,林苏踏入了昔日的定南侯府——他这具肉身的家。 空旷的前院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疯长的野草,掩盖着昔日的辉煌。 进入后院,一个丫头模样的人踏出了正堂,目光一落到林苏脸上,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三公子……夫人,三公子回来了!” 她身后的正堂里面传来“哐啷”一声,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很快,一个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的妇人在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搀扶下,从里面出来,一看到林苏就激动了,她苍白而憔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缕病态的红霞,眼中也流下了热泪,抢上几步一把抓住林苏的双手,泣道:“三郎,你终于回来了,娘生怕这一病离你而去,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感受着她澎湃的心潮,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林苏的心头也悄然泛起涟漪,如果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也许会这样写下: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十三天,我回到了前身的家。 侯府已然破败得看不到半点希望,每个人似乎都已经走到了末路穷途。 理论上我与定南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但也许是血脉有着神秘的牵引力,我分明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与手足之情。 船行万里,终有归路,我这条漂泊之舟,回港了! 侍女小桃端来的稀汤粥,清亮可见底,另外还有两只窝窝头,黄黄的,硬硬的,如果拿到林苏曾经的那个世界,只怕狗都不吃。但林苏和小夭大口地吃了,吃饭的过程中,母亲还一直抓着他的衣襟,似乎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 吃完了饭,旁边的二哥轻声道:“娘,三弟这也回来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待孩儿再为娘写上一篇《导气文》,助娘身体早日康复。” “二郎,你也不宜操劳过度……” “放心,娘,孩儿还撑得住!” 他掏出一张金色的纸,墨盒打开,室中弥漫出一缕奇异的清香,二哥笔落金纸之上,写下一篇文…… “天地之气,文道之雄,人以骨立,气入人中……” 金光弥漫,窗外的夕阳消减,似乎夕阳都融入了这篇文字中。 而二哥的脸色一点点苍白,写得无比的吃力,似乎落在金纸上的每个字,都在吞噬着他的精力,文过半,金光摇曳,他的笔尖也颤抖了起来,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二哥身体摇摇欲坠。 小桃解开母亲颈部的扣子,她颈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迹,“天地之气,文道之雄……”层层叠叠,颜色深的带点淡红,颜色浅的已经接近消逝。 这篇新的文字贴上母亲的颈部,金纸上的文字完全消逝,转移到了母亲的颈部,母亲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轻轻吐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苏看得好不惊奇,这就是文道伟力,还能治病? 二哥慢慢站直:“三弟,娘睡了,你跟我去祠堂,给爹爹上柱香吧。” 爹爹被斩首之时,林苏身在灵溪宗,连消息都没有得到,此刻回到家中,自然该给爹爹上柱香。 第5章 花魁辞楼 祠堂里庄严肃穆,灵堂之前,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共分十层,高低错落,代表着林家两百年来十代祖宗,林苏目光从上而下…… 大苍国镇北将军林西良…… 大苍国骠骑大将军林立军…… 大苍国晓勇伯骠骑大将军林万方…… 林家两百年将门,代代将军,唯有一个例外,就是最下方、最中间的一个牌位,上面只有七个字:林定南大人之灵。 这就是他爹爹,原本也是定南侯,血雨关统帅,但被剥官夺爵,灵牌之上,只有一个名字,没有任何头衔。 二哥一柱香插入爹爹前面的香炉之中,嗵地一声跪下:“爹爹,你上路之时,三弟没能赶回,今日来给你上香了,爹爹放心,不管风云变幻,不管世事千秋,只要孩儿有一口气在,必定护母亲和兄弟周全!” 磕了九个头,他慢慢起身:“三弟,你来!” 林苏将手中香恭敬地插上香炉,也磕了九个头,慢慢站起。 “二哥,爹爹到底因何而死?” 二哥眼中射出愤怒之光,说了很多…… 林家的情况其实是封建社会的一个通病…… 武将的职责是杀敌保边,对外态度就是战。 文官坚信儒家经典感化,对外态度软弱而暧昧。 形成了文武对立的政坛大环境。 文官把控话语权,武将日渐边缘化,到后来形成了武将不上朝的奇葩局面,在民间,武将甚至沦为低贱的代名词,整个社会,重文轻武。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的将门,没有人敢冒失,林定南更不是冒失之人,他深知官场险恶,向来是谨小慎微行事,夹着尾巴做人,才封了个侯爵,然而,还是天有不测风云。 去年的时候,他的一个部下勾结魔族,成为人族可耻的汉奸,林定南岂能放过他?将其军法处置,没想到此人跟朝堂深度勾连,兵部尚书张文远捏造事实,诬林定南谋反,陛下派出一支队伍赴血雨关清查此事,这支队伍同样被朝官掌控,最终就判定了林定南谋反之事,才有了定南侯府覆灭。 林苏心头怒火大炽,娘的这是什么朝堂? 战士保家卫国,后面一堆人想方设法弄死他们,没有罪名捏造罪名,罪魁祸首居然还是主政兵事的兵部尚书! 二哥用一句话结束了这段悲情往事:“幸好陛下还是念及林家两百年将门,十代军功,没有对林家斩尽杀绝,大哥尚在边关任职,未受波及,娘也得以保命。” 林苏轻轻吐口气:“娘这病……不打紧吧?” 二哥说:“娘也是心思郁结而病倒,如以药石服之,辅以《导气文》,很快就能痊愈,奈何城中大夫均不敢登门,单凭《导气文》,娘可能还有数日病痛折磨之苦。” 林苏微微一惊:“城中大夫不敢登门,是何意?” “依然还是张家打压!张文远老家亦在海宁,对林家的打压无处不在,林家欲变卖些木货家具度日,无人敢上门,娘这一病,大夫亦不敢登门,都是怕了张家,恐受池鱼之殃……不过三弟尽请放心,为兄明日去城门卖字、代写书信,也终能保林家有一口热汤……” 二哥考虑到林苏刚刚万里回程,一路奔波,让他赶紧去休息,而他,迈着蹒跚的步伐进了书房,他还需要读书,还要准备会试,林苏看着他努力挺直的背影,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酸。 他难以想象这几个月来,这个封建社会的读书人经历了多大的压力,父亲死,母亲病,整个侯府的重担突然之间就压在他的肩头。 他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他本质上不是一个承受家庭风雨的人,这一切,他能挑得起吗? 自己回来了,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不管以前是不是,现在……他是! 林苏回到了西院,他曾经的小院。 院里也很破败,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丫头,小夭! “哥哥!”小夭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用小脑袋蹭一蹭他的腰。 林苏轻轻摸一摸她的脑袋:“小夭,哥哥答应过你,给你满城找糖豆,但今天做不到了。” “哥,你怎么这样?说得小夭好象很好吃一样,小夭不喜欢吃糖豆,真的。”小夭否定了,但她嘴角的一线晶莹显然出卖了她。 林苏轻轻一笑:“去睡吧,我知道昨晚,你没睡好。” “嗯!” 小夭在林苏卧室外边的厢房睡了,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睡得香了。 而林苏,仰面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直到东方一线鱼肚白将现未现之时,他才睡着。 次日,日上三竿,林苏终于醒了,醒来出了院子,来到了母亲的正堂,他想看看母亲的病到底如何,就在要进入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二公子,你怎么了……” 林苏推开正堂门,就看到了二哥倒在地上,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小桃和母亲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 林苏赶紧上前,将二哥扶起来:“二哥,你怎么了?” 母亲泣不成声:“都是娘害了他,寻常秀才写一篇《导气文》都会抽空全身文气,你二哥连日来,每日两篇,如何不精疲力尽?小桃,赶紧去给二公子准备些汤水……二郎,你躺下……” 林苏和母亲合力,将二哥扶上床,二哥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林佳良林二公子在吗?” 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林苏透过窗户看过去,刚刚出门的小桃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青衣人,着男装打扮,但显然是一个姑娘。 小桃道:“姑娘是……” 这女子道:“奴婢是玉香楼侍奉玉楼姑娘的翠儿……特来求见佳良公子……” 小桃说:“二公子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见客。” 翠儿大急:“这可如何是好?……姐姐,你无论如何让奴婢跟公子见上一面,事情紧急,不能拖延。” 那……进来吧! 翠儿跟小桃进入正堂,躺在床上的林佳良一看到这女子猛地一惊:“翠儿,怎么是你?可是玉楼……出了什么事?” “二公子!”翠儿道:“玉楼姐姐今日辞楼,你可知道?” 辞楼,青楼女子都会走的一步,年轻之时,青楼卖笑,等到年华渐老,不再适合这门营生之时,辞楼嫁与大户人家为妾,就是最好的结局。玉楼虽是玉香楼头牌花魁,却也逃不脱这一青楼规律。 林佳良呆呆出神:“她曾说过会辞楼,我却不知竟在今日……她让你过来,是……” “奴婢今日出门,乃是瞒着姐姐的,她昨夜偷偷藏起玉香楼写给公子的请帖,就是不希望公子参加辞楼会,只因她知道,兵部尚书大人家的张秀,联合曲州文坛众位才子,一直都想着断公子文路,公子参加任何一个文会,都是危险重重……奴婢也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可奴婢还是担心,张秀已经放话,将在辞楼会上抱姐姐而归,姐姐如何抗拒得了?万一就此一头跳入火坑……又如何能够重新回头,与公子再叙中秋夜话?” 林佳良心乱如麻,全身颤抖…… 林母轻轻叹口气:“二郎,玉楼之顾虑,实属有理,你还是安心休养,静观其变吧。” “可是……可是张家……”林佳良胸口急剧起伏,脸上却是苍白之中带上了些许红霞…… 林母道:“张家阴谋害了你父,最是见不得林家再度崛起,你身为林家唯一的文道中人,是他们的眼中盯肉中刺,张家断你文路之心路人皆知。此番你没了侯府庇护,即便身体康健,前往也是凶险万分,更何况你如今这身子骨,去了也是毫无意义,没的还连累玉楼姑娘……” 林佳良呆呆地看着楼顶,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手从嘴上拿开时,掌心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 林母大惊,用衣袖给儿子擦血,扶他睡下…… 翠儿也是大惊失色,呆呆地看着,她的脸色也一片苍白…… 林苏轻轻地拉一拉她,翠儿茫然地跟着他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翠儿嗵地一声跪在林苏面前:“公子,奴婢真没想到会这样,连累二公子吐血病倒,是奴婢犯错了……” “翠儿,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心,谢谢你!”林苏将她扶起:“我二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辞楼会可以延后吗?” “不能,请柬都已经送出去了。”翠儿回答。 林苏沉吟半响:“那……我去吧!” 翠儿猛地一惊,你参加?那是文会,你是文人吗? “你先回去,待会我自前往!” 翠儿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道:“三公子,这请柬是楼主拟定的,玉楼姐姐看到后藏了起来,奴婢又偷偷地拿过来了,实在不知道是对是错,你与二公子商量着定吧,奴婢走了……” 转身而去。 林苏打开这张红色的请柬,上面写着一行工整的小楷:“敬奉曲州十秀林佳良公子足下,兹定于四月二十一日正午,于海宁楼举办玉楼姑娘辞楼之宴,诚邀出席。” 下面的落款是:玉香楼。 辞楼宴会,文人之会,曲州十秀…… 林苏大脑中流过刚才小翠和母亲说的话…… 借文会之机,断二哥文路?文路他知道是文人前行的路,但一个酒宴就能断一个人的文路吗?怎么一个断法?为何母亲说它凶险万分? 文会是正午,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他需要全面了解这个世界的文道。 林苏走向二哥的书房…… 第6章 美人如花海宁楼 林佳良的书房里,有大量的书籍,都是线装书,有《论语》、有《道德经》、有《春秋》,这些典籍都毛了边,显然经过了无数次的翻阅。 林苏手指轻轻触摸而过,他的大脑之中,那根枯枝之上,十多片叶子悄然生成。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就这么走上一圈的功夫,他就成了读书人,十几步,相当于这个世界读书人十多年的寒窗苦读。 十几本诸子百家典籍旁边,还有一本黄色书皮的书,林苏打开一看,《大苍彩诗集》,开篇写着一段话:此书收录大苍千年来三百七十一名诗道天才之作,计四百单八首,皆是五彩及七彩诗篇,诗香传世,千载流芳。 第一首《西林夜雨》,“半城烟雨盖西林,千峰雾卷木森森……”作者任子夫,大苍中州人氏,生于苍历108年,卒于苍历146年,此诗…… 第二首《题灵隐壁》…… 第三首《冬日》…… 连看了三十余首,没有一首是他熟悉的。 林苏将诗集放下,目光被旁边一本书吸引,这本书名为《文道杂谈》,林苏翻开书,眼睛亮了,这书里详细记载着这个世界的文道,诸圣在上,赐予世人文道伟力,何为文道,何种阶梯,如何晋级,文道禁忌…… 文道禁忌中,清楚地写着:文人遭遇重大挫折或当众蒙羞,即会文坛蒙尘,一旦蒙尘,文思不畅,文道之上再难寸进,严重者文路至此而断,与废人无异…… 林苏心头微跳,原来文会还真的能让人文道断绝,毁人一世追求! 书桌下的抽屉里,他一拉开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里面是一张黄纸,小心地包着半截香,此香色泽金黄,似乎是黄金所铸,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圣香”。 林苏想了想,拿起这半截圣香,小心地藏入怀中…… 书房门口轻轻一响,林苏猛地回头,就看到了小夭。 小夭端着一只大碗:“哥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一大圈。” “我二哥怎么样了?”林苏问道。 “睡着了,小桃姐姐照应着呢。”小夭将大碗端过来:“你把这碗粥喝了吧,你娘……哦,夫人说了,你身体也不好,也马虎不得。” 林苏半碗米粥下肚,肠腹间总算暖和了些,他突然看到小夭嘴角有一线晶莹…… 林苏喝不下去了:“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小夭点头,很快又摇头:“我昨夜吃了个面团,面团经饿,我一点都不饿……”吞了一口口水,而且声音还真没控制住…… 林苏将还剩下的半碗稀汤递到她面前:“喝了吧。” 小夭迟疑着接过去,将汤喝了,全部喝完,她还舔了碗底,这只碗,基本不用洗了。 林苏道:“小夭,想吃肉吗?” 肉?小夭喉头动一动,嘴角又现熟悉的晶莹,她慢慢摇头:“哥,小桃说府里没有肉食了,真的……” “不是,我带你去赴宴,蹭上一顿好吃的……” 小夭的眼睛突然变亮了,亮得象两只小星星…… 赴宴的事情,他与小夭第一时间达成共识,但在林母那边却卡壳了:“你说什么?你去赴宴?那是文人聚会……你掺和什么?” 林苏掏出了请柬:“可娘,人家发了请柬,林家如果不出席,人家会怎么说?他们会说我林家无人,会说我林家真的罪大恶极,不敢公然露面。” 林母心中的坚守有些动摇…… 良久,林母道:“你刚才也听到了,这文会不同寻常,极有可能是张家对林家的一次打压……” “他能打压我什么呢?我连文根都没有,他能断了我的文路么?”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林母心头最后的一点顾虑,是啊,张家会在文会上兴风作浪,二郎前去固然危险重重,但三郎能失去什么? 无所有,也就无所失! 林母脸皮慢慢舒展:“……就怕你以往那脾气,别人一激你就暴跳如雷……算了,你多听少说吧!” “是!”林苏拉一拉小夭,走出院门。 小丫头紧急擦掉嘴角的晶莹,开心地上路。 前往海宁楼。 一路上,林苏目光抬起,遥望天边,内心轻轻说上一声:从今日起,林家这幅重担,我担了吧! 海宁楼不远,就在海州城的东侧,东临长江,绿柳轻扬,在这个季节,不当个吟风弄月的场所,还真是可惜了。 从外面看,海宁楼只有三层,楼高不过十米,但踏入内部,林苏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间一个正堂,四面都是楼,楼高分明有十多层,四五十米高! 有两个人跟他们同时进入海宁楼,其中一人显然也被这种离奇景象冲击到了,旁边的人给他解释:这就是文道伟力! 看到走廊那个字了吗? “起”字! 这个字是文心极致大儒邓先楚亲笔所书,海宁楼千金求取,这个字一挂,文道伟力改天换地,海宁楼三层小楼,一模一样地复制了四回,所以,内部空间乃是十二层高楼! 林苏目瞪口呆,一个字,在闹市区凭空增了九层楼,他怎么觉得这样一个字如果拿到北上广,一字千金真打不住…… 小夭呢? 林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两侧桌子上的烧鸡、烤羊。 “咕咚!”两人同时吞了口水。 两人踏入海宁楼,在大门口就被一个小二的挡了,那个小二的含笑道:“林三公子,倒是有些时日不见了,抱歉今日海宁楼有正事要办,斗鸡走狗的那些活儿暂停了。” 看来这人还认识他! 不过这人什么意思?以前的自己,只知道斗鸡走狗么? 林苏脸一板:“说什么呢?本人今日参加的,就是你们的正事!” “你?哈哈……”小二笑了…… 唰地一声,一张请柬横在小二的面前,小二笑声戛然而止,眼睛一下子睁大…… 林苏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过去,上了二楼,照样是请柬一亮,二楼接待之人就有素质多了,看到请柬微微躬身:“林家……贵宾一位!” 酒桌之上,众位书生同时抬头,前方最靠近江边的位置上,几个谈笑风生的书生也同时转向,右侧窗下,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素手轻抬,“铮”地一声,古筝弹响了一声迎宾之音。 突然他们一齐愣住,林家的人只要参会,就该是林佳良,但踏上楼梯的并非林佳良,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这少年他们中也有人认识,乃是林家老三,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一个,而且听说前段时间还失踪了,这玩的是哪一曲?书生们交头接耳有点懵圈…… 林苏看看四周,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却见最上首的一个富态公子站起,拱拱手:“三公子,你兄长没有来么?” 林苏一愣,打量下这位公子,向旁边一个公子打听:“这位公子好生富态,不知是哪位?” 旁边之人道:“曲州第一秀张秀公子,三公子以前也是见过的,今日怎么就忘了? 林苏微笑道:“不好意思张公子,小弟先前一场重病,很多不重要的记忆都丢失了……” 张秀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什么叫不重要的记忆丢失了?本人在你记忆中居然是不重要的? 但他脸上的僵硬瞬间舒展:“佳良公子向以玉楼姑娘知己自居,今日玉楼姑娘辞楼,何等大事?佳良公子却避而不至,不知是何缘故?” 林苏解释道:“家母病了,我兄长为给母亲治病,每日两次写下《导气文》,家母稍有好转,兄长却病倒了,所以,小弟就代兄长来参加玉楼姐姐的辞楼宴,幸会幸会,抱歉抱歉……” 向四方作个团圆揖…… 一个声音传来:“玉楼先前不知林府家事,冒昧递了请柬,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林苏目光投向左侧。 左侧有一幅珠帘,珠帘之后,是一群青楼女子,确切地说,是五个小小方阵,五个方阵自然有五个核心,每个核心都是一个美女,周围三四个侍女围着,如同众星捧月。 发问之人,正是最中心的那个核心,一个盛装女子,肤若凝脂,眉若远山,一双明眸更是有如两汪春水,看着似是二八佳人,但眉目稍稍一转,仪态万方,似乎眼底瞬间流过岁月春潮。 她就是今日辞楼宴的主角:玉楼。 林苏心头一动,这就是二哥看上的红颜知己?果然是非同一般,知性守礼,落落大方。 林苏微笑道:“幸好都已过去,我兄长也只是文气消耗过度,身体并无大碍,休养几日就会好。” 玉楼轻轻吁了口气:“三公子请就坐吧,随意用些酒食。” 珠帘之后,五个方阵里的女子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异常,这些人,也是花魁,百花楼秦香君,丁香楼李如是,醉香楼杜月波…… 全都是梦魂乡里倚香客,温柔冢里可人儿…… 玉楼今日辞楼归良,昔日姐妹聚集一堂,送她一程…… 青楼虽是无情地,亦有三分烟雨情。 众位青楼大家处境相同,结果相当,视“辞楼归良”为第二次投胎,可是重视得很。 “姐姐,林二公子今日不至,你真的信他是病重不能前来?”秦香君幽幽一叹。 “今日是何等时刻?他居然来个一病了之!”李如是道:“果然是……昔日楼前迎风客,往来尽是薄幸人……” 杜月波叹道:“你们也别如此说,林家到了如此境地,林二公子来与不来其实也并无分别……” 珠帘内侧的低语,传不入酒楼,只有玉楼能够听到,她没有说话,幽幽一声叹息,也牢牢地锁在唇间…… 轻轻一声古筝弹响,满楼寂静。 林苏目光抬起,一个盛装美妇从中间走出来:“各位才子,今日乃是玉楼姑娘辞楼之宴,同时也是般若姑娘头牌礼,是故,海宁楼遍请各位才子,共同见证这一刻,愿借各位妙笔,谱写这段雪月风花……” 林苏旁边有人悄悄议论,让林苏明白了何为“辞楼”,何为“头牌礼”,说穿了就是老花魁退位,新头牌上任,花魁,可是青楼的扛把子,一旦成为头牌,就不再是寻常的青楼女,而是名妓,名妓的身价直线飚升,哪怕是官场来人,也得名妓接待才倍有面子…… 盛装美妇说完,双手一拍,她身后出来八位美女,全都是玉香楼上三层的名妓,众位名妓盈盈走向左侧珠帘,掀开珠帘,同时鞠躬,道一声有请玉楼姐姐演奏《谢楼曲》。 《谢楼曲》,花魁退位之时必奏之曲,既谢过往时日恩客捧场,也是谢幕,所谓曲终人散。 玉楼面对昔日姐妹盈盈一礼,慢慢抬头:“玉楼倚楼十三年,承蒙各位才子、恩客格外宠爱,感激不尽,如今年事已长,不能再侍恩客,蒙妈妈恩准,辞楼谢幕,仅以此曲致谢恩客,也敬华年。” 谢幕词说完之后,退回古琴之后,纤手一落,丁咚…… “岁幕之时,未有花黄,东南形碎,曲水流殇,我心如月,求之不得,桂堂之高,难伴君侧……” 琴曲轻悠,她的歌声更是缠绵入心,每个字,每个词,似乎都是从心底泛起的轻柔呼吸,满楼无声,就只有这如诗的歌词,如画卷的弹琴画面,还有声声丁咚,缕缕丝竹…… 第7章 解语花前献妙诗 曲终帘放,酒楼上彩声如雷…… “当日只知玉楼舞,今日方知玉楼曲!玉楼姑娘这一曲,当是谢楼之绝唱也!下面该是‘归良’了吧?”一名贵公子折扇一开,无限感慨。 名妓辞楼,归入良家乃是惯例,名士、巨富均求之,即便是高官,有时候也不能免俗,一个名妓作妾,昔日千万人追捧的人,从此成为他一人之玩物,是何等有面子的一件事? 所以,今日的海宁楼,名流云集。 人人争抢昔日花魁。 那个贵公子第一个站出来:“小生谢东,愿以百两白银为聘,请姑娘入我谢家,我必真心待之。” 这话一出,满楼轰然…… 白银百两什么概念?能够买下十个黄花闺女!一起步就这么高的聘礼,这一下子断了九成人的梦想啊。 几个人刚想开口,又坐下了,满头青筋乱窜…… 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站起:“我愿以300两白银为聘!” 300两!靠! 另一人站起:“本人城东金楼东家,我正妻刚丧,入我陈家,名为妾室,实为正妻。至于聘礼,500两又如何?” 这话一出,那个出价300的商人脸色陡然阴沉无比,前面叫价的谢东眼珠也鼓得老高…… 拼钱就拼钱,你带出个“正妻刚丧,让玉楼享受正妻待遇”,让别人怎么玩?总不能为了纳个妾,将正妻给弄死吧? 僵持只有片刻,左首第一位的张秀折扇轻轻一开:“胡闹!玉楼姑娘一代花魁,何等身份?岂是区区商人所能妄想的?……小生以千两为聘,诚迎玉楼入我张府!” 他的手轻轻一抬,掌中一张银票,票面金额千两。 满楼安静了。 几个商人面面相觑,慢慢坐下。 谢东脸上风云变幻,也慢慢坐下。 张秀下首的一个书生微微一笑:“张兄既然有此心意,兄弟们岂敢与你相争?恭喜张兄!” “恭喜张公子!” “曲州第一秀纳海宁第一花魁,真是文坛佳话也……” “恭喜玉楼姑娘……” 一时之间,满楼风向尽改,所有人都祝贺张秀和玉楼。包括前面跳出来出价的几个商人以谢东在内。 张秀出来,他们真不敢争啊,张秀是谁?曲州第一秀,正儿八经的文道天才!他张家,还是朝堂实权高官:兵部尚书,论人才,论地位,论财富,哪一样人家都是顶尖 …… 且不说楼中他人,个个都是大写的服,珠帘之后,几名青楼大家全都眼神迷离,如此风姿的曲州第一秀,随手千金的豪迈风流,谁人能拒绝? 那个盛装妇人笑了:“玉楼承蒙张公子看重,真是玉楼的福份啊,张公子,还请你亲自掀开珠帘,将你的这份心意送到她的手中……” 张秀微笑道:“玉楼往日多蒙妈妈关爱,小生日后还有重谢。” 盛装妇人笑成了一朵花:“如此老身先行谢过了,张公子请……” 张秀伸手,掀开珠帘。 这就是辞楼归良的最后一步,掀开珠帘,带走花魁…… 林苏目光抬起,刚好迎接上玉楼的眼神,她也正看着他这边。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凄凉凄婉,他心头突然浮起她刚刚唱的那首曲:我心如月,求之不得…… 玉楼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向张秀盈盈一礼:“承蒙张公子厚爱,然玉楼曾与人有约在先……抱歉不能侍奉公子左右。” 张秀脸上的微笑陡然僵硬。 全楼寂静无声,面面相觑,拒绝了! 她居然拒绝了! 张家要名有名,要官有官,要钱有钱,张秀本人还是曲州第一秀……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 片刻后,张秀脸上的微笑重新浮现:“玉楼姑娘,你言有约在先,敢问是与何人有约?” “此事与公子无关,不敢劳公子下问。玉楼再谢公子垂爱,还望公子体谅。”玉楼深深一礼,退回原位。 酒楼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也曾听过传言,玉楼与林家公子说不清道不明,难道是真的? 可是今日的林家,已经破败。 与她关系说不清楚的那个人,甚至都没有过来。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拒绝了张秀,拒绝了全天下女人所能找到的最好归宿…… 那个盛装妇人脸色微变,节目有点主持不下去了,求助的目光投向张秀,然而张秀冷着脸根本没看她。 她的目光移向玉楼,玉楼此刻也自低头垂坐,也没有看她。 空气似乎已经完全凝固。 终于,盛装妇人勉强露出笑容:“世人言人各有志,既然玉楼姑娘自有决断,那……进入下一个章程吧,有请我玉香楼‘玉头牌’般若姑娘……”玉头牌,青楼的第一头牌,原来是玉楼,现在玉楼退了,新任头牌就是接替玉楼。 右侧珠帘拉起,众人眼前大亮。 右侧珠帘更密一些,开始的时候,众人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此刻一拉开,一股青春活力扑面而来,九个少女拜伏于地,将中间一个绝色美女映衬成一朵花心。 那个美女慢慢抬头,倾国倾城之姿立刻征服全场。 明眸一转,满室春光。 九个少女慢慢抬头,与此同时,中心那个美女轻盈而起,整个过程,就如同一朵鲜花盛开,充满美感。 她,就是般若,二九芳龄,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纪。 她轻盈地向着众人一礼:“小女子般若,为各位才子献舞一曲,此舞名为‘轻衣’,只望公子能记下般若身着轻衣的模样……” 伴随着她这一礼,身后的九个少女也同时盈盈下拜,依然是一朵鲜花模样,只不过,这朵花儿此刻有了无边的动感。 不过,她说的话…… 轻衣舞? 众人有些吃惊…… 林苏旁边有人低语:“这轻衣舞,不就是玉楼姑娘昔日的成名舞吗?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失礼?” 今日新老花魁交替,新花魁可以表演自己的拿手戏,征服观众,但她偏偏选择刚刚离任的花魁的成名作,这下有意思了。 传递的信号就是:她有信心比老花魁舞得更好!她要踩老花魁而上位! 舞开场,般若身姿曼妙而奔放,她全身上下软如无骨,但偏偏顺畅如丝,伴随着空灵的古筝,她灵动的眼神时而幽怨,时而喜悦,明明毫不露骨,偏偏又演绎出了蚀人骨髓的那股子销魂…… 林苏听着耳边的议论,心有所感,目光移向左侧的玉楼,玉楼无悲无喜,平静微笑。 舞毕,满场雷动。 曲州十秀的喝彩尤其热烈,在他们的带动下,满楼的气氛直达白热化,全面超越刚才玉楼的《谢楼曲》。 张秀站起身,走向右侧:“般若姑娘这一舞,才是真正的轻衣舞,小生见到如此妙舞,真正三生有幸……白银两千两,聊表心意。” 双手呈上两千两银票。 曲州八秀齐声喝彩,酒楼都快翻天了…… 下方众人个个脸有异常,这信号也太明显了…… 张秀刚刚被玉楼姑娘拒绝,立刻就反击,这一反击力度之大,下本钱之足,无与伦比。他说般若的轻衣舞才是真正的轻衣舞,一句话就否定了玉楼的成名才艺,象他这等身份的名士,一句话出口,基本就给轻衣舞定性了。 他给玉楼送千两银票,现在翻倍送给般若,这当然也是当面扇玉楼的耳光。 玉楼虽然恬静知性,但也脸色微变,珠帘之内,难以坐定。 而般若满脸通红,妙目流蜜,娇声而谢,她身后的九个少女同时仰身,柔若无骨地用自体拱拥般若,般若今日的开场迎来完美的结局… 那个盛装妇人笑开了花,带着一队美娇娘出来:“现在是辞楼宴最后一个章程,有请各位才子尽饮杯中葡萄酒,给两代花魁献诗,持上一朵解语花,送上一段风月情……” 身后的美女们同时侧身,每人手中都是数枝绢花,绢花平摊掌中,她们身段曼妙无伦,是一幅任君采摘的模样…… 宴会高潮时刻到了。 辞楼宴,最核心的环节,就是献诗。 这是文人的表现时刻。 各位文人纷纷托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林苏目光也移向面前的酒杯,托起来,喝了一口…… 这一口喝下去,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我靠!这是酒? 真不是醋?或者叫酸梅汤? 张秀还是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向右侧,拿起一枝解语花,递给般若…… “张公子!”般若脸蛋娇红无限,接过解语花,她眼波如水犹如酒醉,花后的娇容更比花娇。 张秀拿起旁边托盘里的笔,写下一首诗,旁边的盛装美妇高声念道:“春江春水海宁楼,轻衣一舞半日休,不信人间真绝色,般若从此冠曲州……公子说了般若冠曲州,今后可得常来捧场……” 全场大哗,喝彩一片…… 般若脸蛋更红,眼中如同要滴下蜜来…… 又一人上前,取下解语花,递给般若,下方起哄:“晋公子……” 此人也是曲州十秀之一,诗云: “轻影楼上舞,花香花解语……” 妙!同样无数人喝彩。 又是一人,依然将解语花送与般若,伴随着一首诗…… 转眼间,十三人献诗,般若怀抱一大抱解语花,而玉楼这边,一无所获,玉楼身后的五个青楼大家对视一眼,陆续起身离开,玉楼宛若未觉,静静地坐着,保持微笑…… 半个时辰过去,送花的、献诗的终于告一段落,般若面前已经是一片花的海洋,而玉楼那边,依旧一朵花也没有,她依然在微笑,但如果更细心些,或能看到她隐藏在眼角的一份孤寂。 张秀脸上有一丝残忍的笑容,你这贱人,给脸不要脸,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世道! 他的折扇轻轻一开,上面“斯是文风”四字显现,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林苏:“林三公子,参加宴会你还真的只是吃吃白食么?” “嗯?”话题终于扯到他头上了,林苏歪着脑袋看他。 旁边的晋公子也是折扇打开:“林三公子,今日虽是辞楼宴,主旨还是文人诗会,参加者需写诗一首,你吃也吃饱了,这就回去吧,让你那个‘一病了之’的兄长写首诗凑个热闹。” “一病了之”四个字一出,哄堂大笑…… 林苏也笑了:“写诗么?那倒不用回去!我兄长委托我带过来了……” 哦?满楼的人全都不出声了,大家都不傻,都知道今日宴会的主角虽然明面上是玉楼,其实还有两个暗主角,一个是般若,般若是知府大人力捧的。第二个就是林家,林家是张家想踩的。 林家派出一个窝囊废物三公子,众人直叹这是一步好棋,足以让他们积蓄力量打出去的拳头,全都打到棉花里。 因为他可以什么都不接招,他是个废物他怕谁? 但谁想到,这三公子居然接招了,这岂不是天都快亮了,临时撒泡尿在床上? 林苏慢慢站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林苏拿起一朵解语花,般若有些纠结,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给这个人鞠躬,如果对他同样礼遇,会不会惹恼张公子呢? 如果不给他必要的礼遇,又多少有些损伤自己的花魁风度…… 林苏从她面前过去了! 过去了! 走到了玉楼那边…… 第8章 以诗言志 般若不必纠结了,但她的嘴唇也悄悄地咬上了,一边是过气而且不识相的老女人,一边是风华正茂、全城追捧的一代花魁,瞎子也知道怎么选,你居然选错? 玉楼目光抬起,眼中也有复杂的表情…… 林苏手一起,解语花递到她手中:“玉楼姐姐,我哥让我给你带首诗。” 玉楼眼眶猛地一热:“你且写下!” 林苏转向旁边的桌子,拿起笔…… 众人眼中全是讥笑,他还会拿笔? 林苏笔落,笔走龙蛇,很快写完…… “念念!”晋公子微笑道:“且看咱们林二公子,能写出什么诗来?” 那个盛装美妇微笑着接过诗,突然,她的微笑有些僵硬,慢慢念道:“借问江潮与海纹,何似君情与我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念完,她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但她没有任何评价,前面的诗作,她每首都会接一个后缀,落脚点是公子既然赞美般若,那玉香楼以后就靠公子关照了,可这首诗,她没有后缀…… 学子最上方坐的一人,眼睛从似闭非闭状态,陡然睁开。 张秀的折扇摇到半途,突然停下。 晋公子脸上的微笑完全僵硬。 已经将自己隐藏在隔壁房间的五个青楼大家,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的表情…… 满楼之人,鸦雀无声。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如此好的一首诗?结构绝妙,诗意无穷,每个字,都有着入骨之缠绵,倾心之爱恋,这样的妙诗,纵然拿到京城最顶端的文会上,此诗也必定有它一席之地。 酒楼边远角落里,一个童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悄悄问一问旁边那个已经不在状态的年轻文士:“邓兄,此诗……如何?” 那个文士吐出一口气:“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真正是妙句惊天下,一诗压满楼……” 突然,旁边一人轻轻咳嗽一声,那文士一惊,赶紧住口…… 虽然他紧急住口,但还是有些人听到了,包括般若,般若脸上的微笑也已僵硬,她收了满楼之花,唯独漏了一朵,偏偏是漏的这一朵,一诗压满楼,她也是有才华的,鉴赏力也是有的,这首诗,以分量而论,比她收到的五十多首加起来还重得多,如果说这首诗是一壶好酒的话,其他的诗,不过是一杯馊水…… 这心里的滋味就算不得很好了。 玉楼接过这张诗稿,久久地看着,良久慢慢抬头,轻声道:“三公子,给你兄长带句话吧。” “玉楼姐姐请说……” “公子尚在病中,却还记挂于玉楼,玉楼当亲赴林府,洗手而作羹汤,以策公子贵体安康!” 满楼大哗! 这一语算是真正定调了。 “洗手而作羹汤”,那就是归入林家! 哪怕林佳良根本没有到场,依然仅凭一首诗,就抱得美人归! 张秀脸色铁青! 刚才参与花魁争夺的一群人,也个个脸色不善。 至此,辞楼会圆满结束,在那个盛装妇人主导之下,美女陆续离场,两代花魁也几乎同时退场。 般若和玉楼此刻达成了整个宴会唯一的默契——临走之时,最后一缕目光全都给了林苏,只是,目光中的含义完全不同。 还有一人,目光也给了林苏,是那个抱筝女,她的目光极亮…… 坐在首位的那个中年人道:“曲州十秀难得相聚,今日既然聚集一堂,不如借此良机议一议重评十秀之事,如何?” 这话一出,准备离场的人重新又坐下了。 重评十秀?这事儿太大了,简真可以算是曲州文坛一大盛事,只要是跟文沾点边的人,都不舍得离开。 林苏心头一动,新名堂么? 今日辞楼宴,当然是张家设置的鸿门宴,目的是什么?打压林家! 哪几个步骤? 第一步,张秀要纳了玉楼,用玉楼来踩林佳良——玉楼跟林佳良的暧昧关系连林母都知道,这些人没理由不知道,张秀纳了玉楼,林佳良脸上如何挂得住? 现在玉楼脱身而出,让张秀一脚踩空。 对方立刻出了第二招:重评曲州十秀。 这一招又有什么目的呢? 现在已经明朗了:这伙人是想借此机会,除掉老二林佳良的曲州十秀之名! 曲州十秀,只是个名号,看起来是虚名,但其实对于文名的影响非常大,原本是曲州十秀,今日被逐出,让人如何接受?心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坚定,这个打击就足以让他一蹶不振,进而让他文道蒙尘,从而真正断掉文路。 行啊,我看你们如何表演…… “雷先生提议正合学生之意。”张秀铁青的脸色慢慢舒展开来:“曲州自古底蕴深厚,文采风流,占大苍三分春色,曲州十秀之名,何等美誉?非文名底蕴俱佳者,不可胜任,今日当众一评,才厚者上,欺世盗名者下,实有必要。还请雷先生主持此盛事,成就一段文坛佳话。” 深深一鞠躬。 那个雷先生轻轻摇头:“老夫何德何能?敢评曲州俊杰?各位还是另请贤才担此大任吧……” 众人纷纷进言,东阳先生你就别谦让了,在场之人,多只是初具文根之人,即便是我们,也只是秀才,铸就文坛而已,而东阳先生,是举人,已铸文山…… 是啊,是啊,文道一途,文位优先,半步台阶即可为师…… 这些,林苏是知道的,他刚在《文道杂谈》中看到过…… 文道,分成七个阶梯,文根,文坛,文山,文心,文路,文界,圣人…… 文根是文道第一阶梯,有两种方式获得,一种是通过童生试,圣殿赐文根;一种是凭绝大福缘,由圣殿直赐文根。 如果说文根还有捷径可走,后面就没捷径了。 得文根者,可参加乡试,录取者称秀才,赐文坛。 秀才可参加会试,中者称举人,赐文山。 举人可参加殿试,中者称进士,赐文心。 雷东阳已入文山,就意味着他是一个举人。 举人,如果用学历来衡量的话,比秀才高一级,所以,他来当这个裁判,众望所归。 雷东阳谦让了好半天,终于应承下来,品了一口葡萄酒,说了一番话: “天下繁华似锦,各位也是豪情万丈,意气风发,就以诗言志吧,以此诗来定夺曲州十秀。各位有无异议?” “言志之诗,人人必备,自然无异议。” “无异议……” 一堆人纷纷表态,全都无异议…… 林苏冷眼旁观,我C,这阴招出的很有针对性啊…… 言志之诗,点明要充满豪情…… 老二这一个多月来,被社会摩擦摩擦再摩擦,你让他怎么豪情万丈? 写个“十年生死两茫茫”还差不多! 林苏上面的那个书生说出无异议之后,众人目光全都聚集到林苏身上。 林苏开口了:“大家看我干嘛?需要我发表意见么?……嗯,还真的有个问题想问下……” 上面的雷先生道:“林三公子请讲。” 林苏道:“我兄长原列曲州十秀,今日他有病在身,不能出席,请问先生,你们是只评九秀,再加上我兄长组成十秀呢?还是直接甩开我兄长,硬评十秀?” “既是重评,原来的十秀自然不作数。” 林苏点点头:“趁我兄长生病之机,赶紧重评十秀,你看这空子钻的……嗯嗯……我有点明白了,你们对我兄长颇为忌惮啊。” 哈哈…… 众人全都大笑…… “忌惮?哈哈,林佳良算什么东西,曲州十秀将他纳入,纯粹是凑数的……” “正是!将他纳入还是看在定南侯的面子上,现在定南侯在哪?” 这话有些难听了,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此人,他刚才听过介绍,此人乃是贵阳公子。 贵阳公子折扇一开:“怎么?三公子不服么?不服没关系,你现在就回去,让你兄长过来,本人明明白白地让他身败名裂!” “请我兄长就不必了!”林苏道:“我陪各位玩玩吧,不就是写诗吗?我好歹也跟我兄长学过几天,登大雅之堂是不敢的,陪你们玩玩还凑合。” “你?” 哈哈哈哈,众人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就连小夭,吃饱喝足了也很吃惊地看着他,哥哥,你才喝一杯酒就晕了啊?你会写诗?我怎么不知道? “三公子要写诗,要不,大家就从他一回?”张秀笑道。 “好啊好啊,也没有人规定,废物不能写诗……” “那就写吧,真没想到,一场文坛盛会,居然冒出如此可乐之事……” 一张张纸送到桌上。 林苏提起笔,有人扯他衣角,他侧身一看,是小夭,小夭将小嘴儿凑到他耳边:“哥哥,要不,我赶紧回去让二公子写吧,小夭吃饱了,跑得快……” 林苏道:“你凑什么热闹?啃你的鸡腿去!” 哦! 小夭靠柱子坐着,很听话,拿起了鸡腿…… 唰唰唰…… 笔舞龙蛇真好看,满楼全是弄笔人……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终于,林苏也动笔了,下笔还写了一大堆…… 第9章 一诗出,鬼神惊 “时间到,请各位停笔!”雷东阳一声大叫。 侍女有若飘风,从外围而入,收取众人面前的诗稿。在收到林苏桌前的时候,那个侍女明显有点吃惊,真写了啊,当然,诗的好坏她也是不明白的,交给先生…… 雷东阳拿起收上来的书稿,满意地点头:“念!” 旁边一人站起,拿起诗稿开始吟诵…… “贵阳公子诗作:楼高百仞只平常,抬头又见满天光……” “好诗!” 众人欢声雷动,无数侍女眼冒金星,对于真正的文人俊杰,她们貌似没有半点免疫力。 林苏对这种现象不感觉奇怪,在文人理想国的大宋朝,有个叫柳永的老P客,都可以凭一手词作睡遍各路头牌,何况是在这里?这里文人可不是弱不禁风的代名词,而是全方位地强悍。 “杜陵公子诗作:长江万里直通天……” “好诗!” 又是喝彩无数。 “青阳公子诗作……” “洛州李丁公子诗作,李丁公子虽不是曲州之人,祖籍却是曲州,诗云……” …… 转眼间念了几十首诗作,林苏本身并不以古体诗见长,但也略懂,他估摸着这些诗作,大体跟自己创作的诗作水准差不多,算不上太好,但也算不得太差,这个地方之人,爱诗还是有理由的,有着很深厚的文化底蕴,就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连“文坛”都没有铸成的童生,一首诗中也有一句颇有新意。 “张秀公子新作:长江潮水立潮头,何必殷殷问去留,潮水焉知青云志?踏破云天又一秋!” “好!”所有人同时站立,鼓掌! 雷东阳捻须叹息:“好一句踏破云天又一秋,真是神来之笔也,神来之笔!本次盛会,诗作当以此诗为最……还有吗?” “还有一首,乃是林三公子的诗作……”那个年轻读稿人脸色很奇怪。 “这不用念了吧?”晋公子道:“没的败了各位兴致。” “念念吧!”张秀笑道:“我们也好看看诗儿,到底有没有下限。” 众人全都笑了,诗的下限?那还真是个有趣的话题…… 雷先生微微一笑:“文道兼收并蓄,有容乃大,什么下限不下限的算是开玩笑了……念念吧!” 读诗人清清嗓子,开念:“贵逼人来不自由……” 众人微微一愣,还真是诗,起句不凡啊! “龙骧凤翥势难收……” 雷东阳动容!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四十州。” 所有人懵圈,都有一种见鬼的感觉,这诗真是面前这个废物三公子写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 那个抱筝女目光牢牢锁定林苏,此刻,她眼中光芒无限…… “好!”一声大叫从角落里响起,是一个中年人,穿着寻常布衣,但此刻一站起,却是自有一番风度。 好! 有人旗帜鲜明地一叫好,节奏一下子带起来了,无数人附和,在场之人谁不是识货之人?这首诗一出,气魄之雄,锋芒之利,无与匹敌! 曲州九秀虽然大多与张秀穿同一条裤子,不便于叫好,但终究也没办法违背基本认知贬低这首诗。 “小兄弟,这首诗气魄无双,但似乎意之未尽……”老者手一抬,打断众人的叫好声。 林苏道:“老先生了不起……此诗乃是八句,还有四句请念完吧!” 念诗人继续念道:“鼓角揭天嘉气冷, 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 谁羡当时万户侯。” 后四句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如果说前面四句豪气干云,后面四句为什么有一股悲凉之气? 老者长长叹息:“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昔日金天柱,今日却已成刀下亡魂!天也,地也,时也,运也!” 他的手一抬,一个瘦削的“风”字凭空出现,酒楼之中,狂风大作,老者借风而去,转眼间破入苍穹。 “文心极致?哪位前辈大儒?”雷东阳大惊失色,空手写字,一个风字就将人送入苍穹之中,这是何等的伟力?来者必是大儒,而且是修到文心极致的大儒,这样的人,在整个大苍,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是邓先楚邓大儒!”有人大呼:“你们看!”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挂在长廊尽头的那个“起”字金光四射,这就是原任主人跟他留下墨宝之间独特的呼应。 林苏心头大动,久久望着邓先楚消失的方向,一代大儒啊,相见相识,转眼间鸿飞天地,这才是文人!这才是他寻找的方向! 他的目光终于慢慢回来,转向雷东阳:“雷先生,这信手所作之诗,还能入你法眼么?” 信手所作…… 咳……雷东阳开始咳嗽。 “反诗!”张秀一声大喝:“大胆狗才,胆敢题反诗,是要造反么?” 众人大惊。 “你父亲镇守过东南,你将你父定为东南金天柱,那么,你将陛下放在何种位置?推翻朝廷柱石的昏君么?基于此,你要为你父招兵买马,来个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林苏身上的汗毛一炸,我C! 怎么忘了封建社会还有文字狱? 第一次出场就玩脱了? 一旦这首诗传入京城,加上兵部尚书从旁边挑拨,这个昏庸皇帝百分百会杀人!整个林家,大难临头! 皇权至上,自己作的死如何解? 林苏大脑之中快速流转,一个念头升上心头,这个念头很危险,但却是唯一的办法。 “原本只是言志之诗,却被小人恶意解读,本人洗之不清,唯有一法,请圣言!” 他的手一抬,掌中出现半截香,这香极其特殊,通体金色,宛若半根金条,这就是圣香。 燃起圣香,直达上苍! 圣香,是士人与诸圣沟通的渠道,极为珍贵,是文庙专营的高端五宝之一,价值堪比等量黄金,别说一般人根本没资格使用,就算是正宗士子,也只在晋级之时,限购一根,林苏手中的这半根,就是他从二哥书房里拿来的。 他原本是打算设个圈套,用这半根香将张秀带进沟里(比如悄悄燃起圣香,用现代话术与心理学引诱张秀说出对诸圣不敬的话来),但此刻,他自己作死,唯有用这半根香救命,皇权面前,也唯有圣喻能够救得了他。 诸圣,是真正的至上。 只要他通过了诸圣这一关,天下间就没有任何人敢再就这首诗找他的麻烦。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太敢将抄来的诗放在诸圣面前,因为他不知道诸圣会不会识破,万一诸圣发现他是个文抄公,他就真完蛋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二个办法,他必须赌一场。 香燃起,满场之人全都大惊,直接离席,跪倒! 香已燃,那就意味着这座酒楼已在诸圣的眼皮底下。 所有人全都心头怦怦乱跳…… 林苏道:“上禀诸圣,弟子林苏,有一诗被人恶意解读,后果极为严重。文道之兴,原本该兼收并蓄,如诗作亦可为罪证,何人还敢作诗写文?文道谈何兴盛?请诸圣为我作主!” 天空云彩突然分开,一个苍凉的声音响起:“诗作呈来!” 张秀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圣言现? 虽然每个士子理论上都可以直通诸圣,但九成九的人都只是单边投稿,啥意思?你只管向诸圣祷告,根本换不来诸圣的半句圣言。 今日圣言出,如同圣人当面。 这小子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圣言为他而开? 这不是个好现象。 林苏心头却是大大一松,圣香通圣,他用上了心理学。 诸圣高高在上,不会在乎一个普通人的生死,但他们一定在乎文道兴与不兴、文路畅与不畅。 文道不兴,圣人开创的流派就无法发扬光大,这对于圣人而言,简直是刨他的祖坟。 设文字狱,不就是阻碍文化繁荣么?现代网文敏感字眼被屏蔽,写手都深感写作不易,何况是封建社会?如果众人创作前都需要将避讳的东西查个遍,那还写个屁?文道还怎么兴? 果然,他这一招掻痒式的开场白起了巨大作用,圣人开口! 诗作呈上来? 怎么呈? 林苏愣了片刻,想起来了,《文道杂谈》中记载,写给诸圣的诗作不能用念的方式,也不是常规笔墨,而是宝墨宝纸,他一概没有。 “谁有宝墨宝纸?借来一用!”林苏目光投向海宁楼掌柜。 “速拿宝墨宝纸!”掌柜心头虽然也是大风吹,但却也带着七分激动,他的宝墨宝纸,成为跟圣人面对面传递信息的载体,这是何等的荣耀? 一张金纸,一只金毫,就是宝墨宝纸,一般情况下,还需要墨汁,但高端的金毫,却是二合一的,金毫之内,自有玄机,异兽之血存于金毫之内,用之不竭。 圣人当面,海宁楼拿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林苏手提金毫,开始落笔…… 贵逼人来不自由…… 纸上突然白光浮动,而且一出就是三条。 诗作写在一般纸上,不见玄机,但用宝墨宝纸书写,第一时间就会接受评判。 诗分七等,从低到高分别是: 草诗,意思是跟寻常杂草没啥区别,根本不入法眼,也就无光无色。 浮光诗,意思是这诗在当天算是有点亮点,赐浮光一道。 白光诗,意思是这个月内,诗作独领风骚,赐白光三道。 银光诗,一年之中,颇有亮点。赐银光一道。 金光诗,十年之内,鲜有的佳作,以金光赐之。 五彩诗,百年之内的佳作,以五彩霞光为记。 七彩诗,足以流传千年,以七彩霞光为记。 万古青天诗,诗作万年不朽,视若传奇。 林苏一落笔就白光三道,这是白光诗的标记,真正是落笔不凡,众人两眼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写出白光诗?难道真是林佳良提前作好了准备,让这个三弟带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有备而来?但林佳良自己也只写出过一首白光诗,就是那首灵感迸发的诗,让他踏入了曲州十秀之列。 其后,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 林家遭遇巨大变故,你林佳良居然文路大开? 还有没有天理? 林苏第二句落笔,突然传来一声惊噫,纸面上的白光变成了一抹淡淡的银! 第三句出,银光耀眼,满场石化,年度佳作啊,就这样出现在海宁楼? 第四句出,一剑霜寒四十州,哧地一声轻响,金光漫地! 还没等众人惊呼出口,金光突然一变,五彩霞光! 全场石化! 诗成五彩,百年传奇! 后面四句诗快速落笔,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霞光再变,七彩之色弥漫整座酒楼。 足以流传千年的绝世诗篇! 哧地一声,如同一枚钢印从天而落,诗的上方出现了六个字:海宁咏志,林苏! 诗作随风而起,直上云霄。 林苏傻了。 诗成七彩,在他意料之中,这首诗原本就流传了千年! 他惊讶的地方只有一点,他没有写题目,也没有写自己这个作者,但诗稿之上,偏偏留下了他的名字,还有了题目,圣人亲题! 他没有写作者名,是有一个小心思在里面的,他担心圣人神通广大,知道这首诗是抄的,所以,他不敢署名。 但圣人直接给他补了个题目,直接将他定位于作者。 这下就有意思了。 我可没说这诗是我写的,是圣人老爷爷的判定,万一穿帮出事,圣人背锅…… 更有意思的是:这意味着圣人也不知道这诗的出处,他们也没办法跨过两片时空! 他的文抄之路,瞬间无限高远,可以抄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空中苍凉的声音传来:“一诗成七彩,实属不易,赐你文根,好生修习!” 空中的诗作突然化成一只七彩凤凰,从天而降,覆盖林苏全身,彩光一收,林苏大脑之中的那棵枯枝之下,突然多了一条根,这条根一出,这段枯树活了,不再是枯树,而是生机勃勃的一棵树,满树之上的叶子,也摇曳灵动,灵光无限,如同突然间有了生命,林苏对于大脑中精深晦涩的圣典,理解力大大提升,甚至记忆力也变得逆天,他曾经读过的所有书,只言片字,全都清晰呈现……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他有了文根,他的文道启动了,他大脑中的这枯树果然与文道密切相关,拥有文根就如同画龙点了晴,腾空九天无可复制,但凡跟文相关的所能能力,全都打着滚朝上翻…… 满场之人更是石化。 圣赐文根?今天这是玩了个啥啊? 本意是将林家打压得万劫不复,到头来林家玩出了个天才?…… “拜谢圣师!”林苏道:“承蒙圣师看重,认可弟子之诗,并赐文根,弟子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但弟子尚有一言,不敢不说。” 天空寂静无声,但玄机未散。 林苏抬头道:“弟子要说的,事关当代文道之兴,文道如言路,开则昌,闭则废,多少文人秉承诸圣弘愿,一路开拓向前,才有今日之文道盛世,然而,有些阴险小人却无中生有,设文字之狱,欲断文道之根,此风不除,后患无穷!” 张秀全身大震! 他突然有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有理!”天空两字传来,哧地一声,张秀一声惨叫,全身缩成一团,他的眉心一点血红,眉心里面的文坛已经四分五裂。 天空浮云一收,圣香也在此刻燃到了尽头。 第10章 狐妖金珠 曲州九秀同时抬头,全都脸色苍白,那个雷先生也是挥汗如雨…… 他可是得到过京城贵人的指示,配合张秀的全部行动。 花魁辞楼,被林佳良一首绝妙好诗弄得面目全非。 一场诗会,成就了林苏的异军突起,七彩扬名,圣人直赐文根。 而他们这边,一败涂地! 败到极致! 张秀文坛被破,文坛一破,就意味着他的一生,文路不通! 这是文人最大的惩罚了,真正是生不如死! 如果是一般人破的,那还有法可想,大不了找修道宗门或者妖族高层,弄来妙药灵丹,还能再续文根,再建文坛,但张秀却是圣人破的,谁敢为他续?谁能为他续? “怎么?小弟只是叙述一个事实,一切都是圣师之断,各位有意见?” “你……”张秀一口鲜血喷出老远,满脸激动,恨不得吃了他,但终究也不敢说出什么。 其余众人瞅着林苏笑眯眯的脸,突然都有了点胆寒。 张秀算是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了,在事出突然的情况下,准确地抓住这小子的漏洞,用“反诗”为名,将这小子逼到绝境,让同伴们佩服得要死。 当时,酒楼中所有人都有预感,林家这下彻底完蛋了。 但这小子偏偏逆风翻盘,最终巧妙地将张秀的指责,转变成诸圣最忌讳的“断文道之根”,为自己捞一堆好处之余,还借圣人之手,将张秀彻底给毁了。 这小子太可怕了! 现在在他们面前露出笑容,看起来可亲可善,但这是不是还在挖坑?只要他们一跳进去,就会跟张秀同样的下场? 走! 前排之人,同时走了个精光。 那个怀抱古筝的美女也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林苏,林苏突然觉得四周乱嘈嘈的一切,瞬间消失,他似乎置身于仙殿之内,天地间只剩下他和那个美女。 那个美女手一抬,摘下自己的一只耳环,抛向林苏,伴随着一句诗意无穷的话: “送你金珠一粒,伴我一世浮沉!” 好啊好啊,林苏伸手接向那只耳环……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叫:“呔!妖孽……” 轰地一声,林苏面前的幻境消失,酒楼再现,一条高大威猛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对面那个抱筝美女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具古筝,在长廊滴溜溜转,慢慢倒下。 “抱山先生!” 海宁楼那个掌柜的深深一鞠躬。 满场之人也是口呼“抱山先生”。 林苏瞅着这壮实的背影,多少有点纳闷,真的是先生?不是杀猪的?这身段、这气势、这从前面绕到后面的胡须,不杀猪真的可惜了。 抱山先生慢慢回头。 林苏看到了他的正面,浓眉大眼,胡须盘根错节,从面相看,真的很吻合屠夫气质,但他穿的偏偏是文人服装…… “年轻人,你可知道,你刚刚差点着了狐妖之道。” 狐妖?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 “瞧瞧!”抱山先生手抬起,掌中托着一只金珠,金珠之上,一个狐狸虚影正在慢慢消散。 酒楼掌柜大惊:“抱筝女是狐妖?惭愧惭愧,老朽失察……” 酒楼里还没离开的年轻人,也都大为震惊,刚才坐在他们面前的美丽少女,悄悄勾动过他们年轻心田的那个抱筝妙人,居然会是妖族? 林苏皱眉:“她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又没惹她。” “她对你的才华有兴趣,打算跟你春风一度,吸你精血。” 啥?春风一度? 林苏:“我会死吗?” “那倒不会,你会精疲力竭……” 靠! 春风一度谁不累? 这种累是个男人都喜欢都愿意好不好? 这么好的事儿上了身,你个老头横着跳出来弄了个鸡飞蛋打,过分了哈。 更过分的是,他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等着林苏向他致谢。 林苏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内心骂一声该死的封建礼教,向抱山先生鞠躬:“谢谢先生仗义援手……” “子曰,空口谢人,有若辱人。”抱山笑眯眯地道:“林三公子这么空口一谢,可不成!” 如果是现代社会的那个林苏,或许会一跳八丈高,你个老东西要不要狗脸?人家好不容易有点桃花运你给搅了,还要我给你钱不成?我不跟你拼命就不错了…… 但身处旧社会,他还是必须得对前辈保持尊敬:“你想要什么?” “诗!” 已经走到酒楼门口的几人,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抱山先生,可是文心高人!同时还是一个以诗闻名天下、性格洒脱不羁的大诗人,这样的人,对于一般人的诗,根本不屑一顾,找别人要诗,简真是闻所未闻。 抱山先生道:“你以剑为诗,留下七彩诗篇,如果以酒为诗,又能写出何种佳作?” 轰地一声,整个酒楼的人全都激动起来…… 林三公子会不会再写诗? 如果再写佳作,那就是今日文坛最大的盛事,亲眼见证流传千古的诗篇诞生,何其有幸? 这是文人才子的激动。 酒楼的掌柜更激动啊,酒,不就是酒楼最亮的招牌吗?如果一篇写酒的名篇出现在酒楼,那海宁楼,岂不天下知名? 必须得说,开酒楼的人,嗅觉最是灵敏,他一伸手,抓住旁边的人,立刻、赶紧的,将最好的酒拿来…… 瞬间,八个侍女各端一碗酒鱼贯而入,排成一个大大的圈,将林苏围在中间。 林苏变色了:“你们什么意思?” 现代苗疆迎亲有喝拦门酒的习俗,莫非这种陋习还穿越时空传到了这片世界?不喝酒就不准出门?如果要让他将这么多酒全喝下去,他非得横着出去不行…… 掌柜的笑道:“三公子诗才绝世,海宁楼愿为公子再添佳话,这些酒,是为公子助兴的……” “得了吧,你这酸梅汤助得了个啥?” 掌柜的脸猛地一抽…… “行了行了,我写一首还不行吗?只要别逼我喝……” 所有人全都脸抽抽…… 掌柜的心头大喜,但脸上却成了苦瓜…… 一个美女抢先一步,将面前的宝墨宝纸送到林苏面前…… 林苏提起笔,偏头看着抱山先生:“动笔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下抱山先生,你刚才说……子曰,空口谢人,有若辱人,到底出自于哪家经典?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似乎跟圣言经典格格不入。” 是啊是啊,众位书生内心深有感触…… 抱山先生道:“跟圣言经典格格不入就对了,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他是个商人,名字叫李金子!” 全场之人脸都在抽…… 因为他名叫李金子,所以他放个屁也是子曰…… 林苏彻底无语,好吧好吧,我不问了,我写诗! 笔落! “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一句诗一出,白光三道! 所有人的气息同一时间完全屏住,天啊,奇迹又来了…… “欲饮青铮马上催……” 银光耀目,银光之中,“青铮”战鼓奏响,铁骑隐隐,静寂美妙之夜,大变将生……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七彩霞光突然覆盖整座酒楼,外面江潮之上,似乎传来惨烈的厮杀,豪迈悲凉,偏偏又有一缕酒香穿透…… 林苏笔下陡然一空,刚刚成型的诗作落入抱山先生手中,他左手抄起诗稿,右手虚空而划,一个巨大的舟字出现,化成一条船,落入江心,破浪而去,留下一句话:“这是你给我的谢礼,我收下了,哈哈……” “老货!这是酒楼之物,给我留下!”酒楼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唰地一声,一条人影踏空而去,出现在抱山先生那条船顶,一道剑光直斩抱山。 哇!林苏眼睛大亮,这又是什么人?剑仙么? 抱山手一起,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封字,封字绵绵密密,如同巨网,剑光在巨网中磨灭,但巨网也被剑光磨灭,两人打斗的异像同时消失,抱山和另一个老头面对面站在江面。 “丁海,你要不要老脸?这明明是那小子回报我的谢礼,你也敢抢?”抱山道。 “这明明是以本楼之酒为题。” “荒谬,以酒楼之酒为题,诗作就该归你,那他要是以你女儿为题,你女儿是不是归他?” “可以!” 啥?抱山好吃惊。 林苏的眼睛睁得老大,两个老货,说话要算数! 话题转向了,丁海道:“抱山,这诗作以酒为名,天然就该是酒楼之物,你拿之无用,你只是嗜酒,根本不卖酒,打个商量如何?将诗作给我,我许你十年顶级好酒,免费供应!” 十年顶级好酒,免费供应? 这岂不恰好打中一个嗜酒之人的命门要害? “反之!如果你今天不买我这个脸面,我让旗下所有的酒家,全都不给你卖酒,整个曲州,你休想买到一滴酒……”丁海再来个恶狠狠地威胁。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抱山,天下名士。 丁海,商界巨头,本身还是修道高人,居然为一篇诗作争到如此程度。 抱山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丁海,明人不说暗话,这篇诗作,我决不可能让给你!但……但咱们不妨商量商量另外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两人说了点什么,林苏不知道,但两个老头并肩从江中回来,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他还是有了点警觉,两个老货什么意思? 怎么我觉得你们在打我什么主意? “三公子啊,你看这事儿闹的……”丁海在他面前轻轻搓手:“我跟抱山兄都二十年交情了,因为你的一篇诗作,而反目成仇,你也是纯厚之人,想必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林苏眨巴眼睛:“其实……怎么说呢?这样的场景,我挺愿意看的。”这是真话,一个是文道中人,一个是修道之人,两大高手对拼,可有多精彩?电影电视剧中都看不到啊。 靠!怎么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呢? 丁海噎着了…… 抱山开口了:“算了,我说吧!三公子,酒之一道,最适咏叹,写一首是写,写两首也是写,丁老板既然开口了,你就给他写一首吧!也不需要太好,差不多行了。” 林苏白眼看他,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老货密谈,没什么好事,果然,他们矛头一致,对准的是他! “抱山先生,你老乃是文道前辈高人,该当知道,诗情也是需要酝酿的,一天三篇,那真是强人所难……” 对对对! 抱山点头了。 外围所有人都点头了。 他们可是怕了林苏,要是林苏真的来个一天之内三连斩,是很打击人的,会让天下间的士子们怀疑人生。 幸好这个妖孽也终于有诗才不济的时候。 丁海却捕捉到了商机:“我也不是要三公子这时候就写,三公子只要答应下来就行,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林苏犹豫不决。 丁海趁热打铁:“三公子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条件?呵呵,等的就是这个!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刚刚用过的那宝墨宝纸…… 丁海何等通透的一个人精,立刻开口:“圣香一支,顶级宝笔两枝,宝纸十张,送给林三公子!” 酒楼里人影一闪,一个美丽女子出现,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中,正是一支圣香,两枝宝笔,十张宝纸。 外围的士子们全都眼冒金光。 这一盘东西,全都是士子眼中的至宝啊,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免费送!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这一瞬间,破败的林家,仿佛又回到了高光时刻…… 第11章 林家再起 林苏接过,脸有满意之色。 林公子你还有什么条件?丁海心头有底了。 林苏一低头就看到了小夭,这丫头双手托着肚子,满足地靠在椅子上,似乎暂时不想动弹。 “小夭,你想要什么?” 小夭站直了:“两只烧鸡!” 大家眼睛全直了…… 小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好意思地靠在林苏身边:“要不,一只也行……小桃还没吃饭呢……” 林苏敲敲她脑袋,无言以对。 她格局是小了点,但能在这个时候还记挂着小姐妹没吃饭,可圈可点了。 丁海笑了:“十只烧鸡,十坛好酒,十只羊,送到林府去!” “是!”美女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好了,丁老板,诗作,三天之内送到!” 丁海一颗心终于归位,喜笑颜开。 林苏转向抱山:“抱山先生,那颗金珠……给我吧,这毕竟是人家女孩子送给我的礼物……” 抱山眼睛睁得老大:“那是狐妖!” “她不是一般的狐妖……” “啥?” “她是母狐妖!” 噗,不知是谁嘴里的酒喷了。 抱山先生手一抬,那颗金珠递到了林苏手中。 “小子,多情自古总多伤,人间何必又断肠?小心些,别自己将自己玩死了……” 多情自古总多伤,人间何必又断肠? 好诗啊! 是你自己写的吗? 达到五彩了吗? 林苏眼中光芒闪烁…… 林家,已是午后。 一群青衣小厮抬着十头烤羊,十只鸡,十坛酒走到门前。 昔日光华十里的“定南侯府”四个御赐大字,早已不在,只有两个孤零零的字横在上方,林宅。 这两个字,是林佳良亲笔手书,以他的造诣,原本可以写得毫光照夜,但这两个字却是黯淡一片,只因为字随心境,他写下这两个字时,内心一片灰暗,写出来的字,同样是灰暗。 没有看门人。 林宅,里面能有个啥? 小偷进门都是含着泪水走的,还怕人偷么? 十多人直接推开大门进院,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一片破败。 东院,林佳良静静地躺着,两眼紧闭。 他没有睡着,他也没有昏倒,他心中一直都徘徊着一条影子,当日玉香楼里,中秋之夜,情香袅袅,满室春光,她的面孔在轻烟之后,美若天人,她的眼中含情,声音清雅…… 公子,能问你一句话吗? 你说! “青楼终非归宿,此身该往何方?” 他告诉她:“我父三月回府,我在桃花开放的时节,为你打开侧门。” 她笑了:“那我的辞楼宴,就定在四月。”那一刻,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如同桃花般娇艳…… 时光流逝,花落花飞,转眼到了三月,父亲没有回府,而是押送京城问斩,侯府夺爵,家道中落。 桃花他眼看着开了,又谢了…… 昔日的人,今日就是辞楼宴,辞楼宴后,花落谁人家…… 春已残,人已病,过去的事情,终是美好,未来的事情,他看不到归途…… 世事无常,徒然惆怅,侯府今日,一地鸡毛…… 林母和小桃坐在他的床前,没有打扰他,也没有说话,整整一个上午……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林母微微一惊:“有人进来,小桃,你去看下……” 小桃走到门边,一打开房门,她的目光就被烤得金黄的烤羊、烧鸡吸引,定南侯府出事后,多长时间没见过肉食了,馋得狠了,看什么都象烤羊吗?小桃闭闭眼,摇摇头,再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烤羊、烧鸡…… “请禀报夫人,我是海宁楼的掌柜,林公子今天诗会夺得头筹,海宁楼特送些许礼物,以表敬意!” “什么?”林母一下子弹起,似乎瞬间从断电状态再度通电,她的脸色也突然变得红润。 林佳良眼睛猛地睁开,眼中全都是不敢置信,我是在做梦吗?三弟诗会夺头筹?三弟?他斗鸡走狗夺头筹还有三分可能性,诗会跟他有啥关系?…… 烤羊、烧鸡、美酒鱼贯而入,小桃口水止不住地流…… 林母却是亲自到了门前:“黎掌柜,怎么是你?” 面前之人哪里是什么小二了?他是一个气度沉雄的中年人,林家破落之前,林母曾经陪同丈夫去海宁楼赴宴,见过他一回,这个掌柜的可不是一般角色,怎么亲自进林家? 黎掌柜的微微一躬:“见过林夫人!令郎诗才绝世,蒙诸圣亲赐文根,将来必是凤翔于天的人物,黎某有幸与林家同乡,早该前来拜见,今日才来,已是失礼,还望老夫人莫怪。” 这怎么可能?林母嘴唇哆嗦:“我儿……我儿……有诗才?还被赐文根?” “何止是有诗才?是绝代天才!三公子两首七彩诗一出,且不说海宁名垂千古,就是曲州全境,亦是再添三分春色。恭喜老夫人!” 他一拜而退出。 林母全身大震,病情此刻如同彻底好转,几步到了床前:“二郎,这……这怎么回事?你给他写了诗?” 林佳良一脸懵:“没有啊,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写下七彩诗?……我的诗道造诣连金光诗都不能触摸……” 外面传来一声叫唤:“娘,二哥……” “三弟回来了……” 林母猛然回头,就看到林苏和小夭,早晨从家里出去的林苏,一幅软趴趴的模样,而如今的他,红光满面,小夭也是……哦,不,她是油光满面…… “三郎,你……”林母一古脑儿将所有问题全盘抛出,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苏给出了解释:“娘,我……大概是爹爹在天之灵保佑吧,孩儿突觉文路大开,如有神助……” 封建社会就这一宗好,解释不通的事情朝鬼神身上一引,似乎立刻就找到了答案,屋里众人全都有原来如此的感觉…… 林母也是满面红光:“三郎,随为娘去祭拜林家列祖列宗,拜谢你爹在天之灵……” 他们去了,林佳良目送他们离去,一缕伤情刚刚被惊喜压下,此刻又再度泛起…… 有件事情,他没来得及问,或者,他也不敢问。 他想问问玉楼到底怎样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他不敢去印证…… 林家已经落魄到如今这步田地,今日她的辞楼会,他都没有参加,昔日的约定,自然已是旧日黄花,张秀既已起意,天下谁又能逃出他的毒手?何况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她…… 林佳良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突然,一条人影出现在他的床边:“郎君!” 林佳良猛然抬头,站在他面前,温柔浅笑,眼带柔情的,不是玉楼却又是谁? 林佳良全身僵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楼……真的是你?” “郎君,你忘了吗……玉楼辞楼之日,你为我打开侧门!” 她温柔的声音传来,林佳良如在梦中…… 玉楼温柔地将自己送入他的怀抱:“玉楼今日辞楼,不敢报与郎知,原想在今夜,悄然前来,但郎君却是知道了,还让你三弟给我带来这样一首好诗,郎心如此,玉楼又何需在意他人眼光?从此刻起,就归与郎君……” 林佳良心头大震,诗?什么诗…… …… 林苏和母亲经过了一番冗长复杂至极的祭拜,出了祠堂。 在返回二哥东院的时候,两人突然站住了。 厨房里走出来一人,端着一只大碗,她虽然此刻身着素衣,但依旧风华绝代。 “玉楼姐姐!”林苏笑道:“你来了!” “三公子!”玉楼道:“……”她的目光落在林母身上,脸色微有改变。 她隐约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这是她踏入林家唯一的障碍,如果说还有障碍的话——当日林佳良想纳她进门,因为她的青楼身份,而不被侯爷和夫人接受。 为什么?这年代讲求门当户对,大户人家往往只与大户结亲,所以官员、官员子女绝少有纳青楼女的,青楼女嘛,玩玩是可以的,但给她一个名分,就是一个污点。 现在的林家虽然已经没落,毕竟也是一个大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夫人会不会改变观念?玉楼没有底…… “玉楼姐姐,这是我娘!”林苏作个介绍。 玉楼深深一礼:“玉楼见过……夫人!” 林母脸上风云变幻,勉强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幅表情玉楼看在眼中,象她这样风月场中风生水起的女子,心里又如何不明白?已是芳心惴惴不安…… 林苏道:“玉楼姐姐,你先把汤送给我哥吧。” 好的!玉楼起身而去。 进了房门,玉楼将林佳良扶起,用汤匙给他喂汤,热气上冲,她的睫毛轻轻颤抖…… “玉楼,怎么了?” “郎君……夫人……夫人颇有不悦,玉楼怕是终究……” 啊?林佳良心头猛地一沉。 …… 院子中,林母目光慢慢移向林苏:“三郎,这……这不成的!” “娘说的是玉楼姐姐跟二哥?不成?” 林母缓缓点头。 “为什么啊?” 林母叹口气:“三郎,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将她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林苏道:“娘,我有很多事情的确是不明白,但我明白一点,人之立世,人品为先,林家落得如今这步田地,纵是家中下人,都争相而逃,玉楼姐姐原本可以接受张家千两白银为聘,从此锦衣玉食,但她却在此时,选择归于林家,何等难能可贵?如果我们拒她门外,天下谁不心寒?” 林母动容…… 林苏继续道:“至于对二哥的影响,娘尽请放心,玉楼姐姐只求能与二哥长相厮守,并不在乎名分。” 林母眼睛亮了:“只要对你二哥没影响,那娘自然也不做这凉薄之人!你让她过来,娘跟她谈谈。” 林苏进了二哥的房间,正在紧张的林佳良和玉楼同时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都有几分恐惧、几分揣摩,也有几分幽怨…… “玉楼姐姐,我娘想跟你聊聊。” 玉楼轻轻一颤:“好的,我这就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林佳良,低头出了房间。 “三弟,娘……娘什么意见?”林佳良手都颤抖了。 “二哥尽请放心!娘已经答应了!” 一句话出口,林佳良突然觉得一口气从脚底直接贯通大脑,心头所有的郁结同一时间全消,病情好了一半。 而刚刚踏出房门的玉楼,也全身一震,步伐变得轻盈…… 她在林母正房那边,跟林母谈了好久,然后出来了,出来时,脸有红霞,心结也完全打开…… 林母心情也舒畅了,针对府中事务发话了,海宁楼今日送来这如许肉食,咱们也吃不完,给梅娘、老贺他们送些过去吧。 主母的指令第一时间在小桃身上卡了壳。 为啥?心中气不顺。 梅娘、老贺他们都是谁?林家原来的家人,主家有难,第一时间跑得精光,还将主家的吃食带走了,让主家差点饿死,这样的奴才,咱们还需要管他们死活? 林母看着这两个丫头气鼓鼓的小模样,叹口气:“肉食难留,过得两天,咱们还没吃完的这些,全都臭了,也是浪费,梅娘、老贺他们虽然做得过火了些,但终归也曾是林家人。林家前半生以威立世,落得如今这步田地,现在当以德立世,为二郎、三郎谋些福荫。” 林家老太太“穷则安静饿死,达则兼济天下”的壮举,林家兄弟没瞧见,他们要谈的东西多了。 第12章 鸿雁传书 林苏两首七彩诗到底写了个啥,自然是林佳良最想知道的。 林苏将这两首诗写下了,林佳良一字一字地看了无数遍,感慨万端,七彩之诗,如此绝妙…… 他话锋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三弟除了这两首,还有没有写过另一首呢?他瞅着林苏,眼中颇有深意…… 林苏立刻就懂了:“我代二哥,给嫂子写过一首。” 你……林佳良眼睛鼓起:“果然如此!我就说玉楼一来就说我让你给她带诗……写的是什么?” “借问江潮与海纹,何似君情与我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林苏念完这首诗补了一句:“二哥,你可别跟嫂子说漏了啊……” 林佳良沉吟良久,长长叹息,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如此绝妙之诗,该当也是彩诗!三弟之才真是…… 轻轻摇头之后,林佳良道:“今日林家大喜,咱们给大哥写封信吧,大哥时刻担忧着家里的情况,该当让他安心!” 林佳良提起宝笔,在一张宝纸上写了一封家书,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末尾运笔如风,落下一个“雁”字。 笔收,纸起,化成一只飞雁飞向南方。 鸿雁传书,这就是士人的手段。 有文根,强身健体,思路清晰。 而入文坛,就能使用一些最粗浅的文道力量,比如说鸿雁传书。鸿雁传书不象《导气文》,消耗的文气不多,哪怕老二此刻依然在病中,还是可以鸿雁传书的。 “大哥远在南方征战,收到这封家书,当能安心!”林佳良道:“三弟,你已踏入文道之门,该当再进一步,从今天开始,安心静读,今年的乡试只剩下两个月,就不说了,三年之后的乡试,务必一击而中。” 文道,极其艰难。 林苏的文根没走正规流程,是凭一首诗换来了个圣人直赐。 但这样的好事,后面不可能再有,后来的文坛、文山、文心,全都是必须走正规流程的,那就是乡试、会试、殿试。 所以,林佳良这个二哥,在父亲去世、长兄不在的时候,临时客串长兄的角色,给自家兄弟制定人生规划。 林苏抬头:“你不是说……今年乡试还没举行吗?” 林佳良摇头:“今年?今年的乡试只剩下不到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是来不及的……” 乡试三年一次,考试的内容是真正的包罗万象,诸子史集全都会涉及到,而要吃透这些经典,正常人一辈子都吃透不了,拥有文根之人,天资聪慧,也需要十多年苦功,才有可能通过乡试。 哪怕三弟诗才绝世,也不行,乡试考的内容,可不仅仅是诗,诗取决于灵感与天赋,乡试考的,是知识积累。 林苏抓抓脑袋:“二哥,说说乡试都考些啥……” 林佳良是从乡试走过来的,当年还以第七名的成绩高中秀才,对乡试这个话题是有兴趣的,很快就进入了某种角色,啥角色呢?学长加导师…… 二哥所列的经典,居然是《论语》、《尚书》、《道德经》…… 林苏听得眼睛扑闪闪的,这些必考的课目,说实话以前他真没读过,读现代书的人,谁读这个啊?但现在,他都读过,要问他怎么读的,拿手读的——手指一触,再高深的典籍全都刻入脑海之中,比人家挑灯夜读几十年都记得清,我就问你,要人活不? …… 南方边疆,血色万里! 一场惨烈的战事即将结束,地上已经横尸上千,还有最后的拼杀之声在西山坡。 百多个人被困在小山坡,长枪对外,疯狂刺杀。 他们的对手,身材异常高大,身上隐隐还有鳞片,长枪扎在他们身上,碧血流出。 他们不是人族,而是魔族! 魔族还有七八百人和三百多头巨大的魔兽坐骑,气势十足,百多个人族,就如同狂潮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倾覆。 一个年轻将军大吼:“兄弟们,定南铁卫,以一当十,血战到底,必胜!” “必胜!” “必胜!” 狂吼声中,百多人长枪利剑横卷长空,杀气纵横,魔族之人刚刚冲上山坡,就被斩杀,魔兽横空,也在他们的长枪利剑之下化成肉沫,这一轮进攻,再度击退,百多人中,十余人身死,魔族也死了三十余人和二十头魔兽。 年轻将军手中长剑撑地,狂风席卷,他立地擎天!他,就是林氏大公子,林铮。 一天之内,十七次冲锋。 他以八百铁卫之力,硬生生斩了两千魔兵,此刻的他,已经力气耗尽,真气接近油近灯枯,但他不能露出半分疲态,因为他知道,他身边的人,是林氏仅剩的武力,如果他崩了,整个队伍都会崩,队伍一崩,就是死! 定南侯府的武力,将会彻底清零。 对面魔族大旗一扬,所有魔兽定位,魔兵仰天而吼…… 新一轮攻击即将到来,而且是全军压上,孤注一掷…… “此番攻击,必是玉石俱焚!”旁边一名将军轻轻一叹:“侯府千斤重担,不知二公子能否挑起!” 林铮目光抬起,遥望北方,层云叠障,万里边关,血色残阳。 二弟! 为兄也要去了,可惜留不下一封家书。 父亲遇害,八百死卫今日也将全部战死,只剩下你了,林氏一脉,交给你了! 突然,空中流光一道,一只鸿雁穿空,落在林铮的手中,化成一张金光闪烁的纸…… “二弟的家书!” 林铮无比激动,生命的最后时刻,居然可以收到家书,这或许是此生最大的安慰。 旁边众人也都目光烁烁,有三分激动,却有七分恐惧。 因为他们都是林氏家兵,心系主家,他们也深知主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消息的。 可千万别是二公子出事,即便主母离世,都比不得二公子出事…… 林铮的脸色风云变幻,从一开始的担忧,到惊讶,再到大喜过望,最后竟然放声大笑…… 百多人全都不懂。 “三弟横空出世,一日之内两首七彩诗!被诸圣亲赐文根,哈哈……”林铮狂笑道:“且让为兄吟诵自家兄弟的绝世诗作,踏向沙场,此生无憾,虽死犹荣!” “贵逼人来不自由, 龙骧凤翥势难收……” 高亢的吟诵穿破无边血幕,整个战场似乎都被带动。 “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一句一诵,战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虚影,赫然正是已经战死的七百死卫。 “一剑霜寒四十州!” 漫天血气一收,化成一柄惊天巨剑…… 对面的魔军大吃一惊:“战诗?这不可能……” 惊天长剑空中落下,魔军首领一声惨叫灰飞烟灭,巨剑残片射向山坡上的百多人,他们手中的刀剑突然同时大亮。这一刻,他们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回来了,回到了巅峰状态,勇气与血气更是十倍提升。 杀! 一声大吼,百多人飞身而出,杀向魔军。 第一个照面,魔军就有百人被杀…… “鼓角揭天嘉气冷, 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 谁羡当时万户侯!” 最后一字出口,林铮手中长剑卷过,魔军大旗分为两截,旗下的一名将军也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这封家书也在林铮手中圣光散尽,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百余人同时软倒,他们的精气神也似乎随着圣光的消失,而消失。 满场英烈虚影同步消失。 良久,良久。 林铮长长吐口气,喃喃道:“战诗!三弟这首诗居然是战诗。” 战诗难得,为什么?因为战诗顾名思义,是为战场而写下的,整个社会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哪个顶层文人愿意为低贱的武人写诗? 那是自降身份。 所以,战诗非常少,目前存世的战诗,也就那么十几首,每一首都被军方发挥到了极致。 可以说,每个战士入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背诗。 虽然应用率非常高,但效果也并不特别好,为什么呢?战诗的层级不高,目前层级最高的战诗是几十年前的一首《踏江行》,五彩之诗,适合水战,并不适合陆战。 林苏这首诗,适合于所有战场,它还是七彩之诗。 再加上圣人赐名! 威力就非同凡响了。 仅靠这个,还达不到今天奇迹般的效果,另有一宗,让这首诗作用放到了最大,那就是林铮与这首诗非同一般的关系。 这首诗是他亲兄弟所写,里面融入了林氏一族的意志。 林氏一族的亡灵都能唤回,何等恐怖? …… 林宅,夕阳西下。 玉楼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容光焕发的脸蛋,林佳良也有如神助,直接下了床。 玉楼端来几杯茶,兄弟俩坐在书房里谈着乡试禁忌,此刻的林佳良,已经看不出半分病容。 突然,林苏微微一震。 “怎么了?”林佳良停下了授课。 林苏脸上有很奇怪的表情:“有一件奇事……我的武根似乎激活了。” “怎么可能?你是错觉……”学武之人打下最完美的武道根基就可以产生武根,然而三弟自小就吃不来练武的苦,如何打下完美的武道根基?父亲当日将他送入道门,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三弟既无文根又无武根,唯有让他上道门试试运气。 岂料,他这一回来,得了圣赐文根,激动劲还没有过去,他居然说激活了武根。 这可能吗? 可能吗?林苏自己也在纳闷,他丹田中真的有一条奇异的根觉醒了,一觉醒就与全身的气血相连,似乎呼吸与共,这正是他了解的武根的特征。 更让林苏难以理解的是,这条武根分明跟他大脑中的枯树有关联,一条隐形的线从丹田连到大脑,接到了中间的那段枯枝上,一连接上,这枯枝似乎也活了,只不过,这段枯枝上面没有叶子。 大脑中一棵枯树,三段枯枝,文根激活,一段枯枝活了,武根激活,又一段枯枝活了,什么意思? 林佳良转的圈子停下了,牢牢锁定林苏:“三弟,你这首诗,莫不是战诗?” “战诗?或许是吧!”林苏诧异,战诗怎么了?有什么说道? 林佳良无比激动。 武根有两种方式激活,一是苦修武道,打下完美根基,二是写下战诗,战诗为战士战力加成,同时反馈原创者。 啊?还有这种作弊方式? 如果我写下百首战诗,那全天下的仗不是帮我打的? 林苏浮想联翩,有了立刻动笔写……哦,不,抄诗的欲望…… 但眼前,他有一个疑问要解:“二哥,你听说过‘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八字谒语吗?” 林佳良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 “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八字谒语是爹爹当日向佛门高僧求的,但现在已然证明,这谒语并不准确,因为林家三子分送三道,最终也并没有破开林家劫难。 而且这个高僧也并不是高僧,他一个多月前在海宁行骗,被抓起来打了一顿,将所有骗的钱都退了才放他走…… 一番解读林苏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根本没听见去,他大脑中浮现了另一个念头…… “三道合一,破劫大兴”,这三道合一,指的真是林家三子分属三道吗? 会不会指的其实是一人合三道? 他大脑中一棵枯树,三段枯枝,其中两段对应文武二道,第三段目前保持枯死状态,它,会不会是他一直都没摸到门的道根? 第13章 面条和小笼包 林苏走出二哥的书房时,也是夕阳西下。 小夭坐在前面的石墩上,托着下巴望夕阳。 林苏大老远地就看到她翘得老高的小嘴。 “怎么了?你肚子里的肉还没消化,又有什么新的愁?” “夫人……夫人把肉都送人了……” 啥? 小夭相当委屈地把情况说了,林苏真不知道说自家老娘点什么好。 说她迂腐吧,小夭转述的那句话,让他还多少有点感动:林家以前以威立世,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如今以德立世,给二郎三郎添点福荫。 就因为要给他们添点福荫,所以,老娘将好不容易诈骗……哦,不,好不容易弄来的点吃食送给那些白眼狼? “全送出去了?” “也没全送出去,还剩下一点点,明天就没了……”丫头快哭了。 “没事!”林苏道:“这点东西原本就是应急的,你还打算吃一辈子不成?再说了,那些人做的一点都不好吃,咱们去弄点好吃的!” 小夭抬起头,嘴角又有熟悉的晶莹。 不至于吧丫头,你今天可是吃了整整一只鸡,两条羊腿的,你肚子都还是圆的…… 海宁夜生活很丰富。 怎么个丰富法? 青楼女花间曼舞,富公子月下闷骚,流浪汉街中行乞,酒楼里人头蹿动…… 几个米面铺子都没关门,夜晚,其实是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大多数人白日劳作,根本没空,夜晚才能上街买点日用品。 嗯,还不错,林苏比较烦封建社会的宵禁,如果穿越到那几个特殊的朝代,一到晚上就宵禁,那人生一半的乐趣就没了。 前面还有个当铺,林苏先直奔当铺而去,拿出那颗金珠递了进去:“掌柜的,这能当么?” 掌柜的细细观察,这颗金珠造型可是相当精美,金的成色也是一流,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死当还是活当?” 所谓死当,基本等于卖掉,当铺直接就可以出手变卖。 活当,那是暂时度难关,所当物品只是个抵押物,在期限到来之前,当铺不能随意处置。 “无所谓,掌柜的如果喜欢,直接拿钱买走也行。” “公子想要多少?”掌柜的拿起金珠,眼睛眯成一道缝,再次观察。 “掌柜的给多少?” “三两银子!” “好!” 掌柜的惊了。 更惊的是,这个年轻人拿到银子后,直接将当票给撕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死当”死得不能再死,他就算想赎回都根本赎不回。 这颗金珠莫非有什么问题? 掌柜的抓住年轻人还没最后离开的机会,再检查,没有问题,成色十足,造型精美,这还不是这颗珠子最值钱的地方,这珠子上面的那个挂钩才是最值钱的,如果没看错的话,乃是极地蓝晶! 极地蓝晶,极其稀少,这么一个钩子,价值最少百两银子! 这是哪家冤大头? 林苏已经出了当铺,进了一家米面铺子…… 很快,他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回家,一袋子米,一袋子面粉,而小夭,提着一个壶,还抱着一个包,壶里是油,包里的东西就奇怪了,小夭只认识胡椒粉,葱,其他的全都不认识,这些东西有的是从杂货铺买的,有的是从药店买的…… 这包东西味道很冲,小夭走了一程,眼泪都流下来了…… 林苏却很开心。 两个大袋子啊,总重量至少一百五十斤,他一手一只提着,居然毫不费力,拥有文武双根,体质大变。 其二呢?这个地方银子的购买力那是相当强悍,三两银子,买这一堆东西,居然还能剩下一两多! 快到家了,林苏突然发现家门外有人,而且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么破的家,还有人打主意? 过分了哈…… 就在林苏准备吼一声的时候,那个黑影跪下了,对着林家正门磕了三个头,转身跑了。 他们到了家门口,轻轻推开院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响。 这门该上点机油了,这吱呀吱呀的响声,总能让他回想起《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 林家破败大家都知道,不需要这种渲染…… 门边,放着一只小包,林苏打开小包,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里面是三只黑黑的窝窝头。 二哥林佳良从里面出来,一看到家门口的东西,就睁大了眼睛:“三弟,这……这是从哪来的?” “这个,是那个人送的,对了,他还在外面磕了三个头!”林苏将三个窝窝头递给老二,指指外面的草丛中,那个人没跑远,还躲在草丛里呢,想当然地认为没有人看到,但他不知道的是,林苏也好,林佳良也罢,都是文道中人,耳聪目明。 林佳良目光一抬,盯着他指的方向:“老贺!娘一番诚心还是打动了白眼狼……嗯,这些,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二指一指林苏脚边的几个大袋子,上面写着沈记米面铺,显然是米面,这不可能是老贺送的。 “我买的!” “你哪来钱?” “今日在酒楼里,有个狐妖姐姐送了一颗金珠……”他将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林佳良眼睛睁得特别大,无比吃惊地看着林苏,良久轻轻摇头:“三弟啊,你要么不收这颗金珠,毕竟人妖殊途,君子洁身自好,别人也不能说你什么,要么呢,你就好好地藏着,终归是一番心意,你这收照收,卖照卖……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我也想留着啊,但小夭快饿死了,总得有些米面……” 小夭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三公子,心里浮现的绝对是哥哥真好,没半点“帮人顶缸背黑锅”的思想觉悟。 空荡荡的厨房,终于再次点起了柴火,小夭站起来比灶台高不了多少,但她跳起来洗锅,运作熟练,林苏卷起袖子开面粉袋,外面就传来林佳良的声音:“三弟,出来,君子远疱厨,厨房不是你该进的地方。” “我教教小夭。” 这次小夭不同意当熟悉的背锅侠了,反对——哥哥我会做,不要你教。 “你会做个啥?” “窝窝头!” “刚才老贺做的那种?” “嗯!” “那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做点喜欢吃的东西吧。” 林佳良在外面脖子伸得老长,有心想进厨房将三弟拉出去,严厉告诉他,什么是文人之道,什么是君子之道,但他还是忍住了,虽然理论上二哥训三弟理所当然,但这三弟今天表现太神奇了,让他在三弟面前没啥底气,算了,读书人进厨房,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就让他玩玩吧。 风中传来一阵清香之气…… 是从厨房传来的…… 只是一股气,就让林佳良产生了强烈的食欲…… 很快,林苏端着一只大碗,里面是丝状物,上面点缀点点葱花…… “这是……”林佳良接过碗,观察。 “面条啊!” “面条?面粉做的?一根根地牵成这等模样,有何道理?”林佳良不懂。 一根根牵成?你倒是牵给我瞧瞧……等下,这世界难道没有面条? 一打听还真没有,在这里,面粉唯一的用途就是捏成一个团,蒸成黄牛那啥……哦,不,蒸成窝窝头! 在世人眼中,面粉是充饥的,不是拿来绣花的,不管做成什么模样,最终都会下肚,然后变那啥…… 饮食世界里,他们全是终结者。 林苏这个过程论者很孤独啊。 算了,林苏也懒得从圣人经典中去寻找“面条成条状到底有什么人生大道理”,直接将老二推向正堂:“这碗面,给老娘送过去吧!” 孝道,那是老二化于日常的,这闻着就香的面条,当然该当送给老娘。 “我来吧!”旁边一人从月色下走来,正是玉楼。 “我们一起吧!” 林母已经打算休息了,这些时候,她可是一直都没好好休息过。 至于晚餐,她是自动忽略掉了,以前贵为侯府夫人的时候,那当然是一日三餐,从云端跌落尘埃,吃饭就不再规律,饿得狠了,弄点吃的,饿得不那么狠,哪有粮食可浪费? 今天吃了半条羊腿,如果她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件事情该当记下一笔,羊腿都吃了,怎么可能再吃晚餐? 的确是有点饿,但睡着了就不饿了。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娘,三弟弄了点新鲜吃食,送给娘尝一尝。” 房门打开,林母接过玉楼捧着的碗,瞅着碗里的面条也跟林佳良有同样的困惑,但凑到鼻尖闻一闻,她也觉得胃突然开始了蠕动。 “倒也新鲜,这么白,这么香……”她挑起一根面条送入嘴中,突然眼睛亮了。 吃了半碗,剩下的,她给了小桃,小桃一尝,就没那么矜持了,筷子的频率明显加快,额头都冒汗了,汤水一滴不剩。 “没想到面粉这么一弄,居然有如此美味,你说,这是三郎的主意?” “这是三弟亲自下厨给娘做的。” “亲自下厨?这个混账!君子远疱厨,他一个大诗人、大名士怎能如此轻贱?你怎么当二哥的?也不拦着,传将出去,岂不斯文扫地?” 一顿痛骂,林佳良脸上忽红忽白,我也拦了啊,没拦住…… “小桃,你去,就说我说的,从此不准三公子进厨房半步。” “是!夫人!” 第14章 抱山来访 小桃赶到厨房的时候,林苏已经吃完了他碗中的面条,还留着三大碗给小桃、老二和玉楼,他卷着袖子还在案板上和面,小夭抱着已经空了的碗,在舔里面的汤。 “三公子,你怎么……怎么还在做这些低贱活计?夫人说了,从此不准你再进厨房……小夭,别舔了,你怎么敢自己在旁边吃,让公子做事?” 小夭吓了一跳,赶紧将手里的碗放下。 这里必须说到小夭的定位问题。 在林苏眼里,小夭是个妹妹。 在小夭眼里,林苏是哥哥。 但在别人眼里,还是得有个尊卑之序的,小桃从一接触到小夭开始,就在给她灌输一堆的礼法,听到小夭喊哥哥就翻白眼,小夭也不惹她,当她的面,叫林苏叫公子。 公子,我来吧…… “小桃,你来得正好!小夭还是太小了点,站起来都没灶台高,很多美食做不出来……”林苏笑了:“来,来,我教你做一样新鲜的东西,叫包子……” 林母从房间出来了,悄悄到了厨房外面,就看到了正在抓脑袋的林佳良:“你三弟出来了吗?” “没有!” “小桃都没叫出来?” “小桃……他在教小桃做新鲜的吃食,说是明天早上给娘做最好吃的早点。” “这孩子……”林母气势一下子崩了:“二郎,你三弟爱玩爱闹,这些……这些由他吧,但有一条,从现在起,你必须好好监督他读书,三年后的乡试,如果他过不了,为娘拿你是问!” “娘且放宽心,三弟天纵奇才,岂是一般人物?三年之后,必定榜上有名。” 入夜,林苏睡下了。 啪地一声,小夭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 林苏迷糊的睡意一下子没了,他睁开眼睛,黑夜之中,他的视觉很特异,看到了空中飞舞的蚊子。 但奇怪的是,蚊子根本不近他的身,飞到离他三尺的地方,似乎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幕,自然飞走。 文气护体么? 这文道之力越来越神奇了。 夏夜蚊虫,是很多穿越者穿越之后的第一桶金,制作蚊香发财致富呗…… 但在这里,貌似有点问题,这里站在高层的、有钱有势的,要么有文道之力,要么有武道之力,甚至还有阵法之力,蚊子根本威胁不到那些有钱人,蚊香发财之计,一开始就面临着受众群体财力偏低的创业大忌。 算了,不想这么低端的事情。 次日,林苏醒来,四处打量了下,没有洗漱用品,他呵一口气,感觉还挺清新,这依然是文道之力,文道之力清洁自身最具奇效。 文道之力发展到极致,会不会放屁也做兰花香呢?林苏很想知道,但他当然不会那么无聊真的去闻。 他有正事要做,做包子! 他穿越到这片天地,并非事事都得依靠他大脑里的作弊器,他真实的本事拿出来,更加让人目瞪口呆。 他真本事是什么?高分材料研究! 连高分材料都制作得出来,做包子自然是小菜一碟! 昨夜他做了一团老面,老面,就是让面粉变得松软的关键。 这世界没有酵母,他用了一种替代品,并不确定能不能一次成功,毕竟只是随手而为,也没什么检验。 不好,两个丫头已经起来了,可别将这团老面做成了窝窝头。 两个丫头接受的传统教育就是:无论食材是个啥,最终都做成窝窝头…… 他赶到厨房的时候,来得正好。 火已升,水已热,架子已搭好,老面托在小桃的手上,正准备上架子蒸…… 她唯一犹豫的只有一点,这团老面太小了点,就这样蒸,也只有一个窝窝头,谁吃啊? 林苏伸手,赶紧将老面拿了过来,细细地观察,嗅一嗅,心花怒放,发酵良好,完全成功! 这一早上,整整两个小时,小桃眼睛一直睁得特别大,全面观察三公子的每一个步骤,最终蒸笼盖子揭开的时候,她还是惊叫了…… 天啊,白白胖胖的十几个包子躺在里面,摸一摸无比的松软,在公子的示意下,品一品她差点把舌头给吞下去,夫人一定喜欢…… 她托起包子就开跑,冲向夫人的卧室。 就在她踏上正堂台阶的时候,院子门突然推开了,一个威猛老人鼻子吸一吸,如同一只巨大的猎犬一般顺着气味到了她的面前,小桃紧急将包子盘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这个老人。 老人闻一闻包子,眼睛大亮:“好香!这是什么物事?” “这是三公子为夫人做的早餐,老先生你是……” “那小子的手笔?呵呵,尝尝!” 老人直接拿起一只包子,大口一张,一只包子就这样进了他的大嘴…… 小桃的嘴巴张得老大,刚刚走出厨房,一手一只包子的林苏,眼睛也睁大了。 靠!抱山先生? 你老头还有没点文人的底线? 抢我的诗就不说了,你连包子都抢? 林佳良从房间出来了,一看到抱山先生大惊:“抱山先生!”深深一揖,作为本土的文人,对抱山先生可是认识的。 “哈哈,妙啊!如此美食,也只有这小子弄得出来……”抱山先生完全无视林佳良,手伸向托盘上的另一只包子。 就在此时,房门轻轻一响。 抱山先生伸向包子的手突然一回,无声无息中,林苏手中的一只包子不见了,托盘上原来少了一只包子的那个空缺补上了。 而抱山先生,如同得道高人一般,云淡风清。 林母一开门就看到了面前的高人,大惊失色:“抱山先生!” 她也是沾了当年豪门的光,对于海宁的顶层人士多数都认识。 抱山先生,就是这样一位高人。 抱山先生微微一礼:“夫人有礼!” “先生有礼!”林母一个万福。 第15章 酒中的玄机 “夫人,老夫今天……是为令郎而来,令郎昨日两首七彩之诗,诗情宛若圣授,不可埋没,然而他毕竟未得名师指点,科考路上,还是艰难,老夫不才,愿为令郎略指路径。” 林母这一喜差点晕过去,儿子诗才,她是知道的,但她也深知科考之艰,所以,她才那么急迫地压榨自己二儿子,直接言明,三年之后,乡试如果不过,拿你是问。 虽然有二儿子倾力帮助,三儿子比一般人起点高些,但三儿子毕竟也只是个秀才,她昨夜想了半夜,就希望给三儿子找一个更好的老师,比如举人之类。 绝没想到,一开门居然来了一个天下名士! 真正的天下名士! 抱山先生是进士! 拥有文心! 这样的人,强出拥有文山的举人又何止百倍? 以林家目前的财力、地位,根本配不上任何一个拥有文心的高人,甚至根本搭不上话,但这抱山先生,开门见山,主动接纳三郎。 祖宗啊,你们看看,林家真的是喜事连连…… “三郎,赶紧过来,拜见恩师!” 林苏一步踏出,到了母亲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娘,抱山先生天下名士,向来不拘俗礼,抱山先生,你说是吧?” 抱山先生笑眯眯地看他,不置可否。 林母急了,这傻儿子怎么就这么教不醒呢?你还不赶紧一膝盖跪下去?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林苏直接伸手:“抱山先生,我新做了几样新鲜吃食,你来尝尝……” 这下抱山终于失去了云淡风清,被他拉走了…… 酒徒往往也是吃货,这是林苏从那个世界带来的结论。 结论有效! 如果抱山没尝过一个包子,估计还不会被他的吃食吸引,问题是他尝了,这种滋味简直无可比拟,还有新鲜吃食?仅仅这一句,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跑偏…… 十个包子,他吃了八个! 而且一口一个,让林苏好无语,你到底是人族的文道天才,还是魔族的?这嘴巴也太大了吧? 面条他吃了三碗! 最后半碗面,他放下了,终于吃不下了是吧? 才不是,他拿出了酒壶。 林苏实在忍不住:“抱山先生,你早上也喝啊?” “如此美食,焉能无酒?” 抱山拿起林苏喝茶的杯子,哧地一声倒掉,将壶中的酒倒入杯中,这壶看着并不大,但连倒三杯,壶口依然跟开始倒的时候,保持同样的倾斜度。 这就奇了。 抱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文道之宝,内有乾坤,我这酒壶里的酒,原有三百斤,现在只剩下十斤了,等闲之人,休想喝我半杯!” 喝一口酒,吃一口面,大有面条下酒,越喝越有的意思。 “先生美酒,先品为敬!”林佳良托起杯子,轻轻品一口,一声大呼:“好酒!平生所尝美酒,此酒为最!” 抱山一幅少见多怪的表情看他一眼,目光落在林苏脸上:“你也品一品!” 林苏学着兄长的模样,托起酒杯,轻轻一口,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这跟葡萄酒完全不同,度数远比葡萄酒要高,但为什么偏偏就没有酒的香醇?反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这叫好酒?这不分明就是现代社会酒精勾兑的假酒吗?有冷水气,我靠!你老头牛B啊,随身带300斤劣质假酒喝得只剩下十斤,居然还不死? “怎么样?”抱山托起酒杯,轻描淡写地问,很有“凡尔赛”的气质。 “跟……葡萄酒不同!” “那是自然,我之烈酒,岂是丁海老匹夫区区葡萄酒所能比?果酒,只是妇人之酒,此酒,才是男儿烈酒!” “这倒也是,那葡萄酒,说妇人之酒还是抬举,根本就是酸梅汤……” 哈哈哈哈…… 抱山仰天长笑,意气风发,突然笑容一收:“喝了此酒,可有诗意?” 有!我想写一首打假的诗…… 当然,林苏出口不能说这个,老娘还深度关注着这边呢,要是弄得这老头掀桌子,可就不好了。 林苏微微犹豫片刻:“抱山先生,你真的喜欢酒之诗句?” “这是自然!天下皆知,抱山先生平生唯喜杯中物,自然也喜酒中诗。”他二哥插话,此刻,他也希望自家三弟能够投其所好。 抱山先生道:“佳良小子所说不错,我的确喜欢杯中物,也喜酒中诗,但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 为什么? 酒鬼需要理由吗? 林苏眉头皱起…… 林佳良也不懂。 “你们知道我的文根是什么吗?说来真的有意思,我的文根就是这幅模样……”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C!你的文根居然是一只酒壶? 我说我自己的文根已经很奇葩了,你的居然更奇葩? “我的文根并非上品,非上品文根者,极境难求!”抱山先生道:“我踏足文心巅峰已经整整十年,但却无法一窥极境奥秘。” 林苏目光闪动:“需要悟道么?” “悟道?这话虽然新鲜,倒也贴切。”抱山道:“昔日邓先楚,正是观摩一幅天外奇画,灵感迸发,才踏足极境,他以画为文根,最终以画入道,可不就类似于修道者之悟道吗?” 邓先楚的文根是画,找到一幅好画,就破了极境。 抱山老头以酒壶为文根,所以…… 林苏沉思片刻:“所以,你想我为你写酒诗,就是想从诗中悟出某种新的意境?” “昨日得你之诗,我观摩半夜,觉得十年未有半分动静的瓶颈,有所松动,实是千古奇闻。” 所以,他今天前来,希望得到更多的诗篇,助自己踏入文心极境。 文心极境,非常特殊的一道关卡,虽然整体来说,还属于文心这一阶层中的一个小层级,却阻碍了绝大多数文道高人。 所谓文心易得,极境难求。 极境,更象是一场资格大考,通过了极境,才有资格踏入文路,何为文路,自己的道路! 拥有文心者,天下者比比皆是,但能开创文路者,十中无一,就是极境这道玄妙的关卡,硬生生阻断了九成以上的人。 悟道,林苏必须承认自己压根儿就不懂,诗能够产生诗意他却是懂的,凭这虚无缥缈的诗意,就能开启顶层高人的文心极境?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林苏沉思中,抱山先生品着酒,看似毫不在意,但从他喝酒的姿态就可以看出,他其实非常在意,因为他喝酒都没声音,一般情况下,他喝酒三丈外可以听到咕咚的…… 林苏慢慢抬头:“抱山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 “你需要的也许并不是酒诗,而是真正的好酒。” 他的文根太奇葩,是一只酒壶,而文道极境,顾名思义就是让全身上下都达到一种完美状态,只有酒壶,没有好酒,怎么圆满? 抱山先生道:“这一点我自然知道,所以这十年来,我遍访天下,眼前这酒,就是从妖族圣地流出的。” 林佳良道:“传说西天瑶池圣地,有真正的天地琼浆,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求取。” “去过三回,三次均无法入内,不过得一老友帮助,最终也有幸品尝过一次,但那只是修道人之酒,里面尽是天地奇物,更多的是提升修道者的修为,跟人间之酒并不相同。” 还真的喝过,林佳良叹服,文道高人的路,那不是他能想象的,他已经出不了任何见识…… 林苏道:“给我点时间,我为先生酿造一回酒试试。” 林佳良好吃惊,昨天刚刚说过,君子远疱厨的,君子更应远酒坊,所以,文人,谁能酿酒?三弟,喝酒都没喝过几杯,还酿? 抱山先生眼睛大亮:“你还会酿酒?” “会一点点。” “能酿出这妖族佳酿更好的酒?” 林苏托起杯中酒:“抱山先生,想不想听一句很残忍的话?” 残忍? 抱山哈哈大笑:“说说看!” “你这妖族佳酿,客气点说,并不好。” 抱山眼睛鼓起:“你这还是客气点说的?如果不客气呢?” “不客气地说,这酒……比你刚才倒掉的茶,差了不止一个层次!我宁愿喝十斤茶,也不愿意喝这一杯酒……” 这是实话。 第16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林苏来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对这个世界多少也有些理解,这个世界怎么说呢?有些地方很先进,比如说茶,茶跟二十一世纪的茶制作方式上没有任何区别,大约因为这里的天地灵气更充足,茶的味道还超越了原来那个世界的茶,而且制作工艺也相当先进,先进到什么程度,几乎已经达到了自动化的程度。 怎么自动化的?让人相当无语。 茶一般生长在深山老林里,那里是妖族的地盘,所以,茶,也是妖族市场上的主打产品,需求一多,手工制作就有点困难了,妖族来了个自动化,怎么搞?就比如杀青这道工序,妖族弄条火系妖蛇缠在大铁锅上,保持铁锅的高温、恒温,茶叶从这里翻滚几遍,就杀青了,是不是自动化? 但有些地方却很落后,比如说酒。 这里的酒,根本没有蒸馏这个概念,都是最原始的发酵而已。 葡萄酒就是让葡萄烂,果酒就是让果实烂,你可以脑补下,这是个啥味道? 哪怕是如同神仙一般的修道门派,他们的酒,其实也是乱配乱添加,反正什么有滋补作用就朝里面加什么。 蒸馏就是一层纸,捅破了技术含量低得感人,但没捅破之前,它就是一道屏障,这屏障叫“识见障”。 二十一世纪的酒,来自于宋朝时突破的蒸馏技术,宋朝之前,几千年历史,好酒人士无数,谁真的突破了这层识见障? 李白号称斗酒诗百篇,你让他喝上一斗蒸馏酒试试?写得出一个字算他真狠。 抱山久久地盯着林苏。 林佳良也久久地盯着。 林苏微笑面对。 “需要什么奇材?你且道来!”抱山道。 “千斤白米,千斤白面,百斤带壳稻谷,一口大铁锅,一个……不,一大块薄铁皮。”他原本想说一个密封的容器,但考虑到这么一弄,他的“秘方”好象就留不住什么秘密,就改了,只要一大块薄铁皮,反正他现在手劲足得很,将薄铁皮自己制作成密封容器并不困难。 “就这么简单?”抱山完全不敢相信。 “高端食物,往往来源于平凡的食材。”林苏用一句“舌尖上的中国”中的经典台词作回答。 高端食物,来源于平凡的食材……抱山念了两遍,有理!颇有道意! 手一抬,一个风字出现,呼地一声,他从院中消失。 林苏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点点头,他跟那个邓先楚还是有点距离的,邓先楚一个风字,满楼都是风,直接将他送入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抱山先生呢?只将自己送到离地面十几米高的位置,然后象一只兔子一般蹿出去…… 林佳良的声音传来:“三弟,你真的会酿酒?” “知道一些。” “真的只用白米白面稻谷这些常见的食材?” “白米白面那是咱们自己吃的,这老头上个门吃我八个包子三碗面,白吃了不成?让他出点血,反正象他这样的人,根本不缺钱……” 林佳良眼睛鼓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约十几分钟,空中狂风一卷,抱山从天而降,手中一只袋子递到林苏面前,林苏一打开,眼都直了,小小的袋口中掉下三十只袋子,袋子落地,化成正常大小,大米至少一千五百斤,白面至少一千五百斤,稻谷两百斤,一口大锅大得异乎寻常,人可以洗澡的那种,还有一大块薄薄的铁皮,林苏怎么看也很象是一个大铁门硬生生压薄的,而且是刚压的那种…… “材料够不够?不够的话你再说!”抱山道。 “够了够了……谢谢先生!” 听到前面几个字,抱山很放心,但突然听到后面四个字,他不放心了:“小子,你为什么说谢谢?是不是……预感此事难成?” “先生万勿过虑,此事必成,只是让先生破费,又跑路,这个……” 抱山展颜一笑:“原来只是这个,倒让老夫吓了一跳,此事若成,算我欠你的……这是我给你的宝纸,上面有我的印记,你随便写点什么,老夫都能收到。” 一叠宝纸递到林苏手中,赫然有上百张! 抱山不再多呆,确认材料并不缺少之后,写个风字就破空而去。 他实在也不敢多呆,他怕林苏反悔。 事关他一生所爱——酒。 事关他一生所求——文心极境。 区区低端材料,于他真是不值一提。 而于林苏而言,却是大喜过望。 有了这三千斤粮食,林家粮食危机才算是真正度过。 抱山去了,早已等得心焦却又不能过来的林母立刻过来了,一过来就看到地上一堆的米面,码成了小山。 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抱山先生送的! 啊?林母大脑中全是狂喜,老天作证,她真不是为这些米面狂喜的,她的狂喜是:儿子终于拜师成功了,唯有师徒关系,才能让抱山对林家这么上心。 谢天谢地! 小桃,拿出香烛,祭拜先祖…… 林苏垂着脑袋进了祠堂,老妈,你再这样我又“躺平”了,做件正事你祭一回祖先,你真不怕将祖先弄成“三高”? 祭完祖先,日上三竿。 老妈又发话了: “拿袋米,拿袋面,送给……雪丫头吧!” 啊?又来兼济天下啊? 林苏瞄一眼二哥,二哥倒没什么反应,小桃的反应大了:“夫人,你送别人我绝对不说一句话,但小雪这个贼胚……她饿死活该!” 为什么这么恨? 因为小雪跟她原来就是服侍夫人的两个丫头,关系还挺好,就是现代社会的那种闺蜜。 侯府发生巨变,下人都跑光了,小雪也跑了,而且还将夫人唯一值钱的一支首饰给偷走了,这是夫人最喜欢的一支首饰,被她偷走卖了。 后来林氏陷入绝境,差点一家人饿死,间接也是拜她所赐,如果夫人还有首饰在,变卖了也好歹能撑几天。 一开始越亲密,背叛就越让人恨。 夫人叹口气:“小雪也是不得已,她父亲快死了,所以才拿了我的那支钗子,还记得一个月前,院子里的那三小袋面吗?那是她送的。” 啊?真是她? 小桃呆住。 “主仆一场,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她不忍见我饿死,我同样不忍见她饿死!二郎,去吧,找个人将这面米送到江滩。” “是!” “二郎、三郎,从现在起,你闭门读书吧,需要什么,让小桃给你送去。” 啊?不能吧?这是关禁闭啊,林苏立刻开动所有的脑筋寻思,很快找了个理由:“娘,二哥这时候上哪儿找人去?这米面,我跟二哥一块儿给小雪送过去吧。” 林母脸猛地一沉。 林苏立刻接上一句:“孩儿的学问,跟一般人不同,关在房间里读书,进境不大,四处走走,反而进境更快,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林母无声了,说起家法,她是权威,但说起学问,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敢开口? 所以,她有一个良好的习惯,只要任何人在她面前以谈学问的姿态说事,她都一概认同,她自己学问不高,但特别敬重有学问的人。 林佳良喃喃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三弟这话意境深远无边,娘,就随他吧,孩儿跟他一起。 那好,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些,张家势力非同小可,昨日张秀文坛被毁,必会报复。 “娘,这个你尽可放心,孩儿身上可带着抱山先生给的宝纸,如果有事,只需片刻,抱山先生就会出现。” 林母愁眉陡展,喜笑颜开,我怎么忘了我家孩儿已是抱山先生弟子?今天真是开门见喜啊,小桃…… 小桃踏上一步。 林母犹豫片刻,哦,刚刚拜祭过祖先,我倒是忘了。 靠!又打算拜祭啊?林苏一拉哥哥,一人扛起一个袋子,飞跑。 第17章 白芨原 林苏要去的地方叫白芨原,是在海宁城郊外,离城不过五里地。 他为什么要亲自去呢? 不想关门读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听二哥说起过这片江滩,重点提到了一种作物,需要现场去看一看。 白芨原,是江滩。 在封建社会,水利建设当然是谈不上的,所以,江滩地带,雨季会被淹,粮食作物种不了,当地人种一种叫葶米的作物,这种作物地球上是没有的,它耐湿,长年泡在水里也照样开花,生存力顽强得令人发指,才能在江滩这种极端条件下生长。 葶米有什么用? 可能有人说,既然是米,自然是吃的,但其实还真不是。 葶米的价值,不是粮食价值,而是它的花。 它的花有异常的香气,极为持久,所以,修行门派用这花来制作秘炼香水,销往各国京城,成为修行门派积累资源的一个重要渠道,这香水,在大苍京城有售,一小瓶售价高达百两白银。 说到这里,熟悉穿越的人都猜到,林苏这是要制作香水这大杀器了。 呵呵,又错了! 这香水的价值已经开发出来了,他一个无钱无势无力的小子凭什么从人家口里夺食? 林苏瞄准的只是葶米本身。 葶米是什么东西? 当地人叫它“黄泉米”,为什么叫这个名?因为这米太让人恨了。 它有一层外壳,人类消化不了,吃到肚子里还发胀,根本拉不出来。 它是米,很小,坚硬的外壳你总不至于一粒粒地剥壳。 将它捣成粉状物,壳还在里面分不开,吃下去照样跟你的肠胃死磕,吃下去形成便秘,必死无疑。 所以,当地人拿这米完全没办法。 明明快饿死了,明明身边有米,但就是不能吃,连喂狗养鸡都不行,想想看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于是,这米开发了两种用途,第一种用途就是烂了做肥料。 第二种就是:穷苦一辈子了,一生没吃过饱饭的可怜人,在大限到来之时,饱饱地吃上一顿,管它拉不拉得出来,到阴间好歹是个撑死鬼。 所以,它才叫“黄泉米”。 这个世界上的人,拿这米没办法,但并不代表林苏也没办法。 他想看看这米能不能跟自己的大计挂上钩,如果真的可行,林家就有了一条稳定可控的生财之道。 出城五里,官道和前往白芨原的路在这里分岔。 官道平整宽阔,足以四架马车并行,但前往白芨原的路,却只是一条杂草丛生的泥巴路,林佳良停下了:“三弟,袋子给我吧。” 三弟毕竟只是拥有文根,还没有进入文坛,文道之路,一层一重天,文坛之人,力量、身体素质,都是要远远强于文根之人的。 “不用!二哥,咱们比比脚力。” “三弟,你不明白文道层级之间的差距,我真正跑起来,速度是你的十倍!” “我可不信!来!” 林苏脚尖一点,穿草而出,速度快如奔马。 林佳良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就跟上,他的脚尖点在小草之上一滑而过,连泥都不沾。 “哇!踏雪无痕啊……”林苏速度加快,转眼间越过前面的山嘴。 无声无息中,林佳良绕过他,出现在他的前面,脸上有惊讶:“三弟,你这速度简直不象是文根之人!” “别忘了,我有文武双根!” 话音一落,他速度再增。 林佳良大惊,他文坛之力加到八成,才跟上,文武双根,居然如此了得?这世上,拥有文武双根的人,非常罕见,为什么?因为重文轻武是社会大潮流,如果可以拥有文根,谁还会选择武根? 选择武根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没有办法拥有文根的人。 就象是现代社会,我可以读清华,凭什么去读职高? 但林苏偏偏就是个例外。 他出身将门,一开始选择的是武根,但武根没办法激活,打算上修行宗门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开道门,结果无功而返。 后来,他凭一首诗换了个圣人直赐,赐了文根,哪能想到,写的这首诗是战诗,受战诗的反馈,原来一直激活不了武根突然激活了。 所以,他才是文武双根。 林苏越跑越有快感,文根上的那些毛毛延伸到双脚,精气弥漫,武根之上,真气盘旋,似乎也在增加,不知不觉中,他跟地面的接触越来越少,每一个落点都比上一个落点间距更远,前面又是一个弯道,他脚尖突然离地,踩着草丛一滑而过,踏上了前面的山坡。 呼地一声,林佳良出现在他面前,脸色无比地激动:“三弟,我已经将全部的修为都拿出来了,速度跟你也只是旗鼓相当……” 林苏目视前方:“葶米花已经采摘了?一朵都不剩啊。” 前面就是江堤滩涂,绵延百里,一个月前,他记得这里还是嫣红一片,繁花似锦,但现在,一朵花都没有,只有沉甸甸的葶米,挂在半人高的葶杆之上,无人收割。 “那是自然!葶米花何等珍贵?那是制作香水的材料,从花开到收割的整个过程中,碧水宗十多个高手全程守着,决不允许一朵鲜花流落民间。” 碧水宗? 修道大宗门? 林佳良瞅他一眼:“三弟,你知道吗?你订了的门亲事,周家的二小姐,她就在碧水宗。” 啊?自己还说了门媳妇? 林苏有点振奋:“我怎么不知道?” “说亲的时候你才刚出世,上哪儿知道去?”林佳良语气转为黯然:“但林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周家的人上门了,走的时候娘脸色很是难看,可能有甚反复。” “见异思迁,落井下石那套么?” 林佳良摇头:“此事为兄不甚了解,只怕也未必到了那种程度,即便是到了那种程度,以三弟的诗才,周家也必定会重新回头,三弟勿忧。” “我是真不在意这个!”林苏道:“既然我都定亲了,那二哥,你定亲没?”玉楼,不算是正宗的定亲。 林佳良摇头:“世情冷暖,趋利而避害本能也。我倒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庆幸,亲事退了,还免得玉楼夹在中间难做人。” 原来他也说了一个,也被退亲了。 林苏对这些花边的事儿颇有兴趣,话题转向边疆的大哥,那么大哥呢?有没有结亲? 大哥啊,林佳良深深叹息,他原本与一异国女子相恋,已是千难万难,而如今,更难了…… 第18章 开文路,蝶恋花 林苏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二哥,不用在意,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涯何处无芳草……”林佳良眼睛大亮:“三弟,这也是一句诗吧?真是韵味无穷,有没有写完全诗?” 林苏随口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林佳良默默吟诵,眼神极亮…… “三弟之诗才,真是无人能及!这首诗,虽然并不吻合格律,但清新通透,韵味无穷,似乎是别开生面,掀开诗的另一扇窗……三弟,你写下来,用宝纸写!” “二哥,你写吧!” “那怎么行?这是三弟原创之诗,为兄写下岂不是文人最不耻之剽窃?三弟,来,写下!” 林苏内心叹口气。 二哥,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啊,我一直都在剽窃! 我有心想让你也留下一首七彩诗,但你太迂腐了些,文人底线突破不得。行吧,突破底线的事儿我来干!反正我是J女接客,接一回是接,接十回也是接…… 宝笔在手,宝纸平铺于山石…… 林佳良紧紧地抓着衣角,这世上还没有这样的诗,这是一种创举。 世人说文心易得,文路难求,为什么文路难求,就是因为,所谓开文路,就是走出自己的新路,新路有很多,但每一条都难如上青天,比如说,给圣人的注释来个新解,比如说,开创一种全新的文学体裁…… 后一者甚至比前一种更难,世上文人千千万,几人能够开创一种新的文学体裁? 即便是大儒级别的人物,也很难开创。 比如说一代大儒邓先楚,他目前最想干的事情,无疑就是创造一种新的文学体裁,但他却创不出来,卡在文心极境动弹不得。 现在三弟在干嘛? 他要开创新的文学体裁! 如果成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如果有朝一日踏入文心极境,直接就可以一步跨入文路境。 别人不可逾越的天堑,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种新的文学体裁,圣意认还是不认! 林苏提起宝笔,开写: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宝纸之上,墨迹流光,但这只是宝纸的本来颜色,连浮光都没有一道。 林佳良的衣服都被他抓破了,心头一点点发凉。 完了,圣意不认! 圣意不认这种体裁,所以,带有圣人意志的宝纸,直接将这诗打入草诗之列,不赐光芒。 林苏自己其实也有点纳闷。 靠,连白光都没有,圣人老头们,你们真不怕苏老先生跳起来打你们的膝盖? 管他,继续:“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林佳良长长叹息:“三弟,这首诗虽说不合韵律,但如此清新脱俗,别致无双,怎么偏偏就……” “二哥,我不把它叫诗,我称它为词!词牌名为蝶恋花。” 话音一落,大地突然猛地一震! 晴空万里之中,一道金光陡然亮起,横贯长空,与此同时,林佳良手中的诗稿光芒四射,七彩霞光映照得江滩一片迷蒙。 虚空之中的金光大道上,出现一行大字: 蝶恋花.白芨原,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圣乐响起:文路之上,再开新门,命名为:词,开山词牌:蝶恋花。 林苏嘴巴张得老大,林佳良猛地跪下,双手托起手中的词稿,泪水奔流。 长空万里,圣音瞬间传遍九国十三洲…… 一座大山之巅,两人对弈,其中一人,正是邓先楚。 他霍然抬头,仰望天空…… “蝶恋花.白芨原,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喀地一声,他指尖的棋子碎成粉末。 “何人开了文道大路?”文路也分大路小路,小路圣音传百里,大路圣音传遍九国十三州的,小路年年有,大路几回闻? “杜天歌?金野空?徐江客?”旁边那个老者说了三个名字,全都是早已踏入文心极境的大儒。 “蝶恋花.白芨原!不管他是谁,刚刚一定还在白芨原!去……” 狂风起,两人直上云霄。 京城郊外,一个美女手中瑶琴静音,怔怔地看着天空。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是谁?谁能写下这等美妙词章?谁能万里虚空,洞穿我的心意?……” …… “三弟!”林佳良紧紧地抱住林苏,在那里转了三圈。 林苏再次感叹,二哥力量真是大啊。 “三弟,你文坛未入,先开文路,而且还是万世瞩目的大路……咱们回家,母亲又得祭拜先祖了……哈哈哈哈……” 他乐得象个孩子。 林苏赶紧阻止,二哥啊,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圣音只将文路新开传扬天下,未提人名,是何道理? 圣人都不希望我就此天下扬名! 荣耀是把双刃剑,此刻的我,还承受不起盛名之重。 林佳良猛地停下。 是啊,开文道大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整个大苍几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三弟目前只是一个小角色,微不足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果将他开文路的事情传遍天下,会有多少人不服?更恐怖的是,魔族、妖族这些长期与人族对立的种族,不希望人族再出一个文道天才,会想千方百计扼杀于他。别的八国,也不希望大苍出此天才,同样会想灭了他。 “三弟说得对,此事务必守口如瓶!咱们立刻回家……” “那倒也不必,咱们继续咱们的行程。” 两人拿起袋子,继续赶路。 刚刚离开,天空霞光两道,两个老头出现在虚空,俯视四周,正是邓先楚和他的棋友五岳山人。 “白芨原,并无大儒出现的气机。”邓先楚道:“南阳古国也有一个白芨原,听说那里有一位神秘的大儒隐居十年之久,莫非是他?” 霞光一圈,两人同时消失。 正如林苏所预料的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儒级别人物,眼中终究没有地下的小小蝼蚁,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让文路大开、圣音传四方的神秘人物,会是白芨原下的一个初得文根之人。 …… 第19章 江滩流民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天空一幕,跟大地无关。 白芨原江滩之上,满地流民。 几个架子一搭,上面铺点茅草,就是房屋了。 地上铺点干草,就是床铺了。 如果还能有点吃食,这里也可以是天堂。 但是,又有几个人能一年四季有吃食? 江滩,夏天蚊子比苍蝇还大,冬天,寒风一灌,透体生凉,哪是人呆的地方?当地人宁愿住进深山老林,也不住这里,在这里住的,多是流民。 家乡遭灾,借地暂住,这几乎是所有白芨原居民的共同名片。 但这个暂住,有的人也已经住了好几代。 为什么?家乡哪年又不遭灾? 没有天灾有兵灾,没有兵灾有蝗灾,没有蝗灾还有人灾…… 相比较而言,还是白芨原更好些。 哪怕没什么吃的,哪怕洪水一来,或多或少总会带走一些人的性命,终归也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这片滩涂无主,没有人找他们收取高额税收,而且这里是海宁郊外,也没什么野兽,当然,有野兽也挺好,青壮汉子出马,兴许还能打几只打打牙祭…… 靠近江边的一个转角处,小雪静静地看着长流水,她原本是定南侯府的侍女,在乡下人看来,那是锦衣玉食,可半个多月前,她回来了,因为她的父亲病了。 她请来了大夫,她买来了药品,但终究也没能救回父亲的性命。 父亲去世了,仙道宗门不允许尸骨埋葬此间,她只能用几根竹子扎个竹筏,盖上干草,一把火在江心燃烧,父亲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化成灰烬,母亲哭晕在她的怀中。 “雪儿,雪儿……”屋里母亲轻轻呼唤。 小雪从沉思之中猛然惊醒,推开外面用茅草扎的房门:“娘,饿了吧……我刚刚采摘了最新鲜的山野菜,我给你煮来吃。” 床上的老妇人满脸菜色,异常虚弱,但她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女儿的手:“雪儿,你该回去了,在人家家里做事,长期不在可不好,主家会嫌你。” “娘,你都起不了床……” “谁说娘起不来?娘没事,只是有点累……”老妇人挣扎着坐起来:“放心去,啊?” 小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她不敢告诉母亲,她已经回不去了。 主家遭灾,她当了可耻的叛徒,不仅仅没有跟主家一起共患难,反而偷了夫人的钗子,夫人,对不起,小雪这一生,只要不死,一定还你这根钗子,一定还! “你为什么不说话?雪儿,你看着娘的眼睛,告诉娘,是不是……是不是被主家赶出来了?你说……”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雪!” 雪儿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她听出来是谁的声音,是林佳良,二公子!整个定南侯府最了不起的人。 他亲自前来,一定是来抓她归案的。 她做错了事,可以接受任何处罚,但这种处罚不能在母亲的面前,母亲受不了这种打击…… “小雪,在吗?” 又一个声音传来,小雪全身大震,三公子也来了? “雪儿,谁呀?” “是……是侯府的两位公子……” 啊?母亲下了床:“雪儿,快,快请两位公子进来……” 门一掀,林苏和林佳良一人提一个袋子出现在门口。 “小雪!”林苏道:“这里面是点米和面,我娘让我们送过来……” 小雪全身大震,一时之间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 不是抓她的,甚至还给她送来米和面。 “夫人……夫人还好吗?”小雪嘴唇轻轻哆嗦,别人不知道侯府的情况,她如何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夫人也已陷入绝境…… 林苏笑了:“我娘好得很,动不动就在家里祭拜祖先,感谢祖先保佑,我说小雪,你回去后,可得劝着她点,拜祖宗这事儿啊,初一十五地干干就得了,老是祭拜,谁受得了啊?” 一番话,轻松俏皮,但传递了几点关键信息。 其一,林家一切都好,已经度过难关。 其二,夫人允许她小雪重新回到林家。 小雪心头大浪翻滚,如在梦中。 “去给你母亲煮点粥吧,老人家身体看着可不好。” 粥在锅里翻滚。 小雪的眼泪在眼眶翻滚。 身后有人靠近。 小雪一回头就看到了林苏,她突然就跪下了。 跪在林苏面前。 “小雪,你这是?” “公子宅心仁厚,不忍在我母亲面前揭发我的涛天罪行,但我……我的罪行终究存在。我偷了夫人的钗子,无颜再进林家,但我……但我已经发誓,这一生一世,只要不死,一定会还!” “你已经还了!” 什么?小雪抬起头,不懂。 林苏道:“一月之前,你将三袋面粉放在林家大门口时,就已经还过了。” “可是……”她想说,那根钗子她卖了四两银子,三袋面粉只值一两半,还有二两半她拿来请了大夫,买了药…… “钗子有价,生命无价,有时候一分心意,也能把一个人的本性看得明白,枝节问题,不用斤斤计较。小雪,不用再背负什么,你没有罪,我母亲已经原谅了你了,我们兄弟,也都并不怪你。” 小雪泪水奔流。 “我今天过来,除了给你送点东西之外,其实还想找你要点东西。” “公子你说,小雪什么都答应……” 小雪心头怦怦乱跳,公子的意思难道是要……她? 要不然,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入得了他的法眼? 即便是要她,她也给! “这个!”林苏手一起,将放在墙角的一袋葶米提了起来。 小雪心中的心猿意马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吃惊:“公子,这……这是葶米,可千万不能吃!” “我知道不能吃啊!”林苏眨巴眼睛道:“但我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它能不能……喝呢?走人,再见!” 葶米甩上肩头,林苏大步而去。 一路回程,没有任何异常,也就一个林佳良,满心不解。 “三弟,你背这葶米做什么?这玩意儿吃不得,喂猪喂狗都不行,也就是当肥料的命,而且当肥料还比不上猪牛粪。” 林苏直言相告:我打算进行一个尝试,看这葶米能不能做酒。 在封建社会做酒,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原材料就是个大问题。 老百姓吃糠咽野菜的,哪有那么多的粮食供你做酒?你一杯酒下去,可能就意味着一个寻常百姓饿死,你亏心不亏心?大宋之后的历朝历代,都对酒坊进行管控,也是意识到做酒存在与民争食的缺陷。 所以,林苏并不愿意用稻谷这些主食做酒。 但葶米就完全不一样了。 葶米没啥食用价值,他用这东西做酒,不存在跟百姓争粮。 一方面做出好酒,发财致富。 另一方面,还为江滩百姓找一条生财之道,岂不两全其美?没准诸圣有感于他的大善行,直接将文坛、文山、文心啥的全赐给他了,那不哈哈哈哈吗? 他说得轻松,林佳良却是心头震颤。 真的行吗? 这条路,不是文路,而是百姓的生路。 百姓无依,百姓悲苦,多少文人用充满感情的语调去描绘,但又有几人真的关注民生? 三弟,却真真切切地关注了! 而且还亲力亲为地去做! “三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为兄是真的懂了!”林佳良道:“有朝一日,我若为官,必定不负十方百姓!” 林苏的手压在他的肩头:“好,哪一天,我让你当个大官。” 林佳良两眼放光了:“那你首先得当更大的官,三弟呀,你有这个认识就很好,回去之后,闭门读书,专心科举……” 林苏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算我没说!” …… 第20章 需要个女人 兄弟俩回到林宅,进入后院,后院空间大,房子多。 他们开始动手制作酿酒的器具。 如果是以前的林苏,当然干不了这么专业的活,但现在他可以,一用力,薄铁皮慢慢弯成一个圆形,问题出现了,怎么焊接? 林苏还没寻求出问题的答案,林佳良先找到了解决办法,他将两边的边缘部分捏成两个卡槽,朝中间一合,嗨,严丝合缝。 林苏瞅着他二哥象不认识一样。 古人做屋都不用钉,只用卯榷连接,指的就是他二哥这种无师自通的天赋么? 他二哥也在感叹,这薄铁皮分明就是一扇大铁门硬生生压扁的,抱山先生真是神人也! 是啊,一山还有一山高! 大约一个时辰,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院子里出现了一只造型怪异的铁制容器,还有几根长长的铁管子,这铁管子同样是二哥硬生生捏出来的,牛B吧? 林佳良投入了巨大的热情,一切就绪之后就问林苏,什么时候正式动手? 全然忘了昨天他严肃告诫三弟,君子远疱厨,更应远酒坊。 人啊,总是会变了。 抱山先生天下名士,对酒如此上心。 此酒关系到江滩十万流民的生计,让他也上心。 但林苏告诉他,制酒没那么容易,需要制作酒曲,需要将这葶米反复蒸几遍,而且最终能不能做出酒来,完全是个未知数。 时间跨度,最少也要七到十天。 酒曲,林苏有把握,他能一夜之间制作老面,自然也能制作酒曲,无非就是选料的问题。 但这葶米到底能不能出酒,他没把握,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葶米的内部构成,所以,才需要试验。 眼前的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兄弟俩从后院出来,就看到了前院来了一个老头,海宁楼掌柜的,他又送来了些酒菜。 虽然截口没提要诗的话,但兄弟俩如何不明白? 海宁楼老板在追诗啊。 林苏答应了过丁海,三天之内,给海宁楼写一首酒诗,这事儿已经传开了,甚至有京城名士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等着一睹为快,丁海有了点压力了。 林母看到林苏过来,开口了:“三郎,你答应过海宁楼,明日给他们一首酒诗,是吗?” “是的,娘!” “人无信而不立,今夜你就好好构思吧。” “我今天出去转了一圈,颇有收获,已经构思好了,掌柜的,现在就可以去。” 掌柜的大喜,林公子真神人也! 请! 林母也大喜,儿子有出息,母亲最是高兴,她以前并不喜欢诗的,但昨天开始,她突然就特别喜欢,儿子的两首诗,她一字一句地抄了好几遍,放在卧室里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有林佳良眼睛里闪过异样,老三,你特意表明,是因为出去转了一圈,所以才颇有收获,是不是埋下伏笔?为以后出去玩做准备? 为兄知道你不喜欢关门读书,但科考就是这样,你不喜欢也得干,想个什么办法让这天才绝世、但偏偏又不安分的弟弟留在书房呢? 除非……除非给他找个漂亮侍女! 有个侍女在身边,红袖添香的才留得住人啊…… 老天作证,能让一个读圣贤书都快读傻了的林佳良想出这种办法来,那真是费了苦心了。 林苏去了,林佳良来到了母亲身边。 “你不去海宁楼吗?” “我就不去了,反正三弟只要写诗,很快就会传扬天下,我还怕读不到这首诗吗?” “但凡写诗,总能传扬天下!”母亲眼中尽是流光溢彩,心中的自豪都快溢出来了…… “娘,三弟的那门亲事,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林母满脸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轻轻叹口气:“但愿还可以吧,半月前,三郎诗名未播,人家才退婚,今日的三郎,如此才情,天下谁不知名?或许明天后天周家还会再来……” “要我说,退了也好,三弟绝世之才,又何愁没有好女相配?周家趋炎附势,落井下石,毫无信义,也未必是三弟的良配。” “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吗?”林母轻轻吟诵。 “娘,你也知道这一句?” “谁不知道?今天上午圣音传遍九国十三洲,即便是为娘这样的深闺妇人,也同样能够看到。这诗……哦,不,这样的词娘特别喜欢,真是太喜欢了,却不知是哪位大儒创下了这样的神奇文路。” 林佳良一句话差点说出口,紧急止住,他想说的是:娘如果喜欢,让三弟以后多写点。 “娘,给三弟找个……找个暖床丫头吧!” “啊?”林母惊且喜:“你三弟让你说的?” 这个儿子以前声色犬马的,可能因为年龄还太小的缘故,并不太玷花惹草,以前是唯一的优点,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三郎是天下名士,名士往往不太正常,有喜欢酒的,有喜欢画的,有看破红尘去做和尚的,她当然希望自家儿子正常。 而正常的体现,就是喜欢女人,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林佳良脸色有点不正常:“不是!他没说过,是我自己揣摩的……” 林母的脸色开始有点不正了,你兄弟没说,你自己揣摩,是不是你自己有个玉楼,天天闺房寻乐,推己及人揣摩你三弟的心意?娘早就想跟你约法三章了,你的重心还是读书,不可玩物丧志…… 林佳良道:“娘,你听我解释你就会明白。三弟什么都好,就一条,静不下来心读书,总想出去转,出去玩,我就想了,如果有个漂亮暖床丫头拴着他,兴许他能够在书房里坐下来。” 林母脸上风云变幻:“你上午不是才说过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固然是好,但也不能老是跑路,路上可没办法读四书五经,科考何等残酷,光靠诗情那可真不行……” “你说得有道理,你看小桃……小桃行不行?” “这个侍寝丫头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必须得读点书,才能陪三弟读书,小桃没读过书,可能不行。” “天下女子能读书的,大多数都是大家闺秀,哪家大家闺秀愿意没个名分就给人暖床呢?” 是啊,这是个死结。 母子俩在那里好一顿商量,丝毫没注意到后面有一个女子都快哭了,她,就是小桃。 海宁楼,高朋满座,林苏进来,丁海亲自迎接。 满场文士表情各异,有的充满艳羡,有的充满不屑,有的冷嘲热讽,更有几个,折扇打开,摆出一幅随时找事的架势。 其中还有两个林苏认识,他们就是曲州十秀中的两位。 贵阳公子和杜玉郎。 昨日,林苏对准张秀的脸狠狠地扇,其实掌风还是顺带着将这两位的脸也扫了一遍。 圣人当面,谁也不敢对他报复,但并不意味着这群天之骄子,就此放下心头的结。 没有谁是诗圣的亲儿子,没有谁能保证次次诗作绝世,世上多少天才偶尔灵机迸发,惊世骇俗,但后期江郎才尽,默默无闻? 他们今天过来,就是想抓一抓漏洞的,只要他诗作中有漏洞,只要他的诗作不达上乘,他们就有了机会。 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能在一夜之间,将林苏欺世盗名的污名传遍天下。 而且他们也绝对相信,只要污他一次,他的文根就会不稳,他的诗才也会快速退步,到最后真的泯然众人也。 因为林苏不通四书五经,底蕴不足,这种人,最容易昙花一现了。 大苍国,年轻一代之中,不允许出现这么牛B的人物,这,是全天下年轻人的共识。 林苏在这个世界上,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但在那个世界上,他却是洞察人情世故。 这帮毛都没长全的封建土著,如何瞒过他的眼睛? 他看都不需要看,就知道这些人肚子里翻着哪些花花肠…… 第21章 突然变优雅的侍女 “丁老板,昨日我一时孟浪,承诺送贵楼酒诗一首,家母反复告诫,做人当言而有信,今日前来,乃是履约。” 一句话,不卑不亢,斯文、谦和,还将良好的家风传递了出来。 首席之上坐的一位公子原本一脸不屑,此刻,神态稍和。 他叫章浩然,可是大有来头。 丁海笑脸都快成一朵花了:“名士一诺千金,公子真不愧名士也!……笔来!” 一个美女将托盘送到林苏的面前,里面是一支宝笔,十张宝纸。 林苏提起笔,微微犹豫:“丁老板,贵店主打的酒是什么酒?” 这话一问,满场哗然,靠!你准备了快两天了,都不知道要宣传个什么东西,这准备工作也太不充分了吧? 这叫构思好了? 不分明是临时构思吗? 好,就看你这小子能写出什么好诗来,今天不抓你个痛脚我将这满盘纸都吃了…… 那些公子哥全都如同打了鸡血。 丁海目不斜视,但全场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心头也是拔凉拔凉的,敢情你就是应付啊?虽说酒楼里付出的代价是低了些,但昨天那个抱山老东西付出的代价更低…… 他是商人本性,昨夜还开心得什么似的,觉得占了一个大便宜,今天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格局小了,付出的代价一低,人家就根本不重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多么痛的领悟…… 丁海恨不得打头。 时光一去无法回头,现在架在火上烤的可不止是林苏,还有他丁海,他摆出这么一幅大阵仗,将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如果到头来求来一首草诗,那海宁楼就名声扫地了。 但愿你小子还有点底线吧,最少也给我来首白光诗。 “本店主打的酒叫西陵。” “哦,什么模样的?拿来看看?” 噗!一个食客直接就喷了。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把握只有五成,现在把握直接到十成了,这小子真没作准备。 丁海脸上还有笑,但笑容已经透出几分哭意了…… 一挥手,一个漂亮美女拿来了西陵酒,淡黄S,挺好看的,放在白玉碗中极有美感,当然,林苏不打算喝它,他真怕败了自己的胃口。 广告嘛,不就是夸大吗?现代社会还有明星给食品做广告时,都快吐了还能坚持说:**真是太好吃了。 所以,林苏给这酒打广告,哦,不,写诗毫无心理障碍。 笔落: “西陵美酒郁金香……” 没有光,一丝光都没有,这只是句广告词。 各位公子哥对视一眼,全都兴奋。 “玉碗盛来琥珀光……” 银光突起,所有人同时一惊,首席的章浩然折扇突然停止了扇动……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金光突现,紧接着七彩之光如同孔雀开屏,弥漫整个酒楼。 全场鸦雀无声,那些端起酒杯准备喝的人,停下了手,空中的折扇几乎全都停止了扇动,章浩然一声大喝:“好!” 他同桌的几个公子哥,全都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来看他,这是他们今天专程请来制服对手的王牌啊,一句话不说缴械投降?直接叛变? 你都叛了,我们还怎么办? 还弄不弄他了? 丁海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抢过诗稿。 但将诗稿抓在手中时,他才想起来,今天这诗原本就是他的,根本用不着抢。 林苏微微一笑:“幸不辱命,告辞!” 笔一放,手一拱,离开酒楼。 他走得如此之洒脱,走得连那些公子哥都没有丝毫反应的余地。 林苏回到林宅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一个白衣公子站在林宅门前,静静地看着他…… “阁下是?” 来人微微一笑:“我现在才相信,你刚才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没有关注任何人!” “是!” “为什么呢?在你眼中,所有人都不值得关注?” “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林苏道:“用脚后跟想一想,也能知道,来的都是俊杰,用脚趾头想一想也会知道,没几个人对我心怀好意,既然都明白,何必多关注?既然不同路,又何必费心思?” 哈哈……年轻人哈哈大笑:“认识一下,我叫章浩然,京城人氏,他们请来对付你的……但我叛变了,我更希望跟你交流交流,而不愿意跟你拼个高低死活。” 林苏大感觉意外:“为什么?” “我是修道中人,相信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修道中人? 林苏笑了:“他们请你来,难道是让你拿飞剑斩了我的脑袋?” “你以为修道之人只会用剑?我也会用笔!” 林苏愣住:“文道双修?” 他是文武双修,而面前的人,居然是文道双修? “文道双修也是被逼的,你不知道我妹妹有多么霸道,三年前将我硬生生拉上了山,为她解密天书古卷,害我错过了乡试,但也意外地让我踏入了道门。” “哈哈,看来咱们有些共同点了,我是武根激活不了而意外得文根,你是被妹所害,意外得道根……进来吧,你是我成为一个假文人之后,来的第一个客人。” “假文人?”章浩然笑了:“连写三首七彩诗的假文人么?” 三首七彩诗? 屋里一人出现,正是林佳良,他的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异样的光芒:“三弟,又是七彩诗?” 林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二哥,这位是章浩然,来自京城。” 京城章家的? 林佳良微微一惊:“莫不是京郊绿柳山庄的那个章家?” “我住在西胡同。” 哦,原来不是,林佳良一下子平静了,问起今日酒楼之诗,章浩然抢着念了,一首诗念完,林佳良再度沉迷。 章浩然叹道:“千年七彩诗,诗才那不用多说,更可怕的是,这首诗是挂在酒楼里的,有此一诗,海宁楼将会一飞冲天,无人可挡,真不知丁老板是走了什么运,居然能够找到林兄这样的绝世天才。”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你自己写的诗还会不明白这首诗的威力?”章浩然道:“当今天下,战乱频频,多少人远离故土?此生回不到家乡,心中的郁结也许唯有林兄是真的深知,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一语道尽思乡情,千杯难解此中味……林兄,有酒么?吟到此处该当有酒!” 一个女子从夕阳下走过来,端着酒壶和酒杯,正是小桃。 “公子,今日晚膳,是用些肉食,还是面条包子?” 一句话出口,林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小桃吗?怎么这样说话?以前她不总是大老远地来一句:公子,你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多通俗,多接地气啊,今天来一句文绉绉地,真不太习惯。 但章浩然习惯啊。 对小桃的说话语气特别习惯,不过,对小桃所说的东西不习惯。 “面条?包子是何物?” “报公子,面条、包子皆是我家公子今日新研之新物,抱山先生都盛赞不已,夫人亦如是……” 林苏差点将耳朵握起来了,谁教她这样说话的? 听得一身鸡皮全起来了。 章浩然却是大喜:“既是如此,我尝尝林兄的绝妙创意?” “去吧,拿点上来……”林苏一挥手,小桃一个万福,优雅地离开。 林苏眼睛落在二哥的脸上,带着探索,是二哥教的吧?家里也就这几个人,小夭肯定是教不了,不是母亲就是二哥。 什么意思?林家不同一般了,家中侍女也要与时俱进了?得!还是别吧,口无遮拦的丫头多好啊。 二哥接上了兄弟的眼神,但他不明所以,他是古代人,再文绉绉地都没障碍。 没有人知道,小桃逃离现场之后,深吸气,将自己的胸口拍一拍,重新走出优雅的步伐,她在自己心里告诉自己,我要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我要配得上给三公子暖床…… 这,都是林佳良今天一句话惹的祸。 包子、面条上桌,章浩然开始尝了,开始是尝,尝了一口之后就再也放不下筷子,一口气功夫,一碗面条、五个包子全都吃掉了,他刚才点明要的酒都没喝两口。 吸气:“林兄,如果不是在林兄这等绝世天才面前,我真想吟诗一首。” 林苏翻一翻白眼:“你倒是吟啊……” “回首平生山珍味,今日始觉胃初开……” “哈哈,拿宝纸写下!我看看什么色……” 林佳良真的拿宝纸,章浩然一把按住,就是随口念的,你要真写下,咱们立刻翻脸…… 闹成一团。 章浩然话题转向了:“林兄之才,真是让人叫绝,不知除了诗才和这些奇思妙想之外,对其他的东西有无涉猎?” “哪些方面?” “比如五行、天文、算术这些……” 五行?天文?还是算了吧,五行我当然知道,但这里的人又是道,又是阵法的,五行你们是祖宗,天文也算了,我研究的天文是以地球为出发点的,天知道你这是在哪片宇宙星空? “算术方面,略有涉猎,怎么?有什么算术问题需要探讨吗?” “我有一题,挺有意思的。” “说说看。” 章浩然缓缓道:“林兄听好了,鸡兔同笼30头,有脚落地88,问,鸡兔各几何?” 林苏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林佳良眼睛也睁大了。 但两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 林佳良一头雾水,哪知道有几只兔子几只鸡啊?算术虽有《算经》,但算经只是小道,根本没有归于诸子百家经典论著中,他们这些学子,算术普遍不行,比较好的人能有什么水平呢?水平大致如下:你直接告诉他鸡兔共有30只,其中有10只是鸡,问兔子有多少只…… 而林苏很吃惊的是:这么简单的鸡兔同笼,你居然慎重其事地问我?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中闪烁的光,你分明觉得可以难住我。 我在你眼里就这种水平? 章浩然完全领会错了,他是真的以为这问题对两兄弟而言太难了,这小子呢,还是很厚道很有修养的,赶紧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个问题需要用到算筹,林兄这边没有,自然也不能直接给出答案……说另一个话题吧,林兄今年可是要参加乡试?” “是!” 林佳良还没有开口,林苏直接给出了答案。 章浩然手一抬,掌中多了一个小包,小包解开,一大堆资料堆在桌上:“林兄,今日一见如故,章某身在京城,占了些天时地利,这些资料,是家师批注过的,或许对你有些作用。” 林佳良大喜过望,京城名师批注过的资料,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啊。 “你自己不需要吗?” “我的老师就在我身边,我随时请教可比你直观多了……林兄,我今年也会参加乡试,可惜我们不在同一考区,但愿我们都能闯过难关,将来同时出现在殿试试场。” 起身告辞,挥手告别。 章浩然一离开,林佳良就一把抓住林苏:“三弟,你真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 “是!” “时间只有不到两月,接下来的时间,你须日夜苦读,即便依旧不成,也须全力以赴……” “二哥,实话告诉你吧,四书五经、诸史子集,我早已研读,根本不需要关门读书。” 林佳良死死地盯着他:“胡说,你几时读过?” “你以前也没见我写过诗,现在我就不会写诗吗?” 只一句话,林佳良就无言以对,虽然不是现代人,他同样有一种“天才的世界,寻常人到底懂不懂”的困惑。 是啊,以前没见过三弟写诗,现在他不照样成为绝世诗人吗? 难道他真的暗中苦读过? “反正今年的乡试原本你和老娘也没作指望,先让我用我的方法试试,过了呢,以后怎么读书我说了算,没过呢,以后怎么读书你们说了算,行不行?” 林佳良轻轻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 转身走向母亲的房间,母亲还不知道三弟第三首七彩诗呢…… 但刚走几步,他又停下了:“三弟,虽然你的才华胜为兄百倍,但乡试还是有诸多技巧,章浩然留下的资料我简单看了下,名师指点实是名不虚传,你得抓紧时间细细体悟……只是,别学他钻研杂学,算术这类杂学最能让人痴迷,一旦陷入其中,最能让人心力交瘁。” 林苏笑了:“放心好了,象他出的那种小儿科题目,还根本配不上我动脑筋,更加谈不上心力交瘁。” “胡说,算术虽然不入科考正途,但博大精深亦是一门大学问,三弟万不可刻意贬低。”林佳良脸色一沉。 “我没有贬低算术啊,我只说他出的题目太简单了。” 林佳良眉头死皱:“三弟,你能解?” “16只鸡,14只兔子!” 林苏去了自己小院,林佳良低头思考了一会,摇摇脑袋甩去杂念,去了林母那边,没有人注意到,小桃在黑暗中悄悄地回到了里面的房间,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算筹…… 林母等在房门口,黑暗中她的眼睛微微闪光。 三郎刚刚从海宁楼回来,她还没来得及跟儿子见面,就来了一个读书的学子,三个学子一在块儿谈笑风生,她就不好插进去了,现在该是知道结果的时候。 林佳良一来,她就直接问:“怎么样?” “又是一首七彩诗!” “又是……七彩?”林母的声调陡然拔高。 第22章 算术之道 “三弟之诗才,真是……真是如同诗圣附体啊,但凡出手,次次七彩……千万人毕生难求的七彩之境,在他笔下竟然如同理所当然一般……” “你念给娘听一听,念慢点,娘写下!” “西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看着面前的诗稿,读着沁人心脾的千古绝唱,林母容光焕发…… “娘,三弟与人相约,今年参加乡试。” “好……”林母的目光依然未离诗稿,神弛物外,突然,她猛地一震:“今年?” “是!”林佳良道:“三弟跟我说过,他早已熟读四书五经、诸子史集,让我们今年乡试之前,不要逼他读书,如果乡试不过,他会按照娘的安排,潜心研读。” “胡说,他……他何曾读过四书五经?”林母斥道:“他就是贪玩,我还道他仙宗悟道几个月有了变化,一提做正事,他又故态萌发……” “可是娘,他以前也没有写过诗,你可曾想到他还能连写三首七彩诗?” 林母沉默了,她的眼睛慢慢亮了…… “今年乡试,娘也好,孩儿也好,原本都没作什么指望,不如就放手吧,即便不成,也不过区区两月,下次乡试还有三年时间,以三弟的才华,岂能没有建树?” 林母心中有所动摇。 人啊,总是这样,昨天之前,她绝对不会逼三郎读书,因为在她心目中,三郎压根儿就不是那块料,但三郎出手两篇七彩诗,给了她巨大的希望,期望值也就大了,昨日她在祖宗、离世丈夫面前,可是祷告过,她承诺以林氏所有的力量,助儿子踏上文道…… 突然,后房传来一声大叫,是小桃。 哗地一声,什么东西洒了满地,小桃从里面冲出来,满脸潮红:“夫人,二公子,三公子是对的,他……他是对的!” “什么?”林母和林佳良全都愣住。 小桃一把抓住夫人的袖子叫道:“那个京城来的章先生出了道极难的算术题目,三公子随口解答,是对的!” “啊?”林佳良想起来了,鸡兔同笼啊?三弟算筹都没用,随口回答的答案是正确的? 是!小桃坚定地表示,她验算了,三公子是对的…… 事情原委一说,夫人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算术何等博大精深?京城来的学子视为难题的算术,在三郎这里却是儿戏?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技艺? 为什么样样神奇? “小桃,走,去三弟那里看看。” 两人到了西院,林苏正坐在床上,孤独地望着月亮呢,小夭端着洗脚盆出屋,差点一盆水泼到小桃身上…… “公子,公子,你的答案是对的……那鸡兔同笼的难题,你答对了……”小桃又激动了,都跳脚了。 林苏却是波澜不惊:“当然是对的,怎么了?” “公子,你连算筹都没用,怎么……怎么就能算出来?” “……”林苏很无语啊。 算了,封建社会嘛…… “教你们一个简单的办法来解这种鸡兔同笼……” 怎么解呢?玩个游戏…… 不是有30个脑袋,88条腿吗?先不管这30个脑袋是兔子还是鸡,反正咱们就统称为动物,30个动物88条腿没错吧…… 咱们就喊“一二三”,所有动物听我口令,每人抬起2条腿! 30个动物,每个抬2条腿,总共抬了多少条啊? 场中鸦雀无声,陷入可怕的沉默。 小桃手中的算筹啪啪响,终于在三分钟后,给出了答案,60条! “好,不错!88条腿去掉了60条,还剩多少条啊?” 又是一阵啪啪响,结果是28条。 这剩下的28条是鸡腿还是兔子腿啊? 小夭嘴角开始流口水:“鸡腿!” 林苏在小夭脑门上敲一记:“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所有动物都抬起两条腿,鸡只有两条腿,这一抬会怎样?” “一P股坐地上……”小夭从美食中总算回来了。 “这就对了嘛!”林苏道:“鸡只有两条腿,抬起两条腿坐地上了,地上就没有鸡腿了,剩下的28条全是兔子腿,每只兔子先前已经抬起过2条腿,剩下的也只有2条腿,28条腿,会是多少只兔子?” 小夭琢磨着鸡腿怎么就这样没了的问题,很悲伤。 小桃开始用算筹啪啪响,十分钟后得出了结论,14! 这就对了,30只动物,减去14只兔子,鸡是多少? 又是一顿啪啪啪,16只! 完美! 林佳良揣摩了半天,喝彩,小桃眼中光芒闪烁,兴奋,小夭嘴角流口水,肚子饿了要吃鸡腿…… 小桃盈盈站起,优雅一礼:“公子算技高超,真神人也,能否教奴婢算术之道……” 林苏直接抓住她的肩头:“教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公子请吩咐,奴婢……” “不准用这文绉绉地语气跟我说话。” 啊?小桃眼圈红了,她装文化人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够资格当你的暖床丫头吗?你不知道我装得有多苦吗? “你还象以前那样,有事就叫,有话就说,想到什么说什么,用平常的语气来说话,我反而更喜欢。” 小桃愁容尽去,心里阴霾化成七彩霓虹,还闪着花边…… 二公子说没学问不能陪三公子暖床,但三公子不在乎学问,这事儿三公子说了算…… 终极大计没障碍了,可是……夫人那边离不得人,她怎么给公子暖床啊? 次日清晨,小桃打开院门,眼睛一下子亮了,院门外跪着一个女子,静静地趴在地上…… “小雪!” 小雪回来了,进入夫人的房中,好半天才出来,她眼睛红红的,但神情中透着欣喜。 小桃是最开心的,府中人丁凋零,她比谁都失落,现在小雪回来了,这是她以前无话不谈的闺蜜。 而且也恰好对应了她此刻的心事。 她想跟公子多接近,原来夫人这边离不开,现在有小雪,她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林苏刚刚起床,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海宁楼老板丁海。 丁海送来一个包,包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一大片,一包银子,整整三百两。 “三公子,你是高人雅士,原本不该以此黄白之物来亵渎于你,但林府目前,或许需要这些俗物,还望公子勿辞。” 林苏目光闪烁:“黄白之物,怎么我只看到白的,黄的呢?” 丁海脸色立成猪肝…… 林苏哈哈大笑:“开个玩笑!丁老板能在事情完结之后,补上一笔,可见也算是有格局的,冲着这商界良心,我送你一份机缘如何?” 丁海脸上的猪肝色突然变得油光溢彩:“三公子何意?” “一种绝世好酒!” 丁海眼睛大亮:“可是抱山老东西……抱山先生跟你提起了什么酒的来路?” 抱山先生,在文界中的地位怎么样,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呢,在酒界的地位,绝对是大佬级别,想想看,这老头可是喝遍三山五岳、九国十三州的,他为喝酒妖族圣地都敢闯,瑶池仙殿都敢上…… 这老头喜欢喝酒却一向不喜欢谈酒,丁海跟他二十年交情,多少次费尽心思想从他口中套取酒的商业信息,但这老头一个字都不说,直接骂丁海庸俗,亵渎了酒之美妙,让丁海恨得半死。 现在机会貌似来了,面前这小子跟抱山关系特殊,又是个“见到白的就想要黄的”同道中人,更是一个猴精…… 林苏翻翻白眼:“他能提供个啥信息?他都指望着我的酒,助他踏破文心极境呢。” 丁海呼吸突然停止了…… 抱山先生指望他的酒突破文心极境? 先且不说这么玄幻的事情能不能真的做到。 关键是面前这小子还真的知道抱山文心极境的症结所在,这本身就非同小可。 西院的小门推开,小桃端着盘子进来:“公子,饿了吧?刚出笼的包子,按公子的指点做的小菜,公子尝一尝味道可有不对……啊,有客人?” 她看到了西院另有一人,当然是丁海,她并不认识丁海。 林苏说:“没事!放下吧,我试试!” 盘子里,四只白白胖胖的包子,一碗白米粥,五只小碟子,里面是清香扑鼻的家常菜。 林苏拿起筷子,一样菜吃了一口:“嗯,不错!是这个味,给我母亲送去了吗?” “没呢,我想先看看味道对不对,既然公子说对,我这就给夫人送过去!” 她退下了。 林苏坐下开始吃早餐,全然没注意到丁海的目光,他盯着包子,眼睛一眨不眨。 “三公子,这是面粉所制?” “是啊!” “我能否吃上一个?” “丁老板没吃早饭么?要是不嫌林家早餐简陋的话,我让她们给你也来一份?” “那就谢谢三公子了……” 林苏一声叫唤,小夭从外面跳将进来,两手一手一只包子,嘴巴还鼓得象只仓鼠,真不知道她嘴里的包子是怎么进嘴的,这也没第三只手啊。 “小夭,给我再送一份早餐过来。” “嗯!”小夭鼻子发音,转身开跑。 很快,小夭送来了一份新的,跟林苏一模一样。 丁海第一时间抓起一只包子塞进嘴里,他的眼睛陡然大亮,手中筷子伸向几只碟子,同样眼睛大亮,开始是品,后来是吞,很快,几只碗碟全都清空。 丁海盯着林苏,目光大亮。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貌似看到了点什么。 “三公子,我是开酒楼的!” “知道!” “这包子……制作秘方……还有这些小菜的制作秘方,能否与我共享?所得你我分成……” 林苏笑了:“小菜的炒制,完全谈不上什么秘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回去一试就成,至于包子的技术……有点技术含量,一时半会儿你弄不明白,要不这样,我在府里把‘发母’制作好,你拿去加入面粉,就可以做成这样的包子。” 大约半个小时,丁海兴冲冲地回到海宁楼。 这次来到林家,收获真是太大了,他第一次知道,铁锅炒菜会更香,他第一次知道,面粉中加入某种神奇的“发母”,蒸出来之后会又肥又大又爽口…… 铁锅炒菜只是一道窗户纸,一旦捅破了,谁都能复制。 但那“发母”却是秘方。 如何将这秘方拿到自己手中? 海宁楼离林府没几步路,天天从林府拿发母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京城总部那边、海州那边、其他几个国家的分部,终究没办法用到发母,而且将来生意做大了,核心技术长期控制在这小子的手中,总是让人没法儿放心,万一他卡脖子怎么办? 丁海开始抓头。 突然,他的手停止了,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小子说过,有一种酒,神奇到让抱山先生都无比期待,甚至跟他的文心极境挂上了钩…… 这样的鬼话,他一开始自然不信。 但现在,他的想法开始跑偏,会不会是真的呢? 如果真有这么一种酒,他的海宁楼将会变成什么样? 丁海的血开始燃烧…… 接下来的时间里,海宁有几件大事发生。 其一是,海宁楼挂出了一幅七彩酒诗,大苍学子批量云集。 其二是,海宁楼推出了一种美食叫包子,将面粉从底层食品瞬间拉升到高档饮食。 其三是,海宁楼的风味突然改变,变得无比的清香可口。 乾坤书院,抱山先生在山顶坐了整整七天七夜,日夜观摩一幅七彩诗,他要的文心极境终究没有到来,但他遥望海宁方向,眼神里依然满是期待,这小子答应过他,制作出一种绝世好酒,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酒有没有成? 他随身携带的那只酒壶终于空了,没有了酒的酒鬼一分钟也是难熬的,他有心踏上去妖族圣地的路,但就是这个小子,让他一次次犹豫。 他想冲天而起,直入海宁林家,但他担心自己一踏进去,就看到这小子一张不好意思的脸,和一个毫无意义的道歉…… 还是等几天吧,这小子要敢不给他发信息,掐死他! 南阳古国,白芨原! 邓先楚和五岳山人如天神下降,落在一个茅屋之前,里面空空如也,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同时踏入茅屋,轰地一声大震,气流浮动,茅屋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发白须老人虚影,这是隐士的天地留影。 神秘隐士面对虚空,缓缓吟诵: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邓先楚和五岳山人面面相觑,一时长叹:“果然是他!南阳古国,终究文基深厚,佩服佩服!” 两人同时一躬到地,穿空而起。 他们离开了,虚影继续叹道:“如此佳作,为何不是我所作?我已经触摸到了这一层,已经触摸到了啊,就欠缺一点玄机,是何人先我一步,将其开创?让我十年苦修,付之东流?噗……” 一口鲜血喷向长空,老人虚影慢慢消失。 林家,林苏闭门谢客,当然,事实上也没有几个客。 虽然他驰名海宁,但他却也得罪了兵部尚书和无数文坛俊杰,文坛交友可是有禁忌的,万一结交了什么不该结交的人物,将来大祸临头你都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海宁本地文坛,对林某人是敬而远之。 林苏也刚好清静地处理一些事情。 哪些事呢? 海宁楼这边,他有了第一笔稳定的收入,小桃、小雪、小夭每天晚上做一盆老面,第二天早上,一辆马车悄悄进来,将老面运走,这一盆老面,价值三十两银子。 它的成本是多少?半两! 一天纯赚三十两啊,比当初定南侯府正常爵䘵都高。 林家全都刺激得忘乎所以,林母再度发扬“达则兼济天下”的本性,给街坊四邻、当时离开林家的那些人送钱送米送物资,弄得天天有人在林家门前磕头。 有几个人回来了。 老贺,梅娘,老周,小五…… 幸好老娘也是有底线的,并不是垃圾都朝家里捡,她重新收纳的,都是当日离开时没什么恶行,而且也是有着不得已原因的,至于那些纯粹的小人,你就算在外面磕头,她也坚决不留。 这就很好了。 空里人一多,事情就好办了。 林苏做了个分工。 老贺带着小五负责安保兼打杂。 梅娘负责做饭。 小桃负责管账。 小雪负责照顾夫人。 玉楼负责照顾林佳良。 小夭负责……卖萌。 第23章 别误会,我真是JAN商 老周离开林家,是受夫人之命前往京城疏通关系,解救林定南的,他找了十多个高官,钱财倒是花得分文不剩,事情却也没办成,老周身上被狗咬得伤痕累累,一路乞讨才刚刚回到海宁的。 这样的忠诚人士,林苏格外看重。 所以,他打算给老周一件最关键的差事。 做酒! 酒曲,蒸葶米,这些事情,全权委托老周,林苏没有藏私…… 他自己呢?坐在老贺制作的躺椅上,教小桃算术。 小桃大约是出于做暖床丫头这么个宏伟的目标,学得特别认真,而且她长期管着林宅的钱财,也多少有点根底,所以,在林苏的指导下,进步飞快,十以内的加减,两位数的加减,她都可以不要算筹。 至于九九乘法表,她背了好几天,也记住了,林母说这丫头疯了,连做梦都在背口诀。 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一个算术天才(当然是这个世界的标准)在林宅冉冉升起…… 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老二林佳良没啥事就折腾他,天天拿着章浩然留下的资料给他灌输,林苏也终于将乡试的相关情况了解清楚了。 乡试日期已定,六月十八。 距今刚好四十天。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高考倒计时的提示牌,但老二就是一个人形提示,每天早上准时报时,三弟,还剩下**天了…… 在科考提示剩下三十八天的时候,老周进来:“公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好!”林苏一弹而起。 林佳良也两眼放光:“可以做酒了?” “走!” 两兄弟走进后院,老周一把拉住老贺:“守住院门,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知道!” 老贺守在院门口,小五居然爬上了院墙外面的一棵大树,他们腰上,还带了刀。 我靠! 林苏感叹一声,开始做酒。 火生起,做好的酒曲和蒸过两遍的葶米混合,放进了第一次启用的蒸馏器中,随着温度的提升,一股香味从院子中散发。 这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的香味。 林佳良不停地吸着鼻子:“三弟,怎么这么香?这是葶米本身的香味还是……” “这就是酒的味道!成了!” “真的成了?酒呢?” “看!” 林苏手指的方向,那铁管子中,一线清泉流出,原来是一点点的,后来是汇成了细流,越来越快。 林苏拿起小瓢,舀了一点,品一品,他的眼睛闭起,不错,香醇,甚至比在那个世界还要香醇,或许是因为这原料的因素,这葶米本身带有香精,要不然,也开不出制作香精的花朵儿不是吗? 这样的酒,在那个世界都是好酒,何况是在这里? 林佳良接过他的小瓢,喝了一口,这一口喝下去,他的脸突然红了,一声大喝:“好酒!” “老周,你也试试!” 老周原本是林定南身边的人,可谓是见过大场面的,喝过好酒无数的人,喝了一小口,眼睛猛地鼓起,脸上瞬间出现潮红,瓢一仰,瞬间喝个点滴不剩。 他口一张,一股酒气喷出:“好酒!怎么可能这么好?我简直无法形容,公子,这酒不该是凡间之物……” “这就不象凡间了?呵呵,以后你可有的是惊讶的时候!”林苏拍拍他的肩头:“按原定的程序走完,我得做些安排了……对了,这酒极烈,你们两个,可别多喝,否则,醉了就不好玩了。” “明白,这酒如此珍贵,能品上一口已是天大的福分,我决不敢再喝一口。”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们喝醉,至于酒嘛,自己酿的又算得了什么?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林苏出了后院,小夭凑了过来:“哥哥,你说的火锅,什么时候做啊?” “我说你有没有点出息?就想吃的啊?火锅眼前没办法,因为我找不到辣椒,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不如不吃!……去,把小雪给我叫来!” 小夭飞跑,跑到夫人那边,直接叫道:“小雪姐姐,三公子让你赶紧过去。” 小雪跟夫人对视一眼。 “去吧。” 小雪进了西院,面对林苏行了一礼:“公子,有什么吩咐?” “小雪,你坐,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小雪心头猛地一惊,公子为什么要说商量?可千万别是赶她走,这十几天来,她重归林宅,亲眼看着林宅一天比一天好,这已经是她能够感受到的终极幸福了,万一公子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小雪,江滩那边流民十多万,过得很辛苦,有件事情,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你回去一趟,做件事情……” 小雪心头怦怦乱跳:“公子,你真的要大批量收购葶米?” “是!” “夫人……夫人会同意吗?” “当然会!” 小雪猛地跪下,重重跪下。 “你这是干嘛?” 小雪抬起头:“公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跪拜,但这一次,我必须跪一回,我代白芨原数十万流民感谢公子大恩大德……” 林苏将她拉起来:“小雪啊,你是林家的人,我也不瞒你,收购葶米,并不纯粹是帮助流民,这东西在我手里能够换来十倍百倍的财富,咱们是做生意,真不是做慈善……” 啊?是不是真的啊?小雪好吃惊地抬头。 “相信我,积德行善的事儿有老娘一个人干就得了,我负责做JAN商,她负责搞慈善,母子分工合作,名利双收……” 第24章 将进酒 第一次制作酒,林苏用的仅仅只是大约百斤葶米,头酒出了十斤,度数大约65度,二酒有十斤,度数也达到了50度,还有尾酒十斤,度数45度左右。 整体出酒率大概30%,已经是非常好的数据了。 3个坛子并排放在西院,林佳良、老周全都满脸通红,这不是酒喝出来的,而是心头热血翻涌。 “三弟,人无信不立,你需要跟抱山先生联系了。” 林苏微微一笑:“好!” 手一抬,提起宝笔,在抱山先生给他的宝纸上写下一句话:“来吧,喝酒!” 字一落,金纸突然冲天而起,化成一只金鹤,飞向遥远的乾坤书院。 乾坤书院后山山巅,抱山托着酒壶,正百无聊赖。 突然,空中金鹤飞来,落入抱山手中化为一张纸,抱山目光一落,就看到了上面惊心动魄的四个字:来吧,喝酒! 抱山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冲天而起,直射西南…… 群山震动,百鸟惊飞,另一山头一个老头大呼:“抱山,你欲何往?” “喝酒!” 声音一落,鸿飞冥冥。 两个老头面面相觑,喝个酒而已,你哪天不喝酒?如果你不说是喝酒,我还以为你焕发了第二春,找了个小老婆今夜洞房花烛呢,这么兴奋。 抱山落在西院的时候,西院已无他人,只有林苏、林佳良两兄弟,外加一桌子菜。 地上摆着三只酒坛,上面分别写着三个字,一,二,三…… “抱山先生!”林佳良猛地站起,行礼。 抱山先生对他完全无视,一双威猛的大眼只盯着地上的酒坛。 林苏道:“三坛酒,酒烈的程度从低到高,我建议你从最低的开始。” 手一抬,指着这个写有“三”的酒坛。 抱山手一挥,那个写有三的酒坛飞起,坛盖直接冲天…… 一股浓烈的酒香突然冲破了小院,抱山深深一嗅,全身大震,如此香醇?如此酒香醉人? “好酒!” 只是一嗅,抱山就如饮琼浆,遍尝三山五岳极品好酒的全身细胞,同一时间进入亢奋状态。 酒坛一侧,就要开喝。 但林苏止住了:“抱山先生,你别抱着坛子喝啊,这有碗,有碗……” “要什么碗?娘门才用碗!” 直接对着坛口开喝。 林苏抚额,得,这坛酒算是废了。 酒入大嘴,抱山全身一震,全身的骨头同时喀喀作响,一口气喝了半坛,他终于停手了,坛子被他高高举在空中,他的眼睛闭上了,整个人成了雕塑。 良久良久,抱山一口酒气直冲天空,天空的浮云似乎被这口气吹散。 “哈哈哈,好酒!”声音席卷全城,半个城子完全惊动。 丁海正坐在楼顶打坐,突然睁开眼睛,眼中光芒四射。 抱山这半坛酒放下,手一起,第二坛酒飞起。 又是半坛,又是那种静止而嚣张的造型。 “哈哈,小子,陪我喝一杯!” 手一挥,酒坛直接飞向林苏。 “好!”林苏也被他的豪情感染,接住酒坛,手一翻,如飞瀑流泉,酒水倒了两碗。 “抱山先生,二哥,不醉无归!” 他与林佳良两碗一碰,酒溅起老高,两人同时托起酒碗,一口喝下。 火热的酒直入腹中。 第三坛,最高度数的酒,到了抱山手中,又是半坛,抱山仰天大呼:“烈酒通天道,此生幸何如,美酒当前,诗何在?” 林苏酒意直冲大脑,猛地站起: “君不见,长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酒倾泻而下,他的头发飞扬…… 声音高亢,激情飞扬…… 院子外,老贺、老周全都回头,小夭、小桃同时止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正堂之中,林母猛地站起,呆呆地遥望西院,眼有泪痕……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抱山子,林书生,将就酒,杯莫停……” “哈哈哈哈……抱山子,林书生,将进酒,杯莫停……”抱山重复一句,笑声传扬十里外。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抱山再度高歌:“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吾之心愿,一语道破,妙哉……” 林苏又是一碗下肚: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抱山手一抬,酒坛冲天起。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正中心扉,妙不可言,喝……” 林苏再来一碗,摇摇晃晃地站起: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咚! 林苏一头栽倒…… 抱山大吼:“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千年绝唱!万古风流!哪有什么万古愁……” 突然,他全身一震,如同挣断了什么枷锁,整个人突然凭空高了十倍,他一步踏出,仅仅一步,就踏出了院墙,再一步,踏出了海宁城,又一步,跨过了百里长江…… “咫尺天涯……文心极境!他真的踏出了这一步……” 海宁城楼,丁海全身大震,突然冲天而起,下一刻落在林家大门。 林苏这一醉,沉醉不知归路…… 不知何时,他的眼睛终于慢慢睁开,面前烛影摇红……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落在他脸上,一块湿热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 “公子,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女子惊喜的叫声。 “小桃……”林苏目光移到窗外,外面已是万里星空。 “夜晚了啊,我睡了多久?” “五个时辰。公子,你饿了吧?夫人在厨房里,说你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给你亲自做晚餐。” “啊?我娘亲自做晚餐?”林苏猛地坐起。 “你那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句子,夫人吟了一下午,也哭了一下午,然后就非得要给你做一顿晚餐……”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自己喝多了,没失言吧? 《将进就》可是很随性的一首诗,里面有一句“岑夫子,丹丘生”,必须变一变,他记得自己好象是变成了抱山子,林书生,要是变了就好办,要是没变,那这诗就好玩了,谁知道岑夫子、丹丘生是谁?不好,后面还有一个名字,陈王! 林苏心念电转,谢天谢地,这世界也有一个陈王,也是个豪爽之人,交友遍天下…… 抄诗也是一门技术活,诗得应景,如果不应景,就会被人挑刺,当今文坛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是很复杂的,给他们半点机会,他们就能做大文章的那种,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哦,还有一件事情,抱山先生…… “三弟,抱山先生凭你的好酒,和一首千古奇诗,已破入文心极境!”房门推开,林佳良端来一只大碗,笑得极是开心:“此事已然引发文坛大地震……” “真破了啊!”林苏兴奋了。 “真破了,文心极境,阻断多少高人前行路,谁能想到,这千古疑难居然在三弟这里得到破解……三弟,你说会不会有别的高人也会向你求教?” “二哥你这就想多了,抱山先生能破文心极境,靠的可不仅仅是一坛酒,一首诗,他原本就是巅峰,缺的只是一点玄机,那些文道高人谁看不明白?怎么可能对我抱什么幻想?不过呢,这倒是给咱们的酒,大大扬名。林家的春天,来了!” 老二将碗递到他手中,笑了:“三弟真是神机妙算,丁老板等在门外,已经整整五个时辰了。” 小桃也笑了:“丁老板将你们喝剩的残酒喝了,整个人都不行了,坐在那里发呆……” 第25章 白云边 房门推开,林母在玉楼和梅娘的陪伴下进来了,手抬起,轻轻摸摸林苏的额头:“三郎,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定,你决定做什么事情就做,不用请示娘。” “这怎么行?”林苏直接抱住她的胳膊:“家里的事情,还是娘当家作主,我给你冲锋陷阵,弄一大堆的钱给你花着玩……” 这孩子还象不象个千古名士了?林母敲敲他的脑袋,爱怜地横他一眼,出了门。 面条吃了,收拾停当了,林苏深吸一口气,感觉又回到巅峰了。 他走到院中,就看到了丁海。 丁海站起来,眼中全是激动…… “丁老板,我知道你是为酒的事情而来,林家最困难的时候,是靠你的鸡羊度过了难关,且不说起因是什么,事实毕竟是事实。所以,此酒,我理所当然与你合作。” 丁海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三公子真是快人快语,说吧,如何合作?” “林家从下月起,开始批量生产此酒,以十日为一个发货周期,每次可供应3000斤,每斤……” 说到这里,林苏微微停顿。 所有人全都深度关注。 丁海心理价位是100两!每斤100两! 超过了这个价位,他也压力山大,但这酒如此神奇,无论如何都不会低于50两,其实价格空间并不大。 而小桃呢,也极度关注,每天300斤,这后面的价格,就决定着林府今后每天的收成。 “每斤1两银子吧!” “1两?”丁海差点跳起八丈高。 “怎么?丁老板觉得价格不合适?” 当然不合适,太低了,低得离谱…… 丁海深吸气:“还能保持这样的品质么?” “当然!随着技术的提升,品质只会越来越好。” “好!”丁海答应,心跳加速。 一两银子一斤,我的老天爷,这个便宜占得太大了。 “我有一个条件!” 丁海的心又悬起来了:“你说!” “此酒极其特异,必定八方觊觎,林家防护力量不足,所以需要林老板派出高手保护林家酒坊。” “这没问题,我会调派最强的高手住在这后院。” 其实即便林苏不提这个要求,丁老板自己也会提这个要求,为啥呢?这酒已成为市场上最热的酒,可以肯定的是,各地酒楼、各方势力、甚至修行门派,都会觊觎,如果不派人从源头处牢牢控制住,那如何保证这酒最终源源不断地流入海宁楼?一定会被人中途“截胡”! 林苏点点头:“丁老板本身是修行高手,你派来的人我当然放心,只不过……府中多有女眷,这酒坊又在后院,你派来的人,以女子为宜!” 好! 林佳良代表林家与丁海签下协议,林家第一笔商务合作就此达成。 丁海全身心的细胞都在唱歌,将签订的协议牢牢握在手中,临出门前突然停下了:“此酒以何为名?三公子惊艳之才,不如给取个名字……” 林苏仰望天空,微微沉吟:“就叫‘白云边’吧!” “白云边?”丁海吟诵道:“是有什么说道吗?” “纸来!”林苏手一挥,小桃好兴奋,跑到书桌边,拿来了一张金色宝纸,捧来了宝笔。 纸铺开,林苏道:“此酒你我合营,也算是自家的产业,所以,这首诗,免费送!” 提笔开写: “南湖秋水夜无烟……” 白光三道! 丁老板眼中光芒闪烁,遥望林府后面的那片小湖,那就是南湖。 “奈可乘流直上天……” 银光耀眼。 “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七彩霞光穿破夜幕,金纸之上,彩霞飘飞,宛若仙人乘风而下,在南湖月色之下举杯痛饮…… “有此一酒,有此一诗,白云边酒,名垂千古,南湖之月,天下无双!” 丁海此刻如同一个孩子,手舞足蹈,哪有半分修行高人的气概? 玉楼紧紧地握着林佳良的手,满心激动,破落的林家,她一步踏进来,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但她却亲眼见证着,林家,步步高飞…… 林佳良满脸通红,如再饮三百杯。 小桃痴痴地看着三公子,这一刻,她似乎一步跨过了懵懂的少女时代,而进入了怀春……少女…… 唯有林苏,遥望天际,心中默念…… 我的家乡,我的湖北,我的世界,此生或许再也无法回到家乡,但愿喝下这杯家乡酒,我还能在梦中触摸到故乡。 丁海回到海宁楼,身形一转,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如同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光彩迷离,他手一抬,一道光芒射向洞壁,洞壁突然亮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丁海,有何紧要事?” “宗主,咱们商连天下的大计,可以实行了。” 宗主的声音似乎突然年轻了十岁:“是有什么奇物出现了吗?” “是!有一种奇酒刚刚诞生,此酒香醇至极,酒烈如火,比起妖族圣地的‘烈火琼浆’品质十倍百倍提升。” “真有此妙酒?”宗主的声音变得急切。 “我刚刚亲口品尝过,超乎想象!一代大儒傅抱山,凭此酒一举踏破文心极境,而且此酒还刚刚附加了一首七彩之诗……” “诗念来……” “南湖秋水夜无烟,奈可乘流直上天,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宗主一声大笑:“好一首豪迈之诗,有此诗,有此酒,天下英豪,岂不尽入我楼中?酒楼又在何处开不得?此酒,务必牢牢守住,成为我‘百香楼’独家经销!” “弟子也正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需要最好的高手,守住源头!” “源头?源头不在酒坊,而在那个小子!要将这小子捆绑,谁能胜任?” 什么捆绑?不就是美人计吗? 派一个最美的女子,用媚术让这小子沉迷,将这小子变成提线木偶。 谁能胜任? 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是对宗门绝对忠诚,二是能将这小子迷得五迷三道。 宗主沉吟良久:“天瑶如何?” 丁海猛地一震:“天瑶目前尚在西南佛国,而且她修的是佛,恐怕迈不开这一步。” “她戴发修行,算不得佛家弟子,这小子诗才绝世,身边根本不缺女人,等闲之人谁能控制得了他?恐怕也只有天瑶这样的奇女子,才能真正走入他的心中。” “天瑶……恐怕也不行!”丁海道:“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最清楚,这丫头虽然性淡如水,但一旦动情,必定山崩地裂,这小子……这小子绝对有撩拨她心扉的能力,万一天瑶沦陷,岂不反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宗主为难了,丁海说得也对,越是不怎么动情的女人,一旦动情就认死理,所谓老房子一旦着火,烧得更快,就是这个道理。 丁海还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提到派守卫的时候,林苏自己主动提了,要找个女的! 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还没开始,就指明要女的,这动机非常可疑…… 会不会他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他打算对这个派出的高手施展沟引大计?让林府与海宁楼之间联系的链条完全掌控在他手中? 这话一出,宗主震动了,在商言商,以己度人,他们希望跟合作者之间联系的链条听他们的,林苏自然也希望这链条听他的。 他一定会沟引这个高手,将这高手变成他的人! 既然如此,美人计就有很大的风险,因为这计策就是个双向的,美人勾他,他也勾美人,结果完全是五五开,要么美人让他拜倒在石榴裙下,要么他将美人弄个出嫁从夫…… 这小子太强悍了,随随便便就是七彩诗,随便一个点子就引发商界地震,而且还特别能撩,哪个女子顶得住?美人计成功的概率非常低,更大的可能是鸡飞蛋打、赔了美人又折钱…… 宗主沉吟良久:“这么难啃那就别啃了,弄个他根本撩不动的,按协议行事就好……” 次日清晨,丁海突然觉得房间里很冷,他眼睛睁开,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一条人影,丁海大吃一惊,宗主,你也太狠了,怎么将她派出来了? …… 第26章 黑衣暗夜 清晨,林苏刚刚走出西院,就突然感觉今天气温有点低,不对啊,刚刚入夏,怎么突然变冷了呢? 他目光抬起,就看到一条人影从院门而入。 黑衣,身材高挑,身段曲线魔鬼级,她从院门进来,脸上带着一幅黑色蒙面巾,走到他的面前,手抬起,递给他一个信封。 信封拆开,里面是丁海写的一封信,大致意思是,来的人名叫暗夜,就是你我约定之人…… “暗夜?怎么有这么古怪的名字?外号还是本名?” 暗夜没有回答。 “你有些什么本事?” 话音一落,暗夜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她出现在最高的阁楼之上,晴天白日之中,林苏完全看不到她行动的轨迹。 林苏眼睛亮了:“你是修道的,还是武师?” 依然没有回答,暗夜似乎与阁楼的阴影慢慢融合。 “你的身法我认可了,但你还得摘下蒙面巾。都进一家门了,藏头露尾的不太礼貌,你说是吧?” 还是没有回答。 林苏毛了:“给我出来!我跟丁海说过了,需要女子,你得给我验证下,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验证是不是个女人? 怎么验证? 脱下裤子么? 暗夜两眼陡然一收缩,眼中光芒一闪…… 林苏突然觉得两道银光射到他的面前,冰冷入骨,啊地一声,林苏倒退两步,手按在眉心处,脸色发白,什么东西?他分明感觉他额头被什么东西划了一把,但他没看到任何东西…… 小桃跑了过来:“公子,怎么了?” “你看看,我额头……有没有受伤?” 小桃凑了过来,将他的手移开,细细地看:“没受伤啊,就是有点发红……啊,不!你额头好象用绣花针刺了字,闭……嘴!这什么意思啊?公子……” 林苏大怒:“丁海老匹夫,老子要退货,给我换人……”进门不说话,问问题不回答,多问几句还直接动手,我C,老子招的是保镖,不是招个爹…… 丁海当然没听见。 暗夜都不见了。 林苏跳脚大骂,根本没有人理他。 小桃四处张望,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在额头上刺了两个字:闭嘴,弄得她都不敢开口了…… 林苏发了一通脾气,终究还是放下了,这个女子太恐怖了,隔着七八丈远,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就在自己额头刻了两个字,那真惹不得啊,要是真将她惹毛了,把自己小老二给切了怎么办? 不过,终究也是有好处的,林苏真正知道她的手段鬼神莫测,有这样的人守着,林家后院成龙潭虎穴了。 暗夜的入驻,除林苏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包括已铸造青色文坛、理论上算是高手的林佳良在内,全都对此一无所知。 东南之地,是一大片丘陵,名为青丘。 一道流光从青丘升起,空中一折,划过长空,落在海宁城的某个角落,现出了一个美丽少女,她,赫然就是当日在海宁楼的抱筝女。 抱筝女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抬起,指尖一道七彩之雾无声无息地融入夜色之中,抱筝女微微一惊,我的耳环,不应该在城东的林府吗?怎么会在城南?难道这小子也是个眠花宿柳的风流客? 她身影一动,完全消于无形,下一刻,她穿过层层楼阁直接出现在某间卧室,目光一落,大吃一惊,卧床之上,只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根本就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个潇洒小帅哥。 她的手一抬,柜子打开,一只耳环凭空飞起,落入她的掌心,不分明就是她的耳环吗? “溯影回流!” 耳环上一组组画面快速流过,最后定格在海宁诗会的当日深夜,这中年人是当铺的老板…… 场景放完,掌柜的重新倒了下去,继续沉睡。 抱筝女紧紧地咬着嘴唇:“敢将我的耳环当了?还敢只收3两银子?这是看不起谁呢?太过分了……” 无声无息中,她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化为流光射向城东。 就在流光即将飞过院墙的瞬间,阁楼之上突然一道银光射出,抱筝女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杀机笼罩全身,大惊失色之下陡然遁地,哧地一声,钻地而去。 银光空中一折,重新飞回阁楼,融入暗夜的双眼之中,赫然是两把极细极细的剑。 随剑而回的,还有一颗银色的血珠。 暗夜手指轻轻一点,血珠在她指尖溜溜地旋转,她眼中也有惊讶之色。 血脉已经进化到银色了? 不简单啊,难怪可以在自己飞卢剑下逃生…… 靠近南湖,抱筝女突然出现,她摸着自己的P股脸色大变,P股上被人砍了一剑,血流不止,C,姓林的混账王八蛋,我跟你不共戴天…… 林苏打了个喷嚏,将小夭的头发从脸上抹去,翻个身又睡了。 阁楼之中,暗夜的目光穿透窗户,落在床上,带着微微的思索,义父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酒的配方,直接将他抓走,上上七八种刑罚,不就完事了?用得着让她在这里守夜吗?守夜不算什么,她守上百年都没事,但这也太不值得了,有这百年时间,她游历天下,遍访诸道,修为必定大进! 浪费宝贵的修行时间,只为这座破落的侯府守夜,简真是……莫名其妙! 次日清晨,林苏走出房门就遇上了二哥这个人形报时器。 “三弟,距离乡试只剩下二十八天了……” 林苏回应他:“二哥,距离会试只剩下一百多天了!” 林佳良鼓起眼睛…… “二哥,咱们兄弟可是各有目标,你千万别老盯着我,而忘了自己的目标。” 乡试,会试,殿试,看起来就象是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学,但其实跟现代社会的升级完全不同。 现代社会,小学、初中、高中的课程、教材完全不同,体现出了明显的代沟式差距,高中生参加小学考试,那是“降维打击”。 而乡试、会试和殿试,教材都是一样的。 从乡试到殿试,体现的不是层次的跳跃,其实只是在同一平面上,进行三次挑选,三次优中选优,仅此而已。 正因为如此,乡试和会试、殿试中间的间隔时间不长,只要你够出色,完全可以在一年之内,以一个白身走完乡试、会试、殿试的全部过程,实现阶层的大跨越。 乡试六月十八。 会试十月初十。 殿试次年五月。 林佳良横他一眼:“要你为我操心?你当为兄这三年是白活的?” “那我们就比一比,且看谁在会试之中,拔得头筹?” “拔得头筹?”林佳良笑了:“三弟,为兄又得说你了,不要随便乱说这等胡话,没的让人耻笑……” 乡试,选拔的是一府之才。 会试,选拔的就是一州之才。 殿试,选拔的就是一国之才。 在科考之中,拔得头筹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拔得头筹?就是独占鳌头,取得第一。 乡试第一,解元公。 会试第一,会元公。 殿试第一,那不用说,耳熟能详的状元公。 第一名,以公称之,何等了得? 岂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阁楼之中,暗夜果然笑了,两个破落户子弟,居然在这里妄谈拔得头筹,真是太可笑了。 林佳良补充一句:“你目前当务之急还是乡试,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专心备考!本次乡试,你通过……的可能性是不大,但这次经验的积累,还是非常重要。” 他离开了。 阁楼中的暗夜突然也意识到了,面前这个小子,连乡试都没过…… 连乡试都没过的小子,居然敢谈会试头筹,这算不算义父所说的“奇思妙想”呢? 下方的林苏抬起头,望着阁楼:“我兄长不信我能通过乡试,那么你呢?你信吗?” 他的声音很轻,理论上传不出一丈开外,但暗夜的眼睛睁大了,这是在跟她说话吗? 林苏道:“赌一场怎么样?乡试如果我拔得头筹,你摘下蒙面巾给我瞧瞧,另外,你还得向我证明,你是个女人!” 暗夜眼中光芒一闪,林苏一直盯着那黑暗的角落,陡然看到闪光,猛地回头,抱头鼠蹿,差点把桌子撞翻。 暗夜眼中的光芒也只是一闪,并没有出击,看到林苏连滚带爬的,她嘴角悄悄地弯了…… 林苏坐在书桌前,翻开书本也是有点心头怦怦跳…… 刚才他小小地验证了下,用这么低的语音说话,阁楼里的她居然真的能听得清清楚楚,这太不可思议了。 有她在,自己是不是上个厕所都在她监视之下? 以后自己搞个什么发明创造,岂不也在她监视之下? 不好,这会不会就是丁海这老王八有意设置的?就是用她当成一个人形监视器,掌控他的各种所谓秘方?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换人! 赶她走! 但这升起的念头,又被他快速掐灭。 自己在她面前貌似根本没有什么权力,惹毛了她,她眼中光芒一闪,自己小老二飞出八丈外,以后看到一堆的漂亮女人,都只是过过眼瘾,那这一趟穿越不是白穿了吗? …… 白芨原,沸腾了。 小雪带着小五回到了白芨原,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收购葶米,3钱银子100斤! 3钱银子什么概念? 3钱银子可以买到50斤白米。 也就是说,一文不值的葶米,突然之间就成了跟白米白面同样的宝贵物资,只是价格稍微低了一点而已。 这让白芨原的十万流民怎么不疯狂? 他们一家4、5口人拼死拼活种葶米花,一个成熟季(3个月)也只能赚取1两银子,每个人平摊下来,都挣不到3钱银子,现在只需要将田间地头的葶米收回来,卖给小雪,就可以赚到2两银子! 收入等于一下子翻了三倍! 更关键的是,这项收割工作,原本就是他们的工作,即便没有人收这葶米,葶米照样需要收割下来,不然,下一季葶米花没办法种。 这多出来的钱,纯粹是净赚的! 有这多出来的一部分钱,大量流民就可以不用饿死,劳力多的人,甚至还可以在漫长的冬季,添上一件棉衣。 天空掉下来的这块大馅饼,让白芨原的流民疯狂,却也在他们头顶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 苍天开眼了吗? 遇到百世善人了吗? 还是大忽悠? 抱怀疑态度的人还在观望,但小雪毕竟是江滩流民的后代,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也终归是有些朋友的,她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小月最先做出响应,将她家的葶米收割了,运到大车之前,过称,总重量460斤,小雪现场让小五给了她1两3钱8分,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小月哭得差点晕倒。 她想起了她饿死的母亲,如果早点有这样的事情,母亲又何至于活活饿死? 江滩彻底疯狂,无数人进入田间地头,葶米一袋袋地运上大车,满了之后,小五召集几条汉子将葶米大车推到河边,上了一条船,再运到海宁码头,送入林府。 这人一多,就需要帮手了,小月成了小雪的帮手,另外,也有二三十个汉子成了小五的帮手,风风火火的葶米收割季到来,家家户户喜笑颜开。 夜晚,江滩上火光冲天,大家围在江滩庆祝,小月终于说出了她很早就想说的那句话,雪儿,能不能跟三公子说说,让我也到府上做点事情? “我跟他说说看吧,三公子收这葶米是有大用的,说不定那边还真的需要人手。” 这话一传出,其他的女孩子全都激动了,纷纷凑到小雪面前…… 次日,小雪押送葶米回到了林府,见到了林苏,林苏正在后院,看着面前堆成山的葶米发愁呢…… 短短十天时间,收了一座山啊,而且每天还保持着一整船的进度,再这么下去,这后院都要放不下了,酿酒需要扩招,但这招工却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如果将这件事情跟丁海一说,百分百可以招到一大堆的人手,但这些人鬼才知道是些什么人。 上次跟丁海说,让他找个保镖,瞧瞧这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进门至今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主人家多说几句话,她敢在主人家头上刻字让主家“闭嘴”,而且还送不走! 象这样的货要是多来几个,这林府到底姓林还是姓丁,就难说得很了。 所以,招工不找丁老货,这开始成为林苏的执念,但不找他,又找谁呢? 恰在此时,小雪凑到他面前,很拘谨、很期待地提了个问题:公子,江滩流民那里,有很多人想帮公子做点事,公子你看…… 林苏眼睛大亮,江滩流民? 好啊,就是这个群体了! 这些人一穷二白,没车没房没媳妇没杂念,要的就只是吃饱饭,你给他个窝窝头,他能将心掏出来给你当乒乓球打…… 他现场点头,给了小雪一个特别大的权力,你自己看着办,品性良好的,尽管招,男女不限,先招个100人,你和老周看着安排…… 小雪一出门,跟外面的人一说,外面立刻就炸了,她现场一点名,二十多个汉子都快哭了,跟小雪一块儿过来的小月也差点哭了,场面一团乱的时候,林府门口出现了一条潇洒帅气的身影,是林苏。 “拜见三公子!”小雪一声大叫,外面的人跪了一地。 小月也跪下了,但她悄悄地抬头,打量着这个江滩传得神乎其神的公子…… 林苏开口了,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大家都起来吧,帮我做件事情……” 林苏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将林府跟后院分离。 后院作为生产区,专门做酒。 林府是生活区。 两者分割开来,后院新开两个门,一个面对长江,作为货运通道,一个面对城区,作为员工通道,原来存在的后院月形门也依然存在,只不过,那里一般人不能通行,除了老周、小雪这些管理人员之外。 这样就很好了,闹嘈嘈的生意,跟林府分开了。 免得工人们穿进穿出的,打扰到林府两位公子读书。 林府清静了。 后院的厂区热闹了。 阁楼里的暗夜也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仙酒”的制作全过程,十几个大大的奇怪东西,将葶米放在里面蒸,就能流出传说中的仙酒。 她身影一晃,突然融入黑夜之中,一夜时间,从葶米到仙酒的所有细节流程全都被她记录下来,天未明,光芒微微一闪,详细资料传向远方…… 整个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象她这样的高人,干商业间谍的活儿,那真是得心应手啊。 资料上传了,她等着义父的回复。 等义父一回复,她就可以走了,天下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武道那么妙,她想去登顶。 让她在这里陪着一个啥也不是的混账磨时间,她很不耐烦…… 可是,七天之后,义父的回复让她大吃一惊。 按照她上传的流程,义父那边进行了试验,根本出不了酒! 酒的奥秘,不在这些表面化的流程上,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她忽视了的,这地方才是制酒的关键。 怎么可能? 第27章 大道之花 暗夜全面梳理所有流程,目光终于被一间小屋子里的那堆东西给吸引,听工人说,那是酒曲,并不是肉眼所看到的锯屑! 酒曲,是三公子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连酒厂周老板都不知道具体怎么做。 这酒曲是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的,没有人知道这酒曲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更加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要想弄清这个,必须现场看一遍,制作酒曲的全过程。 可是,酒曲这种材料需求并不大,这一屋子的酒曲,还能使用整整三个月。 林苏这混账这段时间天天捧着资料书在那里摇头晃脑,象是看懂了似的。根本就没有制作酒曲的计划。 暗夜牙痒痒的,无声地叹口气,看来,游历天下的大计,还得推迟…… 碧水仙宗。 薄雾缥缈的山顶,飞瀑流泉,飞莺横渡,宛若仙境。 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瀑布之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飞瀑,也宛若不是尘世中人。 其实也正如众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样,章亦雨,算不得尘世中人。 虽然她出生于京城,也曾享尽世间繁华,但踏入道门之后,她才知道,这里是她的归途。 师傅说,她生下来就激活了道根。 同门说,她是道门一代传奇。 是的,自从踏入道门之后,她修习什么都快,宗门功法,一看就通,一通就会,一会就精,一精就破…… 上山第一年,破一境道根境。 第二年,破二境道台境。 第五年,破三境道山境,以十三岁年纪,成为弟子中最年轻的三境高手。 又三年,破四境道心境!成为弟子中第十个破四境的高手。 去年,她创造了一个绝代传奇,破了五境道花境! 道花境何等恐怖? 天下道门千千万,破道花镜的,基本上都是长老一级,绝少有弟子能够突破这一大道桎梏,但她偏偏做到了,踏入绝大多数人修行极致境界时,她也才十八岁。 进入道门也才区区十三年。 下一个境界就是道果境。 十九岁的大道之花,就面临道“摘道果”的修行之极,这让天下修道之人情何以堪? 花开易得,道果难求。 为什么?因为道果并没有固定的模板,道果因人而已,这一步,没有师傅能够教导,全凭个人。 大多数修道之人,前半生山巅苦修,后半生红尘游历,都是在为道果奠基。 自己呢?要不要也下山? 突然,她心头微微一动,一道浮光从她头顶升起,化成一幅画面: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赫然正是跟林苏见过一面的章浩然。 章浩然坐在小亭边,笑嘻嘻地道:“妹妹,明天我就要参加乡试了,爹爹答应我了,只要我能顺利通过,就由我自主选择前行的方向。” 章亦雨道:“你的方向我们已经探讨过多次,也已经达成共识,每次考试给你三个月假期,考试一完,立刻回山,解密古卷!” 章浩然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天书古卷,非我所长,我不会再跟你上山的,绝对不会……” 章亦雨撇撇嘴:“会不会的你说了能算吗?我直接将你抓上山,你有本事倒是逃啊……” 章浩然翻脸了:“我是兄长你是妹妹,你还有没有点长幼之序?” “师门之中,我是师姐你是师弟,这才叫长幼之序……” 靠!章浩然道:“爹爹也答应了!你有本事将爹爹也逆了!” 章亦雨笑道:“爹爹不是仙宗中人,宗门之事,他一概不干预……” 章浩然仰面而倒,突然他一弹而起:“妹妹,咱们都讲点道理行不行?天书古卷我解密一卷已经是极限了,后面的我说什么都解密不了,我给你推荐个人,他,才是解密天书古卷最合适的人选,你去找他!” “哥哥你学聪明了,说说看,这替罪羊谁呀?”章亦雨笑眯眯地给他拆台。 “这人叫林苏,海宁人氏,一月之前还默默无闻,但今日的他,却已是红日初升,我可告诉你,他的学问胜为兄百倍,你的天书古卷,如果落在他手上,兴许三天两天就给你解了个底朝天。” 海宁? 章亦雨道:“一个小小的海宁,还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才,哥哥,你是慌不择路了吗?” 章浩然道:“你还真是隐居深山,根本不知世间事啊,我可告诉你,此人一月之内,连写四首七彩诗!” “继续吹!”章亦雨当然不信,她虽然不是文道中人,但对诗也是极为喜欢的,当世存留的诗,她几乎没有不熟的,七彩诗,更是每一首都烂熟于心,她当然也知道想写出一首七彩诗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哪一首不是顶级文道高人毕生文才的高度聚焦?一个月写四首,你以为我真是外行? “贵逼人来不自由……”第一首诗从章浩然口中吟出。 章亦雨猛地愣住。 好雄浑的气魄,好精妙的奇诗,这首诗她从来没有听过,但以她对诗的了解,这样的诗,最少也是五彩诗,极有可能是七彩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二首,章亦雨全身大震。 “西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第三首! 章亦雨目光猛地抬起,牢牢盯着章浩然。 “南湖秋水夜无烟……” 章亦雨心头怦怦乱跳:“一连四首,首首精妙无双,真的出了个文道天才?” “岂止是文道天才?他奇思妙想层出不穷,面粉经他随意一摆弄,成为高端美食,你们碧水宗瞧都不瞧的葶米,在他手中,变成一代仙酒‘白云边’!妹妹,他的文才到了何种境界为兄不知,但他的杂学,绝对是天下奇葩,天书古卷,舍他其谁?你放着这样的奇才不找,整天耽误兄长的学业,简真是莫名其妙……” 通讯关闭,章浩然面向南方致歉,林兄弟啊,对不起了,我家妹子我真拿她没办法,你就帮我分散分散火力吧,要是再将我弄到山上关上几年,我真的得疯啊…… 章亦雨久久地望着天空,突然一声吩咐:“来人!” 哧地一声,两个弟子落在她的身后,是两个身着正式弟子装束的女子。 两女同时鞠躬行礼:“大师姐,请吩咐!” “查一下,海宁是否有一个叫林苏的?对了,定南侯府的……” 林苏? 右侧那个美女微微一震,脸色异样,躬身道:“禀大师姐,海宁定南侯府的第三子,的确叫林苏,乃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不知大师姐为何突然问起他……” “周月茹,你对他很了解?”章亦雨慢慢回头。 “……”周月茹没有回答,脸色复杂…… 旁边的另一个弟子轻轻一笑:“大师姐,我来说吧,说来也是真巧了,周月茹跟这个林苏从小就订了娃娃亲。” 章亦雨微微一惊。 周月茹急忙开口:“我家已经上门退亲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退亲?章亦雨目光滑过她羞红的脸,道:“听说林苏文才绝世,一月连成四首七彩诗,这样的文道天才,你叫他‘文不成’?” 周月茹目光抬起,脸上全是问号:“大师姐你弄错了吧?林苏并不是文道中人,怎么可能一月之内连成四诗?还是……七彩诗?” 是啊,旁边的弟子也说,七彩诗何等难能可贵,即便是顶级文道高手,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成一首,一月四首,绝对是不可能的,大师姐,你一定弄错了。 “那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酒,叫……叫什么白云边的?” 周月茹和另一个弟子紫云同时开口,这酒她们知道,极度传奇,简真是酒中天王,一经出世,横扫酒界,奉为酒中仙酿,宗主刚刚拿到一坛,正在宴请水月上人…… 章亦雨身形一起,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她出现在宗主峰,两个老头正在山巅对饮,风中酒香扑鼻,两个老头全都是一脸的陶醉。 章亦雨陡然出现,宗主笑了:“绝世仙酿,百年好友,再加上大道之花,今日之白云之会,才是圆满,来,亦雨,喝上一杯!” 一杯酒飞起,落入章亦雨的掌中,章亦雨轻轻一品,再品,空气似乎凝固。 “师尊,此酒……何人酿造?” “此人还真是一个传奇,原本只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材,突然于文道崛起,一月之内,连成四首七彩之诗,而且妙手成就绝世仙酿。” “他,是否是海宁原定南侯府第三子,姓林名苏?” “是!” 章亦雨心中大浪翻滚,一杯酒一饮而尽,躬身而拜:“师尊,弟子今日就要下山历炼!” “好,历炼红尘,方可得证道果,去吧!” …… 她去了,山巅两个老头还在对饮,对话也在继续。 但已经无复先前的那种云淡风轻。 因为他们谈的是当今世界风起云涌的大事件…… 当今之世,五道并存,哪五道? 文道、武道、修行道、魔族、妖族。 常规意义上来说,前三道为一个大类:人族。 后两道为另一个大类:异族。 人族与异族从大的方向上对立的。 但内部却也各有纷争。 魔族以血气为修行之根基,注定了他们跟任何人都没办法合作,为什么?他们要吃人啊,他们吃得越多,修行越强,所以,他们什么都吃,吃人,吃妖,吃魔族自己。 妖族也跟他们没法儿合作,近百年他们一反与人类极度仇视的态势,利用自己的优势,提供人类世界的各类生活物资,跟人类大兴通商之道。 人族内部呢?按说都是人族,外族当前的时候,应该团结一致,但事实并非如此,人类世界的争斗更加猛烈,因为涉及到大道之争。 大道之争本质上就是信徒的竞争。 佛门希望自己成为天下间唯一的道。 道门希望全天下的人都修行。 文道希望天下人都读书。 武道希望天下人都上战场。 每条道路,都排斥其他道路,坚信自己的路才是正统。 这样一来,纷争就来了。 人族与异族天天在打,道门与佛门天天在争,文道对武道的打压数千年都没变过,文武二道与佛、道二门的竞争如火如荼,即便是道门内部,三千道门之间也在竞争,抢地盘、抢人才、抢资源、抢功法,稍不留神就是一个宗门崛起,一个宗门破灭…… 世界,远比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第28章 乡试 林苏这二十多天来,心情不错。 酒厂那边每天几百两银子进账,任谁心情都会不错。 所以,他才能安心读书。 读了十天书,他心情更加不错了,因为他发现,科举这条路,真不难。 乡试考的是诗和策论。 诗就不用说了,策论,对于他而言,也简单得很,自从无意中以一首《蝶恋花》开了文路之后,他的大脑中的大树得到了滋养,先前读过的各种文章、各类诗词全都清晰浮现,有的只是读过一个标题,用模糊视线读过的文章,此刻也诡异地完整出现,让林苏不得不怀疑,莫非这根金手指“残文补缺”的功能,在文道上也有所体现。 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记下的策论,没有五百篇,也有三百篇! 需要知道,能够从无数策论中脱颖而出,流传至今的策论,全都是优秀篇章,每一篇都是精华!稍差些的策论,早就被时光无情抛弃了。 考试不是问题,有点问题的是他的书法。 科举考试,书法也是非常重要的,书法,在这个世界里,甚至还是一门大道,有些大儒,文章水平不高,书法造诣极度高深,照样入道。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练书法。 他比较喜欢的是颜体,自由洒脱,法度没那么严谨,比较适合他的个性。 二哥这块人形报时器,今天已经将倒计时报到了最后,明天就是那个大日子了! 今夜,所有人都不准打扰他,这是林母亲自下的命令。 林苏用过丰盛的晚餐,按林母的要求上床睡觉,睡得早却也睡不着,这大概是从那个世界带来的通病了,林苏睡了一会没睡着,睁开眼睛打量上方的楼板,突然,他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小东西,象是一把极细的小剑,隐藏在楼板的夹缝之中,就那样虚空悬浮。 如果不是他文路大开,文根壮大,五感极其敏锐,他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 这一发现,林苏心头狂跳,我靠,是什么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起了床,感应之中,这个小东西跟着他,他去了书房,小东西进了书房,掠过天井月色之时的微光一闪,林苏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对,就是上次暗夜这小娘皮在他脸上刻字的那次,他看到过这种极其特异的微光。 暗夜!你这小娘皮过分了啊。 你想偷秘方地球人都知道……哦,不,地球人不知道,但林苏用脚趾头都知道。 你老老实实地去偷秘方得了,只要你能破解微生物发酵技术这道难关,酿酒技术的秘方就算泄密我也认了。 但你长期对我本人实施监控就过头了,我睡觉你在我头顶悬着一把剑!你说这是不是人干的事? 这么些天来,我写的每个字,估计你也都看着,要是我将秘方写下来,那就泄密了。 林苏回想了下,暗自庆幸,这段时间以来,他练字,全都是写的四书五经,决没有写什么其他的,还好还好,在这种奇功妙法满天飞的社会,还真是不能稍有大意啊。 虽然没什么大的损失,但林苏还是一口气不顺。 偷窥? 好,我让你看个新鲜的! 他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写字。 “这一夜,潘金莲刚刚洗过澡,坐在床沿,西门庆进了屋,手伸向……” 阁楼里,暗夜眼睛突然睁大了,她以剑为眼,看到了什么? 不是经文,不是秘方,而是一个故事,故事的画面感特别强,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玩着不成名堂的,故事的叙述精细入微,不知何时,她双腿轻轻颤抖,悬在林苏上方的那把小剑也在颤抖。 伴随着林苏笔下的极致描写,那小剑突然冲天而起,回到阁楼,暗夜斜靠在柱子上,黑色面巾之下的下巴也泛起了红霞…… 天啊,文人的笔,不是写圣贤文、美妙诗的吗? 文字不是承载天地大道的吗? 为什么突然之间完全变了模样? 老天作证,她知道这是很污的东西,非常非常污,但他的描述带着奇特的魔力,销F蚀骨,让人感同身受,让她全身发热,发软…… 林苏注意到了小剑的离去,嘴角露出了笑容。 一页“小黄”文逐退超级高手,得意! 但他站起的时候,还是一时没有挪动脚步,“小黄”的影响是双向的啊,驱逐暗夜是一方面,他自己也受到了影响,好半天,他才慢慢恢复正常,走向卧室,浮想联翩,前几夜,小桃总是在睡前过来,磨磨蹭蹭的不知道想搞什么名堂,今夜来不来呢? 小桃今夜没有过来,因为夫人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打扰他。 林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大半夜的煎饼,终于睡着了。 睡前最后的想法就是:这一招真不能多用,不是折磨人吗?有没有将她折磨一把不知道,他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折磨的滋味…… 清晨,林苏被二哥唤醒。 林母亲自端来一碗面条,这是母亲亲手做的登科面,七八个丫头站成两列,同时恭祝三公子登科。 阁楼中的暗夜冷冷地盯着,内心大加诅咒,登科,你倒是登个科给我瞧瞧,象你这样的下.流胚子,要是能登科诸圣全都眼瞎,天理根本不容! 林佳良送林苏到码头,码头上已经有很多人在等侯了,都是海宁当地的参考人,几个教授也在码头,雷东阳也在,不过,今天的他,不是担任评委,而只是安保守护,学子们今日科考,何等重要的事情?决不能被人破坏,所以,每个环节,都有严密防护。 踏过前面的一根红绳隔断,就是侯考区了,只有本次科考的人才能进入,陪送人员一律不准进。 林佳良将母亲准备的干粮交到林苏手中,低声跟他说了一声:“三弟,你去跟雷教授搭个话,即便不能取得他的关照,好歹也将矛盾缓和缓和。” 林苏道:“科考,他能作弊吗?” “怎么可能?科考,乃是诸圣圣意监测,就连皇上都不可能作弊,何况是他?” “那我为什么要跟他缓和关系?” “……”林佳良轻轻拍拍脑袋:“三弟呀,你是刚刚踏上文路,文路之上,离不开人QING人脉,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文名的积累,非一朝一夕之功,也来自于诸人诸事……” “好的,我知道!”林苏拍拍二哥的肩头,踏过红线。 江边小树林处,草丛中隐藏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它静静地看着跨过红线的林苏,这小子终于出了他的乌龟壳了,没有了乌龟壳里面那个高手的保护,可以下手了。 但她没有下手,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小子是参加科考的! 那么,就不急着将他拿下,如果他真的能通过科考,铸造文坛,那个时候精气就更足了,再拿下不迟!果子嘛,熟了才好吃…… 但这小子真的能通过科考吗? 小狐狸觉得相当不乐观。 科考她可是知道的,决不是任何天才突然灵感激发就能通过的,必须长期地学习诸圣经典,这小子学过吗? 据她这段时间的全面调查,根本没有! 林苏跨过了红线,就来到了雷东阳的面前,微微一鞠躬:“雷教授,早上好!” 林佳良点点头,不错不错,儒子可教! 雷东阳仰头看天,似乎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触发了他的某种灵感,对地面的一切暂时无感…… 雷东阳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接口了:“小子,你叫林苏?” “是的!兄台贵姓?” 那小子折扇轻轻一打开,上面出现了两个大字:凌云。 “海宁张氏,张浩月,张秀是我胞兄!” 张秀的兄弟! 林苏淡淡一笑:“幸会!” “科考试场,拼的终究是文化底蕴,决不是偶尔灵感迸发写几首诗,就能蒙混过关的。” “然后呢?” 张浩月笑了:“然后?呵呵,那就没有然后了,林家还是那个林家,垃圾依旧还是垃圾!” 林苏鼓掌赞叹:“张兄说话深刻啊!垃圾终究只是垃圾!说得多好啊?比如张秀,纵然混了个秀才称号,混了个曲州第一秀,最终不也是文坛破灭,从文道之中彻底除名吗?可见垃圾只能蒙混一时,终究蒙混不了一世。” 张浩月手中折扇停止了扇动,眼中杀气无穷。 他旁边的几个年轻学子,也同时盯着林苏,目光相当不善。 就连雷东阳的脸色都青了。 文坛是讲个圈子的,张家树大根深,文风鼎盛,交际广阔,所以,曲州文人,十有八九跟他家都颇有交情。 张秀当日海宁楼上文坛被破,文路断绝,兵部尚书大人大发雷霆,整个张家全都怒了,包括跟张家交好的那些家族,以前跟张秀走得近的那些文坛才子,特别是当时就在楼中的曲州另八秀和他们身后的家族,没一人对林苏有好感,几乎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发誓要将林苏这个文坛搅屎棍给踢出去。 要踢林苏可不容易,这小子诗才绝世,每次宝笔落在宝纸上,七彩霞光成为常态,这是圣意评定,无人敢有异议。 但这小子居然自己找抽,居然敢参加科考,在得知他报名参考的消息之后,雷东阳兴奋了,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发给了半个曲州文坛,一时引发无数人的兴奋点。 好啊,诗坛你牛B,有圣意霞光护体,没有人破得了,你小子偏偏自己跳到一个你根本不擅长的领域,那就别怪大伙儿痛打落水狗了。 很快,各种计划制定,静待好戏开锣。 今天,就是大戏开锣之日! “敢赌一场吗?”张浩月冷冷道。 “赌什么?” “今日科考开场,自然是赌科考成绩。名次在前者赢,名次在后者败!” “赌注是什么呢?要是万两白银,那我可拿不出来。” “我辈读书人,岂能赌这些黄白之物?”张浩月笑道:“败者,脱下全身衣衫,绕海宁城跑三圈,高喊‘我是废物’十声!此外,胜者可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必须如实详尽回答!” 全场鸦雀无声,虽然不关黄金白银,但此赌却是大到了极致。 败者绕城L奔三圈,高喊我是废物,斯文尽丧,毕生之耻,文根蒙尘,文路必断! 这对于读书人而言,简直比赌脑袋还重。 林苏哈哈大笑:“L奔!哈哈,倒也有趣,我大哥说战士们在边境战斗,四野无人之时,河边L泳别有一番风味,还是张兄活得洒脱啊,这么一来,不是跟边境战士异曲同工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到底有没搞清楚这赌注之重? 从他表情来看,好象是真的没有搞明白,他一开始根本不是文人,武人在外作战时,L泳的事情还真有。但那跟文人能比吗?野外跟闹市能比吗? 张浩月心头大跳:“那你赌么?” “赌啊,为什么不赌?为科考而赌,文坛佳话!” “那好,写下契约吧!” 第29章 开考重赌 “两位兄台有兴,在下代劳!”一位士子站了出来,手一起,一张金纸在手,写下契约: 约明: 甲乙双方设赌,以科考成绩为注,名次高者赢,名次低者败,败者需L体绕海宁城跑三圈,高呼十声“我是废物”,此外,胜者有权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需如实详尽回答,此约双方共同遵守,如若不遵,文根自断,天人共弃。 约在手,张浩月先签字。 转手递给林苏。 林苏接过纸,略有犹豫:“用宝纸宝笔写啊?” “文人一约,一诺千金,原本也无需宝纸宝笔,但既然林兄想演绎一段佳话,又岂能少得了宝纸宝笔?” 张浩月轻描淡写地回答。 林苏拿起笔,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众人心跳加速,等着他落笔…… “呵呵,不敢签么?不敢签也行,抽自己嘴巴十掌,言明刚才自己是言语如放屁,就此揭过!” 林苏大怒:“签就签!” 提起笔,落下大名,林苏! “既然是佳话,本人也助个兴吧,我也与你赌!”刚才写约的那个人也提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赵吉。他的名字也签在甲方。 “还兴一对二?”林苏目瞪口呆。 “当然,我们可没说,甲方只有一人!” 第三人站出来…… “等等!”林苏抬手止住:“如果我胜了一人,败给另一人,又怎么算?” “契约写得清楚明白,你败给张兄的话,你按张兄的安排行事,你赢了赵兄的话,赵兄按你的安排行事!” 林苏沉思良久点头:“这倒也公平,那好,愿意签的都签吧,话说回来,签的人多,我还保险些,赢了的人让我难受,我在败了的人身上加倍找回来!” 一时之间,二十三个学子将名字签在了甲方,代表着林苏一人跟二十三人对赌。 全部签约完毕,一式两份,张浩月代表这二十三人将契约收执,林苏拿起契约,目光慢慢转向雷东阳:“教授,考前开赌,真的没问题吗?” 雷东阳这会儿似乎很开心:“怎么会?阁下刚才不是说过吗?文坛佳话!” 林苏点点头:“雷教授,你要不要也签个名?” 雷东阳翻脸了:“胡闹,你们赌的是科考,本人又不参加乡试科考!” 林苏道:“我们可以赌另外一件事情啊。” “赌什么?” “赌我今年十月的会试成绩,看我的成绩,跟你当年的成绩,谁好。” 雷东阳目光慢慢收缩:“如果你不能参加今秋会试呢?” “那当然算我败!” “赌注?” “跟他们一样!” 雷东阳脸上风云变幻:“好,赌了!” 一个另类契约生成,林苏与雷东阳再添新赌。 他们这一折腾,红绳子之外的人一无所知,但圈子内有一人给远方发了一条信息。 丁海接到这条信息,一跳八丈高! “愚蠢!蠢货!如此无知!……” 他在楼顶大步来去,状态极度疯狂。 一个美女落在他的面前:“东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海长长吐口气:“白云边酒的秘方保不住了!” “为什么?”美女大惊。 丁海将刚刚码头上的事情说了,林苏跟23名学子对赌,败者L奔……L奔的事情不提了,败的是林苏的名声、毁的是他的前程,跟他姓丁的没关系,他根本不在乎,问题是,契约上还写了第二条,胜者有权问败者一个问题,败者必须如实详尽地回答! 林苏这混账,他可能以为那些学子问的会是一些败他名声的私密事,但丁海却知道,这些学子要问的,必定是酒之秘方! 要不然,为什么有23个学子同时跟他对赌? 酒的秘方任何人知道了都不会泄露,如果张浩月知道了,绝对也不可能告诉其他的文坛同路人,所以,这些人就亲自出马,他们也想要这秘方。 这23人中,包括曲州最大势力“海天州”的九公子,他,就是赵吉!海天州近段时间以来,派出三路势力接近林府,都被暗夜干掉了,他们,对酒之秘方,志在必得。 整个过程中,赵吉都在积极推动,本身就是明证。 更要命的是,赵吉文才极高,乃是本次乡试解元呼声极高的人。 不管别人赢不赢,赵吉是必赢的! 遥远的江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金钟,钟声一响,满江晨雾陡然消散,一道金光从江面而来,铺成一条金光大道。 金光大道上,一条奇异的大船破浪而来,这船,造型怪异,就如同是一本打开的书,船桨如书页,上下翻飞…… “科考之途,人间大道,书舟到处,邪崇不近,闲人回避!”书舟之上,一个清朗的声音穿云破雾,海宁全城知闻。 无数人驻足观望,庄严肃穆。 “试子登舟!” 话音一落,书舟突然一震,无数的书页从书舟分离而出,延伸到码头上各位学子的脚下,载着学子虚空飞起,落在书舟之上。 林苏侧头看到了自己脚下的书页,书页上有三个大字,非常道。 他旁边的一名学子脚下的字是:名可名。 前面的一个学子脚下是:道可道。 “《道德经》为舟!”林苏感叹道。 左侧一个白衣人微微一笑:“道德为舟,诸圣为引,纵书山艰险,依旧一往无前,师弟今日开山第一战,还望全力以赴!” 林苏微微一愣:“兄台是……” “我是秋墨池,师从抱山先生,今日乃是科考接引使。” “抱山……抱山先生情况如何?” “先生突破文心极致,目前尚在巩固阶段,暂时不能出关,临行前嘱咐我对师弟多多照应,但先生却也不曾想到,师弟居然参加本次乡试。” “何止抱山先生没想到?我兄长也没想到,他原本希望我三年后参加科考,我也就是过来凑凑热闹的,提前感受下科考的氛围。” “师弟这么想就对了,科考三年一轮,师弟还年轻,得失之心看淡,提升自己最重要……” 两人这一番交流,给了周围的其他学子一些震惊,但也让他们放心。 震惊的是,名垂天下的名士抱山先生,居然会是这小子的老师? 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但这小子自己也说了,这次过来是凑热闹的,是感受科考氛围的…… 呵呵,凑热闹! 小子你知道吗?你的热闹凑得可是相当大,这趟热闹下来,你的文路就没了,你的秘方也没了…… 周围这群人的心花怒放,林苏全都收在眼底,他内心也是挺兴奋的。 一群土鸡! 毛都没长全就想玩我? 且看谁玩谁? 金钟二响,书舟靠近乾坤书院,试子离舟。 林苏向秋墨池轻轻一挥手:“秋兄,有空去林家喝酒!” 书页载着他飞向上方,秋墨池眼中有兴奋,师父就是因为喝了他的酒,才突破十年桎梏,踏入文心极境,他的酒,已成为一众师兄妹的共同期待…… 林苏身边有人笑了。 去你家喝酒? 等到那个时候,你家那个白云边,满城都在卖,何处不可喝?还非得去你家? 乾坤书院,背靠群山起伏,面临长江奔流,书院以乾坤为名,自是气象万千,林苏踏入书院前面的广场之上,就看到了今日的试场。 乡试,虽然是四级考试的第二级(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总体来说还是处于下端的低端考试,但其实,乡试极为重要,简真可以算是四级考试中最重要的一级。 为什么?因为乡试中试,被称为秀才。 秀才,见县官而不拜,可以从事县里的公务工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脱离了农民身份,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阶层跨越,就是鲤鱼跳龙门啊。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异常紧张,他们十年苦读,等的就是今天。 林苏不紧张。 因为他知道,今天的科考会很公平。 不管封建社会有多么不公平,但在科考试场上绝对公平,因为这科考,不受政坛那些人掌控。 科考,是诸圣掌控的自留地。 兵部尚书手再长,伸不进科考。 皇帝再昏庸,最多也只有赐进士出身这点权力,根本改变不了科考的主流方向。 只要他成绩足够好,哪怕皇帝,都阻挡不住他前行的路! 科考,没人能作弊! 这就是他傲视一切的底气! (读者一口茶喷上了屏幕,靠,说得象是你自己不作弊一样) 金钟三响,试子入场。 林苏目光滑过张浩月明显很得意的脸,踏入左侧写有“三三五”的考间,海宁参试学子三千人,单间考间也是三千个,这考间从外面看起来就是块牌子,但走进里面,却也有卫生间那么大,一桌,一椅,一叠稿纸,一灯,一盆,一个便桶。 林苏坐在椅子上,等待着金钟四响。 …… 乾坤书院后山,有一间优雅的小院,竹屋竹栏,以竹铺地,外面还有一个竹园。 书香满院,竹影摇风。 秋墨池身影刚刚在竹园边一现,上方竹林突然飞来一只小小的孔雀,孔雀开口叫道:“墨池来了,墨池来了……” 秋墨池仰起头:“姑姑在吗?” “姑姑在,姑姑在!” 孔雀尾羽轻轻一振,面前的竹影突然分开,露出了一条竹子铺成的路,直达前面的小湖边。 湖边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竹园,正在画一幅画,那只孔雀飞身而起,投入她面前的画板,居然印在画板之上,此刻又成了一幅画。 “姑姑,你的画越来越虚实难辨了!”秋墨池欣喜地叫道。 第30章 两诗一论 湖边女子慢慢回头,她看起来就是个二八妙龄少女,但她的眼睛,却如一湖春水,脱去了少女的青涩,充满智者的光辉。 “今日不是乡试吗?你不在试场守护,来我这里干嘛?” “那个人来了!”秋墨池有点激动。 “谁?” “就是写下《将进酒》,将我老师送入文心极境的那个人!” “是他?”少女眼中碧波荡漾:“他来做甚?” “参加乡试啊!” “什么?他今年就参加乡试?” “我也吃了一惊,他自己说,也就是过来感受感受氛围的,姑姑,要不要我在考试后将他带过来,姑姑不是想找他写首‘画诗’吗?” 姑姑毕生沉醉于画道,她的画已接近“虚实分割”之境界,但始终无法真正分割,欠缺一点玄机。 姑姑是个悲QING人物,为什么说悲情?跟真正的情无关,而是她身为女儿身,在这社会上注定难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她喜文,喜画,天赋极高,如果身为男儿身,早就冲破科考,直上青云路,但她是个女人,女人没办法走科考之路,唯有自己探索。 没有名师,天地万物俱是名师。 没有指引,她就在诸子百家经典中自己寻求指引。 生命的前十年,她驾一叶扁舟,穿行于家乡水乡之中,留下无数清新脱俗之画作。 中十年,她以十岁幼童之身,寻访天下名山大川。 后十年,她画地为牢,将自己封禁于乾坤书院,汇百川,融天地,走出了自己的画道…… 她多次以画为媒,求见文坛大佬、画道大师邓先楚,奈何邓先楚从不见她,只传回一句话,画道,文道之偏枝也,不通文道,何谈画道…… 什么意思?他邓先楚探讨画道只跟文人探讨,你一个女子,连文人都不是,懂什么画道了?你那就是野路子,不登大雅之堂! 她原以为这辈子也只能自己苦苦探索,但二十多天前,跟她处于同一境界的抱山先生突破文心极致,跨出了关键的那一步。 抱山先生走出这一步,与一个人的酒,一个人的诗密切相关,所以,她也希望能够见见此人…… 那个人今日参加科考,来到了乾坤书院。 姑姑慢慢站起,转了两个圈子,最后还是摇头了:“抱山先生突破,关键还是找到了好酒,好诗只是辅助;何况,酒诗易得,画诗难成!他不精画道,不可能写出画诗,贸然相见,唐突相扰,徒乱一池春水。” …… 金钟四响! 整座乾坤书院流光陡起! 这流光隔绝四方,再也无人能够传递任何信息,当今世道,奇术异能层出不穷,千里传讯乃是寻常事,如果不封闭考间,考生的试卷题目很快就会外泄,那些考生家里请几个高手,快速将答案传回,那就根本不用考了。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前面的油灯。 油灯夜间是灯,白日却是另有用途。 油灯之上出现一行金字:作诗一首,七律,体现两地相思,心心相映。 很常见的题目了。 每个人都熟。 文人嘛,有一个共同点,比较骚包是吧?没QING人也能韵出一个QING人来,何况风流才子们,谁没几个QING人? 所以,这道题,基本是道送分题,几乎所有人都打过腹稿,算得上阳光普照。 林苏大脑中瞬间流过几十首诗,必须得承认,文人真是骚啊…… 今日只是乡试,要不要动用杀手锏级别的呢?随便弄一首肯定过关,但是,开考之前,他与二十四人一场大赌,这赌只能赢,不能输! 哪怕对方出个小三,我就出王炸!你咬我啊…… 沉吟片刻,动笔写下《昨夜》: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要论骚包,还是得数李商隐啊,这货诗中情愫,无人能及! 半首《无题》,就足够碾压一切敌! 前前后后大概五分钟,他就坐在那里啃指甲了,下一道题目呢?早点拿过来! 足足等了一柱香,油灯亮了: 第二诗,以《画》为诗,五言。 这个题目一出,跟第一首诗形成强烈反差,第一首诗满院皆大欢喜,第二首则是满院皆哀嚎。 画作如何入诗? 有画尚且可以对照画作写诗,眼前根本无画,如何作诗? 画诗原本就少,想出彩更加艰难。 今日的试题,太偏了,谁出的? 不说众位学子一片哀嚎,就连林苏,也是心头一蹬…… 写画的诗,古往今来还真的不是特别多,他记得的也就不到三十首,其中特别出彩的更少…… 沉吟片刻,他下笔了。 《画》: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通篇没有一个画字,但通篇读下来,说的分明就是画,如同谜语又是诗,清新脱俗真有才…… 呵呵,自吹了。 两诗之后,就是主菜了,策论! 策论,林苏不敢轻视,他读过无数策论,头脑中记得所有的策论类型,但是,这个社会跟一般的封建社会并不一样,策论,其实就是学子们出谋划策,如果跟社会形态脱节,策论就完全是废纸。 油灯之上,策论题目显现: “韩、楚、吕、晋四国百年国运,毁于一旦,以此为题,作一策论。” 林苏缓缓抬头,仰望天空,韩、楚、吕、晋,是四个国家,都在大苍西北,夹在大苍和大隅两国之间,这些国家多年来向大隅进贡,俯首称臣,连年割地,送礼送钱送女人,但即便是这样的低姿态,依然换不来国泰民安,十三年前,大隅新皇就位,百万大军横扫四国,将四国全都收入囊中。 四国一失,大苍失去了西北屏障,直接跟大隅接壤,这给大苍带来了极大的安全隐患。 林苏长长吐口气,下笔:“《四国论》……四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隅……” 下笔千言,洋洋洒洒,昔日苏洵写下的惊世名篇《六国论》,在他笔下重新演绎,演绎出另一种风采…… 大隅狼子野心,没有人不知道。 当日四国也不是没人反抗,奈何社会主流一群软蛋,生怕触怒强敌,大军压境害他们丢了人上人的职位、娇妻美眷、金银珠宝、万顷良田,所以他们宁愿拿国土、钱财、民间女子换取短暂的和平。 你以这些东西去换平安,结果会是什么? 大隅得到了你的物资,会变得更强大。 民众失去了心理支柱,民心离散。 你不亡国,天理不容! 所以,四国灭亡,活该! 四国已经亡了,没有人想为他们招魂,这篇策论主旨也并不是为四周招魂,而是借古喻今,今天的情况跟当初四国何其相似?大隅占据西北,对大苍形成俯视之态,但朝廷大员却屡屡满足大隅的无理要求,导致大隅一路东进,占城占地,西北百姓,民不聊生。 兵部尚书张文远就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 也正因为林定南与他政见不和,他才阴谋害死林定南。 林苏笔下生风,融入了情感,越写越是投入,似乎真的成了林氏一员,站在金殿之上,慷慨陈词…… 第31章 大江斩蛟 “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四国之悲,民之悲,公之悲,王之悲,江山社稷之悲!” 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苏缓缓抬头,收笔。 《四国论》,通篇1013字,一气呵成。 行文或有瑕疵,他不想改,此文或许揭人伤疤,正合我意! 林苏手轻轻一抬,抓住上方的摇铃,轻轻一摇,示意交卷。 乡试时间是十二个时辰。 此时堪堪三个时辰。 科举试场,提前交卷者或许有之,但仅仅三个时辰,就交卷的,几乎没有。 因为科举实在太过重要,每个字都可能导致你功败垂成,谁敢不长久检查,确认没有丝毫瑕疵才会交卷?即便文章本身毫无瑕疵,多写几遍,字总也可以写得更好点。 象他这样的人,绝无仅有! 摇铃响,流光起,他的两诗一论冲天而起,消失。 而考室门开,林苏大步而出,下山。 …… 百里之外,镇江府境内,雷霆山。 一声炸响,黑影腾空,一个全身黑甲的怪物从山沟里窜出,周围一片树林同一时间震成粉末,宛若山崩地裂。 空中光芒一闪,出现一具七弦琴。 琴弦一并,万道银光,陡然一合,化为惊天巨剑,直刺黑甲人。 哧地一声,黑甲人掉落深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大吼:“小女子好大狗胆,你知道本座是谁吗?敢追杀我横穿十万大山!” 琴下突然多了一个女子,正是碧水仙宗的大道之花章亦雨。 章亦雨冷冷道:“我管你是谁,敢屠十二村寨,纵然你是诸天神佛,都将成为我琴下亡魂!” 声音一落,漫天琴影陡然一变,泛出金光万道。 万道金网,卷向深渊之下。 深渊之下溪水如怒泉喷涌,跟金色琴弦虚影对碰,但在金色琴弦之下分割成无数块,金琴直达谷底,黑甲人再度怒吼,轰地一声,撞破前面的缺口,顺河而下,河水中,有缕缕血迹,刚才一击,显然是伤了他。 但并不致命。 章亦雨一步踏出,空中七弦琴落在她的脚下,载着她穿林而出,紧追不舍。 前面就是长江。 黑影一入长江,激起百丈巨浪,章亦雨驾琴而至,突然,江水之中伸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头,张口一啸,强大的气浪,瞬间将她震得远远飞出。 章亦雨空中连翻十个跟头,陡然定位,她的眼睛变得如剑一般明亮:“原来是一头恶蛟!” “正是!蛟龙入水,岂是你所能制?本座将你留下,做我第七百个小妾!” 章亦雨脸色猛地一沉。 这头恶蛟,在十万大山大开杀戒,连灭十二座人族山寨,杀人无数,她一路追杀,占尽上风却始终不能将它真正杀死,现在蛟龙入水,借水之力,实力大增,要想杀之,难上加难。 四面洪流倒灌,柔软的水流,变成刀山剑山,章亦雨一声大喝:“龙域?” 龙域,非同小可。 海族中的皇族方可施展,一旦施展龙域之力,领域之中,尽是他的主场,生杀予夺,无人能挡。 这蛟只是蛟,根本没有化龙,为何可以施展龙域? 黑蛟哈哈狂笑:“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本座是何人!合!” 龙域陡然合拢。 章亦雨脚下的虚影之琴支离破碎。 突然,她手指点在眉心,一声大喝:“你又焉知我是何人?……瑶琴妙境,开!” 一圈七彩之光以她的眉心为中心,如水一般弥漫开来,所到之处,春暖花开,龙域中的冰山冰剑尽数化为春水…… 黑蛟一声狂吼:“大道之花!” 领域之力,海族皇族可施展。 人族修行高人亦可施展。 施展领域之力最低的起点就是破五境!道花之境! …… 林苏已到了江边,一个老头怔怔地看着他:“公子……公子可是今日应试之学子?” “是啊,考完了,老伯,能载我过江吗?” 老头道:“开考金钟才鸣响三个半时辰……” “是啊,那么点题目,十二个时辰,谁受得了谁受,反正我是早做完早交卷早点回家吃饭……怎么,有规定不准退前回家吗?” “怎么会?”老伯赶紧道:“公子请上船,小老儿这就送你过江……” 他大致明白了,面前这个小子,压根儿就没想好好考,简单应付下,或者根本不会做题,反正在那里呆上一整晚,也想不出来答案,倒不如直接撤摊…… 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大多数都是大家子弟,吃不来苦,读不了书,却又顶不住家中长辈的安排,做做样子,应付应付。 面前这人打扮不俗,基本吻合他的预判。 上了船,离了岸,小船背着落日的余晖一路划向江东…… 突然,林苏目光一凝:“老伯,前面似有大浪,莫非还有什么江兽?” 老伯凝目而视,以他的目力,显然是看不了那么远的:“放心吧,公子,海族与人族向有约定,海兽不入内河,而寻常河妖,谁敢在乾坤书院之下撒野?那边只是江雾……” “这一块你是行家!”林苏点点头:“走吧。” 他相信老伯,老伯相信故老传言,最终,小船儿笔直地划过江心,林苏仰躺船上,望着天空,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啊,这长江可跟地球上的长江不一样,地球上的长江浑浊不堪,这长江风景如画…… 突然,老伯一声大叫:“什么东西?” 林苏猛地弹起,就看到了前面江水之中,一只巨大的黑色龙头…… 我C! 龙啊,地球上谁见龙? 不是恐龙,而是真龙…… 黑色龙头吐出黑色火焰,如末日之剑,划破长空,空中一个白衣女子高飞远走,喷血如雨。 黑色巨龙尾巴一圈,搅动满江碧水,碧水刹那间变成一江黑水,黑夜提前来临,小船儿一下子顶上了浪尖,下方是无底深渊…… 上一刻,林苏还躺在船上,惬意看斜阳,下一刻,就面临生死。 他双脚一定,如同一根钉子牢牢钉在船板。 哪怕船儿直上十丈浪尖,他自巍然不动! 他的手一起,宝笔宝纸出现在掌中! 提笔开写: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笔起银光落,一股萧瑟之气陡然笼罩大江。 “此去泉台招旧部……” 五彩霞光突然覆盖半条江,霞光之中,无数战士虚影突然出现。 高飞远走的章亦雨大惊失色,战诗? 何人写出战诗?还是五彩? 江中的黑蛟更是吃惊,他突然发现,自己强横绝世的气息,陡然间被这首战诗的气魄完全压制,已经搅不动一江春水。 “旌旗十万斩阎罗!” 最后一句一出,气象万千,五彩霞光变为七彩,十万阴魂合而为一,举起惊天巨剑,一剑斩在黑蛟头顶,这一剑,一往无前,带着神挡灭神、佛挡灭佛的绝代霸气…… 轰地一声大震,黑蛟倒飞十丈开外,龙颈之上,黑血横流。 它尾巴一甩,林苏乘坐的小船破空而起,射向远方,他紧紧地抓住船舷,大脑中一片昏晕。 他验证了两点,第一,陈元帅的这首诗,也是千年诗。 第二,他目前实力还太过低微,哪怕是七彩战诗,依然无法真正击杀强大的敌人。 如果还有第三,那就是战诗非常霸道,这首诗一出,牵动了他的文根、武根,他全身上下瘫软如泥,大脑刺痛无比…… 下一刻,林苏的小船重重地砸在江边浅水处,小船四散,林苏和老伯同时翻入水中,他从水中露头,就看到了那条黑蛟,在江心翻滚,咆哮…… 我的天,真把它惹着了,赶紧跑! 也不知从哪里激发的力量,林苏一路急跑,终于上了岸,进了小树林,身后草丛一动,披头散发如同水鬼一般的老伯跟上了,他一张风雨不动的老脸,此刻全是惊恐…… “老伯,这是什么东西?” 第32章 问道于盲 “恶蛟,恶蛟……”老伯喃喃自语,神智已经不是很清醒了。 其实,林苏还是跑早了些,江中恶蛟咆哮、翻滚,真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恶蛟自己受到了致命之伤。 林苏一首七彩战诗伤了它,但伤只是极轻微的伤。 但这战诗却另有一功,战诗带着的十万杀机摧毁了它的领域,破了它的法场,章亦雨抓住时机,全力一击,琴弦化剑,刺入了它的脑袋,摘下了它的妖丹! 妖丹一失,恶蛟必死无疑,最后的挣扎,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章亦雨收取妖丹,踏在依然翻滚的恶蛟背上,搜索江面,刚才吟战诗的人,去哪了? 在她的琴域之中,江内生灵尽皆了如指掌,但她没发现这个人,她先向下游搜索了十里地,再回头搜索上游,依然没有找到他…… 看来他并没有落水,就说能够以战诗重创变种黑蛟的高手,必是文道前辈,不会那么轻易落水的,不过,他是谁呢? 她只记得这首气势磅礴的战诗,她还记得这首诗每个字的结构,跟世间流传的文体大不相同,极有辨识度,对了,她还记得这首诗出的时候,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这是原创圣光! 原创! 问题到此就解决了! 那个人,不是借用别人的诗篇,而是自己写的诗篇。 七彩之诗,当然在世间流传,创作者自然一查便知。 前面一座高楼,立于江畔,章亦雨身形一动,人影突然从江面消失,下一刻,她出现在海宁楼前,盯着“海宁楼”这三个字打量一番,进入海宁楼。 一进入海宁楼,七彩霞光隐隐。 顺着霞光的来路看过去,章亦雨就看到了那首传奇诗篇“西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绝代诗篇总是能让人沉迷的,章亦雨亦如是,久久地盯着这首诗,她轻轻叹息一声:好久没回家了,该回家看看! “掌柜的,上酒!” 一个美女出现在她面前:“这位仙子,想要何种酒?” 章亦雨道:“相传江湖之中出现一种奇酒白云边,就上这种酒吧!” “仙子见谅,白云边酒今日供应已满,请恕本楼无法提供。” 嗯? “目前预约已到十日后,如果仙子非此酒不可,可以先行预约,半月之后,本店必会为仙子双手奉上!” 章亦雨虽然是大道之花,一向云淡风轻,但此刻也有些恼火:“偌大的海宁楼,喝你一餐酒还需要等半个月?” 一个声音传来:“海宁楼其实不大,曲州倒是很大,大苍、九国十三州更大,白云边虽为本楼独家供应,但毕竟市场广阔,一时难以周全。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碧水仙宗大道之花亲至,本楼破例一回又有何妨?这边请!” 章亦雨慢慢回头,身后是一个老头,正是丁海。 “原来是丁东家!幸会!” 丁海可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虽然只是个商家,但在很多重要场合都有出席,章亦雨在梧州曾见过他一回。 “章仙子,请!” 侧厅,不再象正厅那么嘈杂,反而象一个农家小院,葡萄架下,一盘小菜,一壶好酒,外加一幅诗作。 这诗作同样七彩霞光:“南湖秋水夜无烟,奈可乘流直上天,且向天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丁海亲自作陪,给她倒了一杯酒,酒色透明无瑕,入口正是刚刚熟悉的滋味…… “丁东家,这两首奇诗皆是林家三公子所题?” “正是!” “你和他交情看来是真不错。” 丁海面孔开始扭曲,咬牙切齿……点头:“嗯,还好!” 章亦雨托起酒杯,轻轻品一品,淡淡一笑:“我怎么看丁东家,回答得相当勉强?难道这小子跟你合作,没给你留什么油水?” 丁海满心的愤怒终于还是冲破了堤岸:“不!完全不是这样!这小子……这小子够义气,决非斤斤计较之人,生意场中绝对是一条汉子,但……但他……他蠢啊,蠢到了极致……” 怎么回事?章亦雨满腹狐疑…… 丁海一肚子的苦水终于还是倾倒了…… 章仙子啊,你也是天下间绝代俊杰,你说说是不是天才跟蠢货也就一线之隔? 难道说,天才偶尔得干些大蠢事,才能彰显他与众不同? 你别在意啊,我真不是指桑骂槐说你什么,我说的就是这小子,你知道今天早上他干什么了吗? 参加科考! 考前跟二十三个学子对赌…… 哦,不,后来还加了一个教授! 赌科考成绩,谁输了脱掉全身衣服绕全城跑三圈,高呼“我是废物”十声,另外,败者需答应胜者一个条件,回答胜者提出来的任何问题,务必详尽,必须说实话…… 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蠢货!蠢货!如果不是这小子这时候在科考,老子将他脑袋瓜子拧下来当球踢…… 压在他心头一上午的郁闷这会儿终于吐出去了,丁海长长吐口气。 章亦雨嘴角成了一道弧线:“自古名士洒脱不羁,他大概将此视为游戏吧……看来你对他还真的挺关心,行了,不说这些了,我想问问丁东家,有没有听过这么一首诗……” 章亦雨不是商场中人,对于商业秘密这些事情是真的一点敏感度都没有,所以,她也并没有听出丁海真正的愤怒点在哪里,想当然地觉得,丁海对这小子挺关心。 天地良心,丁海真不在乎林苏脱光衣服L奔,如果事不关己,你爱怎么奔怎么奔,奔到天上去他都不管…… 此刻突然听到章亦雨提到诗,他的思想开始跑偏,诗?刚刚说了一大堆那小子,突然提到诗,莫非是那小子又写诗了? 有没有什么商机? 想到诗,就能想到商机,这大概也成为丁老板的条件反射了……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丁海眼中大亮:“好一首气魄豪迈之诗,是他写的吗?是否七彩?” “丁东家第一次听到这首诗?” “是!” 章亦雨失望了,那这就是问道于盲了。 对了,字!他的字体非常有辨识度,这字体与世间字体有很大的不同,圆润流畅,不局一格…… 字是怎么样的呢?章亦雨拿笔是写不出来的,但她的琴域异常奇特,将当时的场景刻录留形。 意念一动,她面前出现一幅诗稿,正是刚才那首诗。 “这字好生奇怪,似乎别开生面。”丁海道:“莫非是某位大儒新创的字体?此字体如果进行系统整理,几乎可以新开文路……” 开文路,包括新创文体,新创流派,新创风格,自然也包括新创字体…… 章亦雨再次问道于盲。 “仙子请在此安心用酒,老夫还有事情要办,都是这小子……好生生的发家致富之路,硬是弄得危机四伏,见了鬼了,我真是服了他……” 他急着去处理明天的事情,明天午后,就是放榜之时,一放榜,白云边秘方不保,这件大事需要提前谋划,今夜或许可以提前跟那23个人的家中长辈进行沟通,万一这秘方流落这些人手中,他得想办法将自己变成秘方同盟中的第24人! 形势紧迫,困难重重,但海宁楼总不能等死。 章亦雨在酒楼中喝过了酒,再欣赏一遍这两首诗,出楼。 如果没有跟丁海一会,她或许连夜就进林府,但有了这一会,她打消了主意了,林三公子并不在家,他还在科考,去他家做什么? 还是明天榜下捉……他吧! 再说林苏,出了小树林,他跟老伯茫然不知所措,这里是什么地方? 迷路了! 穿林而出,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猎户,猎户告诉他们,这里是大雾山,从这里出去,是流民江滩。 哦,流民江滩?这地儿熟! 两人顺着茅草路而行,到了流民江滩路口,老伯指指长江对面,说他家就在那里,小哥,我要渡江回去了,这趟行船,是我老头子这辈子唯一一次失手,差点害了小哥性命,罪过罪过…… 连连作揖,退到江边,准备渡江。 “老伯,你渡船因我而毁,我赔你一条船吧,不然,你以后可就没了生计。” 老伯大吃一惊:“不可,渡船失事,是我老汉瞎了眼没观清水象,差点害了小哥已是大罪,哪敢再让小哥赔钱?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拿着吧,不为别的,就一条,我赚钱比你容易得多!” 一个小包递到老伯的手中,老伯颤抖着打开一看,脸色大变,里面一只银元宝,足足五十两! 五十两,可以买他原来那样的船十条! 他撑十年船,都赚不到五十两。 “小哥……”老伯托着银子大叫:“你留步……” 林苏大步前行,已经去得远了。 突然,黑暗之中一队人马从老伯后面驰来,手一起,哧地一声,老伯的手臂高高飞起,空中一只手伸出,抓住这条断臂,拿起那块银元宝,马上的骑者哈哈大笑。 林苏霍然回头,就看到了这悲惨的一幕。 他全身的气血猛地一冲,突然返回,来到老伯的面前,抱住一头栽倒的老伯。 马上骑者马一圈,四匹马将他们围在中间。 “还有一个小子?这银元宝莫非是你给他的?” “身上还有多少?统统交出来!” 林苏眼中精光大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干杀人越货的买卖?你们是山贼?” “哈哈,哪有什么光天化日?哪有什么朗朗乾坤?你一个泥腿子也学读书人拽什么文?立刻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杀了你们再搜身!” 四人同时恶狠狠地亮刀。 林苏刚从江中九死一生上岸,身上一片泥泞,头上的书生巾也没了,这些人真将他当成泥腿子了。 林苏突然动了,一动到了叫得最凶的一个人面前,那人反应也是极快,手一起,一刀斩向林苏的脑袋。 林苏冲天而起,嗵!一拳下去,此人仰面而飞,重重地撞在江堤,脑浆迸裂。 他空中转身,一脚,另一人的胸口深深地陷了进去,一口气没转过来,死于非命。 剩下两人大惊:“你是什么人……” 哧!一刀划过,人头飞起。 第四人大叫:“我们是海宁张家的……” 第33章 百战残兵 唰地一声,雪亮的刀准确地停在此人颈部,将这个人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张家的?” “是!我家老爷可是兵部尚书的父亲,你敢杀我,必定全家尽灭,鸡犬不留!” “原来真是张老贼家的,那……很好!” 哧!刀过,脑袋飞! 林苏手一起,长刀划过长空,四匹马同时翻倒,马头尽落。 四匹马,四个人,全数斩杀! 林苏扶起老伯:“老伯,这次你是受我之累了,跟我走,我为你治伤!” 从江滩回到林家,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关键原因是林苏强行催动战诗,精力大耗,体力大不如前,再加上带一个伤号,更是拖累了进度。 到了家门口,老伯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奇:“这是昔日的定南侯府。” “现在已经没有了定南侯!只有林宅,老伯,我是林家第三子,林苏。” 老伯猛地一惊,翻身跪下:“邓中堂参见少主!” “老伯……” 老伯慢慢抬头,脸上涕泪横流:“老汉邓中堂,当年也曾是林将军部属,跟随将军征战东州赤水城,因老汉只擅水战,不擅陆战,故在将军镇守南境之时,没有跟随。” 林苏心头一动:“东州赤水,十万水兵战死沙场,幸存者四百有三,个个皆残,老伯……” 老伯右腿从缠得紧紧的绷带中抽出,赫然只剩下一只脚管,脚掌,不知去向。 林苏久久地盯着这只断腿,胸中热血翻腾:“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邓伯,咱们……回家!” 府门大开,老管家提着灯笼过来开门,一见林苏大吃一惊:“三公子,你……” 林苏直接伸手,握住他的嘴巴:“别吵醒了我娘,将这个老伯带进客房,找大夫治伤,好生照料。” “是!” 林苏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刚刚进入,房门阴影一闪,刘佳良出现在他身后,林苏一回头,就接触到了他严肃至极的表情:“三弟……” 林苏脸上露出了苦笑:“二哥,我用惨痛教训给你一个忠告啊,以后科考,真不能提前交卷,出鬼啊……” “提前交卷?你提前交卷?提前了多久?”刘佳良脸上风云变幻,今夜突然看到林苏,他的心一下子一沉到底,这个时候,林苏应该还在乾坤书院苦苦科考的,怎么可能突然回家? 现在他明白了,三弟提前交卷。 “三个时辰!” “提前三个时辰?你……你……”林佳良气急,突然,他眉头锁起:“不对啊,你提前三个时辰,也应该是明晨才能出考场……” “我又没说是提前三个时辰,我只用了三个时辰……” 刘佳良差点跳了。 “放心,保证考过,没问题!” “你……你拿什么保证?你……我现在就去找娘……哎,算了,让娘睡一晚安生觉吧!这时候拿这事儿吵醒她,她说什么都睡不着。三弟啊,你今年参加科考是试水,这我知道,但你这种态度也太……算了,你一路辛苦了,我让小桃给你打点水,洗了休息吧……哎……” 叹口长气出了门。 大约五分钟,小桃进了门,帮他脱下衣服,准备了洗澡水,林苏坐进澡盆之中,满足地吁了口气,突然,他双手交叉挡在下身,头顶看看,四周看看…… 没发现什么异样,暗夜没监视吗? 不保险! “暗夜!咱们约定一个底线如何?” 没有回答,屋里没动静,远处的阁楼也没动静。 “你监视我可以,但有三种情况下坚决不行,第一,我洗澡的时候。第二,我出恭的时候。第三,我睡觉的时候……” 远方阁楼阴影中,暗夜嘴唇咬紧了,约定底线?洗澡、出恭?谁看你洗澡出恭了?恶心,无聊! 等等…… 睡觉?他知道自己在他睡觉时搞监视?昨夜你睡到半夜的爬起来,写了一篇不堪入目的小文,你个混账是有意羞辱我的? 暗夜怒了。 林苏舒舒服服地伸直了腿:“另外,别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要是我考过了,你就给我证明下,证明你是个女人……” 还惦记着这一曲呢,暗夜一肚皮的怒火彻底爆了,两眼陡然一睁,光芒一闪…… 哧地一声轻响,林苏的澡盆突然一分为二,洗澡水放了满地,林苏猛地弹起,闪电般地将衣服挡在自己下身,气急败坏:“你还有没有点底线……” 暗夜无声地笑了。 她就喜欢看林苏气急败坏、狼狈不堪…… 外面的小桃冲了进来,一进来大吃一惊,三公子没穿衣服,手上提着件衣服,P股在外…… “啊……”小桃立刻双手握脸。 “你先出去!”林苏身子一缩躲进了后面的屏风。 小桃红着脸转身,看着从脚下流过的水有点吃惊:“公子,怎么了?” “今天大概是起早了些,被鬼日了!”林苏恨恨地跺脚:“算了,你也别另外弄洗澡水了,我也洗好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风波还是来了。 林佳良一夜未睡,在林母醒来的时候,他作了汇报。 林母一听就直接跳起,第一反应就是找家法,混账小子,翻了天是吧?有点本事就翻天,敢在科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掉这样的链子,真正是她能忍祖宗八代都忍不了,不给他点教训那怎么行…… 林佳良一把拉住她,好说歹说一大通。 算了,娘,三弟就是去感受下氛围的,你还真指望他短短个把月时间通读经典,顺利过关?何况这个把月他还一直为酒厂的事情操劳着,府里生计大事,全都是他一手扭转的,哪有闲心读书啊…… 林母胸口急剧起伏,但脸色却也慢慢平了,终于长长地叹口气:“二郎啊,三郎要是左右不是那块料,娘也不作这个想,但他是个天才啊,坐拥金山,偏不自重,让娘怎么不生气?你将他叫来,娘现在就给他定规矩,接下来的三年,必须按娘的安排,好好读书!三年后的乡试,他如果不能通过,娘……娘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娘,三弟昨日回家,江中遇险,差点回不来了,这才刚刚睡下……” 啊?怎么回事?林母被一下子带偏,伤没伤?请没请大夫?……真没事?我去看看…… 林母进了林苏的房间,林苏在床上沉睡,林母轻轻悄悄地帮他盖上被子,轻轻挥手,让众人离开。 她一离开,林苏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又哪里睡着了? 他只是不想跟母亲、兄长多探讨科考的事情,结果午后就会公布,何必再多费口舌? 乾坤书院,金钟五响,乡试正式结束。 一众学子走出试场,神态各异。 有意气风发的,也有沮丧失魂落魄的…… 张浩月是前者,他手一起,折扇打开,脚下生风…… “张兄,考得如何?” “不太理想,第二首诗,委实有些难度,幸好四国之事,在下颇有研究……” “张兄身为当朝兵部尚书之子,做这样的题目,实是得天独厚……” “呵呵,今后小弟也可与李兄多多交流军国之事,会试场中,或许也颇有帮助……” “多谢张兄提携!”那个姓李的满脸喜色。 写策论,其实就是参政议政。 科考,比的是文才,比的更是议政能力,文才或能天授,军政知识却取决于交际圈。 张浩月这样的人,生于达官之家,往来尽是政坛后辈子弟,耳濡目染,对于军国之事,不熟也熟了。 而那些普通人家的子弟,上哪儿去了解军国大事?对军国之事完全是两眼一摸黑。 所以,在策论这一领域,普通人家子弟是比不上世家子弟的。这也是世家子弟几乎垄断科考的关键原因。 普通人家子弟,要想在策论上有大提升,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挤进他们这个圈子。 一群人行去,前面就是赵吉,赵吉身边的学子更多,为什么?因为他本身也是世家子弟,他父亲赵勋官拜左大夫,比兵部尚书还高半级。 此外,他还是曲州年轻一代中公认的文道天才新秀,本次海宁乡试最热的解元人选。 但赵吉脸色有点奇怪。 这脸色让张浩月莫名地有点兴奋,难道考砸了? 天地良心,文人的世界也是很复杂的,虽然赵吉和张浩月私交极好,彼此之间称兄道弟,但如果对方考试没考好,他们绝对会有兴奋之感…… “赵兄,考得还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都在意料之中……”赵吉道:“那个小子提前交卷了。” 提前交卷? 林苏吗? 提前多久交卷? “开考不到三个时辰,他就交卷离场……” 哈哈哈哈,所有学子全都乐了。 且不说那些跟林苏对赌的23人,就算是自己考得一包糟的其他学子,也莫名地有了兴奋感,原来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渣,还有比我更渣的,我好歹也能考完全场,哪象某某某,翻开题目一看,哦,不会,直接弃权走人…… 走,回去,咱们先到林家,可别让这小子溜了,先开赌再开跑这样不要脸的事,估计这小子做得出来。 第34章 追要赌债 学子回程,满城欢迎。 无数豪门家丁迎接自家小主人,送上热情的祝愿,也送上豪门的气派。 那些贫寒子弟,也有人来迎接,包括妻子、父母亲、兄弟姐妹什么的,古时候,是没有考试年龄界限的,白发老头都可以参加考试,所以,并不说是但凡学子,都年轻未婚,父子同堂考试的都有。 富家子弟,考中了无非锦上添花。 贫寒子弟,考中了才真正是阶层的跨越,得到最大程度的关注。 “娘子,我这次如若金榜题名,春风打马、十里长街,一定不负娘子多年辛苦持家……” 这样的话儿比什么情话都更具杀伤力,往往将身着粗衣的少妇感动得热泪盈眶…… 江边,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又出现了,从草丛里探出可爱的小脑袋,打量着上面那群春风得意的学子,她桃花眼中满是桃花,文道的魅力真是无处安放啊,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人类的诗词儿呢?母亲说这是病,如果真是病,那我估计真的已经病入膏肓…… 突然,小狐狸猛地一惊,钻进草丛,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正是章亦雨。 章亦雨手轻轻一拂,一根狐狸毛从地上飘起,落上她的指尖,章亦雨轻轻一嗅:“小狐狸,不必害怕,你到目前为止手上尚未沾上人类之血,我不会杀你,但你给我记住,人妖终究有别,胆敢对人类下手,你的结局就是身死道消!” 言语虽然轻柔,但一股恐怖的大道气息笼罩了整片天地,小狐狸全身瑟缩,满眼的桃花全没了…… 上方的学子群体,突然汇聚成一股洪流,前往城南。 风中隐约传来议论,就是考前之赌! 23个学子与一人对赌,那个人就是前段时间颇有诗才的林苏,他们的约定是…… 章亦雨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丰富,这就是丁老板说的那件事儿啊,马上就可以兑现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章亦雨愣住了。 林苏只考3个时辰,昨天就已经离开试场出了乾坤书院。 辰时开考,也就是正午。 他考3个时辰,下山刚好是夕阳西下,他提前离场,自然不能乘坐考场书舟,需要坐渡船过江,那个时点过江的读书人,除了他还有谁? 难道昨日吟诵一首战诗,跟她合力斩杀黑蛟的那个人,居然就是他? 可是,字体完全不同! 她现场看过海宁楼的两幅诗稿,上面的字跟这个世界上通行的字没有任何区别,字也不算好,甚至可以说颇为拙劣。 隐藏在草丛中的小狐狸也听到这句话,心头也颇有几分懊恼,林大才子昨天就过江了啊?我真是太贪玩了,我昨天要是早点下手,兴许昨天晚上就能把他给办了…… 23对1的赌,吸引了满城人,学子的队伍后面,跟上了长长的队伍,一大群人全都涌向林家,章亦雨这个社会马大哈也隐隐感觉不对劲。 这么多人啊? 那小子真L奔啊? 这是不是叫丢人丢到他佬佬家去了——假如他佬佬也在城里住的话…… 林苏在西院转悠,他其实很早就醒了,但他硬是不出西院,外面小夭帮他看着门,有人来,就说三公子还在睡…… 小夭这丫头好吃是不假,但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初心纯正,使命担当——谁给她好吃的,她就听谁的。所以,她帮林苏看门,连茅房都不上! 一上午时间,心头猫儿抓的林母愣是没见着林苏…… 但午后,林府外面突然来了一大群人,林佳良一出门,大大地吃了一惊,林母隔着门缝听到外面传来的事情,一口气差点没转过来…… 我的祖宗啊…… 林家列位先祖啊…… 你们把眼睛睁大点看看这个不成器的…… 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家法呢?拿过来,谁都别拦我…… 林佳良脸色铁青,大步到了西院,小夭睁得大大的眼睛,叉着腰都不好使! 他直接伸手,将小夭拎了起来,进入西院,林苏正在院子树荫下乘凉呢,看他慵懒的模样,大概已经躺了相当不短的时间…… “三弟,你昨天是否跟二十余人作赌?” “他们来了吗?”林苏直接反问。 “全都来了,林家外面都快成菜市场了,满城人全都来看笑话,三弟,为兄真得说你,你可知L奔全城对你意味着什么?你可知……” 林苏抬起手:“二哥,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几许神秘的感染力。 林佳良微微一愣。 “放心吧,我能赢!” 林苏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林府大门口,万人围观,前面二三十个学子手摇折扇,悠闲而立,林府老贺紧张得很,但幸好那些学子也并未带人强行破门而入。 仅仅只是在门外站着。 林苏一到门边,正堂的林母立刻起身,抓起手边的拐杖,看这架势,这拐杖今天是要临时客串家法了…… 还没等她出正堂,林苏已经到了大门口,手一拱,腰一躬:“各位兄台,齐聚林府,所为何事?” 张浩月手中折扇张开,漫步而来:“林兄昨日考前一赌,可还记得?” “宝笔宝纸,落墨成誓,诸圣见证,怎能不记得?” 轻描淡写一句话,已经到了他身后的林母差点软倒,我的个娘,还是用宝笔宝纸写下的赌约,这样的赌,谁能违?天才儿子的文道之路,即将走到尽头,祖宗啊,你左右别给我这个希望,给了希望又让它变成绝望,林家何辜?为何如此?一时之间,她的心中全是茫然…… “记得就好!”赵吉也一步上前:“你昨日三个时辰科考,提前离场,诸位同门担心林兄逃出海宁,毁信失约,所以……” “哈哈,原来是担心我跑了!”林苏笑道:“各位可知我为何只考三个时辰?” 赵吉淡淡一笑:“开卷不知,何必煎熬,提前离去,无损结果!” 他后面的人全都笑了。 反正结果就那样,开卷我不会,直接溜不行吗? 林苏道:“真正的原因只有一点,打败你们,我只需要三个时辰!” 满场静音! 林母也是突然全身大震,她全无生机的眼睛转向身边的二儿子,林佳良也正看着她,两人眼中都冒出了一丁点希望之光。 “哈哈……”赵吉仰天大笑:“你说你三个时辰完成科考?” “是!” “策论……你懂?” “比你懂!” 哈哈,众人大笑。 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你看过他曾经写下的惊世策论吗? 恐怕你再读十年书都及不上他分毫,居然敢妄言比他更懂策论…… 外面的学子们全都爆了,无数跟他们身份并不吻合的污言秽语也开始狂飚…… 林苏手轻轻一抬,全场的评论渐渐静音。 “文庙钟声也快敲响了,大家何不现场去见证个输赢?” 当当当当当当…… 六声金钟相继响起,传遍大苍三千文庙。 科考揭幕! 如果是在一般封建社会,科考阅卷绝对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在这个世界,简单方便,基本上交卷就阅卷,别问我怎么做到的,圣殿,岂是一般人能够想象? 于是,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向文庙。 林苏在最前面,他后面是赵吉、张浩月等与他对赌的二三十人,再后面就是本次科考的其他学子,后面就是吃瓜群众了。 这个瓜,全城无人不吃。 第35章 解元何属 丁海这商业巨头都跟在后面,更恐怖的是,还有道有妖的…… 文庙,等同于圣殿建在人间的联系点,极其神圣,在整个大苍建了三千所,每所文庙都只有一人值守,那就是文庙打更人,你有事想见他,他一定不在,你没事转街的时候,他就站在台阶上,仰望苍穹。 每三年科考,他会在,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工作。 打更人今日白衣如雪,站在九层文庙的第二层,如同一尊神祗俯视人间。 金钟已响,学子入文道。 一道金光已浮现,落在文庙外围最边缘处,这道金光,就是分割,只有取得功名,或者本科学子有资格进入此圈,其余人众,一旦擅入,直接处死。 人入人死,妖入妖死,魔入魔死! 文庙之力,万邪不近! 小狐狸在丛林中忽远忽近,时而化为人身融入人流,但在离文庙还有十丈的时候,她停下了,不敢往前半步。 章亦雨也停下了,虽然她是人族,文庙对她没那么反感,但她同样不敢触碰文庙之威,这不仅仅是危险性的问题,这也是道与道之间基本的底线,彼此尊重。 她终于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 跟兄长章浩然描述的大同小异。 相同点就是此人很特殊。 不同点就是,兄长说他特立独行,而她觉得此人真是有病…… 文人,无数人评价都是君子温如玉,文文静静的,气质出尘,动如道满,静若春水,岂不才是高人雅士的象征?象你这样动不动跟人赌,还脱起衣服来赌,说起话来能让人气死,哪里象个文人了? 学子进了金圈,嬉笑怒骂全都不见。 这就是文庙之威。 文人嘛,圣人就是活祖宗,你在祖宗面前什么样,到文庙就是什么样。 打更人手轻轻一抬,一个金色小锤敲在二层的一个小磬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这就是惊圣钟,此钟一敲,代表着全场都在圣殿的监测之下。 众位学子更是肃穆。 一道金光浮现,全场一绕成为一个巨榜,巨榜高达十丈开外,纵然是远隔十里,都可以清楚看到。 金榜题名,说的这座榜。 只要进入榜中,就代表着录取,海宁试子三千,只录取两百,录取比例实在不高。 全城肃静,行人止步,商人翘首,深闺妇人开窗…… 只要朝向文庙方向,不管东南西北,不管中间多少楼宇阻断,你都能看到金榜,而且看到的永远都是金榜的正面。 庄严肃穆的一刻到了! 圣光从下方浮起,如同江水涨潮。 第一个名字浮现:孙元明。 城东孙府,所有人一跳而起。 第二个名字浮现:杜天元。西城一个破屋里,一个妇人全身大震,手中的水瓢哐当落地,她的泪水奔流,整整七年啊,七年时间,她节衣缩食,她外地奔波,终于换来了夫君的金榜题名…… 第三个名字…… 第四个名字…… 每个名字出现,都伴随着一堆人的欢呼…… 很快就是一百人! 跟林苏对赌的一人名字出现了,周宗,周宗心头也是满满的激动,进入前一百,意味着他顺利地达到了家族给他定下的目标,折扇一摇,他开口了:“林兄,我好象没看到阁下的名字啊。” 林苏冷冷一笑:“没看到我的名字,意味着你败了,懂吗?还在那里乐!” 周宗脸皮一僵,小子你少狂,你就那么肯定你在前一百?…… 第二个跟他对赌的名字跳出来,李列,李列脸色陡然变得通红,其实他一直悬着一口气的,他原先的预计是一百名开外,开到一百名还没有他,他恐惧了,难道名落孙山?现在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整个人活了! 活了就有些放肆:“现在只剩下最后六十个名额,林三公子,你以为你是谁?能在这六十人之列?你已名落孙山,准备脱衣服吧!” 林苏斜他一眼:“阁下这么喜欢看男人脱衣服?那恭喜了,今天你可以看个够,一堆男人脱衣服!” “哈哈……”旁边传来一声笑声,却是杨洪基,他,也是跟林苏对赌的人,排名第四十三。 转眼间,跟林苏对赌的人,密集开出,十七,十八,十九,张浩月的名字出现了,排名第八! 相当不错了,乡试第八,有资格参加鹿鸣宴。 何谓鹿鸣宴? 知府设宴,款待本府俊杰,恭祝俊杰鹏程万里,前十的俊杰才有资格参加,是年轻一代最高的荣誉。 父亲给他定的目标,也就是参加鹿鸣宴,他达到了,他无愧于张家! 这是兴奋点,更兴奋的是,他的另一个图谋即将实现。 东城张府,张家老太爷也兴奋了:“拿我的红袍来,我要去知府府!” 十多个侍女快速奔向内屋,给老太爷准备喜衣…… 而林府,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小桃、小雪呆呆地望着巨榜,眼里都有泪…… 林母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台阶,林佳良双手虚抱,他等着母亲一头栽倒,他好接住。 侧院还有一人,正是邓伯,他的右臂已经包扎好,但还是渗出鲜血,但他站在院中,纹丝不动,盯着巨榜…… 酒厂里,暂时停止了运转,所有人全都望着巨榜,他们期待这巨榜上出现林苏二字,但巨榜上却没有!三公子,落选了! 象这样的好人,象这样的神一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 这些江滩流民,心中全都一片纠结。 他们忘不了他们曾经经历的冰冷江风,他们忘不了他们曾送走的冰冷尸骨,他们也忘不了今日的江滩巨变,他们更加忘不了,这是因为一个叫林三公子的贵人!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跟张浩月、赵吉这群人相交的,全是俊杰。 跟林苏对赌的23人,目前除了赵吉之外,都在榜上,而林苏,名字依然未现。 榜已到头了! 赵吉折扇轻轻一摇:“林苏,榜已到头,你猜猜接下来的这个榜首,是你还是我?” 他信心十足,因为他绝对相信他的水平领先他的伙伴们一个层次,伙伴们全都上榜,他怎么可能不上榜? 他必是榜首! 一个名字浮现,正是赵吉! 在场学生全都大笑,一场豪赌,惊动全城,最终打了个23比0! 林苏落榜,与他对赌的23人,无一例外全数上榜。 赵吉哈哈大笑:“这还真是一段文道佳话啊,但凡与林氏对赌之人,皆可上榜,从今以后,只怕你兄长的会试,会异常热闹,全天下学子争相与其赌之!” 这一句话,引爆全场。 无数人欢呼,但也有几人脸色铁青,其中包括丁海! 危机终究来了! 章亦雨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看林苏的脸,文道天才,刚刚出世,就遭受如此重击,他会不会从此意气消沉? 林府,林母终于还是倒了下去,一头栽倒! 榜已放完,她期待的奇迹没有出现! 酒厂之中,有人大呼:“天道何在……” 文庙之前,林苏也是眉头紧锁,为何?为何会落榜?这没有理由,绝对没有理由…… 第36章 查阅卷宗 突然,圣光一震,满城圣光,金榜最上方,出现一个名字:林苏! 金光一收,圣光护榜,一张巨榜完整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噫……”章亦雨美目锁定,小嘴儿微张。 丁海霍然抬头,此刻,从不高大的他,突然变得异常高大,他脸如死灰之色,刹那间变得通红。 草丛中嗵地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个东西,赫然是小狐狸,她痴痴地看着巨榜,狐狸毛都有点泛红了。 林家,邓伯突然仰天一声大吼! 林佳良大叫一声:“娘,你看!” 林母猛地抬头,揉眼,再揉眼,突然冲下了台阶,到了院墙边,似乎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小雪手中一块毛巾高高飞起:“公子是解元!” “解元!” “解元!” 酒厂那边大呼! 阁楼之上,暗夜盯着金榜,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解元?他根本不怎么读书,他还写黄S小文…… 23位对赌人士也全都石化,他们以为赵吉是最后一个名字,却没想到,金榜根本没完,还有一个。 这个最后出现的这个名字,如同一座巨山,一下子压在他们头顶,让他们完全喘不过气来。 纵然今日金榜题名,万千之喜,但这个名字压上来,他们突然觉得所有的喜悦尽数灰飞烟灭…… “这,不可能!”赵吉英俊的面孔上黑线横流:“绝对不可能!” 林苏冷冷地道:“圣意裁决,赵兄可是不服?” 赵吉眼睛鼓起,但终究没跳他这个大坑,长吸气:“圣意裁决,弟子不敢不服!但圣殿早有铁规,如果对某试子成绩有异议,可由二十名中试弟子联名申诉,查阅卷宗。” “正是!查阅卷宗!弟子附议!”张浩月站出。 “我也附议!” …… 转眼间,与林苏对赌的23名学子全都站了出来。 查阅卷宗,虽是学子之权力,但这权力的使用可是有代价的,你这是质疑圣殿!所以,一旦使用这个权力,在圣殿档案中是有污点的,这污点或许不会直接作为罪证来惩罚于你,但终究会有隐患。 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会这么干。 但今天是什么时候? 他们有赌! 这赌关乎他们的文名,关乎他们的文路,如果真的履行赌约,L奔全城,他们的文坛必定蒙尘,这代价之大他们根本承受不起。 文庙打更人盯着他们:“你们真要查阅?” “查!”赵吉沉声吐出一字,两害相权取其轻,质疑圣殿虽有隐患,但圣殿毕竟是圣殿,博大无伦,对学子也一向宽厚,将来由父亲出面,或许能消除不利影响。而不将林苏从解元位上拉下来,今天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23位学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咬牙,查! 他们是真不信林苏能写出什么了不得的策论,他乃是将门之后,什么叫将门?就是只知冲锋陷阵,根本不知家国大计的那种人,他父亲就是这种人,你一个没落将门的后辈,怎么可能通军国大计? “好!如尔等所愿,解元林苏,两诗一论,当众公开!” 声音一落,金榜之上所有名字全都消失,出现了两幅诗稿,和一篇策论。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诗稿呈七彩之色! 七彩诗!上面一个金色的圈圈,写上一个“甲”字,甲等!第二首诗也是甲等,那策论还是甲等。 两诗一论,统统都是甲!内行看内容,外行看评定,三个甲等,解元毫无争议,所有人都知道,圣殿评定中,能够入甲极为艰难,不管在哪场科考,只要能拿一个甲,都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而林苏,一场考试,连拿三甲! 小狐狸眼中第一时间露出痴迷,我这无处安放的风S啊…… 章亦雨美目如潮水,一首诗,一下子将她引入了一个迷离之境,文字怎能如此奇妙?也就短短几十个字,为何有着如此动人心魄的魔力…… 林母两眼大亮,二郎,赶紧抄下来,不,拿笔墨来,为娘亲自抄写…… 阁楼之上的暗夜,呆呆地看着这首诗,迷茫地看看四周,画楼西畔桂堂东,这林府有画楼有桂堂,方位是个什么样……她刚好是在画楼西畔,而且那边还真的有一座桂堂! 我的天啊…… 他是昨天写下这首诗,他说的昨夜,指的就是前天! 前天发生什么事了?晚上他刚刚写过小黄文!给她的刺激着实不轻,直到现在一想起来都心跳加速…… 你写小黄文,弄得那么下流,我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你你,你个……臭流氓!这是毁我清白!我要弄死你…… 一时之间,这个暗杀界一代天王整成了个小迷糊,心里乱成一锅粥,一百二十个要弄死他,但又忍不住将这诗儿念了一遍又一遍…… 现场万人,也同时被这首诗震动了。 这首诗跟他以前的诗完全不一样,是极少见的,完美情诗。 “好一首昨夜,好一首七彩诗,真正将情愫写到了极致,林七彩,出手就七彩,真正名不虚传!”一个老年文士轻轻摇头:“从今而后,多少深闺女子,梦里彩凤双飞……” “丁老所言极是!此诗一出,世上再无情诗!”另一老人道:“但更恐怖的还是第二诗,离开画作以诗言画,千古疑难!而此诗却别开生面,清新自然,毫无造作,通篇无一画字,偏参将画之特性刻画得淋漓尽致,林三公子,诗之一道,用词之妙,真是让人何以言说?” 第三人叹息道:“你们只看到他诗之妙,我看到的却是字之妙!他这字体,洒脱自如,隐隐有自成一家之气息,假以时日,此子或能借此字体之大成,谱写文路新篇!” 章亦雨猛地一震,从绝妙诗词的意境中退出,她的眼睛大亮。 这,就是她苦苦寻找的那种字体! 昨日江中人,就是他! 赵吉、张浩月等人目光中第一次真正流露出恐惧。 前面两首诗,将他们平生所作之诗、自然也包括刚刚科举时作的诗,击成粉末! 与这诗相比,他们自己的诗真正是孩童级别,完全没有可比性! 诗之一道,如果他为宗师,他们,仅仅只是学徒! 但策论,他们绝对不信…… “《四国论》,四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隅……”一名老者吟诵,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写得好!说得好!正是如此,一言直击中枢,奇才也!” 学子们也在争相吟诵:“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 念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张浩月。 张浩月脸上黑线横流,洛城之盟,乃是他父亲主导的与大隅之谈判,大苍割让西北四镇,大隅退兵。 朝堂之上,众人大赞张文远大人临危受命,挽救国于存亡之际,但民间却颇有微词,今日,林苏直接两句话: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 这两句话,将洛城之盟给定了性! 你就是一条狗! 因为畏惧大隅,而牺牲亿万子民! 民贼!卖国贼! 一旦流传天下,他父亲就留下一个千古骂名! 骂名也是如此之恶毒:一条摇尾乞怜之断脊犬! 林佳良仰天大笑:“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骂得好!千古绝句也!张文远老匹夫,你可想到,你能害我父,我三弟却能让你留下千古骂名?” 声音高亢入云,他的脸上,却是眼泪纵横…… 这一名句,快速流传全城,化成海啸…… 预计很快就能风行天下,成为西北亿万百姓的口头禅! 张浩月猛地上前一步:“林苏大逆不道,妄议朝政,颠倒是非,该当……” 赵吉紧急伸手,直接将张浩月的嘴巴握住。 张浩月目光抬起,脸色慢慢变白,文庙打更人冷冷地盯着他,金榜上似乎突然多了几分杀气,而林苏这个始作俑者,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他,他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林苏这篇策论已得圣殿认可,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名列解元,他一旦对这策论提出异议,下场就和他兄长张秀一模一样! 林苏恐怕等的就是这个,所以在那里一幅人畜无害的表情看戏…… 太阴险了! 太可怕了! 这不是人呆的地儿,我想回家…… “收!”一个字传来,卷宗收取,金榜重现。 前排诸位学子,个个汗流满面。 两诗一论,他们查阅了,再无半分异议! 这样的诗,这样的论,谁人敢有半分异议?别说是在乡试试场,即便是会试试场,这样的诗、论照样是顶尖水准! 这样的文才落在乡试,简真是“降维打击”!当然,这世上没这个词儿,但意思是一样一样的…… “新晋秀才,赐文坛!” 第37章 九面文坛 打更人一言毕,文庙之上,光彩万千,无数座莲台模样的彩云飘飞,化成一股七彩之光,将下方200人同时笼罩。 众位学子暂时收敛心神,凝神接受文坛灌礼。 林苏心神沉入眉心,一座文坛突然出现,落在他大脑内那棵树上,文坛分九面,赤色为基,青色为面,大气而又肃杀,空中突然繁星点点,他写过的诗歌一首首落下,刻在文坛之上,转眼间,他的一面文坛上满是七彩霞光,正是他先前写过的所有诗,包括刚刚写的那首“旌旗十万斩阎罗”。 又一首词出现,落在另一面,正是他写下的《蝶亦花》。 九面文坛,两面有诗,而七面皆空。 文坛连接全身,所到之处,力量倍增,进入大脑,大脑空前灵敏。 圣光消散,众位学子齐齐睁眼,眼中都有惊喜交集,圣光灌体,新赐文坛,他们的实力全都大增,不管是学识、学习的能力,还是身体素质以及社会地位…… 文庙的光芒消散,打更人身影慢慢融入身后的墙壁,消失! 仪式结束了! 张浩月面前出现一人,正是林苏! “各位,现在是兑现赌注的时候了!” 23名学子全都面无人色,刚刚得到的文坛也在轻轻颤抖…… 昨日,他们唯恐林苏不赌,今日,他们才知道昨天挖的那个大坑,埋的到底是谁! “L奔嘛,不急!一样样来!”林苏道:“先兑现第二个赌注吧!” 23人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虽然明知L奔这件事情还是头上的绞索,但他说不急,众人心中就升起了希望之光…… L奔,太可怕了,那真不是文坛才子该做的事。 “张浩月,你先来,我问你问题!”林苏手一指,直指张浩月。 张浩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还是站了出来:“愿赌服输,何足道哉?问吧!” 说得虽然理直气壮,但底气终究不足,声音很小。 林苏皱眉了:“这声音有点小,外面的人听不清,哪位高人愿意出手,让全城之人都见证今日的文坛佳话?” “我来吧!”外围一人笑道。 声音一落,一个金色大字突然飞向场中,林苏抬目一看,秋墨池!他写下的这个字是:扩! 秋墨池已是举人身份,拥有文山,随手一字,玄机自现。 “太好了,多谢!”林苏道:“我要问张浩月的问题是:你父亲兵部尚书张文远大人,干过哪些伤天害理之事?” 虽然只是寻常声音,但传遍全城! 听者全都一凛,开口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人家父亲,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这问题相当无礼,相当尖锐,相当……不知死活! “胡说八道!我父行得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他老人家何曾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声音也通过上方的金字扩音,满城皆闻。 林苏冷冷道:“自寻死路!” 声音一落,他掌中那页赌约突然金光大盛,冲天而起,瞬间连接文庙与场中有赌约的二十四人,包括林苏自己,也包括张浩月。 文庙一道圣光飞出,击在张浩月的眉心,轰地一声,文坛炸裂! 张浩月一声惨叫,昏晕当场。 所有人同时后退,个个脸色惨白。 林苏道:“赌约上写得明白,必须如实相告,妄图谎言相欺,圣意岂能饶他?” 全场之人鸦雀无声。 丁海死死地盯着林苏,似乎直到此刻才认识他。 章亦雨秀眉微微皱起,似乎也有了别样认知…… 林苏转向赵吉:“赵吉,到你了!” 赵吉平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色完全改变…… “你文才着实不错,十年苦读不易,我不欲断你后路,所以,我给你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要不要?” 赵吉如同绝处逢生:“林兄请指教!” “说出张家一条罪责,减你L奔一圈,说出三条,无需L奔,说出四条,只需原地高喊九声我是废物,说出五条,喊八声,说出十三条,你全身而退!” 赵吉全身颤抖。 他与张家自小交往,张家所做的恶事,他多有知晓,只需要揭发十三条,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从这个终生不忍回顾的恶梦中退出来? 这是一个机会,但是……他这样一搞,将彻底得罪张家…… 一边是张家,一边是自己! 这个选择题到这里就有标准答案了…… “好!我说……”赵吉道:“三年前,大约五月,张家老太爷强抢西柳村柳杏儿,柳家不同意,张老太爷纵家奴杀了柳家三口……” 众人全都大惊。 外围的章亦雨眼中又一次冒出异彩,她的大脑终于跟上了节奏,她终于明白了,林苏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他在除暴安良! “好,第一条!” 赵吉擦汗,心反而定了,管他,一条也是得罪,十条也是得罪,反正我家老爷子比张文远官大,怕他个鸟? “也是三年前,六月,张家管家,逼停孙记酒楼,杀孙记掌柜的于西街夜市……” “……” 一条条,一件件,转眼间,十三条罪列了出来。 “恭喜赵兄,你可以走了!” 赵吉如同丧家之犬,掩面进入人群,消失!他踏出人群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文坛的异样,他的文坛,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全身而退,但这番屈辱终究让文坛蒙尘,不过,这比张浩月好得多了,因为他的文坛还有希望修复,修道宗门、妖族圣地都有灵药,可治这种奇伤,当然,如果能在文道上有所建树,自然也能自己修复。 他这全身而退,对其余21人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林兄,我来说!”一个叫孙先的人主动站出来。 这是个明白人,张家的罪虽然多,但也并非所有人都知道,万一前面的人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他岂不是冤死?必须先说! 他这一站出来,说得极快,转眼间又是十三条。 他一走,后面的人意识到了危机,开始抢! …… 他们的对话,在扩音特效之下,覆盖外围上万人! 上万人全都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奇事?那些跟张家交好的世家子弟,个个反水,拼命争着抢着揭发张家大罪。 转眼间,张家已经背上了三十多条人命案…… 数目还在不断地增加! 张家管家早已面无人色,在众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逃回了张府。 张家老太爷已经换上了喜服,喜形于色地等着差人过来报喜,跟全城其他人一样,他们坐在家中,只能看到金榜,看不到现场,他根本就没想到,事情早已变得跟他想的不一样。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进来就大喊:老太爷,大事不好…… 什么?老太爷猛地站起,脸色一沉,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屁话? 管家道:“九公子文坛破裂,倒在文庙生死不知……” 什么?老太爷手一伸,抓住管家的右臂,右臂寸断!老太爷可是文心高手,当年也是官居三品,虽然老了,多年来纵情声色导致文心蒙尘,但文道修为毕竟非同小可! 管家将情况一说,老太爷全身大震! 那个榜首林苏,居然就是他们对赌的对象,23人集体赌输,全民历数张家大罪…… 好你一个林氏孽种,无知小儿,胆敢对抗张家? “来人,弄死他!立刻……”老太爷命令一下,无数家丁齐奉令,一时杀气腾腾,但管家张开左臂挡住。 老太爷,他……他此刻在文庙! 文庙! 老太爷白须颤抖,文庙禁杀!天下间任何人胆敢文庙杀人,必遭圣诛! 包括顶级大儒,绝世大妖!甚至……包括当今天子! 他这边一耽误,林苏那边进度飞快,已经是第十一个人,张家已经背上了一百人的人命! 一股压抑的气机在全城弥漫! 张家,如此可恶? 真正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一个女子仰天大叫:“如此恶霸,该死!” 她这一句怒吼,掀开了全城怒火之序幕…… “将这张老贼千刀万剐!” “逐出海宁!” “灭其满门!” …… 第38章 官官相护 民意如沸,已是鼎盛之势,烈火焚油,真正一点就着…… 知府府,知府雷中州刚刚查实榜首信息,正在那里闭目沉思,突然师爷从外面跑回来,在他耳边说了一段话,雷知府猛地站起,眼中光芒大盛。 煽动民意,对抗张府! 胆大包天! “三班衙役听令,即刻启程,前往文庙,带上兵器,止暴!” “奉令!” 三班衙役从各个地方汇聚,转眼间集聚了三百余人。 出发! …… 文庙之前,只剩下最后两人,这两人脸色苍白如土,他们跟张家并不特别熟,如何知道张家罪行?偶有风闻的,前面的人也都说了,他们真的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么?L奔吧,跑起来,喊起来!”林苏冷冷道。 “林兄,我们实在是……” “不想兑现赌注么?” 他的声音冰冷。 两人文坛吱吱作响…… 两人魂飞天外,同时脱掉衣服,冲向人群,齐声大呼,我是废物…… 人群目瞪口呆之余,也是好笑,纷纷让路。 对这个人畜无害的林家三公子,众人开始有了别样认知。 这小子……是打定主意要与张家扛到底啊。 策论之中,他一句千古名句将张文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两百多条人命案,又落在张家头上。 张家在海宁,已经是人憎鬼厌,满城皆仇。 原本林家被张家整得这么惨,几乎所有人都预料,林家会象其他无数得罪张家的家一样,从此惨不可言,但仅仅两个月时间,林家就展开了绝命一击。 快准狠! 刀刀捅在要害! 文庙门前的戏完了。 街道上的人流开始汇聚,风暴中心开始转向张府! 上万人吼着“张家罪该万死”,朝张府而去。 知府府,雷知府手起,透过掌中的官印捕捉全城动向,他脸上不知何时,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好! 林苏,你终于也犯错了! 只要人群一暴动,你这个煽动者的大罪就休想摘下来,夺你解元,取你脑袋,谋你秘方,只在我一念之间…… 就在人流成为鼎沸之势时,突然一人出现在人群正前方,张开双臂,赫然就是林苏。 在上万百姓怒火被点燃的时候,天下间谁能阻挡得住? 哪怕是官兵出场,恐怕也都得兵刃相见,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他,就是林苏。 今天张家罪恶是因为他而暴露的! 他,理所当然就是找张家算账的带头人! 对张家越恨,对他也就越敬! “乡亲们!”林苏纵声高呼:“我知道你们对张家充满怒火,我知道你们心中满是悲愤,但诸圣在上,朗朗乾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可冲动!否则,我们的正义之举就会蒙尘!” 一番话,队伍一下子安静了。 一个老头叫道:“解元公,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那好,大家选派百名代表,随我前往知府府,向知府大人申诉,相信知府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必能怒惩恶霸,还百姓一个公道!” 这话一说,下面顿时炸了。 解元公,你根本不了解情况,这知府就是张家养的狗! 是啊,张家这么些年来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哪一件不是发生在知府眼皮底下? 找知府什么用都没有…… 林苏手一抬:“大家不是说过,听我的吗?听我的,就按我说的办!” 后面一句话,他用上文坛之力,声音猛然拔高,下方万人,耳中同时嗡嗡响…… 场面镇住了! 百名代表选好,林苏、秋墨池在前,后面一群老头,前往知府府。 雷知府的官印连接文庙,监控全城,突然捕捉到这一幕,他眉头猛地皱起,有一脚踏空的感觉。 林苏对23人问问题,导致张家受到万民怒火冲击,但林苏算是煽动暴民吗?不,他只是在兑现赌约,那个赌,得到了圣意认可!没有人敢说他做得有什么不对。 如果最终他挟大胜之余威,将民众组织起来,冲击张府,自然算是煽动,但问题是,暴民出动之时,林苏非得没有推波助澜,甚至还亲自阻拦。 提议选派代表到知府府! 这有毛病吗? 不管到哪里都没半点毛病好吗? 但雷知府突然隐约有不安,他原本只是干岸上的看戏人,手持尚方宝剑,顾盼天地,充当事件调停人,随时对他人发起审判,但现在,这烫手的山芋突然就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这个局外人,转眼间成了局中人。 难道这小子在下什么大棋? 其实他还真的高估林苏了。 林苏哪有下什么棋? 他自己都麻头了。 他让张浩月自己说他老爹的罪行,的确是下套,他当然算准张浩月会矢口否认,一否认就是说谎(张文远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伤天害理的事?)一说谎赌约的作用就可以发挥,弄死弄残他,毫无悬念。 至于其余的22人,林苏真是拿来恶心张家的,他最开始的想法也就是让张家在本地臭名昭著,真没想凭这个就直接灭张家满门,因为他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张家树大根深,怎么可能凭一些风言风语就灭掉? 但他没想到,张家的罪恶居然如此之深! 200多条人命啊。 赵吉一开口,他就知道事情会失控! 果然,200多条罪一暴露,满城愤怒被引爆,民众成鼎沸之势,直接汇成洪流就要灭了张家满门。 如果真的这样闯入张家,张家会不会灭尚有悬念。 他自己,林家,铁定会被灭——毫无悬念! 开玩笑,组织上万人,无视律法,直接将兵部尚书的老家铲平!试问天下间,谁能容忍? 且不说兵部尚书,皇帝老儿都会直接下令,将参与者全体下狱,他这个“组织者”不来个抄家灭九族,天理不容! 所以,他必须阻止! 场面已经失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事情移交,移交给谁呢?当地父母官。 当然,林苏也是有小算盘的,本地知府,传说就是张家一条狗,那么好,我就将这烫手的山芋交到你手中,且看你如何处理。 知府府三百衙役已经磨刀霍霍,随时准备镇压暴L,但突然,事态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民众不暴L了,变理性了,选出一群代表,前往知府府告状…… 那怎么弄? 衙役头目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林苏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双手一拱:“公爷,烦请转告知府大人,百名乡老求见知府大人,集体申诉惊天大案,还望知府大人上承圣意,下恤民情!予以接见!” 绝对的温文尔雅。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解元公啊。 衙役头目犹豫片刻,也还了个礼:“各位稍侯,待我禀告大人再作定夺。” 知府在台阶上转了两圈,终于还是叹口气:“让他们进来吧!” 百名乡老求见,知府理应接见,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林苏与知府见了面了,知府似乎并不知道他就是本次乡试解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含笑听他说起案情…… 说完了,后面的乡老开始补充。 一番补充,张家该当判个全家问斩的民意跃然纸上…… 知府道:“各位所说,均只是道听途说,并无实证,本府会根据各位乡老所诉之事,选派专人进行调查,择日向各位通报。” 林苏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府尊大人所说的‘择日’,是哪一日?能否给个准确时间?” 知府道:“公门办案,务须严谨,尚未展开,案情未知,自然就不能给各位一个准确时间。” 众人全都气结,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知府就是张家养的一条狗,你指望一条狗去咬主人,可能吗? 所谓案情调查,乃是托词,他一定会拖个不了了之。 林苏道:“府尊大人,学生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依然没有结果。” “本府也希望快些,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能尽力而为,事态不明之前,不可预设结果。”知府眼有戏谑,回答四平八稳。 下面一个老头猛地站起:“既然官官相扶,不为百姓主持这个公道,那么,我们……” 后面的老头同时站直。 知府脸色猛地一沉:“做什么?想造反吗?本府警告你们,任何人胆敢采取非法行动,一律以暴L之罪处之,抄家灭族,绝不轻赦!……送客!” 拂袖而起。 第39章 骂死张家 另一个老头打圆场:“府尊大人切勿动怒,各位乡老也只是心头一口气难出,才有激奋之举……” “心头有气难出?容易啊!”知府笑道:“你去张府骂他一顿,气也就出了!” “谢知府大人授权!”那个老头长身而起:“各位乡老,我们就按照知府大人的训示,去张府骂他一顿!” 呵呵! 知府直接进了内堂。 那个老头出了知府府,一路高喊:“小老儿奉知府大人之令,去骂张家之人,请让路!” 骂? 骂一顿就完了? 这是哪门子解决问题的方式啊? 林苏都无语凝咽了…… 必须得承认,封建社会没人权啊,要想拿下张家,尚需努力! 街上的百姓也全都意气尽消,去骂张府?他们兴致不足啊,身背200条人命,满身血腥,仅仅只能骂,那太让人丧气了,所以,这老头一路吆喝,跟随的人没几个,丢不起这脸啊。 但老头毫不在意,到了张府门前,直接开骂! “张家激起民愤,小老儿奉知府大人明示,前来骂张府一顿,张家人听着……” 林苏满脸黑线,这老头到底是哪边的? 他怎么觉得自己队伍里出了个叛徒? 今天没办法继续下去,那就算了,让民意继续发酵就是。 你大张旗鼓地来骂一顿算什么? 用这顿骂来将事情划个句号不成? 张府的家丁全都笑了,知府大人指示的?骂吧,骂吧,这个可以有! 老头开骂:“张家强抢民女者,罪该万死!” 声音一落,张府门口的十八名家丁中,突然有十人直挺挺地倒下! 坐在正堂的张老太爷,突然全身一紧,脸色大变:“言出法随……” 他的手抬起,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咽喉,脸色一片乌青! “张家杀人夺命者,罪该万死!” 门口所有的家丁同一时间倒地,张府之中,更有上百人同时倒地。 张老太爷太师椅翻转,一头栽在地上。 林苏眼睛猛然大亮…… 正通过官印远程监控张府的雷知府脸色也陡然改变:“言出法随!文心极致,何人?” “张家强抢民财者,罪该万死!” 轰地一声,张家府内,又是百人倒地! “张家鱼肉乡里者,罪该万死!” …… 一道金光突然从知府府穿空而起,与文庙相连,宛若金桥,雷知府踏金桥而来,一声大喝:“何人胆敢滥杀无辜?” 那个老头目光抬起,直视雷知府,一声断喝:“为虎作伥者,有何资格执掌官印?” 声音一落,官印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金光消散,雷知府从天空摔落,落在老头面前,脸色苍白…… “哈哈,骂完了,痛快!” 他一步踏出,突然到了长江之上,虚空再踏步,无影无踪…… “咫尺天涯,文心极致,哪位大儒?”外围无数人遥望长江。 烟波浩渺,哪有人迹? 几名差役破空,冲入张府,张府之中,七百二十余人,只剩下七十多个妇人、孩子,其余人众,全都惨死当场,个个都是心脏破裂,眉心破裂,就连神一般的张老太爷,昔日的三品大员,今日的文心高手,也眉心破裂,心脏破裂,死于非命。 “咫尺天涯,言出法随,究竟是谁?是谁?”雷知府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原地瑟瑟发抖。 张家,雷知府有心保下,因为他的政治前途全都握在兵部尚书大人的手中,但是,他怎么可能想到,刚才那个老头是一个文心极致的大儒,拥有“言出法随”的文道之力。 他一骂,张家一死六百余人。 这一骂,张家老宅几乎全部清空! 而且最神奇的是,这骂,居然还是他这个知府授的权! 那么,张家,到底是灭在谁的手里的? 林苏? 那个大儒? 还是他这个知府雷中州? 雷中州头都大了…… 林苏也是目瞪口呆。 心头怦怦乱跳,原来是这种骂法啊。 秋墨池从后面凑了过来:“认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林苏眨巴眼睛:“没认出来!” “真的?”秋墨池追问。 “真的……不过……不过他那张大嘴和一嘴的黄板牙,有点旧日风情,依稀似曾相识……” 秋墨池哈哈大笑:“师弟,我走了,过两天来喝你的酒!” 手一起,一张金纸出现在他的面前,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舟”字,他踏上金舟,飞向长江,轻轻一挥手,消失在波浪之间。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这样也行? 虽然不是文心境,但拥有文心境高手亲笔手书的金页,同样可以拥有飞行之力? 抱山老家伙,你少在那里故弄玄虚,老老实实过来,给我一堆金纸,我要飞…… 刚才那个老头,别人或许不知道是谁,他当然知道。 就是抱山! 林苏钻进人群,消失。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他的文坛已成,已经是高手了,钻入人群,无人能知,下一刻,他穿越了半座城,路上他还遇到了那两个L奔的才子,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是废物。 已经快疯了。 林苏回到了林家,林家所有的家人分成两列,甚至酒厂的人工人都过来了,个个激情满怀,林苏一进门,两排人同时大叫:“恭迎解元公!” 林苏吓了一大跳。 小夭从前面跳了出来:“公子,你成解元公了,夫人说你要参加鹿鸣宴,给我带鹿肉吃哈……”嘴角又有了熟悉的晶莹。 林苏直接一爆栗打在她的脑袋上:“谁告诉你,鹿鸣宴上就有鹿肉?知道鹿鸣是什么意思吗?是把学子们比喻成小鹿,在鹿鸣宴上杀鹿吃肉,你祝学子鹏程万里呢,还是诅咒学子们死啊?让你读书就不读书,整天惦记着吃……” 众人笑成一团。 林佳良从上方而来,紧紧地抱住林苏:“三弟,娘已经准备好了祭祀,就等你了,跟我来,今天,爹爹真的会笑。” 爹爹有没有笑,林苏不知道,但林母真真切切地笑了。 祭祀前所未有的丰盛。 遥想林家遭劫的那段时间,即便是敬奉祖先,也只有几只窝窝头,而今日五牲齐备,美酒飘香,林母泪眼朦胧…… “三郎,今日之祭,你上第一柱香。”林母道。 “不,娘,我跟二哥一起吧,也代大哥上一柱香!”林苏一拉林佳良,两人,三炉香,同时插上香炉。 林佳良心中全是温暖。 大户人家子弟,往往是竞争状态,但他们林家,却是个例外,他愿意让位于三弟,因为三弟比他强! 但三弟却始终记得两位兄长。 林氏三兄弟,骨肉相连,林氏三兄弟,同生共死! “爹爹,各位先祖!”林佳良躬身道:“三弟今日乡试,获解元位!这是林氏百年荣耀,敬告先祖,共享尊荣!” 林苏也踏上一步,躬身:“今天还有一事,孩儿告知爹爹和列祖列宗,张家为非作歹,祸害海宁,激起公愤,已有高人出手,将张氏一门六百余人尽数斩杀!万恶的张家,海宁已经断根。” 林母猛地抬头,林佳良也大吃一惊。 “三弟……” “你们想必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咱们等会儿细说……” 祭祀流程走完,酒席上桌,林苏将刚才的事情全盘告知。 林母连干三杯,大醉! 林佳良久久地看着林苏:“三弟,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你为何要赌。你之智计,为兄实在是望尘莫及。” “咱们兄弟同心,齐心协力就好,我的手段,也是你的手段!” “兄弟同心,齐心协力!”林佳良跟林苏一碰杯:“喝了这杯酒,该向大哥报喜了,这封喜报,你亲笔手书。” 文坛中人,可以鸿雁传书。 原来林苏没有这个本事直接给大哥写信,现在有了。 他写得极其简单,很快就写完,但就在封口的时候,他停下了…… “三弟,怎么了?” “二哥,你说大哥边疆征战,是不是也需要战诗?” “当然!”林佳良激动了:“你上次写的那首战诗,据说已经在军中流传开来,成为军士杀敌之利器……莫非三弟又有新作?” “上次那诗,一剑光寒四十州,乃是提升个人战力的,如今又有一首,乃是合而击之,专门用来对抗战场强敌。” 那太好了! 林苏提笔,用他独特的字体开写:“断头今日意如何……” 林佳良一句句吟诵,眼中的光芒怎么也收不住。 又是一首七彩战诗,而且正如三弟所说,这是一首合击之诗,最适合于沙场杀敌。 大哥得此奇诗,该是何等欣喜? 正如他们所料,金雁破空,落在边防林铮手中,林铮打开金纸,全身大震,他杀千万人都不抖的手,此刻颤抖如风中之叶…… “少主,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铮慢慢抬头,脸上尽是泪痕:“三弟乡试,夺取解元!” 啊!林家旧部手中长枪同时高高举起,欢呼声动地惊天。 “他还亲笔写下一首七彩战诗,赠送于我……”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 战场突然风云动,无数的虚影从前面铁血沙场中涌现,城头战士全都大惊。 “……”林铮硬生生止住了最后的一句,将金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此诗非同小可,眼前并非跟敌战斗,等到强敌出现,方是此诗大展神威之时,在铁血沙场,留下林家铁卫的惊天战绩! 他们这边欢声雷动,意气高昂,而另一边的城头,一名将领却是眼有厉光。 林家铁卫,居然如此顽强,三次必死之战,他们全都凭着那首战诗,硬生生打通了战阵,活着回来,如今又有什么新的收获,个个乐成这个样…… 需要再下把劲,将林家铁卫彻底毁灭。 …… 第40章 张文远之大挫 京城,张府。 张文远老大人满脸得意之色,坐在厅中。 他的夫人也陪他而坐。 各色下人,尽着新衣。 他是高官,拥有官印,官印可查阅各地金榜信息,他早就知道他的第九个儿子张浩月,取得了乡试第八的好成绩。 身为尚书,他几乎已经做到了官位的极致,或许还有那么一两步,但这一两步可遇不可求也就暂时不多想了。相比较他自己的官途,他更关注儿子们的表现。 世家嘛,何为世家? 朝中有实权,老家有遗老,后辈人才辈出,绵延不绝才叫世家豪门。 这些,他全都具备。 最得意的,就是子弟。 世人言,高官子弟多纨绔,这句俗语在张家不适用!张家子弟独具一格,每个都不简单。 大儿子已经是礼部侍郎。 二儿子仙宗修道。 五儿子京城颇有人缘……直话直说没事——京城小霸王。 四儿子、六儿子全都是举人,明年殿试必中。 七儿子…… 七儿子暂时不去想,文坛破裂,算满门俊杰中唯一的败笔…… 八儿子也是这次乡试的,他是在京城落户,乡试成绩虽然差强人意,终归也是中了。 九儿子更是乡试第八! 一天之内,连添两名文道后辈人才,天佑张家,百年宏运! 这是老管家这个马屁精的原话,这句话还让张文远训了一顿,什么叫百年宏运?张家之宏运岂止百年?给我再想个词。 老管家张嘴就来,千年宏运,万年…… 万年就算了,你想死啊,敢触皇上的霉头? 哈哈哈哈,主仆尽欢。 突然,他腰间官印震动,张文远拿出官印,文道之力输入,一条虚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是海宁知府雷中州。 “中州啊,乡试已结,接下来的鹿鸣宴,用点心思,懂吗?” 他的意思很明白,虽然儿子高中第八位,有资格参加鹿鸣宴,但排位还是靠后的,按照惯例,不能随意调整位次,不过,也有办法让某人出人头地,比如说在鹿鸣宴上出个题,让众位学子吟诗一首,这题目,是随机的,知府完全可以事先跟张浩月通个气,用这种方式让张浩月诗压群雄。 文人嘛,文名很重要。 你说它是虚的,它的确是虚的,但你说它是实的,它也是实的。 为什么?因为文名一盛,意气风发,也让文坛光芒万丈,释放更大的潜能。 “尚书大人,出……出……出了大事了。”雷中州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什么事?” “九公子文坛破裂……” “什么?”张文远一声怒喝,中厅之门直接震碎,外面几个下人刚刚准备进门,也被远远卷出,落地吐血不起,厅门口,管家带着一名官员刚刚进门,突然就站住了…… 雷中州直接跪下,颤抖着将情况说了。 张文远已经站在厅中,脚下青石板都有了一条裂缝。 他身周的气流疯狂盘旋,几乎无可复制…… 海宁解元居然是林定南的三儿子(他当然也知道解元之名,但他压根儿就没朝这上面想,因为在他的字典中,林三公子根本不是文人)…… 林苏与包括张浩月在内的23人对赌…… 林苏赢了赌局。 按赌约可以问23人问题,23人必须从实回答。 这小子问的第一个问题就关系到尚书大人官声官品,九公子一个回答出口,现场文坛破裂…… 张家九子,再折一人! 张文远现场起爆…… 林苏!林定南的余孽,居然敢连折我两子! 雷中州再说一事:林苏策论之中,有一句话对大人相当不利,现已流出海宁,恐已传于整个大苍,大人务必小心在意…… “什么话?”张文远这三个字居然说得异常冷静,这或许就是身居高位者多年来的历练,哪怕遭遇再大的挫折,也能快速冷静下来。 “千万子民,啼血以望王师,朝堂诸公,犹炫洛城摇尾……” 这话一出,张文远眼中血光大盛:“大胆狂徒!大胆狂徒!洛城盟约乃是陛下亲定,妄议者死!” “大人,但此策论,却被圣殿定为甲等!” 张文远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圣殿评定为甲等,那就代表着圣殿的圣喻。 圣殿圣喻谁敢违背? 纵然是皇上,同样不敢! 圣殿直接否决皇权,这事儿太可怕了…… 他张文远一世英名,将因这两句朗朗上口、流传度极高的话,而打入十八层地狱! “等下,学子策论并不会直接流传天下,公之于众,为何他的策论首日即公开?” 圣殿取士,无需向他人解释,所以,学子的诗词,策论,全都封存于圣殿,并不对外公布,也正因为如此,世人才需要千方百计寻找优秀策论范文,有的好策论范文,能卖到千金! 为什么林苏的策论偏偏这么快流传天下? 是否是此子有意而为? 雷中州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回答道:“大人,这策论还真不是林苏所为,是九公子他们几个,质疑林苏解元之位来得不公,23人共同联议,要求圣殿公示。” 23人联名要求公示,最终却迎来了张文远的臭名远扬! 张文远胸中一口气盘旋百结,都快吐血了。 “尚书大人,还有一事,更为……严重……” 还有事?更严重?张文远心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张家遭遇大祸,老太爷出事了,六百余人尽皆身死,唯有七十多妇人幸存……” 雷中州全部说完,张文远没有任何动静,厅中安静得可怕。 突然,张文远一声怒喝,中厅屋顶猛地飞起,整座中厅灰飞烟灭! 尘土飞扬之中,张文远仰天大吼:“是谁?谁断我张氏祖脉?我要你碎尸万断,我要你九族同诛……” 管家和门口的那个侍郎,脸色全都变了。 …… 海宁张家。 几个娘门哭声惊天动地,但没有任何人抱以同情,过往行人还偷偷地从院墙外丢进去几块牛屎什么的,海宁平日跟张家交好的几大豪门,同时关门闭户。 导致张家六百余具尸体摆在院中,无人收敛。 此时天气尚热,过得三两天,尸体就全臭了。 那这栋宅子还能住人吗? 里面的妇人个个惊慌失措,但也有几个年轻妇人冷眼视之,不见半分悲苦,甚至…… “哈哈,张家老贼!你也有今天,苍天有眼!”一个年轻妇人大步出屋,挂着满脸泪,却也有一路狂笑。 “大胆柳氏贱人,给我拿下,乱棍打死!”二姨太沉声怒喝。 旁边的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没听见吗?我让你们将她打死!”二姨太更怒。 左侧丫头猛地站起,一耳光扇在二姨太的脸上,二姨太当场懵圈。 “张家老贼害人无数,你也是帮凶!苍天开眼,收了一院子恶徒,为什么留下你这个恶毒妇人?” “正是!打死她!” “打死她!” 一群丫头冲了过来,二姨太大惊失色,想跑,但被一个丫头一脚踹倒,七八个丫头同时操起棍棒,声声惨叫中,二姨太被打成了肉泥。 “还有那个老妖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三十多个丫头冲进内宅,顿时一片血雨腥风,内宅老太太,大姨太,四姨太…… 堪堪一个时辰,一群丫头和一群年轻女人满身血迹从内宅出来。 逃过了抱山先生“言出法随”的那些深闺妇人,终究没逃过这些长期遭受欺压的内宅女子之手。 丫头们出了张府,前往知府衙门投案。 柳杏儿望着面前的深宫大院,回首三年来的苦楚煎熬,一声大哭,一声长笑,一头撞向门前的拴马石…… 整个张宅,至此空无一人! 雷中州刚刚擦掉满头汗,结束了与京城张大人的通话,外面的惊堂鼓敲响。 一大群丫头,满身血迹站在堂中,她们直言,是她们杀掉了张宅剩余的所有人…… 雷中州一P股坐倒,偌大的海宁张氏,至此完全断根,再无一人。 如何向张大人报告? …… 第41章 悲情柳杏儿 林苏已经回到西院,小夭又一次充当了门神。 虽然她这个小不点门神,动不动被林佳良拎来拎去,但对付其他人还是颇有奇效。 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些什么名堂。 交流啊,拜贴啊,什么都不为,就是表示点倾慕啊…… 这些很能装B,但林苏不大润,为什么呢? 一个解元,有什么好得瑟的? 有什么倾慕的话儿,明年等我拿状元再说不迟,省得大家伙儿一遍遍地跑,词儿都难造。 这就有点凡尔赛了。 一个书桌,一杯香茶,一个女人,一双桃花眼——说的就是小桃了。 可以了哈。 林苏翻开书,小桃立刻满是敬畏,退出房间,解元公子要读书,不能打扰。 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公子翻书纯属矫情,他的目光越过书页,射向阁楼…… “嗨,暗夜,在吗?” 暗夜目光移了过来,有点纠结。 “我考完了,不仅仅是考过了,还是个解元公!”林苏说:“该兑现诺言了哈。” 暗夜身子有点发僵,但拳头却慢慢的握紧,她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欠揍? “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咱们缓和下关系,你呢,别摆出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我呢,也努力忘记你在我脸上刺字的嚣张,行不行?” 行不行呢? 暗夜沉思,好象也行。 但你得罪我的事儿怎么算? 你写小黄书撩我…… 你写下流诗毁我清白…… 还没等她拿定主意,西院来人了。 是那个独臂老人邓伯。 邓伯来到小夭的面前:“公子在里面吗?我有事情要找公子。” “不行,公子说了,任何人不准打扰。” “我明天给你带煎黄鱼。” 小夭沉默了,脸色很纠结…… “两条!” 小夭转身:“我上个茅房,我什么都没看见……” 邓伯一脸的菊花绽放了,赶紧进屋。 林苏坐在书桌前,右手抚额,小夭啊小夭,你放邓伯进来没事,但你为什么非得中人家的美食计呢? 你这样搞,我对你很难放心啊。 邓伯进屋,直接说正事,公子,张家出事了! 什么? 邓伯全都说了,张家丫头暴起,将深闺妇人全都打死了,整个张家,没人了…… 林苏微微一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丫头打死主人的事情,也是有的。 邓伯盯着他说,这么一弄,张文远对公子的仇恨已到极致,将来…… 林苏挥挥手,没有这一曲,张文远照样不会放过我,我都不会放过他!生死之仇原本就存在,这些事情有没有都一样。 他的事情不用担心。 有圣殿在前面顶着,有文庙在这里护着,有那个……文心极致大儒在那里当靶子,他纵然是兵部尚书,明着也不敢对我下手。 邓伯说,明着他的确没办法对你下手,但这人阴险毒辣,暗地里一定会对公子下毒手。 林苏笑了,暗地里?那就是智谋的算计与反算计了,他当然会对我设局,但我也可以对他设局啊,谁怕谁? 邓伯一脸的愁容慢慢舒展。 是啊,论算计人的本事,咱家公子好象也不差于任何人。 今天这样的事情,谁能设计得出来? 也只有他了。 好了,心态平和了,邓伯道:“公子,张家门外,有一个女子撞柱自杀,她是柳杏儿。” “三年前,张老畜生强抢的那个?” “正是!此女父母兄长均死在张老畜生手下,她三年来一直苦思报仇,但全无机会,这次深闺惊变,也是她间接引起的。” “可惜了!”林苏轻轻叹息。 “这个女子没有死,重伤昏迷,老奴刚刚将她安置在XC区,没有人发现。” 林苏震惊了,上下打量邓伯,凭你?你一只手昨天刚断的,自己本身就是重伤号,还断了一条腿…… “公子,你昨晚曾经说过,东州赤水,十万精兵战死沙场,尚余四百有三,老奴知道这四百人的下落,他们中有半数仍在海宁,救下柳杏儿的人,叫陈四,原是水军斥侯,轻功了得,踏浪而行,隐身术极是高明,穿行闹市,登堂入室,无影无形……”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动:“细节不用多说了!这样,邓伯,你将他们组织起来,目前流民江滩那边的葶米运送,需要一群经验丰富的水手押送,这个担子,你就帮我挑起来吧。每人每月三两银子。” 邓伯眼中也是光芒闪烁:“是,老奴明白!” “柳杏儿,好生医治,治好之后,送到府里来。” “奉令!” 邓伯出去了,他出去时,小夭不知去向,但他的身影出现在院墙边时,小夭出现了,从肋下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邓伯欠她两条小黄鱼…… 林苏五感已开,将这些全都捕捉到,也只是多了几分笑意而已。 阁楼之中的暗夜,心头微震。 什么意思? 一群当年血战沙场的老兵,被他秘密收下? 他想做什么? 突然,暗夜目光射向院子门口,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机,是属于真正绝顶高手的气机…… 章亦雨站在大门外,漫步走向台阶,站在门口的老贺目光一抬,似乎突然之间感受到了满院花开。 “烦请通报三公子,京城章浩然的妹子章亦雨求见!” 她没有提及碧水仙宗,只说是章浩然的妹子,因为她今天前来,不代表修道宗门,只想以朋友身份造访。 老贺立刻躬身,原来是章公子的胞妹,章公子是我家三公子至交好友,姑娘请进。 老贺对这个章公子是极有好感的,为什么?因为两点,其一,当时林家是如此的落魄,只有章公子一人,敢于在那个时候登门。其二,章公子曾经给过三公子一本名师指导的科考要诀。 三公子今日夺取解元,必定与此神书有关——他并不懂科考,其实,哪怕是懂科考的林佳良,也是这样想的。 章亦雨进门非常顺利,但进西院就没那么顺利了。 被小夭大马金刀地挡了架。 章亦雨性子是极和善的,跟小夭讲了半天的道理,小夭油盐不进。 章亦雨叹口气,手轻轻一挥,小夭,凭空飞起,越过院墙,落在了厨房门口,怔怔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章亦雨走进院子,院子大槐树下,林苏已经托起茶壶,倒茶:“章小姐,请!” 章亦雨也怔怔地看着他…… “别在意那个小丫头,你下次再来,直接给她两块糖果,保证顺利收买。” 一句话,章亦雨笑了,她的笑容一露,满院花开。 坐下了,坐在林苏对面。 “你兄长考得怎么样?” 章亦雨托起茶杯:“你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也是解元?! 林苏哈哈大笑:“他曾经说过,他原本三年前就要参加乡试,结果被他妹妹给掳到了碧水宗,错过了乡试,那个妹妹……” “猜得没错,就是我这个蛮横不讲理的!”章亦雨嫣然一笑:“他是否提到过……” 话说到这里,章亦雨突然住口了。 林苏目光投向她。 章亦雨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林府戒备可是够森严,阁楼上的这位,何种路数?” 林苏盯着她道:“妹妹啊,我必须先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 “你能保护我吗?” 啥?章亦雨美丽的大眼睛睁得老大,缓缓点头。 “那好,我就直话直说了,阁楼里的那位,真是个变T啊,说是保护我林家产业,其实就是个惹不得的爹,太过分了太混账了,我洗澡她都偷窥,还逼我给她写黄S小说……” 空中两道光影陡然出现,直射林苏的嘴巴…… 章亦雨眉心绽起一道光彩,覆盖林苏全身,两支小巧的古剑赫然出现在林苏的唇边,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将他的嘴唇封起来,但在章亦雨的琴域之中,静止不动。 章亦雨手一伸,抓向这两支剑,剑突然挣脱,飞向阁楼。 章亦雨手就势一转,幻化成一只巨大的凤凰,阁楼轰地一声轻响,人影破空,空中一折,陡然出现在林苏面前,正是暗夜。 “五境道花!”暗夜双目牢牢锁定章亦雨。 章亦雨也牢牢锁定她:“武道‘窥人境’巅峰?你是谁?” 武道跟仙道一样,也有着境界的差异,武者,武师,武宗,武极,窥人…… 何为窥人?就是将全身上下都练到极致,肉体随心所欲,内视五脏六腑,洞察人体奥秘,将人体潜能完全激发。 到了窥人境巅峰,下一阶梯就是窥空境,窥空境才真正跳出武者的框架,步入神仙境界,因为窥空镜可以将全身上下练成容器,吸纳万物,逐步走向肉身成宇宙的武道之极。 暗夜离这神奇的窥空境已经很近了,因为她已经能将双眼练成容器,能容纳两把宝剑。 这样的武道高手,章亦雨从来没有遇到过。 但她当然也无惧,因为她是修道的,修道者,层次上原本就高武道一筹,哪怕她只是五境道花初期,依然堪比武道第五境“窥人境”的巅峰。 刚才一交手,她还略胜一筹。 第42章 两大女天骄 林苏两手一张,挡在她们中间:“两位美女,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两女目光同时射向他,很是吃惊,要你打圆场? 事情不是你惹的吗? 林苏道:“暗夜,我就是想见见你,才有意那么说的,其实我内心真不是那么想的,你天天在林家帮忙守夜,那么辛苦,我只是想让你下来吃点好吃的,我亲自下厨,炒几盘好菜,喝几杯白云边,谈武论道,可有多好?你说是吧?” 暗夜满肚皮的愤怒,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林苏转向章亦雨:“亦雨啊,其实我很早就对你无限敬仰,你兄长都说了,他妹妹是个天仙般的人物,今天一见,我才知道你哥纯属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好看的天仙?你分明就是……就是……” 卡壳了。 章亦雨静静地看着他:“就是什么?” 林苏抓脑袋:“调子起高了,我真的不知道……比天仙还好看的是什么……” 两女同时抚额,你个无赖! 堂堂解元公啊,怎么这幅德行? 章亦雨决定不跟他纠缠了,直接问一个她很感兴趣的问题: “你刚才说的黄S小说是什么?一种新的文体吗?” 面前这个人虽然无赖,但有一样东西你得服,他的诗,他的文,他的字,样样都是出类拔萃,他提到的黄S小说,自然也非同一般,说不定她兄长将来可以凭这个有所突破。兄长是文道上的天才,如果说有什么新的文体,对他的帮助特别大,兄妹俩虽然动不动争得天昏地暗,但关键时刻,她这个妹妹还是想着哥哥的。 一提到这个,暗夜的眼神变了。 林苏抓脑袋的力度加大了,黄S小说的事情聊不得,一聊就有挨揍的风险,赶紧转移话题…… “要不,我给你们做点小菜吧,边吃边喝,聊聊武道?”他出去了,推开厨房门叫一声:“梅娘,给我准备几样材料,我做点小菜……” 章亦雨好吃惊,目光投向暗夜:“他亲自下厨?” “好象是!” “他以前也干过?” “干过七八回!” “堂堂解元公啊……如此有辱斯文,他母亲不揍他?” “开始的时候有揍的打算,后来好象就习惯了。再说了,这对于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辱斯文……” 她想说,真正有辱斯文的是他写黄S小说撩她…… 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暗夜在这里呆了快两个月了,免疫力还是比较强的,章亦雨就差多了,看到林苏在厨房里熟练地炒菜,她就觉得一阵阵的颠覆,他将小菜端上来之后,章亦雨试了一筷子,更加颠覆了,这菜居然如此美味。 她是修道之人,几乎已经练到了辟谷的境界,啥叫辟谷?不食人间烟火。 但这小菜入口,她分明觉得,人间烟火另有一番滋味…… 在吃饭这个问题上,暗夜跟她属于同一境界。 这两个月来,林府的菜无数次对暗夜形成了某种诱惑,说她不想尝一尝是假的,但她身份非比寻常,总不至于半夜三更脸皮不要去厨房偷人家剩菜吃,今天的菜,她一下口就胃口大开,味蕾瞬间激活,幸好多年练武生涯给了她必要的沉稳,她才不至于失态,慢条斯理地吃着,努力将面前的菜当成吃过无数次的窝窝头…… 林苏也在吃菜、喝酒,将两女的细微表情尽数掌控。 他如此卖力讨好两女,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 暗夜,武道巅峰! 章亦雨,五境道花! 天下间难见难寻的绝代女子,居然齐聚他的小屋,是何等的猿粪? 他不是四大皆空的和尚,他有所求! 求啥?瞧你说的还能求啥? 章亦雨将她兄长绑上碧水宗,为她解密天书古卷,他需要看一看,这又是天文、又是五行、还有数学的天书古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她把亲兄长的前途押上。 涉及天书古卷的事情,必是碧水仙宗的绝大秘密,他不能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否则很忌讳,要是让碧水宗的高层产生警觉,说不定会将他卡嚓,他需要给她时间,跟她混熟,让她主动提。 那他又图暗夜什么呢? 自然是武道。 他与别人不一样,他是文武双根,文道之路他知道怎么做,无非就是抄抄抄……不!无非就是以绝顶的文学知识过五关、斩六将。但武道他一片茫然。 他父亲虽然也是武道高手,但直到死也才是武宗,他兄长,练武奇才,到目前为止基本追上了父亲的步伐,也是武宗。 而面前这个女子是什么? 窥人境! 他以前都不知道武道上还有这个境界,你说差距有多遥远? 一代武道宗师,不拉来指点指点他的武道,岂不是坐拥宝山两个月,最终两手空空? 为了这两大目标,他才不惜血本,亲自下厨,亲自做菜,用最好的厨艺来笼络她们,用一辈子都没有施展的马屁DA法拍她们的马屁…… 酒喝了,菜吃了,两个女子没动静,不提武道半个字。 这就有点不懂板了,本公子马屁难道白拍的? 好吧,再来一招,这一招叫:抛砖引玉。 “武道,我从小就很有兴趣,也曾搜集过很多武林故事,有些故事也挺有趣,两位,想听吗?” 两女同时点头,眼神飘忽,有一种:我不说话,我静静地看你表演的意思。 不是两个好听众啊,也许应该将小桃拉进来,小桃如果听他这么说,一定会跳起来,用桃花眼看他:“公子,你说给小桃听……” 那多有激情? 但气氛已经到这儿了,开讲吧。 第43章 一技之王,胜万技之长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他讲的是《小李飞刀》的故事,两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点,江湖故事,两个江湖女子自然熟悉,但他的故事还是让她们很有新奇感,特别是描述人物心理活动的时候,特别细腻…… 林苏故事才开讲一小段,他突然停下了。 章亦雨道:“怎么不说了……”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林苏喃喃道:“我想,我的武道方向我找着了……对!就是它!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慢慢练武,慢慢提升,那么我就寻找一种最有效的方式来写下我的武道,就象后来天机老人所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李寻欢当日修习了王怜花的《怜花宝鉴》,或许还达不到这般成就,武技并非越多越好,贵精不贵多,一技为王,胜万技之长……”他越说越是兴奋。 一技为王,胜万技之长? 暗夜心头大动! 她马上就要踏入“窥空境”了,同样面临着这种武道拷问,她应该修习哪些武技,如何用尽可能全面的武技来填补全身的那些“空”。 突然听到这句话,她如闻晨钟暮鼓…… 全身的那些空非得要填吗? 如果她的攻击足够犀利,防守根本不需要。 如果她有一技足以压盖天下,又何必面面俱到? 她修的是剑,若是剑道大成,一剑又何愁不能破万法? 想到这里,暗夜全身血脉震荡,境界大开…… 章亦雨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也是大惊失色,一技为王,胜万技之长,这句话就有那么大的冲击力?怎么暗夜似乎境界大开? 天啊,今夜是这小子想尽千方百计想让暗夜教他练武啊,为什么到后来,暗夜什么都没说,就他说,说着说着,暗夜倒是一幅收获巨大的模样? 哧地一声,暗夜突然穿空而起,直上阁楼,盘腿而坐,她的身周暗流涌动,这真是境界突破的先兆。 暗夜一走,林苏愣住了,看看阁楼看看章亦雨,抓抓脑袋:“我讲的故事真的很难听吗?她直接开跑?” “……”章亦雨懒得去解释:“你可以讲给我听,我保证不跑。” “算了,我忽视了故事也有受众群体啊,年轻女孩子谁爱听这个?……帮我个忙行不?” “什么?” “让我射你……” 章亦雨脸色变了,变得很奇怪,似乎不敢相信,又似乎很恼怒…… “我的意思是,我弄把飞刀射你,你接下来再丢给我,反正我肯定伤不了你,你也可以告诉我,我练着练着有没有什么进步……” 这个“射”啊! 陪练啊? 林苏拿了把小刀,走到了院墙根,武根的真气慢慢聚集到他的指尖,哧地一声,飞刀飞出,射向章亦雨,章亦雨似乎根本没察觉,不抬头不抬手,飞刀直接倒飞而回。 林苏抓住,再猛射,再飞回。 武道真气已经改变了他。 他的飞刀如果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绝对是杀手锏级别,至少射得特别准,而且力量也极大,飞刀稳定性特别高,但在这里,他却连美女的眼皮都掀不起来。 来来回回的足有上百回,他自我感觉已经进步相当大了,但章亦雨却是掩嘴儿打了个呵欠。 这个呵欠打的,让林苏全身都软了。 就象他无比卖力地女孩子身上运动,女孩子突然打个呵欠那样让人饱受打击。 “请恕我直言,你这样练上百年,都不会有什么作用。” 林苏直接崩溃:“你的意思是……方向终究是错的?” “方向没错,错的是……你忽视了武道最关键的东西,功力!你的真气量太少,品质太差,不管怎么练,还是不行。” “那怎么办?” “送你一份机缘吧……这份机缘,其实也算不得我送你,它是你自己赚来的。” 手一起,这颗珠子突然打入林苏的丹田之中,一进入他的丹田,他全身突然变得无比的火热,一股奇异的能量从丹田升起,他经脉中的真气量瞬间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不,不能用倍数来衡量,如果说一开始是酿酒的滳嗒,现在基本上等同于山洪暴发…… 他的经脉同一时间冲开,简单粗暴…… “有点痛,忍住,放心,就算你经脉俱断,我也可以续上……” 我靠,这是有点痛吗?比女人生孩子都痛好吗? 林苏牙齿咬得卡卡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昨日江中那条黑蛟之妖丹!此蛟带有龙之特性,其妖丹能量非比寻常,我以师门妙法控制它的暴虐,让它在七七四十九天时间内在你体内持续输入能量,只要你能度过这一关,妖丹之力最少有一成可以转化成你的真气……” “蛟龙之丹?你……” 林苏一句话没说完,体内一股剧痛翻江倒海袭来,他缩成了一团…… “昨天江中,你以一首战诗重创黑蛟,如果不是你这一击,我也没办法杀了它,所以我说,这份机缘是你自己赚来的!” “我可不可以不要?痛……啊……”林苏大呼……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怕痛?” “我是解元,我是文人……” “行了行了,你再要死要活的,我放开声音管制,让外面的人都听一听,他们的解元公就象个娘门……” 林苏闭嘴了,你可以说我是无赖,你不能说我是娘门…… 足足一个时辰,林苏从西边滚到了东边,肚子里将章亦雨骂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难怪章浩然对他妹子也是这般矛盾,这真是个表面与实在严重分离的奇葩啊,从表面看,文静斯文就象天仙,但做起事来,简单粗暴,你都不问一问我愿意不愿意,直接将那么大的珠子朝人家肚子里塞,算什么?要是我将什么东西朝你身体里面硬塞,你什么感受? 突然,背上猛地一痛,全身骨骼喀地一响,林苏突然感觉身上什么地方通开了,不痛了!一点都不痛! 噫? “底子还算不错,经脉居然完好无损!”章亦雨莲步轻移,到了他的面前:“任督二脉打通!武宗境,终究是到了。” 武宗? 林苏猛地弹起,这脚下一用力,人突然就直接上了天,章亦雨手一伸,将这个冲天炮重新拉了下来,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他怎么觉得她这一刻特别漂亮?她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还有,她的胸好高,好美,好想啃一口…… 呼地一声,林苏远远飞出。 章亦雨脸有怒色,什么意思?刚刚不痛了就起歪心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什么地方?还敢朝拢凑?目光一落,她彻底怒了,这个臭不要脸的…… 林苏满脸通红,全身发热,骨子里的热量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前天晚上写下的《金瓶梅》…… 章亦雨突然猛地一震,我的天啊,忘了一件事! 黑蛟是雄性,蛟龙性淫…… 这黑蛟当时屠十二个村塞,人,才让章亦雨那么愤怒,非杀它不可。 现在这妖丹被强行打入他的体内,他一个普通人类如何承受! “章小姐……” “不行!”章亦雨心头大跳,直接打断。 “我想……” “想都别想……” “我受不了了,我要发泄!”林苏一跳而起:“接我一刀!” 第44章 一夜破一大境界 哧地一声,一刀横飞,射向章亦雨,章亦雨猛地一惊,这一刀好快,比他先前提升了十倍! 她的手一挥,飞刀转向,飞回林苏手中。 “再来!” 又是一刀,这一刀更猛! 再来! 再来! …… 林苏满院狂走,飞沙走石,手中飞刀一次次地飞向章亦雨,越来越猛!似乎每一击都将他全部的力量用尽,而下一刀,力量更强,几乎永无止境。 整整一夜,西院飞沙走石,近在咫尺的林佳良一无所知,因为他看到的,只是章亦雨让他看到的。 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林苏一刀飞出,慢慢软倒,他全身上下如水洗一般,衣服也破成了碎片。 章亦雨握着飞刀,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林苏。 这叫什么?天才吗? 短短一夜,他的飞刀居然达到了如此程度,单以力量与速度而论,不输武宗,吃晚饭之时,他还只是武者,一夜时间,跳过武师直逼武宗,一夜跨过一个大境界还不止。 一个半时辰之后,林苏大概是太阳晒P股,醒了,他一醒,章亦雨原地消失。 林苏朝身上一看,有点懵,爬起来四处看看,进房间拿了套衣服,跑向院墙,纵身而起,钻进后面的丛林,再一晃到了江边,哧嗵! 大概半个时辰,他又从院墙翻进来,头洗了,脸洗了,身上的衣服换了,风度翩翩。 章亦雨不知去向。 他的西院昨天一番折腾,居然没有丝毫破损,如果不是他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他会以为昨天只是做了一个痛并快乐的梦。 五境道花,非世俗之人,有她保护着,不管他怎么折腾,都闹不出什么大动静,真是一个好陪练啊。 林佳良拎着小夭进来了。 “三弟,乡试已过,新的任务来了,会试,还剩下九十一天!” 林苏内心一句我C! 你这人形倒计时又启动了? 这是永无尽头啊。 “三弟,别怪兄长罗嗦,现在你身份不一样了,乡试解元,如果会试落榜,那就是文道之中的大笑话!所以,即便是你再怎么不快,二哥还是要逼你!” 这倒也是实话。 乡试解元,如果没有通过会试,那真是爆了最大的冷门了。 林苏道:“二哥,别忘了,会试是我们兄弟俩共同面对的事情,明天换我做这个人形报时器,去你那里倒计时吧……” 林佳良喜形于色:“这正是为兄所想的,咱们兄弟俩共同探讨,共同努力……三弟,这是为兄收集到的两篇策论范文,你所写的军国策论,实是绝顶无双,但会试策论未必还是军事,需要兼收并蓄,多作准备才好。” 他递给林苏两篇稿子,这稿子是普通纸抄写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上面还有烛油、墨迹,凭这卖相那是相当的……古色古香、原汁原味。 林苏拿起来细看。 《商事止疏》——国之兴,皆言利也,利从何来?商也,故商之重,国之重器…… 一口气读完,林苏拿起了另一篇。 《论水利之患》——国之兴,在民,民之便,水土而已,大苍长河三十七,每岁洪涝者过半…… 也是一口气读完。 他的神色颇为怪异:“二哥,你把这叫范文?” “当然是范文!这是十二年前的殿试范文,策论的题目就是三个字:国之兴。这两篇范文还是父亲委托朝中好友弄来的……” “你不觉得这范文狗屁不通?” 林佳良猛地愣住。 林苏却坐下了,喃喃自语:“有点奇怪啊,这样的文章,观点如此之偏,论据如此之奇葩,怎么也可以在殿试上写出来?水平也太差了吧?不应该啊……哦,我有点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 他明白这个世界的策论为什么如此奇葩。 只因为一点,这世界诸圣分列,各家观点完全不同,学子们踏上文道,就给自己贴了一个标签。 比如说,上面第一篇策论,是一个杂家的人写的,杂家以商为重,所以,他就将商的作用无限放大,贬低其他学说。 第二篇是农家写的,所以他把农无限放大,斥商为祸国之源。 带有标签化的策论,怎么可能找到真正有效的治世良方?所以,他们的观点偏激、有失偏颇就不奇怪了。 反观中国封建社会,真正的科考是从唐朝时开始的,策论也是在那个时候走入科考的殿堂,而那个时候,开创诸子百家流派的那些先辈早已不在,影响力日见式微,各家观点跨过分裂而进入融合的阶段,所以,才有一个整体观和大局观。 在这种思潮下,策论的水准显著提高。 这个世界,诸圣依然在……不管本人在不在,至少他的影响力依旧空前,流派之间界线分明。 所以,才会出现“各说各话,偏方治世”的奇葩策论。 林佳良完全理解错了意思:“三弟军事策论方面乃是顶尖水准,眼界自然高些,看不上这些策论也是正常,但是……当今天下,策论范文难见难寻,偶有精品,也被各大世家收藏,为兄怕是很难为三弟寻找到更好的范文,这……” 隐身在暗处的章亦雨眼睛亮了,他想要范文! 那你找我啊,我把家里的范文给你找几本过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林苏道:“二哥,别费心思了!这样吧,我给你写几篇,你可以参考参考,会试上兴许会有些帮助……” 林佳良心头大震,脸色突然红了。 章亦雨也愣住了,怎么剧本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第45章 落笔二十论 林苏走进书房,提起笔,略略犹豫,落笔,这一落笔,简直是笔舞龙蛇…… 拥有文坛之后,学子思路无比的敏捷,下笔也被赋予“笔走龙蛇”之能力,也就是说,文坛秀才写字,比寻常人快了十倍! 林苏更快! 前前后后不到二十分钟,他放下了手中笔,拿起旁边的一叠纸,走出了书房,林佳良还在那里沉思发呆。 “二哥,拿去吧,好好看看,也不用死记硬背,融会贯通就好。” 林佳良大吃一惊:“这才一刻多钟,你就写好了一篇策论?……嗯?” 林苏手上拿的纸分明有二三十张! 而且上面的字迹非常小,每一张都有上千字。 “总共二十篇,涵盖农、工、商、军、民、政各个方面,二哥你只要真正贯通,且不说区区策论,将来有朝一日你为大官,也才真的能够保一方平安。” 林佳良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颤抖着接过这二十张纸,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一篇。 《水利疏》: 农事之昌,国之根本,所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他的眼睛猛然大亮,短短十个字,就是高度概括,简直就是经典,再一细看,他就完全不在状态了,里面将水利一事说得如此透彻,水,不仅仅是灾,更是资源,灌溉、航运、生计……所以,决不能因为有洪涝灾害而视水为敌,要最大限度地开发利用,变害为宝…… 天啊,这一篇《水利疏》如果拿给京城民部,都会被奉为宝典。 而这,仅仅是三弟一刻钟时间写就的。 不!三弟写的可不是这一篇。 下面还有。 《农事止疏》…… 《民政十戒疏》…… 《边民七注》 《分封十三条》…… “三弟……”林佳良嘴唇轻轻哆嗦:“你为何知道这些?莫非真有圣人天授?” “可别给我套这么大的帽子,你拿去参考吧!” “我去了!”林佳良捧着这二十篇策论,跑进了书房,关门闭户,认真阅读。 章亦雨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院子里的人,又看看林佳良的书房,还悄悄地在自己P股上拧了一把,有痛感,真不是做梦…… 一刻钟,写下二十篇策论,将这个秀才激动成这个样子,我倒要看看,你写的都是些啥。 一般人不可能看到林佳良紧闭书房里的只言片语,但章亦雨什么人? 琴域无声地打开,一根虚无的琴弦从窗户钻了进去,林佳良手上的那面书稿立刻投影到章亦雨的眼中。 紧接着,琴弦钻进抽屉,里面的书稿片刻间全都进了她的眼中。 下一刻,章亦雨从林家消失,到了长江之上。 “哥,给你一样东西,品鉴品鉴。” 章浩然的身影出现,直接摇头:“我已经说了,不可能再为你解密天书古卷!绝对不可能!打死都不干!有心无力!” “不是解密古卷,就是给你看几页文稿。” “看文稿?呵呵,将古卷化为文稿么?你骗得了谁?就不看!……我参加鹿鸣宴去也……”准备跑路。 “林苏写的!” 这句话一出,章浩然突然停止了动作。 “他写的策论。” 章浩然脸色变了:“《四国论》手稿?”四国论他当然看过,认真看过十几遍,每一遍下来,他都强化着一个认知,那就是妖孽!这个妖孽一篇策论,让他高山仰止,这种滋味怎么说呢?不好受,但也好受,不好受是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真不如他,好受呢,那是文人对旷世奇文的一种难以割舍,看之如饮琼浆…… “不是《四国论》,而是新写的,据他自己所说,涵盖农工商政民军,他给他二哥作参考,还吹牛皮说,如果他二哥真的读通了,以后且不说策论根本不算什么,还可以做个真正的好官。” “快,给我!” 策论化为光影,传向万里之外,章浩然面前虚空出现一篇文稿,这就是文道双修的好处,他可以用道家法器远距离传输信息。 章浩然一眼看过去,全身大震,第一篇看完,他一声大叫:妙!绝妙! 第二篇看完,他完全呆了。 第三篇…… 外面有人叫:“公子,鹿鸣宴该启程了……” 章浩然充耳不闻。 第四篇…… 第五篇…… 二十篇全部看完,章浩然仰面而倒,不动…… “哥,没事吧?” “有事!你哥快断气了,文坛受到了巨大冲击……”章浩然慢慢坐起,脸色非常不正。 “不至于吧?他才花一刻钟写下二十篇策论,你就冲击成这个模样了?” “一刻钟?妹妹,你一定是跟他串通一气打击我的,我告诉你,我算他比我强,但……但……你还是休想让我弃文修道……” 那边急催:“公子,鹿鸣宴……” “催什么催?催命啊……啊,爹爹你亲自……”章浩然一弹而起,紧急关掉通讯器,估计是被他爹亲自出马,捉去参加鹿鸣宴去了。 章亦雨怔怔地出神,这策论真的写得很好吗? 我看看!她也看了,一大堆的文字,说着一些奇怪的道理…… 林苏用一堆二流的策论将二哥锁在了书房,策论也将章亦雨引出了林家。 他还是没得清静。 面前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但他分明觉得面前的黑影一片虚无,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暗夜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昨晚被林苏一语提醒,闭关一夜,她的境界大开,几乎已经踏破了“窥空境”之门槛,离这道神奇而玄妙的线仅一线之隔。 她很久都没有激动的情怀,今天有了点激动,突然有一种想跟人分享的感觉,直接就到了林苏的面前。 但突然,她也愣住了。 “你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破了武宗?” 昨天,他还只是个武者,今天突然就成了武宗,难道说我一闭关闭了十年?没有!她这次闭关根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闭关,也就一夜。 一夜之间,武者可以跳级进入武宗吗?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奇闻。 一探查,他体内有一种奇异的气息,博大无伦,妖丹! 原来如此,那个小娘皮,下了血本啊…… 洞悉到这一层,暗夜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象是小时候的玩具,还没开始玩,就被别人拿来胡乱改造一样…… 第46章 玄关九锁 林苏说:“昨天我本想请你帮个忙,指点武道,你……有事走了,章仙子就出手了,真的必须得说,仙道宗门顶级高人真是强啊,随手一改造,我居然直接破武宗,天仙手段,匪夷所思!匪夷所思,难怪世人将仙道排在武道前面,还是有道理的……” 他脸上全是敬佩。 暗夜心里就更不是味了。 怎么地?她是顶级高手?她是天仙?我就是个临阵逃脱的……逃兵?武道就不如仙道? “对武道一窍不通,胡乱改造,强行提升,也算顶级手段?” 林苏心跳加快,激将法起作用了! 但他脸上表情分明有不满:“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章仙子……” 暗夜直接打断:“世俗武学,只知强注,九锁不开,终究不入武道,如果你按她的路线走下去,你最终到达武极就是极限,终生休想入‘窥人’!” 九锁?何为九锁? 暗夜道,九锁,就是人体的九处桎梏,这些隐形之锁,锁住了人神相通的路径,如果不打开九锁,人就只能在“人”的世界里打圈圈,修炼得再强大,也还是人!所以,顶峰也就是“武极境界”,在这个阶段里,武,只是术,称为武术,不能称之为道。 而打开九锁,才是武道真正的开端。 林苏心花怒放,但脸上还是呆萌的表情:“哦,那等她回来,我问问她……” 暗夜彻底怒了:“她懂个屁!” 林苏吃惊地看着她…… 暗夜手指猛地一弹,闪电般地滑过他身上九个位置:“感应我留下的九处玄关,随便打通一个试试!” 这就是人体的玄关九锁。 每开一个就是一次提升,不是功力的提升,而是境界与潜力的提升。 武道中有一个说法叫:“一步一飞跃,九步破天机”。 “我试试啊,反正章仙子也没说……不能试其他的办法……” 暗夜气得不轻,不知为何,从他口里只要溢出对章仙子的赞誉,她就满身不对劲,哧,消失! 林苏肚子里暗暗好笑,坐下,感应她留下的九处玄关。 随着他的感应,丹田之中的蛟丹如同怒龙抬头,第一道玄关,哧!冲破!林苏全身大震,他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滋味,第二道玄关,破!第三道玄关,破!第四道,破! 他盘腿而坐的地方,突然升起一层冲击波,将地面的小草震得粉碎。 阁楼里,暗夜突然站起,没看错吧? 他冲破一道玄关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她是武道真正的天才,当年冲破第一道玄关仅仅只花一夜时间,至今还是师门传奇…… 又是一道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绽放。 暗夜一个踉跄…… 两道玄关了? 不可能! 再来一道,暗夜直接跨过长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又是一道…… 暗夜两眼睁得特别大。 哧!一股强劲到了极点的冲击波席卷而出,眼看面前的院墙都要被推倒,暗夜脚下一动,冲击波冲天而起,上方老槐树树叶尽落。 林苏眼睛睁开了,颇有惊喜:“你的法门还真有效,我打通九锁,真的觉得五感更灵敏……” “九锁……全开?”暗夜的声音都嘶哑了。 “是啊,我得感谢你,啊,这身上……这身上怎么……”林苏抬起手臂,手臂上是一层厚厚的污垢,腿上也是,裆里更是…… “不好意思,我去洗个澡……” 林苏冲天而起,这一冲完全没控制住,直接冲上了半天空,比院墙高了十倍。 啊!林苏一声轻叫,空中转体,扎入长江…… 暗夜眼珠慢慢转动了下…… 这怎么回事? 我捊一捊…… 昨晚他还是武者。 吞了颗不知什么妖丹。 被章仙子……狗屁!章亦雨这个屁都不懂的门外汉硬生生提到了武宗。 刚刚给他指出九个玄关锁的位置,想着让他在几天时间内突破一个玄关,也好明白武道不是那么简单…… 没曾想,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一古脑儿将九锁全都破了。 师门多少天才,整整十年时间都在九锁之内打圈圈? 花费了师门多少精力? 吃了多少奇珍异宝? 为什么在他这里就突然颠覆了? 暗夜闭上眼睛,搜索…… 大概十分钟,她的眼睛睁开了,眼中精光闪烁。 她知道为什么了。 只有一个原因,内力! 九锁最耗内力,一般人按部就班地修练,内力提升的进度很慢,这样的内力,很难攻破九锁,而他,体内有妖丹,妖丹的力量对于他而言,太过强大,他全身任何一处地方,都挡不住妖丹之力,包括九锁在内。 九锁,是非常玄妙的东西,要打破必须是在武宗境界之前,一旦过了武宗境进入武极境,武者全身血肉重组,九锁就不再存在。 武宗境界的人,没有多少人有完全超越这个境界的内力。 等到跨入武极,内力强悍了的时候,九锁也没了。 所以,九锁才那么难破。 院墙边有动静,林苏的脑袋悄悄从院墙上伸出来,四下打量一番,无声无息地滑了下来,落地,人是干净的,衣服也是干净的,而且已经干了。 这就是打破九锁之后的能力,身体如炉,自然烘干。 “暗夜,我必须得说,你很了不起!”林苏向她伸出大拇指:“跟章仙子平分秋色……” 暗夜突然心头一动,瞅着他戏谑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你在设套!” “哈哈……这叫激将法!我就知道你见不得别人在你面前卖弄武道,一定有个办法将她压下去……” 暗夜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这个臭小子,这个混账王八蛋,居然设计算计她,有意激她在他面前表现,这样的计策,她居然硬是中了,自己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是不是变傻了…… 林苏道:“我知道你的使命还是秘方,这样吧,你毕竟帮了我,我也给你一个回报,秘方我可以给你……” 暗夜心头猛地一跳。 刚刚升起来的,要不要将这个嘚瑟得有点过分的小子收拾一顿,他就突然抛出一个重量级的筹码。 秘方可以给她? 没听错吧? 白云边哎! 知道这酒现在有多么火吗? 九国十三州各大宗门排队预订,包括皇室。 一坛酒,十斤,已经炒到了百两黄金的天价! “当然也不是直接就给,我可以跟你后面的人签订协议,秘方交给你们,由你们自行生产,销售,制作出来的酒,每卖出一斤,给我3钱银子,作为秘方专利使用费。” “真的?”暗夜眼睛大亮。 原本海宁楼跟他的协议是:林家生产白云边,按每斤一两银子结算,价格已经便宜到了极点,海宁楼靠这酒红透半边天,短短一个多月,赚了十万两银子。 相比较微不足道的成本而言,利润无比丰厚! 但也有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货量太少,满天下都排队等着,有的甚至已经预订到了三年之后。 一旦将秘方交给海宁楼,以海宁楼的能量,产量岂不是十倍百倍地提升? 净利润同样是十倍百倍提升。 想到这恐怖的数目,暗夜真正打动了。 义父将她从绝望中带出来,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在义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必须得帮!这就是帮助! 面对暗夜的质疑,林苏点头确认。 “你还有什么条件,全都提出来。” “没了!” 第47章 阴阳二窍 暗夜眼睛轻轻闭一闭:“这个新的……契约,海宁楼收益将会非常丰厚……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这个机会留给海宁楼?” “因为你!” 暗夜很久没有激烈跳动的心,跳了,很久没有热过的血,热了…… “你在林家一住两个月,天天守在这阁楼,我知道这不是你所喜欢的,你该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该是自由自在的精灵,不该做一只困在阁楼的金丝雀,所以,我要用我的方法打开你的枷锁……” 暗夜的眼睛突然变得不再平静,一股暖流无声无息间冲刷了她的全身:“打开这道枷锁,我……我就会离开林家。” “我当然也舍不得你离开,但我更希望你再来到林家的时候,目的更纯粹一些,就是想……想过来,而不是任务要求你必须过来!” 暗夜猛地转身,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楼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一刻,这首诗重新泛起,她内心已经一片迷茫…… 初入林家,她想的是取得秘方,免得耽误她问道天下的行程,但现在,他主动打开她的枷锁,让她有机会问道天下,她却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你该是九天之上的凤凰。 你该是自由自在的精灵。 我舍不得你离开。 但我希望你再来的时候,只是想过来……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人给她写过这样的诗。 当然,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写得出这样的诗…… “林苏!”暗夜轻声道:“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暗夜一根手指点在林苏的前胸:“人体除了九道玄关锁之外,还有阴阳二窍,我能给你的只有一窍,阴窍,只要你能打通,你的武道境界就会迈入另一个天地,至于阳窍,我自己也没有找到,但你可以去寻找……故老相传,阴阳二窍,才是肉身成圣的关键,这是武道的终极秘密。” “你这一去,不再回来了吗?” 暗夜无影无踪。 她没有回答。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出内心深处徘徊的那句话,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那一定是因为我想回来…… 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不敢说。 她走了,林苏长长叹口气,失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沟引一个女孩的,没想到居然还失败了。 这么强悍的女人,窥人境啊,不,都快窥空了,那是武神啊,要是将她沟引上,自己横着走遍天下可有多爽,谁敢惹我,我让我小老婆揍他! 可惜,林大帅哥魅力值貌似还欠点火候。 那么,秘方的事情,也是他下血本么? 这个倒不是。 林苏知道秘方不可能长期成为秘方的,这个世界上虽然科技落后,但修行门派众多,妖族更是神通广大,对制造业颇有天赋,蒸馏酒的秘方迟早会保不住,再说了,秘方独留林家,也让林家成为八方觊觎的风暴眼,他小身子小骨架的顶得住谁呀?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些猛兽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干脆就将秘方交出去! 拿干股最爽了。 要说秘方和现代科技,他还有的是,也不至于非得在酒这一条路上走到黑。 比较可惜的还是暗夜了。 多么好的身材…… 又好玩,又好用…… 就这样放跑了好可惜…… 算了,那是武神,要走他也留不住,还是努力练武吧,练武这玩意儿也是有瘾的,暗夜临走前留下了一个阴窍,还如此慎重,这应该是个好东西。 他的意识一集中,慢慢触碰到她留下的那个点,这是身上各处经脉交汇的一个地方,没有经脉,没有实体的玄关,只有一个交汇点,这就是窍? 果然是隐窍! 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林苏压根儿就不会关注到这么隐弊的地方,就算关注到了,也压根儿就没想过里面会有什么文章。 象先前一样,他精神力高度关注,真气开始运行加速,那个真气交汇点开始变得敏感而莫测…… 玄机未现! 继续加速! 不知何时,他额头大汗淋漓。 他眉心处光芒闪烁,显然他的文坛也参与到这项伟大工程中来。 一刻钟,两刻钟…… 全身真气流速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然,这个隐藏的窍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如同变成了一个黑洞,将全身的真气吸了进去,越吸越快,幸好妖丹之力深厚无比,不管怎么吸,力量都源源不绝。 轰地一声,林苏大脑一片真空,窍穴打开。 他觉得世界在他面前也突然完全改变了模样。 五感灵敏得不可思议,他内视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生机无限…… 这就是阴窍之功? 阴阳双窍打开,才是肉身成圣的关键,那么,阳窍又在哪? 暗夜说阳窍她自己也没找到,那显然不是他能找到的…… 但是…… 不对啊,他为什么分明感觉他洞察到了一个点? 什么点? 阴窍运行,周边的真气运行轨迹是一个“8”字之形,跟八卦非常相似,如果阴窍遵循八卦原理,那么,阳窍一定就在……这里! 他内视全身,果然,在那个位置发现了真气运行的交汇,跟先前阴窍的运行几乎一模一样,但方向是反的…… 打通!这是命令! 林苏全身注意力集中,专攻阳窍…… 海宁楼,暗夜身影一闪,出现在地下室,面前的墙壁亮了…… “义父!”暗夜深深一鞠躬。 “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林苏答应交出秘方……” 墙壁上的中年人眼睛突然大亮:“什么条件?” “也就一个条件……” “哈哈哈哈……好好好!”中年人大叫三声:“立刻跟他签协议,甚至秘方使用费可以主动给他加到5钱!一两都行!……” 张扬的笑声弥漫地下室。 突然,中年人的笑声止住了:“你上前一步!” 暗夜踏上一步,中年人牢牢锁定她:“你离‘窥空’只差一步了。” “是!孩儿昨夜境界大开,预计将在一月之内踏足‘窥空’。” 中年人脸色微微改变,久久不语…… “义父……” 中年人长长叹口气:“能否……能否压住?” “为什么要压住?”暗夜不懂,突破“窥空”境,该是无数武人的终极梦想?甚至有些人为了这个梦想,连拿孩童做药的缺德事都干得出来,自己明明可以突破,为什么要压制? “你先看看你的脸!” 暗夜手一抬,她从来没有摘下的蒙面巾摘下了,她的一张脸上乱七八糟的全是黑线,如同蛇一般盘旋,极其恐怖。 暗夜脸色大变…… 第48章 暗夜的艰难决择 “你当年机缘巧合开了阴窍,造就了你这个暗夜王者,但是,孤阴不长,阴毒长存,你在窥人之境,尚且能够压住,一旦你真的突破窥空,阴窍之威十倍提升,你必定走火入魔,绝无幸免。” 暗夜身体急剧颤抖,她幼年机缘巧合开了阴窍,其后修为大涨,成为绝世天才,她一直都视这为天大的福缘,从来没有将其视为命运的绞索,现在她知道了,这是一把双刃剑…… “你唯有一法,就是寻一开阳窍之人,与其阴阳相济,方可保命……当今天下,我所知道的开阳窍之人,只有三个,一是天南古国大将军凌向天,二是西南佛国高僧洪厄,三是大隅C花盗桃花落。” 暗夜心头一片死灰。 这三个人她都知道。 天南古国大将军,夜御十女,十不存一,行军途中,没有女人,连战马他都上。 西南佛国高僧洪厄,说是高僧,但周边尼姑几乎没有人能逃脱他的毒手。 那个C花大盗更不用说,真正是人渣杂碎。 自己,居然必须跟这三个人渣中的一个行苟且之事? “天下之事,一体两面,武道之巅,亦是白骨铺成,我建议你寻找C花盗桃花落,跟他……事后,杀了他,你的名节之失,无人知道,并不妨碍你登临绝顶。” “义父,别说了,我死也……” 突然,暗夜的声音停止了,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除了脸上尚有纵横的黑线之外……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刚刚给林苏指点了阴窍! 万一他也修炼了,不是害他吗? 自己可以去死,他不能! 我怎么能害他? 决不能! 无声无息中,暗夜离开海宁楼,来到林府,她内心大叫:别练!千万别练!诸圣保佑,让他不要练。 如果是别人,她不担这个心,反正即便要练,也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练成。 但他,她不放心,因为她知道,他突破九玄关的速度有多么恐怖。 万一他练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林苏全身一震,有那么片刻时间,他完全失去了思维。 他不知道他在何处,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他能感觉到周边的一切,他似乎还在红尘之中,但又似乎跳脱出红尘之外。 慢慢的,他的意识回来了。 林家,小院,全身上下的随心所欲…… 隐隐有风起,他分明捕捉到这道风中有一条身影,身影定位,正是暗夜,暗夜眼中无限急切:“林苏,我告诉你的阴窍,千万别练……” “我练了啊!” 暗夜一颗心瞬间沉底。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找到阳窍了,也打通了,我觉得我是个天才……” 啊?暗夜手指一起,点在他的小腹,她如同石化…… 他体内两股完全迥异的真气流盘旋往复,变化无穷…… 没有阴毒的气息,反而有一种她一触摸就感觉非常舒服的气息,那是阳窍带来的独特阳气…… 她迟了一步,他终究开了阴窍! 但他也同时开了阳窍! 我的天啊…… 林苏近距离地看到了她的眼睛,也近距离地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一时之间,来自黑蛟妖丹的那股热流,又有抬头的趋势…… “暗夜,你身上真香……” 暗夜猛地一弹,手指收回,人已无踪。 “这又怎么了?能不能不要象个刺猬?我又没说什么,动不动开跑……” 这句话暗夜没听见,她已经出了林家,到了南湖边,沉入了湖底。 她的窥空境近在咫尺,根本压不住。 她原本的选择是一个月内找一个开了阳窍的人,阴阳相济。 当世之中,开了阳窍的人只有三个,个个恶心得要死——阴阳窍跟九玄关一样,也必须在武宗境打开,过了武宗境,就永远失去机会,而武宗境之人,连阴阳窍在哪儿都找不着,怎么打通? 所以,全天下能打通窍穴的人,全都是机缘巧合。 但现在,开阳窍的人多了一个,是他! 她不需要天下奔波,她只需要…… 跟别人阴阳相济,对于她而言,是比死都难的艰难选择。 但跟他…… 暗夜觉得全身发热,心猿意马,甚至需要在冰冷的湖水里冷静冷静…… 丁海过来了,签了协议,满心欢喜而去。 林家知道了秘方变更的事情,原本是满心失落,但林苏给了他们一个坚定的回答,放心,林家酒厂继续开,江滩葶米会继续收购。我们自己酿的酒自己喝也行,送人也行,拿到街上去卖也行,直接卖给海宁酒楼,他们也照样按原价收购。 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一家海宁楼可以酿造白云边酒,你们还担心他把生意做光了,咱们没生意可做?天下大得很,市场广阔无边,别说是咱们两家,就算再加十家二十家,也根本填补不了市场真空。 一时之间,大家又都开心了。 林母点点头:“三郎这个决定非常好!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秘方这东西,虽是好东西,但如果不交出去,极容易引来祸端,就象你父一样,如果不是手下十万雄兵,又如何会引起文官的忌惮?” 林苏目瞪口呆,老娘你悟了啊。 连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样的至理名言都悟得出来? 帮深闺妇人长了很大的脸啊。 但林母接下来的话儿他就不爱听了:“三郎,会试只剩九十天,你须专心苦读……” 一听到这逼人读书的话儿,林苏就有点坐不住,幸好外面老贺传来消息,有人拜访…… “谁呀?” 林苏一开口,林母就摇头,这三郎啊,昨天就跟他说过,你是解元公,说话要学会基本格式,你看那些做官的,哪个象你? 谁呀?这是隔壁小二说话的格式。 解元公的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却是哪位? “解元公,知府大人有意于明日举办鹿鸣宴,还望解元公准时参加。” 林苏微微一愣,鹿鸣宴啊。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别的地方今天都开了,也就海宁拖到明天,关键原因只有一点,海宁情况非常特殊,有资格参加鹿鸣宴的十个人,折损了两个。 一个是张浩月,他文坛破裂,还算哪只小鹿?鹿鸣跟他无关了,蛙鸣宴可能配得上。 一个叫李素,此人昨天绕全城L奔三圈,听说到今天还不肯穿衣服,他父母亲将衣服送到他房间,他直接跳起来,大叫我是废物…… 十人专座的鹿鸣宴,八个人怎么开? 知府也是头都大了,最后还是决定将后面的两人补充进来,凑足十人之数,开一个降档的鹿鸣宴,各府都开鹿鸣宴,这传统都延续几百年了,总不能不开吧? “还请回禀知府大人,小生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就不参加了。”林苏响亮地回答。 上方的林母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服侍她的小雪和小月也好吃惊。 公子,你这么雄纠纠、气昂昂的说着这样的睁眼瞎话,真的好意思? 差人也眼睛鼓起…… 林苏摆摆手:“你照原话跟知府大人说就完事了,保证知府大人不会责怪于你,还会夸你会办事。” 差人满腹狐疑,犹豫半响,微微鞠个躬,出了门。 林母下了台阶:“三郎,鹿鸣宴可是文道中的一次盛会,全天下所有年轻人,无不梦寐以求,你真不参加?” “娘,鹿鸣宴,本质上就是在官员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跟学子们搞好关系,你觉得我跟他们的关系能搞得好?” 林母仰面朝天,呆了半响。 也是啊,儿子昨天这么一弄,半个曲州文坛都得罪了,官场也得罪了大半,怎么可能留下什么好印象?恐怕参加鹿鸣宴的十个人中有九个恨不得啃他的肉。 真要参加,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三郎,这文道……哎,艰难啊!娘在想,你踏上这文道,是不是真的对。” 林苏好吃惊,老娘,你又悟了,现在居然开始质疑踏上文道的对与错? 转变也太急了吧? “娘,别担心!”林苏道:“文道,并非那个狗皇帝所能掌控的,他根本挡不住我的道,至于那些狗屁官员,就更不用鸟他们了。” 林母猛地一惊:“休得胡言!” 她目光投向后面的小雪小月:“三公子今日什么都没说,明白吗?” 两女同时鞠躬:“三公子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日一直在西院,都没出来过……” 林苏目瞪口呆,丫头们,你们也都悟了啊…… 转身进西院,偶感风寒去了…… 第49章 雷知府很纠结 知府府,衙役来到知府面前,向知府原原本本地汇报。 “解元林苏偶感风寒,卧床不起,让小人向大人汇报,不能参加鹿鸣宴,望知府大人海涵。” 知府满脸的纠结一下子不纠结了,犹豫片刻:“这倒有些可惜了,好了,你下去吧,差事办得不错,准你休沐一日!” 衙役好吃惊,这是奖赏啊! 底下人哪里知道上层的心思? 鹿鸣宴乃是本地士子乡试后的一次盛会,衙门里的官员都会参加,当地遗老、大户、名士也会参加,这样的盛会之上,当然少不了让这些新晋俊杰以诗扬名,如果林苏参加,这次鹿鸣宴就是为他办的,论诗,以他这出手就七彩的尿性,那些早就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学子,怕是个个都瑟缩成凤凰翅下的小鸡仔,三年一度的鹿鸣宴,最终会成为林苏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样的场面,谁愿意看到? 京城张大人绝对不愿意看到,还有赵勋赵大人,也不愿意看到,他家那个对解元志在必得的赵吉,已经被他整出心理阴影来了,通知他参加鹿鸣宴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摇头,现在林苏因病不能参加,那些士子们才会过来…… 鹿鸣宴才不至于成为笑料。 他,也不至于因为“成全林苏”而被京城诸位大人所恨。 这次乡试,他原先是寄予厚望的,因为京城两位大人都将公子落户海宁,参加海宁乡试,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信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将跟这两位天之骄子直接挂钩,将来官场之上好混多了。 没想到林苏这个搅屎棍一出现,将一场好事变成了他的噩梦,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修复跟京城靠山之间的关系…… 突然,又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过来:“报大人!赤旗来了。” 赤旗? 知府猛地弹起,赤旗乃是兵部下属的特种战队,直属兵部管辖,基本上等同于兵部尚书张大人的亲兵,到了海宁,为何没有提前通知? 衙役道:“赤旗过来,是为张家……料理后事的,张浩月公子上了船,返回京城,七百余具尸体,也已经搬上了船,即将启程,整个过程中,拒绝当地衙役的参与。” “啊?尸体不葬在海宁祖坟山?”雷中州大惊。 尸体不葬祖坟山,千里迢迢运往京师?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不一向是叶落归根吗? 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是张文远此刻死了,最大的可能也是运回海宁祖山安葬,现在倒好,张家七百多人,就死在海宁,偏偏放弃近在咫尺的祖山,不远万里运到京城。 难道说,张家担心这些百姓刨他家祖坟?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衙役道:“小人问过赤旗带队的善将军,将军说,海宁并非善地,穷山恶水出刁民,所以,张家之灵就不在此安息了,另外,镇守雷公岛的军队也撤了,据说是南方魔族战场转恶,去增援。” 果然如此,知府大人点点头,突然,他的脸色变了: “魔族战场转恶?撤走雷公岛守军?” “是!” “那……那千岛水盗如果来犯,如何处理?” 衙役道:“小人也是这么问的,善将军回答是:千岛水盗这些年已经荡平,不用担心。” 荡平? 荡平? 雷知府脸上一阵青一阵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那支军队驻扎在那里,钱粮要了无数,女人送了几批,几曾出海杀过海盗?你拿什么荡平? 张文远,你好狠毒啊。 痛恨海宁之民围你张家,你欲借海盗之手血洗海宁。 海宁,在他治下从来都是文采风流之地,但在如今,已成一个暴风眼。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必须离开! 今夜鹿鸣宴,他需要跟赵吉好好谈谈…… 张大人那边,他雷中州已经彻底被放弃! 赤旗来到海宁,不通知他就是明证! 只有指望赵勋大人了。 …… 林苏回到了西院。 小夭跑了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趴在桌上瞅着他,大眼珠溜溜地转…… “又怎么了?想吃点啥?”林苏敲敲她的脑门。 “哥哥你怎么一看到我就说吃的啊,我又不好吃,今天的油条我都只吃三根……” “哦?那真是进步了!你前天吃了5根。” 小夭得了表扬很开心……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夭,你可听见了,你今天只吃三根油条是不假,但你还吃了个大大的油饼怎么不说?” 小桃来了,一来就直接将小夭的谎言戮破…… 小夭也不服输,小桃,你吃得比我还多,你吃了两个油饼…… 小桃说,那是夫人命令我吃的,她说我太瘦了,要吃胖点…… 说到这里,小桃脸蛋红了,夫人的原话就是,小桃,愿意服侍三公子吗?如果愿意,那你多吃点吧,太瘦了可不行…… 夫人说得不明白,她听得可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就是让他当三公子的暖床丫头,女人需要胖点,身上有点肉,男人摸着手感好…… 于是,这几天,她一直很努力,吃得比以前多。 可惜啊,这么多年来的偏瘦体质,想补上来,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容易。 长江之上,章亦雨终于将所有的策论全都看完了,真是包罗万象啊,她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事事都知道呢?你一个文人,一个大诗人,大名士,懂青楼说得过去,但你还懂做官,懂做生意,懂练兵…… 里面的那些道理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但章亦雨必须承认,这个她不是专业,真心不太懂,好了,她需要作出最后的选择,要不要将他拉进来,解密天书古卷。 天书古卷非同小可,乃是碧水宗的绝对秘密,一般人决不能参与,但碧水宗最大的难题就是:这古卷高深莫测,满门高手没有一人参悟得透,必须借助外援。 她当时将兄长弄上山,兄长苦参三年,终于解密一卷,证明这古卷还是有人能参悟的,但不是修道之人,而是文道中人,而且还是精通杂学。 精通杂学的文道中人,林苏似乎是天然的人选。 他文道绝顶,杂学也颇有奇招,比如酒,不就是杂学吗?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精通解密古卷所需要的算术、天文、五行…… 试试吧,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修行宗门看起来天高云淡,其实暗流汹涌,竞争极其激烈,天书古卷,承载着宗门的兴旺,甚至承载着它的安全。 章亦雨手一收,二十篇策论尽数化为流光消失,她这边一毁,包括她兄长那边的策论也没了,如果有人说她偷了别人的文章,她拍口不认! 反正兄长也读了一遍,以他的聪慧,也是过目不忘。 章亦雨身影一晃,化成一只凤凰,凤凰虚影一振一收,她就出现在林苏的小院。 小桃正在跟林苏汇报。 第50章 天书古卷 “公子,今天是新协议正式生效的第一天,丁老板在东城建了一个大大的作坊,哦,酒厂!老周帮他建的,酒曲和葶米原料还是咱们给他提供的,第一批酒也已经出了,老周在那里过称,总共863斤,咱们每斤收取3钱银子,一共是……33得9,36得18,38得24,2589钱,258两9钱银子,公子,咱们亏大了,要是用原来的协议,他得给咱们863两……” 林苏笑了:“你得用发展的眼光来看!要有点格局!今天少赚点算得了什么?海宁楼计划建8座这样的酒厂,将来还要扩建,算一下,8座,就按同样的规模,每天得白给我多少银子?” “8座,每座258两9钱,公子,这我口算算不出来,申请列算式计算……”小桃桃花眼扑闪闪的,多少有点撒娇的意思。 “准!” 小桃手一起,拿起桌上的筷子,倒过来在地上列了个算式: 很快,得到结果:2071两2钱! “不错,答案正确!”林苏道:“那么,咱们是赚得多了,还是赚得少了?” “公子,还是你高明……”小桃好开心,钱越来越多了,她这个小管家婆最开心了。 突然,她猛地一惊,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她怔怔地看着地面,地面上正是她刚刚列的那个算式,来的人她也认识,是昨天来拜访公子的那个天仙…… 章亦雨看着地上的算式,一头雾水,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她一个都不认识,可为什么用这符号一算,那么复杂的算术题,这个小丫头转眼间就给出了答案? 863斤,每斤3钱,会是多少?如果问她,她肯定答不上来,需要用算筹计算半天,可这小女子随口就答了,她已经说过是口算。 一座2589钱,8座是多少? 这太恐怖了,数字太大了,如果用算筹计算,光算筹都得码老高,但这小女子蹲在地上,片刻时间计算出来。 天啊,这女子是一个算术天才! 可她算的什么算式,她懂都不懂…… “小桃,你这是什么算术方法?”章亦雨慢慢抬头,眼中光芒四射。 “我哪知道是什么方法啊?都是我家公子教的,公子,这叫什么呀?”小桃很骄傲,仰起脑袋问公子,胸也跟着抬起,她的胸,是她很骄傲的地方,似乎比面前这个仙女姐姐还高点。 “乘法啊,你不是背了整整三个晚上吗?还不知道什么名?” 章亦雨更迷糊了:“乘法?何为乘法?此外,这些符号……” 林苏怔住了,进入数学世界,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这个世界可没有乘除,所有的乘法全都化成了加减,比如说8座酒厂,每个酒厂2589钱,如果让一般人计算,他们会直接搬出两万根算筹,一根根地数…… 而且,他们哪懂什么阿拉伯数字? 所有的数字都是汉字,还是繁体,我就问,要人活不? “这是一种新的计数符号,这是1,这是2,……至于乘法,是从加减法中提炼出来的,计算更简便,计算效率百倍提升……” 章亦雨的心跳加速了,天啊,哥哥是说过他精通杂学,但也没有说精通到这种程度啊,自创秘法,效率百倍提升,天书古卷,真的舍他其谁? “小桃,我跟你家公子有点事情要谈,要不,你先出去下?” 小桃的目光投向公子。 林苏轻轻点点头:“去酒厂那边,告诉丁老板,不用每天用现金结账了,一个月结一次,直接用银票吧,一堆银子摆在府中,没这个必要。” “好!”小桃出去了。 林苏给章亦雨倒了杯茶,他的心跳悄悄加速,如果没有预计错的话,她该提起天书古卷了…… 章亦雨托着茶杯轻轻品一口,内心再将所有计划最后过一遍,确认一遍,才开口:“我哥当时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件事情,就是……天书古卷。” 林苏皱眉:“好象没有吧,天书古卷是什么?” 天书古卷,名为“文王天书”,是碧水宗一位顶级长老十年前一次海外探秘时得到的,内容博大精深,无数修道高手解密整整七年,一无所获。 后来碧水宗的人揣摩着,这天书名为“文王天书”,是不是意味着需要文道天才才能解密? 所以,她兄长被她……带上山,苦修三年,解密了其中一卷,果然,文道天才有效! 但也正因为他的解密,让碧水宗的高手相信,这古卷的解密跟修行层次没有关系,而与算术、五行、天文这些杂学有关。 “跟算术这些东西有关,倒也有点意思,但我恐怕不方便参与吧,毕竟这是仙宗的绝大秘密。” “天书以‘文王天书’为名,其实已经指明文道中人方是解密天书的天选之子,你来解密,暗合天意,仙宗岂能逆天而行,对你不利?只会对你感激不尽。” “你说的话我当然相信,要不,试试吧,兴许我也根本无法解密。” 章亦雨手一起,掌心凭空出现一本书,封面之上,四个大字:文王天书。 林苏打开封面,里面的记载一入眼中,他心跳加速了,一瞬间,他就明白,碧水仙宗的人完全弄错了。 文王天书,指的不是让文人解密,而是……此书跟一个叫文王的人密切相关。 他,就是周文王。 为什么?因为里面记载的内容他极为熟悉,就是八卦原理。 周文王是周朝的人。 地球上的诸子百家比他晚了600多年。 但这个世界他就弄不明白了。 有诸子著作,但并没有周文王什么事。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文王天书,里面记载的八卦。 八卦图他也看过,现在在他超强记忆系统里,清晰呈现。 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第一章,上面有一些标记,是新墨,显然是章浩然标记的,这第一章就是他花了三年时间解密的结果。从这个来看,这古卷其实不是原本,而是拓印的,否则,也不会允许他在上面留下字迹。 但林苏满头雾水,因为这上面所说的东西,跟他记忆中的八卦似是而非。 他记忆中的八卦,是先来一幅图,然后详解。 图呢? 第一章,第二章,一直到第十章,根本没有图。 没有八卦图,谈什么八卦?你空口而谈,岂不是天书? 林苏突然愣住,难道说,这就是天书成为天书的根本原因?缺了一幅最关键的八卦图! 他书本合上了,慢慢抬头,章亦雨一双妙目也正盯着他,充满希望。 “看出什么来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