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进了妖灵精怪的世界 福多喜站在破茅屋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胸口,两只眼睛扫向门前的荒地,又投向远山下连绵的农田和村舍…… emmmm……我这是穿越了?! 福多喜捶了一下胸口,还是无法相信穿越的事实。 本来父母见她冲刺高考压力太大,送她到爷爷的农庄放松一下。她在爷爷的书房里一边翻看着一本泛黄的妖灵精怪异事录古书,一边嘟囔着爷爷身为文学院退休老教授,给唯一的孙女起的名字也太敷衍了,竟然直接用老古书里人物的名字。 难怪总感觉福多喜这个名字与时代脱节,散发着浓浓的老古董气息。正准备拿着老古书去找爷爷讨一个说法,突然绊了一跤,等她重新站好,发现竟然出现在了书里的世界,成了书里同名同姓的福多喜…… 书里的世界有神魔,有灵怪,有妖精。 福多喜机灵打个冷颤,双手抱紧纤薄的肩膀,提醒自己要淡定,必须得淡定。在这个世界她是一个孤身小农女,凡事只能靠自己。 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漫满脑海,又缓缓退去。 嗐,穿书的小说看过不少,倒也能对自己穿越事实保持住淡定。 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语着给自己打气:“好吧,既来之,则安之!还有什么困难能比冲刺高考更难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坦然接受了命运的神奇安排,肚子这时抢戏不安分地咕咕叫了起来。摸了摸咕咕叫的小肚子,转身回屋准备做饭。 泥巴和石头砌成的灶台打理得很干净。灶台上搁着小半罐猪油,和一碗见底的粗盐。后窗边立着一个木头架子,中间搁板摆着几只大碗和筷子。最上面一层放着蒸笼箅子和两只红泥坛子。最下面一层有半袋大米和一口袋玉米面。 大米和玉米面都是乡邻们从嘴里省出一口,凑在一起接济她过年的。 福多喜掀开大铁锅盖立到墙边,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锅里,抓起丝瓜络熟练地洗刷起来。 她虽然是个现代人,但对这种土锅灶很熟悉。爷爷家就是这种土锅灶。 福多喜五岁时就喜欢蹲在土锅灶边看奶奶做饭烧菜,十岁时已经能烧一桌子菜。她希望高考结束以后注册一个美食博主帐号,把从奶奶手里学到的传统做菜技法发扬光大。 她熟练地往灶膛里塞进柴禾,点上火。大铁锅里的水气很快散尽冒烟。把洗好的一碗大米倒进烧热的大铁锅里,用铁铲子飞快地翻炒着。 大米粒顽皮地在大铁锅里跳跃,发出滋滋声,米香气渐渐变浓。 炒米得小火慢焙。锅铲碰得锅沿嚓嚓响,炒米的香气更浓了,充满了整个屋里,从窗口门口向屋外散去。白米变得微微焦黄膨胀,发出的噼啪声渐渐消失,火候正好,可以起锅了。 福多喜把炒好的大米盛出一碗,剩下的装进瓦罐里封好,饿了可以随时抓一把充饥。炒米泡热水拌上盐和猪油味道还是不错的。如果有鸡汤就更好了,炒米泡鸡汤那才是人间美味。 福多喜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 在这个一年到头也吃不到肉腥的家里,这已经是她现在唯一能吃到嘴的美味了。 在大铁锅里烧上水,等水开泡炒米,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福多喜走出茅屋。 福多喜的出现,引得经过门前的一群野鸡嘎嘎叫了起来,扑棱着翅膀四下逃蹿。有几只野鸡朝土墙上撞去,啪嗒掉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不再动弹。 福多喜看着这新奇的场景,一时愣住了。 还真是想鸡汤就来鸡……那还不赶紧捡回去,炖鸡汤!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并没有发现野鸡有天敌,这些野鸡咋就突然蹬腿死了了呢?看样子也不像中了毒,一只只撞墙的野鸡皮毛都是锃光瓦亮的。 福多喜把野鸡全拣进竹筐里,数了数有九只。今晚先炖一只做鸡汤,其他的放上盐腌一下再晒干制成腊鸡。可以保存时间长一点。 她动作麻利地抓起一只鸡,浇热水褪毛剖内脏。嘴里哼着“今天真是好日子”,把洗巴干净的野鸡放进大铁锅里炖上。 火苗呼呼充满灶膛,鸡汤的香味从锅盖边扑扑往外冒。拉出一把柴禾,转为小火慢炖。炖鸡汤急不得,心急吃不着醇鸡汤。 估摸了一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揭开锅盖用木勺舀了一勺鸡汤,在唇边把鸡汤吹温,嘬嘴尝了尝。滋味是够了,但离福氏鸡汤的醇香浓厚还差一把火侯。 福多喜先舀出两勺鸡汤倒进炒米碗里,先充饥解决眼下肚子的抗议,然后再慢慢品尝美味的福氏鸡汤。 鼻息里渐渐有了鸡汤甘香浓醇的味道。 福多喜看了一眼灶膛里的火,火苗保持着低调的姿态。坐在小板凳上,吹着鸡汤炒米的热气,滋溜溜把一碗鸡汤炒米全吃下了肚。受到美食抚慰的肚肠给大脑送来超满足,超幸福的感受。 灶膛里的柴火快要熄了,还需要再加一把柴福式鸡汤就可以出锅了。灶间的柴禾都用光了,福多喜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屋外墙根边还有柴禾,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福多喜刚走出茅屋,破茅屋后的竹林里,一只赤色毛绒绒的小胖狐狸探头探脑地跑了出来。 它用力吸着鼻子,确定香味来自前面的破茅屋,四只小短腿飞快地倒腾起来,直奔茅屋的后窗下。 两只肥嘟嘟的前爪扒在了窗沿上,小狐狸立起胖身子,长尖嘴巴朝敞开的窗里探了探。 “呀,是鸡汤呐……也太香了吧!” 口水从小狐狸的嘴角淌了出来。 小胖狐狸麻利地跃进屋里,兴奋地跑到灶台前,伸出爪子挪开大锅盖,鸡汤的香气扑着它的脸。 它抹了一把口水,盯着大锅里热腾腾的鸡汤,眼睛在放光…… 与此同时,福多喜走到屋外墙边抱起一捆柴。一阵冷风吹过,浑身顿时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春寒料峭,阳光还算暖和,背阴的地方就冷得紧。她扭脸看向破茅屋后的一大片荒地,寻思着明天得开荒准备种地了。 屋门前的这么大一片空地可以修一个篱笆院子,有院子才有家的样子,也有安全感。一个人住安全感是必须的。 这时灶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哐里锒铛声。 什么情况? 福多喜赶紧抱着柴禾快步走进屋,一眼就看见了灶台边掀着锅盖的小狐狸。 “小狐狸?!” 福多喜也不知道她这一声是因为突然看见动漫里才有的可爱小狐狸感到惊奇,还是觉得这只在偷吃的胖胖小狐狸直立造型太像人,以至于忘了接下来的动作,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小狐狸。 第二章打工崽小狐妖 赤色小狐狸踮着脚,胖乎乎的小屁股扭动着,头伸向大铁锅里,尖尖的嘴巴吧嗒着口水,双手握着勺子搅动着鸡汤。突然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转过头看见福多喜,瞬间从狐狸眼里涌出一丝惊诧,手里的勺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完蛋了,被抓现行! 小狐狸指了指大铁锅,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肚皮张开嘴,还没出声一滴口水先流了出来。 “呀,呐……我……”噢NO,噢NO,小狐妖舌头打结,怎么看着眼前的小姐姐会心生敬畏呢? “偷鸡?” 福多喜看着小狐狸掉在地上的勺子,忽然意识到小狐狸会说人话,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遇到狐仙了!可是看到小狐狸比她还要震惊的眼睛,马上想明白了,眼前的这只小狐狸应该还没修成狐仙,是还没有进化成人形的小狐妖。 小狐狸缓过神,奶声奶气结巴着:“我没,没偷吃……鸡。”它眨巴着眼睛,乖乖举起一双小胖爪,以绝佳的投降姿态自证清白。 福多喜晃了晃手里的柴禾,高声吓唬小狐妖:“还不快出去!等我抓你剥皮做狐皮大衣么?” “那个……我走……你别生气。我真没想偷吃你的鸡呀……” 浓郁的鸡汤就在嘴边,小狐妖实在挪不动腿。身为小狐妖,武力值虽然弱了点,但是也有不达目的不罢休执著。何况眼前的小姐姐看起来人美心善,吓唬人的样子还不如它狐假虎威更有威慑。 小狐妖舔了舔嘴唇,可爱的狐狸眼直打转,放下两只狐狸爪摸着肥嘟嘟的小肚皮,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我摸着肚皮发誓,我真没偷吃你的鸡……不信你看我嘴里,一点鸡味也没有,半点油腥都没沾……我就看看,闻了两下……姐姐做的鸡汤太香了。神仙路过都得忍不住进来闻两下……” 果然狐妖都是能言善辩的……这演技真是绝了,可以拿个奥斯卡最佳表演奖! “跟我说好话没用。” 福多喜歪头审视着小狐妖,小狐妖的眼睛水汪汪地闪着机灵小聪明。两只摸在胖肚子上张开的小手超可爱,福多喜的心里有种被萌化的柔软感觉。 这么可爱的小狐狸,就算真偷吃了鸡又能怎么样呢!在这孤单的破茅屋中,能有个说话的伴儿不容易,如果可以,不如把小狐妖留着做宠物? 这样想着福多喜忍不住弯起了眼角。 小狐妖捕捉到了眼前这位小姐姐眼里的笑意,悬起来的狐狸心肝吧嗒都放回了原处。毕竟她是正规修行的小狐妖,不能与人为敌,更不可能与漂亮的小姐姐为敌。万一哪天修成人形,眼前的美女小姐姐是最好的模板呀。 它小心地试探着问: “小姐姐,我从不害人的……不信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姑我姨、还有我奶奶,他们都是有编制的狐仙……我以后也要努力像她们一样成为有编制的狐仙……我可以摸着肚皮对天发誓。嗯……” 小狐妖一时想不出誓言,急得两只小胖爪子挠着脸。 看着小狐狸急于表白的模样,福多喜憋着笑。 “你把手给我,我就相信你。” 听到这话,小狐妖的眼睛顿时一亮,乖乖伸出两只小狐爪。 两只小狐爪伸在福多喜眼前,毛绒绒地,胖乎乎地。 福多喜看着面前颤巍巍的小狐爪,心都快要融化了。抿了抿嘴,观察着小狐妖的神情是不是好相处的。先轻轻捏住了狐狸爪子尖。 小狐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背毛竖了起来,旋即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尴尬地笑着,背毛放松下来,小狐爪张开掌心,像两颗粉红小星星。 我滴天呐,这也太可爱了吧! 福多喜握住了小狐妖的两只小肉爪在掌心里揉捏着。 “其实呢,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吃鸡……”福多喜笑着,“但也不能白给你吃鸡。” 小狐妖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棕褐色的狐狸眼眨了眨,“嗯嗯,我不会白吃……”一滴口水从它的嘴角涌了出来。 “你可以给我打工换鸡吃。” “给你打……工?怎么打……” 小狐妖吸溜一下嘴角的口水,颤着嗓子问道。两只小肉爪下意识地颤抖着,总觉得打不是一件好事。 “不用紧张,我不是资本家,不会剥削你的劳动。咱们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你帮我干活,我给你吃鸡。” 小狐妖听不懂这些话,但是感觉美女小姐姐说的话很厉害,应该不会害它。它睁大狐狸眼呆萌又乖巧一动不动地站着。小狐爪在福多喜的手心里一颤一颤地。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世界,有了小狐妖生活应该不至于那么无趣了吧。起码现在看着小狐妖提心吊胆的样子就很开心。 福多喜故作一脸严肃,指了指门旁的竹篮,“你把那篮子里的鸡毛都薅了,如果鸡毛薅得光净,就给你一碗鸡汤喝。” 福多喜松开了手。两只小狐爪还乖乖趴在她的掌心里。她抬手摸了摸小狐妖的头,蓬松柔软发量丰厚,手感很好。 “快去薅鸡毛吧。” “啊?打工……是干活?好嘞!”小狐妖有点受宠若惊。原来打工是薅鸡毛,不是要打它…… 小狐妖蹲在门口薅野鸡毛,薅完一只,转脸看看灶膛边的福多喜,又用力对着灶台吸了吸鼻子,再吞两下口水。 鸡汤已经炖好了,浓香四溢。 灶膛里的柴火忽明忽灭。福多喜朝灶膛里扔了两颗去年的土豆,用柴灰埋起来慢慢烤。 烤土豆的香气伴着鸡汤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开。 小狐妖再也忍不住了,喉咙里一波一波的口水泛滥,溢满狐嘴直往狐唇外流。 “小姐姐你别都吃光了,给我留一点……我打工很快的,就快薅完鸡毛了……” 小狐妖一边扭脸看着福多喜说着,一边双手飞快地薅着鸡毛。鸡毛飘飞,真一地鸡毛加满眼的鸡毛。 “给你留着哩,不会让你白辛苦。”福多喜盛出最后一碗鸡汤放在灶台上。她转头看着小狐妖奋力拼搏的侧影嘿嘿笑了。 “我打工好了,我打工好了……” 小狐妖拍着手上的鸡毛,迫不及待地冲到福多喜面前,眼睛盯着灶台上的鸡汤,两只小胖爪在腰间搓着。 “先去洗手。” 福多喜坐在小凳上,手里拿着一枝木棍敲了敲小狐妖粘着鸡毛的脏爪子。 第三章许久不见的闺蜜 小狐妖激动地端起鸡汤吸溜着,眼睛眯起一道缝赞叹:“呀,太好喝了……真的好喝呀……我活了二百五十年,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呐!” 二百五十年!慕了…… 福多喜表面强作镇静。把烤土豆递到小狐狸面前,“诺,这是给你打工的额外奖励。小吃货!” “小姐姐,我可以再打工吗?求姐姐让我打工呗,我会薅鸡毛,我薅鸡毛很快的。” ”想得美,哪有那么多鸡毛薅。”福多喜显出为难,看着小狐妖皱着眉问:“你都会什么技能?” 小狐妖想了想,摇了摇头。虽然会说人话,但是有些人话还是听不懂的,比如技能…… 它伸着前爪搭在福多喜的大腿上,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福多喜。一张狐狸嘴上还挂着烤土豆皮的炭灰。 “会不会种田?” “会!” 福多喜被小狐妖挺直腰杆自信的回答差点逗乐。小狐妖娇羞地红了脸。 “我会遁术,种田可以用到哩……姐姐同意让我打工了?” 毕竟活了两百五十多年,种田的本事虽然没试练过,但也看会了。不过就是翻土播种除草那一套。小狐妖的自信爆表,说话的底气当然也足。 “不错不错!” 福多喜拍了拍小狐妖的脑袋,“好吧,看你这么乖,就让你留下继续打工吧。晚上做红烧鸡吃,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妖一愣,随即摇头,两只小胖爪子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支吾着述说弱小无助没人关心童年的伤心往事。 “毕竟我姑我姨我奶奶她们修炼成仙得早……” 福多喜呵呵笑了:“那以后我叫你狐小胖吧。” 小狐狸没吱声,双手揪着肚子上的白毛显得不开心。 “怎么,不喜欢叫狐小胖?” 福多喜盯着小狐狸圆滚滚的肚子。 “不是……不喜欢……” 小狐妖扭了两下屁股,偷偷瞧向福多喜,发现福多喜笑眯眯地看着它,胆子这才大了些。轻轻嘤嘤嘤着,两只小胖爪在肚皮上继续薅着白毛。 福多喜笑着ruo了一把小狐妖蓬松的背毛。 “要不叫你狐小萌?萌萌哒的萌,你这么可爱哒。” “狐小萌好听!” 小狐妖显得很高兴。福多喜正想问问小狐妖附近可还有什么妖灵精怪,以便做到知己知彼有备无患,忽听到门外有人叫她。 小狐妖倒是机灵得很,不等福多喜交待,麻溜从后窗跳出去躲了起来。 “福多喜,你家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莲……” 福多喜望着走进来的姑娘,一只脚把装着拔光毛的野鸡筐踢到了灶台角落。 宋小莲朝后窗外的那片野竹林子看了一眼,紧张地缩了缩脖子。 这时节中午屋里比外面冷,两个姑娘前后脚走出屋子坐到院里边晒太阳边说话。 宋小莲是和福多喜一起长大的姑娘,穿着一身崭新的桃粉衣衫,头上插着两枝小银钗,细长的眼睛自然有种妩媚。端坐在小板凳上,看起来颇有小家碧玉的风范。 两年前,福多喜的爹病逝以后,一直和兄嫂一起过日子的小叔叔鸠占鹊巢,把福多喜母女赶出了家门。原本住在村子南面的福多喜和寡母,在村民们怜惜和担忧的目光中,搬到了村子北面这片崖山野竹林子边废弃多年的破茅屋里生活。 住得虽然不算远,但是崖山竹林是南坪村的禁地,宋小莲和福多喜就很少走动了。 福多喜瞧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小莲,从原主的记忆里翻了翻,难免感叹唏嘘。 “多喜,下午我就要去县府学祭祀舞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要不……还是你代表咱们村去吧,我看你身体好像完全好了……” 看着宋小莲愧疚试探的模样,福多喜有点莫名其妙。 “咱们村里本来是想派你去的,去年腊月里你娘去世以后你就病了……我娘说你生病都下不了床了,就跟村长提议让我替你去。我看你现在好像挺好的啊,看你好起来,我真开心! 不过你的身子才好,还是要好好养着的吧。等晚点我让我娘给你送点好吃的过来,我娘今天做了肉包子……” 宋小莲的一番话让福多喜终于想起来,三月三上祀节县府要办春神祭活动,附近各村镇都要派出十七岁左右的少女送去县府学习祭祀舞。 福多喜对跳舞可不感兴趣,更不想抛头露面。先把眼前的日子过顺畅了再说,不能总靠村邻们接济生活。眼下正是春耕,得尽快种上稻米瓜果。想到丰收的景象,福多喜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说得对,我还得休养身子。” 福多喜转脸看向宋小莲妩媚的脸蛋夸赞:“你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去跳舞最合适了。” 福多喜释然地笑着,宋小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宋小莲听母亲说,这次能去县府参加祭祀活动,不但可以见到县府的书生才子,也许还能遇到京城来的差爷,如果运气好被哪个官差爷相中娶妻,不说一辈子荣华富贵也能丰衣足食了。这样的机会一辈子难有第二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已经春耕了,你叔叔抢去的那块地现在撂荒着……” 小莲临走留给福多喜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又紧张地瞄了破茅屋后一眼。 福多喜两手叉腰瞅着破茅屋后的那片烂石头地和毛竹林子。要在烂石头地上种庄稼,第一步肯定要翻土清理烂石头,工程量巨大,不是十天八天能干成的。 而且也种不了稻米,至于小叔叔抢去的那块地和房子,在去年秋收的时候莫名其妙着了一场大火,小叔叔连同那两间木屋都烧成了灰,那块地烧成了一片焦土。 “姐姐去哪啊?” 福多喜转回头,看见小狐妖屁颠屁颠跟来了。 南坪村是抚宁县内最大的村子,良田都集中在村南面。一条溪水自崖山细流飞瀑落下,蜿蜒绕村而过,在村口形成一个水塘。 福多喜家的两亩稻田就在水塘边,在一片青葱草绿的田垅间像一块疮疤,寸草不生。 第四章有妖气 去年秋收时被烧焦的土地,这时看起来还像刚烧焦的一样。小狐妖抢先跳进焦土地里,摇着尾巴转圈奔跑。 福多喜走到焦土中央,弯腰捏起一块焦黑的土块,不等她直起腰,焦土块转瞬化成了一缕飞灰,眨眼灰飞尘散。 “呀!有妖气……” 福多喜望向突然惊诧大喊的小狐妖。 小狐妖马上跳到福多喜面前,抬起短胖的小腿蹬了两下焦土地,“我是说这块地里有妖气,我闻到了妖气!有妖气肯定种不成庄稼。”说着吸溜着鼻子皱着眉头,显然妖气不如鸡汤好闻。 “有什么办法去除妖气吗?咱俩能不能吃上白米饭,就靠这块地啦……” 福多喜倒是镇静。就算眼前的焦土地种不成稻米,在破茅屋后山开荒种田也能养活自己。 被福多喜这么一说,小狐妖结巴着说不出话了。转着狐狸眼想了好一会,才怯怯地说道: “这个嘛……我可以打听打听,一会我就去崖山打听。姐姐别着急,肯定有办法的。” 福多喜点了点头。 小狐妖已经给福多喜科普过了,崖山竹林里居住着各种妖灵精怪,其中有好有坏,不过大多数都不会涉足人们生活的地盘。只要不去侵犯他们,他们也不会伤害人。 南坪村之所以把破茅屋后的崖山列为禁地,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那间破茅屋的主人去崖山打猎,十几天还不见回家,家人担心他出事,在村里找了五六个壮小伙去崖山寻找,结果那五六个壮小伙也一去不回。 村民们慌了,赶紧去县府报案,希望官府可以派差役去崖山寻人,结果官差只走进崖山竹林就退回来了,不但不再去寻人,还发出告示,从此崖山竹林列为禁地。 有两个好事的村民结伴偷偷跑进崖山竹林,想探明官差退回来的原因,那两个村民有去无回。南坪村人从此确信崖山竹林是禁地,不敢再踏足一步。 那些年轻人都是被崖山里的妖精们给迷惑了,自愿留在崖山和妖精们一起生活,所以才乐不知返…… 人妖殊途,和妖精一起生活当然不是什么好事。禁地的存在非常有必要。 “狐小萌,你说人妖互不侵犯打扰,那你怎么跑进村子了?万一被人抓住,你该怎么办?” “我很少进村子里的,更不会到村子南边来。谁让姐姐做的鸡汤那么香呢,我实在是忍不住想闻闻……” 小狐妖扭捏着斜眼瞟着福多喜。 “快去打听消息吧,我做红烧鸡等你。” 福多喜笑着拍了拍小狐妖的头。小狐妖嗯嗯点头,撒开腿飞跑起来,眨眼之间消失在福多喜的视线。 福多喜小心地踩着田垅走上官道,目光落在官道边的那片焦黑的土地上,从烧焦的痕迹可以隐约看出原来是三间房的面积。也不知是不是原主选择性失忆,对于被小叔叔占去的房子并没有特别的印象。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辆马车出现在西边的官道上。 马车在路边停下,驾车的人跳下车,从车架子上拎了一只小木桶去水塘里打水。 平顶车厢帘子被撩开,露出两个头碰头的少女的脸。两个少女看见福多喜,叽叽喳喳着招手让福多喜上车。 福多喜并不认识她们,对她们的热情报以微微一笑。转头看见宋小莲从村里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她的爹娘,她娘一直叫小莲的名字,丰腴的身子跑得浑身颤动,总算在小莲爬上车厢时把手里的包袱递到了女儿的手上。 “我还以为那个姑娘跟咱们一起呢!” “那个姑娘长得真好看!” …… 小莲爬上车里,车厢里更热闹了,有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福多喜瞧…… 福多喜正要转身回去,忽然听到小莲叫她,站住转过身看向那道车影,只见小莲从车门帘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朝她使劲挥手,也抬起手挥了挥,眼看着马车走远。 “是多喜呀,你也来送小莲啊?” “……” 福多喜看着小莲的娘深感无语,只好礼貌地笑了笑。小莲娘的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像含着泪,应该是舍不得女儿离开家太久。 “也不知道小莲能不能学会祭祀舞,如果大半个月还学不好可就丢人喽!” “小莲聪明,肯定学得好。” 福多喜安慰了小莲娘几句,没有和她一起从村道走,还是沿着来时的路,从溪水边快步走回了家。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福多喜从后窗边远远看见了小狐妖无精打彩地身影。 “那个……” 福多喜看着小狐妖尴尬不失礼貌地搓着双爪扭着腰,“没打听到去除妖气的法子?” 小狐妖无奈地点头,又慌忙摇头。 “跟我说话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咱们遇到问题尽量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也不能强求。” 福多喜突然想起了爷爷时常教导她的话,“事在人为,凡事尽力,但求不留遗憾。” 窗外很安静,可以听见溪水经过的哗哗声。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天那些野鸡撞墙以后,破茅屋四周显得格外安静。 “嗯嗯。”小狐妖鼓了鼓嘴,“我打听过了,只有雪女可以消除那块地里的妖气。可是……雪女这个时候已经闭关,我肯定请不动她。不过,姐姐出面的话,我相信雪女肯定会出来。” “哦?你想让我去禁地?” 福多喜的胆子不小,但不会以身犯险。 “不是的不是的。” 小狐妖急得抓脸解释:“姐姐不是普通人,姐姐可以进入禁地的。雪女就在竹林里,姐姐不用上崖山,爬崖山怪累的,我也不想姐姐累到……” “你确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我可以用我的命保证姐姐的安全!” 世上的道路千万条,健康保命第一条。福多喜看着小狐妖拼命拍着小肚皮做保证,伸手按了按心口。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确实不是普通人。她是无神论者,一向坚持唯物主义,可是才到这个世界就被小狐妖给上了一课。一只活了两百五十多年的小狐狸可以说人话,可以像人一样思考,像人一样劳动…… “或者今年不吃白米饭了……” 安全第一。 福多喜掀开锅盖盛红烧鸡。 “那我再去看看呀,如果雪女知道姐姐不是普通人,肯定会来看看的。” 小狐妖瞅着油汪汪的红烧鸡吞了一下口水,还是决定再跑一趟争取完成任务。 第五章一滴仙露凝成霜 暮色中,从崖山竹林里一闪一闪地浮动出一道身影,那闪烁的光仿佛暗夜寒星,又似冰雪微光。那道晶芒雪光似的身影越来越近,福多喜看到了跟在那道身影旁的小狐妖。小狐妖一改屁颠屁颠的形象,直立着浑圆的身子努力跟上那飘摇闪烁身影,姿态端庄又迅速。 夜风袭来,福多喜打个寒颤,伸手关上了后窗。 小狐妖顽皮好动,但应该知道分寸,请人来帮忙,肯定不会带人从后窗跳进来。福多喜刚走到门边,小狐妖和雪女已经迈进了门里。 “姐姐,她就是雪女。” 小狐妖抹了一把脸,看起来浑身汗腾腾地,这一趟应该没少折腾。转过头又向雪女介绍福多喜。 雪女看到福多喜下意识退后几步,再站定了身影,纯净透白的脸上显出几分疑惑,随即那疑惑的神情隐去换以淡然清冷。 “你好,狐小萌说你可以帮忙去除我家地里的妖气,所以才冒昧请你过来……” 福多喜不敢贸然向妖灵示好握手,但可以肯定雪女既然能跟小狐妖过来,应该会帮忙,她微微笑着,心里虽然对眼前闪着荧光精灵似的少女啧啧称奇,脸上却是一片淡定。 幸亏提前进行了心里建设,不然猛然见到这样的生物,不大惊小怪才怪。 “姐姐果然不是凡人……” 福多喜听到雪女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妖灵精怪都是用这样的客套话拉近彼此关系的么?不是凡人难不成和她们一样是妖灵精怪? 可是看着雪女淡然超脱的脸,真不像和人客套应酬。 福多喜也不深究,只希望能尽快把那块地里的妖气去除。至于报酬,只要她能负担得起或者争取负担得起的,让雪女尽管提。 雪女只是盯着福多喜,并没有回答。 福多喜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得懂她的话,示意小狐妖帮忙传达。 小狐妖双手拢在小肚子前,腰背挺得笔直,一副小淑女的模样。听到福多喜吩咐,马上绷不住淑女的姿态了,先是朝雪女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身子一软,抬手把福多喜拉到一旁。 雪女是九宵天外意外洒落凡间的一滴仙露。正值寒冬,仙露掉落瞬间化成了一朵晶莹的霜花,历经千年,终化成了人形…… “雪女是我们给她起的名字,她不理凡间的事,也不懂凡间事。”小狐妖摸了一把额上染湿的红毛,转头发现雪女依然紧盯着福多喜,赶忙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姐姐只管吩咐雪女做事就好了,不用给她报酬。雪女是仙灵,自然与我等小妖精是不同的。去除妖气最好在晚上,姐姐叫她现在就过去,她肯定不会有意见。” “原来如此!” 办事宜早不宜迟。 福多喜望向雪女,雪女闪着晶芒的脸似乎暗淡了,只有额边还有细细的霜花似的微光。 看着雪女一眨不眨的眼睛,福多喜也不客气,提出现在就去那块地除妖气。雪女点了点头,“姐姐的吩咐,雪女自当照办。” “我就说我姐姐不是凡人吧……”小狐妖抢先说道,福多喜感谢的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她看到雪女赞同地瞥了小狐妖一眼,随后脸上又是一片冰雪纯净。 目前还掌握不了妖精灵怪们的说话习惯,一个活了二百五十年的小狐妖叫她姐姐,现在来一个仙龄一千年的也叫她姐姐…… 今夜星光与月色都暗淡。 福多喜跟在雪女身后,目光灼灼有神。也不知怎地,原本四百多度近视眼,这时竟然可以看到地面上细小的草叶,更能看清雪女飘在身后的根根发丝和小狐妖背上起伏的蓬松红毛。 福多喜揉了揉眼睛,视线更清晰了,有种穿透一切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伴着她一路走到了那片焦土地。 “就是这里了。我打听过了,没人知道这里为什么有妖气,怎么去除妖气。树妖婆婆说也许雪女姐姐有办法。” 小狐妖自动闪到一边,护在福多喜身前。福多喜上前一步,不想让小狐妖挡住视线。能亲眼见证仙灵除妖气的机会不容错过。 雪女走到焦土中央,抬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向暗夜天空,好像接引了一道闪电,本来闪着微光的身影顿时放出一片雪白刺眼的华光。 福多喜惊呆了,小狐妖也惊呆了。 幸好这时夜深人静离村舍又远,不然指不定这样的情景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福多喜不敢眨眼,紧张地盯着雪女。她看着雪女接引的那道天光从周身乍泄,汇聚在脚下,又向四面八方的焦土里漫延。一道道炫光穿透焦土却丝毫不减光亮,闪烁着奔涌着……所有的光最后凝成了一片耀眼的光斑,将焦土笼罩在盛芒之中…… 也不知雪女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仙法灵咒,她的长发和衣袖裙脚渐渐飘飞起来,好似从焦土里刮起旋风将她团团包围。 “雪女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尽管放心。有姐姐在,妖气不敢伤人。” 听到小狐妖这么说,福多喜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仿佛感觉到了来自焦土里强烈的怨念,瞬间明白了所谓的妖气应该就是这种怨念。 雪女是冰清玉洁的仙灵,要和怨念凝聚成的妖气斗法,想必会伤身…… 福多喜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这时看见雪女突然放下指向天空的手,双手挽了一个奇怪的花式收在胸口,嘴里娇呼一声:“去!” 双手如推窗望月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姿态轻盈柔美的垂下双手。 包围着雪女的旋风突然消失了,笼罩着焦土地的耀眼光斑也顷刻间消失了,雪女身上的光芒也消失了…… 四周静得出奇。 福多喜看着雪女脚下的土地。那是一片松软肥沃散发着淡淡土腥气和青草气息的土地。 “妖气没有了,妖气没了!” 小狐妖一边跳脚欢呼着,一边跑向雪女。福多喜以为小狐妖会激动地拥抱雪女,哪知道小狐妖跑到雪女身前,哧溜一下钻进了土里,眨眼之间不见了。 第六章绝望的猫 “姐姐,不用担心狐小萌,她很快就能出来了。” “啊?不用客气,你可以叫我福多喜。狐小萌干什么呢?” 福多喜瞅了一眼雪女,又看向小狐妖钻入土里的地方,对于姐姐这个称呼,还是难以适应。 看来小狐妖真心喜欢狐小萌这个名字,让雪女都记住了。雪女并没有回答福多喜的问题,而是上前微微俯了俯身,双手交叉按在胸口,给福多喜重新见礼。 “姐姐并非凡人,雪女哪敢随便称呼姐姐的名字。刚才匆忙相见还未见礼,请姐姐受雪女一拜。” “好吧,如果你非要叫我姐姐……” 妹妹两个字终究还是难以说出口的。福多喜僵硬地接受了雪女连续三拜,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时小狐妖手里拎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福多喜面前,“姐姐快看,就是这个东西兴风作妖,害你家的田地不能种庄稼。” 福多喜看着小狐妖兴奋地晃着手里的战利品,总算看出来了,那是一只像是被压扁了身子的黑猫。随着小狐妖的摇晃,黑猫的身上不停往下掉土渣。 有些土渣飘到了雪女的衣裙上,雪女只是轻轻弹了弹,并不躲避,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深深地落在福多喜的脸上。那目光如果换作男人看了,不说被勾了魂,也会痴了心。 纵是福多喜从小习惯了受人瞩目,也受不了这样一个仙灵妙人的注视。正好借着小狐妖手里拎着黑猫的话题打岔,“狐小萌,你是说这只小黑猫是妖?不太像啊!” “因为它在姐姐面前不敢变身,所以看起来不像猫妖。” 雪女的目光终于从福多喜的脸上移开,福多喜趁机瞄了一眼雪女,雪女的额头和鬓角闪烁着霜雪似的光,隐隐可以看出霜花的形状,更显得仙姿玉洁。说话的声音仿佛天籁之音,让人安心宁神。 福多喜不再拘着了,再定睛细细打量小猫妖,还是没看出哪里有妖气。不过小狐妖和雪女都认定了小黑猫是妖,她也没有根据反驳。可是让她处置猫妖,她可犯了难。 “不如放了吧。” 一只小狐妖做宠物已经够用了,不需要再添一只黑猫作乱。福多喜话音刚落,小狐妖马上松开手,小黑猫好像风中落叶一头坠地,“啪”地一声,摔得结结实实,像摔在地上的猫形卡片。 小黑猫就那样以猫形卡片的姿势贴在地上一动不动,福多喜几乎以为它死了。 “别装死!” 小狐妖用小短腿踢了小黑猫一脚,小黑猫的喉咙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哼哼。 “你是从土里抓住它的?” 想起刚才小狐妖钻进土里的情形,福多喜忍不住问。 “是,它是金华猫,惯会捉弄人。姐姐不要被它可怜的样子骗了。它可比我厉害多了,不但能变化成人形,还能男女转换自如。如果不是姐姐在这里,我可能都捉不到它。” “……” 福多喜张了张嘴,还是算了。小狐妖这样说话应该是想在雪女面前给她撑面子。 福多喜正这样想着,耳边听到雪女的话:“是的,只要姐姐在,妖灵精怪哪敢造次。”心里顿时迷糊了,到底是谁给谁撑面子呢?雪女才是除妖气行动的大功臣。 福多喜连忙向雪女表示感谢,谢字才出口,只见雪女的指尖在鬓边捻下一颗晶芒闪亮的霜花递到她眼前。 “这颗霜花有清洁作用,留给姐姐做纪念。我该回去了。” 雪女说走就走,不等福多喜反应过来,人已如萤光一般闪烁着消失了。 福多喜看着手心里的那片霜花,一时百感交集。正不知道怎么收藏这朵霜花,小狐妖跳了过来,抓起霜花贴在了福多喜的额角边,笑嘻嘻地称赞真好看。 “我都没有送雪女礼物,却收了雪女的宝贝……” 福多喜摸着额角,望着雪女消失的方向。 小狐妖忙安慰道:“雪女能见到姐姐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姐姐还是想想怎么处置这只猫妖吧,绝对不能放走它,要让它老实交待,为什么在这块地里作妖。” “你为什么祸害我家的田地?” 福多喜收拾好心情,冷眼打量着地上的猫形JPG。 小黑猫抬起眼睛看着福多喜,两只玻璃球似的眼睛充满畏惧。过了好一会,才在小狐妖飞来小短腿踢到胯骨时,颤着声音讲它的猫生故事。 “姐姐饶命,哦不,我其实不想活了,这样活死猫样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又一个妖精叫她姐姐!妖精都太有礼貌了,连男妖都这么会说话。 福多喜按着心口,不动声色地听猫妖继续说话。小黑猫的男声很好听,带着一丝磁性的温暖,在这样的黑夜里听着,让人很容易听进去,陷进去。 小黑猫是金华猫,一心想做猫王。也不知怎么得了一个修炼成猫王的方子,只要不使用妖法,成功伤透十个女人的心和十个男人的心,就算度了心劫,就能坐上猫王的王座。 小黑猫化成男人身形,在伤透了十个女人心以后,又变成女人身形,游历到抚宁县地界,撞上了福多喜的小叔叔福顺。 福顺对小黑猫化成的女子果然一见钟情,再见痴心,发誓要让猫女过上好日子。猫女只想让福顺伤心。按照伤了那么多女人心的经验,故意和其他男子调情,把福顺送她的东西随手丢掉…… 总之小黑猫用尽了法子,就是不能让福顺伤心。只能感叹运气差,碰上个榆木脑袋呆子心肠的男人,于是改换对象,又找了一个男子交好。哪知道那个男子也不会为她伤心,还动手打她,把她卖给了人贩。为了逃出人贩手心,猫妖不得不使用妖法。因此也坏了修行,再难登猫王宝座…… “真能废话!我姐姐是问你为什么在她家的这块地里作妖,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让它说。” 福多喜拉住小狐妖,真怕小狐妖没轻没重把小黑猫给踢伤了。看得出来,眼前的小黑猫真是满心绝望。 第七章多只妖多双筷子 因为福多喜及时出手扯住了小狐妖,小狐妖的小短腿并没有踢到小黑猫的胯骨。小黑猫却哎哟着一骨碌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姐姐恕罪……”跪地就拜。 大晚上的被一只黑猫跪地叩拜,总觉得怪怪的。福多喜急忙换个站位躲开小黑猫,小黑猫也跟着转过身又拜。 “狐小萌,快让它别拜了。有话好好说,说完赶紧回家吃饭。” 福多喜身为吃货,就算遇到再难的事,都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今晚为了等小狐妖去请雪女过来,红烧鸡和肉包子一直在锅里热着,都没顾得上吃。此时问题解决了,就更觉得饿了。 “哎哟喂……快放开你的狐狸爪子,不然我不客气了。” “有我姐姐在,你不敢!” 小狐狸和小黑猫掐在了一起,“都怪你害我到现在都没吃上红烧鸡。” “别闹!” 福多喜说话果然好使,小狐妖和小黑猫同时松开了揪着对方的爪子。小黑猫明显吃了亏,揉着耳朵大口喘气。 “如果不是我躺平太久,就你那点道行都近不了我的身……” 小黑猫瞪向小狐妖,扁了扁嘴。 “如果早知道这块地是姐姐家的,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在这块地里躺平摆烂作妖。” “切,现在知道了这块田地是我姐姐的了,赶紧将功补过吧!” 小狐妖掐着腰站在福多喜身旁瞪着小黑猫一脸傲骄。 小狐妖的模样让福多喜忽然想到了一个成语——狐假虎威。只是不知道她能给小狐妖借什么威势,她只是一个换了芯子的孤身小农女啊。 肚子里无声地抗议,得赶紧打发了小黑猫。 “是你放火烧了这块田?” “不是我,我没放火。你叔叔也不是我害的,我喜欢捉弄人,但是不祸害人。不过间接来说,你叔叔也算我害的吧。” 小黑猫猛然想明白了福顺和福多喜之间的关系,急忙辩解。 烧毁福多喜家田地和房屋的是把猫妖化成的猫女卖给人贩子的那个男人,因为猫妖逃走人贩子找那男人要人,那个男人知道猫女曾经和福顺有过一段缘份,所以找到南坪村来向福多喜的叔叔福顺要人。两个男人争执之间打翻了灯火,引燃了房子。两个男人在猫妖化成的女子眼前烧成了灰…… “原来是这样!” 福多喜根据小黑猫的描述,大概还原了当年的情景。原来小叔叔抢占房子和田地,是为了和猫女一起生活。 “恶人自有恶人磨,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走吧,不要再呆在南坪村了。” “我不走,我不想活了。” 小黑猫扑通一声四仰八叉朝地上倒去,瞬间又变成了一张猫形卡片。 “你还赖上了!” 小狐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对着地上的猫形卡片瞪眼睛鼓嘴巴,没有福多喜吩咐,也不好动手,只能大声骂小黑猫不要脸。 “不能做猫王就想死,那随便你。不过你不能死在我的田里,我的田里要种稻米,你最好死远点,不要让人看见。 如果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求死,那这个世界上都没有几个活着的生物了。” 福多喜拍了拍手,“狐小萌,咱们回家吃红烧鸡和肉包子去。宋婶做的肉包子皮薄馅大可好吃了。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福多喜说完就走,不再理会小黑猫。小狐妖屁颠屁颠跟在福多喜身后,已经忍不住吞口水了,还特意问了一句,肉包子是白菜猪肉馅的,还是大葱猪肉馅的…… “做女人太失败了,再也不要做女人了……女人真麻烦,还是做男人好……” 小黑猫的喃喃声从身后传来,福多喜停下了脚步,转回身走向小黑猫。 “我不知道你们猫妖的修炼,但是我可以肯定,当你抱着某种目的做人,不管是做男人还是女人肯定都会失败的。” “不,我做男人很成功,那些女人都为我伤心。” “错,女人为你伤心不是你的成功,而是女人大多善良专情。你伤了她们的心,只能说明你是渣男。 你不能让男人伤心,是因为男人没有对你付出真心,没有真心何来伤心。就像你对那些女子没有真心一样。真替为你伤心的那些女子不值得!” 福多喜恨恨地咬了咬嘴唇,说完转头就走。 这样的话如果让父母和爷爷奶奶听到了,肯定会大惊失色,在家长的眼里,她是乖乖女,是学霸。 “呀,姐姐说得好有道理呐…… 福多喜对身旁的知音小狐妖淡淡地笑了笑。 “等等我,等等我……” 小黑猫要留下来将功补过,福多喜拒绝再收宠物妖,小黑猫急了,弱小无助的平板身体突然膨胀起来,转眼变成了一位身材高大的俊秀青年。 “我可以帮姐姐种田赎罪,求姐姐不要拒绝我。不然我真要死了,我觉得姐姐说的话很对,我还没学会做人。我要跟在姐姐身边学做人。” “好嘿!” 福多喜瞅了一眼小狐妖,小狐妖马上闭嘴收起小胖爪不敢再鼓掌。小狐妖是有私心的,有猫妖一起打工,她可以轻松一些,还能仗着先一步成为福多喜的打工崽占猫妖的便宜。 “姐姐就收留他吧,他干活肯定比我强,咱们不是还要种稻米吧,有他帮忙准保能丰收。到时候白米饭都吃不完。” 福多喜看着猫妖低眉顺眼深深弓着的身子,确实是一副虔诚的模样。种田不嫌人手多,猫妖能帮忙干活当然好。只是…… 福多喜的目光投向后窗边木架子上的米袋子,心里感叹一句:多只妖多双筷子。 “留下吧,不过如果村里人问起来,你得说是我亲戚……” 福多喜想了想,又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衣的猫妖,双手揉了揉额角。 黑猫妖和小狐妖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福多喜,屏着呼吸等福多喜发话。 “就说你是我表叔吧……是我幺叔,嗯,很贴切。或者你把模样再变得成熟一些?” 福多喜说完,黑猫妖一愣,身为金华猫妖最爱美的,不论变男还是变女,模样都是俊美绝色,让他变成老男人,心里当然不情愿,可是猫妖又不敢反对,正犹豫着准备变身,听到福多喜说:”还是算了,这样也挺好。”脸上顿时恢复了神气。 第八章把人设搞砸了 为了让黑猫妖的出现显得名正言顺,福多喜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拎着一把锄头朝村口的自家田里走去。 冷风不停往领口袖口和裤腿里钻,福多喜抓紧了衣袖和领口,快步走过一排排村舍。余光可以看见几户村舍已经打开门了。这里的人们喜欢早起,喜欢起床就打开门窗通风。 听到有人扬声喊她的名字,福多喜热情地回应着。 “真是勤快的姑娘,怪招人可怜的……” “听说崔大娘有意让多喜做儿媳妇呢!” “那可是大好事呀!崔家四郎去年秋试刚考中秀才……” 隔着墙交头接耳议论福多喜的几个大娘大嫂子的话钻进福多喜的耳朵,福多喜觉得很好笑,和她们目光对视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村里百十户人家都沾亲带故,要是连起来都能攀上亲戚。只有福多喜家是外来户,如今更是只剩下福多喜一个人,村邻们关心她,操心她的婚事也情有可原。 只是这时的福多喜已今时不同往日,身为现代人十七岁的年纪就谈婚论嫁简直不可思议。 田垄间已经有人在挥着锄头刨土了。福多喜朝村道上瞄了一眼,并没看到黑猫妖的身影。昨晚翻新过的土地根本不需要再挥锄头,可是样子还是得做一做的。 连续挥了几下锄头,身上开始发热,很快额头上冒汗,手心也热辣辣的。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这时看见了出现在村道上的黑猫妖了。 黑衣青年走路很潇洒,一张俊脸更是惹眼。 看到黑猫妖肩上挎着的蓝花布包袱,福多喜不禁想笑。小狐妖考虑得还真周到,做戏做全套,帮黑猫妖这么一打扮,还真像一位来寻亲的乡下汉子。 听到黑猫妖扬声问路,福多喜指了指通往村子里的路。 “我来找我侄女,她姓福,叫福多喜。” “我叫福多喜。你是?” “我是你幺叔啊!” 黑猫妖照着小狐妖教的话术和福多喜演起了对手戏。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多喜,你都不记得了么,你小时侯我还抱过你呢。你爹和你娘成亲的时候我也在,你爹那天还喝醉了……” 黑猫妖握住福多喜的胳膊亲热地摇晃起来。 福多喜被黑猫妖逼真的演技给整不会了。原来昨晚小狐妖和黑猫妖嘀嘀咕咕了大半宿,是编排台词练习演技呢! 果然名师出高徒。 福多喜看着黑猫妖朝她眨动的眼睛,缓过神,大声叫了一句“幺叔”。 “快跟我回家去坐吧。” 福多喜感觉手里一轻,锄头已经被黑猫妖扛在了肩膀上。 “姑娘家就该在家里绣花,哪能在地里风吹日晒的。只要幺叔在,绝对不许你下田种地。” “……” 福多喜给黑猫妖一个复杂的目光。黑猫妖的脸顿时不会做表情了,小狐妖给他的人设是寡言少语面瘫脸,尽量不和外人说话。可是刚才一时激动,竟然把人设给演成了热情体贴的大叔。 在田垅间劳作的几个村民早就注意到了福多喜和黑猫妖相认的过程,黑猫妖想要改变人设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在福多喜略微嫌弃的目光中,梗着脖子继续他的表演。 “可把我难受死了!” 到屋里关上门,黑猫妖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演不下去了,小心地观察福多喜的脸色。 “姐姐……” 福多喜把小狐妖抱过来的柴禾添进灶膛,火苗映着她的脸,她的脸上风平浪静。此时她想的不是黑猫妖的人设,而是中午吃什么。 昨天下午小莲娘送来的六个肉包子,她只是客气一下,黑猫妖就不客气地吃了四个,如果不是小狐妖眼尖下手快,六个肉包子都得被黑猫妖给造了。 多只妖可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 “姐姐,幺叔已经说了,他以后不会吃那么多了。” “对对,我一顿吃个半饱就行。地里的活我全包了……主要是这一年多我都躺平没吃东西,突然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停不下来。姐姐做的红烧鸡太香了,狐小萌就给我一个鸡屁股和一个鸡爪子都那么好吃,要是能吃上一块鸡胸肉就更好了……要不我去外面抓鸡回来?” 福多喜抬起头看了一眼黑猫妖,又看了一眼小狐妖,两只妖都眼巴巴地注视着她。 “天天吃鸡会营养不良,眼下咱们得先把地种好,再想办法挣钱应付日常开支。” 福多喜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世界挣钱也不知道容易不容易。在原主的记忆里,辛苦一个月绣的绣品只能换一些灯油咸盐和绣线。 “挣钱我不会,搞钱我在行。” 黑猫妖说着身子一矮,又变成了一只小黑猫,认真说着他的搞钱大计,穿墙过户顺些金银首饰那都不是事。 黑妖也自知他的搞钱方法不合法,见福多喜不说话,马上又变成了人形,俯首向福多喜认错…… 不到中午,福多喜的表叔来投亲的事已经在南坪村传开了。虽然村里的媳妇大娘大嫂子们想看看福多喜的这位俊秀表叔,但是因为福多喜住在村里的禁地,她们也不敢轻易往崖山竹林的破茅屋去。午后闲来无事,正笑闹着议论福多喜的幺叔,正好瞧见福多喜和一位黑衣青年经过,赶紧盯梢跟上。 福多喜站在村道上朝黑猫妖挥了挥手。黑猫妖很快走得不见了踪影。 一位好事的大嫂上前问道:“多喜,你幺叔来投亲怎么又走了?” “我幺叔去县府办事,晚点就回来了。” 福多喜对那位大嫂子淡淡地笑了笑。这时看见人群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马上热情地叫了一声“黄婶”。 “多喜啊,我正要到你家去,快点跟我回家去。” 黄婶笑眯眯地,但是福多喜能感觉到黄婶笑得有些古怪。果然到了没人的地方,黄婶一把拉住福多喜打听幺叔的事。 福多喜当然不会告诉黄婶实情。 “傻孩子,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我和你娘交好,从来没听她提过你爹有表亲。我看你那位幺叔不像正经人,你还是赶紧打发他走吧。就算他是你表叔,你一个黄花闺女留一个那样的男子在家里也不好,传出去闲话,肯定会影响你的亲事。” 第九章我的地盘我作主 离崖山竹林破茅屋最近的一个土墙围起来的院子里。 福多喜接过黄婶给的一小袋菜籽,拉开了桐油新漆的木门,转回身笑着向黄婶道谢告辞。 黄婶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叫住福多喜,目光朝四下望了望,才压低声音告诉福多喜,钱家老三相中了福家在村口的那片宅基地,打算盖房子自立门户。 “那是我家地盘,就算房子烧没了,地盘也是我家的。钱老三凭什么打我家地盘的主意?” “就说是呢……” 黄婶平时很关照福多喜,可是这件事上她不敢帮福多喜。皱着脸摊了摊双手叹了一声。 黄婶虽然没说,福多喜也能大概猜到原因。在原主的记忆里,钱家是南坪村的村霸,钱家老三更是仗着岳父家在县府有钱有势在村里横着走路。 福多喜走出几步,隐约听到黄婶在身后嘀咕,多喜的幺叔来得也是时候,不然一个孤女只能受人欺负…… 天快黑的时候黑猫妖还没回来,小狐妖不时伸长脖子朝路口张望。 “呀!” “再不专心,小心我扭伤你的爪子。” 福多喜没有抬头,继续用铁钳扭绞绑牢篱笆墙。 从黄婶家回来她就和小狐妖修篱笆墙,从开始规划修建一个超百平的大院,到最后成品面积缩水了一大半。 小篱笆院有小篱笆院的好处,看起来精致小巧也好布置。福多喜装好了篱笆小院的大门,伸手里外推了推,还算牢固。 “姐姐,幺叔咋还不回来呢?他去县府登记户口也用不了那么久呀。” “他还有别的事……再晚点应该能回来。” 福多喜拍了拍小狐妖的头,握着老虎钳走进屋里。 小狐妖跟在福多喜身后继续问幺叔还有别的什么事。福多喜假装没听见。打水洗手,盛出大铁锅里一直焖着的肉丝面。 有了吃的,小狐妖也顾不得关心黑猫妖了。吃了一碗又要一碗,还怕黑猫妖这时回来抢了她的美食。 油灯噼啪炸起一朵灯花,小狐妖一骨碌爬了起来。福多喜也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幺叔,你咋这么晚才回来呀!” 小狐妖跳起来一把抱住了黑猫妖的脖子,被黑猫妖嫌弃地甩到地上。 “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从黑猫妖的神情也能看出事情顺利。 “按照姐姐的吩咐,我把那些情债都偿还了……” 福多喜接过黑猫妖双手递来的织锦万字花纹的钱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又系紧了钱袋口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什么情债?你欠谁债了?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给我姐姐惹麻烦,不然我让你好看!” 被甩在地上坐了一个屁股墩的小狐妖爬起来一脸不解,揪住黑猫妖让老实交待。 “我都是照着姐姐的话去做,你少烦我。” 黑猫妖的身子一矮变成了一只小黑猫跳到了窗边的老树上,转眼之间隐在了枝丫之间看不见了。 福多喜知道黑猫妖避嫌不想和她太亲近。家里只有一张床,小狐妖喜欢缠着黑猫妖在床上打打闹闹。 福多喜不嫌弃两只小妖宠打闹,但是黑猫妖毕竟和人近身厮混多年,应该看出她因为两只妖宠打闹睡不安生,再加上村妇们的风言风语…… “姐姐,幺叔欠了什么情债呀?” 福多喜看了小狐妖一眼,估计得不到答案,小狐妖要失眠了。伸手拍了拍小狐妖的脑袋,问她记不记得黑猫妖想做猫王要怎么修炼。小狐妖认真地想了想恍然大悟。 黑猫妖伤了十个女子的心,就是欠的情债。至于黑猫妖是怎么还情债的,福多喜没有细问,相信黑猫妖应该按照她给出的几个思路,选择最合适的一种,让每个女子都觉得当初并没有错付真心,只是彼此没有缘份罢了。 第二天早晨,福多喜给小狐妖安排的工作还是砍竹子。 福多喜要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一个茶棚子。趁钱老三还没动手前,先把自家地盘给牢牢占住。经营茶摊也算一门细水长流的生意。 “幺叔。” 福多喜走向靠在老树干上的黑猫妖。黑猫妖双手抱臂仰脸望天好像在发呆。 “哦……多喜。” 黑猫妖总算顺溜改了口,松开抱着的双臂,伸出右手对着老树树冠弹了弹手指,老树上顿时长出许多淡粉的花苞。 “送你的礼物。” 福多喜仰脸看着老树上的花苞依次绽放,“原来是棵老桃树!” 福多喜在村口搭起了毛竹棚子要摆茶摊,最先赶到现场的是黄婶。看着搭得有模有样的毛竹茶棚子,黄婶连连点头夸赞。再看黑猫妖时的眼神都变成了赞许。 随后赶来的是小莲的爹娘,夫妻俩颇为内行地敲着茶棚里的竹桌竹凳,打听从何处购置,需要多少银子。 福多喜指了指低头忙碌的黑猫妖,“都是我幺叔亲手做的。”引得围观的村民们一片赞叹。 一个婆子当即表示要把孙女嫁给黑猫妖。黑猫妖依然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 福多喜家的宅基地对他而言算是故地重游,那些曾经和福顺一起生活的画面依稀在眼前浮现…… “钱老三来了!” 围观茶棚的村民们顿时如鸟兽状散开了。 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福多喜以为钱老三会第一时间过来和她争抢地盘,没想到却是最后一个登场。余光瞟着那道火急火燎赶来的身影,福多喜继续站在凳子上装饰着茶棚的棚顶。手指灵巧地摆弄着竹枝竹叶的方向。心里早有准备,跆拳道童子功不是白练的,关键时刻可以一个打三个。 “福多喜你在干什么?” “我在建茶棚。” 福多喜俯看着钱老三。钱老三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和传统的村霸形象严重不符。 “这块地方已经划给我了。去年冬天就划给我了。我正准备开春就在这里建房子,你赶紧下来把棚子拆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 村霸之所以是村霸,并不是因为长得霸气,而是因为行事作风霸道不讲道理。钱老三说着就动手去拉福多喜,两只手还没挨到福多喜的裤腿,突然感觉眼前一花,身子凌空飞了起来,耳边听到扑通一声,同时身体传来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 第十章守规矩 钱老三从福多喜的竹棚里凌空飞向村道摔晕倒了,被人架回家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苏醒。醒来后钱老三再没提要占福多喜家地盘的事。 说来也奇怪,钱老三明明是在众目睽睽下摔飞在地的,但是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摔的,当时他离福多喜还有一尺距离,周围再没别人。就好像有某种力量突然把他拎起来轮圆了扔在了村道上。 有人说是钱老三的岳父做死人生意太缺德,所以连累了钱老三遭天谴。 钱老三也觉得有道理,不然自己岳父家头一天被盗,第二天报官却被官府抓去坐牢。他跑过去打听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岳父被盗的财宝里有官老爷家的祖传戒指,自家岳父还干挖坟盗墓的买卖…… 茶棚开张以后生意不错。来往的客商都会进茶棚要一盏热茶汤,喝完以后脸上挂着笑心满意足地继续赶路。 每当这时,福多喜都会望向在不远处干活的黑猫妖,黑猫妖亲手配的茶方果然受欢迎。 有了经营茶棚的收入,福多喜可以明正言顺地改建破茅屋了。 “姐姐,你的钱袋子是不是宝物呀,怎么银钱总也拿不完呢?” “什么宝物,我怎么会有宝物。” 黑猫妖给福多喜的钱袋子确实是个宝物,可以装下黑猫妖从县府盗来的所有金银财宝。但是福多喜不想让小狐妖知道。如果小狐妖知道了福多喜同意黑猫妖的搞钱方式肯定会震惊。 钱老三的岳父家是县府首富,从县府首富家里搞钱,不能算犯罪。换个角度看,还可以说是以其人之盗,还治其人之身。 老桃树开满了花。 福多喜双脚蹬地轻轻一跳上了树,小狐妖仰脸看着福多喜,嘴角湿哒哒地。福多喜要采桃胶做甜品。 “多喜快下来,小心摔着呀。” 黄婶仰着脸,紧张地看着爬在树上的福多喜。一只手半空伸着,想要保护福多喜爬下树。 “这么老高地,我看着都眼晕。” “黄婶不用扶我,我可以的。” 离地还有三尺高,福多喜跳下树。上前挽着黄婶的胳膊请她进屋里坐。 黄婶吓得按着胸口脸色都变了,见福多喜安全跳下了树才放心。 “咦,这棵老桃树怎么开花了?” 黄婶来的目的当然不是关心老桃树。 “多喜咋,我看你幺叔天天在地里干活,真的是个勤快人呐!你李婆婆想把自己孙女说给你幺叔,请我帮她孙女提个亲,我没敢答应……” “我幺叔有娘子,不敢另娶的。” 福多喜随口道。她倒也没有说瞎话,黑猫妖确实娶过妻,只是为了完成修炼猫王的任务指标,又把那位妻子给休了,害得那位小娘子伤心欲绝,直接上山削发为尼。黑猫妖这次去还情债的时候,唯独对那位已经出家的前妻无法用财物还债,留下一封感怀情深缘浅的书信匆匆离开。以至于回来以后总是望天发呆不能释怀。 “我就不进屋了,上次来我见你灶台上快没盐了,给你送点盐、糖和白面粉。还有几天就是上祀节了,你到时跟我一起去上祀节散散心吧。 你娘去世大半年了,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如今你有了幺叔,又开了茶水摊,我看着真高兴。不过你幺叔到底是一个男人,男人只会出力气种田,关心不到姑娘家的心思。 等我去观音庙求菩萨保佑你找个好婆家。你若是能早点嫁个好人家,我这颗心才能彻底放下。 对了,该种菜了,我给你的菜籽种下了吗?” “都种下了,我幺叔在后山开了一块菜地,现在都长出嫩苗了。” 福多喜笑着接过黄婶手里的篮子。虽然现在丰衣足食,但也不能拒绝黄婶的好意。 “哪来的小狐狸,看着怪招人喜欢的。” 黄婶转头看见了小狐妖。 小狐妖作出一副乖巧呆萌的样子,紧闭起嘴巴不敢吭声,担心被人发现它是妖。妖是不能和人来往的,在妖的世界里都传说着人是最不可亲近的生物。 “啊小狐狸啊,是我前几天在路边拣的。可能是饿坏了吧,给它吃了饭,它不肯走,我就留下来作个伴儿。家里只有我和幺叔怪冷清的。” 福多喜朝小狐妖眨眨眼。 小狐狸双手抱着装桃胶的篮筐,发出嘤嘤两声。乖巧地眨着一双褐色的狐狸眼看着黄婶,能把人心都萌化了。 “好,好。”黄婶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家里还有活,就不进你屋里了。” 黄婶朝福多喜摆了摆手,转头走出了篱笆院。 天气渐暖,茶摊的生意更好了。 李婆婆的孙女主动找到福多喜想在茶摊帮工。福多喜想了想正要答应,李婆婆颠着小脚颤巍巍跑了过来,拉着孙女回家。嘴里嘟囔着:“姑娘家家的,又不是没有爹娘,犯不着抛头露面应酬男人……” 看着李婆婆在风中凌乱的白发背影,福多喜愣了一下,随即无声地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家孙女的宣传,很快村里的一位年轻寡妇找到茶棚想要帮工。这次福多喜多了一个心眼,仔细问清楚了年轻寡妇出来帮工家人是否同意,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才让寡妇先试工三天。 年轻寡妇在茶棚帮工的第三天,钱老三经过茶棚想要为难一下寡妇,就在他接过茶碗时,伸出手想要捏一把寡妇的手调戏一番,结果他的手突然不会动了,连茶碗都端不住。屁股好像被钉在了竹椅上,还有种钻心的疼。 钱老三大叫着喊他的媳妇过来帮忙,他媳妇上前轻轻一拉,钱老三感到屁股好像被踢了一脚,身子猛然站了起来。 他张嘴想要骂一句邪门,忽然发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惊吓之下拉着媳妇赶紧坐上了去县府的马车。从此以后再不敢踏足茶棚一步,在村里也越来越规矩。 福多喜听说了钱老三到茶棚发生的古怪事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向年轻寡妇解释。 黑猫妖在茶棚里作了妖法,所以来往的客人才都规规矩矩,不会对年轻貌美的福多喜有非份之想。 茶棚请了帮工,福多喜有了更多的时间研究美食。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烤炉,试着烤了一炉桃花酥和肉松饼。 “好幸福耶!” 小狐妖吃饱喝足,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福多喜用抹布按了按小狐妖嘴角流下的油水,摇头笑了笑。 做一只没有烦恼的小狐妖也挺好! 第十一章桃花酥 福多喜对着镜子照了照,伸手摸着贴过霜花的额角,并没有看到晶晶闪亮的霜花,甚至连一点霜花的痕迹也没看出来。昨晚照镜子没看出来还以为油灯光线不好,现在正是日光最耀眼的时分,从镜子里都能看到脸上细微的绒毛。 也许雪女送的那朵霜花已经融化了吧,毕竟她不是仙灵啊。 小狐妖发出轻声呢喃,嘴角又溢出一滴口水。也不知道在梦里又偷吃什么好东西。 福多喜把镜子放回原处,轻手轻脚走出房间,侧头看了一眼隔壁的睡房,门半敞着,黑猫妖正以大字形猫形卡片的姿势睡午觉。 破茅屋翻新的重点工程是卧室改造,原本的一间卧室从中间一分为二。前段时间黑猫妖都是变成小黑猫在树上睡觉,现在有了一间单独卧房,也乐意在房里休息了。有时候累极了,就直接以男子的模样倒在床上。 虽然现在村里没人再说福多喜和幺叔的闲话,但是叔叔和侄女两人共处一室总归会落人话柄。现在好了…… 福多喜拎起蓝子走出屋外,转头望一眼白墙红瓦的家,心里美滋滋的,生活终于过上了想要的样子。 “黄婶。” 福多喜隔着大门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这时候黄婶应该在家。 黄婶的丈夫和小儿子都在县府教书,一个月能回来一两趟,只有年节春假和寒假才会在家里小住一段时间。平时只有她和小儿媳妇在家。 在南坪村,黄家算是村里少有的书香门第小康之家。 两扇木门打开,门里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妇。少妇是黄婶的小儿媳妇叫荣娘,长得标致又会识文断字,对黄婶比亲娘还要亲近。 黄婶的大儿子早夭,一个女儿早年嫁到县府,丈夫和儿子又常年不在家,把荣娘当成亲闺女一样,家务活都不让荣娘沾手,把荣娘养成千金小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娘,多喜来了!” 荣娘扬声朝正房的窗里喊道。正在屋里炕上的黄婶闻声从窗里探出头,笑着招呼福多喜进屋。荣娘把福多喜请进正屋坐下,转身去灶间准备茶水。 黄婶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木尺和滑石。 “我新做了桃花酥给黄婶尝尝好不好吃。” 福多喜把食篮递给黄婶,见黄婶倒不出手又放到靠墙的八仙桌上。 “桃花酥?听名字就肯定好吃。“ 黄婶把木尺放到桌上,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捏起一块桃花酥放进嘴里,眯眼品着滋味,啧啧赞叹,“这个桃花酥是用你院子里的那棵老桃树上的花做的?真奇怪哈,那棵老桃树今年怎么突然开花了呢……多喜,你肯定要有好事了,是喜兆,肯定是喜兆!” 黄婶说起来停不下嘴,连着吃了两块桃花酥以后,瞥见荣娘从灶间出来,连忙喊荣娘先招呼福多喜。 “多喜你先坐,我正在裁衣裳。一会就好,我量了量,布料应该有剩余,还能给你一块布做肚兜,到时候你绣一个莲花啊牡丹啥的,可以当嫁妆。” 福多喜笑着点了点头。黄婶撩开门帘子走回内室,回到炕上继续忙活计。 荣娘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有点烫,得晾一会才能喝。”荣娘说话温温柔柔的。 “嫂子尝尝我做的桃花酥,露水未干时摘的桃花,每朵桃花都用山泉水仔细清洗过,剔除花蕊,分开花瓣,再把桃花瓣研磨成汁和面,发酵以后再包上油酥,装饰上桃花放在烤炉里烘焙…… 福多喜知道荣娘讲究饮食,特意把做桃花酥的过程说得很详细。荣娘听得有些入迷,拿起一块桃花酥在眼前打量。 福多喜有打算在茶棚里卖些小点心,点心和茶水是好搭档。得先调研一下当地人的口味喜好。如果荣娘觉得好吃的点心,应该就能在茶棚里销售给客人了。到时候可以打造成南坪村特产,让过路的客人当成伴手礼传向四方。 “这个桃花酥形状好,颜色也好。只是看着就觉得很好吃了。”荣娘称赞着,又把桃花酥拿近鼻边闻了闻,“有股甜香的味道……”说着一只手掩在唇边,咬了一小口。 一块酥皮从荣娘的指下飘落下来。另一只手想要接住,忽然捂住嘴站了起来,把咬了一口的点心放回食篮,想要和福多喜说话,却好像被堵住了喉咙。 “怎么了?” 福多喜望向荣娘匆忙投来的两道歉然的目光,以为荣娘吃桃花酥不小心咽住了,想要伸手帮忙拍拍她的后背,荣娘连忙摆手,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出房间。 福多喜赶紧跟了出去。只见荣娘正站在厢房的墙边弯腰干呕着,一双温柔的眼睛都快呕出眼泪来了。连着咳嗽了几声,最后吐出一口白津津的酸水才直起身。 “嫂子,你没事吧?” 福多喜扶住荣娘,好怕她纤细的身子再弯下去。 “我没事,不好意思呀多喜,我吃到油酥味就想吐,可能过一会就好了。” 荣娘不好意思地对福多喜笑了笑,抽出手帕抹了抹嘴,然后紧张地朝正房窗里望了一眼,“不要告诉我婆婆,我婆婆会担心的。” “那你快回房里躺着吧。” 福多喜看着荣娘走回厢房关上了门。 “多喜,荣娘呢?怎么叫你一个人在屋里坐?” 黄婶从屋里走出来,先是看了一眼福多喜,然后朝屋外张望。 “荣娘她不舒服,刚才吃了一口桃花酥跑出去呕吐了不少酸水,还说闻到油酥味就想吐。” “啊,那还了得,荣娘病了!怎么会病了呢,早上还好好的,还特意去春神观烧香祈福来着……” 黄婶大惊失色,说着就要去看儿媳妇。 福多喜跟在她身边提醒道:“我看荣娘的脸色还好,不像是病了,会不会是害喜了……” 福多喜充分表现出现代人的常识和敏锐。黄婶停下脚转过身,怔怔地看着福多喜,好像没听懂话。过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不会吧,都七年没怀上,现在有了?真的有喜了?啊……老天保佑,菩萨保佑,满天神佛都保佑,我们黄家终于有后了!” 第十二章木雕像 黄婶兴奋地走到厢房敲门询问荣娘的情况,荣娘没有开门,从门里回道:“我没事,感觉挺好的。娘不用为我担心。” 黄婶又赶紧折回了正房,嘴里一直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伸手拉着福多喜进内室说话。 黄婶是北方人,习惯睡土炕,也喜欢在土炕的席子上做活。宽大的炕席上铺着桃花粉的衣料,摸起来软软柔柔的。 福多喜拿着黄婶塞给她的布料告辞回家。黄婶也出门去请郎中来给儿媳妇把喜脉。 望着黄婶远去的背影,真是脚步轻快身子挺拔,仿佛年轻了十岁。 福多喜回到家的时候,小狐妖正在教训黑猫妖。 “你怎么像个闷葫芦啦,一点也没意思。你说话呀,你不是想做猫王吗,你跟着姐姐修炼,肯定能做上猫王。可比你修什么心结伤人心要正道……” 福多喜没有马上进屋,站在门口倾耳听着。小狐妖这又是造的哪门子虎威往她脸上贴金,她有什么本事让黑猫妖做猫王…… “说话呀,一个人好无聊的呀!真讨厌,就不该让姐姐收留你。你就在那块地里躺平烂掉算了。反正雪女已经驱除了你的妖气,你现在在不在姐姐的地里躺平,都不会影响种庄稼。” “我去干活了。” “别只顾着干活,你能变成人形,可以带姐姐多出去走走。南坪村太小了,姐姐的本事都显不出来……” 我的本事?我有什么本事……还没显现? 福多喜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再听听下文,这时黑猫妖从屋里走了出来。福多喜和黑猫妖撞个正着。 “幺叔。” 都好些天了,黑猫妖都没有正脸让人瞧过。福多喜面对面撞上,终于看见了黑猫妖的脸。 黑猫妖的神情显得很忧郁,让它此时的男子形象多了一份特别的气质。 “多喜,我去后山开荒。” “喂,等等我,我也要去活动活动。” 小狐妖从屋里追了出来,看见福多喜又停下了脚,随即皱起眉头,朝福多喜身上吸了吸。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福多喜一手叉腰,一手抬起小狐妖的下巴。 “有妖气……” 小狐妖一本正经,又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你身上真有妖气。你刚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 福多喜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除了桃花酥的香味,并没有闻到别的味道。 “不可能!” 小狐妖对自己的嗅觉特别自信,又围着福多喜转了一圈,伸长鼻子肯定它的判断。 “好了啦,快去干活吧。” 第二天中午,黑猫妖在窗外说了一句不饿不吃了,人影便消失了。 福多喜并不限制妖宠的自由,喜欢就留下,不喜欢随时可以走。她估计黑猫妖可能有了心事,想要独自呆着。 “幺叔没口福。姐姐蒸的鸡蛋又滑又嫩,桃胶也香糯可口。我感觉我的脸皮都变得滑溜溜的。” 小狐妖吃得心满意足,摸着肚皮打饱嗝,对打工生活很满足。眯缝着眼睛昏昏欲睡地和福多喜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话,终于没有了声音睡着了。 福多喜想着昨天小狐妖的话,决定去黄婶家瞧瞧。 抬手敲了敲黄婶家的大门。看见开门的黄婶,福多喜打开盖在篮子上的盖布,她给荣娘送来一罐酸梅汤。 “这时候就有梅子了,你在哪儿摘的?” “崖山上有野生的梅子,也不多。” 福多喜说的崖山可是南坪村的禁地,黄婶虽然嘴上说不怕,真要让她去崖山摘梅子,到底是心虚的。 “荣娘就想吃酸的,我还发愁怎么给她弄酸的吃呢,这下可好了,你这是送来的及时雨啊……” 黄婶去叫荣娘,荣娘不在屋里。这时有人在大门外喊黄婶。 “多喜你先去屋里坐,我出去说个话就来。” 黄婶说完往大门外走去。福多喜经过荣娘的屋子时,虚掩的屋门缓缓打开了。隔着垂落的细碎珠帘,可以看见屋里没人,但能闻到一缕浓郁的檀香味道。 靠窗的梳妆台上闪着忽明忽暗的檀香火,福多喜歪头看向妆台,发现妆台和墙壁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淡淡的红光。 福多喜情不自禁地走近了细看,果然有一个红布包裹夹痕迹台和墙壁之间。 不经主人允许随便进别人屋里翻看人家东西是不对,但是想到小狐妖的话,黄婶对她的好,福多喜还是掏出了红布包。红布包裹得很严实,拿在包里沉甸甸的。 福多喜朝门外瞧了瞧,还好黄婶还没回来,不然被撞个正着还真不好说。 终于打开了红布包,里面包着的是一尊巴掌大的木雕像。木雕像的造型很奇怪,既没有佛像的宝相庄严,也没菩萨的大慈大悲,看起来像个枯瘦的道士,木刻道冠上的珠子磨得锃亮,隐隐发着红光。 木雕像拿在手里有种说不出的寒意。木头的东西怎么会有冰寒刺骨的感觉呢? 福多喜判断这个木雕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是小狐妖闻到的妖气来源。联想到昨天虽然没有碰过这个木雕像,但是荣娘应该时时摩挲这个木雕像,所以荣娘身上沾染了妖气,她和荣娘接触过,也沾染了妖气…… 这么一想感觉问题有点严重。荣娘可是孕妇呢! 听到黄婶在大门外和人告别,福多喜赶紧把木雕像包好藏进了手里拎着的篮子里,快步走到院子里站在刚才站着的位置。 “怎么不进屋呢?” 从昨天确认儿媳妇有喜后,黄婶就一直笑不拢嘴。 “放下酸梅汤我就走,不进屋了。” 此时福多喜只想尽快搞清木雕像的问题。 “你等着,我早上去观音庙还愿,特意留了一瓶香油给你。” 黄婶回屋拿了一瓶香油塞进福多喜的篮子里。香油瓶压在红布包上,福多喜盖上盖布,随口问道: “荣娘没有跟你一起去观音庙还愿吗?” “荣娘喜欢去县府的春神观,我嫌远,镇上有观音庙也挺灵的。这不就灵验了……” 福多喜回到家急忙喊醒小狐妖,从篮子里取出红布包打开露出了造型奇怪的木雕像。 小狐妖拿起木雕像看了看,又在鼻子下闻了闻,眨了眨狐狸眼,点头肯定地说道: “这个染了妖气,如果不处理掉可能会害人。” 幸亏偷出来了…… 第十三章春神观 木雕像是害人的东西,肯定是不能送回黄婶家了,何况荣娘还怀有身孕,更加要仔细保护好。只是这个木雕像是怎么到了荣娘手里的,又为什么要藏在妆台后面?难道荣娘知道这个木雕像见不得光? 福多喜的脑海里浮现一串问号,但此刻不适合深究问题,而是要尽快把木雕像解决了。 “那要怎么处理才好?要不埋起来?” 福多喜拿起木雕像,还是满手寒意,看起来圆滑的木雕像,好像长了刺一样扎手。 小狐妖拿过木雕像左看右看,又眨着狐狸眼想了想,“这个木雕像姐姐是从哪里拿来的?看起来好奇怪的样子。按说从哪里请来的木雕像就得送回哪里去。有妖气必须得销毁,不然这个东西会一直散发妖气侵害人。 不过姐姐不用担心,这个妖气害不到姐姐……姐姐不是普通人,而且姐姐还有雪女给的霜灵花,霜灵花可以清洁妖气。姐姐出手一定能成功销毁这个木雕像……” 小狐妖叽叽喳喳说话时,福多喜已经把木雕像拿回手里又仔细检查一遍,在木雕像的底座上看到“春神观”三个字,福多喜的眼神一亮。 “走吧,咱们去春神观走一趟。” “呀,这个木雕像是春神观里出来的?不会吧……” 春神观位于抚宁县和南坪村交界处,脚程快的话来回要一个时辰。这时已经未时末,如果一切顺利,回来时天恐怕也快黑了。 如果不是非得她亲自出马,福多喜是不愿意来这趟徒步的。 一路问人,总算走到了春神观的山脚下。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春神观,看起来像一只蹲坐在地上的斑斓巨兽,张着大嘴,等待善男信女进香朝拜。 上山只有一条石阶路,一级一级的石阶颇为陡峭。好在山不算高,福多喜习惯数台阶,走到最后一级,一共是三百四十九级。 不时有善男信女经过,看起来都是年轻人。 他们在观门外双手擎着三支檀香,虔诚地走进观里,在长明灯前点燃,跪在蒲团上连着磕三个头,再起来躬身把檀香插在宝像脚下的铜香炉里。 走出观门,把拎来的金宝金花投进观门外的燃宝炉里。静立闭目,双手合十,在缕缕清烟中虔诚祈福。 一套流程下来,要不少时间。 终于等到最后,福多喜提着篮子走到燃宝炉前,飞快地拿出红布包扔进了燃宝炉。后退两步,燃宝炉里瞬间腾起一股黑烟。 黑烟好像受伤的怪兽无声地左冲右突,扭曲着身形,最终消失。 福多喜回头看了一眼,小狐狸正蹲在一棵挂满红绳的大树底下喘气。 “狐小萌,进去看看。” 小狐妖有节奏地迈着小腿跟上了福多喜的脚步。 这时神像前没人。香火朦胧,光线斜斜地照在春神像上。 福多喜仰脸看着供桌后的春神像,春神像有一米七八高的样子,宝像头戴七彩珠冠,慈眉善目,看不出男女,手持白玉瓶,姿态和观音像有几分相似。 小狐妖在蒲团上跳来跳去,不停抽着鼻子,又跳上供桌跑到神像后去查看。 按说这么正经的道观,不可能出品那么邪气的木雕像…… 福多喜抬头看向神像时,发现春神像的眼睛好像朝她转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再看,神像微垂双目,唇边挂着慈悲的笑意。 难道是眼花错觉? 福多喜走到神像后面,神像后面是一道通向后院的小门,后院有几间禅房,道长们正在禅房闭目打坐。 小狐妖忽然从一旁树上蹿了出来。 “这道观有点邪气……” 小狐妖吸着鼻子,吧嗒一下嘴。 “可是,我又找不到哪里有妖气,就是感觉不太对劲,邪得很!” “算了,可能是你道行还不够,咱们早点回家吧,别耽搁了。 “好吧,我听姐姐的……” 福多喜拎着篮子走出春神观。 回头再看时,春神观已经隐掩在绿荫斜阳之中。 回程总是比去程要快一些,福多喜回到村里时,晚霞已染满天边。 家家户户升起炊烟,空气里都是烟火味。 “还是这个味道好闻!” 小狐妖蹦跳着在前面跑。福多喜让它先回家准备柴禾做饭。 福多喜特意绕道经过黄婶家门前,从敞开的门里,看到荣娘正在院子里收晾干的衣裳。 福多喜笑着招呼: “嫂子还没吃呢?” 荣娘朝福多喜看了一眼,眼神闪了闪,“嗯。”随即抱着衣裳快步走回房里。 怎么看到我像看到鬼似的…… 福多喜扁了扁嘴,也没往心里去。替荣娘处理了邪气木雕像,那不叫偷,是做好事,总之不觉得亏心。也算还了黄婶的人情。 明天是上祀节,福多喜从早上就开始准备明天要带出门的点心小吃。 小狐妖摊在炕上拍着肚皮耍赖不起来。它也想去看看上祀节的活动。 福多喜连哄带骗,总算打消了小狐妖去上祀节看热闹的念头。 黑猫妖对春游祭祀之类的毫无兴致,修炼猫王的漫长岁月里早已看尽世间繁华。 福多喜提前给小狐妖准备了两顿鸡肉丸子,嘱咐它乖乖在家,才放心地提着篮子和黄婶去县里参加上祀节。 福多喜和黄婶走出没多远,看见小莲的爹娘走在前面。 黄婶招呼小莲娘。小莲娘转过身站住,扬手招呼黄婶。 “多喜好像长高长得更漂亮了……” 小莲娘上下打量着福多喜。那眼神好像要相媳妇。还好小莲只有两个出嫁的姐姐。 “可不是嘛!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呢,你家小莲也出落得更水灵了。” 黄婶抚掌笑道。她帮衬的姑娘长得好,她脸上也有光。 “你没带吃的?” 上祀节家家户户都会准备点心带上,正是比拼女主人厨艺的时候。黄婶空着两只手,小莲娘觉得奇怪。 “我媳妇带着呢。” 黄婶担心儿媳妇有喜不能提重物,但是荣娘坚持要拎点心,大清早就和小姐妹出发了。 “多喜做了好些点心,我沾光喽。” 黄婶把福多喜手里的食篮交给小莲爹拿着。小莲娘打开篮盖瞅了一眼,夸赞福多喜长得好看手也巧。她只会做肉包子。 第十四章上祀节春游祭 一路上黄婶和小莲娘有说有笑,小莲娘说起女儿的亲事,又是和黄婶一阵嘻笑。 福多喜也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倒乐得两手轻松欣赏沿途的风景。 上祀节祭祀舞台就在春神观脚下,山脚旁有一条宽阔的大河——洋河。 洋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在一群穿红着绿的姑娘和小媳妇们中间,一身淡粉衣裙的荣娘特别显眼。 福多喜选了河边一处浓柳下,铺上垫布,从食篮取出食物,一样一样摆在垫布上。 小莲的爹娘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女儿,跑去祭祀舞台边守着。 福多喜看着黄婶走过去和荣娘说话,荣娘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和黄婶说了什么,黄婶又一个人走了回来。 “荣娘想和小姐妹一起乐呵,随她吧。我也不好和她们一起。” 黄婶吧嗒一下嘴,显然儿媳妇抛开她,让她心情不好。 福多喜打开用竹叶包的点心,让黄婶每样都尝尝。 祭祀的时辰还没到,这会大家都三五成群散在各处,有的席草地而坐闲聊,有的泼水打闹……每个人都带了点心分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甜香味。 福多喜做的点心用各色花瓣装饰,摆在碧绿的竹叶上,看起来像艺术品。 黄婶吃了两块,扬声喊儿媳妇过来尝尝,荣娘身边的媳妇们都朝黄婶看过来,荣娘却像没听见,拎着食篮往更远处走去。 “荣娘今天这是怎么了……” 黄婶摇头。 福多喜也觉得荣娘古怪,好像故意躲着她。 洋河水最深处能没过五尺大汉的肩膀。大人们都拦着自家孩子不要往河中间去。大人孩子都在河岸边折一枝绿柳,脱去鞋袜,用柳枝沾水拍打在脚上身上,象征去除晦气祈福健康。 福多喜伸出脚趾尖探了探,河水微凉,女孩子还是不能用冷水洗脚,她也象征性用柳枝沾水沐足,学着黄婶的样子,念叨了几句祈求健康的话。 黄婶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平安符说: “我去观音庙还愿,特意帮你求了一个平安符。就等着上祀节给你带上。” 福多喜接过平安符戴在脖子上,感觉心里暖暖的。 祭祀活动开始了。县府的花车队伍缓缓驶过来,人们夹道朝花车上的人招手,几辆花车在祭祀舞台停下,从车里走下几十位盛装少女。 穿着七彩衣裙的少女们都梳着一样发型,个头和脸型远远看着也都长得差不多,她们脸上化着浓妆,眉心间点着一粒朱砂。 福多喜看了好一会,才认出站在最后排的小莲。 小莲的爹娘也认出了女儿,大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祭祀舞台边顷刻间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福多喜被推挤在最前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舞台上少女们的表情。 少女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神情好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 好奇怪呀,怎么感觉她们像提线木偶一样,没有灵魂,没有生气。 少女们开始转圈,小莲转到了福多喜面前。 “小莲,小莲……” 福多喜的喊声不小,以她和小莲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小莲至少应该给她一个眼神笑意回应。可是没有,小莲没有半点反应。 少女们缓缓朝后下腰,两手握着脚腕处,头朝地脸朝天仰着,一双双眼睛空洞无神…… “好腰功!” 人群中有人叫好。 引来一片叫好赞叹声。 在少女们缓缓起身的时候,福多喜看到了对面的一个人,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红布包。 福多喜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她太熟悉那个红布包的形状了…… 一阵风过,红布包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尊木雕像。 黑衣人急忙掩住红布包,挤出了人群。 荣娘的那个木雕像已经在春神观烧毁了,难道还有一模一样的木雕像? 福多喜挤出人群,迅速捕捉到了那个黑衣人影。 黑衣人正蹬上石阶往春神观去。 黑衣人的脚步很快,很快蹬上了最后一级石阶。福多喜加快了脚步。 黑衣人径直走进了春神观。 春神观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春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满炉檀香。 通向观后禅房的小门挂着一把大锁。 黑衣人凭空消失了…… 福多喜在春神观一无所获,只好下山回到祭祀舞台前。 祭祀舞已经结束了。小莲的娘正拉着黄婶说话,小莲今天还不能回家,需得等县府安排人送她们回家。 “我们自己带闺女回家,给老爷们省车马费还不行……” 小莲娘嘟囔着,不能和女儿一块,也没心情再玩乐,把带来的肉包子都给了福多喜。 “可能县府还有别的节目安排,我看小莲跳得挺好的,那个腰弯得……啧啧!” 黄婶的看见了儿子,眼神顿时亮了。 上祀节活动结束,福多喜跟黄婶坐着牛车回到村里。下车的时候腿都麻了,幸好她不晕车。 黄婶蹲在路边吐了好几口黄水。 “难怪荣娘不愿意坐牛车……” 牛车是黄婶的儿子找来孝敬老娘的,听说娘子有喜,黄郎宝贝得不行,担心荣娘坐牛车颠簸,又叫了一顶小轿抬荣娘回家。 黄婶在村口等荣娘的小轿。福多喜一个人先回了家。 小狐妖和黑猫妖都不在屋里, 福多喜估计两个妖溜出去玩了。她把食篮里的肉包子放在锅里热了热,又做了一锅蛋花汤。 小狐妖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它眨着眼睛主动向福多喜认错,拿下背袋,倒出半袋青梅。 只有崖山上有青梅,显然小狐妖又去找它的灵精妖怪朋友去了。 谁还没有几个朋友呢! 福多喜当然不会为这个惩罚小狐妖。 “嗯嗯,我知道姐姐担心我咯……我也没想到会回来这么晚,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幺叔也不在,我一天都没看到他。” 小狐妖吸了吸鼻子,见福多喜并没有责怪它的意思。 高兴地抓起肉包子咬了两口,又端起蛋花汤咕嘟咕嘟喝起来。 “我今天又看见那个木雕像了……就是我们在春神观烧的那个。一个黑衣人拿着那个木雕像走进了春神观,然后我跟进去,什么都没发现……” “啊?不会吧!” 小狐妖放下汤碗,瞪大眼睛。 “我看得很清楚,就是那个木雕像。” “那我去看看。” 小狐妖抓起几个肉包子,撒开腿跑不见影了。 第十五章眼罩大人 小狐妖一夜未回,黑猫妖也不见踪影。两个妖宠都不在家,福多喜的心里空落落的。早上起床,忽然发现窗缝里有一张字条。 “我去金华办事,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勿念!” 落款是一个猫爪子印。 又过了两天,小狐妖还没回来,福多喜坐不住了,腰里别了一把剪刀,带上一包点心,准备往春神观去。经过黄婶家的时候,特意朝门里看了看,黄婶正在院子里晒棉花,看样子是准备给还未出生的孙子做被褥棉衣。 黄婶做活专注,福多喜也没打扰她。脚步匆匆沿着溪流往村口去。远远看见掩映在花草间的竹棚,心情舒展不少。 姜氏正忙着招呼客人,姜婆婆在茶棚后洗茶碗。姜氏在茶棚正式帮工以后,姜婆婆也来帮忙了。婆媳俩都是利索干净人,福多喜把茶棚交给她们很放心。每隔三天对一次帐目,婆媳俩按销售拿提成做报酬。 最近天气越来越暖和,茶棚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两个人得到的报酬多了,干活更有劲了。 福多喜在茶棚门口和姜氏说了几句话,正准备离开,忽然看到小莲娘从村里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等福多喜打招呼,小莲娘先说话了。 “多喜,你看见我家小莲了没有?我刚去你家你家没人,就想你在茶棚里……” 福多喜发现小莲娘说话时一直抹着脸,等小莲娘走到近前才看清她在抹眼泪。 小莲失踪了! 小莲在上祀节跳完祭祀舞以后,本来想跟着爹娘回家,当时县府组织祭祀的官差说会派人送跳舞的姑娘们回家。小莲的爹娘只好先回家了,哪知道他们在家左等右等也不见女儿回来,急得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去县府打听女儿的下落,县府的官差说还要再等两日才能派人送姑娘们回家。小莲的爹娘只好又回家等,这一等两天,简直度日如年。等不到女儿,夫妻俩又奔去县府问,这回官差说话不一样了,让小莲的爹娘回家等着,有小莲的消息会通知他们,如果找到了人会马上送回家。 小莲的爹娘这时才知道女儿失踪了…… “我也是上祀节时见到小莲的。只有她一个人不见了吗?其他跳舞的姑娘呢?” 福多喜的话音被急促的马蹄声给淹没了。 官道上,一行五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驶而过,马蹄飞扬起三尺多高尘土,好半天才散去。 “看穿着是京城的官爷吧。” 姜婆婆见多识广,对着已经远去的马队自言自语道。 福多喜倒没有注意那些人的穿着,她只注意到了为首的那位骑着白马,脸上戴着银色镂花眼罩,好像去参加化妆舞会的男子。 戴着银眼罩的男子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如一道闪电从茶棚前面划过,让人来不及收回目光。 “小莲爹守在县府衙门口等消息,我只能四处找人打听。小莲那么乖,不可能随便乱跑不见的……” 小莲娘嘟囔着走远了。 这次到春神观可以说轻车熟路,很快到了山脚下,望着上山的石阶,福多喜下意识朝上祀节的祭祀舞台望过去。搭在草地上的祭祀舞台已经拆了,从草地被压出的痕迹上能看出当时舞台的形状。 小莲现在在哪儿呢?小莲娘说得没错,小莲很乖。小莲虽然藏着野心,但没胆量独自尝试。 马蹄声猝不及防忽然而至,福多喜看着那道耀人眼目的骑在白马上的身影,目光再一次来不及收回。 “大理寺办案,闲人回避。” 白马上的人挺身而坐,藏在银色眼罩后的双眼,透出锐利逼人的寒光。那两道寒光朝福多喜扫来,福多喜这才发现周围只有她一个闲人。那些从春神观下来,还有准备往山上春神观去的人早就如惊鸟般四下散了。 “你,快离开这里。” 坐在白马上的男子并不说话,但他的两道目光比他的手下说话还管用,在那两道冰寒目光的注视下,福多喜急忙一脚踩两个台阶,迅速往山上跑去。 一口气蹬上百十级台阶,福多喜停下脚,转过身朝山脚下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花枝,虽然看得不是太清楚,但也看出那些官差在侦察祭祀舞台的周围。 福多喜恍然大悟,小莲失踪恐怕是个大案,不然不会惊动京城大理寺来查案。 春神观里还有不少善男信女在烧香拜神。福多喜在观里观外找了一圈,哪有小狐妖的身影。又溜到春神观后院的禅房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小狐妖。 春神观就巴掌大的地方,布置又相当简朴,根本看不出能藏人的地方。 福多喜不断提醒自己要沉住气,小狐妖不可能乱跑,说是要春神观看看,准保就在春神观里。只要小狐妖在春神观,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福多喜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不漏掉春神观里外的一寸土地。当她看到供桌底下的半个肉包子时,心扑通扑通跳。 半个肉包子掉落在供桌里面的桌脚,看起来像块发白的石头。如果不是特意查看,很难看到那片阴影。已经过了三天,肉包子早没有了肉香味。 福多喜正蹲在供桌底下拿着半个肉包子,突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蹲着挪了两步来到供桌边,正要起身,一道高大的人影背光走了进来。 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那张脸上戴着的眼罩闪闪发光。福多喜的目光被那个眼罩给吸引了,一时竟忘了站起身,就蹲在供桌边,仰着小脸定定地望着那个银色镂花眼罩,脑海里纠结着一个问题,这人的眼睛该不会是有问题吧!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多好看的身材和脸型啊! “你是什么人?” 冰冷的声音从那面眼罩下的双唇里发出,福多喜机灵打个哆嗦。 “我是好人。” 福多喜抓着供桌腿站了起来,听着自己发颤的声音,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怕他作甚! “我问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纪云深指了指供桌底下。 “我东西掉了。” 福多喜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半个发硬的沾着烟灰的肉包子…… 第十六章天下第一美男 “我朋友失踪了,我来找她,她在上祀节跳祭祀舞以后失踪的……” 福多喜马上反应过来,大理寺来办案,她可以协助办案啊。说不定大理寺查失踪案时能顺便把小狐妖也找到。 “你朋友叫什么?” 纪云深盯着面前的姑娘,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对方眼底。 “她叫宋小莲,住在南坪村,和我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福多喜这下没有再怕的了,说起春神观的古怪木雕像,还有那个从祭祀舞台拿着古怪木雕像的黑衣人……福多喜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眼罩大人的神情,这张比例完美的脸深沉无比,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神情。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窗口被挡起来了,又怎么能看到心里变化呢! “大人,闲杂人等已全部驱逐。” 福多喜望向在门口报告的官差,那位官差低头弓身,对着戴眼罩的大人背影无比恭敬,说完他看到了和大人相对而立的福多喜,带着愤怒的目光马上扫向福多喜,那架式好像发现了漏网之鱼就要扑向福多喜。 “慢!” 纪云深果断摆手,并不回头看自己的部下,只说了一个字,却让那作势欲扑身形敏捷的青年硬生生收住身形遵命退下。 “仔细搜这道观,不要放过一片纸屑。” 纪云深背后好像长了眼睛,几个手下在门外刚刚集合候命,他便及时开口,然后用手里的乌黑软鞭指向福多喜,“你,呆在这里不要动。” 摆脱了眼罩大人的冰冷目光,福多喜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凭什么让她呆在春神像前不要动。 “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管我?” 福多喜盯着纪云深的背影嘟囔一句,明显感觉到纪云深的脚步顿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回头教训她,继续往春神像后面去了。 福多喜仰脸看着春神像,春神像依然绽着嘴角的一抹笑意俯看着大殿门口,那眼神竟然有几点睥睨的意味。 福多喜眨了眨眼,刚才因为又见到眼罩大人莫名的慌乱终于平静下来,她开始仔细搜寻小狐妖的踪迹,心里隐隐希望小莲也在这里。上祀节少女们的祭祀舞蹈的诡异舞姿也许透露了什么…… 在这个妖灵精怪的世界,发生任何诡秘事件都不奇怪。 福多喜围着春神像又转了一圈,仔细探查过每一厘米的空间,一无所获。这时看见刚才向眼罩大人报告的官差进来,不动声色打听眼罩大人的身份。 “他到后面去了……他让我在这等着,我是他亲戚……” 福多喜指了指神像后面。 “你是说,我们大理寺少卿纪云深大人?” 那官差朝后面伸了伸脖子。 “纪大人今早奉命来此地测查失踪少女案,我是大理寺司直大人,一直辅助纪云深大人办案。 你说你是纪大人的亲戚……是小表妹?我没听说过纪云深大人有表妹……纪大人家三代单传,都是做大理寺卿的……” “原来你是司直大人!” 福多喜避开问题,微微笑着给司直大人见礼。 被福多喜云山雾罩编故事蒙住的年轻大人,不免又往福多喜身上深深打量了一通,心里已然确信这位非常美丽的姑娘就是自家大人的表妹。 没见过纪云深的真面目的人只道他是戴着眼罩不露真容,目光冷酷不与人亲近的办案机器。但是这位英姿勃勃的司直大人可是见过两次自家眼罩大人的真面目。 一次是他和纪云深外出办案夜宿荒野,忽然看到纪云深从睡梦中惊醒伸手摘下了眼罩,正好与他迷糊的双眼四目相对。虽然纪云深随即就戴上了眼罩,这位司直大人还是被自家大人的颜值给惊艳到了,脑海里一直飘荡着一句话:“世上竟然有这么俊的男子!”说自家大人是天下第一美男也不为过。 如果拥有天下第一美男的颜值,又何苦在大理寺当差办案。就算年少有为升任大理寺少卿,如果皇命下来,那也是要外出办案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 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的都被安排在护国神女的集美宫滋养着,等护国公主成年选为驸马爷呢……何苦来哉吃这份辛苦拿这份薄俸! 后来这位司直大人反复回忆那天半夜乍见自家大人的情景,不免有些怀疑当时夜深睡得迷糊,是自己睡眼朦胧看得不够清楚,或许自家大人并没有那么美。 直到他又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了纪云深摘下眼罩的脸,那张在艳艳阳光下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在水波荡漾中肌肉健实的完美躯体,差点流出口水。 男人看男人比女人看男人目光更毒辣,女人只是欣赏男人的健美和俊脸,男人是拿对方来做参照物比较的,要从对方身上挑剔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瑕疵,以便让自己能够坦然接受比不上对方的相貌身体条件,好求得心理平衡。 但是这位司直大人看向着湖中洗浴的纪云深,那是一丝一毫也挑剔不出瑕疵。他双眼放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家大人太完美了,比天神还要令他崇拜。 就算被抓偷窥现行挨了一顿胖揍,也觉得幸福满足,直到一双看着自家大人的星星眼被揍麻了…… 眼前这么好看的妹子是自家大人的表妹肯定不会错,司直大人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大哥哥。 “纪大人是不是时常做恶梦?” “这个嘛……不好说……” 福多喜不敢再编故事了,就算这位司直大人不向纪云深求证,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逻辑错误,再把自己给兜进去。点到即止,见好就收。 福多喜不再说话,司直大人却陷入了深深的猜想里,不在一起睡觉,确实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做恶梦,问一个姑娘这种问题,真是够蠢的。 他看向福多喜,福多喜突然侧着耳朵朝他比了一个“嘘”。 “等我姐姐来……马上就烧了这破道观……” 肯定不是幻觉! 福多喜确定听到了小狐妖的声音,那声音微弱但清晰,仿佛来自脚下,又像飘自空中。 “有情况?”司直大人正要走近福多喜,忽然看见纪云深从春神像后转了出来,急忙上前叫了一声“大人”。 纪云深朝自己的迷弟司直大人挥了挥手,“派两个人再去山脚下的洋河边勘察,那里应该有密道出口。” 福多喜抬眼看见了冷然而立的纪云深,但她的目光只在纪云深的眼罩上瞄了一眼又马上移开,全部神情都专注在耳边传来的细微的声音上。 第十七章幻境 看到福多喜侧身歪头凝神专注的模样,纪云深皱了皱眉,不过福多喜可看不到眼罩大人皱眉的样子,顺着小狐妖微弱的声音朝春神像后面走去,来到后面小门。 走进门外明晃晃的阳光里,瞬间小狐妖的声音听不见了,急忙转身折回,专注于听觉疏忽了目光之下已经和眼罩大人撞个满怀。 纪云深也没想到福多喜走出去又飞快地折回来了,他正站在春神像后一手握着腰间的乌黑软鞭,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被福多喜这么一撞迅疾退后,见福多喜摇晃着像是要跌到,又急忙伸出双手扶住。 福多喜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站稳,从小受到的文明礼貌教育让她下意识地道谢,谢谢两个字才出口,耳边又听到了小狐妖的说话声,于是推开纪云深的手,寻着那声音就朝神像后背走去。 纪云深被福多喜推开手造了个满脸讪讪,见福多喜去敲打春神像的背身,抹了一把脸恢复镇静,立刻跟了过去。 “你觉得神像后背有暗道?”他已经看出来了,福多喜敲打神像的目的。 “对,我听到里面有声音。” 福多喜专注地摸索敲打着神像宽大的后背,几乎忘了眼罩大人的存在。作为年少成名威风八面的大理寺少卿,纪云深从未被人如此忽视过,何况还是一个农女打扮的小姑娘。 “啪啪啪……” 纪云深不用出手,凭福多喜敲打的声音就能判断神像后背有没有暗门。 “咚咚咚。” 忽然听到这种声音,纪云深的眼睛一亮,随即上前按在了福多喜敲打的那片金漆佛身上。 “是这里。” 福多喜在纪云深说话的时候已经找到秘道开关按下,神佛后背无声地展开了一道一米多高的小门。 一阵寒风自暗门扑来,福多喜冷不丁哆嗦一下,纪云深及时挡在她身前,弯腰钻进了秘道。 “你在外面等着。” “喂……” 明明是她发现的秘道,眼罩大人却抢先冲了进去。福多喜想喊眼罩大人等一下,听到自己才发出的声音瞬间像被什么吞没了,马上意识到这个秘道有古怪,现在不是和眼罩大人争抢发现秘道功劳的时候。 鼓了鼓嘴,也弯腰钻进秘道。身后的暗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秘道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福多喜转回身推了推刚才进来的门,手里摸到一片冰凉。 “先摸索看看。” 鬓发边传来一缕温热的气息,眼罩大人在她身边!福多喜感觉到手被握在了温暖的手心里,刚才触摸暗门后的冰凉感觉瞬间消失了,身子脸颊都跟着变得热辣辣地。 纪云深本来不想让一个小姑娘身犯险境,但是小姑娘既然跟进来了,肯定得保护人家的安全,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狭窄的空间内,福多喜被纪云深拉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自然地摸索着身旁的墙壁,慢慢适应了暗道里的黑暗,可是依然看不清周围的状况,耳边倒是不时能听到小狐妖有力无力地怨骂,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随手可以摸到小狐妖的所在。 “你听到了什么吗?” 福多喜只能大致看到眼罩大人的侧影和他闪着银光的眼罩。 “你听到了什么?” 纪云深的反问让福多喜马上明白了,只有自己能听到小狐妖的声音。可是声音那么近,却又无法触及的感觉。四周的黑暗让人忐忑,一直向下的狭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如果不是内心强大,换作一般人身处这样无边黑暗又遥无尽头的境地里可能都会陷入绝望。 “我觉得这个暗道应该是通向山下洋河边的那个祭祀舞台的附近。” “应该是。” 福多喜仔细听着小狐妖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很担心小狐妖的状况,希望能尽快找到小狐妖,脚步更加快了,甚至已经超过纪云深,径直往小狐妖的声音方向去。 如果不找些话说,纪云深担心小姑娘会害怕绝望,手也不由得握得更紧了,却发现手已经被小姑娘扯着往前走,他落后了…… “就是那里!” 福多喜激动地晃了晃和纪云深握在一起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前面不远处。她已经感觉到了小狐妖的气息,奶香奶香的气息…… 纪云深并未说话,顺着福多喜指尖的方向快步向前。黑暗里虽然看不太清楚眼前的状况,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四周的空间开阔了。 心里大概估计,这时已经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按照春神观到祭祀舞台的直线距离,也差不多快到出口了。 正在两个人肩并肩朝前面隐隐的微光暗影里走去的时候,忽然眼前豁然一亮,犹如万道光芒自头顶倾泄而下,将周围笼罩在耀眼的光里。 猛然从黑暗到光亮处,福多喜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双手也迅速地捂住眼睛,防止眼睛被强光刺伤。从指缝间慢慢适应了光亮,放开手,这时发现纪云深站在不远处。 纪云深弯着腰,双手在腰间的位置好像在摸索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发现纪云深对她的话好像没听见,福多喜又高声问了一句。纪云深依然在继续着他那奇怪的动作,脚步跟着轻飘飘地滑动着,戴着眼罩的脸专注地盯着地下,好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 福多喜慢慢靠近,惊奇地发现纪云深那摸索的双手呈现划水的姿势。 “浅浅,浅浅……” “纪大人,纪大人?” 福多喜上前扶住了纪云深划动的双手。纪云深停住手,转过头看向福多喜,银色镂花眼罩后的双眼在白茫茫的光里含着水气。 他定定地看着福多喜片刻之后,忽然一把抓住福多喜的双肩,呼喊着“浅浅浅浅,我可找到你了!”顺势把福多喜紧紧搂在了怀里。 福多喜被这猝不及防的拥抱搂得个结结实实不能动弹,脸紧紧地贴在眼罩大人的胸口,双手被动地垂在腰下。 和异性这么零距离的亲密接触,福多喜的心不会跳了,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大脑一片空白…… 第十八章大人中邪了 “浅浅,我知道你不会死,你不能死……浅浅,跟我回家……” 福多喜听着纪云深似乎梦中呢喃的声音,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再偷瞄他眼罩下迷离的双眼,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这位眼罩大人中邪了! 急忙挣开双手,使出抬拳道和搏击术的真功夫把纪云深放倒,再踩上一只脚,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啪啪”打在纪云深的脸上,又挥起两只小粉拳猛砸纪云深的胸口。 中邪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及时抽离出来就成疯子了。福多喜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纪云深的身上,嘴里喊着:“快醒醒,快醒醒。”又拔出纪云深腰间的乌黑软鞭抽了两下。 纪云深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两道冰冷的目光直视福多喜,“你打我?” “我……对,我打了你!” 福多喜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握紧的拳头和乌黑的软鞭,还真没办法抵赖。 打了就是打了。可是“打你是为你好”这句话她可说不出口。烫手似的甩掉乌黑软鞭。 “大胆!敢对官府的人动手。” 纪云深按着心口,目光向下落在福多喜的两只拳头上。实在不敢相信身上的疼痛是一个小姑娘的拳头给打的,他练的童子功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大理寺少卿纪云深被一个农家小姑娘打得浑身疼,这要是传出去是要笑掉京城人的大板牙了。 纪云深放下手,皱紧的眉头在眼罩下舒展开,弯腰拣起乌黑软鞭冷冷地开口问:“为什么打我?” 话音才落,耀目的光亮突然隐去,四周又重新陷入了黑暗。福多喜这时又听到了小狐妖微弱的声音。 “刚才我们肯定是陷入幻境了,看到的是幻觉。” 福多喜的解释等于回答了纪云深的“为什么打我”,纪云深也意识到了刚才的处境不对,这时屏住呼吸又拉住了福多喜的手。 福多喜没有拒绝眼罩大人的关怀,目标明确地向前走去。指尖碰到黑暗中的一堵冰冷的墙壁,肯定地说: “这面墙后有人。” 这次纪云深首先找到了暗室的开关。暗门打开,福多喜抢先冲进门内。微光中看到赤色小狐妖正趴在墙角,立刻冲过去抱了起来。 “咦,这里还有暗道。” 在暗道深处的一片水池里,一群少女好像一群雕像半身没入水中,盛妆的脸上没有表情,站立的姿势千奇百怪。只有伸手在她们鼻下试探,才能知道她们是活人。那没入水中的半截身体,怎么拉扯也纹丝不动。 “她们被施了定身法,姐姐出手应该可以破除妖法。” 福多喜听到小狐妖有气无力地在她耳边悄声说话,轻轻拍了拍它的背毛,示意它不要让人听见。好在纪云深已经召来下属,正叫他们把少女们搬出暗道。 那些少女好像人形摆设一样被官差们一手一个提着拎出暗道,放到了河边的草地上躺倒。 “我要怎么做?” 福多喜只看过雪女除妖气,哪知道要怎么破除妖法。小狐妖正伏在福多喜的肩头上,说起悄悄话来倒也方便,歪头张着狐狸嘴咬了一会耳朵,福多喜点了点头。 等全部少女们都被抬出春神观密室放倒在草地上,福多喜走了过去。 纪云深抬起头看向走向少女们的福多喜,拿着乌黑软鞭指着福多喜,舌头在喉咙里绕了一圈,以便使自己的嗓音滋润一下,“找到你朋友了?” “嗯,就是她。” “叫人快去请大夫来,等她们情况好一些,马上登记资料。” 福多喜还以为纪云深关心她找到了小姐妹会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纪云深不等她说完就已经转头吩咐下属做事,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上白马疾驰而去。 这是个什么人啊!现在装酷,在暗道里那么弱小无助可怜巴巴地样子才是本来面目吧。 福多喜后悔没有在暗道里趁机摘下眼罩大人的眼罩,只怕以后是没机会了。不过和这种人还是不要有见面的机会好…… 福多喜走到宋小莲身边蹲下,伸出手先摸了摸小莲的脸颊,又按在小莲的双唇上,如蚊蚋音自言自语着。 “我们大人已经走了,你怎么没跟去?” 听到身旁有人说话,福多喜没有马上回答,看到小莲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双唇轻轻颤着开合着,才慢慢站起身,看向满眼关心她的司直大人。 “你们大人有公事在身,我不方便跟着。” 福多喜淡淡地笑了笑,又走向小莲身旁的另一个姑娘,如法炮制,那位姑娘也恢复了正常神智…… 等快马带着大夫赶到的时候,福多喜已经将十几个姑娘都挨个抚摸了一遍,手指上的冰寒气直透心口,从最后一个姑娘身旁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显得踉跄差点站立不稳。 “小心,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我叫成业,你可以叫我成哥。” “不用了,谢谢成哥。” 福多喜伸手把小狐妖抱到怀里,不想再在此地多呆一刻,转身迈步离开,听到成业扬声问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福多喜。” “好名字啊!” 成业呵呵的笑声让福多喜对眼罩大人的不满又多了几分,眼罩大人自始自终竟然没有问她的名字。 宋小莲是第二天回到南坪村的,福多喜站在茶棚里远远看着小莲娘拉着女儿又哭又笑,然后母女二人挽着手回家了。 “听说这次去跳祭祀舞的姑娘都找回家了,真是老天保佑啊,一个个都像花儿一样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邪魔妖怪干的好事,害得春神观都被烧了…… 春神观挺灵的,我姑表姐妹都信春神的,不然县府也不会专门为春神办祭祀活动……” 姜婆婆勾着身子往茶炉里添火,嘴里嘟囔着。 姜氏拿眼神示意婆婆不要再说了,姜婆婆回头看了一眼福多喜,呵呵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烟灰,“我不说了,年轻人不懂春神的好,也不能怪罪。大理寺办案想烧哪里,谁又能管得着。” 福多喜放下新做的艾叶饼,望着官道尽头,似乎看见那道骑着白马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又从眼前划过。 第十九章这也太吓人了 今天上午路过南坪村的客商不多,不过艾叶饼很受欢迎,有人吃完还另外买一些打包带走做手信。 姜婆婆一直夸福多喜做的点心好吃又好看,谁家要是娶了福多喜那真是福气多多喜事多多。 福多喜知道姜婆婆爱保媒拉线的,最近和崔大娘走得很近,估计姜婆婆也像村里的那些大娘媳妇一样,想把她说给崔家四郎。 “我还不考虑嫁人,如果我嫁人了,这个茶棚就得拆了。” 福多喜的话直击姜婆婆的要害。姜婆婆瞅着茶炉上冒着热气的大水壶咽了咽口水,咂摸着福多喜的话的确没错。 姑娘嫁人就是婆家的人了,婆家怎么可能让福多喜这么漂亮的媳妇做卖茶水的生意。 何况崔家四郎还是秀才,更不会让娘子抛头露脸。姜婆婆当然不舍丢了现在的差事,也不想多嘴给福多喜提亲了。 气氛凝固了片刻,姜婆婆又说起黄婶的儿媳妇昨天一直喊肚子疼,黄婶请来的大夫也瞧不出荣娘是什么毛病。 “……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才怀孕的女子那经得起这么折腾,怕是孩子保不住……” 黄家大门紧闭。福多喜敲了几下门,终于听见黄婶应着来开门。才几天没见,黄婶好像苍老了许多。 “听说荣娘吃不下东西,我做了两样小点心给她试试。” 一碗酸汤鱼片,两个艾叶饼,都用毛巾包了几层,拿出来还是热的。 “做得真精致,多喜你有心了。我这就拿给荣娘吃。” 福多喜见黄婶唉声叹气的样子没敢问荣娘的情况,跟着走进荣娘的屋里,见荣娘正一动不动侧身躺在床里。 “才刚睡着,要不等会再给她吃吧。” 黄婶抹了一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荣娘她……” 福多喜才张嘴说话,荣娘突然腾地坐了起来,转头直勾勾地盯着福多喜,这可以把黄婶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端着的汤碗摔了。 福多喜眼疾手快接过黄婶手里的碗碟,转头放到床头的小桌上。再回头看向荣娘时,荣娘已经直挺挺地跳到地上,扑通一声跪倒在福多喜的脚边,两手按在地上,头深深地垂向地面。 荣娘没有梳妆,乌黑长发从垂着的头脸披散到地上,穿着一身月白衣裳,看起来很吓人。 “荣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福多喜边说边朝黄婶身后退去,如果不是黄婶在,早就撒开腿跑了。这也太吓人了,知道跟前的是荣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恐怖片爬出来的…… 黄婶当然不明白自己的儿媳妇怎么来这么一出,就算肚子疼也不至于跳到地上给人磕头。 黄婶亲眼瞧着荣娘从坐起到直着身子下地,再像木头人似地给福多喜磕头,荣娘的举止也着实把她吓坏了。 “荣娘,你快上床躺着,这是干啥?” 黄婶去扶荣娘,却发现两只手好像扶在了冰柱上,不但没把荣娘扶起来,还把自己的两只手给冰得够呛,忍不住嘴里发出咝咝声。 “多喜,你快帮帮我……” 这时福多喜已经没那么害怕了,眼前的情形让她想到了在春神观秘道里眼罩大人中邪时的情形。 “荣娘,荣娘……” 福多喜上前拉起荣娘,顺便帮她把遮在眼前的长发撩开,看到荣娘温柔的脸庞,闭着的双眼,不免一阵心疼。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荣娘奇怪的状况会不会与那个木雕像有关。 福多喜把荣娘扶到床上,荣娘身子软绵绵地。 “荣娘醒醒,不能睡。” 显然打醒中邪的眼罩大人的经验不能用在荣娘身上,福多喜只好轻轻拍着荣娘的脸颊,又掐人中和虎口。在小视频上学的急救技能此时用来得心应手。 黄婶慌乱地横竖伸着手,却帮不上忙,双眼紧张地在福多喜和荣娘身上来回打转。见荣娘缓缓睁开了眼睛,马上惊喜地掉下了眼泪,握着荣娘的手就不肯松开了。 见人家婆媳俩亲情无限,福多喜悄悄离开了黄家。走到自家院子门口,看见窗口里面小狐妖的身影,扬声喊”狐小萌“。 在春神观小狐妖和福多喜说了两句话以后就昏睡了过去,福多喜怎么叫也叫不醒小狐妖,试探了一下小狐妖的鼻息,感觉小狐妖喘气还算正常,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这下放下了悬着的心。 一路抱着小狐妖走回家,把小狐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小狐妖一直睡着不醒。 “你总算醒了。” “姐姐,我快饿死了……” 小狐妖给自己额头上贴了一块白布膏药,两手扶着床沿想下地,两只胳膊和两条腿颤巍巍地。被困在春神观的秘道里几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还能活着全靠一股妖气撑着。 “我在幺叔的房间找到的,贴上感觉没那么晕了。” 福多喜看着小狐妖自以为机灵的模样,忍着笑,又困又饿睡了两天,可不是得头晕么。 吃饱喝足,小狐妖说起那天去春神观的经历,连声骂春神观邪门歪道,以它两百五十多年的妖龄,可以断定那尊春神像不是神,是魔怪。凡有求于他达成愿望的,必定会被反噬…… “我亲眼看见那些木雕像藏在春神像的脚下受香火,想去拿一个再仔细看看,突然就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的时候就被困在那个秘道里了。可恶!我要烧了春神观……” “已经烧了。” 福多喜若有所思,如果按照小狐妖说的,那么荣娘一定是向春神求子,然后得到了木雕像,现在被反噬了,才像中邪一样。 傍晚的时候,听到黄婶在大门外招呼,福多喜以为荣娘又有什么事,见黄婶笑眯眯地,估计荣娘应该好了。 打开门请黄婶进屋,黄婶连连摆手,把手里拎着的一条猪骨肉递到福多喜手上。 荣娘在福多喜走了以后能吃东西了,把福多喜送去的一大碗金汤鱼片和两块艾叶饼都吃光了。 请大夫都没看好自家媳妇的病症,福多喜出手就给调治好了,黄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总归是大好事,自然要来说一声,再送一份谢礼。 第二十章搞什么鬼 黄婶前脚刚走,小狐妖就跳到福多喜面前欢喜地拍着爪子,“姐姐救了荣娘的命,姐姐真神。” “又狐言狐语!” 福多喜伸手揭掉小狐妖额头上的白膏药,“赶紧去洗洗吧,毛都臭了。” “我不臭,我咋会臭……呀,真臭!” 小狐妖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胳肢窝,立刻皱眉咧嘴,真狐臭狐臭的。 小狐妖坐在大木桶里使劲搓着胳肢窝,嘴里还念叨着福多喜救了荣娘的命,可以肯定荣娘被那个木雕像里的妖气上身了,所以福多喜叫荣娘的时候,荣娘才会突然跪地磕头…… 福多喜听不懂小狐妖的话,也不想去探究,总归荣娘是好了,这半日不再肚子疼,又能吃东西了,她不过是帮了一个小忙,黄婶送来的可是大礼,等明天再给荣娘做点吃的送去。 “水缸没水了,你乖乖呆在桶里,我去打两桶水回来。” 福多喜抓起扁担挑起两个水桶走出院子。 “其实我可以去后面溪水里洗澡的,姐姐把水挑了我还怎么打工了……姐姐只挑两个半桶水吧,等我去挑水把水缸装满……” 小狐妖对着福多喜的背影叽叽喳喳。 溪水的哗哗声越来越响,布鞋踩在柔软的草上,好像踩着厚厚的地毯。夜色微凉,月光纯净,呼吸着新鲜饱含氧离子的空气,心情无比舒畅。 溪水只没过脚背,要装满一桶水需要不少时间。福多喜倒也不着急,惬意地听着溪水哗哗。 两只水桶装满挑在肩上,迈着有节奏的步子,看着不远处自家屋里透出的桔色灯光,还有院子里正哼着小曲洗澡的小狐妖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哗啦,哗啦……” 欢快的溪水声多了莫名的节奏。回头看了一眼,溪流处只有青草微微晃动…… 福多喜把肉骨斩成块,一半炖汤,一半用调料腌好放在烤炉里烤。 “好香啊!姐姐做的是什么?” “蜜汁排骨,还有芝麻烤饼。” “呀,真馋人!” 福多喜转脸看着小狐妖嘴角流出的口水,摇了摇头,“快去摆碗筷,就知道吃。” “幺叔什么时候回来呢,好想他呀,他不会留在金华就不回来了吧?” “不会。” “那可说不准!”黑猫妖不在,种田的工作肯定得落在它身上,小狐妖的机灵脑袋瓜不得不想法子为自己打算。 “幺叔那么帅,万一被哪家小姐给抢去做夫婿呢!我听说金华府那边的豪门富户就喜欢抢好看的男子做上门女婿。“ 福多喜掰开一个芝麻饼递给小狐妖,总感觉到耳边不时传来的哗啦声。 “那也好呀,我们可以祝幺叔花好月圆幸福永远,你看你要送幺叔什么礼物?” “呀,我不送,我啥也没有。那咱不说幺叔了。我已经都看过了,后院的菜地应该够咱俩吃了,到时候村口的那两亩水田我可以多去看看,拔拔杂草,开渠放放水,我不太在行,可以跟着别人家学,我可以的……” 福多喜一只耳朵听着小狐妖的说话声,另一只耳朵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哗啦声,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篱笆院外的夜色里,这次她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道人影。 一道丰满圆润的身影! “呀!是河神婆婆……” 小狐妖顺着福多喜的目光朝大门外望去,立刻跳了起来,先是朝门口跑了几步,又火急火燎地转回身朝屋里跑。 “小狐妖,见到我你跑什么?怕我找你秋后算帐不成!” 福多喜眼瞅着那道圆润的身影伴着哗啦声走进了院子里,来到了饭桌前,然后低头看着饭桌上的芝麻烤饼肉汤和烤排骨,啧啧赞叹。“总算找到地方了,真香啊,一定好好吃。” 福多喜看了一眼依然锁着的篱笆门,又看一眼饭桌前衣着华丽的老婆婆,顿时明白来的不是人。 “河神婆婆……” “对的,我是河神,不过你叫我洋河婆婆吧,我只管洋河地界。” 河神婆婆的笑声像欢快的流水声,走路也带着哗啦声,身上的衣服像翻卷的水花,上面饰满透明的珠片和珠子。 “你们继续吃,我来看看就走。” 洋河婆婆在饭桌边坐下,两只手搭在水花波纹装饰的衣襟上,目光全在桌上,背后却像长了眼睛,喊小狐妖出来说话。 福多喜朝趴在门框边偷瞄的小狐妖示意,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河神婆婆,人家嘴上说不吃,可是又坐在饭桌边不动,是请她吃好还是不吃好呢? 这也太尴尬了啦! 小狐妖磨蹭着走到饭桌边,两只小狐爪绞在一起,扭捏地向河神婆婆问好。 “我们才开始吃,如果婆婆不嫌弃,一起吃吧。” “不嫌弃不嫌弃!” 河神婆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蜜汁排骨送进嘴里,嗯嗯地发出满足的赞叹。 福多喜见小狐妖不敢坐,估计小狐妖和河神婆婆有故事,进屋拎了一坛酒出来。 酒是黑猫妖买回来的,一直放在灶台边存着,原先是准备端午节喝的。 这下有酒助兴,河神婆婆更高兴了。斜眼看着小狐妖嘿嘿笑。 小狐妖扭捏着低头赔罪。小狐妖以前作弄过河神婆婆,揪掉河神婆婆衣裳上的珠子玩耍,害得河神婆婆在朋友面前衣裳不整出丑…… “罢了罢了,婆婆我给多喜面子,不与你这个小狐妖计较。” “姑娘在洋河边春游的时候,我就惦记着找姑娘来讨一口好吃的,今天总算找到地方了,以后我会常来。” “多喜姑娘不是凡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福多喜看着老婆婆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妖灵精怪见面问好的方式,各个都说她不是凡人。 福多喜被河神婆婆劝着勉强喝了一杯酒。 这一杯酒就把福多喜喝醉倒了,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河神婆婆早已离开。狐妖不在屋里。 “狐小萌,狐小萌。” “我在,我在。” 小狐妖从后窗蹦跳着到了福多喜面前,神秘嘻兮兮地说道:“荣娘的孩子没了,不对,荣娘怀的是怪胎,昨晚上都吐出来的……” “你说的什么?” 福多喜按着额角,皱眉看着小狐妖。 “我是说荣娘的孩子是怪胎,是春神观搞的鬼……” 第二十一章失忆的美男 黄家的大门口围着许多媳妇婆子大妈,几个和荣娘要好的小媳妇分开众人挤进门里,人群又马上将大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大清早的不去下地干活,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是崔大娘。儿子是秀才,崔大娘在村里说话腰杆硬有底气,白了众人一眼,砰地从里面关上了大门。 碰了一鼻子灰看不成热闹的媳妇婆子们可就议论开了。 大夫说荣娘怀的是怪胎,可能会给婆家带来灾祸,得赶紧把人给抬回娘家去,才能避免婆家遭殃…… “借过,麻烦让一让……” 福多喜低下眉眼拎着一个篮子从人群中挤到大门前,扬声喊黄婶开门,她来给荣娘送吃的。 大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崔大娘探出头,看见福多喜脸色由忧转喜。 荣娘正趴在床头干呕着,黄婶一边抹泪一边轻轻拍着荣娘的后背。和荣娘要好的几个小姐妹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荣娘干呕。 “多喜来了……” 听见黄婶和福多喜打招呼,荣娘抬起头。 “荣娘,你这是怎么了?” 福多喜上前握住了荣娘的手,荣娘惨白的双唇似乎瞬间有了一丝血色,对福多喜笑了笑,随即又皱起眉,一只手按住了肚子,却没说话。 “昨儿吃了多喜送来的鱼肉汤和艾叶饼就睡下了,谁知道半夜突然又喊肚子疼,我请来大夫,大夫胡说八道……” “大夫瞧不出毛病,肯定要找背锅的,黄婶不用理他就是了。” 福多喜笑着说。 “多喜说的对!” 黄婶瞅了一眼拍巴掌的崔大娘,眼皮跳了跳,提起大夫说的话还是会气得浑身哆嗦。荣娘是她相中的儿媳妇,怎么可能因为大夫一句话就休回娘家去。 “你们先都出去吧,这里让多喜在就行了。” 黄婶也是一个精明人,明显感觉到自打福多喜进来,荣娘的情况就变好了。这时荣娘正乖乖地靠在床头,一只手温柔地和福多喜的手握在一起。 崔大娘把几个小媳妇领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福多喜和黄婶荣娘。 “荣娘,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了酸梅拆骨肉,清爽开胃不油腻。” 见荣娘点了点头,福多喜从篮子里取出一只蓝边小盆,打开盖子。黄婶急忙拿起搁在床头小桌上的筷子递给荣娘。 “好吃。” 荣娘说完,忽然捂住嘴,急忙趴向床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声,张开嘴“噗”地一声,吐出一堆黑石头…… 荣娘吐出一口黑石头的事是保密的,但是小狐妖知道。这个小机灵妖一直趴在荣娘的后窗跟底下偷窥。 “不许跟别人说。” 福多喜敲了敲小狐妖的脑袋。 “不说,我只有姐姐一个人说话,还能跟谁说去。” 小狐妖蹦跳着伸手采了一把路边的野花。 福多喜始终没有告诉荣娘偷拿了她藏在妆台后的木雕像的事。荣娘好像也把这件事给忘了,好像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把人们对于春神观的记忆给抹除了。包括小莲被困在春神观的案子也没人提起。 福多喜看见县府官差来到南坪村,还以为小莲的案子有进展了,结果官差压根不提春神观的事,是按照当初征选祭祀舞女的告示给小莲送工钱。 “春神观真邪门!可能除了姐姐,没人知道和春神观有关的事了。” 福多喜看向小狐妖,又看向远处那道站在水塘边的身影。 小莲每天都会在水塘边站上很久,听到母亲叫她才离开。有时候下雨,她就站在水塘边淋雨。姜婆婆招呼小莲到茶棚里躲雨,小莲好像听不见。姜婆婆说小莲的魂丢了,得让小莲娘去外村请个神婆来,给小莲把魂找回来。 “干活吧!” 福多喜正了正草帽,弯腰继续拔杂草。自家地里的秧苗长得又壮又高,只是杂草也比别人家地里的长得多,拔了一茬又一茬,还是一夜之间杂草就能长得齐腰高,垂下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穗子。 “都半个月了,幺叔还不回来。要不我去找幺叔吧?” “你想去就去吧,我也管不着你。” “呀,我是说着玩的。” 小狐妖把编好的花环拴在腰上,卖力地拔起一把杂草。 福多喜抱着拔下的最后一捆杂草迈上田埂,抬眼看到小莲已经跟在她娘身后回家了。 黄婶和荣娘出现在官道上,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进茶棚坐下,端起姜婆婆送上来的茶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荣娘已经完全好了,腰身看起来紧绷了一些。婆媳俩喝完茶走出茶棚,说笑着朝村里走去。 选择性失忆也挺好,起码荣娘不会为失去孩子难过,黄婶也忘记了看到荣娘吐出一堆黑石头的恐惧…… 天擦黑的时候,姜氏来了。 “今天怎么是你来交帐的?” 福多喜随口问了一句。平时都是姜婆婆来向福多喜交帐,然后拿着福多喜给的提成乐颠颠地回家。 “我婆婆崴了脚……” 姜氏垂下眼帘,把帐本和三天销售的两吊钱交给福多喜。 所谓的帐本只是做的标记,姜氏婆媳俩都不识字,都是按福多喜教的在帐本上画正字。好在茶棚只卖茶水和一种点心,姜氏婆媳也不会记错帐。 福多喜把数好的铜钱递给姜氏,姜氏伸手接的时候,看见她的手臂上有一块块的淤青。看起来不像是碰的,倒像是用手掐的。 发现福多喜注意到了她的胳膊,姜氏急忙揪了揪衣袖,接过钱道谢,像是被人追着似的快步离开了。 “姐姐,快点跟我去看看吧。” 小狐妖一把拉住福多喜就往屋外扯。 “看什么?你不是饿了吵着要吃饭吗?你打的水呢?” “我现在不饿了。” 溪水边,两只水桶东倒一个西倒一个,一根扁担一半在水里一半斜挂在溪边的草丛上。 福多喜看见了草丛里的一团黑影,“你让我看那个?是什么?” 能让小狐妖顾不上吃饭也要看看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小狐妖两只胖乎乎的小爪子捂在嘴上不说话,故意让福多喜走在前面,它跟在身后歪头观察着福多喜的表情。 “你让我看的是人?!” 第二十二章被傻子缠上了 草丛里躺着的是个男人,身上穿着星蓝绸袍,腰上系着绞金束带,脚上蹬着黑革短靴。 可能是从溪水滚到草丛里的,衣裳鞋子全都湿了,脸上也沾着水珠。 福多喜转身就走,可不想沾上人命官司大麻烦。 “他是活的,姐姐别走呀,他长得可俊了,姐姐带回家做相公呗……” “狐小萌,你,你,你又狐言狐语什么!” 福多喜沉住气不让自己发火的声音传出去,径直朝前走,任小狐妖跟在她身后嘟哝。 福多喜打开篱笆院门,小狐妖伸出小短腿挡住了福多喜的去路。 “求姐姐救救他吧,我看过了,他身上没受伤,可能是摔倒昏迷的,不会惹官司的……姐姐如果不救他,他在溪边躺一晚上肯定会死的……” 小狐妖双爪作揖,可怜巴巴地看着福多喜。 “要救你救,我可不管。” “我是妖,不能救他的。还是得姐姐救人,好姐姐,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胡说了,求姐姐快去救他。我过去挑水回来,我保证他不会给姐姐惹麻烦。” “你又不认识他,你能保证什么?” “我,我,我凭感觉……” 小狐妖拉着福多喜不放手。 身为一个小妖精有极敏锐的观感,小狐妖看见那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想要出手救他,担心自己的妖气对那人不利,又怕自己私自作主把人给救回家,会给福多喜添麻烦。 “求求姐姐啦,他肯定不是坏人。救人一命等于百年修行呢!“ 福多喜被小狐妖缠得没有办法。又回到溪水边,蹲下仔细打量躺在草地上的人。 这人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也能看出来五官相貌非同一般地俊美。 都说相由心生,这样好相貌的人确实不像坏人。 福多喜仰脸看向溪水那边的断崖,如果没猜错,这个人应该是从对面断崖掉到溪水里滚到草丛里的。 那么高的断崖摔下来不死也残了…… 小狐妖不停用爪子捅福多喜的手肘,福多喜勉为其难地伸手把地上的人拉起来扶靠在肩上,顺势摸了摸对方的关节骨骼,骨骼关节都很完整,身上除了水渍不见血痕,应该也没有伤到皮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转头叫小狐妖赶紧打水回家吃饭,然后一步一步迈着沉稳的步子,把人扛回了篱笆院,放倒在晾晒菜干的竹榻上。 小狐妖动作倒快,随后挑着两桶水也回来了。 “狐小萌,瞧你给我找的大麻烦,你给他处理干净吧。” 福多喜走进灶间烧了一锅开水,又去黑猫妖的房间找到了一身衣裳放到竹榻边的凳子上。 小狐妖围着竹榻转圈,对着竹榻上昏死的人伸出爪子,又紧张地缩了回去。 “姐姐,我不会处理他呀。姐姐你就好事做到底呗,我可以帮忙打水。” 小狐妖说完跑进了屋里,灶间传来一阵叮当乒乓声,然后看见小狐妖颤巍巍地端着大木桶走了过来。 不论怎么翻动,男人都没有反应。福多喜几乎怀疑他已经死了,几次伸手去摸他的鼻子和心脏,鼻子细微喘气,心脏微弱跳动。 人是活着的就好! 福多喜是闭着眼睛凭感觉把男人脱光洗干净的,然后又眯着眼睛仅仅能看个大概轮廓,把干净衣裳穿在男人身上的。最后把男人像扛来时一样,又扶靠在肩头放到黑猫妖的床铺上,盖严了被子关上门。 终于感觉身心都摆脱了尴尬折磨。 夜里小狐妖几次起身去隔壁查看那人的动静,每次回到床铺上都向福多喜报告俊哥哥的情况,“身上变暖了”,“呼吸沉稳了”,“眼皮眨动了”…… 福多喜懒得搭理小狐妖,翻身面向窗外,看着窗外偶尔飘落的桃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装睡都没办法装睡,呼吸骗不了小狐妖。 小狐妖一直折腾到天亮,最后一次报告“俊哥哥刚才说梦话了”,然后倒在床上歪头睡着了,呼噜声也随即响起。 妖也会累的么? 福多喜伸出手背试了试,姜茶已经放温了,这时喝刚好入口。 端着姜茶碗正要给小狐妖口里的俊哥哥送过去,俊哥哥从屋里出来了。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福多喜首先打破了沉默:“喝碗姜茶吧,崖山的溪水很寒。” 福多喜把姜茶碗放到灶台上,看着男人走过去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吃早饭吧,吃完你换上衣裳就走吧。” 福多喜觉得她能做的到此为止刚刚好,不想了解对方的身份姓名,更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从断崖摔下来。 男人那身打湿的衣裳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那条绞金束腰带更非寻常之物。 “走去哪?” 男人端着空碗,迷茫地看着福多喜。那眼神好像被人嫌弃后透出些许委屈。 福多喜一愣,盯着对方好看的眼睛试探着说:“回你自己家里。” 男人放下碗,好看的眼睛里依然透着迷茫,双手揉了揉额角,歪头看着福多喜,“我不知道……” 哎呀妈呀,这人八成是个傻子吧!应该还是富贵人家的傻子。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副皮囊…… 富贵傻子好像赖上了福多喜,福多喜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福多喜让他做什么他都照做。 只要让他离开,他就双眼迷茫地望着福多喜,然后眼里露出委屈。 这可真是惹上大麻烦了! 福多喜想趁小狐妖还没有睡醒起来管闲事的时候,赶紧把富贵傻子给打发了。特意绕路把傻子领到官道上,然后一路踩着田硬抄近道跑回家,关上门正按着胸口大喘气,忽然听到富贵傻子叫门。 福多喜探头朝篱笆院外望去,只见富贵傻子身手矫健纵身一跃,直接翻过篱笆门,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院子里。 “姐姐,我听说有一种毛病,会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成自己的主人,终身不离不弃俯首帖耳……” emmmm…… 福多喜按着胸口,小狐妖的话简直比穿越到这个世界还让她震惊。难道这辈子就被这个傻子给缠上了? 第二十三章纪大人福俊 傍晚的时候,福多喜已经找到了和傻子的相处之道,只要不提送他回家,傻子就很乖,叫他干活就干活,叫他吃饭就吃饭,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眼神专注地盯着眼下三尺,手上有锄头就盯着锄头,有饭碗就盯着饭碗,手上什么也没有,他就一直盯着两只手,不和他说话他就一直保持沉默。 当着傻子的面,小狐妖忍着不说话,一双狐狸眼总在傻子身上打转,好像要把傻子从里到外看透。 “姐姐,你也给俊哥哥起个名字吧,叫他傻子怪难听的。” “……” 福多喜根本没想让傻子多留,暂时送不走傻子,傻子的家人肯定也会找来的。放下手里的水瓢,望向窗外挥着锄头开荒的傻子,沉吟着。 叫人家傻子确实不尊重,而且这人并不是真傻……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黄婶的叫门声。 “多喜,你这个小院打理得可真好!” 种在篱笆墙边的花籽爬藤这时已经爬上篱笆墙开满了花,院里摆着竹椅竹桌竹榻,靠墙角的烤炉里正飘来阵阵肉香。 “黄婶来得正好,我刚烤好了牛肉干,你带回去给荣娘也尝尝。” “那敢情好,我和荣娘真有口福!” 福多喜拎起食篮往里装牛肉干,黄婶凑上前放低了声音,“多喜,小莲娘找人去崔家说亲了,想把小莲嫁给崔四郎……” 福多喜动作麻利地装好食篮,转头把食篮递给黄婶。黄婶以为福多喜没听明白她的话,又说了一遍。 在黄婶心里,福多喜能在南坪村找到的最好姻缘也只有崔四郎了。 黄婶曾经和自己的丈夫提过,能不能帮福多喜说一门县府的亲事,黄老先生连连摇头,别说福多喜是一个孤女,就是家财丰厚,那些县府的学生家里也不会娶一个乡下姑娘。 福多喜看着黄婶焦急的神情淡淡地笑了,“恭喜小莲啊,小莲一直想找一个秀才夫君。” “你这丫头真急人!” “谢谢黄婶好意,我还不着急嫁人呢。” 听到小莲娘找媒人去崔家提亲,黄婶第一时间跑来给福多喜报信,结果皇帝不急太监急,也只能干瞪眼。 这时黄婶看见了后窗外那道开荒锄地的身影,那道在夕阳下轮廓完美的身影让黄婶看出了神,咽了咽口水,不敢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不是幻影。 “那,就那……是不是有个人啊?谁呀?” 福多喜一时回答不了黄婶的话,忽然感觉大腿被什么给叮了一下,低头看见小狐妖正伸着小胖爪按着她的大腿示意。 “是我……远房亲戚,暂时过来帮忙种田……” 福多喜拉开小狐妖的爪子,歪头瞪了它一眼。不知道大腿最敏感嘛,偏把狐狸爪子往大腿上抓。 小狐妖咧开嘴陪笑,又转头三步两跳跑了出去。 黄婶的目光好像被定格在那道身影上了,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的身影给勾了魂似的。嘴里嗯嗯了两声,又忽然惊觉自己的失态,转回身尴尬地笑了笑,反应过来满脸狐疑。 “你那个远房亲戚幺叔呢?他们是不是一家的?” “啊,不是的,他们不认识……我也是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亲戚……” 被问到亲戚的名字,福多喜的脑袋里一团糨糊,见黄婶眼巴巴地等着答案,顺口说道:“他叫福俊,应该只是同宗同姓而已,我也没听我娘提起过这门亲戚,人家既然找上门认亲,我也不能赶人家走。” 黄婶笑了。拎着食篮走到篱笆院外还一直笑,最后看了福多喜一眼,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呀,俊哥哥叫福俊好,和姐姐一个姓,是真亲戚呀……” “有什么好的?有他在你都不能上饭桌吃饭,也不能张嘴说话,你不觉得难受?” “不觉得不觉得,我看着俊哥哥我就高兴……” “没看出来,你是吃货,还是颜控!” 福多喜拍了拍小狐妖的脑袋,总算把小狐妖眼里的粉红泡泡给拍碎了。 福多喜偷偷观察福俊,发现他对新名字并不反感,叫他都会快速回应,每当小狐妖眨着星星眼看他时,他也会摩挲着小狐妖丰厚柔软的背毛。 听到小狐妖嘴里发出满足的嘤嘤声,他会拍拍小狐妖的头,然后继续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看上半天。 晚上会在院子里坐到很晚,才会进屋睡觉。那样子好像在努力寻找自己的记忆。 福多喜虽然和小狐妖说福俊是傻子,其实心里也清楚人家只是失忆了,傻子和失忆的人是有区别的,特别是当失忆的人目光透露出情绪时…… 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口人,福多喜哪能睡得安生,小狐妖凌空伸来一条小胖腿,刚好压在福多喜的胸口上。福多喜顿时睡意全消,挪开小狐妖的小胖腿,隐约听到隔壁有动静,急忙起身悄悄走到卧房门外。 隔壁的房门虚掩着,福俊的声音时断时续:“浅浅,浅浅……快抓紧……” 福多喜终于听清了福俊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不好了。 抓紧了衣袖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双眼盯着窗外无边的夜色,一直看着天光渐白。 “呀,好香,姐姐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 福多喜没有搭理小狐妖,脑子里一直在盘旋着福俊的话,不对,那人不叫福俊,他是眼罩大人,大理寺少卿纪云深…… 那天在幻境中的记忆无比清晰地反复重放,福多喜下意识去看福俊的脸,希望可以找到对方不是眼罩大人的证据。可越是仔细审视那张脸,就越可以肯定对方就是纪云深。 可是纪大人身手了得,怎么会从断崖上摔下来呢?难道是被仇家追杀?如果大理寺少卿不见了,官府应该派人寻查吧,但是都两天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福多喜纠结着要不要帮助纪云深找回记忆,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纪云深为人冷傲不近人情,吃这一回苦也活该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总有一天他会记起自己的身份,现在应该磨炼一下纪大人的性子。 福多喜想清楚了以后,每天叫福俊叫得更亲切了,给纪大人安排的工作量也翻倍。 福多喜趴在后窗看着纪大人挥着锄头的样子,脑海里不停冒出一个个问号,纪大人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戴着眼罩呢?不戴眼罩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冷傲,还颇有几分观众缘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小莲的亲事 第二十五章河神婆婆的魔术表演 纪云深朝官道旁的茶棚望去,看见福多喜别开脸并没看他,他又收回目光专注在手里的锄头上。脑袋里似乎装了许多事,却理不出一丝头绪。 “呱呱呱……” 一阵蛙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天空落下一片细密的雨丝。 “福俊哥,快点回家吧,下雨了。” 福多喜朝稻田里的人呼喊,随即和姜氏打声招呼拿上雨披跑出茶棚。 当着外人,得对自己的亲戚表示关心。 “金色青蛙!” 福多喜看着从她脚边跳过的一只金色青蛙,不免惊奇。那只青蛙听到福多喜的话,刚抬起的前腿突然不会动了,保持着跃起的姿势。 “怎么不动了?” 福多喜对金色青蛙凌空欲跃定格的姿势更惊奇了。话音刚落,金色青蛙普通跳进了水塘…… 纪云深接过雨披却没立即披上身,盯着雨披出神。草编的雨披让他想到了什么,一些电光火石的画面迅疾从脑海里闪过…… “傻愣着干什么,快回去吧,当心感冒。” 福多喜摇了摇头,对于这位失忆的纪大人连生活都不能自理颇感无奈。 在纪云深的注视下,福多喜帮他把雨披系好,随即拉着他的胳膊小心地走上村道。 “姜婆婆说叫你去茶棚喝茶,你从来不理她。” “我不渴。” 纪云深侧头看向福多喜,只能看见福多喜被雨帘遮着的朦胧侧脸。从第一眼看到福多喜,他就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以前见过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雨,让纪云深忽然有了探究自己身份的想法。 “啊?哦,”福多喜在脑海里打个转,随即还是决定对过去的事装糊涂,“没见过。你想起什么了?” 福多喜停下脚步,面对面看着纪云深的眼睛,神情满是关心。 纪云深摇了摇头,映在他眼里的这一双清澈眼睛绝对是见过的……或者是在梦里吧! 这场没有预兆的雨伴着轰隆隆的雷声越下越大,两个人跑进屋里时身上全都湿了。 小狐妖不在家,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福多喜坐在灶台边,火苗蹿起一串串火星,还是掩盖不了耳边不时传来纪大人洗澡撩水的声音。 “姐姐。” “你跑去哪儿了?” 福多喜对及时出现的小狐妖充满感激。不然等纪大人沐浴更衣出来,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那张绝世美颜。 “没去哪,就四处转转。呀,又炖鸡汤了。” “别动,还没好。” 福多喜拉开小狐妖掀锅盖的手。 “我俊哥哥呢?呀,洗澡呢……” 小狐妖善解人意地往福多喜眼前凑了凑,“我刚才听说钱老大想娶小莲,是因为最近都在传去县府跳过祭祀舞的姑娘都是被神赐福过的,谁娶回家谁能增福增寿……钱老大没娶成小莲,又去邻村重金聘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家对钱老大很满意……” 福多喜没有接话,只能感叹有钱真好,再老再丑品行不好的男人只要有钱都有姑娘肯嫁。 纪云深穿着他那身星蓝绸袍从屋里走出来,一瞬间好像屋里都变亮了。福多喜和小狐妖的目光双双定格了片刻,随即一个转身去架子上拿碗,一个乖巧地去门口蹲着,保持着一个宠物的自觉,尽管嘴里的舌头已经被口水淹没了…… 春雨绵绵,连着下了三天。 村里的媳妇们正在议论小莲出嫁三天该回门了,却见小莲的婆家来报丧,小莲死了。小莲的爹娘听到来人的话哭过一阵以后就想去女婿家奔丧,结果来人说小莲已经葬了,留下一袋铜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娘哪受得了这样打击,几乎疯了,小莲爹也一夜白头。如果不是女儿从县府跳祭祀舞回来以后像丢了魂一样,也不想这么快就把女儿嫁了。本来以为女儿嫁给邻村的秀才总算完成了心愿,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出嫁就没命了。 “小莲身子好好的,就算脑子糊涂了,也不会才两天就没命了。那婆家肯定有古怪……” 听到传言,小莲爹决定去小莲的婆家去看看,小莲娘一直跟到村口,看见丈夫走远了,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女儿。 福多喜正在茶棚里收拾点心,看见小莲娘坐在泥泞里哭天抹泪,心里也酸酸地,走出茶棚去扶小莲娘,姜氏也跟着过去把人扶到茶棚坐下。小莲娘反复念叨着不该让小莲出嫁,在身边再留几年兴许糊涂毛病就好了。 姜婆婆一听小声嘀咕,已经给小莲娘指了法子,小莲娘不去请神婆给小莲叫魂,只能怪小莲娘心疼钱害了女儿…… “婆婆,别说宋婶了,她已经够难受了。” “活该!” 姜婆婆小声吐出一句,柴火映着她瘦长的脸颊,两个高耸的颧骨红通通的。 福多喜转脸瞧了姜婆婆一眼,姜氏也望向婆婆,张了张嘴没出声,又偷瞄向福多喜,发现福多喜神情淡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姜婆婆在人前对姜氏极好,姜氏也努力作出孝敬的模样。姜氏没想到这次婆婆竟然忘了装慈祥,她也差点不想装孝敬了,顶撞的话在舌尖打转差点出口。 雨后的篱笆院里草色青青。 福多喜刚摆上饭桌,河神婆婆来了。 “今天我可不敢空手来。” 河神婆婆从袖口里抖出许多鱼虾,这时纪云深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这情形愣住了,河神婆婆也愣住了,衣袖还悬在木盆之上,鱼虾还从她的袖口里源源输出。 小狐妖惊呼一句:“被发现了,完蛋啦!” 小狐妖看见河神婆婆进门就一直忍着没打招呼,这时看见纪云深撞见河神婆婆的仙法,实在没忍住。 让凡人瞧见仙法是大忌。 河神婆婆暗暗叫苦,皱了皱圆盘似的脸,随后哈哈笑了起来,“我变我变,我再变!”连着甩了几下衣袖以后收回手,笑眯眯地看向纪云深。 这时纪云深正盯着小狐妖,小狐妖正抱着双爪一脸尴尬自责。 呀,被凡人发现会说话了…… 河神婆婆不愧是老神仙,随手朝小狐妖一指,大声喊道:“石头花开,小狐狸开口。天下无奇不有,我变变变1 小狐妖当然领会河神婆婆的意思,嘤嘤了几声,一边眨着狐狸眼,一边走到河神婆婆面前,开口说话:“婆婆,我饿了。” “好,戏法表演完毕,吃饭。” 噗嗤! 福多喜看着眼前差点失控的局面被河神婆婆力挽狂澜,而且是这么生动自然,几乎让她都相信了,这是一场魔术表演。 第二十六章幺叔和堂哥 福多喜瞟着纪云深的神情,纪云深的脸部放松神情淡然,似乎对刚刚的魔术表演司空见惯,忽然伸手抬起筷子夹紧了小狐妖滑不溜丢就要掉到桌上的珍珠丸子,稳稳当当地放到小狐妖面前的碗里,然后又端起自己的饭碗不紧不慢地吃饭…… “多喜,你跟我说老实话,你堂哥不是普通人吧?” 临走时,河神婆婆拉着福多喜说话。 “他会些拳脚功夫。” 福多喜不懂这些妖灵精怪嘴里的普通人到底是什么定义,不过在她眼里纪大人确实不能算普通人,但也不会轻易透露纪大人的身份。透露纪大人的身份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得赶在纪大人想起自己的身份前,把他送走…… “我看他真不错!” 河神婆婆赞许一句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姐姐姐姐,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当着俊哥哥的面说话了?” “能不说还是不说。” 福多喜拍了拍小狐妖的脑袋。 刚刚放晴一天又下起了雨,淅沥沥不缓不急,到了下午雨势小了,却化成了一片雨雾。 答应给小狐妖做烤肉吃,烤肉要配生菜蘸酱才是美味。 福多喜拎起篮子走出屋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酷一点:“你在屋里歇着吧。” 纪云深停下脚望着福多喜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房里。 窗后的菜地已经长得绿油油一片,新种下的土豆也冒出了芽。不一会,福多喜的身影出现在菜地里。纪云深双手抱臂,看着窗外那幅深春雨雾里少女提篮摘菜的美妙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官道上,一抹黑衣身影由远及近。姜氏看到那道身影,身子不自觉地探出茶棚外,伸手想要招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婆婆的咳嗽声,又赶紧放下了手。 黑猫妖本来是想趁着夜色进村的,转念一想,还是再白天大大方方地走进村里比较好,最好还要让村里人都看见他回来。既然福多喜认他做叔叔,他就得摆出叔叔的样子,走路步子迈得沉稳,神情自然严肃。尽可能地弥补曾经崩塌的人设。 感觉到茶棚里投来的注目,黑猫妖走得更沉稳了,可以说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村口,消失在村道。经历过那些风流情伤债,他可不想再惹上女人。 “多喜,我回来了。” 黑猫妖一路绷着脸走进篱笆院里扬声说道,一脚迈进门里就想化成猫形放松一下。忽然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纪云深,黑猫妖赶紧抹了一把,稳住了英俊的男人身形。 “你是?”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目光同时落在对方的脸上。一个神情依旧淡然波澜不惊,一个却是由惊转妒眼里小火苗直蹿。 对方俊美无双也就算了,还从他的房间走出来,看向他的眼神还透着一丝淡淡的傲慢,黑猫妖当然不高兴了。 “我是福多喜的幺叔。你怎么在我房间?” “哦,原来是你的房间……” 纪云深的神情依然波澜不惊,侧身到门边,那意思让黑猫妖进屋。 黑猫妖也不客气,离开这一个月实在辛苦,每天都想着快点回来,只有在南坪村和福多喜在一起,才能让他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再次走进自己的房间,黑猫妖那是相当亲切,伸手摸着床上的被褥,折叠整齐的衣服,眼里的小火苗慢慢熄灭,目光再次落在纪云深的身上,眼里正在熄灭的小火苗又猛地蹿了起来。 “你穿我的衣服!” “哦,你的衣服……” 纪云深扯了扯身上的黑色衣衫。 “你到底是谁?” 黑猫妖绷着脸。 纪云深摸了摸额角,这个问题让他很难回答,他确实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可以明确他不是福多喜的堂哥。 “呀,幺叔!幺叔你可回来了,想死你了。” 小狐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个男人的僵局。 “幺叔你给我带好吃的没有,我还担心你被金华土豪给抢去做女婿了……” 小狐妖拉着黑猫妖说话,转头看见纪云深,又赶忙放下爪子闭上了嘴,双手在小肚皮上抓挠着,随后又跑出去喊福多喜…… 晚饭桌上的气氛相当紧张,黑猫妖抱着双肘盯着纪云深,纪云深低头正用菜叶包烤肉,然后把包好的烤肉递给小狐妖。 小狐妖嘤嘤地道谢,接过菜叶包肉先是吞了一口口水,然后一口咬下去,满足地摇着脑袋。有好好吃的,它可不管什么气氛不气氛的。 “幺叔。” 福多喜把包好的烤肉卷递给黑猫妖,黑猫妖的脸色终于放晴,福多喜尊他是叔叔,那可是比福俊大一个辈份,那小子再帅再俊,也得对他保持尊敬。 “让那小子睡我床上吧,我还是习惯睡树上。” 黑猫妖故作大方甩了甩衣袖,“明天我继续在后山开荒,你让你堂哥去茶棚那边。” “好。” 福多喜点了点头,目送黑猫妖走出门外身影一闪消失了踪迹。 “姐姐,我去问问幺叔他这一个月去金华都干啥了……” 看着在树下跳脚的小狐妖,黑猫妖飘飘然落到地上。说起这一个月来在金华的经历,猫脸又变得忧郁…… “幺叔去金华的尼姑庵看望他休掉的娘子了……” 一个曼妙美人因为被冷落休妻,愤然削发为尼,黑猫妖放不下这段情债,上次留书一封希望可以解开前妻心结,终于还是放不下心去瞧瞧结果。 结果发现那已出家为尼的前妻看过那封情深缘浅的信以后,非但不能解开心结,竟然还在尼姑庵后的歪脖树上吊了…… 福多喜听到这样的故事并不奇怪,自古多情总被雨打风吹去,身为女子绝对不能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男人的身上。 第二天中午,钱家老大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鞭炮声响彻了南坪村的每个角落。 福多喜坐在茶棚里看着那一路红妆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官道走进村口以后,又看见小莲爹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官道上。 姜婆婆瞥了一眼已经走上村道的小莲爹,吧唧一下嘴说道:“小莲肯定是灾星,洞房之后男人也一起死了。” 第二十七章灾星 不得不说姜婆婆的消息灵通,每天坐在福记茶棚里,只要用一口泡了几道的免费茶水,就可以打听到四处的消息。小莲的爹娘还以为女儿的死是受了婆家的虐待,没想到女婿也跟着没了,亲家能过来给她们安抚,已经是天大的仁心。 福多喜可不相信什么灾星传言,但也觉得小莲夫妻死得古怪,和小狐妖聊起这事,小狐妖眨着眼睛摇头,据它所知,方圆百里的妖魔邪怪是不会出来害人的。 “黄泉路上无老少,可能是他们得了急病吧。” 小狐妖这时的样子真的像一个活了二百五十年的智者,说完还摸着肚皮叹气。不过两秒,又恢复了顽皮贪吃的本性,要去钱老大的婚宴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看着小狐妖一溜烟跑不见影,福多喜叹息,和美食比,颜值得靠后。或许是看习惯了,都不觉得纪大人的脸很惊艳了。 午后,一辆马车在茶棚迎风招展的旗子下稳稳停住,从车里跳下一位俏面小郎君,姜氏正要招呼,姜婆婆抢先喊客人喝茶,又拿眼示意媳妇靠后。姜氏垂下头走去茶棚里面沏茶,姜婆婆把茶水端到小郎君面前,热情地介绍茶棚新鲜美味的点心。 小郎君笑着点了一盘点心,目光朝姜氏望去,姜氏这时也望向小郎君,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姜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慌乱地抓起一把柴添进炉膛里。姜婆婆见状,狠狠地朝儿媳妇瞪了一眼,随即把装好的点心盘子重重地放在小郎君面前。 不知是小郎君被姜婆婆的无礼给惹生气了,还是突然看见了靠在茶棚一角的福多喜,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出茶棚跳上马车,喊车夫快快驾车。 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转眼之间消失在官道尽头,福多喜也没多想,收拾好点心篮子走出了茶棚。 走出茶棚没多远,福多喜转回身望向茶棚,看见姜婆婆正在扭姜氏的手臂,隐约听到姜婆婆骂姜氏不安分,总想勾引男人…… 原来是看走眼了,姜婆婆可不慈善,姜氏手臂上的伤肯定都是恶婆婆给掐的。还以为姜婆婆是关心儿媳妇才到茶棚帮忙,却原来是时刻看紧姜氏。 婆婆看紧儿媳妇也就罢了,可不能坏了茶棚的生意。 福多喜和黑猫妖商量辞退姜氏婆媳自己来经营茶棚,黑猫妖连连摇头,他可不想福多喜抛头露面天天和陌生人打交道。 “茶棚交给我吧,后山的地都种得差不多了。你就乖乖在家绣绣花,做些好吃的点心,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到时候我会帮你寻一门好婆家……” 黑猫妖还真把福多喜当成了大侄女关心…… 福多喜一转头,发现纪大人正站在屋门口,看样子是听到了她和黑猫妖说话。 福多喜皱了皱眉头,看来得尽快把这位纪大人送走了,或许把纪大人送到县府他就能恢复记忆,总比让官差找来好,和官差打交道落不下什么好。 “呀,姐姐做了鱼丸和虾滑!” 福多喜已经习惯小狐妖踩着饭点出现后的大惊小怪。 “中午的喜宴太难吃了,估计晚上的菜也不好吃就赶紧回来了……新娘子还挺好看的,新郎都老得快啃不动了……” “洗手去!说什么狐话,你还想啃人不成?” “哪个要啃那种老男人,要啃也啃我俊哥哥那样的小鲜肉……” 小狐妖嘻嘻笑着跑去喊俊哥哥吃饭,差点撞上正在甩手的黑猫妖。 黑猫妖甩着手上水手珠,回头瞪着小狐妖和俊哥哥亲近地挨在一起,咳声示警。小狐妖机灵地退到一旁让开,猛然记起自己是妖,不能像黑猫妖一样可以和人亲近。 “堂哥,我想去县府买点东西,你陪我一起去吧。” 福多喜注意着纪大人的脸上的变化。 “好。” 纪云深没有抬头,垂下的视线专注在手里的饭碗上。早饭是菜粥、烤饼和咸蛋,咸蛋黄冒着油花,菜粥热乎乎地暖胃。 纪云深感觉这几天好像长胖了,每天都盼着饭点,盼着福多喜端上来诱人口水的美食。总感觉这样不对,他应该不是这样过日子的,好像有某件事正等着他去做,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有时候夜半惊醒,脑海里浮现出某些画面,耳边似乎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可是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大脑依然混沌一片。 “去吧,家里有我。” 黑猫妖似乎猜到了福多喜的心事。做为一个千年老妖,稍微动点心思,就让小狐妖把俊哥哥的来历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是福多喜捡回来的堂哥,以福多喜的聪敏肯定不能一直留着碍手碍脚的。 早起又下起了雨,小狐妖正感叹昨天钱老大娶亲是大晴天,老天爷似乎不长眼,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吓得抱住头不敢再吱声。 雨势越来越大,快走到村口的时候,福多喜拉了拉纪云深的衣袖,“还是改天再去吧,雨太大了。” “好。” 纪云深点了点头,转回身看着福多喜的雨披,伸出手拉了拉散开的领结,就在伸出手的时候,他的星蓝绸袍衣袖已经被打湿了大片。 “不得了了,钱家大爷死了!” 一个家仆打扮的矮个男子从雨幕里冲出来,直奔钱家老宅。 福多喜望着钱老大新婚的那栋房子大门,大门上的红喜字被雨水冲刷着往下滴答着鲜血的颜色,好像刺眼的血色。 “你做什么?” 福多喜说话的时候,纪云深已经推开了钱老大新房虚掩着的大门,只好跟了进去。 新房的大床上躺着两具衣裳不整的男女。男人的身子向下趴着,露出肥硕的后背和半个屁股。女的仰面躺着,瞪着双眼盯着屋顶,身上的关键部位上盖着一块大红的绸帕,绸帕上装饰着金灿灿的流苏,看起来是新娘子的盖头喜帕。 “不要破坏现场,还是等官差来吧。” 福多喜拉住纪云深,这时可不能让纪云深被人认出身份呀。 “好。” 纪云深收回手,转头对福多喜点了点头。福多喜放开手松了一口气,正想再叫纪大人一起离开,纪云深一个箭步冲向了正对新婚大床的窗边。伸手推开两扇雕花绿漆木窗,伸手在窗台上比了一下,随即一个纵身跳到了窗外,眨眼之间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又见木雕像 “喂,纪,福俊堂哥!” 福多喜看了一眼窗外连天的雨幕,又看一眼大床上裸露的姿势香艳的男女,赶紧转身跑出了那扇贴着红喜子的大门。 纪大人是真的不见了,福多喜不时抹着滑落在眼前的雨水一路跑回了家。进门看见小狐妖乖乖地坐在灶台边的小凳上,一边摘下雨披一边说道:“狐小萌,你的俊哥哥回来没?” “呀,俊哥哥不是跟姐姐去县府了吗?” 小狐妖从小凳上跳起来冲到福多喜面前,仰脸看着福多喜打湿的眼睫,等着吩咐。 “这么大的雨去不成了……” 福多喜这时发现灶台边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站在灶台边的墙角里,穿着一身鸭青的衫裙,头上挽着两个玲珑秀发髻,看不清脸,但是看身段可以想像是个美人。 雨天屋里光线暗淡,福多喜刚才进来没注意到女子,这时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见惯了猫狐妖灵,就怕眼前的女子是什么鬼…… 女子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福多喜,目光水汪汪地,唇角笑盈盈地。 “多喜,不认得我了?” 福多喜听到女子一开口,顿时哭笑不得。黑猫妖变成的女子确实好看,只是说话的嗓音也太那啥了…… “幺叔,你这是干啥?”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可以叫我幺婶,有幺婶和你一起住,以后就没人再说你闲话了。到时候送你出嫁也方便些。” 福多喜可没想到黑猫妖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不过黑猫妖变化成女子经营茶棚倒是很好的主意。不然一个黑衣青年男子在路边卖茶,难免让过路的客商觉得是黑店不敢停脚。 不过眼前可不是想茶棚的事,纪大人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案发现场,让纪大人突然恢复了记忆。 “不要紧,一个大男人丢不了。我和狐小萌帮你去找找,你在家安心呆着。我保证把人给你找回来。” 黑猫妖转脸又化成了一只小黑猫,和小狐妖一前一后走出门,几个跳跃不见了踪影。 福多喜不时朝篱笆外望去,没看见纪大人和黑猫妖小狐妖回来,却看见了姜氏的身影。 姜氏是来辞工的。当着福多喜的面,婆婆吓走了客人,自知不好再留在茶棚帮工。今天雨水太大,趁着茶棚不能开工,特意过来和福多喜说一声。 福多喜接过姜氏交来的半串铜钱,姜氏一把握紧了福多喜的手,“这几天茶水卖得不好,我不要提成。我走了,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一个小寡妇还能有什么打算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氏笑了一下,两片丰满的唇角弧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福多喜发现今天的姜氏比往日看着都好看,身上虽然披着雨披,头上戴着雨帽,也掩不住她身上难得的活力。 福多喜一直望着姜氏的身影在雨幕里消息,才把半串铜钱和帐本收好。这时忽然想起,今天怎么是姜氏来报帐的,难道姜婆婆又崴了脚? 正寻思着,耳边传来哗啦哗啦声。河神婆婆来了。 “连天下雨,都闷得长蘑菇了。” 河神婆婆探头朝屋里看了一眼,确定屋里没人,这才抖动两只衣袖,又甩出一大盆鱼虾。 “等秋风起菊花黄时,我找阳澄河神要些大闸蟹给你送来。现在我那河里只有河虾还能拿得出手。” “婆婆上次给我的鱼虾还没吃完呢,给得太多了。” 福多喜赶紧收拾四处乱蹦的鱼虾。河神婆婆坐到灶台边宽大的竹榻上,瞅着后窗外那么一大片菜地啧啧称赞,转头发现福多喜弯腰从水缸里舀水,挑了挑眉毛,“多喜,你都是到那条小溪打水的?上次我在那条小溪边看见你好像挑着水桶。” “是呀,我喝水还算方便,出门不远就可以打山溪水了。而且崖山这边是溪水源头,水质干净清澈。” “不好不好,打水不方便,我给你把水源引到家里。总吃你做的饭菜,也不能白吃,我得为你做点什么……” 福多喜不知道河神要怎么做,从水缸边转过身时,河神婆婆已经化成一团水花消失在了后窗外。 “姐姐姐姐。我和幺叔找到俊哥哥了。” 福多喜急忙冲出屋外,看见纪大人站在大门口,也顾不得穿上雨披,急忙迎了上去。黑猫妖急忙脱下自己的雨披给福多喜披上,摘下头顶的斗笠正要往福多喜的头上戴,纪云深已经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斗笠扣在了福多喜的头上。 黑猫妖抓着斗笠在雨中静默了几秒,然后甩了甩满脸的雨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最后一个走进了房间。 “呀,河神婆婆。” 河神婆婆正在福多喜的水缸边作法,突然听到小狐妖在身后亲热地叫她,同时感觉到身后还有凡人的气息,于是僵着脖子转过圆润的身子,对走进门里的几个人呵呵笑了一下,双手依然不停变幻着花式作法。 “我变,我变,我变变变!” “婆婆又在变戏法了……” 福多喜对机灵的小狐妖投去赞许的神情。纪云深看着水缸边奇幻的景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小子……” 黑猫妖指着纪云深已经消失的背影,瞪眼歪嘴,也实在是说不出纪云深哪里不好。 “好了,以后不用为吃水发愁了。 一道水流自水缸里源源不断地流出。 河神婆婆拍了拍手,坐回到竹榻上,小狐妖乖巧地跳上竹榻,变戏法似地伸开手,给河神婆婆两颗糖果…… “你们是从哪里找到他的?” 福多喜总觉得纪大人回来以后神情变得不一样了,虽然小狐妖和黑猫妖都说不觉得,但是她能感觉到纪大人的细微变化。 趁着纪云深被小狐妖缠住,福多喜摸进纪云深的房间,凭着敏锐的第六感,她从床上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红布包。 福多喜努力按住自己狂跳的心打开了红布包,看到那个熟悉的造型诡异的木雕像,愣了片刻,随即把木雕像包好又塞回到枕头底下。 第二十九章香艳死法 钱老大的新房窗外是一大片稻田,如果踩着田埂一口气可以跑到黄婶家的院墙边。 福多喜站在黄婶家院墙边望着钱老大新房那两扇敞开的贴着大红喜字的木格窗,可以看见县府的官差探头探脑在查看。 听到院墙里有人说话,福多喜蹲下身子,示意小狐妖不要出声。 “……多喜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我家四郎……” “你再问问四郎的意思,哪有男子不想成亲的。” “你对多喜是真好呢!” “不是我对多喜好,是多喜真好,我要是再有一个儿子肯定把多喜娶进门!哈哈哈……” 听着黄婶和崔大娘说笑着,福多喜的身子蹲得更低了。这要是被人家看见还以为她在这里偷听。她可不是来偷听的,黑猫妖和小狐妖是在这里找到纪大人的。 “院里应该没人了……” 小狐妖憋不住想说话,“姐姐要找什么,我和幺叔在这里看见俊哥哥,俊哥哥就跟我们回去了,我看他当时在这里跺了几下脚。难道这里有宝贝?” 福多喜盯着小狐妖脚下,那片泥土显然被翻动过。福多喜拉开小狐妖,取来一根尖头的竹片挖了几下,露出几块黑色碎石头,是荣娘肚子疼吐出的那些黑石头! 福多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荣娘当时肚子疼吐出一堆黑石头,黄婶吓得不轻,是福多喜让黄婶赶紧把黑石头拿出去埋了…… 黑石头似乎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小狐妖那么灵的鼻子却没闻到,福多喜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再没别的发现,就把黑石头坑重新埋好。 县府的办案效率很好,仵作验尸结果钱老大和新婚娘子死于“马上风”就立即结案了,还特意在村口张贴告示,不许传播关于祭祀舞女是灾星的谣言,违者按律处置。 傍晚天空放晴,钱家连夜安葬了钱老大夫妻。可怜新娘家第二天得到消息来看女儿时,女儿已经化成了灰和钱老大装在一个瓷坛里。钱家请来的和尚道士正在诵经超度亡人……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哪里不对? 福多喜瞧向黑猫妖,这时应该叫黑猫妖幺婶,黑猫妖穿着一身黑色衣裙,细腰不盈一握,乌黑发髻头上只插着一枝镶着碧珠的银钗,俊脸白晰清冷,天光野外看着竟然比化身男子的模样更好看。 “暂时说不上来。” 这时有几个客人走进茶棚,黑猫妖起身上前招呼。 几个男客坐定以后,目光在黑猫妖身上上下打量以后,又投向福多喜。福多喜并不用招呼客人,她是来送点心的,然后想把纪大人送去县府。车马已经预定好了,只等时间一到就出发。 此时的纪大人正坐在茶棚最里面,一手拢在星蓝绸袍的袖子里,指尖不停摸索着那个木雕像。 纪云深的眼前重复回放着走进钱老大房间看到的一幕,一个木雕小人从新郎身下蹿出来飞向窗口,又从窗外的田埂间飞奔着跑到了一处院墙下。幸亏他轻身功夫好,眼力也极其敏锐,一直穷追不舍,眼看着小木人钻进了土里,找来一根尖头竹片用力挖下去,从一堆红布包着的黑石头里找到了小木人。 看起来那么灵巧的小木人到了他的手里一直以木雕像的样子一动不动。 昨晚到现在纪云深一直把木雕像抓在手里不敢放开,怕手指松开木雕像又活了跑掉。 纪云深本能地觉得木雕像应该与新房里那对死去的男女有关。可是他不想把木雕像交给衙门里的人,那些穿着制服的官差让他感觉很不好…… “听说你们南坪村也有一个跳祭祀舞的姑娘新婚洞房时和新郎一起死了?” 听到这话,福多喜收回了望向官道的目光,自然地看向那个向黑猫妖问话的油腻大叔。 黑猫妖好奇地点头反问客人怎么知道。油腻大叔哈哈大笑。 黑猫妖对小莲的死倒没有多深的伤感,但是小狐妖跟他说了,小莲是福多喜的儿时小伙伴,去跳祭祀舞之前还来崖山这边看过福多喜。 可以说南坪村敢到崖山来的都是英雄,就凭这一点,小莲也算值得记住的。如果说到有趣的事客人哈哈大笑是正常反应,可是正说着一对年轻人的死亡,这笑声就让人不愉快了。 黑猫妖抬手就要施展仅剩的猫抓妖法,福多喜喊了一声幺婶,伸手把黑猫妖拉到身后,目光冷冷地看着油腻大叔皱眉道:“死去的姑娘是我的好姐妹,请客人放尊重些。” “抱歉,抱歉,姑娘莫气,我并没有不尊重死者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些听信神婆谣言,以为娶了跳过祭祀舞的姑娘可以长命百岁,结果是娶了灾星一命呜呼。” 油腻大叔的同伴也说起了关于上祀节跳祭祀舞的姑娘是神选之女的传言。 这几日相继传出新婚夜一对新人双双得马上风死亡的消息,新娘都是跳过祭祀舞的姑娘…… 也不知道这几个客人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把新人洞房的细节说得活色生香让人充满旖旎想像。 “不要说了!” 黑猫妖终于发火了,把茶碗重重摔到吐沫横飞的油腻大叔面前,一双发着碧光的眼睛狠狠地盯了过去。 黑猫妖曾经也体会过洞房花烛,只是当时并没有珍惜。如今当年的新娘已经香消玉殒,现在想回忆当时洞房的情形却没有半点记忆。刚刚才疗愈好的心伤,冷不丁被一个过路客给揭开了,黑猫妖的心一阵阵刺痛。如果不是当着福多喜的面,肯定要让油腻大叔尝尝它的两只猫爪。 油腻大叔顿时吓得站起来后退,再一细看,面前的黑衣小娘子并没异常,被同伴拉着坐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多说一句。 几个客人刚走,福多喜雇的马车来了。 “我自己去吧,我知道洋河那边的集市。” “行,你不用着急回来,要一直往集市里面走。” 福多喜注意到纪云深的手一直握着袖子里的木雕像,估计这位纪大人走进集市深处就能被县府的官差看到,再然后就与她无关了。 福多喜付过车钱,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暗暗松了口气。 第三十章听河神婆婆的八卦 福多喜可以肯定那个奇怪的木雕像没有妖气是不能伤人的,不然小狐妖和黑猫妖都会发现家里有妖气……虽然不怎么喜欢纪大人,但也不想他受到伤害。 “多喜你快回去吧,这里我可以应付。到了饭点我就收摊回去,你不用担心我。” 福多喜被黑猫妖请出茶棚。福多喜哪里会担心黑猫妖,以黑猫妖的本事经营一个茶棚那是大材小用。她是想在茶棚再坐一会,莫名其妙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走向村道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朝官道尽头望了一眼,看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眼神顿时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当然不是纪大人坐的那辆马车。 福多喜揪了揪手指,自嘲地笑了笑,难道还想再见到纪大人么,等纪大人戴上眼罩又怎会把平头百姓放在眼里。 到了饭点,黑猫妖果然回来了,走进院子就化身成幺叔的模样,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气势教训小狐妖。 小狐妖可不听黑猫妖的,两只胖爪子抱着福多喜嘤嘤抽泣,“姐姐怎么把俊哥哥送走了呢,俊哥哥又没做错事……快把俊哥哥叫回来,俊哥哥没有家好可怜……” “你有幺叔和姐姐还不够,要什么俊哥哥,赶紧去洗手。” 黑猫妖一把抓住小狐妖拖到了水池边。小狐妖在黑猫妖的威势下顽强挣扎着,嘴里嘤嘤念叨着俊哥哥的好。 “俊哥哥给我剥鸡蛋吃,俊哥哥给我吹竹叶笛子,俊哥哥给我晒被子……” “我也可以帮你做这些。” 小狐妖突然伸手揪住黑猫妖的头发,终于爬出猫爪,跳脚喊着:“我不用你做什么,我就要俊哥哥,我看到俊哥哥就开心……” “你们两个别闹了。狐小萌快吃饭。” 听了小狐妖的话,福多喜这才知道纪大人竟然为小狐妖做了那么多事,似乎在她眼里只看见纪大人辛勤在田间劳作…… 耳边传来哗啦哗啦声,河神婆婆又一次踩着饭点来了。 有前两次的经验,河神婆婆这次特意把自己打扮得更像变戏法的样子,头上顶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花帽,手里还拎着一个花布袋子。 “多喜,我又来变戏法了(蹭饭)。” “只有我和狐小萌幺叔在。” 福多喜见河神婆婆探头探脑张望,知道河神婆婆担心被纪云深发现老神仙的身份。 “啊,只有你们几个在?那就好那就好。” 河神婆婆摘下头上的高帽,又把手里的花布袋子收进腰间,神经放松下来以后,整个腰身顿时又大了一圈,探头望着桌子上的菜念道: “山珍鸡丝,葱油豆腐,清炖杂鱼……啊,还有金丝银芽卷饼!” 河神婆婆搓着手笑着,高兴得像个孩子。别人都喜欢吃肉,河神婆婆却最想吃素,特别喜欢吃福多喜做的各种点心。 说起爱吃素的原因,自然是享受供奉时间久了,什么肉食都吃腻了。反倒觉得清淡的素菜和点心最可口。 “八成是老喽了,老神仙该退休了。” “怎么神仙也能退休?” 福多喜非常不解,神仙都是长生不老的存在,怎么可能像人一样衰老还要退休。 河神婆婆呵呵笑了,神仙当然也会老,只是比人老得缓慢些。神仙当然也得退休,不能一直占着神位不给后来的神仙上升空间。 “河神婆婆不老,河神婆婆青春永驻。” 小狐妖跳起来倒满酒杯端给河神婆婆,然后笑嘻嘻地趴在河神婆婆的膝头,仰起小脸充满崇拜地看着河神婆婆。 “就你嘴巴甜。” 河神婆婆是小狐妖目前能接触到的唯一的神,两只星星眼终于不再为俊哥哥的离开而难过。 黑猫妖喝了一杯酒就现出原形回屋睡觉了。福多喜不知不觉陪河神婆婆喝了好几杯,也有了几分醉意,看河神婆婆的脸越来越模糊。隐约听见河神婆婆对小狐妖说道:“金蟾路过南坪村见过多喜,可以肯定多喜是个未开化的小神。只是还不知道是哪路仙神……机缘未到,你跟着多喜,修成狐仙也能快些……” 小神? 福多喜笑了,如果她也是神仙,那这个世界的神仙也太好当了。她都来这个世界几个月了,可没发现有神仙的本事。 这时又听见小狐妖告诉河神婆婆在黄家院墙边发现的黑石头,河神婆婆掐指摇头想了一会,连连点头道: “一定是那个妖道分身作祟,那些木雕像最喜欢食人精血,沾染了木雕像妖气的孕妇,胎儿就会被化精食血难产,生出来就是怪胎。 你说那一堆黑石头……我看八成是多喜出手救了那孕妇,那些黑石头是好东西呀……” 福多喜的眼皮沉沉地合上了,大脑一片混沌,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感觉好像躺在一片温暖柔软的鹅绒被子里…… 福多喜醒来的时候,发现都已经中午了。 黑猫妖不在,小狐妖正撅着屁股在锅灶边烧火。大铁锅扑扑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奇怪的香味。 “狐小萌……” 福多喜不敢相信小狐妖竟然会做饭。看着小狐妖转的脸,又不得不相信。 小狐妖的脸上全是柴火灰,半边脸的毛都被烤得卷起来了。 “呀,太好了,姐姐醒了……东西也刚巧煮好了。” “什么东西?” 煮在锅里的不是吃的,是一堆黑石头!福多喜把惊诧的目光从大铁锅里投向小狐妖。 小狐妖手里抓着大锅盖正一脸得意,见状急忙解释:“河神婆婆说这些黑石头是好东西,我就赶紧连夜挖回来,按照河神婆婆教的法子,先要把黑石头煮几个时辰,再打磨成石珠穿着成手串给姐姐戴着。” “我从来不戴手串,写字不方便。你快去洗把脸吧,我得做午饭了。” 福多喜抹了抹小狐妖脸颊上的柴灰,取米淘洗准备做饭,这时发现小狐妖还傻愣愣地站在灶台边,上前拍了拍小狐妖的脑袋。 小狐妖哇地哭了。 “是河神婆婆说这些黑石头可以做储物宝贝,我才想着给姐姐做成手串方便储物。姐姐不喜欢戴,那我,那我不是白忙活一晚上了么……我早饭都没吃呢……嘤嘤嘤……” 第三十一章最后的晚餐 福多喜虽然不知道小狐妖要给她打造的储物手串都能储存什么东西,但是看样子如果不收下小狐妖的这份心意,就会让小狐妖不开心。小狐妖可是福多喜的开心宠物,如果小狐妖不开心了,福多喜又怎么能开心起来…… 福多喜把黑石头盛到篮子里,拉了拉鼓着嘴嘤嘤的小狐妖,“如果做手串不麻烦的话,你就拿去做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现在就去做。” 福多喜一把拉住抱着黑石头就要走的小狐妖。 得先吃午饭呢! 福多喜依稀记得河神婆婆昨晚说的话,问小狐妖河神婆婆说的妖道是什么人。小狐妖摇头,天机不可泄漏,就算神魔和妖灵知道人间有灾祸,也是不可以出手制止的。世间万物各成体系,各自运转。 福多喜有些不认识小狐妖了,这个小家伙怎么好像一夜之间成熟稳重了。小狐妖被福多喜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午饭后小狐妖抱着黑石头跑向了崖山竹林。 福多喜从后窗一直看着小狐妖跑不见了影子,走到灶台边拎起木桶,准备给黄婶送些鱼虾。河神婆婆送来的鲜鱼鲜虾真是多得吃不完,上一次送来的做成了腊鱼和虾酱没两天。 “多喜。” “幺,婶。” 福多喜以为黑猫妖是回来吃午饭的,放下水桶去掀锅盖。 “我不饿。我是回来跟你说事的。” 官道要扩建,茶棚的位置划在扩建范围,茶棚是经营不了了…… “有没有补偿?” 福多喜有些兴奋,她记得小姨的婆家就是因为拆迁暴富的,这种好事也轮到她了。 “补偿,什么补偿?” 黑猫妖一头雾水,不明白茶棚开不下去了,福多喜怎么还这么高兴。 黑猫妖的话让福多喜顿时明白了,那是肯定没有征地补偿了。兴奋的神情倒是没有转为失望,只是有点点不开心。 “官关说这几天就要动工了,我想今天下午就把茶棚收了。你看行不行?” 福多喜对黑猫妖点点头。 “我看地里也没什么活了,闲着也是闲着,我想重新修炼辟谷术,到崖山上闭关一段时间,如果你有事可以叫狐小萌去找我。狐小萌肯定知道怎么找到我。” “好吧。” 福多喜虽然不舍得,但也不能耽误黑猫妖的前程。 福多喜和黑猫妖一起出门,走到黄婶家门口,站在那里远远看着黑猫妖走远的身影,竟然有些不舍得。人妖终归殊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小狐妖也是会离开她的…… 这么想着,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听到有人喊她,赶紧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荣娘打开门站在门里。 “嫂子气色真好!” 福多喜说的是真心话,荣娘的脸色白里透红,一点也看不出才经历过妖邪附身。 “我婆婆天天给我做人参炖鸡,我都担心把我们家给吃穷了。” “我看黄婶才不怕你把家吃穷了,是怕你吃腻了。” 福多喜把水桶递给荣娘,荣娘连声夸鱼虾好新鲜,问是在哪里买来的,福多喜说是幺叔打捞的。荣娘笑着掩着嘴说道: “自从你幺婶过来以后,村里里的大姑娘都安分了,没人敢再打你幺叔的主意了。” 站在院子里能听到黄婶屋里传来的说话声。 “黄婶有客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来了哪能不进屋里坐呢。你要是不想去我婆婆那屋,就先去我屋里坐吧。” 福多喜主要是来看荣娘的情况,听过河神婆婆的那些话,总归对荣娘的状况不放心。看到荣娘容光焕发,当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可是荣娘热情地拉着她往屋里去,总不能甩开荣娘。跟着走进屋里。 上次来荣娘屋里像个小偷一样拿走了红布包着的木雕像,这次故地重游,心里莫名有种欣慰。如果当时没有拿走木雕像,恐怕荣娘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多喜,我新买了两瓶香膏,你拿一瓶去用吧。” 荣娘从妆台上取出一个香膏盒,非要福多喜收下。福多喜再三推让不过只好收下。 听到屋外面黄婶送客,荣娘走出去打招呼,福多喜也跟去门口,瞧见黄婶的客人是崔大娘。黄婶和崔大娘在大门口拉了拉手才算告别结束。 “多喜你快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福多喜看着黄婶笑呵呵的样子,再想到那天趴墙根听到黄婶和崔大娘说的话,这是要给她正式说亲了么?定了定神,想着要怎么拒绝黄婶的好意。却听见黄婶说崔四郎今天一早已经回来了,可能要在家里住三四个月再去县府考举人。 “真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咱们南坪村要是出一个举人,那可了不得。” 福多喜松了一口气,即将要考举人的秀才,肯定不会现在娶妻影响读书。 “多喜,有时间多去你崔大娘家坐坐,你做的那些点心也送给你崔大娘尝尝。” 福多喜笑着没有答话。 福多喜明白黄婶话里的意思,想让她讨好崔大娘再制造和崔四郎见面的机会。 明天幺叔要上山闭关修炼,今天可是最后的晚餐。 福多喜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摆好碗盘杯碟,黑猫妖还没回来,狐小萌也不见影子。去后窗边朝野竹林喊了几声狐小萌,又走出院子准备迎迎黑猫妖。 才走出几步,没有迎到黑猫妖,却迎来了河神婆婆。 今天河神婆婆没有从袖子里甩出鱼虾,朝木盆里弹了弹衣袖,哗啦啦掉出几十颗圆润的珍珠。 连着两天来蹭饭,河神婆婆圆盘似的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次河神婆婆送来的礼太贵重了,福多喜说什么不收。 “多喜你是瞧不起河神婆婆不是?如果你不想要,那就把这些珍珠扔到窗后去。给那些小妖灵怪拿去当装饰。” 见河神婆婆是真生气了,福多喜不得不收下珍珠。河神婆婆朝福多喜的手里挥了挥手,只见一道七彩流光划过,福多喜发现手里的珍珠已经穿连成了项链。 看着满桌子的好菜不能动筷子,河神婆婆有点着急,干脆使出仙法召唤小狐妖和黑猫妖回来。 看着小狐妖魔得发黑的爪子,河神婆婆哈哈笑了,“做手串多简单的事,你咋不求河神婆婆我呢?瞧你这狐狸爪子都磨成啥样了。” “嘤嘤嘤……” 第三十二章俊哥哥呀 菜叶上沾着清晨的露珠,布鞋很快就湿了。福多喜放下菜篮子,抬起脚摘去沾上的野草叶子,抬起头又忍不住朝崖山上看去。目光穿过重重竹枝细叶,只能隐约看到崖山的白色岩石一角。 “狐小萌,你说幺叔是不是去溪流边的那片断崖了?” 总要找些话说,不然空落落的心里实在难受。福多喜转头看着小狐妖。小狐妖正坐在菜里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天边出神。 “喂,狐小萌,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问你幺叔会去崖山哪里?” 福多喜说完话,又马上提醒自己要沉住气,这么多愁善感的样子不是她。没有谁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学会独自面对生活。 “呀,姐姐,你想幺叔了……幺叔昨晚离开也不跟咱们说一声。等我去找幺叔,一定要替姐姐说说他……” 小狐妖说这话时两只眼睛依然望着天边,又小声嘀咕一句:“我也想俊哥哥……” 小狐妖每次提起俊哥哥,眼里都水汪汪的。福多喜看多了小狐妖那水汪汪的小眼神,不但没有见怪不怪,反倒有些后悔,不该就那么匆匆忙忙把纪大人送走了。怎么也得像给幺叔送行一样,搞一桌最后的晚餐,让大家都能话别…… 嗐,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福多喜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终于让情绪恢复平静。再次拎起篮子走进田垅间摘菜。 这季节的小青菜又鲜又嫩,不论是做汤还是做馅都特别美味。望着绿油油的菜地,眼前又浮现出纪大人在这片土地开荒的情景,当时这里都是石头…… 福多喜望向小狐妖屁股底下坐着的花白大石头,抿了抿嘴。这时终于明白了小狐妖对纪大人的感情,那是一起开荒相濡以沫的感情。虽然小狐妖并没出多少力,但是它天天跟在纪大人左右,为纪大人端茶倒水递毛巾抹汗,比纪大人精神上支持鼓劲…… 想必那块大石头就是纪大人特意留给小狐妖坐着歇息的。 一问,还真是! “回去吧,我今天包饺子给你吃。” 福多喜拉起小狐妖一起走回屋里。 “姐姐,幺叔不在了,没人挣钱了。咱们以后还能不能吃上肉了?” “有我在你还操心吃的?” 福多喜拍了一下小狐妖的小脑瓜。黑猫妖留下的钱袋可以源源不断地生钱,只要不贪心,每次从钱袋里取一些钱足够丰衣足食了。 当时开茶棚是不想被别人占了自家宅基地。 如今那块宅基地被征用扩建官道,还真应了一句话:“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算计都成不了你的。” 傍晚看起来没有一片乌去,却下起了雨。雨点越来越密,连天成了雨幕。 雨天让人放松。 福多喜靠在墙边,手里捏在绣花绷子,一针一线仔细地往描画的花样里绣上丝线。小狐妖坐在福多喜的脚边理着一条条七彩丝线。 中午黄婶特意送来一些绣荷包的活计给福多喜,想让福多喜挣点钱。地里那些稻谷要到秋天才有收成,扣除自家的口粮还要给县府交锐。 采买油盐酱醋衣料都要钱,福多喜虽然不差钱,但是也不能拒绝黄婶的好意,更不能让人知道她还有一个可以生钱的钱袋子。 “呀,姐姐绣得真好看!” 福多喜对自己的绣活也很满意。把绣好的料子从绷子上摘下来放到小筐里,又拿起一块青色的绸料绷上。 只有巴掌大的绷子把青色绸料撑得闪闪发亮。 手腕上的黑石手串来回蹿动几下,又安静地圈在她羊脂白瓷似的手腕上,每一颗黑石珠子都磨得圆润光亮,举手投足之间几乎感觉不到一点重量,贴在皮肤上非常舒服,还散发着淡淡的森林木石苔藓的味道。 小狐妖只负责磨珠子做手串,并不负责教福多喜怎么用这串石珠来储物。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再问,就嘻嘻笑着说等河神婆婆过来自然知道。 “河神婆婆已经有两天没来了吧?” “呀,好像是的。” 小狐妖放下丝线,从盆里抓起一个蜜桃咬了一口,歪头看着福多喜针尖下绣着的鸳鸯,想了想又说: “神婆婆那天喝醉了,还是幺叔送她回去的……然后幺叔就直接离开了,也不回来跟咱们认真告个别。亏了姐姐给他做了那么一大桌子菜。 幺叔以后可别想再吃到那么好吃的菜了……我要是见着幺叔,一定要把这事好好说说……” 福多喜没有说话,她知道黑猫妖是回来过的。不过可能那时夜太深,黑猫妖不想惊扰,在床头留了一张字条后悄然离开的。 字条上写着钱袋的用法,一再提醒不可贪心把钱袋里的钱都拿出来。 福多喜当然不是贪心的人,也想不到有什么特别花钱的地方。如今小院已经建成了她想要的样子,现在唯一想的是要建一个书房,把从小练就的琴棋书画拣起来了。 福多喜曾经还想过去考科举走仕途,就像以前追的一本科举小说一样,可是转念一想人生短暂,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再去冒险,骨子里她就不是一个爱冒险的人。 雨能让人放松,更能让人安眠。睡到半夜福多喜忽然醒了。窗外雨停了,夜色竟然有了一丝光亮。 小狐妖睡得正香发出细微的阚声。 福多喜伸手点亮油灯,披上衣服盯着窗外看了一会。与其睡不着呆坐着不如再做几个荷包。 捻好丝线穿上针,把绣好花样的绸布拿在手上才缝了两针,隐约听到灶间传来敲窗声。 “啪啪啪……” 声音不紧不慢礼貌而克制。 福多喜的心顿时拎到了嗓子眼儿。灶台后窗外可是崖山野竹林呀! “狐小萌,狐小萌。” 福多喜揪着小狐妖的耳朵。小狐妖终于醒了。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敲窗……” “呀,肯定是幺叔回来了!” 小狐妖说着话就跳下床冲出了房间。 福多喜紧跟着下地穿鞋,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小狐妖欢快的声音: “俊哥哥俊哥哥,怎么会是俊哥哥呀……我可想死你了!” 第三十三章别怪我粗鲁 纪云深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身上的衣袍已被雨水湿透。他的目光穿过小狐妖看向披衣站在卧房门口的福多喜,张了一下嘴想要说什么,突然身体栽倒在窗台边。 “呀,俊哥哥……” 福多喜在小狐妖说话前已经三步并两步冲到了窗边…… “俊哥哥死了吗?” 小狐妖手足无措紧张地盯着竹榻上的纪云深。 “快去烧水,他不会死。” 福多喜看着纪云深微微起伏的胸口,努力使自己的胸口不要起伏得那么剧烈。动作熟练地把榻上的人衣物解开除去,拿起拧得半干的毛巾擦拭他的全身…… 福多喜的目光跟随着手上的毛巾一寸一寸地拂过纪云深的肌肤,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不那么剧烈了。眼前的男人只是一个疲惫昏迷的人,为他探试身体是想他能保持干爽洁净尽快恢复体力。这么想着,当温热的毛巾滑过那些隐秘部位,福多喜的心更加坦然了。 “姐姐,俊哥哥真不会死吗?” “不会。” 福多喜肯定地说道,目光深深地投向床榻上了无生气的人。 “可是姐姐喂俊哥哥喝姜茶,俊哥哥都喝不进嘴里……俊哥哥不能死,我还想听俊哥哥吹竹叶笛子呢……嘤嘤嘤……” “不许哭,你要是再哭你的俊哥哥真有可能会死。” “那我,我不哭……” 福多喜拉开门,小狐妖抽嗒嗒地按着鼻子走了出去。 “纪大人,你不吃不喝真的会死,别怪我粗鲁了……” 福多喜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姜茶含在嘴里,然后俯身将嘴唇送到对方的唇边,随即伸手拉开对方的嘴巴。 看着纪大人咬紧的整齐白亮牙齿,咕咚一声把姜茶咽进了肚子里,拿起茶碗往纪大人的嘴里倒了进去。 咳…… 一连串的剧烈咳嗽声过后,纪云深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一碗鱼片粥?” 福多喜盯着这位纪大人的眼睛,怎么纪大人的眼神比离开前还要迷茫,难道他的失忆症又严重了?可是刚刚他为什么要假装昏迷呢? 纪云深在竹榻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意识,当他的指尖触到自己的大腿时,想要张开眼睛又赶紧闭上了。太尴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不容易捱到穿上干净衣服躺到床上,他也不好意思马上醒来,咬着牙拒绝了姜茶的投喂,尽管喉咙里干得要命浑身都极度渴望滋润。只想那姑娘赶快离开,让他平复好心境,或许睡一觉大家把那难堪忘掉。 纪云深从眯着的眼缝里看到福多喜含着茶水想要嘴对嘴喂他,顿时攥紧拳头紧闭双眼舌头抵着牙齿,准备迎接这致命冲击,没想到福多喜伸手掰开了他的牙齿往他嘴里灌茶水…… 福多喜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抛开少女的羞涩,含了一口姜茶准备嘴对嘴投喂纪大人,就在嘴唇快要对上嘴唇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对方加快的心跳,余光瞥见纪大人紧握的拳头,福多喜马上明白了,纪大人已经清醒了,一口茶水咕咚咽了下去。发现纪大人紧闭双目咬着牙齿,还装作昏迷,顿时想捉弄一下这位纪大人…… “饿……” “好,我马上去做。” 福多喜转身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纪云深望着那扇门,眼神渐渐有了光彩,双手双握搭在胸口上,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为什么又回到这个地方呢?也许只有这里才让他觉得温暖安全吧! “姐姐姐姐,你快看呀……” “嘘!” “呀,我俊哥哥在睡觉。” 小狐妖吐了吐小舌头,转头看了一眼那扇房门。 纪云深喝了粥水以后陷入了深度睡眠。可以想像这两天他没有睡过觉,甚至都水米未进。福多喜不知道这位纪大人在官道上车以后都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为什么又回到了南坪村找到她这里。当然此刻不是向纪大人问话的时候。 小狐妖从身后拿出三个木雕像,在福多喜眼前晃了晃。福多喜马上把小狐妖拉到屋外。 三个木雕像都是在星蓝绸袍的衣袋里找到的。 “这个没妖气,这两个有妖气。” 福多喜翻看木雕像底座,顿时明白了这些木雕像都出自春神观。 “有妖气是不是还要拿去春神观烧掉?” “对对,现在春神观不在了,也可以在春神观的地址上把这些木雕像烧掉。” 没有妖气的木雕像肯定是纪云深带走的那个,他是从哪里得来另外两个有妖气的木雕像的? 这次肯定不能像从荣娘那里拿来木雕像就去春神观烧了…… “明天等你俊哥哥醒了,咱们一起去洋河边走一趟。” 心里有事顿觉长夜漫漫。看小狐妖不停打哈欠还不肯睡觉,福多喜只好命令让它睡觉。 小狐妖乖乖钻进被子里,眨巴了几下狐狸眼很快睡着了。福多喜一直盯着窗外,一直看着沉沉夜色变成天光微明。 隔壁有响动,纪大人睡醒了。 “我想问你一个事。” 听到福多喜说话,纪云深放下了拿起的脸盆,跟着福多喜走到屋门外。 福多喜把红布包着的三个木雕像递给纪云深。看到红布包,纪云深的神情微微紧张,接在手没有打开,像上怕被人抢走,在身上摸索着装进了衣袋里。 “不好意思,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已经看过了。” “……” 纪云深顿了一下。 人人都有好奇心,发现那件衣裳里藏着这么三个古怪木雕像也不奇怪。 “有两个木雕像对人有害,必须得尽快处理掉。” 福多喜虽然很想知道纪云深是怎么得到木雕像的,但是对方不说她也不问。 “哦?要怎么处理?” “拿去洋河边的春神观烧毁。” 福多喜注视着纪云深的眼睛,想从纪云深的眼睛里发现他听到春神观以后的反应,但是没有。纪云深的眼神很淡定。 “原来是害人的玩艺,我还以为刻得这么精致的木雕像,可以保人平安呢……那我拿去烧毁吧。” 这是福多喜第一次听到纪云深说这么长一句话,几乎怀疑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曾经见过的纪大人了。 “我必须得跟你一起去,我对那里很熟悉。” 福多喜很肯定地说道,对纪云深微微笑了一下。 第三十四章纪大人的职业病 官道上,一辆马车朝县府驶去。 车厢里坐三个人有点挤,特别是遇到颠簸,三个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就会挨到一起。小狐妖坐在碰福多喜和纪云深中间,双手抱着红布包着的三个木雕像,开心得合不拢嘴。每次车轮颠簸,它都故意往纪云深身上蹭去,每次都会被纪云深轻巧地搂紧放稳当。 这种感觉让小狐妖很享受,虽然身为小妖不能和凡人太亲近,但只要不是主动去亲近凡人,老天爷应该不会责怪吧。谁让车厢里太挤了呢! “俊哥哥,你怎么不跟大家打招呼就偷偷走了呢,你都去哪了,怎么得到这三个木雕像的,你是不是想我和姐姐了,所以又跑回来了,幸亏你跑回来了,不然这些木雕像害人,你肯定会受伤的……” 福多喜觉得小狐妖很会问话,每一个问题都是她想问纪云深的。除了那一句“是不是想我和姐姐了”。 也许纪云深会想可爱的小狐妖,又怎么会想她这个处处针对他的不农女呢…… 福多喜朝纪云深看了一眼,正好和纪云深的目光对视,为了显出自己的光明磊落和端庄大气,福多喜两手互掐虎口,硬是坚持和纪云深对视了片刻,还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在纪云深收回目光以后,才把目光投向掐得红红的两手虎口,弯了弯嘴角。 不愧是寻凶办案的纪大人,盯着人看就让人胆颤心惊。如果不是内心强大,谁能受得了他那样的目光! 福多喜不再看纪云深,只专心听着他回答小狐妖的问题。 不辞而别是因为突然有重要的事要办,离开南坪村以后去了邻近的两个村子。邻近的两个村都发生了新郎新娘猝死案,他觉得好奇过去查看,分别在那两家新房的床下发现了木雕像,和他在南坪村钱老大家发现的木雕像一样,就一起用红布包了装在衣袋里…… 纪云深说得不紧不慢,听在福多喜的耳朵里却是惊心动魄。原来是纪云深职业病犯了,没有让车夫带他去县府,而是中途去邻村调查祭祀舞女和新郎死亡案件。 可是当时是设计让纪云深去县府洋河边集市买东西,然后被官差发现身份找回记忆…… 福多喜机灵打个哆嗦,难道纪大人已经恢复了记忆,所以转道去邻村并不是职业病犯了,而是真的想查案? 福多喜又望向纪云深,纪云深正把小狐妖抱稳扶正,刚才马车突然颠簸,小狐妖都快要趴到他怀里了。感觉到侧边投来的目光,纪云深没有对视过去,双手按在膝上,正在思考接下来的生活…… 登上熟悉的石阶,小狐妖兴奋地冲在了最前面。福多喜的脚步却有些迟疑。 如果纪大人已经恢复了记忆,那又何苦跑回南坪村找她呢? “多喜,你是不是累了?” 纪云深伸手扶住福多喜的后腰。福多喜没有抗拒,而是感激地侧脸对纪云深笑了一下。此时福多喜确定很累了,心累,心里藏着秘密,哪能不累!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福多喜看着前面台阶两侧的翠绿。 “我想我以前就见过你,你应该是……” “我拉你走吧,狐小萌已经在上面喊我们了。” 纪云深打断了福多喜的话,拉起福多喜的手朝山腰快步走去。 福多喜走出几步,突然停下,还是决定告诉纪云深实情,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不管纪云深出于什么目的又回到了南坪村,她都要让纪云深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是大理寺少卿,我和你在上面的春神观一起查过案。” 说出心里的秘密,福多喜顿时很轻松,轻轻滑开纪云深的手,想要看看这位纪大人有何表现。 纪云深站在离福多喜三级的台阶上,本来拉着福多喜的手悬在那里,似乎没有反映过来。随后才放下手,对福多喜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纪云深,请你替我保密。我们先上去处理那些木雕像吧。” 纪云深的神情那么淡定,语气那么冷静,果真是对别人的看法无所谓吧! 被烧毁的春神观清理以后只剩下一片焦黑的遗迹。 小狐妖为找不到可以烧木雕像的地方跳脚。 “必须要在烧宝炉里烧毁吗?” “必须是。” 小狐妖随即又不敢肯定了,它把那个没有妖气的木雕像拿给福多喜,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木雕像和其他两个不一样。 福多喜接过来仔细打量,从外形看,这只木雕像和其他并没有不同,至于小狐妖说的妖气,想必也只有小狐妖才能看见。 “呀,不可能,姐姐不是凡人,姐姐是可以察觉妖气的……” “小声。” 幸亏纪大人正在另一边收拾柴火,不然让他听见小狐妖的话,还不得把她当成妖物捉去大理寺。 不过福多喜听小狐妖这么说,又把有妖气的两个木雕像拿在手里反复打量。有那么一瞬,仿佛看见木雕像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黑雾,眨眼再看又看不见了。 “可以了。” 纪云深走过来,看见三个木雕像都在福多喜手里,立刻抢在自己手里,福多喜知道纪云深是担心有妖气的木雕像会伤害到她。 “就这么烧了是不是就没有证据了?那三对新人岂不是枉死了?” 福多喜的话让纪云深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留下那个没有妖气的做证物,另两个烧掉。” 就在纪云深说话的时候,福多喜突然又看到了那两个木雕像散发出来的黑雾,这次不用小狐妖确认,她把那只干净的木雕像拿在手里,然后看着纪云深把两只散着黑雾的木雕像扔进火里。 “呀,烧不了……” 福多喜拍了拍小狐妖的头,小狐妖捂着嘴,瞪大狐狸眼看着在火中舞蹈的两个小木头人。 纪云深也被这样诡异的景象给惊呆了,好在他反应够快,随即抓起几根沾满油脂的松枝扔进火堆里。 火苗顿时蹿起一人多高,松枝烧得噼啪作响。两个在火中舞蹈的小木人好像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挣扎着,可是等火势稍一减弱,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三十五章黑珠手串 两个木头人疯狂地扭动着,那舞姿比舞林争霸的舞者还要夸张,打不死也烧不毁的木头人一时之间让大家束手无策。 福多喜看向纪云深,纪云深的眼里火苗直蹿,一个纵身跃到近旁的大树上,“咔嚓”折下一段手臂粗的树枝,旋身回来朝小人拍去。 “啪啪啪啪啪……” 纪云深每拍一下,木头人都被拍倒在星火里,随即又顽强地站了起来继续舞动,树枝都被火星烧着了,木头人还是毫发无伤。 “晕,就没有办法了吗?” 福多喜又气又急,眼看着纪云深手里的树枝变成了烧火棒,“快扔掉吧,要烧到手了。”福多喜上前抢过烧得只剩一小截的树枝朝木头人狠狠砸去。 纪云深一直没说话,看着两个毁不掉的木头人毫无办法,难道要等火苗熄灭以后,让木头人逃走再去害人。虽然纪云深不清楚木头人是怎么害人的,但是一个木雕像能够像人一样灵活奔走就已经是诡异骇人了。 小狐妖突然恍然大悟,“呀,我知道了,刚才是俊哥哥拿着木雕像扔进火里了,应该让姐姐拿着木雕像扔才对。姐姐不是凡人,可以镇住木雕像……” 福多喜还没有完全领会小狐妖说话的意思,却见纪大人伸手去抓两个正在火堆里扭动的木头人,惊得张开嘴差点叫出声。 纪云深抓起木头人在身里蹭了两下,感觉不会烫伤人,立刻递到福多喜手中,“你试试。” 纪云深对小狐妖的话深信不疑。一个会像人一样思考会说人话的小狐狸,早已让纪云深明白这个世界有他不能窥探的玄妙。 说也奇怪,一直舞动着的木头人到了福多喜手里立刻不动了,好像被钉住了一閪保持着从纪云深手里离开时舞动的姿势。 福多喜感觉手心一阵滚热,低头看着两个姿势扭曲的木头人,又抬头看了一眼纪云深和小狐妖,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紧张地注视着她。 福多喜又看向火堆,火星忽明忽暗,余火足够燃烧两块小木头。就在福多喜准备把两个木头人投向火堆时,突然感觉手腕一松,黑珠手串转动起来,眨眼之间两个木头人像一缕黑烟被吸进了黑珠手串…… “呀,呀……” 小狐妖是一直盯着福多喜手里的木头人,眼睛一眨不眨,忽然看到木头人化成黑烟被吸进手串里,那是又惊又喜,张开狐狸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福多喜抬手盯着腕上的黑珠手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狐小萌,你是不是看见了?” “嗯嗯嗯,姐姐的储物手串好厉害,可以收妖物……” 小狐妖欢喜地跳脚搭上福多喜的手腕,小胖爪子把黑珠手串转来转去,“真是宝贝呀!” 福多喜拉开小狐妖的手,放下悬着的手,又拉了拉衣袖把手串遮了起来。让纪大人看到这么神奇的一幕,会不会把她也当成妖怪呢?转眼看去,纪云深正在收拾地上的火堆,好像无事发生。 “纪大人……” 福多喜看了一眼正在洋河边老柳树下蹦跳着的小狐妖,可不能让小狐妖知道纪大人的身份。 “咱们就此别过吧,不能耽误你办正经事。” “正经事?难道我还办过不正经的事?” 福多喜尴尬地笑了一下,眼前竟然浮现起给纪云深擦拭身体的画面…… “我是说我和狐小萌回去了,你请留步。” 福多喜紧走几步不想面对和纪大人告别的尴尬,不然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盯向纪大人的腹肌胸肌……还真是够不正经的。 “福多喜,你站住。” 福多喜转头看着大步走来的纪云深,脸色能保持淡定,但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我跟你回南坪村,我可以帮你种田。” 纪云深也不等福多喜回话,抬手招呼小狐妖跟他去寻马车。 福多喜在原地凌乱,什么情况,大理寺少卿风华鼎盛的纪大人要在乡下种田?纪大人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如今春神观已是一片废墟,没有了上山拜神的香客,咱上的车马也绝迹了。就算是纪大人也没能找到马车,只能甩开两腿走路回家。 走了一会,小狐妖撒娇直喊脚疼,偷瞄俊哥哥的反应。纪大人没有让小狐妖失望,伸手轻轻一提,把小狐妖提坐在肩头。可把小狐妖给乐坏了,两只小胖爪搭在纪云深的头顶还嫌不够亲热,不时去摸纪云深的耳朵和脸颊…… 福多喜走在身侧见此情景直摇头,幸好小狐妖年纪小,这要是再过几百年修成了人形,还不得把男人给萌死缠死迷死…… “你是怎么认识姐姐的?” 纪云深拍了拍小狐妖摸在他脸上的小爪子。小狐妖嘻嘻笑着说起给福多喜打工的经过,纪云深转头看向福多喜。 福多喜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假装没听见。现在小狐妖也不怕自己的妖气伤了俊哥哥了,都敢上下其手了。 “狐小萌,俊哥哥不是普通人也会累的,你下来吧。” 福多喜薅了一把小狐妖的赤色背毛。 “呀,我差点忘了……” 小狐妖一个机灵跳到了地上,不好意思地搓了搓爪子,屁颠屁颠地跑到前面带路。 “纪大人……” “你还是叫我福俊堂哥吧。” 纪云深的神情淡淡地,并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跟她示好。 福多喜看着纪云深的背影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纪大人现在不想回归职场想要种田放松。 正是午后思睡的时候,官道上几乎不见人。偶尔可以看见一两辆马车在路边树荫下休息。 身上汗腾腾地,回家的第一件事就要洗澡。福多喜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黑珠手串,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手串可以收妖。等河神婆婆来了要好好问问。 “呀,姐姐,那里有人开茶棚呢。咱们家的茶棚收了,有人抢独一份生意呢。” 早上出门时还没见村口有茶棚,这才半天时间有人就在村口路边设了一个茶摊。茶摊虽然简陋,但是招牌桌椅一应俱全。 看到姜婆婆在茶棚招呼客人,福多喜笑了,还真没看出来,姜婆婆还是个懂得做生意的人呢! 第三十六章纪大人的心事 福多喜站在晏氏身后,好奇地望着门口。一位身量纤秀的女子很快走了进来,晏氏热情地招呼江照月落坐。 晏家的表小姐江照月谢过座却没坐下,瞅着福多喜露出一丝惊艳。 “这位是子初表弟新娶的小娘子吧?” “是啦,福多喜,叫表姐。” 晏氏对新媳妇很满意,笑得合拢不嘴。儿子娶了四房,只有福多喜最让她可心,虽然进门才三天,却已看出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只可惜娘家是住在船上的渔户,以后怕是很难来往。 “表姐。” 福多喜笑起来的样子像一朵新绽的牡丹。江照月看着欢喜,两只汪水的眼睛也溢出了笑意。 “都说晏家娶的小娘子一个人赛一个地好看,瑄妹妹真真是个佳人。” “好不好看不紧要,我宴家娶的都是好人家的闺女。” 江家少爷江庭安娶了五位娘子,有三位来路不正,这是晏氏唯一能攻击小江氏的武器。 江照月微微垂头,挽在头上的碎花帕子垂下一角,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她不好说江家的事。把臂弯里挎着的包裹放到桌上,包裹里是一摞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襦袄衫裙。 “母亲让我把这些衣服送来给舅母,也不知合不合穿,都是庭安的几位小娘子生了小少爷以后穿不下的。” “你拿回去,跟小江氏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晏氏瞧也没瞧那一摞花花绿绿的衣衫,江氏这是又来羞辱人了。晏家就算穷死也不会穿江家的旧衣,只待时日晏家也能子孙满堂。 继母特意让她来送旧衣,这要是原封不动拿回去,少不得要挨继母一顿鞭子…… 见江照月两只汪水的眼睛楚楚可怜,晏氏又于心不忍了,伸手扯出两件衣衫,让江照月好回去交差。 晏氏扬声朝后堂喊给表小姐沏茶。江照月连连摇手。她是趁小江氏午睡过来的,赶着回去侍候小江氏起来梳妆。 看见小九端着盛着茶壶、茶碗的托盘小心地从后堂走出来,黑红的脸膛上全是汗。江照月接过托盘,伸手摸了摸小九的双丫髻感叹道: “小九都长这么大了!” “十一了。” “你娘可好?” “我娘又长胖了。” 小九仰起笑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她娘是晏家的厨娘,还要做一些粗使的活计,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活计越来越累,她娘却越发地肥壮了。 看到小九倒出来的全是茶叶沫子,晏氏这才想起家里的茶罐早已空了,摆摆手让小九下去。 “你兄长庭冀可有消息?都七八年了吧!” 晏氏不经意地问。 “……” 也只有在晏家还能听到兄长江庭冀的名字,江庭冀失踪已经八年了,江照月的眼圈泛红神情戚然。晏氏不敢再多问,江照月也急着回去,收拾好包裹离开了。 今天天气着实热得古怪。 福多喜身上穿着莲枝花样的绯红襦服,感觉不断有汗水在背心滚落,这是她的新婚喜服,已经连穿了三天,再不换洗人都要嗖了。可是找遍房里也没见有换洗的衣衫,表小姐送来的衣衫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虽然搁在桌上的两件衣裙稍显艳俗,好歹干净轻薄能穿就好。 晏氏一直望着江照月离开的背影走远才转回身摇头叹息。 “婆婆,今天天气太热了……” 福多喜望着桌上的艳粉罗衫,伸手扯了领口知道晏氏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她的心思晏氏怎会看不出来,特意叫她留下就是想说这事。 晏氏喊小九把桌上的两件衣衫拿出去扔了,在福多喜惊诧的目光中缓缓坐下。 “你不用觉得奇怪,咱们晏家再穷也不会让媳妇们穿别人家不要的衣衫。刚才让你留下正想说这事,明儿一早你跟进城做两身新衣裳。” “谢谢婆婆。” 福多喜向婆婆告辞。身为资深时尚媒体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当然更喜欢穿新衣裳了。 福多喜才走到门口,小九一头撞了进来,急急地报:“小姐回来了。” 听到女儿晏知忧回来了,晏氏腾地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已经看到晏知忧径直回房了。 “小姐说累了回房休息,不想见夫人。” 小九怯生生地说完,赶紧躲到屋门背后。 “唉,随她吧。” 晏氏摇了摇头,脸上难掩苦涩。 晏氏本来想叫女儿给福多喜拿两身新衣裳换洗,随即想起这两三年女儿整天穿着青布素衣念经修佛,哪来合适的衣裳给新嫂子穿。 罢了!晏氏右手握了握左手腕上的碧玉镯子。 福多喜走出几步回头朝小九藏身的屋门看去,小九也正偷偷看着她。她朝小九吐了吐舌头,小九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 这会辛颜应该把相公接去西厢房了吧!说也奇怪,新婚三天原主竟然对相公一点印象也没有,唯一记得的是相公卧病,还有另外三位小娘子:端庄冷静的沈铃香,模样俊俏长身细腰的辛颜儿,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嘴唇厚嘟嘟的陶婉。 出了东院是中庭夹道,福多喜站在夹道上仰脸望天,天蓝得像被蓝色染料泼过,白得透亮的云在远山变幻着奇怪的形状。 她倒不急着回房,可也没处好逛。晏家一共就东西两个院子,不过听小九说晏家田庄广阔,还有果园和猪栏,等熟悉一阵自然可以随时去逛。 福多喜的二十八岁生日愿望是宅家躺平,吃穿不愁,悠居田园,长命百岁,一觉醒来便成了晏家的小娘子,眨眼之间实现了田园生活宅家愿望,只是多了一位病殃子相公,老天爷待她也算不薄。 福多喜微微笑着走进西院。 西院比东院多了一间西厢房,和东院一样,红粉泥壁已经斑驳。因为西厢房够大够敞亮,辛颜儿嫁进来第二天就要求住到西厢房。 此刻西厢房的屋门敞开着,辛颜儿和陶婉站在门口说话。一年前她俩同时嫁进门,从来没得婆婆单独招呼说话,这时看见福多喜回来了,她俩马上追问福多喜晏氏单独叫她说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哥哥姐姐在一起 “他是我堂哥,你说的小狐妖是我的宠物,劝你莫要管闲事。” 莫名其妙被人叫做嫂夫人,福多喜沉着脸盯着眼前的发光发亮的男子。 “哦,啊,原来两位是兄妹,我还以为……好,好……这位妹妹,你要相信我,人妖不能共席,你看你刚才还把小狐妖搂在怀里,恐怕以后会影响妹妹的婚姻幸福……” 燕九揉着刺痛的小腿,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仅仅只是用手捏着他的小腿,却有种针刺剑挑的刺痛感。师门大佬经常说当今世上为妖所乱,能人异士已如凤毛麟角。对方能用手指就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当属那凤毛麟角。 “不要乱称呼,趁我没有赶人之前,你赶紧离开我家门口。” 福多喜瞪视着对方那张忽明忽暗的脸,最讨厌这种见面自来熟胡乱称呼的人。 “听见没有,叫你快走。” 纪云深关上篱笆门,双手背在身后,一身清冷高傲。燕九本就觉得纪云深功夫了得已是人中龙凤,这时细看纪云深的相貌五官,更是惊为天人,纪云深的气质风度都是为燕九可望不可及的高度。眼神不由得跳出星星,伸手下意识地整理一身闪光衣袍,又正了正头顶的银边头冠。 燕九对纪云深深深行了一个礼,亲切地说道:“如蒙不弃,请允许我称呼你一声兄长,敢问兄长高姓大名?小弟名燕九,燕子穿堂过的燕,九重天的九。来自隐门仙宗,捉妖是我的本分,小弟无意与兄长为敌。更不想得罪这位小妹妹。” 福多喜正要转身回屋,忽然听燕九斯文礼貌的这一通表白,立刻停下了脚步,“你认识燕赤霞?” “啊?什么燕赤霞?” 见燕九一脸迷惑,福多喜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是看倩女幽魂太入戏了。 纪云深一直保持沉默,就那样盯着燕九。燕九伸长脖子寻找小狐妖,小狐妖正躲在福多喜的身侧朝层里走去。 今天看样子是捉不成小狐妖了。燕九缩回脖子对纪云深又是深深一拜,“还请兄长报个名号,我好再来拜访。” 燕九抱拳抬头,顿时被纪云深的目光给盯得打个冷颤,唏嘘笑着,伸手按了按腰后的画轴,画轴纹丝不动。双摸了摸背上的剑柄,剑柄也没有半点出鞘的意思,可以肯定这家并无妖气。可是刚才发现小狐妖时画轴和剑柄都隐隐发出声响,那是随时要捉妖的预警。 这就奇了! “好吧,兄长既然不愿透露姓名,那小弟换个时间再来讨教。” 在纪云深的盯视下,燕九像醉酒一样飘飘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姐姐,那个捉妖师还会来的,他肯定盯上我了……我听树妖姥姥说捉妖师的手段可吓人了……” “有姐姐在,不用怕他。” 福多喜拍着小狐妖发抖的身子,这时见纪云深走进来,连忙问:“那人走了吗?” “走了。” 纪云深看了一眼小狐妖,难得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然后走出屋外,继续修理那两把豁了口的锄头。 “姐姐,可不可以让俊哥哥一直留在这里,有俊哥哥在,那个捉妖师就不敢再来了。” “……” 纪大人前程远大,怎么可能在南坪村扎根落户呢! 福多喜不愿意去想纪云深还能在这个家里逗留几天,或者几个时辰。 “姐姐,你就答应吧,俊哥哥那么好,你还犹豫什么呢?” 福多喜被小狐妖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拿起绣花针线,低头掩去脸上的尴尬,把绣好并蒂莲花的淡蓝绸料针针细密地缝成香荷包。 小狐妖等不到福多喜的回答,鼓着嘴在一旁看着福多喜绣香荷包,两只小胖爪无聊地在一堆绣好的香囊着扯来扯去。目光落在福多喜刚刚放到笸箩里的成品并蒂莲香囊上,一双狐狸眼顿时闪闪发亮。趁福多喜不注意,抓起来藏在身后溜出了房间, 小狐妖亲眼看见它的俊哥哥抬手之间就把捉妖师给拿捏了,有这么好的靠山,当然得牢牢抓住。 小狐妖虽然没能修炼化成人形,但是那智商也是碾压普通凡人,毕竟活了二百五十年,趴墙跟听窗缝,对红尘男女之事也是门门清。 小狐妖深深知道,要想留住它的俊哥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俊哥哥和福多喜姐姐成亲。不然等俊哥哥娶了别的女子,这个家就散了,它的靠山也就倒了。 小狐妖趴在门边偷偷观察着它的俊哥哥,怎么看都觉得俊哥哥是福多喜姐姐的绝配,就是人们常说的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俊哥哥……” 小狐妖磨蹭着走到纪云深身边,纪云深放下手中的锄头抬眼看向小狐妖。 “这是姐姐绣的香荷包……” 小狐妖献宝似地把并蒂莲荷包放到纪云深面前,又趁机塞进纪云深的腰带里。 “给我的?” 纪云深站了起来,手指按在腰间,好像按住一个随时爆炸的炸弹。 “很香的。” 小狐妖很精明,来一个所问非所答。 这一招还真管用,纪云深自然认为香囊是福多喜给他绣的,刚才纪云深透过轻纱,亲眼看见福多喜坐在竹亭里一针一线绣香囊的模样。 小狐妖说完转身就跑了,然后趴在门后偷偷观望。 纪云深从腰间拿出香荷包打量,先是朝屋里看了一眼,走了两步又停下,随后把香荷包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又看了一会,最后塞回了腰间。 “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呀!” 小狐妖担心被窥破心事,哧溜钻进了房里,开始琢磨让纪云深必须得和福多喜成亲的法子。显然一个并蒂莲香荷包要留住俊哥哥还不够。 福多喜探头朝屋外看了看,纪云深已经收拾好了农具,正在水池边洗手。就知道小狐妖刚才趴门后又在偷偷观察纪大人。 “我有事和你说。” 听到福多喜在身后说话,纪云深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慢慢转过身。 刚才送他香荷包,现在是要正式向他表白了…… “去那边说吧。” 福多喜担心小狐妖又在窗边偷听,刚才都没敢喊纪大人。 第三十八章小狐妖的土办法 小狐妖按照福多喜教的,等表哥掀盖头的时候,撒出手里一直握着的迷药,和表哥一起躺在了床里…… 福多喜坐在闺阁门廊下,望着前面酒楼飞檐一角升起的明月,摇着折扇眯眼微微笑着。想像那表哥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发现新娘是丫鬟小狐妖,该会是怎样的嘴脸。 舅父一家想要算计谭家酒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为可以吃绝户得富贵,这下搬起石头砸脚上了…… 福多喜越想越觉得好笑,必须得找人分享一下此刻愉悦的心情,掏出小镜子唤出青鉴,笑问: “我把贴身丫鬟嫁给了表哥,算不算做了一件大功德?” 悠然现身的青鉴瞧着福多喜,一脸木然。 “喂,我可是帮你仙子妹妹做功德的,我表哥算计我,如果不是想着做功德,我肯定会以牙还牙给他好看,现在成全他好事,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青鉴:……明明是拿别人的终身大事取乐,还感动自己?凡人女子真是狡黠擅辩。 “这件事不算。” “为什么不算?” 福多喜站起身,收起折扇敲着掌心。一副不给她一个合理解释绝不罢休的架式。 青鉴目光投向幽远天际,淡淡道:“凡人的事都算不得大功德。只有斩除妖魔和邪神,才算真正的功德。”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世上哪来的妖魔邪神……” 福多喜的心怦怦跳。既然能遇到仙子男神,真说不准这世上有妖魔邪神,但此时还不想承认。 “当然有……人妖魔各行其道,本来在结界之外互不打扰,不过现在结界打破了,将要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青鉴转过身,看向福多喜的目光像一潭幽泉,深不可测。福多喜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什么不早说?我不干了……我把镜子还给你,你回去告诉仙子,就当从没看见过我。我只是凡人小女子,我只想守着酒楼好好过日子。” 斩妖除魔想想都可怕,更别说面对面降服了,她一个凡人小女子何德何能担起那样的重任。如果真有妖魔也该男神自己去降服。何苦骗她做那么危险的事。 福多喜把小镜子塞进青鉴手里,转身快步进屋,赶紧把门关上锁死。只怕晚一步被男神缠上,这可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而是她的豆蔻小命,万万不可冒险。 青鉴看着手里的小镜子……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刚才把话说得太严重,把凡人小女子给吓坏了?其实在他眼里妖界也没有几个有实力的。只要他出手,妖魔邪神都得跪地求饶。只是仙妹要解困的条件比较特殊,他这个天神兄长不能出面…… 可万万没想到,能冲破结界见到的仙妹的,会是这样一位喜欢女扮男装的凡俗丫头。 “锵。” 小奶猫从屋顶跳下来,直接落在了青鉴的肩头。青鉴摸了摸小奶猫的头,“你把这个给她拿回去。” 小奶猫双手捧住小镜子,朝青鉴眨了眨眼睛,随即一跃飞起,转眼不见了。 “传出去的仙力泼出盆的水,你与仙子的缘份已定,你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你大可以放心。” 青鉴的声音悠悠传来。福多喜从门缝里望去,门外除了淡薄月色哪还有人。咂摸了一下,青鉴说的话也对,确实无法把仙力还给那仙子。顺其自然做功德倒也不难,她本来也就过着顺其自然的生活。 小狐妖这一嫁,身边突然没有了使唤的人,福多喜颇有些不习惯。叫来婆子给她准备宵夜。婆子很快端来一碗青葱银丝窝蛋面。一碗面下肚,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都被填满了。 “锵!” “呵,你还知道回来呀,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呢!” 看见蹲在妆台上的小奶猫,福多喜不免吐槽。 小奶猫时不时地不见踪影,福多喜也是拿它没办法。这么小的猫也不能拴起来,更不能痛斥教训。这么可爱的小奶猫只怕捧在手心怕吓着宠不够呢。 “饿了吧?我给你留着鸡蛋黄呢。” 福多喜一向不喜欢吃蛋黄,笑盈盈地把蛋黄递到小奶猫面前,嘴里哄着袖虎乖,等小奶猫张开小嘴咬蛋黄,一把把小奶猫抱进怀里。她的目光瞥见了妆台上的那面小镜子……又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奶猫,也不知道是小奶猫把小镜子带回给她,还是男神又悄无声息地来过了。 两日后,小狐妖新娘回门。 福多喜特意让婆子早早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八道菜都在火盆里滋滋冒着香气。 看见小奶猫蹲在桌边流口水,福多喜让婆子专门给小奶猫做了一碗鱼羹。毕竟是猫,最爱吃的永远是鱼。小奶猫吃到猫生中的第一次鱼饭,又激动又感动,竟然一改以前对福多喜的不屑一顾叫声,发出满足感动的嘤嘤声。 “小姐,我回来了。” 听到小狐妖说话,福多喜转过头,只见小狐妖和表哥前后脚走进来。小狐妖神情激动,脸上如红潮激动,表哥像霜打的茄子,一直低头目光斜视。明知道被表妹摆了一道,却只能哑巴吃黄莲。 “怎么还叫小姐,我不是认你做干妹妹了么?” 福多喜扶起小狐妖,笑盈盈地望向表哥,甜甜地叫了一声妹夫好。和表哥比起来,妹夫更进了一步。表哥抬眼,看见福多喜戏弄的眼神,又赶忙回避,尴尬地笑着应了一声。 福多喜认丫鬟做干妹妹,又赐名谭小小出嫁,的确也算谭家小姐成亲,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一顿新娘回门饭吃得匆匆忙忙,一双新人起身告辞。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怎么有种别扭的感觉。奴婢做久了,总是挺不起腰杆子。想吃软饭男,也是肾气不足的样子。 福多喜摇着折扇站在酒楼门口,抬眼朝檐角望去,小奶猫正趴在檐角上晒太阳。对于这个傲骄的小东西,福多喜已经放弃当宠物来养了。小奶猫和男神一样神出鬼没,昨晚上还趴在她的脚下睡觉,早起就不见了踪影,饭点时它不知从哪跳了出来,吃饱喝足又没了踪影。 第三十九章奇装异服的捉妖师 “狐小萌!” 小狐妖正美滋滋地蹲在锅灶边烧水,嘴里嘤嘤哼哼着把生米煮成熟饭……忽然听到福多喜叫她的名字,赶紧站起来转过身。 “呀,姐姐……哥哥!你们睡好了?我正在给你们烧水,你们肯定想洗澡吧……” 小狐妖为自己的聪明智慧感到骄傲,眨着狐狸眼等着被哥哥姐姐夸赞,结果发现福多喜看它的眼神不对劲,俊哥哥看着它紧皱着眉头,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搞砸了,马上拢起一对胖乎乎小爪子,像个做错事的宝宝垂下头,目光斜视向上,偷瞄福多喜接下来的动作。 要说小狐妖什么好呢! 福多喜看着小狐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的怨气立刻全消了。小狐妖这是想用这种方法把俊哥哥留住啊…… “快去洗手洗脸,回屋睡觉。” “好的好的。” 小狐妖哧溜一下跑向水池边,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仔细回想着刚才施法的过程,应该不可能搞砸呀,把姐姐送到哥哥的床上,两个人自然就会在一起了……难道许久没练习法术失灵了?会不会是把姐姐送到了哥哥身上,把哥哥给压坏了,不然他们两个怎么那么生气的样子,哥哥的手还按在腰间,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福多喜望着小狐妖跑进卧房的背影摇了摇头,走到灶台边拿起一瓢水把火浇灭。 火苗滋啦啦化成几点火星沉寂下来。 福多喜转脸看向纪云深,刚要张口,纪云深摆了摆手,“我明白。” 福多喜已经把半夜出现在纪云深房间的经过讲清楚了,两个人都意识到是小狐妖在搞鬼,刚才看到小狐妖的模样就知道猜得没错,也没必要训斥小狐妖。 一切尽在不言中…… 纪云深的指尖按着腰胯,总感觉半边腰胯隐隐作痛,好像被什么给踢伤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受的伤。 有些话必须得和跟对方讲清楚,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伤害了一个姑娘的自尊心。 “我刚才,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没。” 福多喜语气很肯定,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上,被一个男人按在敏感部位,真是心惊肉跳,如果不是及时使出连环脚踢出去,恐怕纪大人真能对她做点什么…… 做为一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少女,福多喜可以原谅纪云深在睡梦中对她所做的事,当然也不想提起,最好大家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就好。我想后天或者大后天就离开这里。” 纪云深望了一眼后窗外那渐白的天空,恐怕应该纠正一下是明天或者后天离开,转身之间,决定还是不用说得太清楚了,等到真要离开时,肯定要和福多喜当面告别。 天很快亮了,折腾了一个晚上,小狐妖累得沉睡不醒。福多喜哪里睡得着,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和纪大人“同床”的情景,纪大人搂着她一直喊浅浅,会不会是纪大人有个意中人叫浅浅吧。 上次在幻境纪大人也是一直喊浅浅,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那位叫浅浅的姑娘一定伤了纪大人的心,所以纪大人才会经常在梦里呼唤那姑娘的名字,清醒以后又装作一脸帅酷无情…… 忽然听到隔壁门响,脚步声一直走到屋外。 福多喜悄悄趴在窗边朝外望去,看见纪大人拿起昨晚修理的锄头,然后走出篱笆院朝溪水边走去。 纪云深平时也起得早,但是起来以后都会在院子里伸展腿脚,洗漱以后去后山开荒,等小狐妖喊他吃饭,然后和小狐妖一起从后窗跳进来…… 福多喜穿好衣服想叫醒小狐妖出去跟踪纪云深,手指抚在小狐妖的背毛上,又改主意了。也不知道捉妖师在不在附近,不能让小狐妖出去冒险。 毕竟是小狐妖,感觉异常敏锐,小狐妖睁开迷糊的眼睛,叫了一声“姐姐”。 “你睡吧,我出去看看,你乖乖呆在家里。万一有情况你就躲起来。” 福多喜一直觉得自己的脚力不差,可是出门走了很久也没看见纪云深的影子。溪水边笼罩着淡淡的晨雾,抬眼望向对面的断崖,一眼望不到断崖高处。 福多喜沿着溪流走到了村口自家稻田,稻田里也没有半个人影。晨曦微光中,整个南坪村都还没有苏醒。 纪大人这是去哪儿了呢? 福多喜满头问号往回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喝一声:“妖灵哪里逃!”那人声音出奇地嘹亮,惊得福多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田埂上。 不等福多喜回头看,一道人影以迅雷之势从她身边掠过,看着那人闪光的背影,福多喜自言自语道:“是那个捉妖师!” 福多喜正想着这个奇装异服的捉妖师在闹哪样,忽然看见那道闪亮身影前面一个奇怪发光的画轴悬空飞舞,画轴没有展开,远远看去像一道悬在那位捉妖师身前的一只擀面杖。 福多喜意识到奇装异服的捉妖师可能正在捉妖,急忙迈开大长腿朝家里跑去。 别再让捉妖师把小狐妖给收了去啊! 福多喜像只受惊的小鹿奔跑起来,体能和速度不比捉妖师逊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很快把风捉妖师甩在了身后。 燕九正盯着画轴飞舞的方向奔跑,忽然看见一个姑娘超过他朝前奔去,再细看那身影和侧脸,认出是昨晚想要收了小狐妖那家的姑娘,顿时鼓起劲加快了速度。 “妹妹,那位妹妹,你这么急是要跑去哪里啊?听我说,前面可能有妖灵……你不要跑啊,撞上妖灵可不是闹着玩的……” 福多喜哪里肯听捉妖师的话,心想这位奇装异服的捉妖师恐怕一直盯着自家动静,发现她和纪云深都不在家,就急吼吼来收小狐妖了。 福多喜飞快地推开篱笆门冲进院里直奔卧房,叫醒小狐妖,让它躲到野竹林里去。 “等我做好早饭再叫你回来。” “姐姐,出什么事了吗?俊哥哥呢?” 小狐妖一脸懵,揉着狐狸眼还想再问问,被福多喜抱起来放到灶间后窗外。福多喜挥手让小狐妖快走,小狐妖扭了两小滚圆的屁股,一溜烟跑走了。 福多喜定了定神,走到门前站定,这时看见奇装异服的捉妖师已经跟着那个画轴跑远了。 第四十章蹭饭蹭得理直气壮的捉妖师 燕九望着远方深空。实在替仙妹担心,怎好把全部身家押在这么一个……穿着不男不女的姑娘身上。万一不成事,恐怕结局无可挽回。 盯紧点,不让这凡人丫头逃脱就是了…… “大叔,你叫什么?一会你跟我回酒楼,我说你是我新请来的保镖吧。至于积德行善的事,你提醒我怎么做就是了。” 燕九点了点头,又挑了挑眉,显然不喜欢大叔的称呼。 “你可以叫我青鉴。” 一只虎斑纹小奶猫从青鉴的宽袖里钻了出来,跳到他的肩头,东张西望看新鲜。 “袖虎,乖。” 青鉴摸了摸小奶猫的头。 燕多喜回头,正好和被称做袖虎的小奶猫琥珀色的大眼睛撞在一处。一人一猫都愣住了。 “好可爱!” “锵!” 小奶猫转过脑袋,对燕多喜的夸赞一脸不屑,趴在青鉴的肩上一动不动。好像青鉴仙衣上的一个装饰。 本来还想rua一下,结果被一只小奶猫嫌弃,燕多喜弯了弯嘴角,故作大方地迈步向前走。 “它叫袖虎。以后你带着它。” 青鉴的声音悠悠传来,一只手掌托着小奶猫伸到了燕多喜面前。燕多喜没接。上赶着不是买卖。谁让小奶猫嫌弃她。 青鉴翻下手掌,虎斑纹小奶猫乖乖地跳到了燕多喜的肩头。 “锵。” 小奶猫就在她的耳朵边叫这么一声,柔柔地软软地,坚强又委屈似的。这下燕多喜可受不了了,伸手把小奶猫捧在手里。 “你叫袖虎啊,挺可爱的名字。” 小奶猫抬起大眼睛点了点头,又傲骄地别开了头。 燕多喜住在谭家酒楼后院,平时只有两个看门的婆子和贴身丫鬟小狐妖与她共住。 “小姐你别怪我……我都是好心……没想到你会死……呜呜呜……” 小狐妖正蹲在院墙一角烧纸钱,一边哭一边小声嘟囔着。 燕多喜明白了,小狐妖一定是以为她落水死了。她伸手rua了一下小奶猫。 “锵。” 小奶猫不情愿地张了一下小嘴巴。 “小狐妖,你好歹也让人打捞一下,死了也要见到尸身才是。” 忽然听到自家小姐说话,小狐妖惊得手里的一叠纸钱掉在了火盆里,她转过头,看见燕多喜笑眯眯地站在面前,身体僵硬地站了起来。 “小小姐……你这么快就变成鬼了……小姐不要吓我……我真不是想害你的……是表少爷让我在靠近岸边的时候弄翻船让你落水,他好英雄救美……表少爷跳下水,发现够不着小姐又爬上岸跑了……” 纸钱蹿起一股浓烟,随即化成熊熊火苗,把小狐妖惊恐惨白的脸照得变了形。 原来是奴婢被人唆使设计让她落水的…… “表少爷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出卖自家小姐。” 燕多喜沉下脸。 小狐妖浑身瑟瑟地回道: “我没收钱,我是真心希望小姐有好姻缘……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希望小姐可以和表少爷成亲。表少爷都求我大半年了……我也是看他真心想和小姐成亲……” 小狐妖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两条腿不停地抖着。说着说着就跪下了,她要赎罪,她是好心办了坏事,害死了小姐,烧过纸钱她也不要活了,追随小姐继续侍奉左右…… “我是人,你起来吧。我饿了,先得泡个澡。还有……” 燕多喜想让小狐妖给燕九准备一个房间,转过身望去,哪里还有燕九的踪影。 燕九离开可以不打招呼的么?没礼貌! 见小狐妖愣愣地等她吩咐,燕多喜摆摆手。小狐妖急忙抹干眼泪小跑着去准备宵夜和洗澡水了。 燕多喜摆弄着浮到胸前的香花瓣,想到那位模样孱弱头脑愚钝的表哥,竟然还会使英雄救美的奸计了,为了得到谭家酒楼,表哥在舅母的怂恿下也成人精了。 小狐妖端着宵夜,两手抖着把托盘放到燕多喜的面前。她不敢看自家小姐,她觉得自家小姐一定不是人,哪有落水那么久不死的…… 燕多喜歪头笑了。既然那表哥想要成亲,就把小狐妖嫁给他好了,这也不失为一桩功德。 “小狐妖,你嫁给表少爷吧。” “啊,不……奴婢不敢。” “我让你嫁!” “听小姐的……” 小狐妖自然是不敢违抗自家小姐的意思,何况嫁给小姐的表哥,那是麻雀变凤凰的好事。 小狐妖诚惶诚恐地跪地应承,再偷瞄小姐,白花花的身子,清丽丽的眉眼,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啊!对奴婢还是那么体贴照顾……如果当时小姐落水死了,她真得赔上性命报答自家小姐的恩情呢。都怪那表少爷知难而退,才在水里划拉了几下就说找不到人,爬上岸就跑了。 燕多喜挥了挥手,小狐妖乖乖退下。 端起酒酿芝麻汤圆,抬眼发现小奶猫正蹲在浴池边眨巴着眼睛盯着她。 “想吃么?” 燕多喜把碗递到小奶猫面前。小奶猫歪头表示抗拒,可酒酿的香气又勾着它咽了咽口水。 “不吃拉倒。” 燕多喜慢条斯理地咬着芝麻汤圆。蜜糯香甜,浓香醉人。 “锵。” 小奶猫翘了翘猫须,不屑一顾地跳下池沿跑走了。 有个性! 有个性的小猫半夜偷偷跳上桌子,伸出舌头朝汤圆碗里舔了舔还剩小半碗的酒酿。这一舔不要紧,两只眼睛顿时瞪成两只闪闪发亮的小灯泡。 燕多喜眯眼看着小奶猫醉人的样子偷笑。 青鉴飘飘然从天而降。 “你吓死人啦!” 燕多喜坐起来瞪视着青鉴。知道是燕九出现,不知道的还以为鬼出没呢!刚才无声无息地离开,现在又乍然出现。 燕多喜没好气地说: “大叔,请注意你的身份。这里是闺房,闺房懂吗?女孩子睡觉的地方,男子不可进入。燕九也不行!” 青鉴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掏出一面小镜子递到燕多喜手边。 “你在镜子里能看到仙子的时候,功德就算圆满了。” 燕多喜接过小镜子,只是一面寻常的银边刻花小圆镜,镜子里只有她浴后的俏模样。 第四十一章伏妖画轴 福多喜抢过画轴举起来往下用力弹去,画轴瞬间展开,落在眼里的是画布的背面,和普通的绢布画装裱衬底并无不同。 这个捉妖师会不会是一个冒牌货,用障眼戏法来捉弄人?福多喜本来就对燕九的捉妖师造型感到怀疑,与妖灵精怪打交道的捉妖师,不说都像燕赤霞一样风尘仆仆一身正气,也不会穿得像个登台表演的魔术师一样浑身闪亮,更不会是个话唠为了蹭饭编出那样肤浅的理由。 福多喜打算转过画轴瞧瞧正面是怎样一幅画面,再决定要不要揭穿捉妖师的障眼法,手腕正要转动,突然听到燕九惊呼一声,扑通跪倒在地。 “师祖,师祖,师祖啊……” 燕九看到福多喜展开画轴先是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跪地就拜,连呼三声“师祖”,结结实实磕三个响头。 福多喜以为听错了,刚铡还称呼她小妹妹的捉妖师,现在喊她师祖?是不是想喊师祖情急之下喊错了?不对,对方跪拜的应该是画卷上的人,难道画卷上画着捉妖师的师祖? 这些走江湖变戏法的人花样百出,随机应变的能力无人能及。 福多喜没有搭理燕九,转过了画轴。 画轴正面好像笼罩着一层淡金的光,波光影动的绢布画面上,赫然画着一只双手举在头顶的赤色小狐狸…… “狐小萌!”看到小狐妖果然被封印在了画轴里,福多喜有些激动。这时燕九站了起来,伸出双手颤抖着扶向福多喜的胳膊。 福多喜全神贯注在画里的小狐妖身上,摇晃着画轴,希望可以让画里的小狐妖动起来。 燕九没能扶到福多喜的胳膊,还被福多喜的手肘撞到了脸。 燕九恭敬地垂着头,被撞了脸也不敢去揉一下。 面前可是神隐门的老祖宗啊。至于燕九为什么这么肯定,那是因为在神隐门有个传说,神隐门师祖飞升之前,将所佩穿云剑和伏妖画轴传给掌门弟子,两件宝物和镇山石兽一起藏于仙门宝阁。除了师祖,没人能随意展开伏妖画轴,拔出穿云剑。 燕九觉得福多喜能轻易展开画轴,那肯定是师祖转世。敬仰膜拜之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怎么看福多喜,怎么都是师祖重生出世…… “师祖,师祖,你再试试穿云剑,我也是这次出山才拿到这两件宝物……师祖还不知道吧,咱们仙门的镇山石兽连续发出怪响,掌门怀疑镇守在京城龙河的另一只石兽可能被毁,天下将会风云突变。命我带着伏妖画轴和穿云剑下山去查明情况……” 福多喜一直想办法把画里的小狐妖给弄出来,燕九没完没了地说话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你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帮我想想办法把狐小萌弄出来。“ 福多喜把画轴放在小饭桌上,桌子太小画轴垂到了地上,画里的小狐妖被折成两截。赶紧又把画轴举起来,走到后窗边,挂在了窗框上。 福多喜转过脸看向燕九,燕九连忙俯身恭敬解释,凡是被收进画轴里的妖灵魔怪就会变成一幅肖像画,肯定是出不来了。经过七七四十九天以后,肖像画将会慢慢淡化最后化为一片空白,也就是说到那时,妖灵魔怪便彻底魂飞魄散…… “难道师祖都不记得自己的宝物了吗?” 燕九倒不是怀疑面前的不是师祖,他是为师祖重生出世以后的记忆感到担忧。万一师祖不肯认他这个曾曾曾……徒孙,那他岂不是错失了亲近师祖的大好机会。 “这不是我的宝物。” 福多喜看着画里的小狐妖很难过,不知道小狐妖正经历怎样的磨难,如果真像燕九说的再过四十九天小狐妖就魂飞魄散了,那她就是害死小狐妖的最大凶手。 真不该让捉妖师进门啊! 福多喜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见燕九递来一把闪着幽光的乌黑宝剑,一把推开。 “师祖你就试试,这把穿云剑是师祖的随身之物,遇邪魔才会亮剑。师祖用这把穿云剑斩杀过西天大妖,砍过北境黑魔……咱们仙门弟子还从未见过师祖这把穿云剑的剑身呢。师祖快拔剑让我见识一下……。” 燕九不死心,几乎是把剑柄塞进了福多喜的手里。 此时福多喜的心情又是痛苦又是自责,被燕九硬进手里宝剑,又添了一把怒气。抬手就把宝剑抽了出来,直接架在了燕九的脖子上。 燕九缩着脖子张着嘴,瞪眼看着福多喜,师祖两个字终于叫不出来了。 福多喜当然不是要砍了燕九,随手把乌漆麻黑的剑扔在地上,转过头望着画轴里的小狐妖,眼睛都快要哭出泪来了。 伸手摸索着画里的小狐妖,好像平日时摸着小狐妖蓬松的背毛…… “狐小萌,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眼泪终于从福多喜闭着的双眼里涌了出了,福多喜喃喃着。 怎么感觉指尖下有毛毛的感觉,耳边突然传来小狐妖的声音:“姐姐!” 是幻觉?福多喜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举着双手的小狐妖,顿时又惊又喜,伸手把小狐妖抱进了怀里。 小狐妖紧搂着福多喜的脖子嘤嘤地吸溜着鼻子。 “刚才浑身好痛呀,好像挨了许多鞭子,又像是被针扎……” 燕九是睁眼看着小狐妖从一幅肖像画活过来的,这奇景再次刷新了燕九的认知,手里捧着乌漆麻黑的穿云剑,痴痴地看着小狐妖搂着他的师祖撒娇。 “呀!那是幺叔唉。” 小狐妖的一声惊叫让福多喜把目光投向画轴。刚刚还是小狐妖的肖像画,现在换成了黑猫妖的肖像画。 黑猫妖也被燕九给收了! 福多喜放下小狐妖,指尖在黑猫妖的画像上摸索着。这次没有刚才顺利,感觉指尖都要磨破了,才把黑猫妖给捞出来…… 福多喜在事后反得回想了许多遍,估计要想恢复伏妖轴收去的妖灵自由,应该情感有关,如果她对画里的妖灵感情越深,把妖灵从画里放出来的时间越短。 不过福多喜没有把她的想法告诉别人,她觉得她对黑猫妖和小狐妖的感情是一样一样地。 夜幕降临,纪云深还没有回来。黑猫妖在床上躺成一张卡片恢复元气,小狐妖正在灶台边和燕九争抢刚出锅的肉包子…… 第四十二章江湖骗子 天光明晃晃地,刺得人睁不开眼。福多喜眯眼成一线,抬手摸着脸颊,又捏指扯了扯,嘴角泛起一丝笑。松垂的皮肤,干瘪的嘴唇,落在肩上的苍苍白发,散了架子的浑身骨头,越来越紧促的呼吸…… 啊,真好! 这一世劫终于可以结束了。 轻风拂面,耳边有笙歌渺渺。她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仙阁,眼里差点溢出泪。 “仙娥,我已历九世劫,现在回来报到。” 她的目光水灵灵地,望着仙娥的脸充满期盼。马上就可以和仙娥位列同班,再不是下等的小仙子了。 “回来就好,自去休息吧。” 仙娥手抹宫衣,微微笑着远去。她愣神半秒,立即追上,提高声音问道: “我已修满九世,仙娥应该准我位列仙班。这是仙君定下的升级条件……” 她还没说完,仙娥摇手打断。 “我想你有所误会,仙班招考已经结束了。” 仙娥拂袖而去。她站在那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有谁比我先完成九世历劫任务。” 路过的小仙上前拍了拍她,好心透露,仙班之位早就内定了。 “只有你傻,才会去凡间历劫,还经历九世历劫,白白浪费大好时光。做个小仙也没什么不好,知足长乐。” 既然早就内定了升级人选,为什么还要昭告示众,让大家公平竞争?装模作样! 她不甘心。求见仙君,要让仙君给个说法。仙殿守卫把她拖出殿门,讥讽道: “小小仙子也妄想位列仙班,也不看看,位列仙班的都是什么神仙!” “你甘愿做下等仙也就算了,凭什么阻挡我升级的路。走开,今天见不到仙君,我绝不离开。” 她抓住裙角要往仙殿硬闯。 “作梦想好事,不要命了!” 一声厉喝,当头劈下一玄木荆棘棒。 福多喜倒地,摸了摸染血的额头,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我一定要见到仙君,如果是我不够条件,我输得心服口服。如果被人戏弄,我绝不甘心。我是小仙没错,但是我也有要求公平对待的权力。” “我看你真不想活了。” 侍卫又举起玄木荆棘棒,看到她委屈的眼神,又缓缓垂下了手臂。一手按着肚子,高声喊疼,转头离去。 福多喜冲进仙殿,看那殿上高高端坐的仙君,扑身跪地,诉说自己的请求。 仙君捻着三绺长须,缓缓点头,叫她起身。仙君的声音仿如天籁传来: “你要公平公正,我许你公平公正。” 福多喜大喜,抹去额角滑落到唇角的鲜血,在唇角化成一朵红梅。 “多谢仙君。” 话音刚落,只见那遥遥高座的仙君,散着霞光的指尖朝她戳来,还没看个明白,眼前一道霞光绽放,身子不受控制地沉沉坠下…… “哇,哇,哇……” 茅屋里,颜氏抱起浑身还沾着血的小婴儿,含着泪的眼里露出一丝笑。她身旁的男孩跪坐着,小心地伸长脖子看着小婴儿。 “立春啊,她是你妹妹。” “妹妹叫什么?” 妇人望了望窗外,正月十五的红灯还高挂在门框上。 “今天是正月十九,就叫十九吧,福多喜。” 颜家村传开了,丈夫死了半年的寡妇颜氏生下了一个闺女。 第2章遇难 午时后,船舱里很闷。福多喜睡眼惺忪爬起来,软绵绵地靠在舱板上,抓起蒲扇摇了两下,悄悄凑近大哥颜立春的身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腰眼。 “妹妹,这么快睡醒了?” 颜立春转过头。 “嗯啊,想到晚上就能吃到松江县有名的烧鸡,就睡不着了。” “就知道吃!” 颜立春即将赴任松江县做知县,心里总觉忐忑。好在有母亲和妹妹陪同赴任,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福多喜趴在地上仰脸去逗大哥,嘻嘻笑着说: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瞧你一脸严肃,当官了还不高兴。咦,咱娘呢?” 颜立春指着舱门外,正要说话,颜氏猫腰走进船舱。 福多喜兴奋地喊:“娘,大哥马上就要做知县了,还是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你快给大哥娶媳妇吧,到时大哥就该会笑了。” “又胡说。你都十七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整天跟个男子似的,等上岸换上女装,再这个样子,是要给你大哥丢脸的。” 颜氏把女儿搂进怀里,眼望着儿子笑不拢嘴。 “穿男装有什么好丢人的。人家都说我和大哥长得像,我穿男装和我大哥一样帅。” “……” 颜氏和儿子对望一眼,指着女儿哭笑不得。 “瞧瞧,越大越不像样了。都是我和你大哥把你惯的。” 颜氏理着身上新做的衣裳,佯装严肃道: “等你大哥安定下来,就在松江县给你找个婆家,有婆婆和相公管着你,你该学会做个温顺的女子啦。” “我不要!” 福多喜溜出母亲的怀抱,又靠在了舱板上,伸长四肢摇起了蒲扇。 前两世经历过情劫,这一世就安心在大哥和母亲的关照下躺平,温饱足矣,要相公婆婆做甚。 傍晚,船舱外异常安静。 夕阳透过舱门,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金黄。 “快要到了。总算能及时赶到。” 颜立春放下公文袋,起身走出舱外。扑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水,颜氏朝外问了一声,船家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正要出去,船突然颠簸起来。颜氏惊呼: “出了什么事?”说着走出舱外。 船舱摇晃得更厉害了,放在舱里的行李箱笼骨碌碌左冲右蹿。福多喜觉出不对劲了,起身喊大哥和娘。她朝舱门走去,脚下被绊了一下,看见是大哥随身的公文袋,弯腰拣起来揣在怀里。 “大哥,娘……” 一声还没喊完,感觉到头顶一阵剧痛,眼前的朗朗晴空突然变黑,头重脚轻一头栽倒,耳边隐约传来扑通扑通落水声,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星空,繁星点点,江水温柔拍岸。她摸了摸额角,手指染血。头痛欲裂,恍惚记得在江中船上落水。 四下望去,夜色寂寥,早不知道母亲和大哥的踪影。颜二 第四十三章后会有期 福多喜是在村民们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拉着燕九离开的。 燕九的闪亮衣裳已经被撕成了一条条碎布,在风中飘荡招摇着,不时露出两条古铜肌肤线条健美的小腿…… “多亏师祖出手相救……” “再次声明,我不是你师祖。” 福多喜朝燕九翻了翻白眼,这位捉妖师的灵根确实有点傻缺,真不明白师门怎么放心派他一个人出来办事,好事都能办砸了。 想到燕九天刚亮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就出门捉妖,结果还被人误会是江湖骗子,福多喜也替燕九觉得委屈。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帮燕九抹点止疼药,就让他赶紧离开南坪村。村民们虽然不敢到崖山这边来,但是几百双眼睛都盯着福多喜篱笆院的这个方向呢。 只要燕九一天不走,村民们就一天都不能放心。哪怕村民们相信燕九不是江湖骗子,也害怕燕九的驱魔剑伤人。 “你的眼睛怎么被打成这样……那些人也太狠了!” 福多喜已经尽量不让手指碰到燕九红肿成一道缝的眼睛,仔细擦拭燕九额头颧骨上的抓伤,也不知道哪个女人也趁乱下手,挠伤了燕九的俊脸。 燕九歪着脸,目光从福多喜的臂弯斜向上看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眼睛是因为喝酒过敏才肿成这样,挠伤我的那个小娘子看着还挺俊俏的,可能她是看中我了,不过我这个人不好女色,只喜欢美酒……” “噗!” 福多喜听见小狐妖也噗了一声,这位捉妖师那时候都快要被人围殴致死了,还有心情观察挠他的小娘子,这会浑身是伤,还有心情揣测小娘子挠他的原因,见过自我感觉良好的,没见过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 “你吃过中饭就离开这吧。” 福多喜挽起袖子刷锅,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小狐妖。小狐妖正动作熟练地拔鸡毛,小狐妖已经顺利升级为杀鸡拔毛的高级技工。 “师祖,我还不能走。” 听到燕九还这么称呼,福多喜真不高兴了,直起腰把手里的刷朝燕九扔过去。 燕九一把接住了沾着水的刷子,连忙陪着笑脸,“我知道天机不可泄漏,以后我不叫师祖了,可我也不能叫你妹妹吧,那也太不尊重了,毕竟你是我师祖转世……” “你可以叫姐姐。” 小狐妖朝一脸困惑的燕九努了努嘴,把收拾好的光脚鸡送到灶台边。 “姐姐……不好,年纪明显没有我大嘛,叫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傻子……” “可以叫我福多喜,我要炖鸡汤了,你赶紧出去等着吧。吃过饭赶紧走,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燕九咧了咧嘴,感觉师祖教训得是,确实不该旁生枝节到南坪村来,应该直奔京城搜寻龙河里的那尊石兽。 可是如果就这么离开,那个附在崔四郎身上的妖灵肯定会作恶,万一闹出人命,身为一个知道事件真相的捉妖师难辞其咎呀…… 燕九和小狐妖巴拉巴拉讲不能离开的原因,忽然望向福多喜,手上夹着鸡翅膀悬空一动不动,“对呀,有师祖在,我哪用担心那个妖灵,只要师祖出手,那个老妖灵必定魂飞魄散。对了师祖,我把穿云剑给你留下吧,反正我也不会用……” “打住,再叫我师祖你也别吃饭了,直接从我面前消失。” 福多喜放下筷子,直视燕九放光的双眼。 这位捉妖师竟然把主意打到福多喜头上来了,别说让福多喜去捉妖,福多喜就是看见妖灵精怪出现都会立刻躲得远远的。除非妖灵精怪伤害了福多喜的利益,福多喜才会反复掂量轻重,再决定要不要出击。 “哦哦,福多喜……” 燕九抹了一下嘴角,可不敢惹师祖生气。偷眼瞧向小狐妖,小狐妖一直对燕九眨眼示意。 吃过午饭,燕九和小狐妖躲到院子里的凉亭里叽叽咕咕好像在密谋什么,福多喜站在门口喊小狐妖回屋午睡,小狐妖痛快地应承着,却迟迟不走出凉亭。 “狐小萌,再不回屋睡觉我就锁门了。” 福多喜故意提高声音,那意思捉妖师也该离开了。 “姐姐姐姐我来了。” 小狐妖可知道福多喜说锁门那可真就锁门,哧溜从凉亭跑出来,从福多喜的身旁嘤嘤叫着冲进了屋里。福多喜正要转身回屋,听见燕九喊她的名字。 燕九这回喊福多喜语气没有一点迟疑,喊得亲切自然,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意。 “有事快说,我不打算给你送行。你怎么进村的就怎么离开吧。” 福多喜说着看了一眼燕九身上的一身黑衣,不得不说黑猫妖置办的衣裳很百搭,纪云深穿着帅酷帅酷的,燕九穿上也显得气质不俗,可比燕九来时穿的那身闪亮衣袍有品位有质感多了。 “你不想要穿云剑,那我教你画符吧,师祖创办仙门的时候还没有画符的技术,最近几十年咱们仙门的画符技术可厉害了,随便画一个符阵都能镇守山门。” 福多喜没想到燕九要教她画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所谓技多不压身,学习一项新技能可以让人兴奋和满足。 别说燕九说话啰嗦得很,教起画符的技能却是精准高效。 “福多喜,我已经把凭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你,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去神隐门,一定记得找燕九……” 福多喜放下笔,抬起头皱着眉看着燕九,“你就会这三个符咒?“ “嗯,啊,这三个符咒最管用。你看这个符咒是画困魔阵的,这个是水遁符咒,在水上逃跑最管用,最后这个最厉害了,可以画封锁大阵,让妖魔邪怪不能近身。” “好吧,挺好的。” 果然是资质平庸的二师兄,能学会这三样符咒已经是凭生荣耀了。 燕九紧了紧腰后的画轴,又按了按背后的长剑柄,抖擞精神朝福多喜双手抱着,“恕我不久留了,等我在京城办完事,再回来喝你做的鸡汤,一定要多呆几日,尝多几样点心。师祖,咱们后会有期!” 还要来?! 福多喜对着燕九飞身而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第四十四章秀才惹不起 实践出真知,不管捉妖师教的符咒有没有效果,试试也无妨。福多喜绕着院子画了一个封锁符阵,朝屋里喊小狐妖出来有事。 “我才想起来烤炉里还有一盘薯片没有拿出来。” 福多喜知道小狐妖并没午睡,刚才一直趴在窗边偷看她和燕九说话。就在福多喜画画符布阵的时候,还看见小狐妖的身影在窗边闪了两下。 “快出来吧,不睡午觉我也不会责怪你。” “来了来了!” 小狐妖嘤嘤叫着直接从窗里跳了出来,才跑两步忽然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墙给挡住了。 小狐妖伸手在无形的墙上摸来摸去,眼神充满好奇,明明看见福多喜就在烤炉边,可就去过不去。 “鬼打墙?不会吧,大白天的……” 小狐妖摇了摇小脑袋,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姐姐姐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福多喜看着小狐妖跳脚喊着,笑着招了招手。 小狐妖双手按着面前无形的那道墙,一直摸着朝福多喜的方向走。 福多喜看着小狐妖那动作神情特别好笑,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收起法阵,看着小狐妖突然失去支撑朝前扑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一嘴土。 福多喜可没料到这结果,怎样才能自由控制封锁大阵,只封锁有危险的妖怪呢? 不等福多喜去扶,小狐妖飞快地跳起来,浑圆的身子还是挺敏捷的,抹了抹嘴上的土,盯着烤炉方向,“姐姐,薯片在哪里?”说完呸地吐出一嘴土。 这一跤摔得可真实在! 福多喜拍了拍小狐妖的屁股,确定小狐妖没有受伤,心想着晚上得好好做一顿大餐补偿小狐妖…… “多喜,多喜你在家吗?” 福多喜走到门口,看见崔大娘正站在篱笆院门口探头探脑。 崔大娘这是不放心,来打探捉妖师是否离开了吧……福多喜心知肚明,不过崔大娘是来借石磨的,这个理由找得不错。 “你黄婶和荣娘在家绣香荷包呢,还有半个月就是端午了,你黄婶说这批绣活得赶紧完工。黄婶说你绣的并蒂莲花最好看,颜色屋层叠叠的很费功夫……能不能借给我瞧瞧,我想当花样子绣一对小枕头,我家二媳妇刚生了一对双胞胎,取个好意头。” “我只绣了一个并蒂莲花样的,崔大娘进屋坐吧。” 福多喜不确定并蒂花样是否适合双胞胎,不过崔大娘既然开了口,也不是多难的事,打开门请崔大娘进来。 见崔大娘迟疑着不迈脚进门,福多喜明白了,崔大娘这是害怕靠近崖山禁地。可以说福多喜住的两间破茅屋是南坪村禁地的标志,走进破茅屋就等于走进了禁地。就连黄婶都不轻易迈进福多喜的屋里,站在院子里隔着破茅屋感觉就好一些。 “那麻烦崔大娘在门口等一会。” 福多喜转身朝屋里走,听见崔大娘啧啧夸赞福多喜把破茅屋翻修得快不认识了,看样子经营茶棚很赚钱,不然姜婆子也不会风雨无阻在村口摆茶摊…… 要是靠卖茶的钱翻修房子,恐怕得猴年马月了! “狐小萌你在干什么?” 福多喜进屋就看见小狐妖的手上正拿着一些亮闪的布条在往身上缠,问了一声之后马上想起来了,这些闪亮的布条是燕九换下来的破衣裳。 “上面全是灰土,快拿下来吧。你想衣裳穿我给你做新的。” 福多喜走到床边去翻笸箩里做好的香荷包,按说那个淡蓝色绣着并蒂莲花的香荷包才做好的,应该放在最上面,结果翻到笸箩底也没看见。 “看到我绣的燕蒡莲花香荷包了没?” “呀!呀呀……缠住了……” 小狐妖一边解开身上闪亮的破布条,一边眨着狐狸眼想回话。 如果姐姐和哥哥成全了好事一切都好说,可是两个人明显没有意思在一起,现在肯定更不能说把并蒂莲香荷包送给俊哥哥了。 等俊哥哥回来,再把香荷包偷回来还给姐姐,到时神不知鬼不觉,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小狐妖打好了主意,假装帮福多喜寻找。 小狐妖一阵手忙脚乱以后,反倒把福多喜的绣花钱和碎布料都翻乱了,禰罗喜更不好找那个并蒂莲花香荷包了。崔大娘还在院门口等着,等得时间长了,还以为怠慢了她。 福多喜拿起一个牡丹图样的香荷包揣进腰里,又把小石盘抱在怀里走进屋外。 小狐妖赶紧趴在窗边偷看。 崔大娘接过石磨抱住,似乎忘了并蒂莲花香荷包的事,打听福多喜用石磨磨什么好东西吃。 “磨的东西可多了,干磨磨五谷芝麻粉,湿磨磨豆浆米糊,也会磨些糯米做桂花凉糕吃。” 福多喜只是随口说了几样,就把崔大娘听得直咽口水,说起儿子崔四郎这次回家以后不思饮食,白天昏昏睡觉,只有晚上才起来读书。 “四郎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么!你四郎哥哥以前最爱在外面呆着了。你记得吧,以前四郎经常去村口你家后面的水塘边画画,有时候在水塘边能坐一天,还说看天上流云映在水塘里,比什么风景都好看。 唉,我担心你四郎哥哥再这样下去,还能不能去参加秋试考举人了。今天得想法做点好吃的,怎么都得叫他吃几口……” 福多喜听着崔大娘的话淡淡地笑着,心里却在想燕九的话,怕不是崔四郎真的被妖灵附身了吧,这也太不正常了。 福多喜不能明说,那会触了崔大娘的霉头。燕九好心登门要帮崔四郎驱除妖灵都被崔大娘喊人给赶出来了。 “四郎哥哥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 “都请过三个大夫了,都说没病的。我看他可能是回家水土不服,只要给他做点精细的吃食,应该能好起来了吧!” 福多喜看着崔大娘抱着石磨蹒跚走远的背影,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她并不想插手别人家的事,别再落得和捉妖师一样再把自己给陷进入,真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第四十五章意随心动 福多喜坐在凉亭里,把洗干净的闪亮布条比划着缝成了一身衣裙,又用黄婶送的那块淡粉细棉布做了一件内搭。小狐妖穿上这一套衣裙,再戴上一顶遮阳帽,起来像个小姑娘。 “姐姐,我穿上衣服可以和跟姐姐一起出门吗?我想端午节去县府看龙舟吧?去年我就听人说龙舟很好看,划龙舟的那些男子也很好看……” 看着小狐妖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的样子,福多喜显得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狐妖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地脱下了衣裙。穿得人模人样的也不能出门,那穿衣服又有什么用呢!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去吧。” 福多喜不想这么早就答应小狐妖,等到时候再带小狐妖出门就是一个大惊喜。 晚饭做好的时候,小狐妖却不在屋里,福多喜在后窗喊了两声狐小萌,以为小狐妖会马上出现,平时都是这样的,小狐妖就像有顺风耳,饭点的时候听到呼唤立刻就能现身,可是今天没有。 “小吃货跑哪去了?” 福多喜看了一眼摆满一桌子的菜自言自语,本来今晚这顿饭是补偿小狐妖的,小狐妖在符阵里摔了一嘴土,福多喜的心里满满都是内疚,不过并没有让小狐妖知道真相,就让小狐妖以为是崖山里的哪位大妖作法传到了篱笆院里。有本事自己知道就好,本事有多厉害还得慢慢求证。不过似乎求证的机会不多,不能总拿小狐妖做实验…… 福多喜正望着一桌子菜出神,忽然听到越来越近的哗啦哗啦,伴着哗啦声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河神婆婆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狐小萌呢?你幺叔呢?对了,还有那个福俊,你堂哥,他也不在?” “他们都不在。” 河神婆婆不提还好,突然抻起福俊,福多喜悬着一天一夜的心又高高地拎了起来。 难道纪大人不回来了? “哇,好久不来,我一来你就做一大桌子菜,我可真有口福!” 河神婆婆说着朝福多喜挥了一下手,不见身形晃动却已经稳稳当当坐到了饭桌前。 福多喜在河神婆婆挥手之间接住了一颗又圆又大的珠子。 “东海夜明珠,我要着也没用,你收着吧。” “婆婆,你每次来都给我带礼物,好东西给我也浪费,你送鱼送虾我收着,这个我不能要。” 河神婆婆伸长筷子夹起一筷子菜送给嘴里细细品味,又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吸了一口气。 “先别急着说不要,这夜明珠你肯定需要的。等会你再做决定。” 福多喜见河神婆婆气定神闲的样子,只要把夜明珠放到桌上,接下来看河神婆婆要怎么说服她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又说礼物贵重!这个不算什么的,东海里的宝物多着呢!” “婆婆去东海旅游了?” 福多喜很好奇那些神话故事里的东海龙宫长什么样,河神婆婆听了哈哈大笑。夜明珠产自东海,却没有什么东海龙宫。河神婆婆撮合了一对好姻缘,东海明珠是人家答谢她的礼物。 “婆婆撮合了什么样的好姻缘?” 福多喜不爱凑热闹,但是爱听八卦,特别是河神婆婆的八卦。神仙视角的八卦绝对奇诡险绝。 听到这话河神婆婆不好意思地笑了,“凑巧凑巧,撮合姻缘那是月老的工作……” 河神婆婆老脸泛红,喊福多喜拿酒来。这种事必须得喝酒才好意思开口。几杯酒下肚,河神婆婆的脸更红了,打开了话匣子。 洋河婆婆应邀去东湖赴宴,结果醉酒误入了东湖仙子的房间,睡了东湖仙子的床,还把上次去西江参加寿宴时,从西江太子身上顺手牵羊的鲛丝汗巾落在了东湖仙子的床上。 “啊?!” 福多喜现在才知道神仙也会顺手牵羊偷东西。 河神婆婆已经有了七分醉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既然被人抓了现行,就把东湖仙子和西江太子给撮合在一起了…… “没想到还真成了!” 河神婆婆又干了一杯酒,舌头有点失灵,不过说话还能听得清楚,“我怀疑,东湖仙子是不是早就有意于西江太子,西江太子风流不受牵绊,一直不肯娶妻,如果不是给我面子,可能也不会娶东湖仙子……不然昨日他们结婚,东湖仙子也不会出手大方送我一颗夜明珠谢媒……” 福多喜抢过酒坛子,不让河神婆婆再喝了。如果河神婆婆喝醉了,这次可没有人送她回去。上次黑猫妖送醉酒的河神婆婆回去时,被捉妖妖收在了画轴里。 “不喝了,也喝得差不多了。” 河神婆婆还有三分清醒,仰脸看着黑沉没的夜空,然后又看向放在桌上的夜明珠。 福多喜的视线跟着河神婆婆转动。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并不如传说中可以用夜明珠照明那么夸张。 “多喜,我上次送你的珍珠链子呢?” 福多喜从屋里取来珍珠链子交给河神婆婆,实在担心这条珍珠链是河神婆婆从哪里顺手牵珠的。 “还给婆婆吧,我每天都要干活,也戴不着项链。” “这条链子可不是给你戴着的……咦,你这个黑珠手串……” 福多喜被河神婆婆拉着手腕看黑珠手串,这时想起来得赶紧问黑珠手串怎么储物。上次把那两个木雕像收进手串里实属巧合。 小狐妖说不能泄露天机,妖不能说的,神仙肯定可以说。 “这个呀……” 见河神婆婆要卖关子,福多喜马上提起酒壶把酒杯斟满,笑眯眯地端到河神婆婆面前,等河神婆婆伸手接酒杯,福多喜又扭腰躲开了。 “坏丫头!” 河神婆婆笑着点了点福多喜的脑门,“这个黑珠是什么来历你最清楚了,黑珠只有在你手上才能够储物。我也不清楚要怎么用黑珠储物,不过可以肯定,灵宝仙器储物的原理都是一样的,意随心动,只要你心有所想,就可以灵活使用任何灵宝仙器了。” 福多喜觉得河神婆婆说的颇有道理,忽然发现手里的酒壶轻飘飘地转到了河神婆婆手中。 第四十六章菜叶床 河神婆婆把一坛酒都喝光了,醉倒在桌边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按照黑猫妖的说法,河神婆婆可以顺着任何水道回到自己家。福多喜准备把河神婆婆送到溪流边,让她自己顺着水道回去,可是把河神婆婆扛起来就后悔了。 河神婆婆实在太重了! 福多喜鼓起一口气,总算把河神婆婆扛进屋里放到床上。河神婆婆躺倒在床上,顿时把整张床都占满了,随即响起哗啦呼呼的鼾声。 福多喜带上门,目光落在隔壁敞开的房间。 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坐在床头似乎还闻到一缕阳光的味道。 今晚等小狐妖回来只能一起挤这张小床了。忽然想起黑猫妖以幺叔的身形和捉妖师燕九挤在这张小床上睡觉,两个大男人头顶脚脚挨头,能不打起来已经是奇迹。 好像纪大人也和黑猫妖挤过这张小床…… 小狐妖一直没回来,福多喜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小狐妖,只好躺在床上等着。 河神婆婆酒足饭饱睡得昏天黑地,呼噜声越来越响。 福多喜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夜明珠,这时才发现在黑暗里,夜明珠里面好像有水花闪动…… 在河神婆婆眼里,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可以肯定这颗夜明珠是无价之宝,留在身边万一被人发现可能会引来灾祸。 福多喜深深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但是这个家里又怎么能藏得住一个夜明珠呢! 就在福多喜轻手轻脚走近河神婆婆,打算的手里的夜明珠塞进河神婆婆的袖子里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光,夜明珠嗖地钻进了福多喜手腕上的黑珠里。 福多喜愣着没敢动,终于确定眼前发生的不是幻觉,慢慢缩回手,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回房间躺下,一手按着黑珠手串,心里想着要怎么把收进黑珠里的夜明珠拿出来,忽然夜明珠就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悬在眼前的夜明珠,福多喜伸手拿在手里,激动兴奋,眼睛放光。 反复试练了几回,可以熟练地把任何东西收进黑珠手串里再取出来。福多喜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以后出门旅游可以不用带行李了…… “多喜,多喜……” 耳边听到的声音很微弱,福多喜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喃着叫了一声“狐小萌”。 “多喜。” 福多喜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还顺势推了推。耳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带着一丝气息扑来。 福多喜睁开眼睛,突然看到黑暗中俯身在床头的一道人影,惊得腾地跳到了地上。 “多喜……” “纪大人!” 福多喜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叫她名字的声音太熟悉了,刚才迷糊中没有听清楚,这时在清醒的状态下,再微弱的声音都能判断是纪大人在叫他。 “太好了……” 纪云深的身影往地面倒去,福多喜惊呼着扑过去,总算没有让纪大人摔倒在地上。 好在床就在旁边,屋里也没有别人,福多喜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扑倒在她怀里的纪云深抱到床上。 点亮油灯,看到纪大人脸上身上全是血,福多喜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上也全是血。 “纪大人,你这是怎么搞的?” 纪云深紧闭双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福多喜不敢再问,抬手抹去眼里不知不觉流出的眼泪,赶紧去倒水给纪云深探试包扎。 “多喜,你刚才叫他什么?” 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河神婆婆,福多喜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婆婆他受伤了,我得请大夫来救他。” 福多喜放下手里染满血的棉巾,红着眼睛就要出门去请大夫。 纪云深的伤已经不是简单包扎就能处理的了,可以说纪云深的每一寸肌肤都是裂开的,每一块肌肉都像被刀子砍过,每一块骨头都似乎断了…… 福多喜觉得刚才纪云深还能叫她的名字,简直是奇迹。 “不要急着去请大夫。” 福多喜被河神婆婆甩出的袖子给拉了回来。 “多喜,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刚才叫他什么?” 床上的人浑身血肉模糊,脸色正变得死灰,河神婆婆这时还有闲心关注纪大人的身份…… 福多喜抽泣着回道:“我叫他纪大人。他不是我堂哥,也不叫福俊,他叫纪云深,是大理寺少卿。等我找大夫回来,再跟婆婆说纪大人是怎么来到我家的……” 福多喜认为纪云深一定是出去办案被凶徒给祸害着现在的模样,干脆对河神婆婆也不隐瞒了。 “傻丫头,你这么走了就不怕他死掉?你去最近的镇上请大夫也要不少时间。” “可是他这个样子,我也不能背他去,他的身体快散开了……” 福多喜发现河神婆婆注视着自己的胸前,福多喜的胸前全是血迹。这时候哪还想别的,纪大人的身体肯定不能再挪动一下,只怕稍一挪动骨就散开人就没了。 福多喜见河神婆婆对眼前的凄惨景象云淡风轻的样子,忽然想起了黑珠手串,难道河神婆婆的意思是把纪云深放到黑珠手串里去找大夫? 福多喜话没说完,只见河神婆婆直摇头,顿时又气急想哭了。 “别哭,你都忘了我是河神婆婆啊,我可以帮他。你先出去准备一些新鲜的草叶铺在那屋里的床上。 福多喜转悲为喜,虽然不知道河神婆婆为什么要叫她摘草叶,但是只要能让纪云深有活下去的希望,现在让她干什么都行。 “青菜行吗?” “行。” 见河神婆婆双手叉腰还站在门口,福多喜不敢再耽误时间,拿起两个麻袋,从灶台边的后窗跳了出去,直接跳到了菜地里。 这时摘什么草叶都不如拔青菜来得迅速。 福多喜青菜厚厚地铺在床上,看了一眼那扇房门依然紧闭着,又拿起两个麻袋跳到窗外。 天边浮现一抹白。 福多喜站在高高的菜叶床前,支棱着耳朵听到河神婆婆叫她,像风一样冲进了房间。 “他死不了了,你把他放到那边铺好菜叶的床上,等他醒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得走了,年纪大了,不能熬夜……” 福多喜只顾着看床上的人,再抬头时发现河神婆婆不见了。 第四十七章好大一颗蛋 福多喜又望向床上的人……准确地说,床上的不是人,是一个白色巨蛋。 福多喜盯着白色巨蛋愣了片刻,然后抱着白色巨蛋放到菜叶床上。 难道纪大人会在白色巨蛋里等侍成熟破壳而出? 福多喜实在猜不透河神婆婆的用意,伸手在巨蛋上轻轻敲了敲,感觉像敲在大个鹅蛋上,如果再用力一点,会把蛋壳敲碎。 肯定不能用凡人的思维去思考神仙的仙法,只要纪大人能活过来,这会在巨蛋里委屈着身体也值得了。 福多喜守着巨蛋不敢离开,感觉自己有点像一只孵蛋的老母鸡。 将近中午,床上厚厚的青菜叶已经由绿变黄,由黄变黄,最后化成了一床干枯的菜干。白色巨蛋光滑的表面开始显现出细碎的裂纹。 纪大人就要孵化出来了! 福多喜盯着巨蛋眼睛不敢眨一下,巨蛋孵出活人,可是千载难遇的奇景。 “姐姐……” 福多喜看到了跳到窗台上的小狐妖,小狐妖看着床上的奇葩景象,张着嘴:“呀,呀……好大的蛋呀!” 小狐妖跳到床上坐到福多喜身边,两只爪子抱在胸前,瞪着好奇的双眼盯着巨蛋。 “嘘!” 现在可没时间向小狐妖解释,它的俊哥哥马上要从巨蛋里孵出来了。 巨蛋发出一阵碎裂的声音后又恢复了平静。 小狐妖的眼睛瞪酸了,摸着咕咕叫的小肚子,转头小心地看着福多喜,“姐姐我好饿。这是什么蛋?能吃吗?” “这个蛋不能吃,灶台盆里有肉酥饼,你去吃吧。” 小狐妖哧溜跑去灶台,福多喜的双手又抱紧了巨蛋。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感觉白色巨蛋在手心里转动,可是盯着看,巨蛋却是纹丝不动。 河神婆婆也没交待清楚,到底还要多久纪大人才能破壳出来。 正想着,巨蛋忽然旋转起来,福多喜急忙松开手。床上的枯菜叶随着巨蛋一起旋转,巨蛋直立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高,干菜叶仿佛被飓风撕碎,形成一层薄膜包围着旋转的巨蛋。 福多喜站在床头看着这奇诡景象,一动不敢动,心眺都要停止了。 巨蛋旋转着撞到了屋顶,发出一声巨响突然碎裂,一道亮光闪过,只见一道人影缓缓飘到床上…… “纪大人……” 福多喜喊了一声纪大人,随即闭上眼睛抓起床上的被子,哗啦盖在了纪云深赤溜溜的身上。 “多喜,我饿了。” 纪云深淡定地看着床边的福多喜,两只手在被子里紧紧攥着拳头。 又被福多喜看个精光,这份尴尬只有美食可以缓解吧! 小狐妖正在灶台边咬着肉酥饼,听到屋门有动静,转头看见福多喜走了出来,张嘴想叫一声“姐姐”,问问床上那颗巨蛋的情况,结果还没叫出声,福多喜已经闪身钻进了隔壁房间,又飞快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套衣衫回到了睡房。 小狐妖机灵地转动着狐狸眼轻手轻脚地走到卧房门口,趴在门缝朝里偷看。 “呀,俊哥哥唉……” “狐小萌。” 纪云深抱住扑上来的小狐妖,脸上盈满笑意。 “俊哥哥你刚从蛋里孵出来的吗?你怎么会钻进蛋里?蛋里是什么样的?我刚才还以为那颗蛋可以吃呢,你这两天去哪里了,一直呆在蛋里的吗,姐姐是怎么找到你这颗蛋的……” 多亏小狐妖进来,纪云深才觉得没有那么尴尬,再看向福多喜的眼神自然了许多。 “狐小萌,你的话太多了。俊哥哥饿了也累了,让他先休息,咱们先出去,我马上炖鸡汤。” 纪云深看着福多喜拉着小狐妖出去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刚好像做了一场梦,在梦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打得浑身骨肉寸断…… 纪云深抬起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双脚,手脚灵活自如。想着刚才小狐妖的那些话,却没有一点记忆。只记得那天清晨拿着改制的登崖工具去断崖边,一直登上断崖顶,看到断崖顶上的那条通向官道的龙脊似的石径,终于想起了那天被一队人马追杀到断崖的情形,为首的那个人夺走了他的银眼罩…… 找回了一段记忆,还是无法拼凑事情的全貌,何况从梦中醒来,记忆又断片了。 纪云深按了按额角,脑袋隐隐作痛…… “姐姐我没跑出去玩,我去崔秀才家了。” 福多喜放下菜刀,转头看着小狐妖。 “你去崔四郎家做什么?想捉妖?” 小狐妖伸舌头舔嘴边的酥饼碎屑,满足地拍了拍小肚皮。 “我也是妖,咋能捉妖呀!我是去看看那个秀才到底是什么妖灵附身……” “狐小萌,你也太大胆了。万一那个妖灵比你厉害,你不是自讨苦吃?以后不准你再多管闲事。” 福多喜自知在妖灵的世界保命最要紧,稳稳当当地过自己的生活,只要不去招惹是非因果,也不会被是非因果缠身。 “呀,姐姐,你怎么是这种人!” 福多喜被小狐妖翻了一个白眼,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解释了。人和妖有什么好解释的,妖能活百年千岁,人生苦短,自求多福。 这时福多喜深深理解了爷爷给她取名的真正意义,低头继续切姜片,闻着葱姜的辛辣气味可以解压。 住在崖山禁地,心里压力那是相关的大,哪还有闲心管别人! “姐姐,我不是怪你不好……我只是觉得姐姐不是凡人,应该可以收妖驱邪嘛。河神婆婆说过,姐姐需要试炼神力,南坪村的机会可不多,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呢!” 福多喜不想多管闲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本事管闲事。 “别啰嗦了,乖乖等着喝鸡汤,晚点你去给河神婆婆报信,就说你的俊哥哥好了。” “好吧好吧。” 小狐妖瞅了一眼卧房虚俺的门,又看向福多喜,还是藏不住心里的秘密。 昨天晚上崔四郎跑去姜婆婆家,一直在崔氏的房里呆到天亮才回家。 秀才夜宿年轻寡妇房中,要是传出事,南坪村得炸锅了…… 第四十八章秀才和寡妇的绯闻 小狐妖按照福多喜教的,等表哥掀盖头的时候,撒出手里一直握着的迷药,和表哥一起躺在了床里…… 酒楼里喧嚣散尽,灯火暗淡。 福多喜坐在闺阁门廊下,望着前面酒楼飞檐一角升起的明月,摇着折扇眯眼微微笑着。想像那表哥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发现新娘是丫鬟小狐妖,该会是怎样的嘴脸。 舅父一家想要算计谭家酒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为可以吃绝户得富贵,这下搬起石头砸脚上了…… 福多喜越想越觉得好笑,必须得找人分享一下此刻愉悦的心情,掏出小镜子唤出青鉴,笑问: “我把贴身丫鬟嫁给了表哥,算不算做了一件大功德?” 悠然现身的青鉴瞧着福多喜,一脸木然。 “喂,我可是帮你仙子妹妹做功德的,我表哥算计我,如果不是想着做功德,我肯定会以牙还牙给他好看,现在成全他好事,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青鉴:……明明是拿别人的终身大事取乐,还感动自己?凡人女子真是狡黠擅辩。 “这件事不算。” “为什么不算?” 福多喜站起身,收起折扇敲着掌心。一副不给她一个合理解释绝不罢休的架式。 青鉴目光投向幽远天际,淡淡道:“凡人的事都算不得大功德。只有斩除妖魔和邪神,才算真正的功德。”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世上哪来的妖魔邪神……” 福多喜的心怦怦跳。既然能遇到仙子男神,真说不准这世上有妖魔邪神,但此时还不想承认。 “当然有……人妖魔各行其道,本来在结界之外互不打扰,不过现在结界打破了,将要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青鉴转过身,看向福多喜的目光像一潭幽泉,深不可测。福多喜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什么不早说?我不干了……我把镜子还给你,你回去告诉仙子,就当从没看见过我。我只是凡人小女子,我只想守着酒楼好好过日子。” 斩妖除魔想想都可怕,更别说面对面降服了,她一个凡人小女子何德何能担起那样的重任。如果真有妖魔也该男神自己去降服。何苦骗她做那么危险的事。 福多喜把小镜子塞进青鉴手里,转身快步进屋,赶紧把门关上锁死。只怕晚一步被男神缠上,这可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而是她的豆蔻小命,万万不可冒险。 青鉴看着手里的小镜子……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刚才把话说得太严重,把凡人小女子给吓坏了?其实在他眼里妖界也没有几个有实力的。只要他出手,妖魔邪神都得跪地求饶。只是仙妹要解困的条件比较特殊,他这个天神兄长不能出面…… 可万万没想到,能冲破结界见到的仙妹的,会是这样一位喜欢女扮男装的凡俗丫头。 “锵。” 小奶猫从屋顶跳下来,直接落在了青鉴的肩头。青鉴摸了摸小奶猫的头,“你把这个给她拿回去。” 小奶猫双手捧住小镜子,朝青鉴眨了眨眼睛,随即一跃飞起,转眼不见了。 “传出去的仙力泼出盆的水,你与仙子的缘份已定,你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你大可以放心。” 青鉴的声音悠悠传来。福多喜从门缝里望去,门外除了淡薄月色哪还有人。咂摸了一下,青鉴说的话也对,确实无法把仙力还给那仙子。顺其自然做功德倒也不难,她本来也就过着顺其自然的生活。 小狐妖这一嫁,身边突然没有了使唤的人,福多喜颇有些不习惯。叫来婆子给她准备宵夜。婆子很快端来一碗青葱银丝窝蛋面。一碗面下肚,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都被填满了。 “锵!” “呵,你还知道回来呀,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呢!” 看见蹲在妆台上的小奶猫,福多喜不免吐槽。 小奶猫时不时地不见踪影,福多喜也是拿它没办法。这么小的猫也不能拴起来,更不能痛斥教训。这么可爱的小奶猫只怕捧在手心怕吓着宠不够呢。 “饿了吧?我给你留着鸡蛋黄呢。” 福多喜一向不喜欢吃蛋黄,笑盈盈地把蛋黄递到小奶猫面前,嘴里哄着袖虎乖,等小奶猫张开小嘴咬蛋黄,一把把小奶猫抱进怀里。她的目光瞥见了妆台上的那面小镜子……又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奶猫,也不知道是小奶猫把小镜子带回给她,还是男神又悄无声息地来过了。 两日后,小狐妖新娘回门。 福多喜特意让婆子早早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八道菜都在火盆里滋滋冒着香气。 看见小奶猫蹲在桌边流口水,福多喜让婆子专门给小奶猫做了一碗鱼羹。毕竟是猫,最爱吃的永远是鱼。小奶猫吃到猫生中的第一次鱼饭,又激动又感动,竟然一改以前对福多喜的不屑一顾叫声,发出满足感动的嘤嘤声。 “小姐,我回来了。” 听到小狐妖说话,福多喜转过头,只见小狐妖和表哥前后脚走进来。小狐妖神情激动,脸上如红潮激动,表哥像霜打的茄子,一直低头目光斜视。明知道被表妹摆了一道,却只能哑巴吃黄莲。 “怎么还叫小姐,我不是认你做干妹妹了么?” 福多喜扶起小狐妖,笑盈盈地望向表哥,甜甜地叫了一声妹夫好。和表哥比起来,妹夫更进了一步。表哥抬眼,看见福多喜戏弄的眼神,又赶忙回避,尴尬地笑着应了一声。 福多喜认丫鬟做干妹妹,又赐名谭小小出嫁,的确也算谭家小姐成亲,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一顿新娘回门饭吃得匆匆忙忙,一双新人起身告辞。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怎么有种别扭的感觉。奴婢做久了,总是挺不起腰杆子。想吃软饭男,也是肾气不足的样子。 福多喜摇着折扇站在酒楼门口,抬眼朝檐角望去,小奶猫正趴在檐角上晒太阳。对于这个傲骄的小东西,福多喜已经放弃当宠物来养了。小奶猫和男神一样神出鬼没,昨晚上还趴在她的脚下睡觉,早起就不见了踪影,饭点时它不知从哪跳了出来,吃饱喝足又没了踪影。 第四十九章浸猪笼 村口水塘边。 姜婆婆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着姜氏。平时没少提醒姜氏要注意自己寡妇的身份,对男人都不能多看一眼,已经三年了,一直也算规矩守节,婆家虽不富裕,待守寡的媳妇也算宽厚,怎么突然就守不住了呢…… 姜氏双手双脚被绑着一道道麻绳跪坐在地上,头深深埋在胸口,紧咬双唇一言不发。 “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肯定是外村的,咱们村男人哪会干爬寡妇床的事……” “就是,人活一张脸,如果自家男人做了那种事,一样拉来浸猪笼!” “我还没见过浸猪笼这种事呢……这个水塘够深不,能不能淹死人……” 说话的小媳妇是外村嫁到南坪村的,瘦长脸上布满斑点,和姜家住邻居,一直嫉妒姜氏模样好皮肤光净,今天可找到机会发泄了,说话的声音极其难听,引来周围人恼怒的目光,讪讪地闭上了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姜氏光净的侧脸。 “娘,我看见那个人是崔……” 妇人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把小男孩拉出人群,又喊自家男人回家吃饭。一家三口的离开并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崔大娘愣了一下神,转脸朝那男孩望去。 福多喜看着那一家三口朝村里走去,也收回目光转头踩着田埂朝崔家走去。 崔家面朝田野背靠青山,三间土坯房排成一排,屋旁有两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可能因为崔四郎中了秀才,土坯房刚刚翻新过,泥墙刷了白石灰,屋顶覆着红瓦。 绿荫如盖,白墙红瓦,门上挂着木刻对联彰显书香门第。 福多喜又温习了一下捉妖师教的三个符阵。简单理解,一个是把妖魔困在符阵里跑不出去,一个是妖魔封在符阵外不能进来伤人,再一个是用符阵设置一个保护范围,对抗妖魔的攻击。 三个符阵都是对付大妖大魔的,崔四郎是被妖灵附身的,对付这种不人不妖的家伙应该用不上符阵。 不过可以试一下。。 福多喜绕着崔家房前屋后认真地布了一个锁魔阵。 抬手敲了敲了门,屋里半点动静也没有。 福多喜走出符阵外,弯腰拣起一颗小石子对着崔四郎的书房扔了过去。然后飞快地躲到老槐树后,偷偷盯着那扇砸出一个小洞的窗口,心里有点紧张。 黑珠手串到目前为止只收纳了两个邪性的木雕像,不知道能不能把崔四郎收了,就算能把崔四郎收了,要怎么带着崔四郎去给姜氏证明清白呢…… 那种事只怕是很难说得清楚吧…… 透光的窗后帘子明显晃动了一下。 崔四郎不出来,难道还要进去抓人? 福多喜转着手腕上的黑珠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趟这个浑水。 “多喜来啦。” “啊,嗯……崔大娘。” 估计崔大娘远远就看见她站在人家门口了,这时掉头回家说不通,必须得找个借口才好脱身。 “我来拿石磨,也不知道崔大娘用好了没,我本来答应黄婶今天还回去的。那石磨怪重的,我不想崔大娘搬来搬去累到腰” “是呀,我最近的腰老是疼,行,你跟我进屋拿吧。” 崔大娘打开门,屋里光线很暗,迎面扑来一缕水腥气。 崔四郎白天睡觉夜里读书,这两天又受了风寒胃口不好,所以家里白天也门窗紧闭挂着帘子,让崔四郎能够好好休息。 福多喜越听崔大娘解释,越觉得空气中充满妖气。想必那妖灵欺负姜氏年轻寡居好下手,才天天夜里去吸取姜氏的精元…… 福多喜激灵打个冷颤,探头朝书房垂着的半截帘子里瞧去。隐约可以看见靠窗边横着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影,应该就是崔四郎了。 福多喜转动着黑珠手串,床上的崔四郎却纹丝未动。 黑珠手串对崔四郎失灵,福多喜不准备再浪费时间了,接过崔大娘抱来的石盘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听到崔大娘问道:“多喜,姜氏在你的茶棚里帮工时,是不是喜欢和过路的男客眉来眼去?” “啊?不会吧,起码我在茶棚时没见过。” “哦……”崔大娘想了想,朝福多喜笑了笑,“我不该问你,姜氏的婆婆最了解自己的儿媳妇了,姜氏做出那种事,最伤心的肯定是姜婆婆……嗐,谁能想得到呢!都是命,就是不明白姜氏为什么不听婆婆的劝改巡,非要留下守寡,又守不住……” “真要把姜氏浸猪笼吗?官府不管这种滥用私刑……” “谁要把姜氏浸猪笼?” 福多喜瞅着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的男人,赶紧用力抱紧了小磨盘。 “四郎,你怎么起来了?都怪娘说话吵醒你了……” 崔大娘就要上前去劝儿子再睡下,崔四郎推开母亲看向福多喜。 “我跟你走,我要见姜氏。” 此时福多喜已经适应了昏暗,可以清楚地看到崔四郎通红的眼睛,崔四郎的话让她手里的石盘差一点掉到地上,赶忙抱紧石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四郎,四郎,你干什么去,你快回来……” 在崔大娘惊诧的呼声中,福多喜走出房间,可以听到崔四郎沉重的脚步声。 福多喜一脚迈出锁魔阵才转身观察崔四郎,崔四郎的脚步很重,但是很自然地迈出了福多喜刚才布置的锁魔阵。 难怪燕九搞不定崔四郎,附在人身的妖灵根本不在乎捉妖师的符阵阵法,估计那个收妖画轴对崔四郎也不灵。 到底是个什么妖灵! “姜氏在水塘那边。” 福多喜故意走慢两步,崔四郎果然快步超了过去,看见水塘边聚集的人群,崔四郎迈开大步跑了起来。他的身影从村口直扑水塘边,很快挤进了人群里。 姜氏看见突然出现在人群前面的崔四郎,顿时惊得脸色惨白,拼命摇头,试图开口说话。此时姜氏的嘴里塞着一团白布,两个粗壮的婆子正要往姜氏的头上套白布罩子。 崔四郎扑上去一把扯掉白布罩子,把两个婆子推倒在一旁,弯腰去解姜氏手脚捆着的麻绳。 第五十章真反转 “快把崔四郎拉开。” 说话的是村长,挥着手,两只松垂的眼睛的白眉毛皱在了一起。见崔四郎甩开去拉他的两个青年,只好亲自走上前,伸出颤巍巍的手拉住了崔四郎的胳膊。 “崔四郎,你好好在家准备秋试,何苦跑来凑这个热闹。” 村长枯瘦的手背上青筋爆起,鸡爪似的手指紧紧抠着崔四郎的手臂。 尽管村长已经用力了凭生最大的力气,还是被崔四郎轻易地甩开了。 “你们不能对姜氏动用私刑!” “这是村里的规矩,你是秀才更应该知道什么是妇道人心。我是村长,不能让南坪村人没了礼义廉耻。” “是我去找姜氏的,姜氏不应该受罚。要罚罚我吧!” 崔四郎扑通跪下了,目光坚定地看向村长,臂弯紧紧拥着姜氏。 两个人一个是正当双十的青俊秀才,一个是年近三十的残花败柳…… 刚刚还热烈议论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相公,你快走吧,我不怕死……” 姜氏跪坐在崔四郎身边,推崔四郎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你快走,快点走!” “要走一起走。” 姜氏没有推开崔四郎,却被崔四郎反手拉进怀里,缓缓站了起来。 “什么情况?姜氏叫崔四郎相公,姜氏是不是昏了头……” “咱们村唯一的秀才,宋小莲那样的姑娘都不要,要姜氏这样的寡妇?” “村里老人家一直在传崔四郎相中的是福多喜,是宋小莲的娘作梦想女儿嫁秀才,结果吃了一鼻子灰。” …… 人群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福多喜怎么也没想到,崔四郎竟然和姜氏是真爱,姜氏已经认定了崔四郎是相公。这爱情比聂小倩和宁采臣还感人呢。 妖灵也有真爱在,这下不用她费心想法怎么收妖了。寡妇也有第二春,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崔四郎搂着姜氏走向人群,人群自动让开,两个人依偎着走向官道。 福多喜一直盯着崔四郎,这时发现崔四郎浑身好像笼罩了一层雾气。 不好! 福多喜挤出人群,眼看着那力雾气正迅速浸蚀着崔四郎的身体。 “不能让他们走!不知廉耻的东西,就算是秀才,也一并命来处置。” 村长吹着白胡子瞪眼怒视着崔四郎和,感觉自己的威信正被踩在脚下。其实村长是知道夜宿姜氏房中的相好是崔四郎,小孩子不会撒谎,只是不想村里唯一的秀才被这种事给耽误了前程,故意引导那个目击崔四郎的男孩改口,硬是说是姜氏勾引来的外村男人。 “让他们走吧,让他们走吧,就当我的儿子媳妇都死了……” 姜婆婆这时反映过来,抹了一把眼泪一,拉住村长求情。 “不行,姜氏勾引秀才……” 忽然看到官道上那团正在消散的身影,村长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崔四郎在阳光化成一团雾气的时候,福多喜转动手腕上的黑珠手串,看到一颗透明闪光的晶体忽地飞进了黑珠里。 “啊,相公!” “媳妇,媳妇……” 姜婆婆抱起姜氏连声呼唤着。 “那个不是崔四郎,他是你儿子……是我相公,相公他重生回来了……” 泪水漫出姜氏的眼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没了气息。 …… 傍晚,河神婆婆来了。 “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河神婆婆看着站在院子里的纪云深一眼,伸手朝水桶方向甩了甩衣袖,然后哗啦哗啦飘进凉亭坐到饭桌前。 现在河神婆婆不用再当着纪云深的面假装表演戏法了,从某个角度来说,从灵蛋里复活的纪云深已经不是凡人。 纪云深在床上躺了一天,这时可以下地走动了,知道是坐在凉亭里的婆婆救了他的命,上前拱手致谢。 “不是我救你,是多喜救了你。要谢你谢多喜吧,最好拿出诚意好好感谢多喜。” “呀,俊哥哥以身相许,和姐姐在一起……” 小狐妖跳出来拍手叫道,看见福多喜投来的目光,又赶紧垂下头跑到了河神婆婆身后。 “谢谢多喜,我打算明天离开这里。” 纪云深知道不能再给福多喜添麻烦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道龙脊石径的方向,就该顺着寻找线索,肯定能找到那个害他的凶手。 “好。” 福多喜瞥了纪云深一眼,端着菜盘走进凉亭。 河神婆婆今天没有要酒喝,目光不时在纪云深和福多喜之间来回打转。 小狐妖也懂事,一直闷头喝鸡汤,绝口不提白色巨蛋的事。 “婆婆可是有话要说?” 福多喜望向河神婆婆,河神婆婆放下筷子吧嗒一下嘴,说起县府首富要在端午节为独生女儿招婿,最近有不少书生赶往抚宁县,有的是想碰碰运气成为首富的女婿,有的想瞧热闹顺便领略江南风光。 抚宁县以荷花竹林和碧柳最有名…… “抚宁县首富是钱老三的岳父?” 福多喜记得村里人都这么说。河神婆婆连连摇头。抚宁县首富姓莫,为人慈善,晚来得女,极其宠爱。所以不惜花重金要为女儿择婿,虽然不能说遍选天下才子俊杰,也想吸引来优秀青年仔细挑选一番。 “多喜,你要不要去瞧瞧热闹?还在五天就端午节了,我听说京城大理寺少卿纪大人明后天要到抚宁县办差事。” 福多喜的心里咯噔一下,望着河神婆婆没有马上接话,河神婆婆的目光又投向纪云深。 世上肯定没有两个纪大人,眼前的这个纪大人如果是真的,那明后天到达抚宁县的纪大人又是什么人?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做大理寺少卿更是一份苦差,冒名顶替纪云深的人图什么? 福多喜偷眼打量纪云深。 纪云深依然淡定地喝着鸡汤。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眼前反复回放那个抢走他银色眼罩的凶手……不用想,有人抢走那个银色眼罩,目的就是想假冒顶替。 “福俊,你明天离开南坪村打算去抚宁县?” “是。” 纪云深本来打算去京城,听河神婆婆这么一问,还真得去抚宁县走一趟,凶手就在眼前,必须得查明凶手的意图。 “姐姐姐姐,咱们也跟俊哥哥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纪云深哪里是去瞧热闹,不过也没必要反驳小狐妖的话,看向福多喜,福多喜也正看着他。两个人心照不宣,纪云深也猜到对面坐着的婆婆也知道他的身份。等小狐妖走开,纪云深站起来向河神婆婆再次表示感谢,也说出了自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