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遭天怒蛟魔身死,归本身探秘幽冥 “不!”路明非怒吼道。 东海之畔,已被鲜血染红。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宛如永夜。 天鼓列缺,风雷滚滚。天鼓列缺,电如游龙惊风雨。风雷滚滚,声震九霄辟晨昏。 天兵天将齐身上,风雨雷电现本相。 哪吒太子闹汪洋,托塔天王逞张狂。 “蛟魔王,汝自称覆海大圣,不敬上苍,与花果山妖猴俱为一党。” 托塔天王厉声道,“然玉皇大天尊念汝修行不易,特批汝上天从事,为玉皇辇驾。汝即刻束手就擒,随本王回天庭复命。” “李靖,你他娘放屁!让本大圣去给玉帝老儿拉车?做梦!老子宁死不降!” 路明非发出一声怒吼,纵身跃出水面,化作一条暗青色的蛟龙,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托塔天王而来。 “呔!你这孽畜好不晓事!休走,看剑!”哪吒三太子按下云头,来战路明非。 只见那哪吒身子一晃,使用“三头六臂”的神通,将六把兵器法宝拿在手中,分别是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丫丫叉叉,扑将而来。 路明非也不答话,身子一卷,扑向哪吒,口吐雷霆电闪,与哪吒战在一处。 六臂哪吒太子,覆海蛟魔大圣。 那一个是灵珠转世,这一个是明非托生。 一个说你不识好歹全无礼,一个喊你欺人太甚命难脱。 那太子曾在陈塘闹东海,这魔怪也在水帘称大王。 六般兵器锋芒快,血盆大口獠牙狂。 神兵乱舞显威力,电闪雷鸣也难当。 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熄,汪洋翻腾湖海平。 好杀也! 哪吒与路明非各显神通,斗了六十个回合,未分胜负。 却说那雷震子与哪吒有旧,见路明非着实凶悍,恐三太子吃亏,便对天王道:“小神助三太子一臂之力!” 天王喜道:“如此甚好。” 只见那雷震子双翼一分,握紧双手雷锤、电凿,当的一声,凭空打下一道霹雳闪电,正好击中了路明非化龙后的巨大身体。 路明非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也不顾哪吒紧逼,身子一卷,窜入水中。 那天王不肯干休,手中玲珑宝塔光芒大盛,降下神火来烧。 霎时间火光冲天,海水翻涌,路明非不甘的怒吼回荡在天地之间。 鲜红的龙血染红了广阔的海面,一片片焦黑的龙鳞自水中缓缓浮现。 …… “不!” 路明非猛然惊醒,突然听到当的一声,额头便撞在了床柱上。 “路明非!你发什么神经?” 圆滚滚的路鸣泽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吼道。 “我……回来了?”路明非惊魂未定,却已遍观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间熟悉的房屋内。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两个世界的经历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由得有些发懵。 他是路明非,今年十八岁,仕兰中学的高三学生,距离高考还是三个月。 从初中以来他便住在叔叔婶婶家,与自己的堂弟路鸣泽同住一屋,而他的父母路麟城和乔薇尼则一直在世界各地出差,六七年也不见人影了。 此方世界的他不甚得意,除了打星际厉害外别无所长,功又不成名也不就,文不能测字,武不能卖拳。 老师同学对他不屑一顾,婶婶堂弟对他也称不上友善,唯一对他好一点的可能也就是叔叔了。 只可惜叔叔在家里的地位仅比路明非高些,身为一家之主却大权旁落,实在是令人惋惜。 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路明非可就不一样了,他自一颗石卵中诞生,得天精地华,初生便有蛟龙之相。 在东胜神洲地界,他游于江河湖海之中,自幼修持,访高人寻名师,学得一身本领,后又远渡大海,来到了花果山福地。 路明非在花果山十洲之泉建立洞天水府,自称蛟魔王,与一众鳞虫水类称王做祖。 后来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学艺归来,自东海龙宫得了如意金箍棒,弄神通,施武艺,广交贤友。 路明非便与其他五位妖王一同参贺,七妖结为异姓兄弟,乃是牛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美猴王,连自己蛟魔王正七个。 因路明非身高体大,仅逊于牛魔王一筹,故排行在二。 之后孙悟空被诓骗上天为官,封为弼马温,愤愤而归,自称“齐天大圣。” 其余六王也纷纷效仿,牛魔王称作“平天大圣”,鹏魔王称作“混天大圣”,狮驼王称作“移山大圣”,猕猴王称作“通风大圣”,禺狨王称作“驱神大圣”,而路明非则自称为“覆海大圣”。 自此,七大圣时常相会,推杯换盏,耍乐同饮,在花果山地界逍遥自在。 “只可惜我七弟孙悟空被二郎显圣所擒拿,听闻后被压在五行山下。” 路明非轻声叹息,“那李靖父子也来擒我,致使本王身死道消,只余下这一缕残魂回归本身。可叹天道沧桑,顺中有逆,逆中有顺啊!” “不过我修为虽去,但见识还在,重修回去应该也费不了多少年岁。” 路明非沉吟自语,内查自身。忽皱眉道:“这具肉身似缺一缕真魂……” 他又推开窗户,见外面黑夜如幕,星光如殷,“此方世界天地灵气似也不足,倒是多水泽龙气……咦,蛟龙肆虐的小世界吗?” 路明非思量片刻,盘膝打坐,自顾修行。 及天明破晓,路明非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金光湛然,心道:“这具身体确是蛟龙之体,倒合修行之便。不过这世界残缺不全,有些古怪,需探查一番。” 只见他掐法决,念真言,调动精气神三宝,使了个“通幽”的法术。 其神魂瞬息离体,径往幽冥之地而去。 须臾便至,却见天际黯淡,浮现着半明半暗的光,地面和山峦是古铜色的,由死去的土和金属构成,放眼望去,残垣断壁,一片荒凉之景。 白骨盈野,堆积如山。 路明非一阵恍惚,顿觉头晕眼花,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如今法力低微,无法持久。” 他俯下身,捻起黄土,用鼻孔一嗅,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此幽冥之地与酆都地府、泰山地府,阴曹地府都不相同。那三地之物皆处在生—死—生的叠加之态,死亡之中亦有新生,不似这里只有死气,却无生机。” 路明非纵上一座白骨高山,垂目四望,“看来此方世界不在酆都北阴大帝、地藏王菩萨和太乙救苦天尊管辖范围,无六道轮回之所……却有后土皇地祇之气,着实古怪。” 这时,他法力已显不足,再待下去恐生变故,即回归本体去也。 而在路明非离去之后,一尊身披甲胄的高大身影注视着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暗金色的瞳孔中写满了惊骇。 第二章 狂风骤雨杀机现,明非定计破暗谋 风雷怒吼天地暗,雨落狂流祸临头。 桥头又现鳞爪影,该是龙王作隐谋。 路明非注视着窗外雨幕,顿觉心神不宁,疑似有人暗处窥伺。 他如今法力低微,虽无法勘察天机,却仍有灵机之感,此时暗自心惊,寻思趋吉避凶之法。 “路明非?你不回家吗?”有人问道。 声若黄莺婉转啼,语似画眉脆还柔。 路明非回头一盼,见一女子眉目如画,肤如雪白。 莲步轻移风流体,婀娜多姿若扶柳。俏脸嫣红眸含笑,颜色娇柔赛凤头。 “苏晓樯?”路明非微一怔,轻声笑道:“我再等等,你且自管先行。” “这么大雨,家里人不来接你?”苏晓樯不解道。 路明非不置可否,只是道:“此风非自然之风,这雨非寻常之雨。你回去时候,多加小心。” 谁料苏晓樯一屁股坐在路明非身边,把书包放在桌面,抱起双臂道:“我家车还没来,我再等等。” 路明非双眉一挑,侧耳倾听,便道:“你家车马上就来,现在该进校门了。” “你怎么知道?”苏晓樯不相信道。 路明非笑而不语,只起身来到教室门前。雨水自房檐淌下,如同一副水做的珠帘,垂在路明非额前。 苏晓樯心中一动,忽觉路明非这时候也挺端正的,与平常贱兮兮、窝囊的样子判若两人。 “人间仙境虽无限,犹忆花山水帘间。”路明非轻声吟道,“昔日兄弟今何在,不似天河万古传。” 话音刚落,只听引擎之声传来。 明亮的氙气灯刺破了雨幕,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一辆漆黑的车停在了教室前。 司机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来接苏晓樯。 “路明非,你会算卦吗?”苏晓樯瞪大眼睛惊讶道。 路明非淡然一笑,随口道:“昔日我学过术字门中道法,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能掐会算,知过去未来之事也。” 实则他是借耳力所闻,这些乃是随口诓骗。 苏晓樯不明觉厉,眨了眨眼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神神叨叨的?你还会法术?” 路明非有心逗弄,笑道:“我还会动字门中法门。此是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 苏晓樯就算再听不懂,也明白“采阴补阳”的意思,暗啐了一口,红着脸,逃也似得出了教室,在司机的护持下钻进了车内。 路明非失声而笑,摇了摇头,此间虽安逸,却无甚乐趣,与小姑娘逗逗闷子也不失为一种娱乐。 不过转眼之间,偌大的仕兰中学就剩下他一个人了,甚至连保安都关了大门,躲进了保安室抽烟打牌。 路明非把教室门关好,施施然走进雨幕,见左右无人,遂纵身跃上楼顶。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天地间浓郁的水气。忽一阵狂风吹来,路明非伸手一抓,放在鼻端一嗅,紧皱双眉。 “这风果不是凡风,也不是虎风,反倒像是走蛟化龙的走水之风。” 路明非又抬头看着乌云中闪灭的雷霆,思量道:“此方世界蛟龙之气浓郁,但凡人却似不知,必是些隐匿潜踪之辈。这狂风骤雨怕是他遮掩行踪的所为。” “他似对我有心思,是我昨晚施法露了行迹?” 路明非沉吟片刻,“如今我法力低微,肉身虚弱,更无法宝护身,且在他布下的风雨之中。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身上,决计不可妄动。” 他打定主意,轻哼一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先破了你的场!” 只见他掐法决,念咒语,施了个“禁水”法。 一道透明光幕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足以覆盖楼顶的领域,所有雨水都被排斥在领域之外,甚至连楼顶的积水也在瞬间被驱离,潮湿的楼顶也重新变得干燥。 路明非额头冒出细汗,心道:“只是这样一个法术,就让我的法力去了四成,现在的我着实不宜与人争雄。幸好我早有准备……” 说着他拿出事先藏好的粉笔,开始在楼顶刻画阵法。 繁杂盘曲的符号彼此勾连,形成了两个同心圆的阵法,两种部分相通的法术被他叠加在了同心阵法之中。 阵法一成,路明非扔掉粉笔,咬破了拇指,将一滴鲜血滴在了阵法中心。 龙血自藏神异,本来粉笔画成的苍白阵法骤然被染成了血红。 路明非口中念念有数,调动体内法力,“地煞七十二术——祈晴、暴日。” 同心阵法光芒大盛,涌动着阵阵霞光,一股无形的力量上透九天,直击向天上的乌云。 路明非感觉自己体内的法力仅剩下了半成,一次性施两种法术,即便是借助了精血和阵法之力,也让人有些吃不消。 却见天空中聚集的乌云陡然一滞,其中闪灭的雷霆也停歇了下来。乌云向四周散去,太阳重现天穹,天上天下的雨似乎被在转眼间被蒸发殆尽。狂风也无以为继,渐渐地柔和了下来。 天……晴了。 “现在我看你该如何施为?”路明非眺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轻声说道。 而在那风雨将散未散之处,一具高大的身影骑在神骏的八足马背上,手中弯曲的长枪犹如流星的轨迹,甲胄在身,铁甲覆面,独目泛金光,湛然若雷电。 一个个漆黑的影子拱卫在他的身边,安静地如同死人,在两侧排开,像是为他展开了一双漆黑的羽翼。 “这雨……怎么停了……” 他发出疑惑的声音,却也似雷霆震怒,周围的元素围绕着他旋转跳动,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那些水汽、狂风和乌云。 “他的力量觉醒了吗?”他低声自语,随着风雨彻底停止,身影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明非心头一动,似有感应地看向那个方向。 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已消失无踪了。 路明非轻叹一声,感慨道:“从来都说修行难,红尘风雨多为艰。清净之地非难找,却苦知交无几人呐!” 第三章 城隍庙偶遇地祇,陈利害明非心惊 云销雨霁天光好,彩彻区明虹影妙。 落霞孤鹜齐飞远,秋水长天一线潮。 风渐止,雨已停,红轮西坠入火境。 鸟归巢,人还乡,玉蟾东升跃穹苍。 却说路明非驱散狂风骤雨,吓退暗中之人,即跃下楼顶,自行归家而去。 途径城隍庙,见庙前旗杆竖直,正立无影,石狮端坐,威风凛凛。 前街行人往来密切,摩肩接踵,庙中游客香火缭绕,郁郁苍苍。 路明非心思活络,暗道:“古来城隍庇护一城安康,不知这里可有此理?” 他抬眼观之,庙宇倒是气派非凡,却无半点真灵神韵,心下更是奇怪,即怀揣疑惑,走进庙中。 此时正值傍晚,庙中游客不多,路明非不理会知客道士的热情接待,只自顾自漫步,行至大殿之中,抬头观瞧。正是: 城隍神像金身固,乌纱儒袍天命塑。 转守七州多俊才,奉常处处功绩足。 “北宋城隍孙觉?”路明非看到城隍像前的介绍,轻声自语。他之前生在山野水泽,对人间之事知之甚少。 近日才归本身,对这座城市的记忆也有些恍惚,但依稀记得城隍庙倒是来过几次,好像是幼年时和父母一起曾来这里游玩……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禁对自己的父母心生埋怨,暗道:“我在那方世界的肉身无父无母,是个天生地造的精灵,却也知凡人阖家团圆、共享天伦的乐趣。初到那界,每逢佳节,也倍思亲属。” 他看着城隍神像旁的城隍夫人与儿像,自嘲般道:“神仙都知团圆好,凡间却皆远行客。” 路明非感慨片刻,忽失笑道:“本王活了快千年的人了,龙子龙孙也有五代了,却还在这里贪恋父母亲情,岂不是舍本逐末,倒置而行。” 他握紧右拳,暗发决心道:“当务之急是恢复修为,尽快达到可以自保的程度。今天这样的事情,恐怕不会是最后一次。我若疲懒懈怠,贪图安逸,必受制于人也。” 想罢多时,决心已定,便即转身,就要离去。 忽听一阵窸窣响动,传入耳中。 路明非一怔,环顾四周,却见周围为数不多的游客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刚才的动静。 他疑惑道:“许是我法力透支,耳闻幻音?”沉吟片刻,又道:“却也不像……” 他双眼环顾,忽见城隍神像座下,供桌之上的供盘中,一颗苹果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那处并无人影,也没有地方藏匿,周围的游客也仿佛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此情此景,倒像是鬼怪作祟。 路明非心下暗惊,想道:“何方鬼祟,敢在城隍庙偷窃,岂不是寿星佬吃砒霜——活腻味了?” 他有心看个明白,暗运法力,将体内仅剩的半成法力用来使了一个“通幽”术,但眼下的法力不足以支撑神魂出窍入幽冥,只能聚法力于双眼,堪破阴鬼邪祟,民间多称为“阴阳眼”。 阴阳眼一开,路明非只见一道矮小的人影在供桌上一闪而过,似是发现了他的窥探,纵身一跃钻进了地下。 路明非心中怔然,刚才那道人影虽是鬼神之体,却无半分鬼气,实是个受敕封的地祇! 这还是路明非第一次在此方世界发现地祇神鬼,心中大喜,快步走出大殿,来到一处僻静所在。 他看左右无人,咬破指尖,往地下滴了一滴鲜血,借那滴血中蕴藏的神异运使了个“驱神”法。 不过那滴血中神异不够,只能勉强锁定位置,却拘请不来。 路明非突开口道:“吾乃花果山十洲之泉蛟魔王,请上一见!” 说完往地上一跺,只见地面上忽生一阵旋风,卷起沙尘扑面。 路明非往后退了几步,待到风消尘散,一个身影矮小、须发皆白的小老头凭空出现。正是: 身佝体偻侏儒态,面如三秋古月貌。 慈目垂眸度和蔼,敕封土地隐田坳。 那老儿见到路明非先是一惊,旋即躬身施礼道:“上仙驾临,小神有失远迎,望请见谅。在下泸林土地,这厢有礼了。” 路明非此时本领低微,不好托大,便即还礼道:“老人家无需多礼,在下路明非还礼也。” 那土地忙道:“不敢让上仙见礼。老朽观上仙乃天生圣灵,蛟龙之相,何不在湖海号令,反而来地上巡游?” 路明非苦笑一声,回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本是花果山十洲泉府蛟魔王,因故失落于此界。举目无亲,世无故友,今见老人家现身,心下惊喜,有得罪之处还请宽容。” 那土地手捻胡须,叹道:“上仙境遇与老朽相类,实是天涯沦落之人。殊不知此界乃神之所弃,荒芜之国。上仙沦落于此,如龙卧浅滩,虎落平阳也。” 路明非听他如此言语,心有不悦,却又不好发作,便道:“何为神之所弃,荒芜之国?” 土地复叹息道:“此地虽在三界之内,却不合大千之数。玉皇天尊不垂,太上道祖不顾。九曜星君光芒暗,五方五老俱不出。十二元辰只知名,诸天星宿无言谋。古来圣人皆不见,鬼怪妖魔也藏头。漫天神佛弃而去,唯有蛟虫号尊主。” 路明非听得心惊,回想昨夜入幽冥探秘,果不见十殿阎王、幽冥教主,便知此界是个有死无生之地。今日听得土地陈述,才知漫天神灵皆将此地弃之不顾,方才造此荒芜,引得蛟龙肆虐,鳞虫做主。 他思量再三,又道:“老人家流落于此,该多少年岁?” 那土地道:“老朽自周王覆灭,秦昭襄王时,便已存身于此。” 路明非屈指一算,双眉紧蹙道:“该有两千岁光景!” 土地自踱步道:“此界天机混乱,天道不显,修行之人无法得道,地祇阴鬼无望超脱,合该是个死地。” 路明非心如阴云密布,正是那: 前世身轻体亦轻,此生凡骨凡胎重。 无望超脱得大道,不期此间歿原衷。 难难难,登天难,莫问仙途在此山。 万神离弃终不现,已知前路多艰险。 第四章 西洋投来橄榄枝,明非欲往探虚实 大道从来不易得,修士又如远行客。 不积跬步无千里,一帆风顺怎堪折。 历经磨难寻本真,浮沉俗世命多琢。 九九归一成道果,过往烟云复何说。 路明非自不是黄口小儿、垂髫稚子,岂不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 初心惊过后,复归镇定,心道:“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在于万劫不复之中寻一线生机,夺天地造化,弄宇宙机缘,绝非易事也。” 他对那土地公道:“三界不安,犹如火宅。众生皆苦,难得超脱。你我纵使不能成仙得道,却也胜过凡人蹉跎百年矣。况且天地之机尚在,蛟龙之子犹存,不见得前路断绝,渺渺无望。” 那土地公点头称是:“上仙所言有理。小神本领低微,且是地祇鬼体,不能离开此地,只求上仙有朝一日成就正果,差人旨告小神一声,吾愿偿矣。” 路明非听出土地公虽有三分真心,却有七分逐客之意,暗自叹息,略感失望,抱拳拱手礼道:“正该如此。明非若得金身正果,必来寻访故友,以报解惑之恩。” 土地公颔首道:“上仙宅心仁厚,乃重义之人,小神在此先行谢过。” 路明非不愿与他多言,点头道:“如今天色已晚,吾便告辞去矣。” 土地公躬身行礼道:“上仙慢走,恕小神不能远送。” 路明非知地祇无法离开守护的土地范围,行动不便,也不计较,道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那土地公待到路明非的身影融于夜色,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复归地底而去。 这一路无话,行至小区门口时,传达室的门卫突然喊了一声:“路明非,有你的信和包裹!美国寄过来的。” 话毕,扔出了一封信来。 路明非随手接过,微微一怔,旋即回想起了之前的记忆。 原来路明非尚未回归之前,被婶婶押着申请了美国的大学。婶婶难得慷慨,付了酬资,指望明非得了美国学院的录取,也算对明非父母有所交代。 又因明非堂弟路鸣泽亦无甚才华,学业高不成而低不就,国内一流大学恐怕也是无望。 婶婶此行,恐怕也存着投石问路之嫌。 路明非心下明亮,也不计较,旋即拆来信封,展信观瞧。 之前他已收了十几封回信,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明言拒绝。在路明非的回忆中,婶婶的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这次却略有不同,信中文字却是中文: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感谢你对芝加哥大学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你未被录取。 但是,我们常说,路不只一条,只看你愿不愿意选择。 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有广泛的学术交流。 我们非常荣幸地从芝加哥大学那里得到了您的申请资料,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你发出邀请。 请您在收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联系我校古德里安教授,他正在中国进行一次学术访问,将会安排对您的面试。 有如何疑问,也请联系古德里安教授。我会协助他为您提供服务,我是卡塞尔学院的学院秘书诺玛·劳恩斯,非常高兴认识您。 你诚挚的, 诺玛 路明非双眉微蹙,心下恍惚。 忽听门卫又道:“跟着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要你签收。” 路明非签了字,拿到一只大信封,内里似有物品晃动。他犹豫片刻,撕开信封,倒出了……一只手机。 一只纯黑的N96手机,回忆中路明非听叔叔讨论过这款手机,似乎价格不菲。 路明非心下疑惑,暗道:“若是恶意诓骗,却不至以此物为饵,着实古怪。” 他根据记忆打开手机,电池居然还有一大半的电,名片夹里,有唯一一个联系人,“古德里安教授”。 路明非把玩着手机,心道:“有意思,有点儿意思。” 此间之事他还未全明,便即回到家中,与叔叔婶婶陈明经过。 “一定是骗子搞的!而且是小区里的熟人!熟人才知道我们家情况!”婶婶一掌拍在那封信上,说得斩钉截铁。 “可哪个骗子会花那么大本钱?N96诶!水货都卖四千多块,行货超五千!”叔叔在那只纯黑的N96上不断地印着自己的指纹,像是老女人抚摩祖传的翡翠镯子。 “什么卡塞尔学院?一定是骗钱的!还什么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院,去年我们学校排名第一的楚子航考出国,也是去的一个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院,楚子航一个堂哥是一个大学的教授,都拿到绿卡了。这种名校的联谊学院都跟常青藤差不多的,美国人都进不去!”路鸣泽难得如此关心哥哥的未来。 三人各执一言,却始终未问过路明非的意见。 路明非冷眼旁观,忽霍然起身,笑道:“既然对方如此诚意,咱们不如去见上一面,以免失了礼数。” 婶婶一愣,这一番话与路明非平时的语言习惯极为不符,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那边叔叔却点头道:“明非说得有理。怎么也得见上一面才好。” 于是叔叔与那个古德里安教授通了电话,约定后天在丽景酒店面试。 “明非啊,既然去了就好好准备准备。”叔叔语重心长,把玩手机道,“这手机……” 路明非岂能不知叔叔心意,旋即道:“我年纪还小,要这东西无用。” 叔叔咳嗽了一声,暗藏欢喜道:“那好,我替你收着。” 路明非对外物不甚计较,即回转房间,暗自思索:“这信来的古怪,此事透着蹊跷。不知对方是何用意,若只为了一个学生,恐有兴师动众之嫌。莫不是之前暗中窥伺之人下的圈套?” 他思量再三,却无甚头绪。 今日法力已尽,若有打算也需明日施为。 面试既然定在后天,不如明日去丽景酒店探查一番? 他心道:“常言道若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路明非本就不是畏缩之辈,心下决心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何方神圣?”正是: 外乡之人多卑鄙,凶险几何未可知。 蛟魔大王三思量,定计明日探实虚。 不劳而获终难守,来路不明似阴谋。 欲知此举非鸿门,且待夜行去寻幽。 第五章 沐晨霞蛟龙隐现,赴学院明非心忧 鸿蒙紫气彩霞飘,正是天生地来造。 万炁本根称源流,吞吐日月着实妙。 暾将出兮照扶桑,旸谷甘渊金乌光。 常曦怀中冰轮镜,映照九州万国邦。 却说昨日晚景无话,直至次日平明,路明非一夜无眠,打坐修行。 取月玄光,得月华之灵;向阳吞吐,得日精之气。 如此内运周天,外引灵气,循环往复,便觉法力渐生,缓步增长,如枯木逢春、鸿雁归乡。 及至东方最后一缕鸿蒙紫气消散,他方才吐一口浊气,整衣下榻,漱洗清洁。 此时天方破晓,婶婶早起做饭,看到了路明非径往门口而去,奇道:“这么早去哪儿?” 路明非轻声道:“闲步漫游而已。”旋即出了房门,只留婶婶一人错愕。 丽景酒店距离婶婶家不算远,路明非缓步徐行,不过半个小时即看到一处高耸繁华的所在。 只是那建筑虽然华贵,却匠气十足,全无半点造化神韵,棱角分明,对路明非这种见惯了洞天福地、道藏仙府、名山大川的人来说,实在不值一哂。 他站在对面远远观瞧,暗运法力聚于双眼,口念真决,使了个“射覆”的法术。 只见双眸金光莹莹,目透铁石,直视向酒店之内。 这一看不要紧,三道朦胧胧蛟龙之气浮现而出。路明非一怔,锁定目光,驱动法力,细致观瞧。 只见那三人似乎是结伴同行,住在同一间套房,一男二女,年纪不大,都不过而立之年。其中一红发少女年纪最幼,不过双十年华。 那三人身上蛟龙之气似有非有,似无非无,驳杂不纯,似只是些蛟子虬孙,小辈而已。 路明非心中暗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我等蛟龙之辈多性淫,子嗣众多倒也寻常。但大多都是与些鳞虫水族、飞禽走兽相配,少有与裸猿勾搭,暗结珠胎者。” 他沉吟道:“凡此类者,都是些古之帝王、凡间人皇,受命于天之辈。这三人有甚机缘,也能得此造化?” 看也看不出端倪,路明非将这三人暗记于心,收了法术,心道:“此界天机难测,世情古怪,所顾虑者并非多疑,看来今晚来此地探秘已是势在必行。” 想罢,他即复归来路,回到婶婶家中。 “明非出去散步了?”叔叔刚刚起床,打着哈欠,看见刚从外面回来的路明非,一时奇道。 路明非不置可否,只是道:“一天之计在于晨,叔叔也该早起半个时辰,多多有益。” 叔叔摆了摆手,“我可不比你们年轻人,没那个精神头喽。” 路明非便不复言,进房间拿了书包,扭身就要出门。 “你不吃饭了?”叔叔喊道。 路明非头也没回道:“辟谷。” “看到没有?”婶婶端着菜走出来道,“这孩子现在就这个态度!反了他了!” 叔叔却满脸写着担忧,叹息道:“这孩子现在怎么神神叨叨的?是不是生病了?” 路明非走在楼梯,耳闻房内夫妻交谈,轻叹一声道:“仙路独行俗世中,肉眼凡胎皆懵懂。回首千年沧海绝,故人一别桑田空。便知仙途孤单无人伴,形单影只独长生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遂下了楼,往学校而去。 仕兰中学是当地有名的贵族中学,在这里上学的人,除了路明非外,基本上家里都颇有家资,放在古代都是一帮子少爷小姐。 修行之初,路明非也曾遍走名山大川,访隐士高人,也曾拜过几位名师,会过多方贤人,学了一身法术神通,虽不入大罗金仙之类,却也是太乙散仙之流。 然出身妖魔之乡,托生蛟虫之体,终不入天仙名士之眼,又无机缘人脉,只落了个妖仙之名。 “倒是我七弟孙悟空福缘深厚,得太白金星举荐,入了天庭,受了天禄,得天仙之体,脱妖仙之类。” 路明非暗自寻思:“只可惜天道尚且不全,玉皇小肚鸡肠,容不下花果山一方洞天福地。致我兄弟七人蒙难,手足阴阳分隔。唉,本王洪福齐天,侥幸不死,却沦落到红尘俗世中,陪这一帮少爷小姐耍子。按我本来年岁,他们做我的云孙尚且有余哩!” 他正怅然,忽听耳后风声响动。冷笑一声,往侧面踱了一步,一只素白的手掌从身侧掠过,来人不及收力,往前一个趔趄。 路明非猿臂轻舒,将她的手臂拉住,以免她失足跌倒。 “你后面长眼睛了?”来人娇喝一声,正是苏晓樯。 路明非呵呵一笑道:“大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道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本……我久历四方,怎能不防备旁人背后偷袭呢?” “说得什么跟什么呀?”苏晓樯甩开路明非的手,气鼓鼓地道:“昨天在群里聊天为什么不回?” 路明非一怔,旋即想起自己好像是文学社的一员,还是个什么“理事”,包括苏晓樯在内,大家平常没事就在QQ群里聊天。 这两天路明非没上线,大家一开始都没发现,毕竟群里有没有路明非这个人,对他们无多大所谓。 可昨天社长陈雯雯提议搞一场毕业聚会,大家商定要包场看电影,一提起挨家挨户收钱买票,大家这才想起了“销声匿迹”的路明非。 他这个文学社理事,说白了就是个收钱跑腿的。 路明非心下暗笑,感慨道:“想我蛟魔王一世英名,在东海畔花果山称王做祖。见西方大力牛魔王叫一声大哥,水帘洞齐天大圣喊一句兄弟。四海龙神称我为上仙,七十二洞妖魔尊道大王。十洲三岛任逍遥,登台号令万千妖。怎得到这里成了跑腿传信的小厮,真个是:龙卧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冷笑一声道:“你等自去团聚,不必唤我。” 苏晓樯一怔,没料到路明非今天这么强硬,一时没了主意。 见他抽身便走,忙追了上去,说道:“我包爆米花和可乐,零食管够!” 路明非摇头道:“我也曾吃过天上佳肴,饮过瑶池琼浆。还能贪嘴你那糟糠之物不成?” 说罢,已转身离去,只留苏晓樯一个人呆愣在原地。正是: 昔年洞天福地客,今朝沦落凡俗囚。 壮志英名毁一旦,家业偌大付东流。 故友亲朋不复在,寻仙问道无处求。 但得重获仙人体,再登天阙品珍馐。 第六章 探隐情蛟魔施变化,正心绪明非盗精血 夜色垂幕皎玉兔,霓虹灯舞似鱼龙。 广厦千座类群峰,轩乘万辆鸣鼓钟。 城池繁华光如锦,鲜衣怒马人若丛。 欲知诡秘事如何,阑珊烛火渡寒空。 且说一日天明无话,及至夜半子时,路明非整衣起身,目运金光。 见堂弟正自酣睡,夫妻也入梦乡,遂欣然起行,自窗口纵身一跃,道了声:“变!” 只见他双臂一展,身子一抖,即化作一只通体青黑的夜鸮。 墨羽一振,翎翅一舞,便飞入那幽深夜色之中。正是: 周身墨洗无杂色,展翅腾飞入夜空。 眼若猫瞳疾似电,捷如燕隼没影踪。 飞不过一刻,即至那酒店所在。见玻璃幕墙光可鉴人,早时记下的房间还亮着灯。 路明非盘旋而下,及至窗外,将身子一蜷,又变作一只壁虎,贴在玻璃上,吐出舌头润了润双眼,往屋子内观瞧。正是那: 尾长腹扁豹纹身,性如猛虎矫似龙。 长舌一吐蚊蝇散,称名益虫号守宫。 却见那屋中只有一人,红发垂髫少女貌,娇柔可爱美人身。正坐在桌前,摆弄着笔记本电脑。 路明非暗运法力,仔细聆听,只听她道:“诺玛,帮我查一下这个路明非。” 明非心中一动,暗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却不知她在与何人交谈,且听对方如何言语。” 只见那台笔记本上画面变换,出现了一张张表格档案,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出,说道:“路明非,1991年7月17日生人,父亲路麟城,母亲乔薇尼,都曾是卡塞尔学校的名誉校友,来学院进修过一段时间。他目前居住在叔叔家,还有一个堂弟。现在高三,就读于仕兰中学。下面有他的成绩单和交友情况……” 一桩桩一件件,皆陈列于上。 路明非越听越惊,心道:“这女声是谁?怎么对我如此了解?甚至于我一些记忆恍惚之处,竟也细致做了记录。这……” 他寻思道:“怕是在那幽暗之处,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也。” 沉思片刻,又想起父母之前离去,久未回归,今日听得他们竟与这卡塞尔有所勾连,想来也必知其中缘由。 他思量道:“看来我本身这蛟龙之体,也与他等相若。怕是我在那一界托生为蛟虫,也是这般缘由。” “若是如此,这卡塞尔学院倒可接触接触,听她言语,却是似友非敌。” 路明非暗自推敲:“倘若我父母与其有旧,确也是个渊源。只恐他们假借身份,图谋不轨,人心险恶,不可不防啊。” 此时,却听房中少女言道:“S级?学院给他这么高的评价?可我看他的履历……就是个衰仔好么!这都能评为S级,你让我这个A级怎么有脸见人?” 那女声道:“这是校长的意思,也是系统测算的结果。他父母的血统都很优秀,有很大概率生出血统纯度极高的后代。” 那红发少女似信似不信,又道:“能联系上他吗?我倒要看看这S级是个什么成色。” “他已经有两天没有登陆QQ。ID:明明,ID:夕阳的刻痕,都在离线状态。” 笔记本上显示出这两个QQ界面。 红发少女突然笑道:“嘿!居然用‘明明’这种ID,像女孩似的,还有‘夕阳的刻痕’……他是人妖么?” 别说是她,就是路明非也不由得心下尴尬,暗想:“想我原来,还是个耍子人也。” 忽又听那红发少女道:“无聊!今天就这样吧,我去吃大排档了。” 说罢,关闭电脑,即转出门去。 路明非心中一动,便即跃起,复转夜鸮之相,盘旋在空,双眸泛起金光,搜索少女踪迹。 只见那少女不多时便出了酒店,驾一辆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路明非暗中计较,观法力尚且有余,即振翅赶上。 所行不远,便来到一处烟火之地。一排排店铺人头攒动,觥筹交错不息,笑语欢声不断,倒是个路边吃食之地,享乐交饮之所。 路明非为节省法力,回归本相,隐于人群之中。 只见那少女点齐诸多菜品,皆是些灼火炭烤之物,独坐在街边,自斟自饮。 路明非垂眸观之,见她确是个人间佳颜,美人之坯,只道年纪尚浅,无风尘之韵,倒有青春之华。 却是她浑身散发蛟龙之气,比之早间另外一对男女更胜几分。正是: 发丝如火眸含光,俏颜胜雪窈窕状。 眉分八彩飞扬态,香若幽兰引思量。 路明非暗自赞道:“好鼎炉,好鼎炉。此女正合修行之利,灵机之变。我或取其精血,或夺其元阴,岂不胜过苦修十载之功?” 他心有异想,却即止住,暗骂道:“罪过罪过!想我前世虽是妖魔之体,却也得圣人教化,贤圣点拨,是个守正持礼的君子。自幼修持,未食人肉,是一口清气在身,方能证此无极大道。怎的今日邪思丛生,妄想速成之法?这近千年修行岂不如梦泡影,似水中捞月、壁里安柱?终不得长久。” 想罢多时,便想起身离去。 然将起未起之时,又思虑道:“此行虽略有收获,却不抵法力消耗,现下回去,得不偿失。” 他又看向那红发少女,心思活络道:“我虽不愿行逆轨之事,却终是个身处困境之人。言道事急从权,我便从她身上取些精血,倒也不甚过分。她若非我之敌,日后寻些机会补偿她也就是了。” 想罢,他便打定主意,来到一处阴影所在,拔了根头发,放在嘴边念念有词,往外喷出口气,暗道一声:“变!” 那根黑发登时变作一只细蚊,嗡嗡闹闹,径往红发少女飞去。 那少女尚不自知,把盏自酌,已有三分醉意,忽觉手背一痒,便见肤上突现一个红点,听得蚊虫嗡嗡之声在耳边环绕。 她忙伸手一拍,却没拍中,那细蚊灵巧躲过,飞入夜色不见。 红发少女挠了挠手背,嘟囔道:“现在就有蚊子了……” 路明非暗自欢喜,将细蚊握在手中,复归家而去。正是: 覆海大圣本领高,天上地下任逍遥。 夜鸮飞舞守宫忙,青丝变化显妙巧。 只叹零落凡尘烟,法力尽失道缥渺。 千般谨行万留心,唯恐不慎披素缟。 第七章 炼金丹明非增法力,腾云雾蛟魔睥众生 皆言太上道祖玄,万法源流金丹抟。 盗得天机日月华,八卦炉中神火锻。 自成正果百千岁,未将玄机与众显。 蛟魔今日动暇思,该合精血把药炼。 却说路明非归家多时,未惊动熟睡三人,径往厨房取一锅架,抽屉中拿一根温度计,又携一瓶清水,即往天台而去。 此时月光皎洁,如水泼洒于地,路明非念动真决,使了个“开壁”法,以手为刀指为笔,在天台上刻画法阵。 只见他手指隐现金光,随手刻画,天台顶立时多了数道纹络,互相盘结,阵法即成。 路明非便将锅架放于阵中,摆放停当。双手掰断温度计,将其中纯净的汞水取出一半,教它汇入纹路之中。 他暗运法力,道了声:“开!” 那汞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条细流游遍纹络。阵法骤放光芒,锅架悬浮而起。 路明非心下计较法力,口诵真言,又使了个“吐焰”之法。将口一张,喷出一口真火。 那火即熊熊而燃,霎时间只见银雾喷吐,火光焱焱。 路明非拭去额头汗珠,已觉法力所剩无几,但前情已毕,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他便将清水灌入,所剩汞水投下,只见那锅中登时银光溅射,雾气弥漫。 只见路明非手掌一翻,那掌中细蚊已复转发丝,由黑转红,自散神异光彩。 路明非心中暗道:“我自得道以来,也曾想炼些金丹济人,却苦于无合用之器,少仙草灵芝。如今境遇狼狈,只有这破烂锅盆,倒也没那些讲究。” 想罢,即将发丝投入,口诵真决,运使法力煅烧。 却见那发丝入水即化,只余一条红线盘旋,在锅中如鲸鲵泛海,蛟龙潜洋。 路明非盘膝打坐,吹一口真气入水,霎时间只闻龙吟声起,那血线化作蛟龙之相,已将锅中之水吸入大半。 阵阵水雾飘出,袅袅青烟腾起。 阵阵水雾,飘零如霜透雪白。袅袅青烟,腾空犹似龙翻背。正是那: 真言念动复来回,蛟龙得水欢又瑞。 汞炼精血合药石,金丹未成香已醉。 只见那锅中翻腾,水涡旋圆,渐渐化作一粒金丹模样。 初时赤白相间,少倾又转焦黑,一刻钟后透出暗赤血红,三刻过火时又溅出泠泠金光,已成丹形。 路明非心中大喜,暗道:“此丹得来不易,亏我小心维持,法力已近荒芜。索性一息不留,再为它增一味药引。” 只见他大汗淋漓,已浃腹背,却仍调动法力,使了个“取月”的法门。 常言道灵株向阳而生,走兽拜月而行。这取月之法正是妖魔化形必修的法门,暗合天地之道。 路明非将月华采下,投入锅中,只见点点寒光萦绕其上,又为那金丹添上了一层朦胧光彩。 丹香飘远,荡漾于夜色之中。 在那城市幽暗之处,无数猫犬走兽,夜禽飞虫皆有所感应,齐望向瑶宫天阙,拜月而鸣。 路明非耳闻众兽齐鸣,却已无力阻止,只将那一粒丹药取出,贴身保存。将锅架杂物收拢完毕,即回归家中。 他此时法力已空,不急服用丹药,只打坐调息,待得次日平明,紫气东来之时,再服灵药以为上佳。 且说他夤夜不息,及至旭日东升,鸿蒙之气浓郁,便即取出金丹。 霎时间光华照耀,暗香盈室,惊得一旁路鸣泽自梦中醒来,絮絮自语道:“开饭了?什么东西这么香?” 路明非恐他打扰,使法力变出一只瞌睡虫,屈指一弹,自路鸣泽鼻孔钻入。 只见他登时鼾声如雷,复梦周公而去。 路明非哑然失笑,暗道:“我如今法力十不存一,也就是他嗜睡,换了旁人也得费我一番周折。” 现下无人打扰,路明非平复法力,捻住金丹,放入了口中。 那金丹入口即化,霎时如火灼身,一股暖流游遍四肢百骸。 路明非顿觉神清气爽,上至泥丸宫,下至足底板,每穴每窍,都似大门敞开,将那天地之气、氤氲鸿蒙,尽数吸入丹田气海。 他不由得长啸一声,直惊得四邻不安,百兽藏头。 “路明非!你发什么神经!” 婶婶哐一声推门进来,却是一愣,但见房中明非无影,只有路鸣泽一人正自酣睡。 窗棂大开,隐约约有青光自窗外闪过。 那青光正是法力大增的路明非,只见他施法“御风”,纵上云头,俯瞰城野,见高楼大厦如土丘,来往行人似蚁虫,心下喜不自胜。正是: 气如松柏郁葱葱,御风招云飞举空。 会凌绝顶众山小,无极大道自此通。 欢喜多时,即招来一朵祥云,腾云驾雾,在城中环绕。 约两刻有余,将城池游览一遍,复归家中天台,心中暗道:“想我原来御风驾云,虽不及七弟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却也能朝游北海暮苍梧。如今不过绕城一围,却花费这些时光,唉,这修行终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他即定了定心,平复心绪,化作一只苍蝇,复归家中。飞至屋内,路鸣泽还未清醒,他回归本相,便闻婶婶言语自门外传来:“路明非那小子不知道去哪儿?窗户还开着,他不会跳楼了吧!” 路明非心中暗笑,收了瞌睡虫,即推门而出。 只见婶婶正拉着叔叔言语,见到路明非后大吃一惊,叫道:“你你你!你去哪儿了?” 路明非状作懵懂道:“我一直在屋里。” 婶婶双眉紧锁,支吾道:“我明明……” 叔叔明显还未睡醒,迷糊糊道:“做噩梦了吧?” 他轻拍婶婶肩头,复归卧室而去。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婶婶怒火中烧,矛头另转,“还有路鸣泽!起床了!” 喧喧闹闹,言语絮琐,正是红尘烟火,凡间人家。 路明非暗中轻笑,回房换好衣服,下楼直奔丽晶酒店而去。 今天正是卡塞尔学校面试之时,路明非法力大增,心中有底,暗道:“哪怕此行是鸿门凶宴,我也能全身而退。且让我看看尔等有何计较?”正是: 多日谨慎寸步琢,富贵险中求为胜。 此行赴会当留意,不知是吉或是凶。 金丹即成法力增,霞举飞升任翻腾。 我盼尔等休自误,免教身死命作空。 第八章 赴面试明非惊众人,答疑惑二人难思量 从来功业实难成,悬梁刺股斜寒窗。 一朝鲤鱼跃龙门,高登金銮见天光。 可叹红尘百岁终,生老病死困樊笼。 不修仙体万年种,怎得逍遥舞长空。 且说路明非孤身赴会,来到丽景酒店。推门而出,即见一妙龄女子上前言道:“是来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同学么?请跟我上行政楼层。” 路明非笑道:“烦请姐姐带路。” 那女子也不多话,便领着路明非上了电梯,即转行政楼层,直到一间会议室外。 路明非双眼一盼,便看到了几位熟人。 正是陈雯雯、苏晓樯、赵孟华、柳淼淼等人,还有一些生疏面孔,却也是仕兰中学的学生。 路明非一怔,心道:“原来是我太过谨慎,这卡塞尔学院并未专请我一人。” 但转念又想到昨日之事,心中暗暗警戒道:“许是使得障眼法,也未可知。” 他隐而未发,径往空闲处落座。 却见众人皆惊道:“路明非?” 路明非见众人表情,已知其计较,暗道:“尔等也忒傲气,即同室求学,怎得看轻于我?”便道:“同为一师之徒,有何惊讶之处?且试为言之。” 众人一怔,复转目光,缄口不言。 路明非暗笑道:“一帮黄口小儿,窝里蛮横,却也无甚胆色。” 他也收回目光,见面前摆一条桌案,有纸一张,有笔一杆,便即拿起笔来,将姓氏名姓等项逐一填写。 填写已毕,便有人送来茶点吃食,雪白牛乳。 路明非如今正辟谷修行,不必吃五谷杂粮,只将那杯牛奶饮尽,咂了咂嘴道:“不得用,不得用。” 想当初七弟孙悟空偷桃盗丹反下天庭,曾入瑶池宫阙提来四瓶玉液琼浆,与众享用,真个是: 酒气浓郁如掺霞,香甜美味天上酿。 如今这凡俗醴酪,如何入得他口? 陈雯雯恐他言语惊动,便提点道:“路明非,别出声,考官来了,就在里面。” 路明非甩脸观瞧,心道:“此女倒有几分姿色,难怪曾入我眼。” 往昔记忆中,此女身影多浮于心。只见她: 青丝垂落珍珠别,裙边如云深蓝贴。 玲珑玉体少女色,清雅恬淡翩似蝶。 她是文学社的社长,算起来还是路明非的顶头上司。 路明非知她刚刚言语实为好意,便不多计较,与其攀谈道:“可准备停当?” 陈雯雯一怔,一时未解其意,稍停片刻才道:“没什么把握啦。我口语没他们两个好……” 她瞥向一旁的苏晓樯和赵孟华,眼帘低垂,言语略显沮丧。 苏晓樯自不必说,那赵孟华在路明非以往的印象里却不甚讨喜。 路明非心道:“该是个朱门的少爷,倒也无甚稀奇。” 他复转头来,见陈雯雯低眉不语,许是知道自己本事不济,面露忧色。遂摇头道:“你年纪轻轻,一遇挫折便松散懈怠,日后怎成大器?”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皆投向这二人。 陈雯雯俏脸涨红,一时无言。 却听那赵孟华斥道:“路明非!你别在这瞎说!” 路明非只当他是小儿聒噪,并未发作,笑道:“此乃金玉良言,换作旁人,还得不了我只言片语哩。” “你……” 这时,忽见门扉洞开,走出一瘦高男子,貌端体健,气质不俗,着一身墨青色西装。 路明非识得他,正是昨日清晨施法所见那人,龙气隐现,半为蛟虫之体。 只听他道:“柳淼淼到了么?” 柳淼淼当即站起,声音微颤道:“到!” 那男子微笑道:“我是考官叶胜,请跟我来。” 二人如内,门扉紧闭,其余众人皆面面相觑。 路明非有心施法聆听,转念一想道:“我若听得旁人所答,却不免落了下乘,反堕了本王英名。” 便即闭目养神,自顾修行。 其余众人却无他这般淡然,只听赵孟华道:“喂,你们上网搜了这个卡塞尔学院的网页么?据说是个名校,好多哈佛的教授转去那里教书!” 陈雯雯即答:“嗯,可我都没有申请他们学校就接到面试通知书了。” 赵孟华信口答道:“名校都是这样,不在乎申请费,只看素质的吧?” 苏晓樯瞥了路明非一眼,欲言又止。 陈雯雯又道:“不知道录取几个?” 苏晓樯道:“选一两个就不错了!你们没听说么?哈佛每年只从中国招几个本科生。” 陈雯雯低眉道:“嗯,我也就是来试试,没抱什么希望。” 赵孟华似对她格外上心,安慰道:“都没抱什么希望了。” 苏晓樯趾高气扬地道:“我不在乎,要是不录取我,我就去上斯坦福,我爸爸有朋友!” 路明非听得清楚,暗笑道:“尔等自顾言语,被人诓骗却不自知也。” 而这时,门扉又开,还不过一刻钟,柳淼淼便面试完毕。她双眼微红,面露沮色,转身便即离去。 叶胜又道:“苏晓樯!” 苏晓樯登时站起,随叶胜入内。 不过半刻钟,她即推门而出,娇声骂道:“什么学院!他们耍人!”提起书包,愤愤而去。 而后是赵孟华进门,不多时竟也喃喃走出,如遭重击。 下一个是陈雯雯。 路明非心中暗想:“不知这学院如何古怪?让他们这般失态。有趣,有趣!” 外面众人都似被唬住,不敢言语,皆悄声等待。 陈雯雯费了一刻光景,出得门来,见路明非道:“他们会问……” 话未出口,便听叶胜朗言道:“路明非,下一个是你。” 路明非本也不欲打破这盘中之谜,听得叶胜呼唤,便从善如流,径往门内而去。 门内宽敞,大型会议桌摆放停当,空荡荡,只一女子端坐。 路明非也识得她,正是与叶胜、红发少女结伴的女子,长相甜美,笑靥如花,龙气氤氲。 她衣装打扮倒和叶胜相若,只将下身变为裙装。 只见她起立躬身为礼,说道:“我叫酒德亚纪,也是这次的考官。” 路明非微微颔首,略有惊异,心道:“东瀛小国来人,身量倒是不像。” 二人寒暄落座,叶胜即坐在酒德亚纪身旁道:“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路明非抚额靠坐椅上,点头道:“嗯,请。” 这二人一怔,对视一眼,酒德亚纪便道:“你相信外星人么?” 路明非眼眸微闪,问道:“何为外星人?” 二人又是一愣,只听叶胜道:“就是那种住在其他星球的人,像电影里一样。你相信他们的存在吗?” 路明非微微一笑,便道:“此便说来话长。” 酒德亚纪不知该如何言语,望向叶胜。 叶胜也自皱眉,见酒德亚纪望来,便道:“没关系,你尽管说。” 路明非清嗓道:“却说宇宙初开,混沌未分之际……” 对面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表情,万没料到路明非竟从宇宙诞生开始讲起。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盖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路明非又道:“正当子会,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有太上玄灵斗姆元君,又曰:九灵杰妙白玉龟台夜光金精祖母元精。生三垣四象,二十八宿,诸天星斗。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交合,群物皆生。生人,生兽,生禽,正谓天、地、人,三才定位。” 路明非笑道:“若你等所言外星之人,该当由此而生。” 对面二人听的目瞪口呆,久久不语。 却听路明非道:“第二个问题。” 酒德亚纪如梦方醒,才道:“嗯,第二个问题,你相信超能力么?” 路明非摇头道:“不信。” 叶胜追问道:“为什么?” 路明非长叹一声道:“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合天地之道,无极之终,一窍通,百窍通。所谓异术超能,不过是尔等肉眼凡胎,不得其妙也。” 那二人再度无言,停了半刻,酒德亚纪又道:“那么第三个问题,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和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 路明非复又笑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无名者天地之始也,有名者万物之母也。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只听啪的一声,叶胜手中之笔摔落在地。 路明非心道:“本王千年修行,怎能让尔等问道所难?岂不如老朽戏顽童也。” 酒德亚纪忙道:“可以,感谢你对卡塞尔学院的兴趣。我送你出去。” 路明非起身摆手道:“不必,我自去矣。” 说罢,推门而出,只留下二人呆在原地。正是: 无极之门玄又玄,通天大道非常道。 凡胎肉耳闻不得,左思右量难解惑。 此来只为探虚实,却苦玄真无人说。 以为蛟虫真龙体,不期红尘短命客。 第九章 游东海龙王无处寻,入水府明非得宝兵 自幼修持行大道,托生妖魔隐山坳。 东海之畔花果山,十洲之泉洞天庙。 寻仙百年得全真,三花五气霞光罩。 今朝重走昔日路,故友不见人寥寥。 且说路明非出得此门,即见陈雯雯在外等候。未及言语,便听她道:“你出来了,怎么样?” 路明非无心隐瞒,便道:“我与其讲道,他二人不通法性,各自懵懂,我便出得门来。” 陈雯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明非你现在说话……好深奥啊。不过看样子不太理想?” 路明非点头,笑道:“难难难,道最玄。未入此门者,十之八九,我早知矣。” 陈雯雯低头沮丧道:“我是在政治题上吃亏了,答得乱七八糟,他们说我没有过。” 路明非暗叹一声,安慰道:“此间三百六十五,行行皆可闻大道。花开数朵,不拘一支。汪洋浩瀚,不止百川。人活百年,逆也无惧,顺也不骄,何苦伤悲?” 陈雯雯初时懵懂,思量片刻也知其意,细声语道:“说得真好,谢谢。” 二人并行而出,及至长街。 路明非暗自思量:“我如今法力倍增,可驾云飞举,何不去东海一游,寻那龙宫秘境?” 他心下有数,便道:“你若无事,我先走一步。” 陈雯雯一怔,问道:“明非你不去学校吗?” 路明非摇了摇头道:“我有要事在身,一日不去,也无不可。” 说罢,拱了拱手,便转身而去。 陈雯雯心中疑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自行离去。 路明非转至一僻静街角,掐诀念咒,往空中一纵,招来一朵祥云,腾云驾雾,即往东海而去。正是: 蛟魔大王重抖擞,驾雾腾云逍遥游。 不走此路百千载,再临东海复从头。 却说他法力虽增,但仍不及前世半厘之数,与初回时相比,只如泉水化作溪流,仍显窘迫。 这一走便是两个时辰,方至东海之上。只见: 汪洋浩瀚,波涛汹涌。汪洋浩瀚,一望无际接天阙。波涛汹涌,雪涌银山鱼若飞。虾蟹鲡鳗深渊游,龟鲨鲸豚偶露头。海豹海狗真可爱,海獭海牛也无忧。白雕翔空目光锐,鸥群巡弋喙如勾。唯独不见蛟龙种,夜叉海鬼也难凑。 路明非按下云头,动法力,念真言,履水而行。 行不过两刻,心中计较道:“此东海与我记忆之中别无二致。这前世今生两界不仅文化相若,山川地理却也类似,莫非这两界合该一源之流?” 路明非又忆起城隍庙土地之言,两相对照,暗道:“那土地乃地祇鬼仙,无自由之身,所见所言未必如实。我所虑者却也无真凭实据。三千世界,恒河沙数,有相似者却也无甚稀奇。” 他按下心绪,再不复思,即目运金光,往海中观瞧。 大海幽深,亿万水蕴,以明非如今修为,却堪堪只见不过百丈而已。但见其中更无龙影,也无龙宫水府,只亿万水族游弋。 路明非收了金光,暗道:“常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且下海看看!” 想罢,即纵入海中,化作一条旗鱼,长尾一摆,快若飞箭,往下游去。你看他: 吻长犹似矛枪,背高状若帆扬。 侧鳍化作双桨,一溜刺破汪洋。 这一扎便是数百丈深。 路明非双眼泛光,只见水中漆黑如墨,全无半点龙宫痕迹,不由得心中失望,暗道:“看来那土地老儿所言不虚,此界果是个荒芜之所,遭神灵所弃,就连四海龙神也不复存在。” 路明非又转念一想,心道:“我现下虽无洞察天机之能,却也有望气之识。此界蛟龙之气如此浓郁,却不见真龙之韵,想来都是些恶蛟孽龙,不通法性,不修大道,只会些左道旁门,自称为尊也。” 他自思量,却忽见下方陡现一处海藏,若群峰乍起,崎岖不平,隐隐可见琉璃瓦盏,金砖银坯。 路明非一惊,旋即喜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其中必有神异,待我前去观瞧。” 他即现本相,捻避水诀,推水而行。不多时,及至海藏之上,见那果是个水中宫城,海藏金殿。 路明非暗喜,凑近观瞧。 却见宫城中黯淡无光,顶塌屋倒,尽是断壁残垣。金殿上琉璃瓦碎,金砖乱抛,一派破败之相。 路明非惋惜道:“迟来!迟来!” 他推水而入,见府内无水,便收了法术,四处观瞧。只见: 乱礁崎岖,珊瑚银灯凋零久。浮雕皮剥,玳瑁彩壁藏数秋。龙王宝座,背椅弯曲复折扭。蛟女明珠,黯淡无华蒙尘锈。 路明非看得真而切真,惊道:“此地不是东海贝阁,龙宫宝殿么?昔年我七弟孙悟空来龙宫借宝,演练兵器,得铁棒披挂,岂不正是此处?” 他心道:“我虽和四海龙王早年无旧,得道后却有同类之谊。百年间素有往来,这龙宫水府却不知来过几遍。这宫殿如何坠落于此,却是不知。” 路明非思量片刻道:“只怕这前世今生两界,纵非本源流,也必有勾连。待我归去,寻那土地老儿问个明白。” 想罢多时,他负手在宫内逛荡,却见一块海礁之中暗放光华,便即心中一动,凑近观瞧。 只见那海礁之后,有一长杆,其上刻龙纹风篆、镂空雕彩,前端插入礁石之内,似是一件兵器。 路明非见猎心喜,忙攥住长杆,往外就拔。 谁料那兵器沉重,且插得牢固,路明非奋力一拔,竟纹丝不动。 他情知如今身体孱弱,无力驱使,却不甘服输,口诵真言,使了个“大力”的法术,把住长杆,叫了声:“起!” 只听得铮一声,兵器应声而出,赫然是一柄画杆方天戟。 路明非心中大喜,借“大力”法术尚能驱使,即摆开架势,抖开解数,弄神通,施武艺,打转龙宫旧殿。 只见那画戟晃晃如刀剑明灿,溜溜似纺车轮舞,暗放金光喷彩雾,电光盈盈声震鼓。 真好兵器也! 路明非把戟往下一插,笑道:“正应手,正应手。此戟该有七千二百斤,前世尚且嫌轻,今番运法驱使,却正合适也。” 他心中欢喜,作法施了个“壶天”术,即是缩放空间之法,将画戟变作指甲大小,藏于舌下。 复在殿里一转,却再难寻珍物法宝。他也不恼,欢欢喜喜,复归海面而去。正是: 此行本欲寻真龙,却见残垣断壁空。 金殿凋敝珍宝绝,不似当年水晶宫。 法器蒙尘灵光现,金睛法眼觅影踪。 但得画杆方天戟,乃是当年大圣功。 第十章 出东海误入仙山,遇二道各言前尘 东溟大海清波荡,浪涌飞雪映碧空。 奇珍异宝蒙尘雾,虾兵蟹将影无踪。 水晶堂殿深渊堕,蛟魔觅宝临旧宫。 此情当在心田忆,不期何时再重逢。 且说路明非跃出大海,重驾祥云,复归家而去。 行在空中,只觉身沉体重,如负巨石。 他心知是那画戟沉重,需运法力维持,如今他法力只余三成,恐半途落空,便即寻一崇山峻岭,幽林暗丘,落在僻静之处。 甫一落地,他即张口一吐,那画戟复归本来大小,坠落尘埃,只听当一声,沙尘腾起,地陷半尺有余。 路明非扇去尘烟,暗道:“此物终不似如意金箍棒、随心铁杆兵,无法变大变小,全凭壶天法维持。前世如此倒还受得,今朝怎生消受。该寻个一劳永逸之法也。” 他思量多时,捻法诀,诵真言,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出,染上画杆。 只见他拔一根额发青丝,口念道:“噉嘘呵吸嘻吹呼。”吹一口真气,将发丝系在那画杆之上。 画戟即绽光彩,霎时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路明非心念一动,那画戟即刻化作一缕发丝,乌光一闪,簪在额间。 路明非轻吐浊气,心道:“此法是我从牛大哥处学来。听说他寻了个罗刹女为妻,生子唤作圣婴。有一芭蕉扇,是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之精叶。复念此诀便可大可小,大如蒲葵,小若杏叶。我自学来,加以改良,却还未得灵宝试用,嘿,今番用于此也。” 此时法力有余,他自抻了抻腰,便欲离去。 却忽见前方山势起伏,林深雾隐。正是: 峥峥嵘峻岭险峰,郁葱葱林密烟含。 日映远山瑞霞透,风过晴林彩雾绕。 千年凛凛芙蓉峰,百岁苍苍福林抱。 灵禽玄鹤百鸟鸣,寿鹿仙狐万兽啸。 真个如天上人间仙界境,可堪比花山水帘号洞天。 路明非暗忖道:“此地绝非人间凡境,必有神仙圣隐,却不知来路,难寻归途,该是个洞天福地,不为外人道也。” 他又思量道:“我今误入此间,不知是吉是凶,该谨慎为之,勿轻举妄动,且待探明虚实,再施手段不急。” 想罢,便负手闲游,闲庭信步,自行探幽。 行不过二里,及见一枯藤老树,枝枝丫丫,并无修剪。树下石桌停当,其上纵横交错,合十九道也。 有二人对坐,皆作道士打扮,一捻碎石,一夹松果,正互博对弈,少言静语。你道他二人如何: 面似晚霞花甲态,枯月三秋古稀年。 墨发如云青春体,童身玲珑少年衫。 半枯半荣畸形貌,鹤发童颜正相反。 蛟魔纵然见闻广,却也无缘见此般。 路明非暗自惊道:“这二人形体怪异,身似青春少年,面如苍颜老朽,青丝如墨,皱纹累堆,不合天地之理,更不是仙人之姿。怕是异症缠身,将不久于世啊!” 他有心询问,还未及言语,便听左手一人道:“兄长机谋巧算,我不及也,认负了,认负了。” 说罢便将棋盘一扫。 右手一人笑道:“师父常言贤弟疲懒松懈,不肯久思,千百年来,却也不改。” 左手那人道:“改正与否,如今也无甚所谓。” 右手那人顺势叹道:“贤弟此言,也不无道理。” 路明非听得真切,却不解其意,便朗声道:“二位仙长,在下这厢有礼。” 这二人如梦方醒,甩脸观瞧,只见路明非: 墨发貌秀妍,聪敏实可夸。 青春正年少,灵眸莹光恰。 诚如天上麒麟子,洞天真人踏尘霞。 龙种自然貌非常,妙龄端庄气质佳。 这二人即起身还礼道:“荒乡野村,穷山恶水,少见阁下仙颜。还礼,还礼。” 三人寒暄片刻,分宾主落座。 路明非便道:“在下在外闲游,不期迷路失径。敢问二位仙长,此山唤作何山?二位又如何称呼?在何方观中求道?” 只听左手那人道:“阁下必是久居方外之人,不识路径也在所难免。此山名唤万寿山。山中有一道藏,名唤五庄观。我二人乃一师之徒,本姓乳名早已不知,师父为我兄弟二人取得法名。我兄长唤作清风,在下唤作明月。” 路明非不听则可,一听便肃然惊道:“万寿山五庄观?可是镇元大仙道场所在?” 明月展颜笑道:“正是家师道讳,阁下识得?” 路明非摆手道:“未曾拜见,只道是地仙之祖,与世同君。不知尊师何处,我即拜见。” 那清风眼中黯然,叹道:“千载前,家师领诸位师兄随元始天尊而去,赴上清天弥罗宫也,只留我兄弟二人看护家园,至今未归矣。” 那二人自沮丧黯颜,言语间似有埋怨之意。 路明非却心思翻动,暗道:“我昔年寻仙访道,也曾云游海角天涯。闻得这五庄观中有一灵株,乃是混沌初分,鸿濛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一颗灵根。名唤人参果,又名草还丹。” 他眼眸闪动,思量道:“这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手足俱全,五官咸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他心下便生了遐思,心想:“我若吃得一颗,岂不胜过千载苦修?只恐他二人小气,不肯予我。却不知他二人本领几何?” 路明非正暗自思量,却听清风言道:“我观阁下天生神圣,必是不凡。不知是何方人氏?” 路明非心道:“他二人久居于此,想必无甚见识。我便实言相告,他等也无处寻我。” 他便道:“我乃东海畔花果山人氏,唤作路明非,也是个积年的山主,水府的主事。” 那二人一怔,面露惊色。 只听那明月脱口而出:“你可识得那闹天宫的弼马温?” 路明非也是一怔,心道:“莫非他二人识得我七弟孙悟空么?”正是: 迷途仙域访玄真,得遇二人说前尘。 万寿山中五庄观,镇元大仙道场门。 灵株荟萃天地造,亘古未有只一根。 忽闻故人兄弟名,不知是友还是恨。 第十一章 攀亲戚明非问宝树,叹前情灵株终不存 天上一天地一年,日升月落春秋变。 时光荏苒岁如梭,白驹过隙韶华淡。 清风枯坐万寿山,明月止息五庄观。 寿元将尽命难脱,不知来生可再见。 且说路明非听得七弟官讳,暗自思量道:“不知这二位是与七弟有旧,还是有仇?” 未及答言,便听清风斥道:“贤弟休呈口利!那孙大圣与师父八拜为交,结为兄弟。按辈分该称师叔,你如此无礼,若教旁人以为师父不通情理,颠倒无序,你大罪矣!” 那明月当即闭口不语,面露悔意。 路明非听得心喜,暗道:“原来还有这般机缘,我倒不知。” 他忙道:“实不相瞒,在下出身花果山十洲之泉,乃是天生蛟龙得道。昔年在花果山地界为王,曾与悟空等六人结金兰之谊,兄弟之情。他还得唤我声二哥哩!” 那清风明月一听,急忙起身,稽首道:“晚辈不知前辈身份,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念弟子年幼无知,恕我二人之罪。” 路明非忙以手相搀,言道:“二位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我早闻镇元大仙威名,但无缘拜会。此番倒是托了我七弟之福,与尊师攀上了亲。” 他有意人参果,故如此言语,实在攀套近乎也。 只听那清风道:“想当初大唐太宗年间,孙大圣师徒四人途经于此。得观音大士撮合,与家师八拜为交,结为兄弟,在观中盘桓数日,曾在闲谈中谈及昔年占山为王之时,七大圣结义,语多向往。” 那明月又道:“前辈方才言道是天生蛟龙之体,想必便是覆海大圣蛟魔王喽。” 路明非点头道:“正是。昔日年少轻狂,言辞傲兀,让二位见笑了。” 那清风道:“前辈何出此言?孙大圣曾对我等言道,这七圣中若论变化多端,神机难测,他大圣忝为魁首。但论骁勇善战,力大无穷,那大力牛魔王可与他对手;论兴风布雨,水战深潜,他远不如前辈也。” 路明非心下暗笑道:“那猴子水下功夫着实榔槺,此言倒是不假。” 但他心中惦记人参果树,便未多言此情,只问道:“我方才听你言道,观音大士撮合,可是南海紫竹林落伽山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么?” 清风虚施一礼道:“正是。当年我兄弟二人年幼,言语怠慢,惹恼了孙大圣,才使得他一怒之下推倒人参果树,遭得大祸。” 路明非心中一惊,暗骂道:“遭瘟的猴子,怎得如此莽撞?那灵根乃天下独有,别处难寻,这一推,岂不是断我今日之路?” 他关心则乱,过了片刻,方才想道:“他若真毁了灵根,如何能与镇元子结交?况且观音菩萨还在,那人参果树必还有救。” 果然,那清风又道:“家师与孙大圣赌斗,限三日为期,寻得个医树的仙方。那大圣径游蓬莱、方丈、瀛洲三地,一无所得。所幸南海观音大士慈悲,佛光驾临,以杨枝甘露医活灵根,这才促成家师与大圣兄弟之谊。” 路明非这才放心,说道:“原来还有这番周折,我近来潜心修炼,与兄弟们走动倒也少些,实是不知。” 他眼珠一转,又道:“不知这人参果树现在何处?在下见识短浅,无缘得见此等灵根仙树,心中向往,可否引我一观,了平生之愿?” 却听那明月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路明非心道:“尔等也忒小气,话也不讲,便即拒绝,甚是无礼。” 清风观他神情有异,知他心生埋怨,忙道:“前辈明鉴,非是我等小气,实是无可奈何。前辈无此福源,迟来了一步。” 路明非心中一动,暗道:“此中还有勾当?”便道:“此言何意?” 那清风也长叹一声,便道:“劳烦前辈随我兄弟二人前去一观,便自明矣。” 路明非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请二位带路。” 三人便即起身,往密林深处而去。 行不过十里,便见一清幽道观,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独立山中,依松傍竹,梅艳桃夭,端得是微微道德万寿山,漠漠神仙五庄观。 又见那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路明非暗中赞道:“果是地仙之祖风姿,与世同君华妙。” 那二道人领着路明非绕过重重殿宇,径往后园而去。却见: 朱栏宝槛中流断,曲砌峰山空心残。 流杯亭前绿柳折,赏月楼外乔松翻。 牡丹阁中花已谢,木槿台上芍药干。 傲霜君子竹荒园,欺雪大夫松不见。 路明非暗自惊道:“此处怎得如此荒芜破败,莫非是他二人疲懒懈怠,不及看顾?” 前方又见一层门,推开看处,隐约约可识得是个菜园模样,却只见土地翻覆,杂草丛生。 路明非心中更忧,默默不语。 走过菜园,又见一破落庭院,似地龙翻背,泥流包裹。雾惨惨火灼大地黯,烟戚戚壁倒山石翻。 正中有一深坑幽暗,却不见灵株果树,人参仙根。 却听那清风言道:“前辈请看。非是我兄弟二人小气,实是田园荒芜,果树不存,已无此灵根矣。” 路明非心中大惊,忙道:“何至于此?那人参果树何去也?” 那明月切齿痛恨道:“千载前家师离去,我兄弟二人尽心看护,不敢丝毫怠慢。谁知一日来了个泼魔,无礼至极,弄妖术邪法,盗人参果树,将那灵株连根拔起,不知何去也!我等法力不济,舍命相搏尚且无用,唉,已无面目再见吾师矣!” 说罢,双眸垂泪,凄凄惨惨。 路明非双眉紧蹙,喝道:“休作这小女儿之态,空活千载,也不知羞!我且问你,那怪出身哪里,名讳几何?” 那明月尚自抽泣。清风在旁答道:“那魔怪实非中土人氏,倒像是西洋来人,逞凶作怪,着实可恨。我听得真切,他自称叫什么尼德霍格,也不知是真是假也。”正是: 天生妖魔鬼怪相,贪夺灵根凶模样。 全无蛟虫真龙体,倒似长虫蜥蜴状。 真仙不在逞张狂,东来盗宝贼肝肠。 无礼至极施蛮横,趁虚而入实难当。 清风明月功不济,本领难敌命将丧。 口含毒火喷惨雾,妄尊龙神号黑皇。 第十二章 受大礼蛟魔欲斩敌,逢故人明非施惩戒 路明非听得心惊,思索道:“此怪如此猖狂,竟敢来镇元大仙道场撒野,着实大胆,倒也算是一方人物。” 他问道:“那怪生的如何模样?” 清风稍作回忆,便道:“那泼魔也似个得道的精灵,本相也类鳞虫水族。正是那: 金睛掣电角峥嵘,青翼垂幕蔽天光。 颈长犹胜蟒蚺身,尾粗还类擎天棒。 四足好比龙抬爪,大腹便便吞海江。 牙尖嘴利吐妖雾,口诵真言本领强。 油烹烈火凶恶貌,奸险狡诈忒狂妄。 直言天下无敌手,四方洲海任张扬。 自夸龙神不灭体,太古年间也称王。 一统三界众神避,万妖俯首尊帝皇。” 路明非听得大怒,啐道:“我呸!哪里来的狂徒,何处来的孽种!无非是个混世的魔王,晚辈的龙孙,何来这般大胆?大言欺人,口吐狂言,敢把天下妖魔归为臣属!实在狂妄至极!若被本王撞见,必将其神魂贬在九幽之地,教他万劫不得超生!” 那清风明月闻言,忙躬身施礼道:“前辈如此言语,正应我兄弟二人之心。只盼前辈看在家师份上,为五庄观灵根报仇,替我兄弟残身血恨。纵使身堕幽冥,也感前辈大恩。” 这二人纳头便拜,即行大礼。 路明非也不客套,受了他二人之礼,便道:“你二人不必多言。常言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况且尊师乃我七弟金兰,自当责无旁贷。只是不知该往何处寻找此贼?” 那二人也不知仇家何处,摇头道:“我兄弟二人久居于此,不敢擅离。况已病入膏肓,不日便归幽冥,难为前辈帮衬,实乃此生一憾。” 路明非早知他二人时日无多,药石无用。若非存身于此,早已身死道消,归幽冥而去矣。 他心中暗自悲叹。 有道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路明非见他二人路终,不免念及自身,叹道:“世人都说神仙好,怎知修行逆天道。一朝不慎千载空,身归幽冥道自消。” 那二人闻言,也自垂眸不语。 路明非又问了些家长里短,旁敲侧击探问观中情形,言语之间皆是灵株丹药之类。 那二人不知是否心明,即带明非观中游览。只见屋舍楼台倒是窗明几净,却不见灵药仙丹,法宝珍奇。 路明非暗自叹道:“该是我无此福缘也。求不得,求不得。” 他自平心绪,又和二人叙言多时,方即起身告辞。 那二人还欲挽留,明非直言家事繁杂,不可久待,且等有暇再来叨扰,便即驾云离去。 正所谓来时懵懵又懂懂,去时明明复白白。 明非得清风明月指点,出了万寿山福地,已至东海之上。抬头见冰轮东升,星光如屑,已是深夜子时。 他心中忖道:“此行收获颇丰,只叹未得人参寿果,着实遗憾。且那二人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也是可惜。” 回望福地洞天,记下路径,即腾云驾雾,自行归家不提。 且说丽晶酒店之中,叶胜与酒德亚纪正触膝并坐,翻检履历。 那叶胜道:“那个小丫头呢?一整天没看见她,面试也不来,她也是面试官呢。” 酒德亚纪答言:“不知道哪里玩儿去了,她跟着来根本就是来玩的吧?没办法,其实还是个小女孩啊。” 二人正交谈间,忽听门扉响动,闪进一苍颜老朽,未及站定,便道:“面试结果怎么样?我买了红眼航班的票,刚刚降落就直接过来了。”你道他怎生模样: 身魁体壮华发乱,碧眼勾鼻颧骨宽。 梁上金丝晶闪闪,衣装风尘邋遢穿。 叶胜起身答言:“古德里安教授,我们一共面试了17个学生……” 然未及言毕,便听古德里安道:“不要浪费时间!我只是来问路明非!我只关心路明非!告诉我,路明非,他答得怎么样?” 那二人对视一眼,齐声苦笑。 叶胜将其记录页拿在手中,蹙眉道:“只用三分半钟就离开了。” 古德里安喜道:“最强的人交卷永远是最快的。” 叶胜苦笑道:“这……第一题……教授还是您自己看吧。” 说罢,便将手中纸张递往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接过观瞧,只见其上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他未及细看,只知字多,喜道:“多棒的答案啊!他能答出这么多来已经超过历年一半的学生了。不愧是路明非啊!” 那二人面面相觑,只听叶胜道:“有这么棒吗?教授您仔细看一下他的答案。” 古德里安点头,扶下眼镜,细致观瞧。他虽是西洋来人,却也通识中文,颇有造诣。 却见那: 满纸蝇头还识得,勾连成行却懵懂。 前琢后磨不解意,上推下敲也难通。 古德里安将头挠了又挠,突然吐出一口浊气,却是道:“太强了!路明非,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二人不解其意,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古德里安解释道:“你看他的答案不仅语句不通,而且前言不搭后语,这恰恰表明了,他作为一个混血种,跨越两族差异认知和对自己处境的迷茫懵懂,这正是‘血之哀’的体现啊!” 叶胜听得抚额,纠正道:“古德里安教授,不是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而是他用的是中国的文言语体混杂了一些现代语癖,所以您应该……看不太懂。尤其是第三个问题,他引用了《道德经》中的阐述,那一段,就是一般的中国人也不太能懂。” 听得叶胜言语,古德里安呆了呆,挠头道:“被误会是表达者的宿命啊!” 那二人听得目瞪口呆,几近无语。 酒德亚纪道:“古德里安教授,你这纯粹是……包庇吧?” 古德里安教授愣了一下,摊了摊手道:“好吧……是有点……不过我真觉得他答得挺好……虽然我没怎么看懂……” 叶胜摇头道:“我理解学院会给予血统优势的学生很多方便,不过这样包庇……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要是这样,我们还面试什么?” 古德里安正色道:“你们不懂,几十年了,才出现这么一个‘S’级的候选人,如果我们给出的面试结果是不及格……校长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一眼,惊疑道:“真的是……‘S’级?” 古德里安点头道:“是,经过再三确认,他在所有候选人中的评级是‘S’,唯一的‘S’!这场面试,事实上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酒德亚纪忽面露难色,支吾道:“教授你心仪的‘S’级学生……面试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对学院并不感兴趣。” 古德里安捶胸顿足道:“要挽回!必须挽回!我来给学生家长打电话!” 叶胜无奈道:“还是我来打吧……您这样会吓到学生家长的,觉得您居心叵测。” 却说路明非深夜归家,刚进的门,便见灯火通明,夫妻二人未歇,似久待他归。 他稍怔片刻,即道:“何事?” 婶婶暗气暗憋,并不答言。 只听叔叔道:“明非啊,刚刚那什么卡塞尔学院来电话了,约我们全家明天上午去丽晶酒店复试。” 路明非闻言,心下思量道:“许是那卡塞尔学院另有高人,识得我微言大义,复来请教?” 他如今乍得宝兵,法力又增,自琢有所依凭,故道:“那便再去一见,也就是了。” 说罢,不及夫妻二人答言,径往房间而去,紧闭门扉。 婶婶嫌道:“你看看,这孩子现在就这种态度!我白养他这么多年了!” 叔叔自陪笑应对不提。 一夜晚景无话,及至次日前晌,叔侄四人早至丽晶酒店之处,即上行政餐厅所在,落座客席,四下顾盼。 忽听叮一声电梯响动,闪出一白发老人,正是古德里安。叶胜、酒德亚纪二人左右随行,郎才女貌,引人瞩目。 叔叔未及寒暄,便见古德里安径奔明非而来,交手相握,热情如火,喜道:“你好!路明非。” 路明非微蹙双眉,但见他苍颜白发,便道:“老人家风采斐然,有礼了。” 那古德里安自顾欢喜,只拉着明非双手,目光灼灼。 叔叔不甘寂寞,插言道:“你好,古教授,我是路明非的叔叔。” 古德里安也知怠慢,复转与其握手,言道:“贤叔侄长得还真不像啊。” 见叔叔微窘,叶胜扯其衣摆,三人便即落座。 有侍从早将餐点捧上,及见珍馐美味,银具闪亮,叔叔方自欢喜。 众人席间叙谈。 那古德里安言辞雅然,对明非交口称赞,叔叔也盛赞贵校气派非常,绝非本国可比。正是: 席上二人互敬,言语着实可夸。 一个说明非才高蒙栽培,一个道贵人慧眼见识佳。 那教授一心要把明非请,这叔叔乐得子侄登繁华。 路明非,仕兰贤俊千里马。 卡塞尔,西洋名校伯乐家。 这壁厢,二人情投又意合。那桌畔,明非蹙眉无应答。 言语多时,叶胜即亮出文书佐证,凭票关文。又取一相簿,指点众人观瞧。正是: 山中学院隐松涛,庭阁静幽文曲庙。 官名讳作卡塞尔,俊杰精英才情高。 但得明非麒麟子,悉心栽培用机巧。 他日返乡登殿堂,容归故里人夸耀。 叔叔自欢自喜,婶婶也为倾倒,席上笑语欢声,宾主尽欢。 只路明非一言未发,忽道:“古德里安教授,我有一事不明,当面领教。卡塞尔学院如何看中了我?” 古德里安脱口而出道:“综合素质!很大的潜力!我们太欣赏你了,不但要录取你,还要给你奖学金,我决定从我的名下拨出每年36000美金的奖学金,足够你念完四年大学!” 此话一出,夫妻二人心中剧震,倒吸一口冷气。 叔叔心思滚动,问道:“古教授……这……可别是有什么附加条件啊?什么事后得还钱之类的……我们可要先说清楚。” 古德里安教授义正词严,言语诚恳:“不需要!绝不需要!奖学金,就是奖励你的侄儿,因为他很优秀!” 婶婶自顾怀疑,叔叔也面露犹豫之色。 古德里安教授忙道:“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原因。路明非的父母呢,恰好是我们的名誉校友,对学院有过捐款。同等条件下,我们会优先录取校友的子女。” 路明非早知此情,问道:“他二人现在何处?” 古德里安叹了一声道:“听说他们一直在忙很重要的课题,这些年全世界跑。我这里有一张他们的照片,哦,对了,还有你妈妈为了你的事写给学院的信。”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张照片,交于明非观瞧。 路明非瞧了一眼,竟有几分陌生,待回忆片刻,方对上了号。只见他们二人: 郎才女貌共携手,容光焕发鸳鸯貌。 多年不见情虽淡,却仍心思父母挑。 古德里安又递来一封信笺,其上寥寥数语,简洁明了: 亲爱的昂热校长: 很久没有联系,希望你的身体和以前一样好。 我们应该还有很长时间不会见面,最近的研究有了新进展,我们没法离开。 有件事想拜托您,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经年满十八岁,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许成绩不那么好,但是我们都相信他会在学术上有所作为,所以如果可能,请卡塞尔学院在接收他入学的事情上提供帮助。 不能亲口对他说,只好请您代我转达,说爸爸和妈妈爱他。 您诚挚的, 乔薇尼。 路明非正自思索,忽闻古德里安情深言道:“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旁人还自难绷,却见路明非冷笑一声,讽道:“他二人自在逍遥,怎有暇惦记我也?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众人皆是一怔,即缄口不言。 还未待路明非续言,忽听脚步清脆,走来一红发窈窕少女,落落大方,及至桌旁就座。 路明非自然识得,正是上次那被窃精血之女,只不知是何名讳。 却见她俏颜仍灿,容光依旧,风姿绰约自不必说。 路明非心中暗笑道:“此女性愚,被我窃其血精尚不自知,空有龙气绕身,却是个五漏之体。” 佛论中:男身具七宝,女身有五漏。 一漏不能为身主。二漏不能为家主。三漏不能为人主。四漏不能为物主。五漏不能为圣主。 路明非仔细观之,心道:“先番未及细观,今见她却甚为古怪。此女分明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却有股无福无禄之气,莫非除了我,还有旁人在她身上盗过天机?” 他上下打量,暗道:“有趣!有趣!” 那红发少女见路明非上下打量自己,目光灼灼,心下反感,便即瞪来一眼。 路明非暗自好笑,未运法力只抬眼一盼,目露凶光。那红发少女登时如坠冰窟,悚然惊惧,汗淋淋已浸透背心。 她还未及呼喊,路明非即将目光收回。那少女如梦方醒,再看路明非面露微笑,目光轻柔,全不似方才之相。 只听古德里安道:“诶?诺诺,我还以为你跑出去玩了。介绍一下,二年级学生陈墨瞳,华裔,这次是我们的学生考官。这位是你的新同学,路明非。” 路明非淡然一笑,一副温和之相。 陈墨瞳狐疑看了几眼,复答古德里安前言:“昨晚吃了大排档,肚子不太舒服,刚才一直在洗手间里。” 古德里安面露憾色道:“为什么不叫我一起?我也很想吃那种叫大排档的东西啊。” 陈墨瞳不置可否,只挥舞银叉,将叶胜、亚纪二人盘中鱼卷叉走,眼眸闪动,复盯上路明非。 只听她道:“你介不介意我也吃掉你那份?” 路明非心道:“好个丫头,忒不晓事。我放你一马,还来试探。且待我弄个耍子于你。” 他端起餐盘,暗运法力,使了个“魇祷”之术。 那陈墨瞳当即中招,霎时间神思惊动,目光恍惚,再睁眼时只见众人皆不复存,其身孤立于一座城前。 她惊悚之余,抬头观瞧,立时吓得一跌,挣挫不起。你道那城如何: 阴惨惨妖风呼啸,雾戚戚鬼声震天。 那金殿,千年老蛟高登圣。这城门,狼头侍卫配刀环。 恶虎身披连环甲,狡兔手持玉笏言。 九尾白狐殿上舞,金眼狻猊杯盏全。 大鹏传令斥候官,巨蟒绕城解民悬。 牛头校场施武艺,马面擂鼓神通现。 野猪挑担作买卖,花豹窜身跟头翻。 满城尽是山精怪,殿堂好似恶鬼涧。 一拥而上手脚忙,口吞涎液把女难。 诺诺苦挣不得脱,抬得城内灶门前。 油过三滚热腾腾,欲将烹熟作早餐。 第十三章 知吉凶明非入幻梦,斗变化二心更相争 混沌初辟天地荡,阴阳相济万灵状。 一上一下遥相应,一正一反却争强。 三魂七魄真灵全,二心互斗本不断。 善恶只在一念间,对错不过翻手看。 却说诺诺惊悚失魂,忽闻“叮”一声脆响,眼前物换景移,复转席上,哪里还有妖魔鬼怪,狼虫虎豹。 却见众人齐齐望来,路明非端餐盘笑道:“为何不取?” 诺诺惊魂未定,颓然归座,恍恍惚不知所言。 古德里安蹙眉道:“诺诺,注意一点礼貌,要照顾新同学。” 却听路明非道:“她定是没了胃口。还有,我几时答应入学?” 众人皆惊。 叔叔心生诧异,婶婶也自埋怨。 路明非恍若未见,将盘中鱼卷放入口中,欠身离座,言道:“众位少陪,我去去就来。” 古德里安忙起身道:“明非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机会非常难得!你千万要珍惜啊!” 路明非笑道:“教授且宽心,待我出去片刻,回来再谈。” 说罢,不顾古德里安挽留,即转出门去。 古德里安不知所措,呆坐不语。 那诺诺却霍然起身,也奔了出去。 她出得门来,却不见路明非人影,左右皆无人也,心道:“跑的这么快?” 却说路明非一出门,便施法化作一只苍蝇,转出酒店,飞上天台。 及至天台之上,见左右无人,即现出本相,喝道:“何方妖邪,在此窥探,速速现身!” 原来他如今法力稍增,出门前便使了个“萌头”法。此法心清灵明,可预知灾祸,善趋吉避凶。 方才他耍弄诺诺时,忽心血来潮,感知有人在旁窥伺,忙收了法术,遂登天台而来。 只听他喝声落处,眼前光景陡然一变,由昼转夜,火镜西落,冰轮东升。 其身处一西洋建筑,尖顶错落,晚钟震鸣,该是座教堂。 路明非略感惊异,即运法眼观瞧。 分得清,辨得明,原是婆娑幻境,白日梦也。 他道:“原是梦么?”暗运法力,使了个“嫁梦”的法门。 只见幻梦一分为二,左为教堂高耸,右为道观清幽,内外相融,中西合璧。 路明非冷笑道:“哪里来的鬼祟之辈,还不现身?” 只听阴影处一声长叹,眼前景物再变,竟化作丛丛密林,险峰陡崖,左邻汪洋大海,右倚黄沙大漠。正是: 林木幽静,雾气沉沉掩月华。 山峰巍峨,云海腾腾映日佳。 沙屑密布,烟尘漫漫抟风洒。 汪洋汹涌,波涛滚滚翻水花。 那教堂不复存在,只余道观清幽。 路明非抬眼观瞧,只见一青衣道童自观中款款走来。你看他: 头戴柳木映霞观,脚蹬千层福履薄。 手敲渔鼓麈尾摇,腰系吕公五色绦。 青丝素颜聪慧貌,挺拔少年俊雅骄。 金睛灵眸神莹蕴,正是仙童霞光罩。 只见他在路明非面前站定,躬身施礼道:“路施主,贫道稽首了。” 路明非冷言道:“你是何方妖孽?在此变化惑人?” 那童儿摇头道:“非也,非也!这尼伯山,龙根观,正是贫道栖止之所。” 路明非心道:“什么尼伯山、龙根观?岂不是你自梦中幻化,也来唬我?” 他道:“小童姓甚名谁?” 那童儿道:“贫道俗家姓路,双讳鸣泽。” 路明非一怔,旋即怒道:“好你个妖孽,也敢攀我的亲?那路鸣泽是我堂亲,怎是你这般模样?” 那童儿淡然一笑道:“兄长此言差矣。你我二人手足弟兄,一体二心,旁人如何插足?” 路明非心中一惊,即运法眼观瞧,却见那童儿缥缈渺无形无体,雾隐隐又虚又实,极为古怪。 他疑道:“我观你正合蛟龙体,与我本源流,莫不是我残缺的那一缕真魂显化?” 那路鸣泽闻言一怔,旋即展颜道:“兄长法眼无虚,却是看的浅了。” 路明非思量道:“我且听听你有何计较?” 便即问道:“童儿有何见教?” 路鸣泽轻摇麈尾道:“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 他盯住路明非,正色道:“你怎知此梦是汝梦,非我梦也?” 路明非心思翻动,双眉挑起,言道:“彼欲取而代之?” 路鸣泽淡然笑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路明非失声而笑道:“你口出狂言,不怕我来擒你?” 路鸣泽不以为然,笑道:“兄长侥幸脱得大难,如此是肉体凡胎,红尘中人,如何能降我?” 路明非冷冷笑道:“彼此彼此,我观你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岂非正合对手!” 说罢,他头上乌光一闪,将画戟拿在手中,纵身跃向路鸣泽,搂头便打。 路鸣泽侧身闪过,竟也会驾云,纵上天穹。路明非也腾云,急赶上去,抡戟便扎。 那路鸣泽手晃麈尾相迎,左遮右挡,抵了他三两个回合,抓个时机,抽身便走,窜身入云。 路明非哪里能饶,舞画戟击散白云,却见云中扑腾腾飞出数十只白鸽,四散奔跑,各奔东西。 明非哼了一声,法眼已运,金光湛然,便看得真切。那路鸣泽所化白鸽抟风穿云,径往西方飞去。 他即收了画戟,摇身变作一只游隼,双翼一振,便即赶上白鸽,舒利爪、探喙钩,就要来擒。 那路鸣泽识得是路明非变化,急忙抖抖翅,变作一只金鹰,鹰眼放光,五爪如钩,反来嗛游隼。 路明非又变作一只孔雀,仰天长唳,尾羽开屏,放五色神光,震住金鹰。 路鸣泽翻身坠下,抖抖翎羽,又化作一只大鹏金翅雕,复来斗孔雀。 路明非情知大鹏凶恶,尾羽一摆,又变作一只龙雀,来赶大鹏。 只见他鸟身鹿颈龙头,双翼如墨黑渗,遮天蔽日,乃是凤凰之身,蛟龙之性! 路鸣泽知斗他不过,收起双翅,即由天上坠入海中,翎羽凋敝,化作一条巨鲲,水击三千里,翻巨浪滔天。 路明非笑道:“好好好!正归家也!” 说罢,即往海中一纵,窜身迎上浪头。 霎时间,只见风起浪分,一条墨青蛟龙搅动汪洋,长啸一声,直引得天雷震怒,风雨骤临。正是: 自打身死归红尘,潜心修炼铸全真。 凡胎肉体不得脱,蛟魔本相久未闻。 今番梦中遇强敌,合该一体源流身。 变化无穷动天阙,翻江搅海真仙人。 第十四章 翻江海双龙争雄,罢兵戈自话前情 且说巨鲲尾一摆,鳍一晃,径往海深处猛扎而下。 路明非哪里肯放,长尾一荡,搅动狂涛,一猛子窜入海中,便将巨鲲赶上,张血盆,探利爪,咬住血腮,抓头挖眼。 那路鸣泽痛呼咆哮,挣扎翻滚,蜷身急抖,现出本相人身,脱得龙爪,一溜水花复往海面而去。 路明非翻身张口一吸,水涡状似纺轮急转,及至海面,若万丈涡流吞吐。 那路鸣泽未及逃脱,被水涡卷住,险些被吸入口中。 他似是急了,一声长啸,同样化作一只青蛟,复转身来,与路明非斗在一处。 原来他二人一体二心,本领相若,神通也一般无二,又在梦中,不拘法力,随心所欲。任他二人抖擞解数,斗得酣畅。只见那: 天昏地暗星斗移,汪洋翻波日月熄。 龙牙玉口真言吐,金睛法眼雷电济。 翻江闹海鱼得水,吞云吐雾虎生翼。 二心相争斗神通,双龙互搏拼法力。 这个是覆海大圣临凡尘,那个是山中仙童岁登极。 一个说你年轻气盛应顺我,一个道你倚老卖老忒无礼。 这明非,卖弄神通施武艺,一心要把真魂吸。 那鸣泽,抖擞天威耍解数,专情想将兄长替。 手足情深抛脑后,兄弟阋墙徒叹息。 直杀得山崩地裂水倒流,鬼哭狼嚎动天地。 真好比:上山虎碰到下山虎,云中龙碰上雾中龙,打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却说二人斗了一百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那路鸣泽见势不好,忽虚晃一招,腾空而起,化为本相,喊道:“且慢!请先罢斗!” 路明非也复归本相,架云举空道:“你有何话说?速速讲来!” 路鸣泽嘻嘻一笑道:“常言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况且你我本为一体双生,何必鱼死网破?” 路明非心道:“你方才却非如此言语,怎得突然转了性?”便只呵呵冷笑,却不答言。 那路鸣泽知其顾虑所在,又道:“兄长大梦一场,千年黄粱,怎得将往事前尘抛之脑后?不顾昔日兄弟之情么?” 路明非不解其意,便道:“你巧言令色,意欲何为?我不识得你,也没你这般兄弟。” 路鸣泽忽面露沮色,幽幽叹道:“哥哥啊,莫非你真把我忘了?千万年前的王座之上,你我并肩,睥睨天下,兄友弟恭,好不快哉。” 路明非讥笑道:“既如此,你即刻皈依,补全我本身三魂。待我重登王座,岂不也有你功?” 那路鸣泽闻言叹道:“哥哥自从回来以后,心思深重,已听不进去金玉良言了。” 路明非嗤之以鼻,言道:“你这小贼,分明是敌不过我,妄想巧言诓骗,却是想瞎了心。凭你的门道,还唬不得我。” 路鸣泽叹了一声,忽展颜一笑,挑大指称赞道:“哥哥果然厉害,我实是服了。” 说罢,一躬到地,朝上唱个大喏道:“泽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兄长如若不弃,泽愿臣服麾下,效犬马之劳!” 路明非一愣,万没想到有此这般,心道:“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便道:“你虽与我二心,却该有自名,你到底是何人也?” 路鸣泽一拍胸脯道:“兄长且听我道来: 我本先天造化生,福地洞天一精灵。 日月光华将我炼,鸿蒙紫气东来萦。 自古称王百千岁,威名远拨四洲听。 高登殿堂金銮座,云梦仙境赛蓬瀛。 只恨反贼肝肠恶,勾结外敌并奸佞。 里应外合举火号,杀人灭口罪难罄。 侥幸得救脱残身,逃得虎口遇狼精。 北俱芦洲将我囚,黑天鹅港困龙庭。 赫尔佐格心头恨,邦达列夫该加刑。 偶遇娇娥雷娜塔,血契签订化名零。 黑蛇护主忠心耿,少女心绪风雪情。 谁知秘党真小人,设得毒计长矛钉。 费尽心机留残魄,附身婴胎苟活命。 今闻兄长归来时,欢喜无限幻此景。 只求怀念当时忆,莫忘昔日手足情。 生死与共齐携手,屠尽仇人当觉醒。 青铜与火二小童,名唤诺顿康坦丁。 耶梦加得情牢困,其兄呆傻小儿性。 海洋与水踪不见,天空与风隐幽冥。 化身众多心思重,背誓忘祖称神灵。 东瀛小国扶傀儡,盗取圣骸改名姓。 风云变幻沧海绝,桑田不见没锦屏。 但得重归天子位,血流成河莫容情。” 路明非听得真切,即道:“如此说来,倒是与我境遇相仿,也是个可怜人。” 那路鸣泽长叹一声道:“兄长知我遭遇,怎能不生恻隐之心?你我并肩携手,天下何人能挡?” 路明非心中滚动,似信似不信道:“你虽言语恳切,却只一面之词,我如何轻信?” 路鸣泽又叹一声道:“兄长此言也合情理,鸣泽不求旁的,只求兄长心中惦记一二,便心满意足。” 说罢,双眸泛红,泫然欲泣。 路明非心中冷笑道:“此子变脸如此之快,想必也是个心机多变,城府高深之辈,我需多加留意。” 但路明非如今大道未成,方才一役只道平手,无确实把握降服于他,便道:“你所言语,我已知之,却不敢全信。我自在心中挂念,也就是了。” 路鸣泽闻言,交口称赞道:“兄长之心,何其光明。兄长之行,何其磊落啊!” 路明非见他破涕为笑,全无半点迟疑,心中便有三分反感,冷笑一声道:“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路鸣泽点头道:“待我送兄长出去。” 路明非摆手道:“不必。” 说罢,他不待路鸣泽施为,自运法力使了个“解厄”法,捻法诀,吐出一口真气。 那口气细缕缕如青烟升腾,所到之处景消物散,梦去幻灭。 路鸣泽一怔,眼底冷光一闪,即道:“兄长慢走,鸣泽告退了。” 说罢,身子一抖,即消失不见。 路明非双眼睁开,已复归天台之上。正是: 虚虚实实不得辨,明明白白也难悟。 观棋烂柯缘未尽,镜花水月却休渡。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南柯一梦非黄粱,周公难解且自顾。 第十五章 脱幻境再见陈雯雯,前尘梦偶遇陈墨瞳 东走西顾茕茕兔,衣不如新人不故。 一别两宽各生欢,海誓山盟终不复。 风花雪月昔日乐,到头长忆相思苦。 但得红颜知己伴,山海可平路难阻。 且说路明非脱得幻梦,即复归来路,径往行政餐厅而去。 推开门,及见众人齐齐望来,目光各异。 古德里安满怀期待,叔叔婶婶面露不悦,叶胜亚纪展颜微笑,唯陈墨瞳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面露疑色。 只见那古德里安霍然起身,迎上前来道:“明非啊,你还有什么顾虑吗?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做到的,你都可以提啊!” 他见古德里安开门见山,便道:“教授莫急,我自小生于此地,故土难离,欲远渡重洋,却终觉心忧,且得考虑一番。” 古德里安急道:“明非,我们卡塞尔……” 路明非摆了摆手,打断道:“教授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常言道三思而后行,自古皆有此理。我若轻言许诺,难保追悔莫及,今日事便如此吧。” 说着,拱了拱手,便欲转身离去。 却听陈墨瞳忽高声道:“是初恋女友吧?我想想看啊,白色的……长头发的……很温柔的……安静的……一米六五高……同班女孩。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人。” 众人闻言一惊,路鸣泽来了精神,叔叔婶婶当即起身。 酒德亚纪即道:“诺诺,别闹。” 陈墨瞳侧眼观之,见路明非仍面带微笑,好似古井无波,心下更疑,却道:“开玩笑的喽。我们又不熟,今天才见的不是么?就算他有初恋女友,我也不会知道那是谁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古德里安也如释重负。 婶婶忙道:“我们明非不会谈恋爱的,是吧明非?” 叔叔也帮腔道:“学生就该学习为重嘛。” 古德里安仍望向路明非,眼神殷切。 路明非忽轻声笑道:“便是如此,又该怎样?” 众人如遭雷击。 路明非又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慕艾,古之常理,有何惊讶之处?” 说罢,转身便走。 叔叔婶婶急忙赶上,路鸣泽亦步亦趋。 三人刚要开口,便听路明非道:“不必劝诫,且回去再谈。” 话音刚落,忽听背后有人喊道:“路明非!” 路明非回过头来,见陈墨瞳及至面前道:“我有事问你……” 话还未毕,便见路明非忽凑到耳边。 陈墨瞳一惊,便欲躲避,却顿觉力软筋麻,动弹不得。 只听明非言道:“此地并非讲话之所,且待时机成熟。” 她尚自呆愣,路明非伸手在她颅顶拍了三下,以手指上,便即转身离去。 这一番兔起鹘落,众人未及反应,路明非已进了电梯。 路家三人便即跟上,都一言不发,但见得叔叔婶婶皆有不悦之心,路鸣泽亦有嫉妒之意。 四人各怀鬼胎。 且说四人归家,婶婶一路喧嚷,埋怨不休,叔叔面沉如水,旁敲侧击,路鸣泽偶尔开口,言语讥讽。 路明非本无心与三人计较,也不答言,自顾修行。 但婶婶喋喋不休,路鸣泽絮絮不止,路明非听得烦了,动法力,变作两只瞌睡虫,弹到二人脸上,即往鼻孔钻入。 那路鸣泽当即晕晕沉沉,倒头而睡。 婶婶又唠叨数句,忽口打哈欠,半刻后也即睡去。 叔叔见母子睡去,心中疑惑,却不敢打扰,自顾开车,缄口不言。 路明非即得清净,闭目养神,暗自运转。 一路无话,即至家中,路明非方收了法术,叫醒二人。 他下得车来,忽见楼下一窈窕人影,闪目观瞧,正是那陈雯雯。 那女见得路明非,及翩然而来道:“你去哪儿了?我在QQ上找你也没动静。” 路明非一怔,未及言语,便听她道:“咱们文学社打算毕业前再聚一次,大家说要包场看电影,咱们去收钱买票。” 此情他早知之,前番听苏晓樯提及,却未放在心上。 他本不欲与那帮少爷小姐交往,今日却乐得免受婶婶聒噪,当即道:“如此甚好,且走,且走。” 二人转身离去,直看得婶婶暴怒道:“是不是她?还真让人家说对了,白裙子,长头发!” 路鸣泽言语泛酸道:“那不是陈雯雯么?她能看上路明非?” 叔叔也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告诉他该以学业为重么?” 三人各自言语不提。 且说路明非与陈雯雯买票包场归来,并肩而行,走在沿河路上。 路明非一言不发,只顾走路,却听陈雯雯开口道:“明非你想报哪个学校?” 路明非未及多想,随口道:“不知。” 陈雯雯一怔,又道:“你会报本地么?” 路明非笑道:“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偏居一隅,如何得见天地广阔?” 他忆起当年求仙问道之时,壮志豪情陡生,不由吟道:“ 年少轻狂志气佳,漂洋过海抟风沙。 四洲广阔无边际,千里独行实可夸。 不见灵山藏古洞,未逢逍遥隐士崖。 水中难得真龙影,山间凶险妖魔大。 苦心孤诣访道真,一体虔诚参紫霞。 学得天罡三六法,也通七二自合恰。 神完气足道行隆,容归故里当还家。 东海之畔花果山,称王作祖妖风刮。 七圣聚义手足情,铜墙铁壁难讨伐。 谁知玉帝实无礼,欲收本王作辇驾。 天王哪吒性情劣,雷公电母眼也瞎。 难辨谁是真圣主,不识我乃天仙华。 十万天兵布网罗,三人合力将我杀。 侥得残躯归来路,如今潜心修道法。 但得一朝重抖擞,即上凌霄将他拿!” 这一番话毕,陈雯雯听得昏昏沉沉,目瞪口呆,不知作何言语。 路明非难得失态,吐气凝神,复平心绪。 原来皆因他与那“路鸣泽”前番相斗,不分胜负,致使心境不稳,郁结未消。 二心之争,非拘泥于变化神通,修心养性才为本源之根。 他此番略作发泄,实是有益无害。 此时,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摆手与路明非问候。正是: 素颜秀蛾倾城貌,发如火灼晚霞罩。 玲珑有致窈窕影,婀娜多姿彩光绕。 眉目如画墨瞳染,九曲百转机灵巧。 一遇明非便留意,满腔疑窦心思挑。 第十六章 风雨暗妖邪布网罗,欺大道明非怒斩敌 天生妖魔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 神通广大金丹成,画戟荧煌射秋水。 冲锋陷阵谁敢当,诸怪胆裂心惶惶。 即见伪神欺大道,定斩首级莫轻饶。 且说路明非见陈墨瞳找来,微微一怔,心道:“这小丫头阴魂不散,这般缠人?莫非解不得我盘中之谜?来此撒泼?” 只见那陈墨瞳拉下墨镜,双手比在耳畔,高声道:“嗨!嗨!” 陈雯雯见其明艳动人,略显窘迫,便道:“你朋友啊?” 路明非心道:“还不知是敌是友。”即摇头道:“萍水相逢,仅一面之缘。” 谁知陈墨瞳却道:“说什么呢?我是他师姐!陈墨瞳。” 路明非一怔,心中暗道:“我昔年求学,倒是有三位师姐。一个是万年得道的九尾妖狐,住在涂山谧云洞,号万圣娘娘。一个是千年化形的青鸾,住在海外瀛洲,号青霄真人。一个是九百岁的泾川龙女,随侍观音菩萨在南海落伽山。你道是哪个?” 他心下好笑,却不拆穿。 只见诺诺已蹦到陈雯雯近前道:“嗨嗨!那么巧啊?这是陈雯雯吧?” 陈雯雯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诺诺指着路明非道:“听他说的,他说……” 她忽话锋一转道:“对了,你还欠我冰淇淋的吧?” 路明非当即摇头道:“绝无此事。” 诺诺秀眉挑起,佯怒道:“你是不是想抵赖?出尔反尔可不是男子汉的作风!” 路明非呵呵一笑,便欲反驳,却忽灵光一现,忆起曾盗她精血炼丹之故,眼珠一转,即道:“确有此事。我前番承了你的情,用此物补偿可好?” 诺诺一怔,不明就里,随口道:“好啊,我要吃香草淋草莓酱的。” 路明非心下暗笑:“这人情倒是还得容易。” 他即破财,买下两个冰淇淋,分给二人,便算还了诺诺昔日人情。 那二位少女在前自顾交谈。他一言不发,缓步徐行,落在后面。 陈雯雯问道:“路明非是不是说我很多坏话?” 诺诺随口扯谎道:“没有,他说他很喜欢文学,所以加入文学社。” 陈雯雯似信似不信,又问:“哦,你们是初中同学么?” 诺诺反应极快,扯道:“小学同学,我后来一直在美国读书,最近才回来。” 她又转向路明非道:“你记得我们教学楼墙上那墙爬山虎没有?那天我回去看,都攀到楼顶了!” 路明非心知她是随口胡言,便道:“时过境迁,无甚印象了。” 诺诺暗啐一口,心骂路明非不知变通。 行不过一刻,及至一三岔路口,诺诺便要告辞,挥了挥手,与二人告别。 路明非不知她是何用意,思索片刻,不得要领,便不再复思,仍与陈雯雯并肩同行。 不过半刻之后,路明非忽听得鬼祟之声,自身后传来,料定是陈墨瞳尾随,心道:“这丫头倒是个好事之徒。” 他停下脚步,对陈雯雯道:“你先走一步,我有些琐事烦扰。” 陈雯雯一怔,却也不便多问,点了点头,便即离去。 路明非立在原地,见陈雯雯路径弯折,没于街角,便道:“出来吧。你鬼鬼祟祟,还道我不知么?” 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诺诺自岔路走出,微微惊讶道:“警惕性挺高嘛!” 路明非不欲与她过分纠缠,即道:“何事?” 诺诺正色道:“我有事问你……” 路明非突抬手,摇头道:“此间虽无六耳,却时候未到。” 诺诺紧蹙双眉,面露不悦,即道:“神神叨叨的,你说什么时候?” 路明非却不答言,反而轻声笑道:“你年纪轻轻,便性如烈火,这般沉不住气?如此行事,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也。” 诺诺听说,先是一怔,双眉挑起,却忽转怒为笑道:“你年纪轻轻,便性子温吞,这般谨慎小心?如此行事,可还有少年朝气?” 说罢,挑眉挺鼻,作挑衅状。 此是她故意学之,意在讽刺。 路明非一怔,旋即笑道:“有趣!有趣!你这丫头甚是有趣。” 诺诺却又学道:“无礼!无礼!你这小子甚是无礼!” 路明非不愿与她斗口,轻叹一声道:“你心有疑惑,有心求教,需谦虚达理,以诚为贵。似你这般毛躁,哪像个女孩模样?” 诺诺闻言笑道:“怪不得你喜欢陈雯雯,说话细声细语的,你喜欢小家碧玉这一款的?” 路明非却未答言,反而抬头望天,面露忧色。 却见天穹如墨,乌云层叠,霎时竟天昏地暗,阴阳翻覆。正是: 黑云翻墨已遮天,穹顶玉树光璀璨。 卷地阴风扬尘起,白雨跳珠落尘喧。 自古龙行水气足,无根天泉漫江湖。 只恐今日逢敌手,在数难逃复从头。 只听诺诺蹙眉道:“怎么突然下起雨了?咱们找个地方避雨。” 她看向路明非,却见他一动不动,喃喃自语道:“真乃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区区数日已可施法蔽塞我的灵觉,便是‘萌头’也未尽全功,不然如何落得阵中,却尚不自知?” 路明非心中暗道:“这厮倒有几分本领,绝不可力敌,切勿轻举妄动,当思退路也。” 诺诺见他表情严肃,不解道:“你怎么了?被雨淋傻了,快走啊。” 路明非摇了摇头道:“迟了,阵法已成,要想出去,且得费一番周折。” 诺诺心中一动,忙道:“你莫非已经……” 话未言毕,但见路明非目放金光,湛然若电,向诺诺望来,即道:“事到如今,我便将话言明。此情危矣,你我二人勠力同心,方有一线生机。” 诺诺见他双眼金光,方恍然道:“你的龙族血统已觉醒了!” 路明非并未答言,忽转身道:“你的车呢?” 诺诺道:“停在那边路口了……”忽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车?” 路明非迈步就走,答道:“皆因我能掐会算,能瞅会看。且来!寻你车去。” 诺诺心中十分疑惑,忙赶上问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路明非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便道:“你也是龙种,看不明白么?你我已是他人笼中之鸟,瓮中之鳖。” 诺诺左右看看,不解道:“哪有笼?谁是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路明非忽驻足不前,回头望来,目光如炬。 诺诺没来由一惊,竟有些悚惧,脚下踉跄,往后退了三步。 还未站定,却见路明非已至面前,并拢二指,点在她的眉心。 诺诺顿觉一股暖流自眉心窜出,游遍双眼,又复往顶梁而去。 再看她双眼泛起璀璨金光,妖冶如火,湛然若电。 诺诺恍惚间往四周一盼,只见灰影如幕,将城市围绕,似一张大网覆下。 此时大雨滂沱,长街空荡,只他二人伫立,湿漉漉若落汤之鸡。 诺诺看向路明非,忙问道:“这是……” 路明非轻声道:“此是‘阴阳眼’,你我所见相同,便不需我多言了吧?” 他伸手指定雨幕之中,诺诺随之望去,只见飘忽忽好似人影,头攒攒状若鸦群,如黑云压城,缓缓围来。 诺诺识得,不由失声惊道:“死侍?” 路明非听得真切,点头道:“你称那帮活死人为死侍,呵,倒也贴切。” 诺诺却没如此闲情逸致,即道:“我的车在那边,快走!” 说罢,拉着路明非即往路口而去。 二人转过路口,即见一火红车驾,若火烧之云,天际晚霞。 上得车来,路明非道:“往海边开。” 诺诺一怔,反驳道:“不行!回丽晶酒店,找教授他们商量对策。” 她不顾路明非,一脚油门,车驾轰鸣,径往丽晶酒店而去。 路明非靠坐椅背,冷冷不语。 这一路奔驰,只此一路,却行了两刻有余,似千里迢迢、通天之径。 诺诺心中焦急,一脚刹车止住,咬牙问路明非道:“你说怎么走!” 路明非冷笑一声,却也没多计较,即道:“去海边。” 诺诺也没多问,掉头而行,径往海边而去。 行不过二里,只见前方闪出一道黑影,若半截黑塔,高人一头,乍人一臂,面如黑炭,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 它双臂张开,便要拦车。 诺诺俏颜微白,路明非看在眼里,轻笑道:“且安心开车,不必顾虑。” 只见路明非暗运法力,使了个“吐焰”法,张口一喷,一团火球将那怪包裹,霎时间化作飞灰四散。 诺诺惊诧道:“你这是言灵?君焰?又不像……” 路明非也不答言,暗运法力,咬破手指,在车上刻画法阵。 诺诺看得云里雾里,却并未插言,只听路明非口中念念有词,单手掐诀,使了个“神行”术。 阵法生光,如蒙彩霞,将整个车驾都笼罩在瑞霭之中。 只见这车登时化作一道赤影,倏忽提速,疾如风,奔如雷,一路风驰电掣。 直惊得诺诺紧握方向盘,双臂打颤,失声道:“你使的什么妖法?!” 路明非哈哈大笑,却未解答。 但见前方不远即是海岸,面前却陡现数百死侍,摩肩接踵,丫丫叉叉,堵住去路。 诺诺俏脸煞白,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路明非怡然不惧,捻法决,诵真言,使个了“移景”的法门,用手往前一指。 只见他手指到处,正是道路正中。那路忽得加宽,凭空生出一段,将数百死侍分移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诺诺见此神异,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那车驾快疾,眨眼便过,诺诺回头,只见道路如常,恢复如初。 路明非拭去额角汗珠,对她道:“此阵上接太虚幻境,下连幽冥地府,着实难逃,你遵我言语,还有一线生机。” 诺诺眼眸闪动,默然不语,自顾开车。 路明非知她性骄气傲,也不追问,趁此之时,暗使“嫁梦”、“通幽”之法。 此阵接太虚,连幽冥,乃是借二界之力运转,他施二法,也引二气入体,作“导气”法,增长法力,也胜在人间凡境,可有一战之力。 少倾,及至大海之畔,二人下得车来,径往前去。 只见浊浪排空,阴风怒号,雷霆乍惊,若天灾降世,煌煌震怒。 远远见阴晦之处,海天相接之地,现出一道身影,踏风逐云,倏忽便至。你看他: 独目湛然赛金灯,盔明甲亮寒光泠。 座下白马矫若龙,手中长矛似流星。 踏风逐云天上来,雷霆绕身汪洋惊。 该是龙种非凡貌,不知真灵唤何名。 诺诺见了那怪,浑身战栗,失声道:“奥丁?” 路明非问道:“你识得这是何方妖孽?” 诺诺急道:“他是北欧阿萨神族的主神,众神之王,在神话中是黑龙的死敌!你没看过北欧神话么?” 路明非冷笑一声,不屑道:“哼,伪神尔。” 但见那奥丁四周,海水翻腾,化作万千死侍,拱卫在侧,恍若大军压境,千兵临城,口诵战歌,助其威势。 诺诺正自惊恐,却闻路明非笑道:“此怪倒通兵法,知以势压人,一鼓作气之理。” 他浑然不惧,上得前去,先礼后兵道:“阵中战将,可通姓名!” 那奥丁却不报名,只道:“凡人,觐见吧。” 路明非冷笑道:“你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奥丁似也冷笑道:“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此言一出,路明非忽勃然大怒,喝道:“你这泼魔,实在无礼之极!敢在本王面前,拒马回话!你给我滚下马来!” 说罢,额角乌光一闪,已将方天画戟掣在手中,纵身越过,便即打来! 那奥丁悚然一惊,长矛架住,却被击落马背,往后撤去。 那白马长嘶一声,奋起四蹄,向路明非踏来。 路明非单手探出,已勒住马颈。 那白马挣脱不得,竟无力抗衡,惨声呼叫。 只见路明非掌中画戟一晃,搂头斩来,已将其马头砍下,抬腿一踏,便将其首级碾为齑粉! 那白马残躯自半空而落,坠入深海不见。 万千死侍发出阵阵怪叫,不敢缨锋,竟无一人上前。 那奥丁也恍若未见,只盯着路明非,眸中似火跳动。 路明非把戟往下一戳,咄一声,斥道:“好个妖孽,狗胆包天!也敢妄自尊大,大言炎炎!” 他怒道:“那李老君乃开天辟地之祖,尚坐于玉清之右。佛如来是治世之尊,还坐于大鹏之下。孔圣人是儒教之尊,亦仅呼为‘夫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数千年的放荡,也配称‘神明’二字!” 正是: 太乙散仙蛟魔王,方天画戟逞刚强。 神威覆海称大圣,仍未登天入殿堂。 大罗真仙名赫赫,三界至尊岂易当。 封神杀劫无人脱,才得正果归上苍。 尔等妖孽实猖獗,大言不惭忒狂妄。 今日合该寿将尽,教你身死把命丧! 第十七章 施神通两军对峙,弄解数二人相争 且说路明非与奥丁对峙,不忍怒发,言语骂了一通,还不解恨,又纵身向前,晃方天画戟,复来相争。 那奥丁不敢怠慢,使长矛架住,忍不住道:“你……究竟是谁……” 他话还未毕,路明非抖画戟,崩开长矛,也不答话,分心便刺。 奥丁急闪身躲避,踏风腾空,纵上云头。 路明非喝道:“孽畜!休走!”即腾云赶上,倏忽便至,画戟煌煌,往下就砸! 奥丁忙抬矛架住,也抖开解数,接架相还。 二人御风而斗,穿云过雾,直激得狂风怒吼,电闪雷鸣。 诺诺在下方看得心惊肉跳,恍惚惚如在梦中。 斗不过十合,二人复归海面,只见那奥丁长矛一晃,以作号令,万千死侍齐声怒吼,即奔路明非而来。 路明非浑然不惧,身子一抖,使了个“三头六臂”的法相,手中画戟也变作三个,六臂齐摇,若纺车轮转,霎时间将数千死侍尽数打杀。 只见他往前一冲,倒下一片,往后一撤,趴下一堆,好便似虎入羊群,鹰来鸡栅。那众多死侍,碰着的,头如粉碎,刮着的,血似水流! 往来纵横,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 血染大海无杂色,波涛翻腾涌红光。 原来他自临此阵中,便觉法力陡增,又以“嫁梦”、“通幽”二法导两界之气,以壮自身,已隐隐有往昔二成之功,如此方可随心运使法术,信手卖弄神通。 那众多死侍见他骁勇,不敢复上,只围在一旁吱哇怪叫,吵吵嚷嚷。 路明非听得心烦,忽又见诺诺孤伶伶形单影只,战兢兢不知所措,心道:“我倒把她忘了。奥丁那厮有些本事,他那矛倒也能敌住我戟。我若与之酣战,恐她有失,反不便应战。” 想罢多时,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计较。 只见路明非将身子一晃,即跃至诺诺身后,伸手一抓,将她脑后长发薅下一把。 诺诺立时痛呼一声,龇牙咧嘴,转头骂道:“路明非!你他妈有病!” 路明非嘻嘻一笑,即道:“借你头发一用。” 他将发丝握在掌中,捻了捻,搓了搓,口中念念有词,吐一口真气,往空中一抛。 只见那一把发丝登时化作一个个人形,影绰绰不计其数,吵嚷嚷不绝于耳。一个个佩剑悬刀,插旗背鼓,盔明甲亮,威风凛凛。 诺诺一看,当即吓了一跳,躲在明非身后,骂道:“原来今天早上他妈就是你吓唬我!” 你道他们怎生模样: 千军排开,万戈争鸣。 金鼓齐奏,上达天庭。 那阵前,蛟龙头戴乌金盔,映日光明将军威。 这左右,虬龙蜷身把刀配,皎月冰轮寒芒摧。 青龙乱舞丈八矛,乌龙探爪复来回。 毒龙口喷烟雾绕,孽龙兴水獠牙锐。 龟鳖自把双锏擎,金鲤手持莲花锤。 夜叉探海凶恶貌,海怪翻身凯歌归。 虾兵蟹将左右列,鳞虫水族前后围。 全军皆是蛟龙种,满场俱是江洋魁。 路明非哈哈大笑,传令道:“孩儿们,擂鼓助阵!” 霎时间,只听得鼓声震天,杀气腾腾,妖风呼啸,鬼哭神嚎! 那众死侍如何见得这般场面,一个个心惊胆战,驻足不前。 那奥丁独目泛光,跃动不止,竟似有些悚惧。 只见路明非喝道:“兀那妖孽!休走,来来来,你我再战八百合!” 说罢,晃画戟,抖神威,跃将过去,再战奥丁! 那奥丁不得不持矛应战,与路明非战在一处。 这二人从海上打到云端,又从云端打入海中,画戟明亮,长矛放光,震动九霄,威服天下。这一场好杀: 方天画戟龙宫宝,命运长矛灵根造。 戟对矛来铁各异,兵纵交兵妖对妖。 这一个是天生覆海大圣名,那一个是北欧奥丁主神高。 一个说你妄自尊神实无礼,一个道你装疯卖傻鬼祟貌。 方天戟乃千锤敲,水晶贝阁珍气绕。 命运矛是神火锻,炼金宫殿合灵巧。 路明非,武艺高,荧荧煌煌当头敲。 奥丁神,天威恼,上上下下两头挑。 戟若狂潮携海怒,矛似穿风雷霆啸。 两个相逢真对手,往往来来无穷道。 这阵上,金鸣烈烈,声震天地动九霄。 那阵上,黑影绰绰,偃旗息鼓无喧闹。 从来交兵风头劲,两军战前士气高。 奥丁布阵无作为,明非法力难预料。 倒行逆施非胜法,蛟魔从来合兵道。 堪羡大圣本领妙,神王将败欲奔逃。 这明非与奥丁战了三百回合,未分胜负,心中暗道:“这厮果是个骁勇善战之辈,只是手下榔槺,不堪大用,久战必败。” 那奥丁久攻不下,又被对方士气所夺,果然萌生退意。 只见他长矛一摆,荡开画戟,趁此时机,退至海上,诵真言,以手指天,召来天雷滚滚,霹雳闪电,便欲劈下。 路明非笑道:“雕虫小技,我也会弄!”即运法力,施“五雷法”,指天唤道:“天雷,助我诛邪!” 霎时间,两道惊雷劈落,江海倒灌,天穹崩裂,真如同煌煌天威、洪洪大势,九天雷落,声震寰宇。 诺诺伫立海岸,远远只见光芒万丈,巨浪滔天,颅内俱震,双耳轰鸣。 她被震倒在地,忙掩住双耳,却见左右千军瞬息变幻,化作一根根发丝飘落。 那海潮上,万千死侍大军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如此过了一刻,诺诺恍惚惚如梦方醒,见海潮已息,风平浪静,云销雨霁,晚霞盈盈,却不见路明非与奥丁人影。 她心中陡然一惊,失声喊道:“路明非!路明非!” 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只余回声飘荡。 她心神恍惚,跌坐在地。 这时,却忽听下方沙土有窸窣之声,她侧头看去,只见沙地之中钻出一只螃蟹,见风化作一人形,言道:“休要担惊,莫要害怕,我老人家在此。”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路明非。 诺诺望来,竟一时无言。 只见他满身沙土,衣衫褴褛,略显狼狈,却面带微笑,对诺诺逗趣道:“天海一色景非凡,尽是晚霞映霓裳。少女不知何所忆,梨花带雨娇媚样。” 诺诺一怔,不解其意。 路明非嘿嘿一笑,手一翻,变出一面镜子,举在诺诺面前。 只见镜中少女面如晚霞,眼角垂泪,娇柔柔,惨戚戚,懵懵懂懂,惹人怜爱。 诺诺登时娇颜红透,霍然站起,怒不可遏,便来抢明非手中之镜。 路明非哈哈大笑,随手一扔,将那面镜子扔进了茫茫大海之中。 诺诺一怔,忽不知如何是好。 却听路明非道:“镜花水月而已,何必如此愠怒?” 诺诺拭去眼角泪滴,威胁道:“你要敢告诉别人,就死定了!” 路明非笑道:“你若不放心上,别人知之又何妨?你若心里常思,无人知之也自想。” 诺诺气得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怒道:“你少给我来这套!你以为你是谁啊?就来教训我?” 路明非眨了眨眼道:“S级,可否?” 诺诺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怎么……”她忽想起方才路明非所施神通,心中便知一二。 路明非笑了笑,负手转身便走,并道:“借你口中言,传我心中话。烦请告之古德里安教授,无需忧虑,卡塞尔一行,我即去也。” 诺诺一怔,便叫道:“你站住!” 路明非却不回头,摆手道:“阵法已无,你自行离去便可,告辞。” 说罢,即消失无踪。 诺诺阻拦不得,越想越气,在车上踢了一脚,平息多时,方才驾车离去。 她自远去不见,却不知沙滩上光影变换,路明非身影再现。 他拭去嘴角血,苦笑道:“她若再不走,我这‘隐身’法便露了馅。” 路明非深吸口气,暗道:“好个奥丁,实在骁勇。此番胜在那阵,使我有法可用。可假作真时真亦假,下次恐无此好运了。” 他喃喃道:“常言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便去那卡塞尔看看,探探虚实。” 想罢,路明非即盘腿打坐,原地修炼。 如今他好似强弩之末,驾不得云,只能先稍作休整,恢复法力,以免再生枝节。正是: 海天一色客独行,红尘无伴道自兴。 孤舟浮沉随水浪,缥缈俗世依本领。 暮色四合苍茫顾,抬头思乡少人听。 欲往九界寻仙路,难舍知已凡间情。 诸位看官钧鉴 首先感谢大家的厚爱。 您能在百忙之中点进来,已经是给足了作者面子,再次谢过。 简单说一下这本书的情况。 算是蓄谋已久,也算是一时冲动。 蓄谋已久是早就想过大纲,一时冲动是作者上班还挺忙。 由于工作原因,更新的时间不太稳定,请各位看官见谅。 如果不更的话,我会提前请假。 一天更新2000或4000,取决于作者当天忙不忙。 因为这本书写起来比较吃力,需要边写边查资料和词典。 这一点是我的问题(受教育程度低,打也晚了)。 还有作者手残,没有电脑只能用手机打字。 努力存稿中,争取在不远的将来一天两更。 还有就是感谢大家的支持,推荐票、月票、打赏,还有评论我都会看,有问题的也会找时间回复。 最后不管这本书成绩怎么样,我都会写下去的(如果哪天不更了,可能是穿越了)。 能挣钱最好,挣不着钱我就边哭边码字,用心酸的眼泪冲淡劳累的汗水(开玩笑)。 最后的最后,祝大家发财,天天开心。 PS:晚上八点,还有一章。 作者去也! 第十八章 望明月二人会天台,说计较明非陈良言 明月依依光炯炯,曾折玉桂步蟾宫。 旧梦常思家乡路,身归故里却懵懂。 到头一念从始终,但悲不见天下同。 大势所趋分合定,犹记往昔忆峥嵘。 且说路明非运转法力,小心维持,及至冰轮东升,夜色如幕,方才睁开双眼,吐一口浊气道:“此一战有利有弊。借其阵法,增长法力,已至往昔一厘之功,好比大塘较之汪洋,初具规模。若在阵中,能合二成有余,再遇奥丁那厮,也不惧矣。此为利也。” 但他旋即叹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虽占先机,却显露许多法门,再遇那厮,恐其施法针对,却是防不胜防。此为弊也。” 他站起身,抻了抻腰,心道:“俗话说千日为贼,岂有千日防贼之理?那卡塞尔学院对我殷切,言之凿凿,不知可有门道?倘若尽是蛟龙之子,龙气氤氲,倒也正合修行。” 想罢多时,抬头一看,又掐指算了算,即道:“该是三更,不知那丫头解不解得我盘中之谜,待我前去一观。” 说罢,他将身一抖,双臂一摇,即变作一只蝙蝠,扑棱棱,飞入夜空。正是: 状若硕鼠生两翼,眸如炭火光戚戚。 双耳回旋知天下,夜中精灵似墨洗。 不过一刻,即至丽晶酒店天台,他双眸一盼,即见一倩影伫立,似久待多时。 只听她埋怨道:“怎么还不来?”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陈墨瞳。 路明非暗自好笑,旋身飞下,回转本相,即道:“你这丫头,不在下方安寝,上天台何为?” 陈墨瞳猝然一惊,转身瞧见路明非,怒道:“你少来这套!你早上拍了我头顶三下,往上指了指,不就是叫我三更时来天台见你?” 路明非笑道:“你倒听话,也有几分灵巧,不然何以解得我盘中之谜?” 诺诺越听越气,忙深吸口气,平了平心绪道:“你以为我没看过《西游记》么?” 路明非一怔,旋即道:“我倒也看过,只是其中记载多有出入,不可当真。” 诺诺摆了摆手,不愿与他多谈闲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觉醒的龙族血统?” 路明非哈哈一笑,盘坐在天台楼畔,吟道:“我乃天地造化灵,洞天孕育蛟龙性。台甫明非尊为路,古往今来此一名。” 陈墨瞳又生怒意,不耐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路明非瞥一眼,叹道:“尔不通真言,反恼于我,无此理也。” 陈墨瞳无言以对,暗气暗憋,也坐于明非一旁,又道:“你为什么突然同意加入卡塞尔了?” 路明非思索片刻,即道:“我虽一心求极乐,却也喜得状元册。寒窗苦读所为何,正是如今高登科。” 陈墨瞳忍无可忍,又怒道:“你那个成绩,除了我们,哪家好大学要你?” 路明非呵呵笑道:“汉明功业草莽兴,刘朱岂非前缘定。古来英雄千万万,天下逐鹿莫问名。” 诺诺被他弄得没了脾气,转身就走。 路明非忙道:“休这般小气,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取出瓶酒,还饶两个酒杯。 陈墨瞳惊道:“你从哪变出来的?” 路明非将酒斟满,递来一杯,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且休管。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与非。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 诺诺接过,迟疑道:“不会是用头发什么变得吧?” 她忆起明非之前所为,心有余悸。 路明非知其所虑,笑道:“且试饮之。” 诺诺抿了一口,清冽冽,火灼灼,确是寻常酒液,便放下心来,一饮而尽。 路明非也陪一杯,忽道:“可有银两么?” 诺诺眼一瞪,怒道:“喝了你杯酒,还得给钱?” 路明非摆手道:“非也非也,只借只借。” 诺诺满脸狐疑,拿出一张红票子,说道:“没零钱,都给你。” 只见路明非伸手接过,在掌中一撮,吹了口气,那票子即化作一只蝴蝶,飘飘然飞下楼去。 诺诺心中好奇,凑至天台楼畔,向下望去,便见那“蝴蝶”飞飞转转,径入楼下酒家。 只听路明非道:“我自那铺中取得酒来,该付酒资。” 诺诺一怔,奇道:“你倒守法。” 路明非轻声笑道:“天下穷苦岂万千,勤勤恳恳却为艰。君子爱财取有道,不义之行怎能沾?” 诺诺此时也不多计较,无奈叹道:“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路明非却道:“姑娘留步,在下有一事不明,当年领教。” 诺诺不耐道:“说。” 路明非思量片刻道:“那卡塞尔学院都如你这般,乃蛟龙之种?” 诺诺白了他一眼,纠正道:“是混血种,人龙混血。” 路明非点了点头,又道:“我二位尊亲也是如此?” 诺诺听得一怔,反应片刻,才道“尊亲”指父母,即点头道:“他们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友,我就知道这些。” 路明非心下思量,暗道:“这二位我自归来虽未见面,所忆之中倒是可亲,料想不该害我。常言道万物皆有灵,虎毒不食子……” 他忽又转念想道:“昔日我大道未成,于人间游历之时,却也见得人心鬼蜮,抛妻弃子、卖儿典女、心比蛇蝎、毒胜妖魔者,古来有之。且不可全信。” 思至此,心下冷笑道:“若他们真有心加害,便休怪我不念父母亲情。常言道:君不明,臣不忠,臣投外国。父不慈,子不孝,各奔他乡!” 诺诺见他久久不语,还道他怀念父母,便也未作言语。 忽听路明非道:“今日所见所闻,你知如何计较?” 诺诺一怔,旋即怒道:“你威胁我?” 路明非摇头道:“非也,乃良言相劝。” 诺诺挑衅道:“不打算杀我灭口么?” 路明非笑道:“我非嗜杀之辈。况姑娘性如烈火,娇颜胜雪,颇喜人也,甚对我脾性。只盼姑娘莫要自误,遗祸无穷也。” 诺诺面沉似水,并未答言,似正计较利害。 路明非也不待她答言,便即转身跃下,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却听他言语恍若自天际而来,言道:“陈墨瞳,好自为之。” 诺诺听得柳眉紧蹙,望向天上明月,久久不语。正是: 今朝得见蛟魔王,太乙散仙本领强。 心神恍惚疑窦生,不知明非何肝肠。 金玉良言双耳闻,前思后想难停当。 少女心绪渊如海,却恐一梦复黄粱。 第十九章 探虚实诺诺乱施计,抖变化明非自调情 仙凡之隔似渊海,绝地天通千万载。 蓬莱方丈长生客,红尘俗世藏尸骸。 红颜刹那弹指老,娇娥青丝转头白。 一别匆匆眨眼间,回首故人皆不在。 且说陈墨瞳见路明非离去,又待了半刻,忽轻撩长发,拂过耳畔,言道:“他走了,你们到位了没有?” 原来她正和旁人通讯,见路明非消失,左右上下已不见人影,便吩咐道:“我不知道他会从那边走,你们一左一右,如果碰到他,不要轻举妄动,能交谈最好,不能的话也不要勉强。” 她心道:“我看他所作所为,不像个不讲理的人,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 这时,只听得耳廓中叶胜、酒德亚纪道:“明白。我们已经在丽晶酒店左右的必经之路上,无论他从哪里走,总有一个人能碰上。” 诺诺听此言语,心下苦笑道:“就怕他不从路上走……” 但她所见所闻,甚是匪夷所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听那叶胜又道:“诺诺,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还瞒着教授让我们试探他?虽然是S级……” 诺诺即道:“且休多言,听我安排。” 此言一出,便即一怔,心下骂道:“靠!被他影响了……” 她轻叹一声,又道:“其实我是想让你们多和他接触接触,站在客观的角度观察一下,我一个人的视角难免主观。” 叶胜奇道:“你不是会‘侧写’么?怎么……” 诺诺复叹道:“我现在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她正自言语,却不知路明非并未离去,反使了个“隐身”法潜藏,听得清,闻得明,将其计划尽收耳中。 路明非心下暗笑,想道:“这丫头倒谨慎,却也胆大。且待我耍弄于她。” 只见他暗运法力,抖身变作一只夜鹰。只见他: 双眸如电透灵光,翎翅一摆若风扬。 迅猛矫捷英姿状,踏月逐星任回翔。 双翼一摆,即奔诺诺而来。 那诺诺忽听一声脆鸣,转身一看,便见一夜鹰飞来,快似流星,扑至颊边,探喙一衔,即将其耳中蓝牙叼走,飞入夜空盘旋。 诺诺陡然惊愕,旋即想到路明非似会变化神通,心中大急,即拿出手机,意欲通知叶胜二人。 却见那夜鹰复飞将而下,探双爪,又将其手机抓住,展翅腾飞,不知归往何处。 诺诺惊道:“路明非!你……” 路明非心中好笑,也不理会,即飞下天台,寻个僻静所在,落得尘埃,复归本相。 他掂了掂手中物什,心道:“这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罢,即运法眼,看向长街左右。 只见叶胜、酒德亚纪二人一左一右,正自等候,心中又生一计,暗道:“且待我探探尔等虚实。” 他即运使法力,摇身一变,化作叶胜容貌,身形服饰也尽一般,将蓝牙入耳,手机揣起,径奔酒德亚纪而来。你看他: 腰身挺拔若长枪,翩翩俊才貌非常。 秋水明眸衬笑颜,青春年华自端庄。 且说酒德亚纪闻得诺诺言语戛然而止,正自疑惑,却见“叶胜”走来,忙凑上前去,问道:“你怎么来了?诺诺那边怎么了?” 路明非心中暗笑,伸手摘下她耳中蓝牙,言道:“且宽心……咳咳,放心吧,没事。任务取消,路明非不知去了哪里,可能趁我们不注意回去了。” 酒德亚纪闻言,放下心来,即道:“那我们回去吧。” 路明非却摆手道:“不急不急,如此良辰,何不走走?” 酒德亚纪听说,疑惑道:“你怎么说话怪怪的?” 路明非稍一怔,却听酒德亚纪又笑道:“你不会是在学路明非吧?” 只见她双眸闪动,煞是娇俏。 路明非即顺水推舟,笑道:“这般言语如何?可入得耳?” 酒德亚纪掩嘴轻笑,故作言语道:“我中文学得甚好,休看轻于我。” 路明非心中笑道:“倒是个灵巧的姑娘。” 二人相视一笑,路明非即携其手来,引着她并肩同行,说道:“我们去那边走走。” 酒德亚纪满脸羞红,作势挣扎几下,却也随得他而去。 路明非看得真切,心道:“倒是我唐突了。我还道这二人纵非结发夫妻,也是情人爱侣,怎得这般羞怯,莫不过只眉目传情,未诉衷肠?” 想罢,也不放手,轻携柔荑,径往前行。 那亚纪低眉颔首,俏颜酡红,细声语道:“咱们去哪儿啊?” 路明非柔声笑道:“随便走走。且看这冰轮如镜,良辰美景,你我并肩携手,岂不快哉!” 酒德亚纪面似晚霞,笑道:“叶胜,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路明非想了想,眼珠一转道:“可能是饿的,走,寻个吃食所在。” 说罢,即携着亚纪,径往道左酒肆,推门而入。 路明非招呼道:“小二……服务员,两位。” 二人促膝对坐,亚纪见“叶胜”目光灼灼,芳心大乱,低着头,默然不语。 路明非看在眼里,也不理会,教人置办酒宴,手在桌下一翻,将方才那酒拿在手中,斟了两杯,递与亚纪。 酒德亚纪只觉心神不定,小鹿乱撞,抬眸道:“还喝酒啊?” 路明非心道:“正所谓钓诗钩,扫愁帚,破除万事无过酒。你不酣然,我怎好套得话来?” 即道:“我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复转杯来,滴水未漏。 那亚纪见此,也不再推辞,即满饮一杯。 路明非复接杯斟起,递与亚纪道:“你我二人识得多少年月了?” 亚纪被他言语挑动心绪,轻轻一叹道:“有六七年了。”杏眸望来,略显幽怨。 路明非轻声笑道:“即是老友,还道情深,且再饮一杯。”说罢,又饮一盅。 亚纪见他兴起,不愿扫兴,也陪了一杯。 路明非又擎杯奉上,望向窗外明月,笑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此情此景,恰如诗语,何不再提一杯?” 言毕,将头一仰,杯盏已空。 亚纪拗不过他,亦有三分醉意,玉颈仰起,即又饮下。 及至宴席摆上,这二人言言语语,絮絮谈谈,借酒调笑,俏语欢言,各自心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亚纪觉有半酣,色情微动。 一来是她情根早种,心猿难收,二来乃路明非俏语温存,酒陶真情。只见她: 面赤若桃夭,身摇似扶柳。 絮言叨叨话语多,情意深深风姿有。 时见轻手掠云鬓,数次还将衣袖抖。 玉颈低垂粉染色,纤腰盈握渐觉扭。 忘情开怀口儿笑,杏眼含春脉脉愁。 路明非见她这般酣然,暗自留心,问道:“亚纪,你看路明非那人怎样?” 亚纪晕沉沉、恍惚惚,呆呆望来,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路明非一怔,即问道:“何出此言?” 亚纪以手撑颊,轻声道:“虽然他说话文绉绉的,很奇怪,但看上去是个好孩子。父母不在身边,他婶婶看起来也很强势,恐怕对他不怎么亲切。” 她轻叹道:“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说话奇怪些也能理解。古德里安教授不也说么,他对自己的处境很迷茫,想来应该是个孤独的孩子吧。” 路明非闻得此言,心中一动,暗自叹息道:“原来她这般看法,倒也合乎情理。唉,倒是个本性纯良的姑娘。如此一来,反显得我小人之心。也罢。” 他即动法力,变作只瞌睡虫,将亚纪打发睡去。 又往门外一盼,施了个“聚兽”法,召来一只黑猫,窜将进来,跃至怀中,呜呜而鸣。 路明非轻轻抚摸,见它战兢兢,抖如筛糠,即笑道:“你这毛团,休怕。” 他低头在其耳边言语片刻,便放手任它窜身。 只见那猫儿抖了抖爪,即奔入夜色之中。 且说诺诺自下了天台,寻见叶胜,却不见亚纪身影,当即失色,也未多言,便将叶胜手机借来,转身自行寻找。 她心道:“以他的本事,真有心加害,我找谁都没用。他喜欢故弄玄虚,倘若我没猜错,保不齐又变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耍我。” 想罢多时,忽见面前闪出一条黑影,她定睛一看,竟是只黑猫。 只见那黑猫眼眸闪动,凑到近前,叫了两声。 诺诺心中一动,即蹲下身来,那黑猫似不怕人,窜身跃至诺诺肩头,在她耳畔轻语道:“一个人来找我。” 那言语动静,赫然是路明非。 只见那黑猫说完,翻身奔去,诺诺无奈跌足,便即跟上。 这一人一猫,兜兜转转,及至酒肆门前。 诺诺眼疾,一眼便看到亚纪,只见她趴在桌上,正自酣睡。 她进得门来,不见路明非。又至亚纪旁推了推,却也不醒。 却见酒肆老板走来,问道:“她是你朋友么?” 诺诺点了点头,反问道:“还有一个人呢?一个男孩,十八岁的样子。” 老板摇了摇头道:“刚才和她一起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诺诺一怔,不明就里。 老板又道:“你朋友的账还没付,你看这……” 诺诺暗啐一口,骂道:“那个穷鬼,肯定是他!” 她自气恼,付了账,背起亚纪,出得门来。 却见街旁阴影之处,路明非怀抱黑猫,正自嘻笑。 诺诺见了,气道:“你把亚纪怎么了?” 路明非笑道:“我等同门,饮酒叙谈,无伤大雅。” 诺诺无奈何,叹道:“你别胡来,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你的事,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路明非点头道:“我自知晓,不必辩解。你且休动。” 诺诺一怔,立在原地。 路明非心中暗笑,运阵法,使了个“调禽”术,就近召来一只夜莺。 诺诺只闻得一声悦耳脆鸣,头顶飞鸟掠过,顿觉发上湿漉,伸手一摸,粘稠稠,白稀稀,赫然是那五谷轮回之物。 她当即恼火,怒不可遏道:“路明非!我他妈跟你拼,你有本事弄死我!” 却见路明非缥缈渺踪影不见,只听言语传来:“我略施薄惩,下不为例。” 诺诺气急,张口欲骂,却恐路明非还未远离,便咬牙切齿,愤愤然,转身离去。正是: 自成妖魔登台令,屠尽四海山野精。 少女不识混世主,妄施机巧谋未定。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道明非心未冷,略施惩戒手留情。 第二十章 访土地明非持戟凶,明前情斩妖心绪生 天幕垂垂月影遮,城隍庙前回头客。 再寻故人问玄奥,破谜解雾得烂柯。 陈明前番非实情,又道古往今来何。 只求莫忘恩怨绝,手下留情休作恶。 且说路明非自别陈墨瞳,即腾云驾雾,飞举在空,心道:“此间事了,却不急归家。前些时我于城隍处偶遇那老儿,自称泸林土地,言道此界乃荒芜之地,神弃之国,如今看来却有蹊跷,且待我前去访他,问个清楚。” 想罢,即驾云,径往城隍庙宇而去。 他如今法力又增,不过半刻,及至城隍庙处。 且见他立在云中,运法眼观瞧,见下方寂寂无人,知客自会周公,侍从也入梦乡。 即寻个僻静所在,飘落尘埃。暗运法力,使“驱神”法,唤道:“泸林土地,请上一见。” 唤了两声,却未见人影。 路明非一怔,暗道:“我如今心清灵明,虽未见人,却也知其所在。他一介地祇鬼仙,家业难舍,怎得今日故作推脱,这般磨蹭?” 他冷笑一声,心道:“莫不是之前言语诓骗于我,此番不敢复见?” 想罢多时,即从额间取出方天画戟,擎在手中,忽抡起往地上一砸! 却听响一声,崩起戟来,土上却无半点痕迹。 只见抟抟风沙扬起,现出一佝偻老儿,正是那地祇鬼仙,泸林土地是也。 那老儿即躬身施礼道:“小神来见。不知上仙深夜来访,未及远迎,万望恕罪。” 路明非擎戟而立,冷笑道:“且休多言,伸过孤拐来,打五戟见面,与我散心!” 那土地老儿见此情景,忙跪地叩拜,哀告道:“上仙且息雷霆之怒,休发虎狼之威。小神年老体弱,耳背目盲,未闻上仙真言,实在失礼。还望上仙宽宏大量,念小神垂垂老矣,宽恕则个,宽恕则个。” 路明非哼了一声,喝道:“好个老贼,信口胡言!我这戟重七千二百斤,击石粉碎,筑地见壑,怎得这一下打不伤也?定是你施法作为,还道我不知?还道年老体弱,该打!该打!” 那泸林土地慌道:“上仙明鉴,小神法力低微,如何经得住上仙宝兵?只道受命于天,得地祇鬼体,乃后土皇地祇垂赐,护小神无伤,绝非以下犯上,妄弄神通。” 路明非听得此言,心中冷笑道:“这老帮菜,腹中也有计较,晓得以后土娘娘压我。也罢,我如今法性未完,权且饶了。” 想罢,便道:“即如此,我且不打你。我问你:你前番言语可尽实?言道荒芜之地,神弃之国,乃不合大千之数,莫不是存心诓骗,耍弄于我?” 那土地闻言一惊,忙道:“上仙何出此言,小神所言句句属实,无半点假意,皆是千百年来所见所闻,据实告知。” 路明非自不信道:“我前些时远赴东海龙宫,深入万寿灵山。所见与往昔一般,你作何言语?” 那土地听说,浊目微闪,忽道:“上仙可有斩获?” 路明非闻言冷笑一声,讽道:“你这老儿,好不知羞。我还未问罪于你,反来惦记于我。常言道:天命有常,德者居之。你年老德薄,有何面目贪得?” 那土地颜色微变,讷讷不语。 路明非又道:“我观此地正合源流,虽不知何以仙佛不存,道法微末,却多孽龙兴风作浪,料想于此有关。” 那土地忽叹一声,啧啧赞道:“上仙法眼无虚,所言不差。” 路明非见他如此,便知其必知其中周折,蹙眉道:“你即知之,何不与我言明?” 那土地泫然道:“上仙见罪,非小神虚言诓骗,实是那妖魔神通广大,法力高强,念动真言咒语,天翻地覆,日月星移,小神敌不过,苟且偷生,存身地下,不敢妄言。” 路明非听他这般哭诉,奇道:“何方妖魔,如此神通,我却不知?” 那土地瞥来一眼,目光躲闪,支吾道:“那魔与上仙乃同类之亲,也是龙种神圣,实不便讲来。” 路明非这才恍然,心道:“原来这老儿谨慎胆小,识得我真身,又听我前言,还道我与那妖魔同类,恐我试探于他,才妄言语之。” 想罢,即道:“你自讲来,若有祸厄,且来寻我。此地尚有后土皇祇之韵,正合你鬼仙存身。休怕。” 那土地心中滚动,见路明非目光灼灼,擎画戟虎视眈眈,便知今日合该此劫,即点头道:“上仙即有此言,且听小神道来: 我本古来一小童,习得玄妙动天听。 玉皇天尊慈目垂,后土皇祇敕神灵。 教我守土定乾坤,九洲大地遁身影。 自返幽冥蒙祭祀,也赐福泽与众聆。 谁知沧海桑田变,地府天庭不知情。 妖魔乱世多肆虐,孽龙欺人风浪兴。 自号龙神承造化,尼德霍格为真名。 座下白龙自狡黠,八大逆子也难顶。 一为青铜与真火,偷得天机炼石精。 喜爱烧丹自合药,也打铁珍作为兵。 二为大地并峰峦,力大无穷似巨灵。 习得霓裳羽衣舞,色欲熏心最痴情。 三为汪洋水泽精,翻江倒海真龙性。 潜渊隐身不合群,归墟深沟自埋名。 四为穹苍化扶摇,抟风御雷真威凭。 骁勇善战千军将,长矛一动众神惊。 二魔手下万万妖,八怪账中个个行。 搅闹天地欺大道,四洲七海不安宁。 众神不知何处去,天尊道祖也莫名。 星宿元辰光芒淡,洞天福地皆封庭。 只余人族独存身,命途多舛血盈盈。 可怜荒丘陇白骨,皆忘曾经大道兴。 长生不老为虚妄,灵株异果也难凝。 苦海浮沉命难脱,不知何日归幽冥。 如此过得百千岁,却道妖魔气凋零。 万物灵长得富贵,顶天立地自在行。 只叹香火道缥缈,尽是野狐淫祀亭。 小神无奈苟且身,语多谨慎不陈情。 非是存心欺妄上,而是胆怯小儿性。 今日听得老朽言,万望恕罪且容情。” 路明非听此言语,心中一动,即道:“若是这般讲来,此地果是本源流,只道沧海桑田,故人长绝?” 那土地点头道:“合该如此,且改天换地,天机混乱,岁月曲折,恐还有蹊跷,乃我等不知也。” 路明非心道:“若是如此,这许多蛟龙之种倒是有迹可循。原是这些逆子孽孙大放情怀之故,却得意忘形,反遗祸也。” 他又思量道:“这老儿所言亦不可全信。一来他目光短浅,本领低微,所识有限。二来奸滑奸诈,颇有城府,恐有所保留。我且自留意。” 想罢,便道:“今日之事也罢,倘若你再行诓骗,不尽不实。呵,那妖魔凶恶,我戟也未尝不利!” 那土地忙躬身礼道:“小神知之,不敢妄言。” 路明非冷笑道:“我料你不敢与那魔勾连,却也不知此地可否还有妖魔邪怪。我存身之事,你若敢四处张扬,便是万里天涯,也立取你命!” 那土地抖若筛糠,连称“不敢”。 路明非即跌足而起,纵上云头道:“我去也。” 说罢,驾雾腾云,复回家而去。正是: 从来人性似渊临,言语寒暄道殷勤。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土地有苦口难言,明非自辨真与赝。 即知妖魔欺玄真,将持画戟斩草根。 第二十一章 即别离明非赠薄礼,劫数至夜半算天机 混沌无极生太极,天道沧桑顺中逆。 修行本为谋灵机,三灾九劫却来袭。 明非归来时无多,却已造化动玄秘。 趋吉避凶今日事,但求明朝可知意。 且说陈墨瞳洗净头上污秽,背着酒德亚纪径归丽晶酒店,迎面便撞上叶胜。 只见他面露急色,盯着诺诺背上的亚纪,问道:“怎么回事儿?亚纪喝多了?” 诺诺不便实言相告,眼珠一转,便道:“我把你女朋友喝倒了,她酒量可不行,你以后可得看好她。” 叶胜略显窘迫,即道:“别胡说,亚纪不是我女朋友。” 说着,顺手接过亚纪,将其抱起,说道:“古德里安教授找你,快过去吧,我把亚纪送回房里。” 诺诺促狭道:“这么顺手,还说不是女朋友?” 叶胜尴尬道:“别闹了。” 说罢,转身就走。 诺诺见他未多计较,暗松口气,却忽听得叶胜“咦”了一声,疑惑道:“口袋里是什么东西?” 诺诺一怔,凑得前去,只见叶胜从亚纪口袋中捻出两根短筷,拿在手里,端详片刻道:“一双筷子?” 他面露疑色,问道:“你们把饭店的筷子顺出来了?” 诺诺未睬他,将其拿过,仔细观瞧,只见那双筷子并无异样之处,转了转,白楞楞两根,作一次之用,甚是寻常。 她心道:“这肯定是路明非搞的鬼?不过一双筷子有什么门道?” 正自疑惑,忽见尾端红漆漆分刻四字,一根曰:威震诸魔。一根曰:大吉大利。 诺诺一怔,心道:“莫非……” 她即将筷子插入亚纪口袋,正色道:“别乱动,等我回来。”转身就欲出门。 叶胜顿感奇怪,将她扯住,问道:“你去哪儿?教授还等着你呢?这两根筷子又是怎么……” 诺诺转过身来,蹙眉道:“休……靠!你先别问,我去去就回。对了,手机回来还你。” 说罢,即转身出门,只余叶胜独自错愕。 那诺诺出得门来,寻了个僻静所在,拨通了自己的手机。与此同时,心中暗想:“他应该会用吧?” 不多时,电话接通,便闻得路明非道:“何方妖孽?” 诺诺闻言,气道:“你姑……” 话未出口,忽一凛,抬头望天,心有余悸,忙改口道:“是我,陈墨瞳。” 却听路明非笑道:“原来是小陈姑娘,已是深夜,何事烦我?” 诺诺忍气吞声,深吸口气,方才道:“亚纪口袋里的筷子,是不是你放的?” 那头路明非沉默片刻,即道:“我对她不起,予她一物,权为赔礼。” 诺诺一怔,不明就里,问道:“那两根筷子有什么门道?” 只听路明非道:“未入我门,不得其妙。紧要时,可救她一命。” 诺诺闻言,奇道:“你什么也不说,不怕被她扔了?” 却听路明非笑道:“我予了她,如何处置,权在于她。此事已了,我便不必存心。” 诺诺听得云里雾里,叹道:“说实话,我真猜不透你是怎么想的?” 路明非哂笑道:“你年纪轻轻,胎毛未退,乳臭未干,有何门道?休胡乱揣摩,反惹祸也。” 诺诺忍无可忍,怒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还有!我的手机和蓝牙什么时候还我?” 却听路明非叹道:“这般小气,休聒噪,且待明日不迟。” 言毕,将电话挂断。 诺诺气如牛喘,脸颊涨红,却不敢出言谩骂,只在心中腹诽,聊以解气。 平复多时,叹了一声,即归丽晶酒店而去。 不多时,归得房中,却见古德里安三人久待多时,那亚纪颓然坐在桌畔,似醒未醒,满脸红晕,叶胜一旁照看。 只听古德里安道:“诺诺,有任务,只能交待给你了。学院刚刚传真过来一份履历,是一个看起来血统相当好的俄罗斯候选人,我必须立刻飞往俄罗斯,路明非的后续事务就交给你了。” 诺诺见古德里安面色凝重,便知事态紧急,即道:“其实路明非已经同意入学了,亲口跟我说的。” 听得此言,古德里安双眼放光,激动道:“真的?!你怎么不早说?” 诺诺心道:“我这一天出生入死,被你的宝贝S级吓唬了整整一天,现在还有些迷糊。哪有时间跟你说这事儿?” 想罢,即道:“我觉得路明非不太适合入学。”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齐齐望来。 那古德里安疑惑道:“诺诺,为什么这么说?” 诺诺欲言又止,心道:“我若说出实情,你们把我当神经病倒也无妨。只怕路明非……” 她思量片刻,无奈道:“就当是我的直觉吧。” 古德里安沉吟道:“诺诺,你虽然拥有‘侧写’的能力……但是路明非是难得的S级,学院不可能放弃。” 诺诺暗自叹道:“是呀是呀,卡塞尔学院恐怕再无宁日了。” 她想罢,即道:“既然学院志在必得,那我无话可说。不过为什么要交给我?他们两个呢?” 叶胜闻言,说道:“‘夔门计划’的时间提前了,校长即将亲临中国,曼斯教授通知我们立刻赶往四川报到。我和亚纪还需要一点时间做配合性训练。” 亚纪在旁点头。 诺诺一怔,旋即想到路明非方才所言,眼眸闪动,扯谎道:“亚纪,刚才我问过饭店老板了。那两根筷子是……顾客福利,老板亲自去城隍庙求得护身符,听说可灵验了,一片好意,你随身带着吧。” 亚纪一怔,晕沉沉忆不起事,只点头道:“诺诺你还信这个呀?” 诺诺叹道:“原来是不信的。现在……却含糊了。” 谁知那古德里安教授忽道:“真不愧是礼仪之邦,哪家饭店?我也去蹭一个。” 诺诺扶额,无奈道:“教授你还是准备赶飞机吧。路明非交给我了。” 说罢,便即转身,出得房去。 这三人面面相觑,各自疑惑不提。 且说路明非早便归家,与诺诺解惑后,便欲打坐修行。 忽心血来潮,“萌头”示警,心下一动,即掐指一算,悚然惊道:“该有一劫?” 他思索片刻,不得清明,即推开窗棂,夜观天象,见墨染穹苍,星光如屑,冰轮皎洁,却是祥瑞之相。 路明非心下更疑,运法眼观瞧,却见天时不明,元辰逆轨,流星经天过,荧惑犯紫薇,杂乱无章,混沌难辨,即心下忧虑。 他心中暗道:“《易经》有言: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许是我近日多为逆取,未得顺守,大放情怀,自骄狂妄之故,才得降此一劫?” 思量多时,又道:“我如今法力虽增,却不及稳固,反遗祸尔。此劫不明,不知何时应身,该寻个躲灾避祸的法门。” 想罢多时,即盘膝打坐,拔下一缕青丝,以口喷化,变作龟甲兽骨,自通玄卜卦。 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道:“ 华胥履于大人迹,感应雷泽孕伏羲。 断竹飞土逐万兽,引领万民立天地。 茫然无措闲暇余,盘坐山巅苦思秘。 仰观日月星辰变,俯察山川江河济。 渭水隔岸惊雷响,龙马悠闲振双翼。 通体卦象自分明,金光闪烁立太极。 洞观三界天人合,阴阳轮转自生息。 传下六四成道韵,及至文王困羑里。 上天临凡赤鸟鸣,龙颜虎肩丹书齐。 增补三百八四爻,拘而勤演撰经籍。 又得儒家孔仲尼,答疑解惑编十翼。 夜半虚席求鬼神,问卜揲蓍古来依。 今朝劫数如何脱,知天识地却还疑。 我劝贤圣下点拨,躲灾解厄得吉利。” 第二十二章 路明非与众说劫难,陈墨瞳唯恐血成河 且说路明非夜观天象,自演八卦,请贤圣下降,使“星数”、“知时”法门,卜算吉凶。 你看他: 通幽请灵摆龟甲,歃血灼火骨为卦。 掐指念决真言诵,玄妙运转知造化。 如此不得仙人语,趋吉避凶作何法。 只叹天机隐未现,心血来潮却难罢。 如此运使,卜算多时,却一无所获,不免忧虑道:“常言说天机难测,唯己难鉴,看不清,辨不明,该何作为?” 他思量片刻,转念道:“修行本非一帆风顺之事,天灾祸劫也是凡人必经,自在此忧虑,却无济于事。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且宽心,且宽心。” 即心下安定道:“我纵千思万虑,终心神不宁,惶惶终日,反误修行,得不偿失。当顺其自然,悟玄修真,屏除杂念,剪除心魔,大道自来矣。” 他即神思收拢,打坐修持,运行周天而去。 一夜晚景无话,及至冰轮坠海,旭日东升。 路明非吞吐鸿蒙紫气,暂作休歇,心道:“此皮囊虽是蛟龙之相,却三魂缺一,二心互争,不得久修,倒是麻烦。且体弱力薄,施弄武艺还需法力维持,多有不便,非长久之计也。” 他心下计较道:“该寻一法门,弄真火,采灵珍,炼金刚之体,躲灾解厄,以期大道。” 思量多时,即整衣下塌,出了门,径往学校而去。 原来此时天道精华不纯,堪舆风水混沌,还需生灵之气调和,正应天地人三才定位。 当此时,人乃天地造化,万灵之尊,头圆顶天,足方履地,暗合大道也。正是: 鬼怪妖魔俱隐身,仙圣神祇不复存。 万物灵长得造化,顶天立地是为人。 却说路明非一路辗转教室,进得门来,见喧喧闹闹,满屋同窗齐聚,吵吵嚷嚷,尽是青春洋溢。 路明非不入俗流,径至后排落座,却见赵孟华走来,一旁陈雯雯、苏晓樯皆侧目观瞧。 他一怔,问道:“何事?” 赵孟华坐在对面,奇道:“听说你去了卡塞尔学院的二轮面试?” 路明非心下了然,点头道:“确有此事。” 赵孟华双眉一挑,问道:“过了?” 路明非淡然一笑,点头道:“不值一提。” 赵孟华一怔,故作欢喜,笑道:“恭喜啊,今天放学文学社聚会,正好一块庆祝。” 路明非未及拒绝,却听苏晓樯哼了一声,埋怨道:“他说不去,嫌吃得太差。人家现在是名校录取的高材生喽。” 陈雯雯闻言一怔,问道:“明非你不去么?大家就要分开了,聚一聚也好啊。” 赵孟华则在旁暗讽道:“赏个面子,高材生。陈社长亲自邀请,你可不能推辞。” 谁知路明非对他二人言语恍若未闻,只盯着苏晓樯。但见他目光灼灼,双眉微蹙,似有疑惑之心。 赵陈二人自觉尴尬,苏晓樯也不自在,嗔声问道:“你盯着我干嘛?” 路明非眨了眨眼,说道:“我观你有一劫。” 苏晓樯闻言怒道:“路明非你敢咒我?我看你才有劫呢!” 路明非笑道:“你倒是歪打正着。只不过你我不同,我这一劫天机遮掩,看不真切,若想躲避,殊为不易。你却不同,此劫明明白白,却无处可避也。” 众人皆是一怔,那赵孟华不耐插言道:“什么劫?” 路明非回眸在他与陈雯雯身上一扫,即道:“桃花劫。” 只见他目光如炬,似能堪破人心。 这二人悚然一惊,一时竟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路明非见这二人“做贼心虚”,便知所猜不假,又见苏晓樯咸池星动,必有失情绝爱之劫。 此劫可大可小,于红尘俗人,却绝脱不得。 他叹道:“直道相思了无益,何妨惆怅是清狂。本来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众人听得晕头转向,苏晓樯颊边涨红,怒道:“你不去就不去,胡说八道什么!谁也不是非要你去!” 路明非心中一动,旋即道:“若要我去,也非不可。只是……” 他还未言毕,苏晓樯便道:“不用你去,你爱去不去!” 路明非却未计较,只道:“你若允我一事,我便助你消得此劫,且随你等前去,如何?” 苏晓樯自是不信,一旁赵孟华却道:“什么事?我能办吗?” 路明非瞥他一眼,呵呵一笑道:“你对我前去与否,颇为留心?” 赵孟华心虚,讪讪一笑道:“都是同学嘛。” 路明非知他必有计较,没睬他,复转苏晓樯道:“我听闻你家乃土里刨食、凿山掘炭的勾当?” 苏晓樯闻言大怒道:“你家才土里刨食!” 谁知路明非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府中爱得是烧丹炼药,喜得是全真道人。你且予些炭石,我自用矣。” 苏晓樯听得云里雾里,只怒道:“你想得美!” 说罢,当即转过身去,再不回顾。 路明非心道:“不出五个时辰,必应此劫,且看你如何应对?” 想罢,便闭目养神,暗自修行。 那众先生知他素来疲懒厌学,不以为意,自顾讲课。 路明非闻得耳中,心道:“我当年寻仙访道,也曾学过些术数、格物之流,却不留心。得道后一窍通,百窍通,明内外合用之理,解宇宙洪荒之度,却也无甚为难。”正是: 昔年也是红尘客,辗转江河湖海阔。 习得天地阴阳法,高登鸿蒙仙人座。 道法无为自缥缈,三清祖炁源流多。 释迦摩尼渡众生,老子骑牛胡化佛。 紫气东来三千里,西出函谷与众说。 天降儒圣孔夫子,也曾问礼求解惑。 微言大义玄妙闻,其犹龙邪难琢磨。 修道参禅儒家礼,博采众长方为沃。 欲得无极混元果,三教合一源流破。 他暗自念动,运转真元,采男身之阳气和地之阴,女身之阴气并天之阳,如此天地人阴阳调和,先天、后天即济,法力即增。 周天运转,龙气吞吐,众人皆闻渺渺香馨,一个个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前晌无话,及至午时,路明非忽心中一动,睁开双眼,往窗外一盼,只见那陈墨瞳正自往此地而来。 他法眼一运,并侧耳聆听,见无旁人跟随,也无他人潜藏,暗笑道:“她倒识趣,几番调教,终见得成效。” 想罢,便要起身,忽听耳廓中诺诺言语:“你认识路明非么?能麻烦你把他叫出来吗?我是他师姐,有急事找它。” 路明非心道:“我还未入学,便自称师姐,忒不晓事。” 他又转念想道:“近日当有劫数,不便与她多言。天机难明,因果玄妙,恐连累于她,反生愧意,不便修行。也罢,便不与她见,打发离去罢。” 想罢多时,即见徐岩岩走来,圆滚滚、胖墩墩,大腹便便,两颊泛红,乃徐家同胞兄弟其一。 只听他道:“路明非,校门外你师姐找你。” 路明非见他面相,便知其被诺诺美色所惑,心中好笑,点点头,取出手机、蓝牙,递于徐岩岩道:“烦请你送去。” 徐岩岩心中欢喜,正盼与诺诺再见,即道:“好!” 说罢,正欲转身,却即怔住,又道:“可她说有急事找你。” 路明非笑道:“门外那人,你不认得,是个牙尖嘴利的泼皮破落户儿,休被美色所惑。不必管她。” 那徐岩岩懵懵懂懂,即转身匆匆而去。 且说那陈墨瞳久等不见路明非,却见徐岩岩跑下,喘吁吁,及至校门。 徐岩岩道:“师姐,你的东西。”说着,将手机、蓝牙递于诺诺。 诺诺心道:“你还真不客气,师姐叫的真痛快。”想罢,将东西收好,问道:“路明非呢?” 那徐岩岩心直口快,脱口道:“他说不用管你。” 诺诺闻言,气冲两肋,却也无可奈何,只在心里嘀咕,不敢宣之于口。 此时,却见一人走来,与徐岩岩相貌一般无二,正是其同亲胞弟徐淼淼。 只听徐淼淼道:“赵孟华说今晚表白的时候,让咱俩上台凑两个字母,有红包拿。” 诺诺闻言一怔,问道:“和谁表白?陈雯雯?苏晓樯?”原来她看过众人履历,记得名字。 那徐岩岩点头道:“师姐听说过我们文学社?是陈雯雯啦,我们社长。” 诺诺忙问道:“路明非去吗?” 徐岩岩点头道:“应该去吧。赵孟华打算让他做那个‘i’,就是投在电影屏幕上的那种……” 话未言毕,诺诺陡然一惊,心中大骇道:“你们怕不是要找死!” 可此话不便出口,诺诺心急,便欲往里闯,却转念想来,顿觉不妥。她心道:“他肯定是不想见我,进去也没用。” 想罢,即问道:“你们晚上在万达影城么?” 徐岩岩点头,惊喜道:“是啊,师姐你也要去?” 诺诺心道:“我真不想去,我想躲得远远的,别溅我一身血。但不行啊……” 她轻抚额角,叹道:“且休多言,让我静静。”正是: 此行本欲寻蛟魔,却闻尔等思阎罗。 良言难劝该死鬼,自作自受复何说。 少女深知明非性,喜怒无常妖法多。 本应速归休过问,只恐一念成大错。 第二十三章 知心思蛟魔弄神通,抖天威明非了因果 凡间兵戈血成河,上天本有好生德。 蛟魔虽是占山王,却也功成仙人客。 杀人越货少又少,未盗婴胎紫河车。 手下留情真圣主,只爱玩耍自得乐。 且说路明非端坐屋中,却暗运法力,侧耳倾听,便将诺诺与徐岩岩所言尽收耳中,不由心下冷笑道:“好个赵孟华,颇有胆色。我的孙儿,怕是不知你祖宗的手段!” 他思量片刻,暗道:“倒是罪不至死,那苏晓樯之劫还得托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待我唬他一下。” 转念想来,又掐指一算,忽道:“我与他众人牵扯因果,乃三年怨怼之气存身,若劫至,必生心魔。正借此时机,权作发泄,了此因果,却也有他众人好处,免受我连累。” 想罢,心思收拢,自顾修行。 及至黄昏,众人皆起身离座,悉数归家而去。 却见那赵孟华复来唤他道:“路明非,走啊。” 路明非知他心意,将计就计道:“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赵孟华闻言,心喜道:“说好了啊,一会儿你还得致辞呢。” 路明非只点点头。 那赵孟华自觉妥当,即转身离去。 路明非双眸一盼,见左右无人,笑了笑,拔下一根青丝,捻了捻,吹了口真气,道声“变”! 那青丝登时变作路明非模样,相貌装束,倒也一般无二,问他也说话,叫名也答应。 路明非笑道:“走么?” 那“路明非”道:“走么。” 只见他转身便走,自赶赵孟华而去。 这路明非见准备妥当,念法决,摇身一变,变作一只苍蝇儿,嗡嗡振翅,飞入暮色之中。 不多时,及至影城门前,见众人还未进门,他又抖抖翅,变作一只白猫,摇头晃脑,凑至苏晓樯脚边,磨磨蹭蹭,呜呜而鸣。只见他: 玉面金睛好衔蝉,雪绒花团霄飞练。 纤钩轻挠兴有余,狸奴可爱动心间。 苏晓樯见了,当即心动,俯身抱起,揉捏道:“小可爱,你迷路了吗?” 那白猫叫了两声,径往怀中钻去,惹得苏晓樯娇笑连连。 苏晓樯怀抱猫儿,问道:“我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回来帮你找主人。” 只见那白猫点头,竟似通灵一般,叫了一声,也不认生,任由她抚摸。 苏晓樯心下更喜,若抱棉絮,入手滑柔,即携着进了门。 门内幽暗,却见“路明非”随赵孟华径往东圊而去,即拉住,问道:“你不是不来么?” “路明非”答曰:“来么。” 说罢,便转身而去。 苏晓樯一怔,喃喃道:“怎么傻了?” 且说赵孟华吩咐“路明非”换上西装,嘱咐道:“陈雯雯说致辞的时候正式一点。” 那“路明非”点头道:“好么。”即换好西装,随赵孟华出来,即往台上而去。 却听苏晓樯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猴子穿西装……” 话未完,忽觉手背一痛,原是那白猫抓了一下。 苏晓樯怔道:“怎么了?” 那白猫叫了声,瞪他一眼,往怀里缩了缩。 这边只见“路明非”上得台来,正立挺拔,默然不语。 那赵孟华道:“就踩在那里,别挡到屏幕,一会儿大屏幕上放文学社的照片。” “路明非”点头答道:“好么。” 徐氏兄弟立在左手,状若皮球。 放映机陡放光采。 却见那白猫忽自苏晓樯怀中挣脱,径往门外跑去。 苏晓樯不明就里,起身去赶,叫道:“你去哪儿?” 她追出门去,左右皆不得见。 原来那白猫复变作一只苍蝇儿,飞入门中,落在“路明非”肩上,现出本相,收了青丝。 那些人肉眼凡胎,如何识得?只见他暗吐一口真气,喷于幕上。 那赵孟华正手捧玫瑰,喊道:“我们马上要分开了,我不想后悔,我想跟陈雯雯说……屏幕上都有了……” 他正自激昂,却见台下一阵哗然,众人目瞪口呆,陈雯雯面色铁青。 赵孟华一怔,回头看去,当即眼前一黑,如遭雷击。 只见那幕上赫然写道:“陈雯雯,i Fuck you。” 霎时间,一片死寂。 赵孟华呆了半晌,才喊道:“错了,错了,放错了……” 却见路明非忽自面前闪出,故作义愤填膺,喝道:“好个登徒浪子,大庭广众,朗朗乾坤,竟白日宣淫,作这般淫词浪语,还不看打!” 说罢,扑一拳打来,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涕泪飞溅,鼻子歪在半边,呜咽咽栽倒。 路明非道:“这当为陈雯雯报仇。” 众人一见,即跃上台来,连拉带扯。 路明非冷笑一声,将身一抖,即将众人摔在地上,喝道:“谁敢妄动!” 他双眸一盼,凶光满盈,好似林中饿虎,云中蛟龙,将众人唬得心惊胆战,再起不能。 赵孟华却也吓得不轻,在地上挣挫不起。 路明非将他抓起,又一拳打在眼眶,打得眼睖缝裂,乌眼泛青,脚下踉跄,滚下台去。 他咄一声,骂道:“好不经打!且起来,再打三拳散心!” 那苏晓樯在门外听得喧闹,推门而入,即见幕上“陈雯雯”三字,便忆起明非前番所言,心中已明,悲从中来,泫然欲泣,看了眼路明非,又跑出门去。 路明非心喜道:“大事成矣。”便欲出门解惑,言说大道。 却见赵孟华竟挣扎而起,怒火攻心,便要打来。 路明非心道:“我放你一马,还不知好歹!且再送个耍子于你。”便即运使法力,使了个“魇祷”之术。 那赵孟华忽觉眼前一花,即至一天坑之内,抬头看,阴云密布,左右瞧,壁高墙厚,提鼻嗅,腥臭漫天,冲耳闻,嘶嘶尖啸。 他将眼揉了揉,看得真切,霎时间吓得面如土色,魂飞天外。你道那坑中如何: 花花绿绿一条条,盘盘曲曲个个摇。 竹叶青配过山峰,五步尖吻矛头笑。 蝰腹蟒蜦眼镜蛇,虺螣蚺蜧将围绕。 毒牙喷出万两金,蜷身摆尾惊九霄。 那赵孟华只此一眼,便惊得栽倒在地,惊声尖叫。 所幸路明非只略施薄逞,唬了一下,便即收了法术。 只见那赵孟华如梦方醒,喘吁吁,心如擂鼓,颤巍巍,两股战战。 路明非见他如此,心道:“此一来,也算泄了我本身郁郁之气,你我恩怨仇消,再不存心也。” 又扫过陈雯雯众人,心下计较道:“你等被我诓骗,也算了却那三载因果。若大劫加身,也累不得你等。” 如此想来,不由暗叹一声。正是: 因果报应复轮回,天道无常莫气馁。 解冤释结正心绪,只为劫数早作为。 却听门扉响动,即见一红发少女推门而入,开口道:“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我靠!” 她见赵孟华鼻青脸肿,还道路明非心狠手辣,将下毒手,急道:“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路明非心中暗笑,见她身后二位女子手拿西装皮鞋,俱面露惊色。 他即至诺诺旁,问道:“何来?” 诺诺叹息道:“救人。” 路明非笑道:“我本性纯良,杀人越货之事不常为,且宽心。” 诺诺似信似不信道:“你最好如此。” 路明非哈哈笑道:“你原是不知。且听我言: 我自修行得造化,大道秉持悟真法。 虽是妖魔自在身,犹正心猿收意马。 不敬天尊神灵名,反怜红尘俗世家。 锄强扶弱狭义先,傲上却道不辱下。 今番只为了因果,该将怨怼煞解化。 至此休得再回顾,便登扶摇踏紫霞。” 第二十四章 错卜卦蛟魔堕情网,得天机明非聚群猫 且说路明非谢绝更衣,推门而出。 诺诺唯恐他胡闹,遣走二店员,便即赶上。 那门外,月明星稀,微风习习,冰轮如镜,光华似水。朦朦胧,似轻纱拂面,冰冰凉,如卧苇席。 路明非打量诺诺,只见她: 霓裳羽衣窈窕香,秋水明眸虹影光。 冰肌玉骨颜如雪,眉黛春山愁作妆。 但见她婀娜修长,堪可与明非比肩,原是蹬一双高跟鞋,以增气势。 路明非笑道:“我道何什样杂耍?原是个长跷伎也。” 诺诺啧了一声,凑近路明非,挑眉道:“看,这样就跟你差不多高。” 路明非闻言一怔,忽将腰一抻,立时拔高了半尺,笑道:“如何?” 诺诺吓得踉跄退后,惊道:“靠!这也行?” 路明非哈哈大笑,收了神通,忽正色道:“为何这般装束?” 诺诺看他一眼,叹息道:“帮你撑撑场面喽,省得你一怒之下……啧啧,武力压制不可能,只能曲线救国了。” 路明非听说,笑道:“倒有几分灵慧。” 诺诺也不多言,开门见山道:“说正事。给古德里安教授打个电话吧,你亲口跟他说加入卡塞尔,才会生效。说完了跟我走,还有几个纸面的签字需要你落笔。” 路明非却摇头道:“还有一事未了,且暂歇片刻,我去去就来。” 诺诺奇道:“干什么去?” 路明非嘻嘻一笑道:“卜卦。” 只见他摇身一变,即变作一道人模样。你看他:头戴柳木冠,身披八卦衣。手持麈尾摇,怀中渔鼓敲。 别了诺诺,径往长街而去,口中道:“我乃红尘一谪仙,前后各知五百年。卜卦通玄盗天机,能瞅会看算姻缘。” 且说那苏晓樯自出得门来,寻不见白猫,心中伤悲,正自抽泣,忽听得渔鼓声响,抬眼观瞧,即见一人缓步而来。 只见他抖水袖,迈方步,一步三摇,口中诵道:“算灵卦,算灵卦,大流运卦,未卜先知……施主,算卦么?” 苏晓樯见他打扮异于常人,是个出家道士,又定睛一看,竟是路明非。 她不由得破涕为笑,拭去泪光,问道:“你从哪儿偷来的衣服?” 路明非嘻嘻笑道:“女施主且勿胡言,贫道乃方外之人,如何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与那红尘俗人又有何异?” 苏晓樯看他一眼,低眉道:“今天这事,还真让你说对了,失情绝爱,果然如此。” 路明非点头道:“无量天尊,出家人不打诳语。实不相瞒,此来正是为施主解惑也。” 苏晓樯似信似不信道:“你怎么解?” 路明非忽抖袖,探出手来,伸食指,比作“一”字,问道:“施主可有诚意?” 苏晓樯不解道:“什么意思?” 路明非笑道:“常言道酒清红人面,财白动心间。承惠百钱。” 苏晓樯一怔,旋即怒道:“你不是自称出家人么?怎么还要钱?” 路明非一摆麈尾道:“出家人不贪财,越多越好。” 苏晓樯气得将钱包掷出,怒道:“都给你!” 路明非随手一抄,即从中摸出一张红票,搓手一团,掷入夜色之中。 苏晓樯一怔,疑道:“你什么意思?” 路明非淡然一笑,说道:“且休管,即付卦资,听我与你解惑……” 谁知那苏晓樯霍然起身,说道:“走啊,陪我去找猫。” 路明非一怔,问道:“猫?” 苏晓樯点头道:“就是我之前抱着的一只白猫,你见过的,后来跑丢了,你陪我去找找。” 路明非难得懵懂,怔道:“你方才抽泣,非是因赵孟华,只因失了猫?” 苏晓樯面色泛红,羞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为了赵孟华哭了!本姑娘还怕没人要?” 路明非心中一惊,问道:“你方才说‘失情绝爱’,却指得那猫?” 苏晓樯点头道:“那只猫多可爱,比男人强多了。” 路明非心神恍惚,暗道:“错了,错了。此劫不该如此,况且那猫乃我变化……” 思至此,陡然一惊,心道:“该是我乱了因果,才致于此?如今想来,我心血来潮,变作猫儿调戏,实是不该,岂非多此一举?我修真养性,虽不至断情绝欲,却也非登徒浪子,怎得如今做此愚行?” 他悚得一身冷汗,抬头观天,心道:“何人乱我心绪?果是那劫将至么?” 苏晓樯见他久久不语,凑近问道:“你怎么了?” 路明非瞧来,只见她眉宇间隐隐有黑气环绕,正是旧劫未消,反生新劫之相。 他忙运法力,掐指卜算,却看不真切,只隐隐见那缕缕黑气聚集,竟源于自身。 路明非后退两步,喝道:“且住!休近我身,反遗祸于你!” 苏晓樯不明就里,柳眉倒竖,杏眼圆翻,怒道:“路明非!你发什么神经?” 路明非却不与她多言,蹙眉道:“我先走一步,你亦该早归。” 说罢,转身就走。 苏晓樯欲赶他,却见路明非三晃两晃,踪迹不见。 她怒道:“路明非!你个奸商!” 这边说诺诺见路明非离去多时,久不回归,心中烦躁,索性席地而坐,暗自气鼓。 却忽听耳边风声响动,未及反应,便被砸中额头,身子一歪,险些栽倒。 诺诺陡然一惊,定眼一看,却是一枚纸团儿,红彤彤的,落在尘埃。 拾起展开一看,原是张红票子,即忆起前番往事,自骂道:“有你这么还钱的么?” 她埋怨多时,却又见一人影闪出,霍然起身,认出是路明非,便欲上前理论。 只见路明非褪下道袍,归了本相,双眉紧蹙,面露难色。 诺诺一怔,咽下怨语,问道:“怎么了?” 路明非道:“休问,且走。” 说罢,便欲携她柔荑。 忽心思电转,收回手来,后退三步,喃喃道:“祸事了。此劫该应欲网情牢,必是我前番大放情怀之故!” 想罢,即一跌足,纵上云头,眨眼不见,只余诺诺一人错愕。 且说他腾云驾雾,即至自家天台,仰观星相,手中掐算。 只见星轨大乱,红鸾星淡,咸池云掩,太白经天过,荧惑犯紫薇,心下更疑,暗道:“该是欲网情劫,却又显帝星飘摇,我此身还应得九五之数?” 他自打坐维持,忆起前番经历,心道:“我那二心唤作‘路鸣泽’,乃孩童之相,喻我修行之初,尚如顽童之性。那奥丁乃妄人,喻我修为初增,遂起争强之心。两番相斗,皆略胜一筹,即是脱了童心,灭了争强之意。” 思至此,如梦方醒,心道:“童心即泯,争强之心也去。便如孩童成人,青春年华,该起情欲。此劫原是这般么?” 他转念想来,又疑道:“我若情欲念动,却又不该只变作猫儿,岂不如隔靴搔痒,劳而无功?那二女皆可为鼎炉,施以房中秘术,三峰采战之法,采阴补阳,岂不实在?” 路明非反复推敲,忽心中一动,忆起前番请贤圣下降,却不得真言之情,心下了然道:“定是古之贤圣,传下天机。此劫该以那猫儿破之!却不知该如何施为,且待我算来。” 他即再运真法,却如坠五里雾中,只觉天机遮掩,大道不显,仍不得其妙也。 运转多时,顿觉疲惫,心道:“如此不妥,当早作打算。” 想罢,即使了个“聚兽”法,呼啸一声,传遍全城。 不多时,但见数百猫儿纷纷而至,拢在左右。只看那: 绣虎衔蝶梅花豹,雪里拖枪打樱桃。 金被银床滚地锦,将军挂印四时好。 乌云哮铁金丝虎,墨玉垂珠狸花妙。 踏雪寻梅吼彩霞,金簪银瓶尺玉叫。 长须轻抖前后嗅,耳鬓厮磨自讨巧。 灵眸虎额毛绒绒,呜呜而鸣会撒娇。 第二十五章 山野精夜半盗相思,路明非欲报杀身仇 阴阳调和造化修,开天辟地无数秋。 日月星辰皆此孕,万物生灵情不朽。 窈窕淑女钟鼓乐,即见君子复何求。 两情相悦喜连理,风花雪月欲还休。 且说路明非聚拢群猫,于天台之上,左右看来,个个端坐摆尾,似通灵晓事,聆听教诲。 路明非嘻嘻一笑道:“尔等毛团,倒也灵巧。此番劫难,多托护持,先行谢过。” 那群猫呜呜而鸣,眼眸闪动,似是极为受用。 路明非左一看,指定一白猫,通体雪白,唤作“尺玉霄飞练”,即道:“来。” 那猫似通人言,窜身跃入明非怀中,蹭头摇尾,极为乖巧。 路明非将它抓起,吹口真气。那猫登时浑身一震,无数灰尘、猫蚤抖落,其色又似漂白几分,灿如霜雪,夜里生光。 他使法力,将这白猫变作自己所化模样,俯耳道:“你即刻去寻那苏晓樯。” 说罢,将其耳后毛发捋下几根,自行收好。 那白猫得了令,即窜身跃出,原路返回,寻苏晓樯而去。 路明非故技重施,又唤来一只黑猫,捋下毛发,吩咐道:“你去寻那陈墨瞳。” 不消多说,那猫儿抖抖爪,也自寻去。 见二猫离去,路明非扫过余下诸猫,笑道:“尔等且在我附近巡游,不必冒头,若得脱此劫,必送尔等造化。” 众猫听说,欢声齐啸。 路明非摆了摆手,道了声:“散。” 它等即各寻来路,自行离去。 天台霎时清明,路明非也不归家,取月修行,自固法身不提。 且说苏晓樯孤身一人,独自寻猫,心中嘀嘀咕暗骂路明非。 正寻着,忽听抽泣之声自前方不远传来,她心下好奇,赶了两步,忽见道左有一小童,呜呜咽咽,正自哭泣。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粉雕玉琢,墨发垂髫,似年画中人物,戏金蟾的刘海,白鹿观的金童。 却见他膝盖皮破,洇出血来,跌在地上。 苏晓樯即动怜爱之心,忙凑上前去,问道:“小朋友,你家里人呢?” 那孩童似有些害怕,止住哭声,往后缩了缩,呜咽道:“不不……知道……” 苏晓樯见他害怕,索性蹲下,柔声道:“迷路了么?” 那孩子点了点头。 苏晓樯温柔笑道:“姐姐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那孩子似见她可亲,眨了眨眼,小声道:“腿……疼……” 苏晓樯笑了笑,转身道:“来,姐姐背你,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那孩子立时破涕为笑,嗯了一声,便即趴上。 苏晓樯将欲起身,却忽见面前闪出一只白猫,毛发炸起,躬身低吼。 那猫儿与前番那只一般无二,苏晓樯还道它去而复归,喜道:“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可那猫儿却似转了性子,并不亲近,反频频低吼,盯紧背后人,目露凶恶光。 那孩子也似吓破了胆,竟摔在尘埃,磕破额角,挣挫两下,转头就跑。 苏晓樯不明就里,急道:“你往哪儿去?” 却见那孩子健步如飞,比之寻常大人还快上三分,全无丝毫病痛之状。 那白猫也颇骁勇,窜身赶上,疾似电光,如大虫般扑将过去。 霎时间,一人一猫,同坠于两丈之外。 苏晓樯惊得失神,待反应过来,那白猫已翻身而回,口中衔着只鞋,似得胜而归。 及至苏晓樯面前,摇头晃脑,似邀功请赏。 苏晓樯肉眼凡胎,分辨不得,不见孩子去向,转而怒骂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欺负孩子?” 说罢,转身就走。 那白猫受了委屈,呜呜低鸣,却奉命在身,不敢抛离,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苏晓樯暗自气鼓,步伐愈紧,那白猫恐她恼怒,远远跟随,仔细护持。 行不过半里,却忽见一阵旋风刮起,掀起沙尘眯眼,卷向苏晓樯。 那猫儿急窜身赶上,却被风沙阻住,只得长啸一声,见那风中显出一孩童身影,提起苏晓樯背心,御风远遁而去。 这边说路明非正自修行,忽心中一动,见风起甚急,随手一抓,放在鼻下一嗅,霍然起身道:“此乃妖风摄人!” 又听得一声长啸,掌中一撮白毛微微放光,便知出了事,忙腾云驾雾,径寻白猫而去。 不多时,即至事发之地,落在尘埃。 只见那白猫团团乱转,呜呜怪鸣,见了路明非,即奔来,将口中鞋子放下,委屈屈,低头敛尾。 那路明非知它尽力,揉了揉头道:“且去,待我回来寻你。”说罢,顺手捋下一丛颈毛,以待后用。 他将鞋子拿在手中,跌足而起,腾云左右一盼,运法眼,绽金光,使了个“隔垣洞见”的法术。 霎时间,目视全城,即见一黑云携风,径往城外而去。 路明非腾云追赶,心中骂道:“好个妖孽,颇有狗胆!我那七弟是盖天下有名的贼头,偷桃盗丹,取珍馐窃御酒,却也不曾犯在我的头上。尔敢在我眼底摄人,实不把你外公放在眼里!” 想罢,驾云急赶,不过半个时辰,却见那黑云忽自天上坠落,霎时不见。 路明非即按下云头,垂眸观看,却见下方乃一处矿山,黑漆漆遍地墨金,层叠叠洞井密布。 远远见矗立几幢废楼,路明非运法眼观瞧,见其中蛛网密结,空无一人,该是废弃已久。 他落得尘埃,却不见那怪,法眼湛然,却只见地下孔洞盘根错节,也道是个空空如也。 路明非心道:“莫不是个夜游鬼,怎得忽不见了。”又见矿井煤洞密布,了然道:“想是钻进洞了,且待我去看。” 他即寻一矿洞,寻秘探幽不提。 且说苏晓樯被妖风摄起,魂飞天外,迷蒙蒙,不知方位,朦胧胧,不见人影,心下惊惧,竟昏死过去。 那妖入得洞,将她扔在榻上,方才醒转。 却只见身处一绣楼之中,窗棂大开,露出二滴水的门楼,团团松林环抱,左右屋舍俨然。 格窗红纸,花烛香熏,轻纱随风摇,盆栽绿树妙。八角桌,高脚椅,锦绣合欢床,鸳鸯交颈榻。 她正懵懂,却见窗格外转出一人。你看他: 眉分八彩目朗星,高鼻尖耳分外灵。 天庭饱满彩光照,地阁方圆有性情。 白衣胜雪飘飘然,青丝挽髻冕冠晶。 肩宽体阔蜂腰摆,猿臂轻摇折扇行。 真个是:凡间难得麒麟子,貌比潘安风流精。 只见他行至苏晓樯面前,拱手道:“苏妹妹,小可这厢有礼。” 苏晓樯本有惧意,却见来人相貌端正,言语和蔼,心下稍定,问道:“你…好,这是哪儿?” 那小怪淡淡一笑,径坐在榻上,言道:“此乃小可陋室,可入得眼?” 苏晓樯一怔,见他装扮,颇有古意,听他言语,文风独特,不由想起路明非,心道:“难道是梦?” 她俏脸一红,即道:“挺好的。” 那怪闻言,欢喜道:“妹妹喜欢,且盘桓几日,教小可一尽地主之谊。” 苏晓樯见他目光灼灼,心中惧意又起,当即起身道:“不…不行的,我夜不归宿,爸妈会着急。我…我该走了!” 她转过身,便欲寻路离去。 那怪当即色变,伸手抓来。 却见苏晓樯一摆手,还未碰到,那小怪当即如火灼般惊退,踉踉跄跄,撞在桌上。 苏晓樯也不知何故,低头一看,见左手背上一条血线,原是前番怀抱白猫之时被抓之痕,此时正大放金光,将那怪逼退。 她登时回过神来,转身就跑,推开格窗木门,钻入松林之中。 那怪甩了甩手,定了定神,呵呵冷笑,将腰带解下,念动真言咒语,将带子抛起,道了声:“去!” 只见那腰带化作一道金光,径钻入林中。 苏晓樯凡胎肉骨,如何逃得过这等法宝,跑不出三丈远,即被腰带扣住,脚下踉跄,摔倒在地。 那怪随后赶到,却不敢碰她,只将绳子一扯,拖了回房。 苏晓樯奋力挣扎,却愈发紧扣,无奈何,被那怪放在榻上,动弹不得。 那怪端详片刻,见她手上金光渐觉黯淡,乐道:“原不是长久之法,我且待片刻,好事即成。” 即放宽心,斟起酒来,笑道:“妹妹这般性烈,实对我胃口。我这里冬暖夏凉,四时如春,是个难得的洞天福地,岂不胜过那外界浊世。” 他凑到近前,说道:“你我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月老垂怜。随哥哥在此,做个长久夫妻,岂不快活?” 苏晓樯心中恐惧,却忍住未哭,厉声道:“我呸!你想得美!谁要在你这耗子洞里住着!” 那怪闻得此言,忽怔了怔,旋即展颜道:“我还道妹妹看破了跟脚,想来是信口胡诌。你我当有渊源,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苏晓樯听说,怒道:“呸呸呸!谁和你有什么狗屁渊源!” 那怪忽叹道:“妹妹原是不知。此地乃我家祖地,自家母离后,便由小可做主。早年也寻过几房妻妾,却皆是肉体凡胎,不得久用。” 苏晓樯听此言语,心中狂跳,浑身栗抖。 那怪恍若未见,又道:“前些年,令尊在此动工,凿山挖炭,大兴土木,搅我清净。我施法打杀几人,将其驱离。谁知才享几年安定,又闻动土之声,遂恼了性子,欲寻令尊麻烦。” 苏晓樯闻听,旋即忆起前些年矿场坍塌,工人殒命之事,今方知,原是此人作为。 那怪又道:“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至妹妹家中,得见妹妹仙颜,欢喜无限,一见倾心,辗转反侧,害了相思。《凤求凰》有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古人诚不我欺也。” 苏晓樯顿觉腹中恶心,此言闻之,令人作呕。 那怪道:“哥哥也是知书达理之人。若你我成其好事,令尊便是我岳父老泰山。他老人家得此东床快婿,也必欢喜。” 说罢,便起身,捧酒敬上,欲饮交杯。正是: 妖邪动念欺娇娥,脏心烂肺欲生魔。 口中情深意更切,却是强抢罪难脱。 此劫虽从明非起,也道狂徒恶生波。 风流成性人不耻,挫骨扬灰该火灼。 这边说路明非自矿道寻幽,却转折折不见去路,迷糊糊失了归途,法眼观不清,洞中实曲折,该有法阵暗运转,也是洞天福地座。 他心下生火,抖手唤出方天戟,运使“大力”神通,即往洞壁一筑,只见戟到石崩,显出一条曲径。 路明非踏步擎戟,行不过三百余步,即见三间倒坐儿,后壁铺摆一张龙吞口雕漆供桌。 他凑近观瞧,桌上有一个大流金香炉,炉内有香烟馥郁。 那上面供养着一个大金字牌,牌上写着“尊祖李天王位”,略次些儿写着“尊娘舅哪吒三太子位”,下垂手儿写着“尊亲地涌夫人位”。 路明非不看则可,一看便即火起,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摆开画戟,将供桌砸烂,香炉踢翻,金字牌位碾作齑粉,大怒道:“好个孽畜!原是仇人之孙,好好好!正所谓:欲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犯在你祖宗手上,焉有尔的命在!” 怒罢多时,压下心火,思道:“那怪怕猫,该是个偷油盗谷的出身,待我施法寻他!” 想罢,捻出一缕白毛,正是自那白猫后颈取下,运法力,道了声:“变!” 那一缕毛发当即变作数十只白猫,围在明非左右。 他将那鞋儿取出,教众猫闻了,呼哨一声,群猫即散,分窜入条条矿洞,寻那魔怪。 路明非自在后方压阵,却听得一声长啸,传来女子惊叫之声,即一抖身,寻声辨位,使“神行”术奔去。 须臾,只见面前闪出一座绣楼,左右松林围绕,明明朗朗,日色、风声、花果林木,应有尽有。 路明非无心赏景,即打破大门,闯入楼中,但见苏晓樯被金绳扣住,坐在榻上,另有几只白猫拱卫,余下十几只躬身呲牙,正与那妖魔对持。 苏晓樯见得他至,又喜又急,心火沸腾,攻入泥丸,竟昏了过去。 路明非眼一盼,便知她无甚大碍,心中稍定,即瞧向那怪,喝道:“你是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命来!” 那怪被众多猫儿围住,心神俱震,闻得此言,又是一惊,反而怒起道:“你又是何人?敢来坏老爷好事!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泼贼,打破楼门闯将进来,甚是无礼!” 路明非咄一声,斥道:“好你个瞎眼的地串子!认不得你祖宗天颜!我乃花果山覆海大圣蛟魔王,特意来擒你!你若束手就擒,还则罢了,祖宗念你修为不易,留个全尸于你。牙崩半个不字,顷刻之间,将你这破楼烂瓦,踏为平地!一把火烧了罄净!” 那怪怒火中烧,踢倒方桌,抽出一对宝剑,便要来战明非。正是: 陷空山中无底洞,地涌夫人斗悟空。 擒拿圣僧献柔情,到头一去万事终。 留下福地无人看,挫尔小妖入主中。 自称儿孙金牌立,偏修邪法阴阳通。 大言不惭欺玄真,本性未脱不用功。 今遇蛟魔覆海圣,活该身死命无踪。 第二十六章 斩妖魔明非得宝甲,探鼠洞惊现龙衣衫 且说那怪不识蛟魔王真身,逞神通打来,双剑飞舞,如喷冷雾,与路明非战在一处。 路明非自不惧他,将方天画戟收了,空手来战。 只见那怪摆双剑,左为虚,右为实,分心就刺。 路明非使个身法躲过,猿臂轻舒,便擒住其右手,扑一拳打在额角,打得额角崩裂,鲜血四溅。 那怪痛呼一声,摆左剑使了个“拦腰截玉带”。 明非嘻嘻一笑,劈手夺下右手宝剑,使了个“乌龙翻身”,剑削左肩,挂左右两肋。 那怪躲闪不及,被削在肩头,鲜血如注。他见事不谐,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喝道:“且慢!我有话讲!” 路明非冷笑道:“有话快讲,休误了投胎!” 那怪喘吁吁道:“你是何方小哥?为何与我为敌?” 路明非笑道:“那颊边左右,原是烧卖!耷拉孙儿,且听你祖宗道来!我乃是: 天生造化真圣灵,花果山间得道精。 四海八荒妖王首,水帘洞中大圣名。 上界杂兵混不怕,腾云驾雾斗天庭。 可恨李家二父子,侥幸脱身入幽冥。 龙宫取得方天戟,万寿仙山明前情。 西洋慕名来相邀,杀得白马败奥丁。 灵机一动闻劫至,早做打算猫叮咛。 岂知小贼邪自生,妄动欲念化孽情。 口出狂言真该死,教你魂消魄亡命。 来世且先问一问,哪个不知我英名。” 那怪听说,怒道:“休作口舌之利。我祖父乃是天庭降魔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舅舅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三太子,你左一个祖宗,右一个大圣,分明是未将他二位放在眼里!休走!看剑!” 说罢,便欲再战。 路明非呵呵冷笑,将手中宝剑掷还于他,抖手唤出方天画戟,擎在手中,斥道:“兀那孽畜!你不提他二人,还则罢了。即提起我那仇家,合该你今日丧命!” 说罢,晃方天戟搂头砸来。 那怪不敢缨锋,且战且退,仗地形熟稔,与明非周旋。你看他俩: 双剑飞舞喷惨雾,画戟荧煌放霞光。 剑对戟来怎相敌,力软筋疲两股晃。 一个是无底洞中磨牙精,一个是神威无比蛟魔王。 那个说你拆凤夺凰真无礼,这个道你贪淫好色命该亡。 剑是雌雄双股剑,寒光乱闪绽光芒。 戟乃画杆方天戟,除魔卫道正可当。 那阵上,妖魔心惊胆又慌。 这左右,群猫齐啸助阵忙。 两人相争十数合,那怪实在难抵挡。 真言念动呼狂风,便欲溃逃奔东廊。 那怪战了十几合,只觉明非骁勇,抵挡不住。便即抽身念咒,呼来一阵妖风,飞沙走石,翻身就逃。 路明非怎能放过,喷一口真气,即将狂风吹散,持戟赶上,当头砸来。 那怪听得身后金风大作,回头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脚下踉跄,摔倒在地。 谁知因祸得福,这一戟打在后背,听得金铁震鸣,竟将画戟崩起。 路明非一怔,却见那怪喷一口鲜血,挣挫站起,径奔东廊而去。 见状,明非将戟掷出,金光一闪,正中那怪后心。 却见画戟又被崩飞,那怪复呕出血来,头也不回,只顾逃命,急急如脱缰之马,忙忙如漏网之鱼。 路明非飞身接戟,手中掂掂,略感疑惑。 不及多想,他将身一晃,便纵在那怪面前,反手一戟,筑在胸膛。 那怪止不住连呕三口,身子倒飞,复摔在地上。 不多时,竟又窜身跃起,复转他路奔逃。 路明非遂起耍弄之心,拔下青丝,吹口真气,变作八个自己,八个人,八杆戟,挡在四面八方。 那怪往东奔来,被东边“明非”一戟扫在左肩,负伤北逃。 却又撞上北方“明非”,一戟敲在右肩,血崩骨碎。 又转向西,被打断左腿,跌向南边。 却又被踏折右腿,呜咽一声,再起不能,血淋淋的,卧在地下。 又被斜刺里四方“明非”扯住手脚,明非本体薅住头颅,各向用力,来了个“五马分尸”! 那怪吭都未吭,即死于非命,显出本相,是个支离破碎的金鼻白毛鼠,骚气冲天,令人作呕。 路明非面露嫌恶,使了个“吐焰”法,一口火喷出,将其焚灭殆尽。 待烟消火灭,那灰烬之中却显一点灵光,路明非一怔,拨开炭火,却见乃一件比甲发光,竟不怕火灼。 路明非心道:“这火虽不是真火,却也可焚林燎原,怎奈何不得它?方才崩起戟来,救这怪数命,想也亏了它。” 想罢,即俯身拾起,抖落灰烬,只见那比甲通体雪白,竟似鳞甲堆叠,却又浑然一体。 路明非托在手里,运法眼观瞧,原是蛇蜕所炼,裁剪而成,实是件宝物。 他心道:“此物隐隐韵有龙气,必不是凡间长虫所蜕,却不知这怪自何处得来?” 思索片刻,却不得要领,将比甲收起,复归绣楼之中。 只见榻上苏晓樯正自熟睡,十几只白猫护持,却也安详。 路明非笑道:“我劳碌多时,她倒舒服。” 想罢,收了法术,散了群猫,见桌上杯盏齐全,闻了闻,无甚古怪,即以手沾酒,屈指一弹,洒在苏晓樯颊上。 那苏晓樯嘤咛一声,玉舌轻舐,梦呓道:“嗯,好酒…甜的。” 原那盏中是葡萄美酒,香甜浓郁,倒是难得佳酿。 路明非也不着急,侧身落座,自斟自饮。 吃不过两盏,及见苏晓樯幽幽醒转,睡眼惺忪,懵懵懂懂,哈欠问道:“几点了?” 路明非见此憨态,笑道:“正该子时。” 苏晓樯闻言,登时清醒,霍然起身,却浑然忘了被金带所扣,脚下踉跄,摔下榻来。 只见她若那“花贼玉腰奴”之蛹,骨碌碌左右滚动,歪扭扭上下头摇,却起身不得。 路明非调笑道:“何故以头抢地尔?” 苏晓樯又羞又恼,上下踢脚,嗔道:“路明非!你还不来救我?” 路明非知她性急,又受了惊,也不计较,运法力一指,那金带秃噜噜松扣,被路明非招在手中,捻了捻,心道:“倒还结实。” 便即收了,系在腰间。 苏晓樯被扣得久了,浑身酸麻,挣挫不起,即道:“哎,来扶我一下。” 路明非笑道:“那榻是红鸳锦被,新娘婚床,我如何扶得?” 苏晓樯霎时俏颜酡红,却立时想起前番情形,方觉悚惧万分,呜咽咽坠下泪来。你看她: 颊飞红霞若桃夭,梨花带雨娇艳貌。 好似海棠垂霜露,堪比瑶宫嫦娥俏。 路明非心中一动,叹道:“自古言道,红颜祸水多薄命,皆缘妖娆动天听。古人诚不我欺也。” 他复叹一声,吹了口气,将苏晓樯托在椅上,斟酒劝道:“休做那小女儿情态,吃一盏,权且压惊。” 苏晓樯啜泣道:“就哭就哭!”说着,接过酒杯,匆忙饮了,又抽泣片刻,渐觉疲惫,不闻哭声,只是泪流。 路明非笑了笑,吹了口气,将她颊边泪滴吹去,复斟一杯道:“再吃一盏,脱得大难,权为庆贺。” 苏晓樯轻舔朱唇,也道渴了,即欣然饮之。 饮罢两盏,心绪稍定,紧盯明非,面露疑色道:“那个人……” 路明非摆摆手,起身道:“且休多言,随我来。” 苏晓樯不明就里,却不愿独坐,即紧随路明非,唯恐落单。 只见路明非一言不发,只顾前行,苏晓樯战战兢兢,一时惧了,亦不敢开口。 她怎知明非正暗运法力,使了个“隔垣洞见”之法,遍观幽深洞府,寻归去之路。 此术颇耗法力,不得久用,前番寻妖怪绣楼之时,恐战前耗力,故未施展。 此时那怪已伏诛,他有心探查一番,又恐苏晓樯孤身遇险,只得携她一同巡查。 二人默然不语,行不过五百余步,忽见一光点溅出,路明非心一动,手一翻,一件雪白比甲现出,递于苏晓樯道:“前方或有凶险,且穿上防身。” 苏晓樯见此神奇,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眼神闪动,即乖乖接过,老实穿上。 路明非暗自点头道:“倒可担事也。” 见她穿束整齐,路明非即引着她径奔光亮而去,复行几十步,豁然开朗,有日,有云,有风,有水,端得是山清水秀,阳光满盈。 却见路明非忽停步不前,驻足而立。 那苏晓樯心中好奇,探头望去,却忽得一惊,吓了一跌,紧抓明非裤脚儿。你道那是什么: 连绵起伏若山峦,似雪皑皑堆成片。 白鳞如玉磨盘大,头尾相接口中衔。 映日光芒晶莹透,盘曲折扭风吹干。 非是长舌蛟虫体,却道蛇蜕龙衣衫。 第二十七章 勾魂魄明非逞凶,幻梦境鸣泽献计 天地万物皆有灵,阴阳五行八卦定。 鸿蒙紫气为根本,丹台瑶宫赏月影。 尸解化生非正法,乃是欺天妖魔行。 只叹此地无常歿,勾魂使者失幽冥。 且说路明非见了那雪白蛇蜕,心中讶然,凑得近前,运法眼观瞧,见其上薄雾氤氲,龙气缥缈,虽是死物,亦有灵光。 他探手轻抚,如砾石粗糙,虽光透晶莹,却也紧实坚固。 路明非看了一眼苏晓樯身上比甲,心道:“此甲该取于此,难道挡得住我戟。”想罢,并顺手将苏晓樯提起,说道:“死物而已,休怕。” 苏晓樯惊魂未定,躲在明非身后。 只看他左右一盼,忽见那蛇蜕有一处破损,细观之,尚有齿印,心下了然道:“俗话说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倒应于此,想是那怪磨牙啃下,炼为宝甲,倒不知缘于何方龙种?待我查来。” 想罢,使了个“开壁”法,将皮扯下一片,捻在指尖,运法诀,念真言,作“回天返日”。 此法若施展完全,可洞观诸天,照遍阎浮世界,显化过去未来。 当此时,路明非法力不济,施得此法,只得见缥缈幻境,不尽不实。 却见眼前景物陡变,幻作无边汪洋,波涛汹涌,浪啸潮飞,上接天阙,下连黄泉,将尘世围绕。 路明非立在云端,只见那海中陡现一条巨蟒,探头摆尾。蟒之大,不知其千万里也,以口衔尾,将尘世环绕。 见此情景,路明非心思翻动,心道:“此虫有这般神通?倒是不凡。” 想罢,脱得幻境,将手中蛇蜕仔细观瞧一阵,暗道:“想来是尸解之术,驻世重修,末流也。” 思量片刻,转身对苏晓樯道:“你且退,我自有主张。” 苏晓樯见他严肃,不敢反驳,迈步退后,及至阴暗之处,探头观瞧。 只见路明非拔下一根青丝,咬破舌尖,喷上精血,将手一抖,即变作自身模样。 那分身与本体一般无二,眼眸灵动,情态皆有,侧目望来,说道:“教吾以身犯险?” 路明非笑道:“正是。” 那“路明非”也笑道:“汝可成个人!” 路明非嘻嘻一笑道:“休多言,且去。”说罢,将蛇蜕予了,自身避在暗处。 那“路明非”无奈摇头,捻决使了个“布雾”法。 霎时间大雾弥漫,遮住日光,苏晓樯心中一惊,却不敢出声,只觉眼前白雾浓重,伸手不见五指。 那“路明非”见准备停当,即手捻蛇蜕,念动真言,又使了个“追魂摄魄”之法,喝道:“肉身于此,魂归!魂归!” 此一声呼喝径奔千里之外,及至京城之地,传入一少女耳中。你道她怎生模样: 沉鱼落雁倾城色,闭月羞花俏娇娥。 苗条好似风扶柳,招摇堪比粉生荷。 蟾宫仙子临凡尘,巫山暮起云雨落。 西子捧心颦眉动,洛神惊鸿舞凌波。 那少女正下得地铁,往深处而去,忽心神俱震,耳闻幻音,似有人于耳畔呼唤,还未及反应,即仰面栽倒,魂飞天外,跨越千里,附身蛇蜕之中。 只见那蛇蜕眸处突放金光,若两盏灯笼,抬起头颅,往四周张望,却被白雾眯眼,看不真切。 她正疑惑,忽见面前闪出一道人影,却隐去面容。 那少女借蛇蜕之口,问道:“你是谁?”声若雷震,虽口吐人言,却辨不得雌雄。 “路明非”呵呵一笑道:“你又是谁?” 那少女心思翻腾,即答:“你把我弄来,怎么没胆子露面?” “路明非”闻言笑道:“休作激将。我且问你:你是何方妖孽?与那耗子精有何亲戚?” 那少女听得云里雾里,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说罢,魂魄挣扎,欲回归本体,试了几下,却徒劳无功。 “路明非”知他心思,心道:“以我如今法力,可困他半柱香。”即道:“我观你虽是蛇身,却有龙气,想必乃蛟龙之后,隐隐也有王者风采,诺顿、康坦丁、耶梦加得,你是哪个?” 原来这三个名字是他自路鸣泽处听来,随口一问,权作试探。 谁知那怪闻言大惊,竟二话不分,张口咬来,欲将“路明非”吞下。 那分身嘻嘻一笑,却也不避,被它一口吞了,即复转青丝之相。 路明非僻在暗处,计较法力,心道:“如此观来,倒也能敌过。” 想罢,捻法诀,诵真言,使了个“移山倒海”的法术,遣动矿山,落石压来。 原来此处无山神土地,路明非纵会遣山却也无人能应,只得借地利压人。 霎时间,只见山洞坍塌,巨石落下,沙尘四起,那怪体型庞大,不便躲避,即被压了头,俯在地上。 却见那怪长尾一摆,击在地上,竟震碎巨石,裂开地缝,将身一抖,即仰起头,口诵真言。 此言之出,只见电光闪烁,碎石腾起,熔作一件兵器,形如割麦镰,状若锄韭刀,枝枝丫丫,一通乱砍,直激得沙尘四起,石块滚落。 路明非隐于雾中,笑道:“原是个佃户出身,使得一手好农具。” 即一抖手,将画戟持在手中,往空中一抛,正撞在镰上,击个粉碎。路明非暗运法力,那画戟忽一转,径奔那怪而来。 那怪一惊,却不及躲避,被筑在头上,将龙衣击塌,裂开一洞,金瞳黯淡,一点真灵挣脱,便欲溃逃。 路明非知时辰已到,留他不住,心道:“且留个记号于你,日后也便相认。”即纵身而起,捻真决,诵咒语,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真火。 这火自与凡火不同,大放光芒,将那真灵裹住。那怪挣脱不得,灼火而逃,复归本身而去。 那真灵逃得升天,归了本身,睁开双眸,便觉神思恍惚,忽一口鲜血呕出,竟立时化作一团真火。 那少女暗叫“不好”,抽身就走,却见那火光竟似通灵,只一闪,即窜入其泥丸,灼其真灵。 她登时一声惨呼,两眼一翻,复又昏死过去。 且说路明非败了那怪,收了法术,散了大雾,回头看去,那苏晓樯已呆若木鸡,怔怔不语。 路明非无暇顾及,弄法术,使了个“壶天”法,将那蛇蜕变作一根白绳儿,系在手腕。 他左右一盼,见此地已无甚宝物灵珍,抬头看,洞塌石落,现出殷殷星光,心道:“此间事了,也该归家。” 想罢,即到苏晓樯面前,吩咐道:“闭眼。” 苏晓樯如梦方醒,深深看他一眼,便紧闭双眼。片刻,只听得双耳生风,脚下无物,心生恐惧,不住颤抖。 如此不知多久,便听路明非道:“睁眼。” 她恍恍惚惚,睁开双眸,只见面前屋舍俨然,正归家也。 苏晓樯只觉恍如隔世,喜极而泣,转头道:“路明非你……” 却见身旁空无一人,那路明非已不知所踪。 她怅然若失,自行归家不提。 路明非别了苏晓樯,便驾雾腾云,复归自家天台。 却见群猫聚集,似久待多时,见他回归,欢喜无限,凑将上来,呜呜而鸣,磨磨蹭蹭,摇头摆尾,各自撒娇。 路明非见此,笑道:“好毛团!倒有忠心,且去,待我明日点卯。” 群猫闻听,齐声啸鸣,便即离去。 忙碌多时,明非抻了抻腰,便欲归家,忽觉“萌头”惊动,即驻足不前,回过头,便见眼前光影变换,显出青山绿水,道观清幽。 路明非冷笑道:“那贼子倒是谨慎,见我法力无多,便幻此虚境,又来蒙心。” 他暗自留心,却也不惧,背负双手,迤迤然进得观门。但见观内亭台楼阁,红桃绿树,鸟语花香,颇有方外之韵。正是: 粉墙黛瓦飞桃花,乌檐凭栏流水家。 竹林挺拔倚绿柳,紫槐花开映晚霞。 画眉清脆仙鹤鸣,狸奴无赖各玩耍。 亭前道童盘膝坐,衔觞举杯邀同洽。 路明非径奔亭前落座,见面前摆一炭盆,架炉煮酒,提鼻一闻,只觉浓香四溢,沁人心脾。 路鸣泽捧杯敬上,笑道:“薄酒一杯,庆兄长凯旋。” 路明非淡然一笑,直言道:“梦中虚化,不必如此。” 路明非闻听,即将酒一撇,点头赞道:“兄长乃真人也,不拘小节,大道无形,泽心中钦佩,当以为榜样。” 路明非冷笑道:“你口中称赞,心怀怨怼,口腹蜜剑,狼子野心,以为我可欺不成?” 那路鸣泽闻言轻叹道:“兄长之言,甚伤我心。兄长,错看我也!莫非不知泽平生所愿?” 路明非摇头道:“你有何志愿?” 那路鸣泽放下酒盏,正色道:“兄长有所不知。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诸侯林立,龙室倾颓。泽不自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辅保明主,匡扶龙室,救万民于水火,解社稷于倒悬。纵马革裹尸,亦无怨无悔!” 路明非闻得此言,笑道:“听你言语,倒是个忠臣良将?” 那路鸣泽将酒斟满,举杯道:“臣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共知!” 他头一仰,将酒饮尽,说道:“若违此誓,便如此杯!”说罢,将酒杯掷地,摔个粉碎。 路明非忽一凛,往左右看去,心道:“这贼子莫非摔杯为号,暗藏刺客?” 却见左右空无一人,那路鸣泽笑道:“兄长不必如此谨慎,你我兄弟同生共死,岂有加害之理?” 路明非神色不善,问道:“你到底有何话说?痛快讲来,休这般拐弯抹角!” 那路鸣泽笑道:“兄长快人快语,真是水萝卜就酒——嘎嘣脆,竹筒倒豆子——叮当带响儿!” 他又斟满一杯,说道:“泽闻得兄长欲往那卡塞尔求学?可有此事?” 路明非点头道:“正有此意。” 那路鸣泽忙道:“兄长糊涂啊!那卡塞尔学院皆碌碌之辈,勾心斗角,荒淫挥霍,乃乱臣贼子也!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兄长抱惊世奇才,岂可与他等同流合污。” 路明非摆手道:“我即已答允,自当前去。常言道君子一诺千金重,一口唾沫一个钉。我怎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那路鸣泽又道:“常言道,人嘴儿两张皮儿,咋说咋有理儿。成大事者,岂可拘于小节?” 路明非听说,冷笑一声道:“且休多言,我意已决。若无实事,我即归去。” 说罢,起身就走。 那路鸣泽急忙开口道:“兄长慢走,臣还有一事起奏。” 路明非叹道:“讲。” 那路鸣泽道:“臣闻得兄长今日与那耶梦加得斗了一番,可有此事?” 路明非闻言一动,心道:“听他言语,那蛇蜕即是耶梦加得所留。”便道:“确有此事?你识得他?” 那路鸣泽怒道:“岂止识得!我与她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那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路明非道:“闻此言语,你欲擒他?” 那路鸣泽叹息道:“如今臣法力低微,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擒她?还望兄长相助,施以援手。” 路明非今番与他相斗,也心存疑惑,见路鸣泽如此雅兴,心道:“我且先应了他。看此子如何施为?” 想罢,即道:“你有何妙计?” 那路鸣泽笑道:“兄长即伤她真灵,何不施以‘嫁梦’神通?臣知其藏身之处,必手到擒来!” 路明非点头道:“倒也是办法。”说罢,即手一翻,运真火,递于路鸣泽道:“你来施为。” 那路鸣泽见得真火,面色陡变,霍然起身,往后踉跄几步,摆手道:“这火我碰不得,请兄长不辞劳苦,亲力亲为。” 路明非心中暗笑道:“我本有心试探,果然如此,你也是那真魂所化,惧怕真火也。且待我修行数月,便来擒你!” 只见他面色不变,问道:“那耶梦加得,现居何处?” 路鸣泽附耳说了。明非在此幻梦之中,无法力拘束,心念一动,便知其所在。 他将手一翻,变出一个草人,口中念动咒语,使了个“钉头七箭”的法术,以真火灼烧,又以“嫁梦”相连,即将那耶梦加得摄来梦中。正是: 尘世巨蟒有神通,覆海大圣真言诵。 千里追魂无处躲,鸣泽献计擒蛟龙。 可叹少女娇柔身,今遇欺天二魔童。 若寻一法可解救,只得俯首作帮凶。 第二十八章 耶梦加得甘俯首,金銮殿上问忠臣 受命于天皇帝诏,既寿永昌四海朝。 鸣泽随侍在左右,宣来龙女赐黄袍。 天听威严不可犯,自当俯首罪来告。 古来圣主蛟魔王,今番留名奉太庙。 且说路明非摄来耶梦加得,即施了个“魇祷”之术,将梦中景物变作金銮宝殿。自将皇袍披起,戴金冠,端坐龙椅。 那路鸣泽见梦境陡变,微一惊,即道:“兄长神通广大,鸣泽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路明非冷冷一笑,沉声道:“你该称朕为皇上。” 路鸣泽听了,立马双膝跪倒,朝上唱个大喏道:“臣路鸣泽叩见皇上,恭祝吾皇圣安。” 路明非心中暗笑,沉声道:“爱卿平身。朕擢你为大内总管兼中车府令,随侍左右,你可愿意?” 那路鸣泽闻言一怔,旋即道:“臣诚惶诚恐,跪谢皇上恩宠。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 路明非笑道:“泽,忠臣也!即如此,便唤那耶梦加得入宫。” 殿堂外,那耶梦加得正懵懵懂懂,抬头看,陡然一惊。正是: 紫禁宫城彩霞飘,琉璃金殿龙影绕。 胜过凡间帝王所,堪比天尊坐凌霄。 她见了,只觉心神惊惧,惴惴不安,若泰山压顶,寸步难行。 少倾,即听得有人传旨道:“宣!耶梦加得上堂觐见!” 她未及反应,眼前一花,即立于金銮宝殿之上。 往上看,有一人高坐龙椅,双眸如电,金光湛然,却看不清面貌,只觉威严不凡,龙威磅礴。 旁边看,一人侍立于侧,颔首低眉,双手拢袖,毕恭毕敬,想来是个太监总管之流。 那耶梦加得一时有些悚惧,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竟说不出话来。 那路鸣泽忽道:“耶梦加得,你即见皇上,为何不拜呀?” 霎时间,耶梦加得只觉头顶高山,背负五岳,压得她三尸神乍,真魂皆惊,当即俯首于地。 她也是個心思灵巧,能屈能伸之辈,知敌不过,逃不得,忙道:“民女……” 那路鸣泽将眼一瞪道:“嗯?” 耶梦加得忙改口道:“下官…草民…奴才……” 路鸣泽纠正道:“罪臣。” 耶梦加得听说,忙道:“罪臣耶梦加得叩见皇上,恭祝吾皇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路明非往下看去,只见那是个妙龄少女,约十七八岁年纪,端得是美貌动人,令人惊艳。 他叹道:“爱卿免礼平身。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耶梦加得战战兢兢,起身抬头,便欲瞧瞧明非容貌。 却听路鸣泽咄一声,喝道:“大胆!耶梦加得,你竟敢抬头面君,分明是有意行刺。金瓜武士何在?” 耶梦加得闻言一惊,只见左右闪出两条大汉,顶盔掼甲,手持一丈二金瓜锤,一脚踢在耶梦加得腿弯,将她按在地上。 路鸣泽道:“拖出去!金瓜击顶!” 路明非见此,痰嗽一声,沉声道:“大胆!你当堂号令,莫非有不臣之心?” 那路鸣泽惶恐拜道:“臣不敢,只恐那女子伤了陛下龙体。请陛下宽恕臣僭越之罪。” 路明非哼了一声,摆手道:“起来,休得再犯。” 路鸣泽再拜道:“谢陛下隆恩。” 说罢,即站起,喝退金瓜武士,复对耶梦加得道:“耶梦加得,陛下乃仁德明君,天下共主,恕伱无罪,还不谢恩?” 耶梦加得顺水推舟,叩头道:“臣多谢陛下恩典。祝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路明非点头道:“山野村妇,不登大雅之堂。今番且先饶了你,休得再行无礼之举。” 耶梦加得低头道:“陛下仁德著于四海,乃臣之大幸,万民之福也。” 路明非心道:“这耶梦加得倒也灵巧。”思至此,说道:“耶卿家,你可愿俯首称臣,与朕共谋大事?” 那路鸣泽闻此言,忙道:“陛下三思。这耶梦加得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常言道放虎归山,必要伤人。这……” 路明非侧眸望来,沉声道:“常言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有何话讲?” 路鸣泽面色一变,忙躬身礼道:“臣省得了。” 那耶梦加得听说,眼珠一转道:“臣年幼无知,恐难当大任。请陛下另择贤臣。” 路明非笑道:“你这年纪,正合朕心。朕将远赴西洋卡塞尔,正缺个伴当。你可愿意?” 那耶梦加得闻听,忙道:“陛下明鉴。臣与那卡塞尔颇有渊源,已提前打点,一载后方可入学,恐误了陛下大事。” 话音刚落,却听那路鸣泽忽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路明非蹙眉道:“讲来。” 那路鸣泽凑近道:“那卡塞尔内藏虎狼,不得不防。依臣所见,陛下亦早图之。” 路明非闻言,问道:“你又有何妙计?” 那路鸣泽道:“陛下,臣闻得近日卡塞尔将得一龙种,乃是当年逆臣,切不可落得人手。臣有一计,只委屈陛下孤身入学,以为内应,待臣安排妥当,夜半三更,里应外合,举火为号,将那昂热老匹夫生擒活拿,大事可成!” 明非未及回应,即听耶梦加得道:“陛下,臣也有本上奏。” 路明非道:“你也讲来。” 只见那耶梦加得忽双膝跪地,朝上唱个大喏道:“陛下明鉴。想当年,朝廷昏庸,奸臣当道。内有白王叛乱,外有人族侵扰,我龙室虽能人辈出,却苦于内耗,终将覆灭。臣年幼无知,被奸人所惑,反出朝廷,自立为王,乃至铸成大错,将那江山断送,已无颜再见龙族世代先君也。” 她叹了一声,又道:“然臣虽该万死,却仍心系江山社稷。今日得见陛下天颜,当是天佑龙室,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以将倾。臣忠心归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路明非哈哈大笑道:“卿之所言,甚得朕心。朕观你身量体型,即封你为太平公主,当为皇室宗亲。” 耶梦加得闻言,怔了片刻,旋即道:“多谢陛下赐名。陛下,那卡塞尔学院有臣一旧识,姓楚,名唤子航,实乃一员勇将。何不将其赚来,收为己用?” 路明非闻言一怔,心道:“此名耳熟。莫不是那仕兰中学的小哥?我素闻英名,莫非也是蛟龙之后?” 即问道:“爱卿可有把握?他可愿降?” 耶梦加得点头道:“回陛下,臣与他交情匪浅,且有同窗之谊。待臣与他陈明厉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兼以色诱,他必倾心相投。陛下得此猛将,何愁大事不成?” 路明非听说,问道:“听爱卿所言,你与他还有姻缘?” 那耶梦加得忽叹一声道:“唉,此便说来话长。” 路明非来了兴致,忙道:“即有此风月,卿且讲来。” 那耶梦加得复叹一声道:“唉…… 忆昔当年泪不干,高架桥头配良缘。 狂风为聘雨为礼,父兄为媒车为伴。 水族馆中共携手,篮球场下来助战。 月上柳梢黄昏后,孤男寡女眉目传。 只恨楚郎实迟钝,婆婆妈妈又面瘫。 远赴西洋卡塞尔,往日缠绵终不念。 为报父仇勤练功,手中村雨钢百炼。 走火入魔黄金瞳,命不久矣犹可叹。 狮心会下乌合众,身边狐媚唤苏茜。 驾座番邦真得意,苦留奴家天一边。 只盼陛下施恩德,手下留情网开面。 待臣前去将他说,共保明主金銮殿。” 路明非听说,心中暗道:“你只道他错,自身却只字不提?以为朕可欺不成?” 想罢,却道:“此言听来,颇为动人。爱卿原是痴情人也。既如此,便依卿之计也。” 耶梦加得喜道:“陛下真乃当世明君……” 话还未完,却忽听路鸣泽哼了一声,拂袖道:“陛下为美色所惑,不听臣忠言逆耳,王之蔽甚矣!” 此话一出,路明非当即起身,怒道:“好个贼子,胆敢当面刺君!”说罢,即抖手唤出方天画戟,喝道:“天下事在朕。朕欲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朕之戟不利否?” 那路鸣泽浑然不惧,竟也抽出戟来,怒道:“我戟也未尝不利!” 这二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 耶梦加得只见两道青光撞破殿顶,纵上云头,这一场好杀: 方天戟利裂穹苍,画杆交错舞荧煌。 戟对戟来无差异,兄弟反目逞凶狂。 一个说我受命于天你敢动,一个道你昏庸无能也配王。 戟来犹似山重影,柄扫好比飞凤凰。 寒影呼啸风如潮,金霞喷吐电流光。 这二人斗了二十余合,未分胜负,收了宝兵,复来斗法力。 只见路明非捻法决,诵真言,使了个“呼风唤雨”。 霎时间,雷霆电闪,金蛇乱舞,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将金殿淹没,化成狂流奔来。 那耶梦加得心中惊惧,被水流卷入,还未及念诵言灵,便听得路鸣泽咒语念毕,使了个“划江成陆”的法术。 以手一指,划开江流,分水而行。 路明非哪肯干休,又使了个“鞭山移石”,将大地裂开,飞起巨石,砸将过来。 那耶梦加得躲闪不及,复被压在地里。 她身一抖,欲击碎大地,却见路鸣泽使了个“指地成钢”,将大地变作金铁,无坚不摧,浑然一体。 耶梦加得抖不开身,心一惊,忙金瞳睁开,欲寻其“眼”。 却见路明非又施“掌握五雷”之法,以手指天,引天雷劈落。 路鸣泽不敢怠慢,使了个“纵地金光”,将雷霆躲过,避在他处。 那雷却正劈中耶梦加得。她只觉眼前光明如海,雷霆似潮,将其罩在当中。 她悚然一惊,忽的睁开双眼,见自身已回归地铁之中,恍恍惚不知方向,晕沉沉全身无力。 她挣挫起身,心道:“刚才是那两个人将我拉入梦中了么?不行,我得去找哥哥。”即踉踉跄跄,径往深处而去,背影没入黑暗不见。 却不知地铁站台现出两条人影,正是路明非与路鸣泽二人。 路明非笑道:“此计如何?” 那路鸣泽挑大指称赞道:“兄长妙计。那耶梦加得以为醒转,却未料仍深陷梦中。你我随着她,必能得其道场所在,知其中门路。离了幻梦,寻个时辰,杀将过去,好将其兄妹二人一网打尽。” 路明非不置可否,只道:“休恭维,且去一观。” 那二人即将身形隐了,坠在后面,随耶梦加得而去。正是: 金銮殿上皆称臣,各怀鬼胎心不纯。 明泽出口便成章,女子情怀弄娇嗔。 这边要把龙种夺,那个只为心上人。 明非定计施幻法,梦中套梦合又分。 第二十九章 黄粱梦兄弟又反目,别数载明非见生身 千载王座双子身,一朝天子一朝臣。 昔年兄友弟和睦,今日翻脸成仇人。 尼德霍格为真名,人参果树留余恨。 新仇旧怨一并发,大义灭亲正家门。 且说那耶梦加得自以为脱得幻梦,未及明察,即奔地铁深处,寻兄长而去。 路家兄弟隐了身形,紧随其后,随她至一宽阔所在。 此间虽为幻梦,却被路明非施以“嫁梦”、“魇祷”二术,与耶梦加得忆中一般无二。 况她惊魂未定,只欲寻兄长庇护,如何识破?这才忙中出错,该遭此劫。 只见那月台之上,俯着一头巨兽,若山峦矗立,群峰起伏,鳞甲墨青,雄伟狰狞。 你看他:头如峻岭,双翼遮天,牙排剑戟,眼赛金灯,比之一般蛟龙大,血盆大口更胜出,真乃天上降魔主,实为人间太岁神。 路明非在暗中见了,也不免称赞道:“此怪倒有几分气象,比那耶梦加得强上百倍。他唤作何名?” 那路鸣泽一旁答道:“此贼名为芬里厄,小名儿唤作大地与山之王。当年全盛之时,赶三山,挟五岳,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实乃一员猛将!” 路明非点点头,又见那芬里厄半身埋于岩壁,露出白骨,半枯半荣,不由叹道:“唉,天地尚且不全,盛极必衰,否极泰来,这怪倒也应此理也。” 他二人暗自言语,却见那耶梦加得摘下背后包裹,倾出数十袋薯片,堆如小山,说道:“这是一周的量。你省着点吃。” 那芬里厄听说,双眼放光,即扯开一袋,大快朵颐,又对耶梦加得道:“姐姐,你也吃。” 耶梦加得笑了笑,坐在其身旁,轻抚其头,面露悲戚之色。 她叹道:“兄长…呸!哥哥,若有人欺负我,你帮不帮我呀?” 那芬里厄听说,脱口道:“谁欺负姐姐,我就打他。” 耶梦加得闻言,摇头苦笑道:“你打不过他,我也打不过。除非你我融为一体,才勉强能有胜算。哥哥,我将来有一天要吃了伱,你怨不怨我?” 那芬里厄似不以为然,只埋头吃食,随口道:“只要姐姐陪我玩,给我薯片吃,就不怨。” 耶梦加得听得此言,险些坠下泪来,将芬里厄头颅抱住,哑声道:“有时候我真想和你一直就这样生活下去,哥哥,但不行啊。” 她幽幽叹道:“我今天见到了父亲。他好像借尸还魂,已重归世间。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他吞噬的。” 芬里厄似被感染,探出长舌,轻舐其颊,呜呜而鸣,其声悲戚。 却说路明非隐身于旁,闻得此言,忽一怔,忆起昔日土地所言,互相对证,心中已有猜测。 他转向路鸣泽,见其低眉颔首,目光躲闪,似是心虚。 路明非沉声道:“你便是那黑龙怪,尼德霍格么?” 那路鸣泽忙摆手道:“那老贼人人得而诛之,非我也,切勿听那耶梦加得搬弄是非。” 路明非冷声道:“你我在此,她浑然不知,如何搬弄是非?你称她逆臣,言说其反叛,岂非正是那尼德霍格之事!还不如实讲来!” 那路鸣泽慌得双膝跪倒,口称冤枉道:“兄长明鉴。那黑炭绝非我也,泽纵胆大包天,也做不得那大逆不道之事!” 路明非自然不信,伸手将他抓住,喝道:“你这贼子!你瞒谁呢?那土地老儿已将前情与我言明。那耶梦加得口中父亲,岂不正是你么?你作恶多端,夺走人参果树,还不招认?趁早将树还来!” 说罢,扑一拳打来。 那路鸣泽慌了,急一抖身,变作一只苍蝇儿脱出,展翅飞走。 路明非冷笑一声,念咒语,掐法诀,将一口真火吐出,来烧路鸣泽所变苍蝇儿。 那火乃是真火,路鸣泽灭不得,也挨不得,慌了神,鞘翅一振,又变作一只攒火的鹞子,穿过真火,抖下几根烧焦翎羽,坠在地上。 却见其身仍被火光笼罩,挣脱不得。 原这真火自心底而起,不入五行相克,不拘胎化假形,皆可烧得,避之不及。 那路鸣泽被火灼伤,忽一点真灵自残身脱出,以“尸解”之法逃得大难,化道流光遁逃。 路明非掐诀念咒,使了个“招魂摄魄”之法,喝道:“孽畜!还不速来!” 此一声呼喝,那真灵抵挡不得,倒转而回。 那路鸣泽急了,使了个“回风返火”,乃神通逆流之术,将路明非法术打断,复又以“胎化易形”之术凭空造化肉身,稳固真灵。 他落得尘埃,喝道:“老贼!此是梦中,你纵有万般神通,我也一并会用。你如何能擒我?我前番对你俯首称臣,实乃韬光养晦,莫要以为我怕了你!” 路明非冷笑道:“你假意臣服,包藏祸心,以为我不知么?如今恼羞成怒,现出狼子野心,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那路鸣泽也一改恭敬,喝道:“老贼!常言道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我路鸣泽今日便反,你奈我何?” 路明非勃然大怒道:“好好好!休走!看戟!” 说罢,掣出画戟,跳将过去,分心便刺。 那路鸣泽往后飘身,也将画戟擎在手中,接架相还。 二人战在一处。 却说那耶梦加得正与兄长哭诉,忽眼前一花,芬里厄霎时不见。 她一怔,霍然起身,即见那二人相争,举手不让步,对面不留情,纷纷下了毒手。 耶梦加得心头大骇,旋即明白过来,扭头就走。 却听路明非喝道:“太平!还不助阵!与我一同擒他!” 那耶梦加得一怔,又听路鸣泽道:“大地与山之王,还不帮忙,擒了老贼,将功折罪!” 这二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耶梦加得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知如何抉择。 忽见路明非抽身真言念动,指向耶梦加得。 她登时只觉泥丸燥热,犹如火灼,痛苦难当,双股一软,即摔在地上。 路明非道:“休得诈死!今日助我,保你兄妹无事,情郎不死!还不速来!” 那耶梦加得听此言语,计较一番,即跃起,真言念动,熔炼出一柄巨镰,径奔路鸣泽而来。 路鸣泽怒道:“好个逆贼!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在此幻梦之中,你有何本领?”即一抖身,脚往下一跺,裂开地面,将她陷在其中。 那耶梦加得欲晃身而出,却觉全身无力,仿佛生根,动弹不得。 路鸣泽见困了她,纵身赶来,便欲下手。 却见路明非持戟而至,将他逼退,猿臂轻舒,将耶梦加得扯出,摘下腕上蛇蜕,往空中一抛,即变作一只白鳞大蟒。 那耶梦加得见了,福至心灵,将身一纵,化作流光附身而上,张血盆,诵言灵,奔路鸣泽扑将而来。 路鸣泽一惊,忽道:“金瓜武士何在?护驾!” 话音刚落,一金甲武士自斜刺里闪出,架一丈二金瓜锤,挡住耶梦加得。 路明非见此情景,便欲助阵,忽心中一凛,翻身一戟砸去。 只听当一声,一女子身影凭空浮现,踉跄后退,手持双刀,其上光焰吞吐。 路明非双眼如电,冷笑道:“你隐身法使得太糙了。” 当即踏步上前,抡戟就砸。 那女子不敢缨锋,往后急退,却被路明非赶上,一戟扫在左肩,左手长刀落地,抽身败逃。 路明非欲赶她,却闻身后金风大作,回头一看,却是路鸣泽杀将而来。 他即翻身来战路鸣泽,一双画戟缠在一处。 那女子败了阵,却见耶梦加得化身大蟒甚是骁勇,唯恐那金瓜武士战她不过,拾了刀,即赶来助阵。 那金瓜武士口吐女声道:“我一個文职都来打仗了,老板得给我加钱!” 那女子却道:“你自己不就是管账丫头?” 金瓜武士道:“我那是管账丫头拿钥匙,当家不做主!” 她二人一左一右,双战耶梦加得,堪堪敌住。 这两场好杀: 双刀金瓜抖解数,一对画戟弄神通。 这一边是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一旁是两个兄弟来相争。 你来我往刀光锐,金瓜湛然寒光冷。 尘世巨蟒吐妖雾,二魔互斗舞神锋。 这边说我全为打工休动怒,那边道你欺君罔上罪难恕。 双刀轮转鳞甲破,言灵乱诵电与火。 长虫窜身獠牙锋,女子闪转会腾挪。 这一戟,搂头砸来双臂震,鸣泽力软筋又麻。 那一锤,徒劳无功纯添风,耶梦加得浑不怕。 金风乱响天地翻,杀气狂喷牛斗寒。 往往来来战多时,四人一蛇皆难堪。 鸣泽力穷寻走路,倒脱画戟翻身还。 抖擞法术施变化,欲将梦吞天改换。 且说那路鸣泽终是二心所化,肉身远在北俱芦洲,况路明非近日法力又增,战了七十余,已觉力软筋麻,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即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将身一抖,变作一只巨貘,头如磨盘,身似小山,象鼻、犀目、牛尾、虎足,似熊而黄黑,将口一张,便欲将幻梦吞下。 其余三人只觉心神恍惚,眼前一花,已分脱得幻梦,由本身醒转。 却是路明非未及脱身,被那貘衔住,便欲吞入腹中。 见此情形,路明非念动法决,现了蛟魔王本相,将身一盘,卷住巨貘,张口咬在喉间。 那巨貘嘶吼不止,无力挣脱,被蛟魔将头颅咬下,鲜血淋漓,现了本相。 却见路鸣泽虽无头颅,但却行动自如,健步如飞,竟舍头而去,边奔边使了个“续头”的法术。身一抖,一颗头颅已自颈下长出。 路明非一怔,吐了旧头,复归本相,将腰间金带解下,念动咒语,往空中一抛,金光一闪,若金龙腾空,已赶上路鸣泽,将其扣住。 那路鸣泽大惊,念咒语,施变化,将身变大,金带不断,复变小,金带骤紧,变作蚊子,金带化作蚊帐,变只泥鳅,那金带便成了绝户网,任他如何变化,却终不得脱身。 路明非纵身过来,持戟往下就砸。 却忽见金光一闪,一柄长矛却自路鸣泽胸膛而出,将戟崩起。 路明非陡然一惊,持戟观瞧。却见周遭景物变幻,竟是一座水银池塘,路鸣泽被悬吊于四柱之上,胸前插枪,刃出于背。 他一反常态,颇为狼狈,惨笑道:“哥哥,欢迎来到我最深层的梦境,与现实交织的梦境。” 路明非听他言语,便觉不对,法眼一观,即见周围阵法严密,与那奥丁道场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又惊又疑,忽心血来潮,抬头看去。只见那玻璃幕墙之外,立一中年男子,两鬓斑白,面露惊色,赫然是那路明非之父,路麟城是也!正是: 明非识破逆臣身,兄弟反目化为嗔。 直言造反欺本心,怒火中烧欲除根。 手下泼妇来偷袭,耶梦加得帮助阵。 鸣泽施法脱幻梦,请君入瓮见亲人。 第三十章 避风港鸣泽脱大难,北俱芦蛟魔斗三妖 大雪飘飘似鹅毛,北俱芦洲人寥寥。 避风港中父子会,多年未见情义薄。 方天画戟来见面,夺舍肉身战三妖。 覆海大圣难敌众,上天入地无处逃。 且说那极北苦寒之地,有一福地洞天,名唤“避风港”。 一日,路麟城委员长驾坐办公室,即见其女助理娜塔莎急赶来,言道:“最终圣所出事了。” 闻得此言,那路麟城霍然起身,面色凝重,随她前去。 不多时,二人辗转即至“最终圣所”门外。 路麟城推门而入,那娜塔莎年轻德薄,不得入内,只在门外等候。 圣所内,众委员纷纷在列,一个个形容枯槁,垂垂老矣,似将不久于人世,却双眸炯炯,目光如炬,紧盯下方阵中,竟无一人理会委员长。 路麟城微颔首,及至玻璃幕墙,往下方观瞧,登时一惊,失声呼道:“路明非?” 只见那阵中,薄雾弥漫,若山峦瘴气,又如海上霞影,绽出金光,若隐若现。 其中悬吊一人,赤身裸体,颇为狼狈,长矛穿胸,奄奄一息,乃是路鸣泽肉身皮囊,被囚于此。 身旁一人,身姿挺拔,威风凛凛,手持画杆方天戟,眼若金灯光湛然,约十七八岁年纪,正是其子路明非是也。 路麟城见此情景,心头剧震,却见那路明非抬头望来,也面露惊色,身处毒雾之中,却怡然不惧,开口唤道:“父亲?路麟城?” 众委员皆将目光投来,那路麟城不敢答言,踉跄两步,往后退去。 却听路明非叹道:“一别数载,不曾想,父亲两鬓竟斑白也。” 原来那路麟城如今已年近五旬,不修边幅,两鬓已渐生白发,略显老态。 路麟城闻言,心中疑惑,即凑到近前,扳起话筒,开口道:“明非?真的是你?” 路明非见他面色不善,全无半点相逢之喜,心中便有计较,冷笑道:“你生而不养,还识得我也?难得,难得!还不速速开门!” 那路麟城听得此言,便知明非怨怼,又疑他是敌非友,凭空现身,绝非善类,心下发狠,不肯放开门户,只是道:“明非,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你不说清楚,我不能放你。” 路明非闻言大怒,抖手将画戟掷出,撞破幕墙。 那路麟城翻身急避,画戟掠过,没入樯中,霎时间警报大作,红光频闪。 众委员急道:“快!别让炼金阵失效。” 有人敲下按钮,滚滚水银化作河流,将下方湮灭,炼金矩阵光芒大绽,如山海巨力,压向路明非。 谁知路明非浑然不惧,捻法诀,使了个“喝水”法,将口一张一吸,便将那水银狂流尽数吸入腹中,以腹内真火灼烧,锻炼金丹。 众人大骇,却见娜塔莎踉跄闯入,急呼道:“委员长,避风港被人攻破了!” 路麟城闻言一惊,慌忙起身,急道:“什么人?这里是尼伯龙根!没有烙印的人怎么可能进来?” 娜塔莎吓得一呆,怔了片刻,才道:“委员长,这里的尼伯龙根已经不归我们控制了。” 众人皆是一惊,齐奔向外面观瞧,只见外面风雪漫天,避风港已被攻破,一群死侍于雪中行军,杀将而来。 一個个配剑悬刀,金瞳喷电,横冲直撞,见人就杀,与避风港守军战成一团。 众委员吓得失声惊呼,复转回“圣所”,速报路麟城。 谁知“圣所”内亦乱作一团,那路鸣泽见炼金矩阵被破,哈哈大笑道:“多谢兄长助我脱困。” 只见他抖擞精神,身一晃,即崩断四根铁索,手一拔,即将胸前长矛扯出,掷于地,踏为粉! 路明非双眉紧蹙,见他胸前全无痕迹,似已恢复如初,周身鳞甲整齐,面目狰狞,扯出两把长刀,即扑将而来。 明非手中无兵,忙纵身,跃出池来,欲取画戟。忽觉眼前一花,心神恍惚,竟身疲力软,站立不住。 只听路鸣泽赶来,冷笑道:“此乃我尼伯龙根,前番被阵法压制。如今阵破,我得了肉身,任你本领通天,也阻不得我。” 说罢,跃将过来,双刀斩下。 路明非心中焦急,欲回归本身,却被路鸣泽尼伯龙根摄住,脱身不得。 他忽灵机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撞入路麟城泥丸宫中,附于身上,夺了行动之权。 那娜塔莎一惊,扯住路麟城道:“委员长!伱怎么了?” 路明非反手一个耳光,将她打翻在地,喝道:“贱货淫妇尔!你秋波暗送,搔首弄姿,可将我娘放在眼里!还不快滚!” 那娜塔莎吓得魂飞天外,挣挫站起,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路鸣泽见他夺了路麟城肉身,有些悚惧,一旁观望,竟不敢上前。 路明非即得肉身,翻身拽出画戟,怒道:“小贼,果有机谋!来来来,你我再来战过!” 说罢,即抖画戟来战! 那路鸣泽脱了大难,得了肉身,郁结之气渐去,胸中豪气陡生,见他打来,出言不逊,也起了争强之意,晃双刀敌住路明非。 这二人,一个初得肉身,力软筋疲,一个附身老父,年老体衰,一个唱言灵,一个诵咒语,堪堪打了个平手。 却说那路麟城肉身虽老,却也是蛟龙之后,被明非附身,更有法力加持,将那方天画戟舞得呼呼挂风,隐隐占了上风。 原来那路鸣泽虽血脉高贵,当年却身陷囹圄,伤了身子。如今离了幻梦,虽有尼伯龙根加持,却无明非法力,纵有言灵在身,终不如法术灵活多变,三十余合,已露败相。 他心中焦急,虚晃一戟,抽身便走。 路明非决心打杀,纵身赶上。 却见那路鸣泽登时高呼道:“奥丁、老黑,尔等还不助战,更待何时?” 路明非闻言一凛,左右一盼,即见“圣所”顶上裂开,现出雷霆电闪,又见黑云翻腾,隐隐有龙吟之声。 那路鸣泽又道:“若让这老贼修成正果,将我打杀,收了二心,焉有你等命在!且先放下往日仇怨,与我一同擒他!” 此言一出,传遍极北之地。 在那北溟大海之中,有一怪形似肥鲶,长愈千万里,以万物为食,吞吐天地生机,忽吐一道黑影冲天而去,化作一团黑云,径往“避风港”飘来。 那云转瞬及至,化作一只通体墨黑的巨兽,双翼若垂天之云,头颅若山峰峻岭,扑将而下,直奔路明非而来。 明非心中一惊,见那怪口吐妖雾,言灵念诵,喷出毒火,顷刻之间,将“避风港”变作一片火海!他形貌本领,赫然是那尼德霍格本相! 路明非心中又惊又疑,即捻“避火决”,纵上云头,权为躲避。 却听一声马嘶响起,那奥丁自斜刺里闪出,长矛一指,天上雷霆滚滚,劈落而来。 路明非即一抖身,施变化,作一头夔牛模样,苍身而无角,一足,将口一张,吞下雷霆,复翻身一吐,击向那龙怪。 那龙怪遭了雷击,抖碎鳞甲,竟化作一头头龙形小怪,展翅腾飞,围住路明非,吐涎液,舒利爪,一拥而上,连抓带咬。 路明非如今借路麟城肉体,法力不济,唯恐被其拖住,复归本相,使了个“布雾”法,吐出大雾,迷住视野,抽身就走。 却是那奥丁独目泛光,看破浓雾,将长矛一摆,掷入雾中。 路明非只觉脑后恶风不善,不及多想,将画戟负于背,挡住矛锋,其身坠落尘埃。 还未站定,又见路鸣泽杀来,双刀吞吐光焰,左手虚晃一刀,右手当头就劈,路明非虽法力不多,但眼力还在,让过虚招,架住右刀,使了个“犀牛望月”,翻身一戟,点在路鸣泽胸前华盖穴,将他逼退。 路鸣泽武艺稀松,知战他不过,即道:“老泥鳅,独眼龙,还不帮忙?什么叫君子战,那个叫小人战,我三人战他,定手到擒来!若教他逃了,后患无穷!” 那二怪正互相提防,欲作壁上观,听得路鸣泽言语,便觉有理,遂赶来助战。 路明非知这三怪骁勇,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即虚晃一招,倒拖画戟,使了个“卯酉星法——移山缩地”,将那三人分移三方,其身则跃在空中,驾云而逃。 谁料那奥丁马快,八蹄一摆,即赶上明非,长矛刺出,携风雷之势扎来。 路明非被雷电阻住去路,即翻身来战奥丁,架了十几个回合,使个身法,变作一条鳕鱼,窜入北溟大海之中,一溜水线遁逃。 却不知那尼德霍格本体在此,正见得他入水。 好鲶鱼,抖神威,施言灵,竟将大海封冻,断他出海之路,张口一吸,欲将明非吞入腹中。 那路明非如今借其父身,虽也有法力,却灵肉不合,现不得蛟魔王真身,即复归本相,使“避水”、“禁水”二法,分开水流,破来坚冰,跃至冰面。 未及喘息,又见路鸣泽掣双锋杀来,路明非精疲力竭,挡了七八个回合,便觉吃力,便欲跌足飞举。 那奥丁复赶来,当头一矛,将其打落冰面,那尼德霍格分身也至,三怪齐身而上,就下了绝情! 路明非恼了性子,使个“三头六臂”的神通,将画戟也变作三个,与那三怪搏命。这一场好杀: 太古龙皇号黑王,神通广大又张狂。 奥丁主神造化高,命运长矛绽灵光。 枭雄鸣泽掣双锋,刀影乱舞灿锋芒。 三怪本为一方圣,今遇覆海蛟魔王。 千年恩怨抛脑后,携手来战互帮忙。 这边口中吐妖雾,那边兵戈当头晃。 小贼侧身来偷袭,老妖展翅会翱翔。 可叹明非虽骁勇,本相难现法又荒。 以一敌三实可夸,双拳四手却难挡。 北溟大海波浪翻,潮涌红霞血染裳。 喊杀不断气冲霄,天下龙种把头仰。 不知何人此本领,三位至尊齐上场。 一心要把蛟魔屠,难脱死劫命将丧。 举世无人肯助阵,明非宁死不投降。 路明非以一敌三,不过五十余合,便现败相。 往天上纵,有奥丁挡住。往水中躲,有鲶鱼欲吞。地上鸣泽舞双刀,一心斩杀。半空黑龙自盘旋,有意活吃。 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路明非浑身浴血,法力枯竭,收了“三头六臂”神通,真灵却脱不得身,被路鸣泽摄住,只得死战。 却被那三怪逼得滴溜溜乱转,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又战了十余合,那奥丁纵马跃起,搂头一矛砸下,路明非抬臂一架,却被路鸣泽双刀斩中胸膛,那黑龙长舌一卷,即将明非衔入口中,转身就走。 奥丁见了,拍马赶上,长矛掣电,击向黑龙。 那黑龙吃痛,言灵迸发,召来火焰,化为龙卷,欲将那二怪挡住。 却见路鸣泽响指一打,破了言灵,纵身一跃,双刀斩在下颚,趁黑龙松口之时,扯了路明非即走。 走不得半里,即见奥丁赶来,探矛就扎。 路鸣泽翻身躲避,却被奥丁夺了路明非,长矛挑起,纵马跃上天穹。 那黑龙见此,忙振翅赶上,长尾一扫,即将奥丁连人带马击倒在地,卷了路明非,一头扎进海中。 路鸣泽却不知何时入海,挡在面前,长刀掷出,插入黑龙双眼,即抓起路明非,跃至海面。 谁知那奥丁复又上马赶来,天降雷霆击落,路鸣泽躲闪不及,未及取消,被打了个趔趄,失了路明非。 那黑龙甫一露头,也被劈了下,仰头没入海中,化道流光,归了鲶鱼本体。 只见海底震动,陡现水涡,激起海啸滔天,浪接天际,滚滚压来。 奥丁不敢缨锋,提了路明非,纵马就走。 路鸣泽也飞身赶来,一来躲避巨浪,二来伺机抢夺。 这三怪争来夺去,只苦了明非,筋疲力尽,无力反抗。 却见天际黑云崩裂,现出一点泠光,路明非心有感应,勉强抬头。那光愈发明亮,非日之精,非月之华,比月华还灿,比日精还柔。 只听得梵音阵阵,钟声冬冬,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令人心生向往。 路明非惊道:“此乃灵山梵音!” 那云中,现一道身影,高坐莲台,虽身披袈裟,却手持铁棒,尽现无边神威,大放舍利之光! 那三怪心神巨震,尽皆悚惧。 却见那八足天马浑身栗抖,竟将奥丁甩下,立在空中,再不敢动。 见此情景,路鸣泽转身就跑,霎时无影。 那奥丁也不顾坐骑,化作奔雷逃窜。 尼德霍格遁于深海,将海面冻结,不敢露头。 却说那人见三怪遁逃,也不追赶,即将路明非真灵摄走,消失不见。 路明非只觉眼前一花,不多时,即被摄来一处洞府。 他心中已有计较,回头看,明朗朗一座桥梁,正中有一石碣,篆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路明非见了,久久不语。待了会儿,复转身往里走去。 却见其中花树凋零,石屋空荡。 石锅、石灶中间裂,石碗、石盆碎左右,石床不见猴毛落,石凳蒙尘已千秋。 他驻足片刻,及又往内走去。 内里冷清,摆一副蒲团,却无人落座,早已蒙尘。后壁上爬满藤萝,隐隐有字篆刻。 路明非上前,将藤萝拨开,只见上写: 犹记当年花果山,七圣聚义结金兰。 逍遥自在弦歌舞,朝去暮回彩云间。 讲文论武日日乐,衔觞举杯天天欢。 如今虽得正果位,忆昔兄弟却阑珊。 老孙去也! 默然多时,路明非张开手,一根猴毛在掌中消散。 “唉……” 第三十一章 忆往昔鸣泽论本真,失魂魄蛟魔自修身 西方如来今世根,灵山雪峰炼金身。 燃灯古佛法无穷,曾与太上论玄真。 南无弥勒东来祖,雷音道场第一尊。 婆娑极乐三世佛,古往今来此一门。 且说路鸣泽脱了战阵,唯恐那人追来,一路狂奔,不敢回头,不多时,及至一加油站中。 原来他早年便已安排妥当,命人修筑,以待后用。如此之地,在这茫茫雪国,尚有百千。今日脱得大难,正得用也。 他此刻筋疲力竭,无力再逃,只得通知手下来救。 不多时,一架铁鸟及至,盘旋在空。 那路鸣泽纵身跃上,及见二女闪出,将他迎入。 他颓然就坐,长吁短叹。 那二女见他如此,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言语。 少倾,只听那路鸣泽道:“二位爱卿…啊呸!姑娘们,我回来了。” 只见那栗发女子道:“恭迎陛下回銮。” 路鸣泽看她一眼,扶额道:“不必作此言语……别这么说话了。” 栗发女子笑道:“老板,有一段时间,你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 那路鸣泽叹道:“我之前被路明非影响了,现在我和他反目成仇,也不用再之乎者也了。” 说着,咳了两下,手中见血。 那二女陡然一惊,其中一黑发女子,盘靓条顺,两股纤长,及至路鸣泽旁,急道:“你受伤了?什么人能伤到你?” 路鸣泽惨笑道:“我刚刚重获新生,又和老贼打了一架,本来已经取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高人将他救走。那人实在厉害,我不是对手,这才逃了回来。” 那二女闻听,有些悚惧,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那黑发女子关切道:“老板你……” 路鸣泽一摆手,笑道:“我伤了元气,恐怕要沉睡一段时间,有些事和你们交代一下。” 二女闻听,正襟危坐,静待吩咐。 路鸣泽沉吟片刻,说道:“大体还是按计划进行。但对路明非,能避就避,最好不要与他发生冲突,暂停对他的一切关注,以免被他反过来找到我,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栗发女子名唤“苏恩曦”,听得此言,蹙眉道:“那零呢?她原本是作为路明非的保镖,已经准备入学了。让她撤回来?” 路鸣泽摇头道:“路明非经过这次,必有心发展自己的势力,与我们对抗。虽然卡塞尔学院都是些碌碌无为之辈,但多少也是个助力,他必定会尝试收服,若成气候,也是个大麻烦。就让零去他身边卧底,作些地下工作吧。” 苏恩曦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黑发女子名唤“酒德麻衣”,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路鸣泽见了,即道:“有什么话就说。” 酒德麻衣道:“路明非……究竟是什么人?” 路鸣泽叹了口气,看向舷窗之外,呆了一会儿,方道:“他是黑王。” 二女一怔,大为不解。苏恩曦道:“冰海之中的那個是……” 路鸣泽道:“他也是黑王。” 苏恩曦更是不解,又道:“那老板你……” 路鸣泽叹道:“我也是。我们三个,是三位一体的。” 酒德麻衣恍然道:“就像是基督中圣父、圣子、圣灵一样么?” 路鸣泽摇头道:“不,更像是佛门中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的概念。” 他站起身,斟了杯酒,叹道:“路明非,不,应该说是蛟魔王。他是过去的黑王,是这个星球天生地造的产物。他死后,魂消魄散,尸体上又诞生出了新的灵魂,也是混血种口中的黑王尼德霍格。” 路鸣泽抿了一口,又道:“而我,代表未来,尼德霍格死后,本应由我继承黑王的位置,成为新的黑王。但这中间出了差错。” 二女闻听,齐声道:“差错?” 路鸣泽道:“对于这个星球来说,黑王的生与死,都是命运的必然。每一次死亡,都会有一个新的种族发展出文明,待到这个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时,黑王便会归来,重新统治世界,覆灭文明。如此周而复始,都是命运使然。” 苏恩曦听得此秘辛,呆了半晌,又道:“也就是说尼德霍格死后,人类统治世界,发展出了文明。而老板伱就是人类文明的终结者。” 路鸣泽点头道:“本应如此。但这一环节在尼德霍格执政时出了差错。他不想被人取代,不愿放弃权利,欲做与世同君,与天同休。” 酒德麻衣一脸懵懂,问道:“但他还是被杀死了。” 路鸣泽叹道:“因为即便是黑王,也无力反抗命运,就像是北欧神话中的诸神黄昏,一切都是注定的。但他还是在覆灭前,留下了复活的后手。” 苏恩曦懂了,即道:“冰海之下的那只鲶鱼就是黑王用来复活的后手?” 路鸣泽点头道:“尼德霍格自知无法对抗命运,于是选择了另谋他路,舍弃了卵,重新创造了另一具身体,用来在死后复活。而我的灵魂在卵中诞生,继承了他的部分记忆,却无法登基为黑王。因为尼德霍格没有真正死去,王只能存在一个。” 酒德麻衣却疑道:“那路明非呢?他又是怎么卷入这一切的?” 路鸣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这一节我也不太了解。我诞生之后,本应继承他们两个所有的记忆,但由于尼德霍格的后手,我缺失了很多,对于更早的蛟魔王更是一无所知。” 他将杯中酒饮尽,又道:“据我的猜测,尼德霍格在执政期间曾经改变了部分时间线,用来布下后手。但时间就是这样,你玩弄它,它也会玩弄你。现在的路明非,也就是蛟魔王灵魂的归来应该就是尼德霍格改变时间线带来的后果。” 苏恩曦听得眉头紧皱,沉吟道:“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存在三个黑王?过去、现在、未来,交织在了一起?” 路鸣泽不置可否,只道:“路明非本身只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纵然血统优秀,也只是混血种而已。我从黑天鹅港逃出后,肉身被避风港那群贼子囚禁,无奈将灵魂附在了路明非身上,占据了他的半脑,压制了他的血统。” 他又咳嗽一声,继续道:“但前些天,我察觉到他的灵魂去又复返,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我确定他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并且成为了蛟魔王归来。” 苏恩曦突然开口道:“这更像是因果循环吧?老板你和黑王、蛟魔王本是一体,路明非本与这些无关,但因为你的附身,所以才导致了他原本的灵魂与蛟魔王产生了联系,不,应该说由于你的缘故,才造就了蛟魔王。而蛟魔王又相当于你的前世的前世,这不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么?” 酒德麻衣扶额道:“我头有点疼,我虽然是文科生,但这种哲学问题真不懂。” 路鸣泽点头道:“所以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文明的发展让人类开始思考有关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这些是不被这个星球允许。” 听得此言,二女不解望来。 路鸣泽面露疲惫,说道:“所谓黑王,就是这个星球用来限制文明发展的工具,因为我们的存在,文明才不会飞速发展。但由于尼德霍格的操作,导致我没有顺利登基,覆灭人类文明,所以人类存在的时间被大大拉长了,给了你们科技爆炸、文明跃迁的机会。如今,人类的目光已投向了这颗星球之外,看向了星辰大海。” 听此言语,苏恩曦忽叹了一声,无奈道:“所以我们三个是为了这颗星球办事,但却是人族叛徒?” 那路鸣泽却未作声,阖了眼,久久不语。 二女一怔,苏恩曦试探道:“老板?” 酒德麻衣叹道:“他睡着了。” 话音未落,却见路鸣泽突睁开眼,又道:“还有一件事。日本那边盯紧,我总觉得当年尼德霍格做这些事,和白王脱不了干系。白王,本不应该存在。” 说罢,又阖上了眼皮。 那二女面面相觑,各自叹息。 却又听路鸣泽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将我安置在一间向阳的屋子,你们两个不能靠近。” 那二女对视一眼,虽不明就里,却皆称是。 路鸣泽这才闭口,再不言语。 那二女待了一刻,见路鸣泽再无吩咐,自行安排不提。 却说路明非在那水帘洞中,不见往昔故友,视之尽是残破之相,不由心中悲戚。 又见猴毛消散,叹道:“昔日死劫由你起,今番救命也是你。天道好轮回,因果正如此。唉,罢了。” 他感慨多时,又道:“七弟,今见你得了正果,愚兄即喜且悲,即喜且悲呀。” 言尽于此,路明非隐约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忽眼前一花,即归了本身而去。 天台上,路明非幽幽醒转,却听有人呼唤道:“路明非,路明非。” 他睁开惺忪睡眼,及见陈墨瞳在旁,忙起身,问道:“你如何来?” 那陈墨瞳见他突然苏醒,呆了呆,抱起怀中黑猫道:“它带我来的。” 路明非见那黑猫,正是前番指派而去。便知其中缘故,想是它有感自身困顿,有心助阵,却无计可施,这才唤来诺诺,实是病急乱投医。 他轻抚其头,笑道:“亏你有此忠心。” 那黑猫欢喜,任由抚摸。 却听诺诺道:“这猫是你派来找我的是吧?跳上来就抓我头发,我来中国一趟,都快让你们给薅秃了!” 路明非如今法力枯竭,无心与她多言,即道:“多谢你深夜前来。我已无事,回去吧。” 说罢,转身便欲离去。 诺诺怕他又腾云驾雾,忙扯住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路明非头疼欲裂,叹道:“梦中与人一战,败阵而回。” 诺诺似信似不信道:“和谁?” 路明非随口道:“奥丁、尼德霍格。” 诺诺一惊,旋即道:“你怕不是在逗我?” 路明非摆了摆手道:“我无心与你耍子。” 诺诺急道:“你难道不知道尼德霍格是谁?” 路明非心思微动,转身问道:“你识得?” 诺诺叹了口气道:“在北欧神话中,他被描述为一只盘据在世界之树的底部,不断啃蚀着其根部的一条黑龙。而在混血种的历史中,他是龙族的神,是所有龙类的始祖!” 路明非闻言,心道:“我还道他如何?原是个吃树的行家。” 即道:“他即有此本领,岂能容尔等存身?” 诺诺一怔,说道:“因为他被杀死了呀。人类推翻了黑王的统治,创造出了混血种,杀死了大部分龙族。可一些血统高贵的三代种、次代种都有制造卵的能力,更别提号称四大君主的初代种,他们可以借此复活,重返世间。而卡塞尔学院就是由混血种创立,为了阻止龙族复活而存在的组织。” 路明非心道:“那尼德霍格未死之事,他等原是不知?”便强忍头痛,笑道:“闻此言,尔等倒是正义之师?” 诺诺脱口道:“总不能让龙族毁灭世界吧?” 路明非点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倒也有理。不过……” 诺诺追问道:“不过什么?” 路明非笑道:“不过尔等皆碌碌之辈。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尔等不明就里,只知东奔西跑,忙修瞎练,如何能胜?” 诺诺不服道:“若换作你,又当如何?” 路明非忆起那耶梦加得,说道:“收揽人心,为我所用。开车了么?” 诺诺一怔,点头道:“在楼下。” 路明非点点头,说道:“我随你去那丽晶酒店,签字入学。” 诺诺看他一眼,忽叹道:“听你刚才所说,对卡塞尔多有不屑,你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打算吧?我都想退学了。” 路明非嘻嘻一笑道:“你倒实诚。听你言语,却也无甚忠心?” 诺诺淡淡道:“与其为学院卖命,我还是希望好好活着。” 路明非笑道:“倒是个通透人。走吧。” 诺诺忽道:“哎,你不是会飞么?带我……飞一圈?” 路明非摇头道:“你凡胎肉体,驾不得云。若用风摄你,多有不便。休多言,且走。” 诺诺无奈,随他下了天台,驾车回奔丽晶酒店。 及至房中,诺诺教路明非签了字,递来手机道:“给古德里安教授打个电话吧。” 路明非从善如流,拨通电话,便听得古德里安教授道:“明非,你想好了么?” 路明非道:“嗯。” 古德里安教授似欣喜道:“确认么?” 路明非答:“确认。” 言毕,及听一女声说道:“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非,出生日期1991年02月14日,性别男,编号A.D.0013,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路明非。” 路明非一怔,忆起前番夜探丽晶酒店时所闻言语,问道:“你可是人?” 那诺玛答道:“我是学院的中央电脑,不是人。” 却又听古德里安道:“真想亲自送你去学院,可惜我还得飞俄罗斯。不过别担心,诺玛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路明非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起身对诺诺道:“帮我寻一间静室。” 诺诺见他神色凝重,不敢怠慢,将他引到套房之内,说道:“这是最里面的房间,平常不会有人打扰。” 路明非微微颔首,推门而入,反手锁了。忽脚下踉跄,跌在地上,喘吁吁,靠在门扉。 他暗自调息,心道:“我逐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嗛了眼,实是阴沟里翻了船。” 观自身,虽无甚大碍,但头重脚轻,似是丢了魂儿般。 他恍然道:“那路鸣泽即去,我便少了一魂。” 再细观之,又是一惊,心道:“此身三魂缺二,只一魂存身?前番因那路鸣泽捣鬼,未及发现,如今想来,却是这般,那尼德霍格也是我一魂所化?” 思量片刻,便觉昏沉沉又欲睡去,不敢再想,即运法维持,盘膝修炼。 如此运转多时,渐觉精神,即起身,打开窗棂,取月修行,温养自身。 那诺诺立于门外,附耳倾听。却忽觉头发一扯,回头看,原是那黑猫跃将上来,衔住长发乱拽。 诺诺气得回手就打,却被它窜身躲过,躬身龇牙,怒目而视。 她也回以怒视,少倾,却收了目光,叹息一声,回身走了。 那黑猫这才平息,卧在门外,自行守护。 如此一夜无话,及至次日平明,路明非方睁开双眼,吐一口浊气,虽仍觉昏沉,却已可行动自如。 他心道:“这失魂之症药石无用,需得天地宝材调和,若得痊愈,也得费半月之功。” 此时金乌东升,朝霞漫天,路明非微觉刺眼,心道:“我如今三魂缺二,独留阳魂在身,阴阳不调。阴气不足,阳气过剩,攻伐自身,需时刻运法力护持,非长久之计也。” 想罢,运法眼神通,透石穿墙,及见诺诺正自酣睡,心中计较道:“我若再取其精血,却不得再炼金丹。那金丹乃阴阳调和之物,阳盛阴衰,却不对病灶。若单取精血,怕是她血枯髓干,也难成也。” 他叹了一声,收了目光,喃喃道:“若以采战之法,倒可解一时之急,却终非正道也。”复看向窗外,心道:“该往东海而去,寻些奇珍为好。”正是: 三魂七魄一体缠,日月精华本如然。 金丹即成炼真法,长生不老非妄言。 此番阴阳又失调,到头泥丸却不全。 欲寻仙方可解救,该往东海蓬莱间。 第三十二章 赴东海明非寻未果,杀群妖偶遇非凡人 且说路明非思来想去,打定主意,欲往东海而去。 一来是寻那蓬莱、瀛洲、方丈三岛。此三地乃人间仙境,分有福禄寿三星、东华帝君及瀛洲九老道场所在,其上紫气氤氲,灵株荟萃,必有珍奇不尽。 他早年寻仙访道之时,也曾会过尊颜,虽无交情,却有面缘。如今他境遇狼狈,只得厚着脸皮,欠着人情,去寻个门路。却只怕那三岛仙境,也如龙宫、万寿山般,已荒芜落魄了。 二来便是为寻那东海畔花果山,昨日匆匆,未及回顾,也不知故乡如何模样,洞府是否破败。不寻个明白,总是个念想。 思至此,便欲动身,却转念道:“我不告而别,却失礼数。待我留书一封,也算来去明白。” 想罢,即寻一张纸,刷刷点点,陈明去向,折了好,推门而出。却说那黑猫在外守护,夤夜未息,正然打盹,被明非惊醒,见他神色如常,欢喜无限,凑近撒娇。 路明非一怔,旋即笑了笑,柔声道:“倒有心也。待我此去三岛,若得灵珍,必不忘你。” 那黑猫听了,摇头晃脑,欢鸣不止。 路明非竖起一指,教它噤声,即将书信予了,吩咐道:“待那陈墨瞳醒了,交予她手。切勿闹醒了她。” 那黑猫如奉纶音,将书信衔于口中,径往陈墨瞳房间而去。 路明非见安排停当,回了房,抖身变作一只海燕,钻了窗,飞上苍穹。你看他: 玄鸟蓝如墨,翅尖长善飞。 抟风逐云去,须臾没霞辉。 他展翅腾空,径奔东海不提。 却说那陈墨瞳一夜辗转反侧,及至破晓方才睡去。这一觉至日上三竿,才得醒转,睁开惺忪睡眼,却见那黑猫趴在胸前,双眸晶闪,直勾勾注视。 那陈墨瞳吓了一跳,扯住后颈肉,恶狠狠道:“黑团子,你是不是又要扯我头发?”却见那黑猫白她一眼,也不反抗,只将口中书信吐了,呜呜而鸣,似埋怨她行为放肆,言语粗鲁。 陈墨瞳一愣,苦笑道:“我竟然被一只猫鄙视了?”想罢,将黑猫放下,展信观看,登时一怔。 只见上写: 多蒙昨日恩情,谢语不讲当面。 收下书信一封,留待以后还愿。 今番匆匆离别,去往西洋再见。 东升金乌正好,海内知己勿念。 那陈墨瞳看了两遍,骂道:“什么玩意儿?他就这么走了,连去哪儿也不说?” 话未已,忽听那黑猫鸣叫,似道无奈。 陈墨瞳瞥向它,没好气道:“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别气我。” 谁知那黑猫凑近,探爪点在信上,一起一落,正印在每句的第一個字上,摆了摆尾,自顾离去。 陈墨瞳又是一怔,低头一看,将每句第一个字串联起来,倏地一惊,正是:多谢收留,今去东海。 她沉默片刻,忽将信纸团了,掀起被子,将头蒙了,喃喃道:“妈的,丢人了。” 且说路明非化身海燕,不过半日,及至东海。正当时,大海无波,风平浪静,即见一群海雀翔空,他即随了,暗中巡查。 辗转多时,却不见仙山海岛,目之所及,更与半点灵韵。 他心中微憾,脱了鸟群,又沿海畔而飞,寻那花果山福地。飞了两个时辰,却仍一无所获。 明非心中暗叹道:“常言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罢!罢!罢!想来是我无福消受,合该我无家可归,乃天意也。” 想罢,即欲振翅回归。却忽见海上陡生大雾,弥漫而来,将天际掩了,迷了归路。 路明非一怔,心道:“此雾蹊跷,有些妖气。”即归了本相,使了个“隐身法”,藏于雾中,往下观瞧。 但见下方海面忽翻起浪来,隐约约闻得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路明非起了心,按下云头,寻那声音所在。忽见水面泊一船只,泛出血光,在那浪上摇摆,似有变故。 他有心探查,飘然落下,立于甲板之上。 此时,船中已归了寂静,再无人声。却见鲜血涌出,漫上甲板,及至路明非脚下。舱内窸窸窣窣,隐隐有咀嚼之声,已嗅得妖气冲天。 他心道:“许是妖魔食人?”未及细想,忽听得身后恶风不善,腥风大作。他忙回头,只见一怪张开血盆,牙如剑戟,已扑将而来。 却看它:人身而蛇尾,面似夜叉无翅,十指状如钢勾,双眼亮如灯盏。涎液喷吐,口红如殷,想是刚食了人肉之故。见了明非,又犯饥饿,欲杀而食之。 路明非冷冷一笑,探出手来,即将其咽喉扼住,却不忙打杀,细看了看,双眉微蹙道:“这怪该是龙种,却无半点龙气,反而妖气熏天。想来是它不修正法,喜食人之故。观其模样,倒像个鲛人?却无半点灵性。” 那怪被明非擒了,面露惊色,奋力挣扎,涎液乱吐,鸣声若小儿啼哭,却脱不得身。 路明非恐其污了真身,微用力,即断其颈,随手掷了。却见周围黑影绰绰,闪出许多妖怪,虽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皆乃人身蛇尾,浑身妖气。 那群妖将他围了,一个个龇牙咧嘴,不住啼鸣,却似被他唬住,不敢上前。 路明非恍若未见,转身进了舱中,却见血流成河,残躯遍地,模糊糊一片,血淋淋一堆,尽是些凡人肉身。 他叹息道:“我虽托生妖魔,却也未食人肉,不喜杀戮。往日也约束子孙小辈,遇得人,无有过节,权且放过。若逞凶蛮,再打杀便是。岂如尔等这般残忍,食之不尽,却仍啃上几口,全为发泄?无此理也。” 这般良言,那群怪灵智未开,兽性未驯,如何能解?只一群茹毛吮血之辈,见了血肉,凶性便起,哪还有悚惧之念? 它等见明非孤身一人,虽略显单薄,但闻之香气弥漫,不由得涎液大淌,恐惧之心渐去,嗜血之念又起,即一拥而上,扑将上来,争先恐后,欲食之而后快。 明非见此情形,复叹道:“众生皆苦,若为果腹。便是神佛,也不该阻。只叹尔等执迷不悟,连利害却也不知!” 他一声喝,如九天雷落,炸在耳中,那群妖如遭雷击,个个悚惧,更有甚者,摔在板上,浑身栗抖,口吐白沫。 余下妖怪,凡能行会动者,皆慌得转身就走,欲跃入海中逃窜。 路明非冷笑一声,喝道:“即来了,便走不得!”说罢,使了个“吐焰”之法,张口一吹,喷出焱焱火光,霎时将船笼了,化作一片火海。 原来那怪唤作“人鱼”,钢筋铁骨,皮脂丰富,一遇火焰,便如松油,顷刻即燃。 那群妖登时发出惨呼,周身火焰熊熊,滋滋作响,不多时,便化作一团团灰烬,灼了个干净。 纵有几只跃了海,却也扑之不灭,少倾毙命。 路明非无喜无悲,冷眼旁观,见众妖皆亡,无一遗漏,即灭了火,离了舱室,寻往他处。 辗转多时,及至船长室中,见一残尸,失了头颅,被啃了半身,血肉模糊,卧在地下。 路明非将他翻起,只见左手还在,中指套一枚扳指,白惨惨,似银器物件,其上镌刻“夜叉”图形,侧面刻写“みやもと”字样。 他微一怔,往昔记忆浮现,却还认得,即道:“想我原来,却还通东瀛方言。此乃是‘宫本’么?” 话音刚落,忽听外有喧闹之声,似是狂风旋起。他即至窗口,向外观瞧,只见一架铁鸟浮空,旋翼如刀,破开浓雾而来。 却见其上站立一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眉眼温润,虽是男身,却有几分女像,着一身墨黑风衣,内衬缤纷,双刀在侧,颇有威仪。 路明非一怔,只见他周身龙气氤氲,压过人气,隐隐已与蛟龙无异,夺天地造化,逆寻常之理。 他心道:“这般人,倒比那叶胜、古德里安之流强上百倍,甚是难得。” 思至此,即将身隐了,避在暗处。 却说那人遥观船只,金瞳湛然,已见其上血光,心中焦急,见相距不过五丈,即吩咐手下道:“我先过去。” 说罢,即跃上船,掣一把长刀,左右观瞧。 却见甲板寂静,不闻人声,隐约约闻得一股焦糊,心中疑惑,即奔舱内而去。其中尸横遍野,触目惊心,那人面露悲色,辨了伤口,心中便有计较,急转船长室来。 那路明非一直在暗中端详,心中生疑道:“此子与旁人不同,形如凡人,内藏乾坤,似龙而非龙,似人也非人,与一般混血种,却又大为不同。但见他龙行虎步,颇有气象,想必有些本领,且待我试他一试。” 想罢,即于暗中唤出方天画戟,竖于地,往前一推,压将过来。 那人正自行走,忽闻得脑后金风大作,骤然一惊,翻身挥刀就砍,却见身后无人,那刀不知斩在何处,只听得当一声响,长刀应声而飞,插入地上。 他未及反应,便觉大力压来,击在肩头,将他压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正是: 如今境遇实狼狈,欲寻奇珍解燃眉。 东海三岛不知去,花果仙山徒伤悲。 偶遇妖雾乱喷吐,又见群怪食人肥。 忽闻一人天上来,探得虚实将戟背。 第三十三章 抖神通明非寡敌众,失少主欲寻绘梨衣 莫道手下无忠臣,倾心相交献此身。 都说伴君如伴虎,何忆当年沙场阵。 出生入死齐携手,有福同享共开垦。 若逢明公真圣主,自当俯首来投奔。 且说路明非有意试探,收了力,虚提画戟压来,不过千斤重,以那人本领,料想也无大碍。 谁知那人着实榔糠,竟无力反抗,喷了血,跌在地上,动弹不得。 路明非一怔,心道:“这小哥即配双刀,怎得武艺这般稀松,莫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 他正疑惑,却听那人体内忽噼啪作响,骨骼移位,扶住画戟,双臂奋力,抬了起来,只是面色涨红,似用尽吃奶之力。 路明非心下暗笑道:“终不是废人,倒有几下三脚猫功夫。”便欲加力,试其功底。 却忽听脚步声起,侧眸一观,见是二男一女,他不知对方深浅,唯恐阴沟翻船,即收了戟,避在暗处。 不多时,那三人闪进船长室中,即见那小哥嘴角噙血,双臂微颤,正自喘息。三人俱是一惊,那两个男人扑来,关切问道:“少主?你怎么了?” 那女子则四下张望,挡在身前,权为警戒。 路明非暗中闻得其言语,懂个七八,心道:“果是东瀛人么。少主?还是个官宦子弟?”他隐了身,这帮人肉眼凡胎,如何能见?却是那女子似有感应一般,身旁微风轻拂,吹在路明非颊边,即甩脸观瞧,目光凌厉。 他一怔,暗自苦笑道:“这般小道尔,却不多见。” 那女子倒会御风,路明非只将身隐了,却未料对方有此本领,露了马脚。 却见数道银光飞来,观之乃数把小刀,长约二寸,驾风而来。 路明非自是不怕,随手将小刀抄了,抖腕弹指,又还了回去,分击向四人。 那女子陡然一惊,见那刀光快急,不及御风,反闪身挡在那小哥面前,以为肉盾。 路明非一怔,心道:“倒是忠心。” 却见那小哥霍然起身,拽出另一把长刀,拨开女子,将小刀斩落,喝道:“樱,告诉我他的位置!” 那女子原唤作“樱”,即道:“十点钟方向!” 话未已,那小哥已挥刀斩来,行动果断,似对那女子极为信任。 刀光如月,华彩盈室,疾如风,迅如雷,掠如火,颇有门道。 路明非暗赞道:“倒有几分把式。”抬戟一撞,将刀崩起。 那小哥踉跄后退,只觉双臂酸麻,心中惊骇,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而他身后那两個男子,分持刀枪,拱卫在侧。樱将另一把长刀寻来,交予那小哥,抖开衣服,显出暗藏刀刃,欲作死战。 只听那小哥喝道:“什么人?没胆子出来么?” 路明非闻言,心道:“我不现身,倒显胆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将隐身法撤了,现出身来。 那三人登时一惊,已见明非身影凭空浮现。那小哥却沉稳,颇有大将风范,喃喃道:“言灵·冥照么?” 却说四人定睛一看,又是一怔,只见那身影是个十几岁的道童模样,你看他:头戴柳木道观,身披八卦仙衣,手持麈尾,相貌堂堂,甚是风采。 原来是明非变作路鸣泽模样,改换装束,将画戟化为麈尾,匿了本相,以假面示人。 只见他微微颔首,礼道:“诸位施主,贫道这厢有礼。” 那小哥见他口吐中文,心中微动,却也会讲,寻思先礼后兵,即道:“这位……道长,尊姓大名?” 路明非笑道:“施主气度不凡,贫道心生敬意。怎不懂顺序之理?” 那小哥一愣,问道:“什么叫顺序之理?” 路明非道:“你即问贫道名讳,何不先行报名?次序颠倒,如何能成?我说你不懂顺序,可冤枉了你么?” 那二男一女闻言,心中皆有怒气。却听那小哥道:“道长所言有理。嗯……在下源稚生,敢问道长贵姓高名?” 原来他见明非古怪,前番又吃了亏,料定对方不凡,唯恐手下遇难,便起了试探之心,以言语稳住。 路明非看他面色,已猜到一二,暗中留心,又摇头道:“施主此言差矣。” 那源稚生一愣,问道:“怎么错了?” 路明非笑道:“贫道方外之人,旧姓乳名皆已忘怀,心中唯有大道三千,太上真言,红尘俗世了无挂碍。施主这一问,问得笨了。” 此言一出,那三人登时火起,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面露凶光,喝道:“你莫不是来消遣我们的!唉?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路明非哈哈大笑道:“贫道便来消遣,伱待怎样?” 那人闻言怒火中烧,他本性冲动,恼了性子,不顾旁人,举枪便射。 路明非分毫不慌,袍袖一晃,即将子弹收了,捻在手中,笑道:“此宝倒是少见。早有耳闻,今方得见,颇有机巧也。” 四人各自惊愕,呆了片刻,竟一拥而上,来战路明非。 那源稚生双刀在手,跃将过来,上下齐攻,舞出一片刀光。 路明非知他有些造诣,晃麈尾敌住,前遮后挡,使得却是长兵路数,招法怪异,防不胜防。那三人手段平平,无甚本领,只放屁添风,聊胜于无。正是: 稚生本为影中皇,明非前世号魔王。 炼金古刀锋芒快,麈尾飘然有刚强。 寒锋乱舞分上下,一条拂尘左右忙。 三人在旁帮助阵,道童戏耍无停当。 这边说你口出狂言命该绝,那边道尔武艺稀松实榔糠。 那壁厢,四人一心欲斩敌。这阵上,蛟魔动念擒主将。 源君自打离深山,出仕黑帮少年郎。 打遍东瀛无敌手,刀下亡魂实茫茫。 今遇高人抖解数,才知天外有天堂。 纵然本领人人夸,却知此战非胜场。 却说那源稚生左刀搂头斩下,引他来挡,反握右刀,欲斩其腰腹。明非看得明白,心道:“我且卖个破绽于他。” 想罢,使了个“高探马”式,架住长刀,将胸前露了。那源稚生暗喜,挥右刀斩来。明非知他中计,急转“大中平”式,麈尾归了本相,将刀崩飞,画戟一搅,又将左刀打落。 那源稚生一惊,未及反应,却见明非使了个“乌龙探爪”,揪住源稚生胸口,飞起一脚,将其踢倒在地。明非再进一步,踏住胸膛,仍他挣扎,却也纹丝不动。 那三人见了,上前欲救,却被明非旋身两脚,踢翻两个,探手一抓,即扼住那“樱”咽喉。 谁知那女子甚有刚烈,竟一巴掌打了过来。路明非心道:“真是小娘子打架,揪头发,扇巴掌么?” 却见那樱掌中泛光,原是暗藏刀刃。 路明非一笑,将头一侧,将手咬住,舌一卷,即将刀片衔了,使了个“吞刀”法,嚼了两下,吞入腹中。 樱惊得目瞪口呆,忙抽了手,却未及反应,即被明非掷在墙上。 路明非无心恋战,笑道:“道爷去了!”即使了摄法,唤来狂风,将源稚生卷起,合身飞出窗口,纵入雾中不见。 那三人惊愕不已,一人慌道:“他是妖怪么?怎么会飞?” 樱无心理睬,即掏出手机,拨通本家号码,急道:“政宗先生么?少主被人抓走了!” 说着,即往甲板奔去。那二人对视一眼,知事态紧急,紧随其后。三人上了铁鸟,吩咐一声,即撞入雾中寻找。 可大雾弥漫,明非御风又疾,如何能寻?急得她焦躁不安,却又听得电话那头道:“我已派人寻找,那么大的雾,你们也会有危险。先回来,把情况说清楚,咱们从长计议。”那头说罢,即将电话挂断。 三人面面相觑,知对方所言有理,却抵不过护主心切。 樱看向漫天大雾,知此时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且见了那人本事,己方三人纵然撞见,也无甚胜算。即叹道:“回去吧。” 那二人一怔,齐声道:“不管少主了?” 樱摇了摇头,沉声道:“那个人很奇怪,可能是血统极高的混血种,甚至是纯血龙族也不例外。少主都不是对手,我们去了也没用。” 那二人思量,知樱所言不假,心中却更为担忧,又道:“那也不能不管啊!” 樱未睬他,即吩咐飞行员道:“回源氏重工。” 那身材魁梧之人听了,即怒道:“放我下去,我自己去找少主。” 另一人也道:“我陪你去。” 樱见他二人犯浑,不忍怒发,喝道:“你们两个就会添乱,去了也帮不上忙!咱们不是对手,就去找能打过的人!” 那二人未见樱如此愠怒,皆一怔,忽恍然道:“你是说绘梨衣小姐么?可大家长不允许……” 樱叹了口气,点头道:“为了救少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二人便知她欲自作主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请绘梨衣小姐出山。此乃事急从权,那二人救主心切,闭了嘴,再不言语。 只见铁鸟翔空,径奔岛上而去。正是: 天外有天人外人,似龙非龙闻未闻。 不见鳞爪腾云雾,左右双刀配在身。 明非动念将其拿,问明缘由欲刨根。 抖擞神威施武艺,忠臣救主返家门。 上架感言 诸位看官老爷, ladies and gentlemen, 父老乡亲们, 承蒙各位不弃,拙作将于3月1号上架。(编辑临时通知,可能和同人近期变动有关) 作者会多写一点。 至于多多少,看我啥时候困,写多少算多少。 接下来自报家门: 我没穿越。 有正经工作(公司老板是我姐夫,上班摸鱼基本无望)。 有大纲(就是那些开头结尾的诗,大部分是之前就写好的,有些是后加的)。 第一次上架没什么经验,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担待。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理性消费。 最后祝大家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告辞。 第三十四章 擒稚生东海展神威,手足亲搭救自伸张 东瀛小国无大将,战火纷乱岛上忙。 口称大义无英杰,圈地自萌却猖狂。 今遇蛟魔临东海,一人惊动天地荡。 可叹尔等实眼拙,不知天子真龙皇。 且说樱三人回归源氏重工,下了直升机,已有人迎上,说道:“大家长在办公室等你们,请跟我来。” 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不多时,及至执行局办公室。此地乃源稚生办公之地,樱三人自然熟悉,留引路之人在外,即推门而入。 进得门,一抬眼,即见橘政宗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目光远眺,面露忧色。 三人即躬身道:“大家长。” 只见那橘政宗白发苍苍,年愈七旬,虽略显老态,却腰杆挺拔,精神熠熠,眸中发光,颇有气度。他着一白麻衣,眉头紧锁,似在沉思,见三人入内,方叹了一声,问道:“你们来了。樱,说一下情况。” 樱闻言,上前一步道:“昨天,宫本家主派出了一支科考船,观察‘神葬所”的情况,同时采集了部分样本,初步判断了‘神’短暂地苏醒了一段时间,具体原因不明。据那边海域附近渔民的说法,当时在海上隐约听到了缥缈的歌声和人鱼的啼哭,鱼群也大规模地反常活动,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或是回应什么东西的召唤。” 闻至此,橘政宗点点头道:“这份报告我看过了。稚生去查看了么?” 樱点头道:“今天中午,岩流研究所收到了科考船的求救信号。与此同时,那片海域检测到了不寻常的气象信号,一片突如其来的大雾笼罩了附近二十海里的范围。少主心中不安,所以才会临时决定前去查看。” 橘政宗皱眉道:“说下去。” 樱继续道:“我们到的时候,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看伤口应该是死在人鱼的嘴下,但当时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人鱼。少主先行一步,遭遇了袭击。我们三个随后赶到,那个袭击者似乎掌握着言灵·冥照,初步推断是一个超级混血种。他被少主用言语激出,是一个作道士打扮的十几岁少年,说的是中文,言语颇有古风。” 橘政宗一怔,疑道:“道士?少年?中国人?他长得什么样子?” 樱回忆片刻,即道:“身高大概在165左右,很清秀,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似笑非笑,表情玩味,眼中像是藏着……狮子。” 橘政宗闻言一惊,面色陡变,似是忆起了往事,喃喃道:“清秀的少年么?” 樱突然又道:“还有一点,他似乎有影响他人言语的能力。夜叉中文不好,却也被他带偏了。” 夜叉即是那魁梧男子,听此言语,不耐道:“大家长,那人是个妖怪,会用妖法,还他妈会飞!” 橘政宗一愣,问道:“他龙化了么?长出了翅膀?” 樱摇头道:“他没有龙化的迹象,反而像是驾驭狂风,应该是某种言灵。” 橘政宗听说,沉吟道:“掌握了两种言灵的混血种?就算是皇也办不到,至少稚生不行。据我所知,只有纯血龙族才可以。” 樱点头道:“我也有这样的猜测。” 橘政宗有些玩味地看了樱一眼,叹道:“所以你们打算去找绘梨衣?” 闻得此言,那三人皆是一惊,心中发虚,不由地低了头。 橘政宗看在眼里,便知自己所猜不假。常言道人老奸,马老滑。这老家伙心思细腻,堪称老奸巨猾,怎看不出他们打算?他见这三人甘心归来,不慌不忙,早已猜到了一二。 他心中自有计较,忽甩出一张门禁卡,掷在桌上,即道:“去找绘梨衣吧,拿着这张卡,不然伱们连门都进不去。” 那三人面面相觑,知心中谋划败露,暗自羞愧。其中一人架着眼镜,颇有斯文败类之相,浑名儿唤作乌鸦,腹中有些计策,即长身将卡收了,装傻道:“大家长,绘梨衣小姐最近的状态还好么?” 橘政宗不愿与他多言,即道:“快去吧。稚生是我们的皇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能置他的安危于不顾呢?若是让绘梨衣知道,我为了保护她,不管她的哥哥,也一定会怪我吧?” 老人心有忧虑,幽幽叹息。 那三人不敢多问,即躬身行礼,转身出了门,即寻绘梨衣而去。 门扉紧闭,橘政宗听得脚步声渐远,即面沉似水,掏出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片刻,电话接通,橘政宗一改往日温言细语,变作伪声,说道:“你哥哥被人抓走了……”三言两语,即将经过讲述一遍。 他与那头交谈不提。 且说路明非擒了源稚生,驾驭狂风,使个摄法,撞入大雾之中。有意寻一僻静所在,拷问其来历。 只见海上大雾弥漫,迷了方向,明非知这雾必有蹊跷,暗自留心,运法眼,动双耳,仔细警戒。 却忽听那源稚生似哼哼了两声,低语不断。路明非未及细听,便忽觉身上一重,仿佛泰山压顶,峰峦在身,微一分神,那源稚生趁此时机,将身一团,便如秤砣一般,直直坠下,摔入大海之中。 路明非一怔,心道:“这小哥还会使重身法?倒小瞧了他!”想罢,将身一抖,落在水面,履水而行。 只见那源稚生身形矫健,竟如游鱼般灵活,化作一条水线,往回游去。 路明非那里肯放,捻了决,纵入水中,身子一扭,即化作一只青鲛,尾鳍一摆,即赶了上去。你看他: 皮韧牙尖海中狼,鳞甲覆身有刚强。 千里追魂无处躲,长尾一摆惊汪洋。 那源稚生正自游动,忽听身后水浪翻腾,摆头一看,大惊失色。但见血盆大口咬将而来,即一扭身,窜入海中,躲过一劫。 他肉眼凡胎,看不出变化,只道是海中鲨鱼饿极食人,翻身露出水面,将手腕咬破,荡开鲜血。 原来他血中自有神异,万物闻之,皆不敢上前,唯有逃窜。 谁知那头青鲛非比寻常,将血盆一张,吞了血水,眸中金光大盛,愈发兴奋。尾鳍一摆,竟又咬来。 源稚生心中大骇,暗道不好。原来凡事皆有利弊,他体内精血虽能驱赶百兽,惊退鲛鲨,却被蛟龙之种视为大补之物,闻之便有嗜血之性。 他见那青鲛眼泛金光,以为其身具龙血,被血勾了性子,这才穷追不舍。 如今他落得海中,纵有武艺傍身,却终究施展不便,又丢了双刀,如鹰失双翼,扑腾不得。 他水性虽好,却到底是个人身,海中游弋,比不得鳞虫水族。自知无路可逃,即翻身来战,双臂摆开,分抓两颚,将其血盆擎住。 那青鲛是明非所化,比之寻常鲛鲨又多了三分凶性,添了十分灵慧,忽身一摆,长尾扫在左肋,将其击飞,打了四五个水漂,落在三丈之外。 源稚生未料其如此灵动,心一慌,便欲诵念言灵。却见那青鲛窜身入海,消失无踪。 他尚自错愕,忽觉喉间一痛,竟是只海蛇盘上,咬在脖颈,吸其鲜血。源稚生即抬手欲抓,却被那蛇尾抽在手上,只觉臂膀酸麻,使不上力,浮在海面,动弹不得。 原来那海蛇亦是明非所化,他见那源稚生精血乃大补之物,比之诺诺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合用也。 二人正自纠缠,却忽闻得啼声骤起,那海中忽窜出一头人鱼,将源稚生抱了,即往下拖。 路明非见了,心道:“尔等孽畜,也来抢我口中之食?”即现了本相,吐一口火,将人鱼烧了,提起源稚生,便欲腾云而去。 却忽见斜刺里又杀出一头,五指如勾,抓住源稚生皮肉,复拖下海,张口欲咬。 路明非不由怒起,窜身入水,抓了人鱼之头,双臂用力,即将其头颅扯了,扔了出去。 那头落在一丈之外,被数只人鱼抢夺,分而食之。再看周遭海域,茫茫浪潮,水花滚滚,涌出数以千计人鱼,一个个悍不畏死,扑将上来,连抓带挠,连啃带咬。 原来它等皆被源稚生血液吸引,饿念大起,不顾一切,一心抢食。 路明非恼了性子,将身一抖,水波涟漪,竟如刀光锋利,将身旁数十只人鱼斩为两截。 他随手提起一只,双手一拧,将其鳞甲剥了,褪下油来,荡开大片油花,漂浮在大海之上。复使了个“吐焰”之法,喷出火来,那火遇油,登时熊熊燃起。 路明非又使了“御风”法,将火卷起,飞下无数火星,落在众多人鱼身上。正所谓,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霎时间,即将这方圆十里水域化作一片火海。 那众人鱼,擦着的,焦黑一片,碰着的,化作飞灰。海面上一时火光冲天,只闻啼哭惨鸣,声声悲戚,个个嘶吼,一片狼藉。 正此时,却听得源稚生惨呼一声,手脚乱抖。 路明非一怔,往水下观瞧。只见一群游鱼将其围住,成百上千,牙尖齿利。东一团,体如晶蓝,右一团,双眸如电。一拥而上,欲将他二人分而食之。 明非见群鱼怪异,随手抓了一只,握在掌心,却觉手心微痛,那鱼正自啃咬,竟能咬破皮肉,足见其牙齿锋利。 又见那源稚生双手上下拍打,急道:“这是鬼齿龙蝰,连青铜都能咬断。你放了我,先对付它们!” 路明非知他所言非虚,却也不放。另一只手将掌中鱼捻起,往嘴里一弹,即吞入腹中,尝了滋味,大喜道:“好好好!难得如此大补之物!” 好明非,纵在半空,捻法决,诵真言,使了个“喝水”之法,张口一吸,即吞下千斤之水,将群鱼入腹,只觉半饱。 那源稚生见了,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却忽见路明非身子踉跄,打个趔趄,及从空中坠落,携着他摔入海中。 源稚生无吞水之法,连灌数口,只觉口咸舌干,喉咙发涨,使力挣脱明非,游至水面,不住咳出水来。 路明非沉在水下,只觉头晕眼花,精神不济,便知“失魂之症”又犯,今番法力消耗过多,又食了大补猛药、稚生精血,一时间攻伐自身,苦不堪言。 所幸海中妖孽皆被剪除,明非暗中运转,平了气息,即跃上海面,却见那源稚生又翻身游走,已至五丈之外。 明非有心追赶,忽听头上旋翼裂风,破开浓雾,隐约有缥缈歌声诵来,该是有人吟唱言灵。 他刚刚平复,气息不稳,一时失神,即被那言灵笼罩。 眼前光影变幻,路明非心中一惊,即见东海汪洋,崇山峻岭。山连山,岭连岭,山岭重叠,怪石横生,立石如刀,卧石似虎,尽是古木狼林,乱丛堆列。 那山上,瑶草奇花凋谢,青松翠柏枯干。寿鹿仙狐何处去?灵禽玄鹤不闻鸣。丹崖麒麟冢中骨,峰头彩凤各自分。正是那山野荒芜失水秀,茫茫天地无故人! 明非心神恍惚,加之旧疾复发,竟一时未从幻境脱出,呆立海面之上。 只见那天上铁鸟跃下一人,盛装描眉,大袖翩飞,若大鹏展翅,又似青鸟翔空,手中长刀绽虹影,杀气如潮迸寒光! 刀光一闪,即将路明非头颅斩下。 那人哈哈大笑,旋身落入海中,长发垂下,若美人出浴,荷花盛开。 可笑了不过片刻,忽戛然而止! 却见路明非仍履于海面,身形不堕。那头颅落下,竟被他左手接住,面对那人,嘻嘻一笑,张口吐出一道火光,烧将过来。 那人纵然惊愕,却也反应迅捷,窜身入海,躲过火灼,一溜水线,在三丈之外,冒出头来。 路明非头颅冷笑道:“看来有几分本领,只可惜,背后偷袭,实令人不耻!”说罢,抬手将头复归颈上,唤了声“头来”,即严丝合缝,接了上去,观之全无伤疤血迹。 那人看得心惊胆颤,以为见鬼,却忽狂笑道:“哈哈哈哈哈,这样的人,我还没杀过!” 路明非冷眼观之,心道:“这贼子害了疯病。纵是妖魔,也无你这般癫狂。” 想罢,即跃了过去,探手欲抓。 却见那人纵然泛狂,可本领不弱,长刀斩开波涛,破水而来。正是: 明非夺了影中皇,搅恼东瀛震龙王。 真火烧尽人鱼血,张口倾吞翻海江。 从来打仗亲兄弟,你方唱罢我登场。 幻境惑人暗偷袭,不知来人何肝肠。 不困就继续更,能更多少算多少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蛟魔王提审源稚女,路明非初遇绘梨衣 但行好事君莫忘,秉性修真得安康。 劫难自从心头起,天灾人祸生魔障。 过往凡事皆因果,报应不爽天威荡。 夜半敲门鬼缠身,悔之晚矣尽虚妄。 且说那源稚生脱得大难,不知游了多久,见身后无人追赶,这才放心,喘吁吁,稍作休整。 却忽听引擎声响,灯光如剑,斩开大雾,即见一快艇闪出,其上两男两女,皆是亲朋。 那源稚生见手下无事,心中稍定,却又见一红发少女,登时惊怒,被樱拉上快艇,当即发作道:“你们怎么把她带出来了!老爹呢?” 樱知他心思,即道:“少主,这件事是我提议……” 话未已,那夜叉快人快语,抢道:“少主,政宗先生同意了。那妖怪厉害,小姐是来救你的。” 源稚生闻言,心知老爹做事一向沉稳,必有打算,怒气消了一半。但他毕竟险些丧命,有意发泄,又不好对樱发作,即对夜叉骂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试问!” 那夜叉与他交情匪浅,平日插科打诨,也不避讳,便欲反驳几句。所幸身旁乌鸦颇懂察言观色,将他扯住,示意闭嘴。 只见那红发少女从怀中拿出本子和笔,写道:“哥哥没事就好。” 源稚生见了她,满腔怒气也不复存,即摸了摸头,叹道:“辛苦伱了。” 这时,却听樱道:“少主,刚刚有一架直升机飞过,好像是猛鬼众的人。” 源稚生闻此言语,这才忆起方才似有人助其脱困。他只顾逃跑,却将此事抛在脑后,顿觉羞愧难当。 那樱贴心,见他如此,便猜出了八九,即将双刀递来,说道:“少主,你的刀。” 夜叉一旁邀功道:“是我提议回船上拿刀的喔,他们都忘了。” 源稚生没睬他,接过双刀,欲杀将回去。可如今妹妹在侧,有了牵挂,一时拿不得主意。 他正踌躇之际,却见那红发少女竟从艇中拖出一艘小舟,乃是救生之用,踏在上面,一溜水线,径奔前方而去。 源稚生一惊,忙道:“快追!她玩心大,平常就天天惦记翘家。如今老爹不在,她还得了。快追!” 那三人也知其中利害,忙发动引擎,在后急赶。 谁知那少女也不划桨,脚下小舟虽无动力,却自行漂远,没入大雾不见。 艇上四人心急如焚暂且不提。 且说路明非与那狂人交兵,见他挥刀斩来,即使了个“气禁”法,硬气布身,气禁白刃,砍之不伤,刺之不入。 那人一刀斩来,如斩铁石,只听当一声,即将其长刀崩起。明非上前一步,踏水而行,一拳击在胸膛。 这一拳约二成之功,却已有开山裂石之威。那人登时倒飞而出,也如源稚生般打了四五个水漂,才堪堪止住,被浪潮卷了,一口鲜血喷出。 他浑身湿透,略显狼狈,却仍狂笑不止,也不顾伤势,口中言灵念诵。 原来他看似疯魔,实则心思深沉,见前番奏效,欲故技重施,唬住明非。 却见明非暗中冷笑,心道:“我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方一时疏忽,才被尔小道唬住。如今我暗自留心,你那法术却也无甚稀奇,我也会弄!” 想罢,即掐诀念咒,使了“魇祷”、“嫁梦”法门,破了言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其拉入幻梦之中。 那人陡然一惊,即见自身已离了东洋大海,立于学校,四周器械林立,该是间储物之地。他心中一慌,左右一盼,见十四个女孩分立两侧,眉目生春,戏服华美,笑靥如花。 目之所见,皆是美人如玉。细细观之,却是蜡封死尸。 他呆呆注视,双腿灌铅,挪不动步。 却见那一个个美人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挪步,姿态款款,面露深情,杏眸含春,纷纷叫道:“稚女……稚女……稚女……” 凑将上来,磨磨蹭蹭,若情人温存,耳鬓厮磨。 那人见此,竟有些悚惧。欲拔刀斩杀,却手中无兵,想翻身奔逃,却四肢无力。只得任由那些女子把玩、摆弄,似木偶提线,若皮影棒挑。 他自觉受辱,勾起往日记忆。原来那众多美女皆是故人,前些年亡于他手,做了刀下亡魂,制成泥塑蜡像,夜夜欢歌取乐,哪里想到还有今天这般?他纵残忍好杀,亦不免心中发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急火攻心,竟喷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不知多久,幽幽醒转,只见其身立于公堂之上,阴森森黑雾弥漫,风呼呼鬼哭狼嚎。左右立一帮衙役,身着青箭衣,手持杀威棒,跺在地上,齐声唱道:“威……武……” 抬头看,案后高坐一人,着官袍,顶乌纱,威风凛凛,相貌堂堂,颇有气概。其后匾额高挑,书写四字“明镜高悬”。左右对联整齐,乃是“为民解忧覆海圣,在世青天蛟魔王”。 只听他咄一声,喝道:“带人犯!”令如山倒,左右闪出两名衙役,拧胳膊,踹腿弯,将他摁倒在地,上复公堂道:“人犯源稚女带到!” 那源稚女挣扎不拜,仰面梗颈,颇为不服。 那老爷冷笑一声,吩咐道:“先打二十杀威棒,去去他的锐气!” 众衙役领命,左右两人压住臂膀,其后一人手持大棒,就要下手。却听那老爷道:“且慢。用这个打来。莫要打死,本官还要问话。”说着,扔下一柄方天画戟。 那衙役接了戟,抡了圆,扑一下打在腰臀,只一下,鲜血迸溅,源稚女惨呼一声,又昏死过去。片刻功夫,却又被剧痛唤醒,又一下,一声惨叫,复又昏厥。如此反复,死去活来,直打够二十戟,下身血肉模糊,方才停下。 那源稚女再无先前傲据,俯于地,吁吁带喘,奄奄一息。 只听那老爷道:“带人证上堂!” 一声令下,即进来十四名少女,翩翩万福,盈盈拜倒,众口一心,齐声呼道:“青天大老爷,请大人为民女伸冤。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那老爷点点头,说道:“尔等有何冤情,速速讲来!” 那众女连声叹息,齐道:“唉,大人啊…… 我本黄花闺中女,贪恋青春少年郎。 欲配婚姻结良缘,谁料魂失魄消亡。 此贼金玉败絮中,始乱终弃又凶狂。 刀下不念昔日情,将我皮剥作塑像。 手段残忍实可恶,不当人子妄费粮。 地府不收幽冥弃,化身孤魂道凄凉。 今闻老爷天威至,为民解忧真贤良。 恍若郎朗乾坤光,又如甘霖红尘降。 怜惜奴家命多舛,擒得淫贼在当堂。 拜请大人速下令,将其凌迟挫骨扬!” 那老爷听了,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喝道:“源稚女,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更待何时?你走千家,过万户,发卖熏香蒙汗药,盗取婴胎紫河车,调戏民间少妇长女,手段极其残忍,是先奸而后杀!你身上背着一十四条人命案,血债累累,罄竹难书。今遇本官,焉有尔的命在!来人!” 众衙役拜倒,齐声道:“属下在。” 那老爷抖袍袖,洒红签,令道:“推出午门!斩!” 源稚女闻言,朝上骂道:“狗官!你不得好死!”说罢,却是一怔,不知为何如此言语。 只听那老爷怒道:“你还不悔改,敢辱骂本官,咆哮公堂,罪加一等。拖下去,万剐凌迟,挫骨扬灰,洒在学校,以为祭奠!” 众衙役领命,连拉带拽,将源稚女拖出公堂。 源稚女挣脱不得,眼前一花,即见沙尘四起,法场森严,其身跪坐执法台。往下看去,围观者人头攒动,尽是其刀下亡魂。再往上看,那老爷亲自监斩,喝道:“刽子手何在?” 只听身后有人答言道:“属下在。”其声极为熟悉,源稚女勉力回头,即见那刽子手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手持长刀,面露嫌恶,不是旁人,正是那源稚生! 源稚女失声惊呼道:“哥哥?” 谁知那源稚生居高临下,瞥他一眼,一语不发,那眼神冰凉,似素不相识。源稚女前番如此受辱,尚有气概在身,宁死不屈,却被源稚生眼神所伤,霎时心死,不禁堕下泪来。 那老爷故作慨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尔等这些做弟弟的,实在不晓事。兄长所说,句句良言,尔等偏偏不从,实是伤了长兄之心啊!时辰已到,行刑。” 那源稚生得了令,即抖开一张渔网,将源稚女套了。源稚女泪眼婆娑,呆呆望来,竟毫不反抗,任由兄长将其捆在柱上,紧紧勒住,手中刀光闪烁,便欲动手。 却听那老爷道:“且慢。”即下了监斩台,斟一盏酒来,笑道:“壮士保重,后会无期。” 说罢,将酒递给源稚生。 源稚生躬身接过,仰头喝了,含在嘴中,扑一口喷在刀上,就下了绝情。 正此时,那老爷忽心中一动,觉身后恶风不善,侧身一闪,只见一道红光掠过,射入地下。 那源稚女心神恍惚,眼前朦胧,即见法场不存,兄长不见,自身又复归海上,被路明非提在手中。只听他喃喃自语道:“什么法宝?能破我法术?” 明非心中疑惑,手一招,海中飞起一物,红彤彤,晶闪闪,竟是一颗子弹,其上镶嵌矿石,隐隐透出灵光。 原来刚刚有人自直升机上偷袭,见明非擒住源稚女不动,即射来一颗子弹。不曾想,明非“萌头”示警,纵在梦中,也能躲过,只破了“餍祷”之术,未伤其分毫。 明非不顾头上,只仔细端详手中,见那矿石泠光湛然,心道:“我观之,倒像炼丹余下的药渣,还有三分药性。”心中微喜,扔进口中吞下,只觉浑身舒泰,比那源稚生精血还要强上三分。 他食指大动,抬头看向铁鸟,将源稚女扔了,纵身跃上。 飞机上不过两人,一人驾驶,一人持枪,见明非上来,俱是一惊。其中有一妙龄女子,见他逼近,舍了长枪,拔刀斩来。 她武艺稀松平常,如何敌得住明非?被一脚踢翻在地,怀中丢下一管药剂,红艳艳,似酒非酒,却飘出阵阵馨香。 明非哈哈笑道:“常言道东溟大海,珍宝众多。今日所见,果然如此。”即俯身捡了,灌入口中,满口醇香,咂咂嘴道:“虽不及天上佳酿,却胜过凡间美酒。可还有?” 原来这药剂乃虎狼猛药,寻常人食之,轻则性情大变,重则披鳞长角,多年试验,无一例外,非紧急时不可滥用。 哪里见过明非这般牛饮而下,却半点无事的? 那女子见此情景,眼角抽动,心中一凛,不敢答言,翻身拿刀,复斩将过来。 明非嘻嘻一笑,屈指一弹,刀断两截。那女子慌得后爬,又抓起枪来,未及抬起,便被明非夺了。 路明非双眸泛光,便将大致结构记在心中,随手拆下弹夹,见其中压四颗子弹,却只是寻常,未见“药渣”。 他心中微憾,复看向女子,问道:“可还有宝物?莫羞,亮来我看!” 那女子不知作何言语,却见路明非已贴在近前,握住脚踝,将其倒提而起,抖了两下,坠下杂物若干,却无一珍宝。即随手扔入海中,复来抓驾驶员。 当此时,忽心中一凛,“萌头”惊动,比之往常更盛几分。路明非一惊,心道:“何许人也?竟有这般法力?比我如今,还略胜一筹?” 往外看去,只见大海泛起波涛,浓雾消散,天上星光殷殷,月华皎洁。 一叶扁舟荡海,舟上美人如画。婉转翩跹而歌,独得蟾宫月华。 歌声传遍东海,上透九霄,下至黄泉,若月宫嫦娥思乡,巫山神女诵情。 只见一少女泛舟汪洋,长发绯红,肤白如雪,黛眉秀妍,玉颈修长。柔荑嫩如春发芽,长刀樱红风吹血。正是: 犹似春闺梦初醒,佳人浓睡懒梳妆。 吹落红樱如飘雪,轻挑珠帘若纷扬。 丹青绘尽倾城色,不及细雨梨花香。 海上明月潮又起,星屑如殷染衣裳。 路明非沉默片刻,赞道:“冰为肌兮玉为骨,眉黛春山半含愁。古人诚不我欺也。” 他正自感慨,却见那少女驾驭小舟,飘飘荡荡,即奔自己而来。 那驾驶员趁他分神之际,已跳下飞机,落在海中,逃命而去。 路明非一动不动,不顾飞机旋转坠落,只盯着那少女,心中讶然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女子如此风采,却劫数缠身,难解,难解!” 那少女也看着路明非,满脸好奇。 原来她乃是大家闺秀,家教颇严,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世情少知,于人事懵懂。见路明非一身道袍稀有,与自身巫女服颇有相似之处,不免心生疑惑。 二人对视,及至那飞机坠海,路明非履于海面,忽身一纵,即跃在舟头,笑道:“小妹子,你是谁家闺女?可有姓名?” 那少女听不懂明非言语,却福至心灵,自怀中掏出笔和本,刷刷点点,写了名姓,递于路明非。 路明非未接,眼一搭,看得清楚,即笑道:“上杉绘梨衣么?我乃花果山覆海大圣蛟魔王,得天地造化,万劫长生不老,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修行?”正是: 蛟魔本欲寻灵珍,却遇兄妹正三人。 卖弄神通抖解数,戏耍手足解民愤。 自设公堂动私刑,在世青天把冤伸。 又问妹妹唤何名,可愿随我共修身。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路明非东海喜收徒,耶公主煤山遇恶道 少女姿容实可夸,根骨灵机更为佳。 自幼劫难多缠身,今遇明非传真法。 定下海誓又山盟,心有灵犀成一家。 来日担劫共生死,携手登天踏紫霞。 且说路明非立于舟头,如此问道。那绘梨衣言语不通,不明就里,只懵懂看来,颇感好奇,写道:“什么意思?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路明非先是一怔,见她似不会言语,心道:“这少女劫数在身,血脉不弱,却未修身,把持不住,故不敢开口?”便笑了笑,转作妖语道:“你可愿随我修行。他日大劫临头,或能救你不死。” 绘梨衣听了,明白了一二,即写道:“什么是劫难?” 路明非见她懵懂无知,于修行之事全不明白,即叹道:“人生于世,命运使然。即种其因,便得其果。天有神而地有鬼,阴阳轮转。禽有生而兽有死,反复雌雄。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天地有名,阴司有数,凡人生老病死皆缘于此也。所谓大劫,即是生死之难。若能脱得,寿与天齐,与世同休。若脱不得,身死道消,再入轮回。” 绘梨衣更是迷惑,不解其意。 路明非掐指算道:“伱非自然孕育,乃人造之物,为天地不容。此时虽阴司不存,冥冥之中却自有天数,注定活不长久。但我观你根骨奇佳,乃是不可多得的苗子,应劫而死,未免可惜。你随我修行,我必尽力助你。他日你脱得劫难,自可反哺于我。岂不知,我之劫难,更胜你百倍,传你真法,此乃因。你我同担劫难,此即为果。得你助力,来日那天地大劫加身,我也可多几分把握。” 这番话自有玄奥,心思百转之人,未入此门,尚不得参悟,更遑论那绘梨衣。 她听得云里雾里,不愿多想,即将其抛在脑后,写道:“我随你修行,能出去玩么?” 原来她心思单纯,小儿心性,对万事好奇,见天地心喜,尚未被红尘俗世侵染,正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无许多计较,心中所思,便即写出,毫无避讳之意。 路明非看得明白,即笑道:“神仙者,朝游北海暮苍梧,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何处去不得?你困顿闺中,就如同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又如那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不得自由。随了我,便如那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了。” 绘梨衣虽仍不全明,却自有灵性在身,福至心灵,不由向往,即写道:“那样的话,绘梨衣愿意。” 路明非闻言大喜,心道:“我如今举世无人帮扶,强敌环伺,不久后,即有大劫。只我一人,未免孤单。常言道一人为死,两人可活。寻常人架之不住,若被劫难裹挟,我心中有愧,不免生了魔障,不利修行。这绘梨衣本就劫难缠身,面露死相,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随我应劫,于万死之中寻一生路。与我二人,皆有利无弊也。” 思量多时,复又叹道:“此女命途多舛,我见犹怜,与我颇有缘分。此番作为,尚存几分私心也。当尽力救护,保她不死,若指引其得了正果,也是功德一件。” 想罢,即道:“伸出手来。” 绘梨衣性柔,想也未想,即将手伸出。 路明非笑了笑,伸出小指勾住,又拔下其一根长发,在指上缠了几圈,念动咒语。那发丝倏忽不见,似融入两指之中。即道:“此法名唤两心知。” 那绘梨衣即觉心中一动,见他未曾开口,其言却在心中响起,即心道:“好奇怪。” 路明非听了,笑道:“你一动念,我便知之。日后若想寻人说话,动动小指,即可唤我。” 绘梨衣听了,便觉有趣,小指频动,自得其乐。耍了会儿,忽抬头道:“你很孤独。” 路明非闻言一怔,屏住心神,心道:“我未念此事,她如何得知?” 却听那绘梨衣心中说道:“我看你的眼睛,和我一样。没有人陪你说话,是不是?” 路明非闻此言语,便欲反驳,却又忆起前番被那源稚女言灵迷了一瞬,梦见花果山之景,心中微黯,摇了摇头,自嘲道:“还是修为不到啊。” 他二人心中交谈暂且不提。 却说那源稚生等人失了绘梨衣,心如火灼,却被大雾迷住,遍寻不见。 正焦急时,忽见大雾散去,又起波浪,天上明月皎洁,便知是绘梨衣所为。 源稚生恐妹妹出事,即命那三人驾驭快艇寻找。行不多时,即见鲜血飘荡,满是人鱼残身,被火灼烧,皆已身归黄泉。那手下三人未见明非本领,心中惊讶,更是担忧。 却见一溜水线掠过快艇,反向而去。 源稚生此刻担心妹妹,关心则乱,未及在意,以为是人鱼漏网,却也无心去管,只顾寻那绘梨衣而去。 待快艇远去,那条水线才冒出头来,赫然是那直升机上的女子。此刻正拖着源稚女,大口喘息,似筋疲力尽。 那源稚女一改方才癫狂,若幼儿恋母,被那女子揽在怀中,不住颤抖,目光呆滞。 那女子将其长发捋了捋,目露爱怜之色。 却忽听引擎声近,心中一惊,以为是那源稚生去而复返,忙将源稚女长刀握在手中,便欲搏命。 却见一小艇踏浪而来,现出一高大身影,头戴面具,负手而立。 那女子当即喜道:“王将大人!” 原来此人诨名唤作王将,乃东瀛“猛鬼众”那绺子的总瓢把子,源稚女的顶头上司,在绺子里说一不二。 只见那王将未多言,将二人拉上船,递来一副耳机,吩咐道:“给他戴上。” 那女子不敢不听,将耳机覆于源稚女双耳。 只见那王将一手擎梆子,一手拿木棒,当即敲将起来。其声不大,却传出颇远,即至绘梨衣耳中。 那绘梨衣正与路明非交谈,忽觉头疼欲裂,抱住头,面露痛苦之色。 路明非一怔,却也听到声响,顿觉不适,眼中竟浮现出路鸣泽那贼子身影。 原来他此刻与绘梨衣连心,所闻一般,那梆子声又与路鸣泽有关,与他有所联系,故才有此。 但见那绘梨衣痛苦难当,缩在舟上,不住战栗。 路明非心中一凛,即运法力,口诵真言,唤出真火,浮在指尖,点在绘梨衣泥丸之上。 那真火当即窜入,护住心神。绘梨衣痛苦骤减,心清灵明,方才恢复正常。 路明非冷笑一声,使了个“隔垣洞见”的法术,遍观东海,即见那王将施为。当即大怒,喝道:“滚!” 这声喝传至王将耳中,吓得他心神俱震,踉跄摔倒,一口血喷涌而出。 那女子大惊,便欲搀扶。却见源稚女忽从她怀中跃起,夺过长刀,压住王将,手起刀落,即将其头颅斩下,一脚踢飞,又将那无头尸体踹下快艇。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如闪电,女子还未反应,那王将已身首异处,沉入海中。 那源稚女似狂性大发,竟又将她前襟扯开,举刀欲刺。女子却不反抗,只呆呆望来,柔情无限。 源稚女见了,如梦方醒,丢了长刀,跪在身前,将头埋了,失声痛哭。女子怔了怔,轻抚其头,以作安慰。他二人如何温存不提。 且说绘梨衣被明非解救,消了痛苦,对他更为信任。路明非趁此机会,仔细询问其身份来历。 绘梨衣所知不多,说了个大概。路明非以十八年记忆互相对照,即明白了十之八九。 原来绘梨衣出自“蛇岐八家”。乃是一帮草包聚堆凑趣,在当地作威作福,结党营私,经营多年,渐成气候。 他心道:“原是东瀛当地的泼皮破落户,街头混混出身,比那打家劫舍的强人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是这东瀛朝廷无甚作为,昏庸无能,才造此乱相。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如今诸事缠身,倒不急图谋。常言道上兵伐谋,强攻为下。可让绘梨衣以为内应,待我伤势恢复,羽翼渐丰之时,再缓缓图之,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那绘梨衣知其心思,却并无异议。她对那“蛇岐八家”无甚忠心,只挂念哥哥。便将源稚生自比象龟,无心登基,有意归隐,寻一海畔,贩卖膏药之事,尽数说了,其意自是让明非留他性命。 明非笑道:“你即有求,我便允了。待我登基,他若有意仕途,即擢为丞相。若要归隐,即将东瀛封了于他,做个自在王爷,岂不美哉。” 绘梨衣虽不明白,却也知其心意,展开笑颜。 当此时,却听引擎声响,路明非甩脸观瞧,及见那源稚生去而复返,三个手下随行,径往这边而来。 那绘梨衣慌了,心道:“哥哥来抓我了……” 路明非回道:“听你说,那源稚生待你不薄。你且跟他回去,待我以后寻你。不过,先演一出戏来,将他等唬了,以免引人怀疑。听我讲……” 绘梨衣全无主见,听其吩咐。 那明非说了计策,即见那源稚生已离此五丈,突喝道:“呔!你这女子,话也不说,手也不动,意欲何为?” 说着,即将绘梨衣手腕抓住,作势欲打。 那源稚生远远见了,当即怒发,高声喝道:“贼子!你敢!” 好象龟,抖神威,跃将过来,双刀摆开,往下就砍。 路明非哈哈一笑,袍袖一挥,即将那源稚生打落海中,手中麈尾轻摇,搂头就敲。 未及敲下,忽醒悟道:“这麈尾乃方天戟所化。敲了头,岂不打出‘豆腐脑儿”来?即允了我那好徒儿,焉能食言?” 想罢,装作打偏,击在水上,砸出浪头,将源稚生拍了出去。 他那手下三人颇有忠心,见少主如此,也即打来。路明非不愿与他等过多纠缠,若失手伤了,难免不美,反教旁人说道自己本事不济,下手没有轻重。 即心唤绘梨衣道:“依计行事,动手。” 那绘梨衣听了,即装作一副愤慨模样,小脸鼓鼓,却不似发怒,倒像撒娇。 她将那手中长刀一摆,斩向路明非。 原来明非与她定计,假打一番,自己佯装不敌,顺势离去。绘梨衣随源稚生归家,以为细作,借“两心知”传信,知己知彼,以后攻打那“蛇岐八家”,岂不在翻掌之间? 此计虽好,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那绘梨衣心思单纯,不懂假打,出手便是真章。 路明非一惊,即履水后撤。却见那绘梨衣轻轻拍掌,即将那海水冻住,结了坚冰,将路明非双足埋了,使其动弹不得。 明非屏了心神,暗自苦笑道:“这徒弟法力不错,却太过实诚,且得调教。” 他有心喝止绘梨衣,却转念想道:“若如此,岂不让她看轻于我。来日授业解惑,何来师尊威严?” 正想着,那绘梨衣长刀虚斩,凌空杀气腾腾,即将明非胸膛破开,霎时鲜血喷涌。 只见路明非身子摇晃,头颅垂下,似已气绝。 绘梨衣一惊,登时呆住。 那夜叉见了,连声叫好道:“不愧是月读命啊!真厉害!” 话音未落,却见路明非突抬起头来,嘻嘻一笑,身一抖,即崩开坚冰,复履海面。 那伤口仍自滴血,他也不管,伸手入内,竟掏出心来,俯身在海水中洗涮一番,抖抖干净,又复塞了回去,手一抹,即将伤口合拢,全无半点痕迹。 众人皆吓得魂飞天外,瞠目结舌,浑身战栗不止。那夜叉二话没说,连掣了自己七八个耳光,将脸抽得肿起,喃喃道:“不是梦啊……” 路明非放开心神,对绘梨衣道:“还有何本领,尽管招呼。趁此机会,师父教你一教。” 那绘梨衣听了,心中道:“我可以学这个么?” 路明非心中笑道:“你欲学此法,还差得远哩。休多言,让为师见见你的成色。” 绘梨衣见路明非不死,即放了心,轻声吟唱。 霎时间,只见海上狂风骤起,大浪淘天,涌出一座冰山,若长剑发硎,斩将而来。 路明非浑然不惧,便欲施展法术应对,却忽觉浑身滞涩,竟难以行动。心有所感,即抬头看天,只见冰轮如镜,洒下月华,被绘梨衣法力催动,将他罩住,夺了行动之权。 他心中了然道:“原是取月之法。难怪唤作‘月读命’。” 好明非,默念真言,使了个“招云”之法,摄来一朵乌云,将月华掩了,脱身而出。 他心中道:“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法术无高下之分,我以微薄法力召来云朵,即可破了月华,便是此理。且记住,若遇法术高强者,万不得已,不可假外物以御敌,以免被人所制。” 说罢,又掐诀念咒,使了个“划江成陆”的法术,手一指,即将那冰山破开,碎成冰屑,飘散而落,若雪飘人间,星落如雨。 绘梨衣见这般神异,杏眸晶闪,将粒粒冰屑捧在手心,俏脸嫣红,欢欢喜喜。 她终究小儿心性,贪图玩乐,将那演戏之事抛在脑后。 路明非心中微叹,知今日只得如此。便装作负伤,撂下话道:“好本领!贫道甘拜下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将身一纵,驾云走了。 绘梨衣见他飞去,顿觉怅然若失,心中道:“我也想学这个……” 那源稚生等人如梦方醒,恍如隔世,即围住绘梨衣,各自询问关心不提。 且说路明非驾云飞不过一刻,即觉眼前一花,竟驾不住云,摔在海中,被寒气一激,觉全身发软,胸中狂跳。 他索性躺在海上,随波逐流,自行调息,叹道:“这徒儿,差点欺师灭祖。”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明非起身观瞧,即见城市轮廓浮现,高楼大厦拔起,正归家也。 他法力渐生,便欲变作禽鸟之类,飞了回去。却忽觉手腕白绳勒紧,低头看,正是那蛇蜕扭动,鳞片摩擦。 路明非一怔,掐指一算,心道:“太平公主来了?” 而此时,那城外煤山矿洞之中,一人孤身入内,将面掩了,只露双眸,金光璀璨,正自探幽。 转了几转,即见昨日明非所砸通路,心道:“应该离这里不远。” 又辗转多时,见一片松林,簇着一座绣楼,楼门倒塌,里面一片狼藉,似有人曾于此争斗。 他愈发确定,又转了多时,方见一洞塌石落之地,即道:“就是这里!”其声清丽,若画眉啼鸣,正是那耶梦加得。 她昨日脱了幻梦,暗自回想,愈发心惊。又忆起那蛇蜕乃是当年自己褪去龙体,化作人相时所留。即动了心思,连夜动身,来此探察。 她心道:“我当时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蜕皮。正好发现了这处山洞,看起来与尼伯龙根类似,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同类遗弃的,便拿来用了。现在想想,有些草率了。” 原来她当初被人追杀,无奈化作人形,权为避祸。却在洞中迷了路途,辗转而出却再无法回转,无奈之下只得先行离去,寻找兄长,以后再作打算。 这一耽误,就是数百年光景。她贪恋红尘繁华,蹉跎多年,一事无成,于近年来,又邂逅情郎,早将此间事抛在脑后。 昨日被明非摄来,才忆起往事,这才寻来。 然此地已塌,蛇蜕不存,只余下几片白鳞,落在尘埃。其他却也无甚痕迹。 耶梦加得将白鳞收了,幽幽叹息,复归来路,径奔那绣楼而去。 她近年来虽大放情怀,却终是个龙王之流。先前被明非唬住,俯首称臣,实为权宜之计。 如今那二兄弟反目,她故态复萌,又欲反叛。 原来在那幻梦之中,两兄弟皆将本来面目隐去,教人看不真切。耶梦加得看在眼里,料定那二人纵有一人是黑王,也必是残魂败体,只在梦中逞凶,无多大本领。便欲来此洞中寻些蛛丝马迹,确定身份,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 她对那老鼠精入主之事全然不知,在绣楼中东翻西找,却无甚收获。 又见那榻上似有一物,压在褥子下。她即抽出,却是一幅丹青,抖开看,所绘景象乃洞房花烛之夜。 一男一女,共饮交杯。 画上二人皆一席红装,郎才女貌,双眸含情。 耶梦加得一怔,忽觉那画上女子似曾相识,有几分面熟。 思索片刻,即惊道:“这不是仕兰中学的苏晓樯么?身边这个又是谁?” 她正自疑惑,忽听脚步声近,霎时一惊,甩脸一看,即见一道人进门。 你看他:头戴戗金冠,身披乌皂袍,脚踏云头履,腰系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却不似中原来人,反露出西域之相。 那道人见了耶梦加得,自然不识,又见屋中凳倒桌翻,该有一番打斗,即怒目而视,喝道:“你是何人?我那徒儿呢?” 说着,掣出一柄宝剑,分心便刺。 那耶梦加得自不是弱质女流,身形躲闪,避过宝剑,翻身到了外间,见一方桌上摆着烛台,约二尺长,乃金铁所铸,即拿在手,驾住宝剑,与那道士斗在一处。 这二人打转绣楼,战了十五六个回合,不分胜负。 那耶梦加得不由心惊,暗道:“我虽然没有用全力,也没有用言灵,但也比普通人强上百倍。这个人是谁?光凭力量、速度就可以媲美大多数三代种,甚至是次代种了。” 想罢,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抬手道:“等等!”一时情急,未改换声音。 那道士闻她言语,是个女流之辈,即收了手,喝道:“哪来的野丫头?来这陷空山无底洞所为何事?又将我那徒儿估倒在何处?还不如实讲来!” 耶梦加得杏眼翻白,心道:“又来个这么说话的?要不是你身上没有哪怕一点龙威,我都怀疑你是梦中那两个混蛋之一!” 想罢,即道:“你又是何人?如何丢了徒弟?你那便宜徒弟又是何人?且速速讲来。”正是: 千百年前号龙王,宝座之上美名扬。 不肯甘心低俯首,太平公主非所望。 即见兄弟阋于墙,暗动杀机心中藏。 却遇恶道欺佳人,细问缘由免误伤。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二凶狂斗胆欺娇娥,陈墨瞳搭救施良计 师徒暂别分东海,恍惚不知祸又来。 太平公主欲翻身,杂毛老道为索债。 各怀鬼胎心各异,殃及池鱼妄加害。 自古红颜命多舛,唯有明非可消灾。 却说耶梦加得与那道人一番交战,不分胜负。这二人各自心惊,暗藏鬼胎,双双罢斗。 耶梦加得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你徒弟又是谁?” 那道人闻听,却不答言,只上下打量,见她着一身黑衣,掩了面,看了片刻,说道:“从身量倒看不出是个女子。” 耶梦加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怒道:“老杂毛!休口出狂言,你姑奶奶也不是好相与的。”说罢,又要打来。 那道人见她恼怒,呵呵一笑,摆手道:“慢。我观施主颇有武艺,一半时也分不出胜负。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且休动怒,说个清楚,再较量不迟。” 耶梦加得听了,暗自骂道:“分明是伱二话不说,便先动手。如今来装什么好人?”但那道人确有武艺,耶梦加得唯恐不敌,暗气暗憋,即道:“老道,若不动手,也无甚难。且先将那家门名姓,与奶奶说了,再做计较。” 那道人听她言语粗鲁,心中微愤,但也忌惮其本领,压下怒火,即道:“贫道乃方外之人,俗世名姓早已忘记。拜三清在黄花观,侍菩萨于紫云山,因眼明心亮,有个绰号唤作多目道人。前些年收一弟子,存身于此,唤作地涌郎君,乃托塔李天王外孙,你可见过?” 耶梦加得听得云里雾里,心道:“这人疯了?还是《西游记》发烧友?”思量片刻,想起那画中之人,即自榻上取下画卷,抖开与他瞧了,问道:“可是此人?” 那道人见了,点头道:“是是是!正是他。你知他现在何处?” 耶梦加得眼珠一转,摇头道:“我误入此地,未见人影。来时即见这般狼藉,你那徒弟或是与人争斗,离了此处。” 那道人似信似不信道:“误入?” 耶梦加得面不改色道:“正是。” 道人不知作何想法,并未过多纠缠,即翻箱倒柜,似寻什么东西。 耶梦加得冷眼旁观,暗中计较道:“此人绝非善类,我且多多留意。” 那道人寻了半天,无有收获,紧蹙双眉,径往绣楼外而去。 耶梦加得心中好奇,跟在后面。 那道人似对她并不设防,也不睬她,辗转至那倒塌石洞,即是那蛇蜕之地。他似对此处颇为熟悉,见洞倒石塌,啧啧叹息,面露憾色。 耶梦加得心一动,问道:“道长,此处有何宝物?让你这般上心。” 那道人瞥她一眼,也不避讳,即道:“此处原有一条蛇蜕龙衫,实是一件宝物。我那徒弟寻见了,即献了我,与我换去一根金带。因我那居处狭小,不便搬运,即留在此处,让他代为看管。那不肖之徒修为不高,本领稀松,我又炼了一件比甲于他,权为防身。他喜阴姹女,多不检点,伤了身子,我炼了些丹药,送来于他。却不想人去楼空了,怕是遭了毒手。” 说罢,面露戚戚之色。 耶梦加得心道:“倒是师徒情深。”旋即又忆起梦中之人,料想必是那人将他徒弟害了,蛇蜕、比甲、金带想必也落得他手,心思滚动,便生一计。 即道:“道长,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颇通情理。贤师徒感情深挚,令人动容。实不相瞒,你那贤徒我虽不相识,但画中女子,我却知之。想必是贤徒掳了来,惹了祸端。但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也无甚所谓。必是对方蛮横,毒手加害。道长何不随我寻那女子,引出背后之人,为贤徒报仇?小女子无甚本领,权为打抱不平,愿做个引路之人。” 这一番话,实乃驱虎吞狼之计。意在让双方互相残杀,鹬蚌相争,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道人闻听,心思微动,暗道:“此女果不简单,误入之言,实乃扯谎。我用话语一勾,她便露了马脚。” 原来他方才所言半真半假。 他与那徒弟无有深情,只贪图其是托塔李天王之孙,平素也不教导,支使过来,扒拉过去。此番来,实为索要宝物,徒弟生死于否,全未放在心上。 但如今听了耶梦加得所言,料定宝物必落在人手。心道:“我且随那女子前去,将宝物夺回,再行处置于她。” 想罢,即道:“女施主侠义心肠,这等胸襟,实乃女中魁首。贫道在此,先行谢过。” 耶梦加得喜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道长不必如此。此乃正义执言,如何称谢呀?道长请随我前去,擒了那贼,也算为世间除害。” 那道长点头道:“如此甚好。请施主带路。” 这二人表面言语恭敬,实则互相提防,各怀鬼胎,一齐出了洞,径奔城内而去。 却说那苏晓樯昨夜归家,受了惊吓,谢绝父母关心,回了房,辗转反侧,却睡不踏实,及至次日平明,终抵不住倦意,方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整天,复醒来时,见夜色如墨,冰轮东升,急道:“不好,睡过头了。” 她侧目一看,即见那雪白比甲放在床头,心道:“我得把东西还了。”想罢,下了床,梳洗打扮多时,将比甲放在包里,提了出门。 其父苏老板见女儿夜里出门,即道:“去哪儿?我叫司机送你。” 苏晓樯连连摆手道:“不必。我去同学家还个东西,马上回来。”说罢,跑出门去,急若脱兔。 她一路小跑,到了明非家楼下。却忽停步踌躇,心想:“天黑了,他会不会已经睡了。算了,明天再来。” 转身欲走,迈了两步,却又回头道:“今日事,今日毕。我既然来了,再回去,岂不是往返徒劳?” 想罢,转身上楼,上了两阶,却又停步,想道:“我不打招呼就来,是不是不礼貌啊?”一时间,心思百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正踌躇间,忽听一声猫鸣自身后响起。转身一看,竟是那白猫,发如雪絮,夜里放光。 她喜道:“乖乖,快来。” 那白猫自然识得她,窜身跃入怀中,舐其手心。 苏晓樯“格格”笑道:“你回来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将它举高,玩笑道:“你会不会变啊,变一个我看看。” 那白猫颇通人性,摇了摇头。 苏晓樯一怔,呆了片刻,说道:“你真听得懂啊。那我问你,我该不该去找他?” 那白猫摇了摇头。 苏晓樯一愣,问道:“为什么呀?” 那白猫又摇了摇头。 苏晓樯想了想,猜测道:“他不在家?” 那白猫方才点了点头。 苏晓樯顿觉恍惚,喃喃道:“我竟然在和一只猫说话。” 她昨日经历,颇为奇异,纵然与旁人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她虽也懵懵懂懂,但知这白猫绝不是凡物,叹了口气道:“那我就明天再来吧。” 说着,即抱猫下楼,径归家而去。 走了一刻,行至离家不远,忽听有人唤道:“苏晓樯么?” 她下意识回道:“我是。” 却忽闻一阵馨香,身后有人将其抱住,吃吃笑道:“好姐姐,随我走一趟吧。”说着,在她耳畔舔了一下。 苏晓樯一惊,便欲呼救,却被那人捂了嘴,叫喊不出。 那人闻声是个女子,却甚有力气,苏晓樯错觉被熊罴抱住,苦挣不脱。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那耶梦加得。她久待多时,见苏晓樯回归,即赶上擒了,欲带走拷问。 却忽觉手背一痛,被那白猫抓了一下,心一慌,松了手。 苏晓樯趁此时机,抽身便走。那耶梦加得哪里肯放,赶上来,将其敲晕,扛在肩上。 却又见那白猫扑来,耶梦加得有了防备,随手一拍,将其打落在地。 那白猫就地一滚,呲牙低吼,威如幼虎。 耶梦加得呵呵一笑,将眼一瞪,泛起金光。那白猫见了,登时炸毛,翻身就跑。 谁知没跑多远,即被一道人捉住,掐住后颈,拎了起来,及至耶梦加得面前。 耶梦加得低头看向手背,即见三道血痕,心中惊道:“这猫如此厉害?能抓得动我?” 那道人上下打量白猫,面露惊色,说道:“这畜生不知从何处得了造化,已有几分气象,不出百年,必成精怪。” 话音刚落,那白猫忽仰头长啸,其声怒中带悲,传遍城市角落。 那道人冷笑道:“它在招呼同类。” 不多时,及见夜色中闪出数百只猫,将他二人围了,却也不上前,只围在三丈之外,双眸放光,静静注视。 耶梦加得道:“这是逮了只猫王啊。” 那道人面沉似水,说道:“不必管,且走,寻个高地,等那人前来。” 耶梦加得问道:“你怎知他会来?” 那道人笑道:“这群畜生必会传信。那人若非缩头乌龟,必定前来。若这女施主因他而死,因果循环,可难受喽。” 说罢,即教耶梦加得扛着苏晓樯,随他离了此地。 群猫在后跟随不提。 且说丽晶酒店中,那陈墨瞳郁闷整天,久不见路明非回转,心中不安。又见那黑猫呼呼大睡,心下更气,一枕头砸过去,将它惊醒,说道:“你主子扔下你不管了,你不着急?” 那黑猫瞥了她一眼,蜷蜷爪,转头过去不理。 陈墨瞳忍无可忍,下床将其揪住,恶狠狠道:“我知道你听得懂,少跟我装傻。” 那黑猫急了,翻身挠她。 陈墨瞳一惊,将它甩了。那黑猫龇牙咧嘴,将身弓起,怒目而视。 一人一猫对峙。 正此时,忽见那黑猫双耳一转,似有所闻,叫了两声,翻身跃在陈墨瞳肩头,扯了扯头发。 陈墨瞳一怔,却见那黑猫似十分焦急,呜呜而鸣。 她思索片刻,猜道:“你要我跟着你?” 那黑猫果然点头,窜身跃下,便欲奔出。 陈墨瞳忙道:“你等等。先让我换衣服。” 那黑猫颇通人性,停下脚步,却仍焦急万分,左右乱踱。 陈墨瞳见它如此,知事态紧急,忙换好衣服,随它出门。 一人一猫下到停车场,陈墨瞳驾车,将黑猫放于副座,一脚油门,即飞驰而出。 那黑猫通灵,识得路。见了路口,头往左摆,陈墨瞳即左打方向,拐向左边。 如此这般,不消一刻光景,及见道左闪出一座废楼。那黑猫连声鸣叫,陈墨瞳福至心灵,靠边停车,及随它径奔废楼而去。 此地阴森,夜风呼啸。陈墨瞳随它行不多时,及见眼前幽光频闪,心一惊,定眼一看,却是数百只猫咪望来。 左一团,眼冒绿光。右一堆,呜呜而鸣。另有一群攀在楼顶,似围拢一圈,不知为何。 陈墨瞳心道:“这么多猫?在这里开会吗?” 她寻一高坡,往楼顶望去,只见其上有三道人影,二人站立,一人瘫坐,左右群猫围拢,如临大敌。 那陈墨瞳不明就里,却心觉不安,又见那黑猫呼唤,即随着它往楼上而去。 那黑猫小心翼翼,低俯下身,缓步前行。陈墨瞳见其这般谨慎,心中更是疑惑,也轻手轻脚,跟在后面。 如此攀登多时,及至楼顶下层。那黑猫俯在楼梯,冲她呲牙,摇头摆尾。 陈墨瞳自有灵慧,猜道:“你让我在这里等着?” 那黑猫点点头,即跃上楼顶,与群猫汇合,融入圈中。 陈墨瞳待在原地,小心探出头去。只见那站立二人皆不识得,那瘫坐之人却有印象。 她心中惊道:“这不是苏晓樯么?她怎么在这里?看这样子,是被这两个人抓了?绑票么?” 却又见那耶梦加得手抓白猫,正自揉捏欺负,口中骂道:“小毛团,叫你抓我,反了教了。” 她闻言是个女子,虽将面掩了,却目绽金光,竟是个混血种!而另一人则作道士打扮,双眸如灯,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赫然一副有道高人模样。 陈墨瞳心道:“有混血种和那道士掺和,应该不会是一般的绑架。可他们抓苏晓樯干嘛?难道是为了要挟路明非?” 她心中疑惑,仔细聆听。 只听那女子忽道:“有老鼠。” 那老道点头道:“还是只母老鼠。” 陈墨瞳听得疑惑,不解其意。 却忽见面前闪出一人,正是那耶梦加得,唬道:“呔!何方鼠辈?还不给我滚上来!”说着,探手抓来。 陈墨瞳大惊失色,翻身欲走,却被耶梦加得赶上,掐住脖颈,摔了上来。 她自不是那苏晓樯般弱质女流,尚有几下把式,就地一滚,翻身而起,一拳打来。 那耶梦加得嘻嘻一笑,扣了腕,拧在背后,一脚踏在腿弯,即将陈墨瞳踹翻在地,随手擒了,拎了来,与苏晓樯作伴。 那苏晓樯早已醒转,见了陈墨瞳摔在身旁,忙问道:“你没事吧?” 陈墨瞳自知不是那女子对手,并未反抗,只苦笑道:“现在没事,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那苏晓樯问道:“你也认识路明非么?他们要抓路明非。” 陈墨瞳一怔,旋即忆起对方未见过自己,叹了一声道:“我倒不想认识他。自从认识他之后,不光头要秃了,命也要没了。呵呵,我是他倒霉的师姐。” 那苏晓樯又道:“他们说路明非偷了他们的东西。”说着,示意陈墨瞳看那老道。 陈墨瞳侧头看去,只见那老道手中托一件雪白比甲,鳞片层叠,绽放光采,显然不凡。 她忽怒道:“那小子不是说不义之行不为么?怎么还偷人东西?偷东西也就算了,怎么还连累了我,真是该死!” 那苏晓樯闻听她骂,不悦道:“不是这样的,他是为了救我……” 未及说完,即被陈墨瞳打断道:“别说了,今天你就是说破大天,他也是个小贼!” 说罢,忽举起手来,高声道:“我检举揭发!我知道他在哪儿!” 那二人听说,即眼前一亮,那老道说:“女施主弃暗投明,甚是明理。你将他行踪说出,贫道前去索回赃物,便将你放了,可好?” 陈墨瞳嘻嘻一笑,说道:“这位道长,何必这么麻烦?我给他打个电话,骗他过来。你们二位以逸待劳,岂不正好?” 那老道闻听,问道:“何为电话?如何打来?” 陈墨瞳一怔,心道:“这牛鼻子比路明非还缺根弦,连电话都不知道?”即掏出手机,解释道:“就是这种东西,可以远程通话。接通之后,我在这里说话,他就能听见。” 那老道听说,惊道:“有这等法宝?如此神奇,且演练我看。” 陈墨瞳点头,便欲拨号。却听那苏晓樯骂道:“你算什么狗屁师姐……” 话未已,又听耶梦加得道:“慢。你随我们往那边去打,以免被这丫头干扰,打乱了计划。” 陈墨瞳耸耸肩,即随二人去往楼顶那头,按下号码,又道:“你们离我远一点,以防他听出来破绽。” 那耶梦加得狐疑道:“你莫不是想跑?” 陈墨瞳闻言叹息道:“我落在你们手上,跑得了吗?再说了,我是他师姐,又不是亲姐,犯不上为他丢了性命。” 那二人听此言语,便觉有理,即退在两丈之外。 陈墨瞳见此情景,心中大喜,即用力摁下手机,反手扔向二人,翻身奔了两步,往前扑倒。 那二人一愣,却见那手机突炸开光芒,声如雷震,倏地火光腾起,卷向二人。 原来那手机内藏火药,紧要关头,可作炸弹之用。陈墨瞳假意屈服,实则暗中定计,早作脱身打算。 只见她躲过爆风,窜身跃起,咳嗽两声道:“不愧是装备部,做炸弹真是一绝!” 说着,已奔至苏晓樯近前。 那苏晓樯尚自惊愕,见她奔来,如梦方醒,喜道:“师姐你……” 陈墨瞳道:“休多言,快走!”即扯起她,往楼梯奔去。 二人踉踉跄跄,眼见楼梯在前,忽听一声怒喝道:“哪里走!” 却见那老道自火光中纵身而出,道袍蒙尘,发髻散乱,怒不可遏,拽宝剑赶上二人,挥剑就砍。 陈墨瞳见他来得甚快,不由一惊,推开苏晓樯,来战那老道。 她虽有把式在身,却稀松平常二五眼,不过三个回合,即被那老道踢翻在地。 那老道受此大辱,发了狠,哇哇暴叫,欲下毒手,宝剑挥来,便要将她枭首。 正此紧要关头,忽见天下坠下一杆长戟,钉在楼顶,将他宝剑崩起。 那老道一惊,翻身退后,擎住宝剑,高声喝道:“什么人?” 却见路明非飘身立在戟上,哈哈笑道:“呔!妖道!正是你路爷爷!”这才是: 耶梦加得献奸计,多目道人把女欺。 擒拿娇娥欲动刑,惹恼狸奴真无礼。 引来师姐陈墨瞳,冰雪聪明有心机。 妖魔剑下不留情,明非天降方天戟。 (本章完) 番外 公元2009年5月15日。 星期五。 夜。 火红的法拉利拐下高架路,驶入了一条不见人迹的小道。 少年与少女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夜空的点点星辉。 “喂,想好没有?快决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诺诺一边说一边脱高跟鞋,“脚疼脚疼。” “我……”路明非说,“想好了,我接受。” 诺诺把那双紫金色的高跟鞋放在旁边,只穿着袜子就蹦到街面上,也不怕脏,“这样就舒服了!看我为你做了多大的牺牲啊!我最不喜欢穿高跟鞋了。给古德里安教授打个电话吧,你亲口跟他说,选择才会生效。”诺诺说。 “生效?”路明非问。 “不,不会生效的。”有人说。 诺诺突然一怔,目光一凛,看向不远处的阴影中,“谁?” 一道人影走出,穿着漆黑的长风衣,看不清面孔。 路明非也立马站起……躲在了诺诺身后,“师师师姐,什么情况啊?” “没用!躲好了。”诺诺白了路明非一眼,看向那道人影。 “又见面了,二位。”那人缓缓走来,露出了一张戴着塑料面具的脸,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诺诺却登时脸色煞白,因为她从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这个看似滑稽的人,手上必沾满了鲜血。 “你是谁?不敢露面吗?”诺诺一只手背在身后,快速地发着短信。 她在求救! “呵呵呵……老熟人了,露面怕吓着你们。”那人轻佻的语气格外欠揍。 “你你伱想干什么?”路明非乍着胆子问。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那人抬头看着天空皎洁的月光,似怔了怔,“靠,失算了。” 路明非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儿脱线,好像是来搞笑的。 “丢人了,有点儿尴尬。”那人摊了摊手,“那我只能杀了二位,以掩饰尴尬之情。” 说着,他身影一闪,已来到了二人面前。 “快逃!”诺诺一把推开了路明非,甚至把手机也塞给了他。 “师姐,我我我我……”路明非被推了一个趔趄,慌得语无伦次。 而那人已经伸手扼住了诺诺的脖颈,任凭她如何挣扎踢打,那人自岿然不动。 路明非吓得双腿发软,浑身抖成了一团,“来来真的呀……” 只听咔嚓一声,诺诺的脖颈应声而断,红色的长发垂下,在夜风中如同漂浮的海藻。 路明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诺诺断折的脖颈又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眼神涣散,已经确认死亡。 路明非猛地抱住头,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在极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眼前一片漆黑,黑幕上灿烂的黄金瞳睁开,钟鸣般的声音,“愿意交换么?” “交换!”路明非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陡然亮起,犹如炽热的火炬! “逆臣!”路明非口中吐出冰冷的话语。 天地似乎都在震荡,狂风呼啸,云层翻腾,无数的雷霆突兀得出现,将一旁火红的法拉利嘭的点燃,仿佛是来自天上的怒火。 “呵呵呵,真怀念啊。”那人似并不在意,随手扔下诺诺的尸体,向路明非走来。 “死!”路明非只说了这一个字。 但那是一个命令! 天地间的一切都将遵照这个命令执行! 死亡降临在了周遭的一切事物。 天空被撕裂,大地被剥开,城市的霓虹也霎时间熄灭,日月星辰仿佛都将从天空坠落! 世界仿佛变成了没有生命的灰白色,一切物质都仿佛化作了尘埃。 唯有两个人不在其中,一个是路明非,一个是戴面具的人。 “真可怕呀。” 那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路明非的身前,手里握着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脏。 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空洞的胸膛,难掩惊骇之色! “你是谁?!你是谁?!”他怒吼着,声音和语气都与以往不同。 “换号了吗?这个语气和声音是小魔鬼路鸣泽?”那人打了个招呼,“哈喽,好久不见了。” 在“路鸣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路鸣泽”登时面如土色,大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言语,“你你你……怎么可……”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在眼前一晃,已把路明非的头颅摘下。 金色的瞳孔登时黯淡。 路明非的无头尸体踉跄走了两步,那人另一只手用力一握,便将那颗心脏捏成了一团肉沫。 尸体无力地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极圈内,一座建立在地下的研究所内,有一座被炼金领域包裹的水银池。 四根断裂的铜锈矗立在水银池中。 每根铜柱上都拖着一根赤金色的锁链,把一个苍白的人形吊起在正中央。 人形的胸口插着扭曲的暗金色长枪。 他突然抬起头来,发出了痛苦的嘶吼,旋即便化作一缕尘埃消失殆尽了。 “任务完成。” 那人提着路明非的头颅,甩了甩另一只手上的血沫,自顾自说道。 他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按了一下。 夜空中的光影突然一阵扭曲,一条漆黑的巨龙如同遮天的巨幕浮现而出。那一望无际的双翼和身躯将整个夜空遮盖。 整个中国中南部地区的人们似乎都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夜空之中,遮住了原本属于月亮的光辉。 一道光柱自巨龙上浮现,笼罩在那个人身上。 他提着路明非的头颅,就这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随后,巨龙也逐渐变得透明,而后融入了夜色之中。 “欢迎回来,尼德霍格号人工智能管家EVA为您服务,恭贺主人凯旋。” 素白的少女浮现在眼前,毕恭毕敬,脸上挂着明媚的微笑。 那人只嗯了一声,提着路明非的头颅,走过了舰桥,径往主控室而去。 巨大的工业化设施在他身边掠过,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宽阔的舱室,无数的表盘和指示灯如同星辰大海,浮现出闪亮的光泽。 那条漆黑的巨龙……竟是一座飞船! 那人随手扔掉面具,露出了清秀的脸庞,黑发褐瞳,标准的亚洲人长相,年纪不超过三十岁,是个挺拔的年轻人。 自他走进主控室以来,一架悬浮座椅便寸步不离地跟随他漂浮。 在悬浮椅的右侧扶手上,镶嵌着一颗雪白的骷髅,与满是未来科技感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却见那骷髅开口道:“主人,恭喜得胜归来。您手里拿的,是这次的纪念品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笑道:“这次任务很简单,还有些意犹未尽。下次记得给我找些有挑战性的。” “是,我的主人。”骷髅毕恭毕敬。 年轻人拍了拍他的颅骨,笑了笑,对EVA道:“任务记录:0204号宇宙任务完成。纪念品收集完毕。” EVA点头道:“已记录。” 年轻人又看向骷髅道:“小路,定位下一个平行宇宙。” “是的主人。”名为“小路”的骷髅空洞的眼眶中射出了两道金色的光柱,在空中汇聚成了一面古铜色的镜面,里面映出了一座山顶学院的画面。 “0753号宇宙,地点:卡塞尔学院,时间:公元2029年12月24日。” 小路顿了顿,接着道:“目标:路明非,身份:卡塞尔学院校长。” 年轻人笑了笑道:“混得不错嘛,还不到四十岁就当上校长了。EVA,准备跳跃点。” EVA颔首道:“跳跃点已就绪,将在1个超时空时后跳跃,预计5个超时空时到达,您可以睡上一觉。到达时间预计当地时间8:00,需要准备早餐吗?” 年轻人想了想,点头道:“油条豆腐脑吧,多放点儿辣。” “好的。” 吩咐已毕,年轻人离开了主控室,来到了相邻的“纪念品博物馆”。 灯光亮起,一排排展架光亮明净,一颗颗头颅摆放得整整齐齐。 年轻人将路明非的头颅放在第1254个展架上,贴上了“0204号宇宙”的标签。 做完这一切,他望向前面的1253颗头颅,赫然都是同一个人! 路明非! 年轻人静静地扫过每一张脸,冷冷地笑道:“路明非,等着我。我会去猎杀你,无论是哪一个宇宙!” …… 公元2029年12月24日。 今天是圣诞节的前一天,俗称平安夜。 卡塞尔学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虽然是主打中文教育的美国大学,但西方传统节日还是要过的。 只不过相比于以往,学院内略显冷清,因为寒假已经从两周前开始了,大部分的学生都离开了学院,分散在世界各处。 学院内仅剩下了小部分留校的学生和教职工,一些是无家可归、以校为家,一些是家就在学校中。 路明非校长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自幼在红旗下长大,虽然早年间求学时也跟着大家伙儿过圣诞节,但终究对耶稣他老人家信仰不深,故也没太把这些当回事。 大家乐呵乐呵得了,反正也是假期。 路明非坐在校长办公室,品着红茶,靠坐在椅子上,略脱行迹。 直到素白色的女孩在他眼前浮现,路明非才把自己从舒服的椅子上脱出来,正襟危坐,一派优雅之相。 那个女孩是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现的,正是卡塞尔学院的大总管——人工智能EVA。 “您今天有一个预约。”EVA道,“S级学生鹿鸣,约在了校长下午茶时间。” 路明非皱了皱眉,“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我都以为是在叫我,还有,现在天都黑了,下午茶时间不应该早过了吗?” “原定的预约取消了。”EVA道,“新的预约是十分钟之后,他应该就快到了。” 路明非抚额,有点儿无奈道:“我说EVA你和真人也就差个身体,怎么还能办出这种不通人情的事。你看我这个样子,能见人吗?” 说着,路明非指了指自己右眼的黑眼圈,龇牙咧嘴道:“师姐下手是真黑,快半天了都没消下去。” EVA不为所动地道:“您应该提前通知我,您的夫妻生活并不和谐,需要我为你们预约心理辅导吗?” “别别别,千万别!”路明非摆手道,“这让师姐知道,又得炸毛。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绘梨衣过阵子要来美国看我,唉,都是陈年往事了。” 路明非揉着淤青的眼眶,又道:“自从富山雅史退休后,心理辅导老师由副校长担任,你瞅瞅他有那个能力吗?” 路明非越想越气,“我无非是看他年纪大了,又死乞白赖地求我,还看在你的面子,才让他当了这个副校长,不然早一脚把他踢到古巴分部去了……” “这次的事,就是他跟师姐告的秘!”路明非气得咬牙切齿,“还胆大包天地把我公费旅游的账单贴在了守夜人讨论区,别以为我不知道新闻部负责人是他小弟的孩子!” EVA静静地听他说完,才道:“需要我冻结副校长芬格尔·冯·弗林斯的所有账号,并解除他的一切权限吗?”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儿,叹了口气,“算了,毕竟同屋住了这么多年,养条狗也有感情了,我就当养儿子了。” 路校长格外大度。 “知道了。”EVA说,“S级学生鹿鸣已在门外等候,祝你们谈话愉快。” 说完,她的全息投影便消失了。 路明非连忙侧过座椅,撩了撩额发,遮住右眼,换做低沉的声音道:“请进。”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路明非好不容易挤出的微笑瞬间崩溃,“我靠!你什么情况?” 来人穿着墨绿色的校服,身材挺拔,漆黑的头发光滑柔顺,脸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今天好像不是万圣节吧?你COS什么绷带怪人?”路明非惊道。 “实在对不起校长!”来人深鞠一躬,哭丧道,“本来是下午要来的。谁知道放二踢脚的时候一个没注意炸到了自己,破相了,这才来迟了,对不起,耽误校长宝贵的时间了!” “靠!” 路明非心说二踢脚是什么鬼?现在这时代还有人放这玩意,再说这不是在美国么?过圣诞节也放二踢脚庆祝? “你是鹿鸣?”路明非问。其实他见过鹿鸣,只不过现在这副尊容有点不敢认。 当年芬格尔把他招来学校的时候,曾拍着他肩膀,当着所有教授的面,骄傲地说,这孩子以后可就是我的接班人了,你们谁也别和我抢。 当时那可怜的孩子才18岁,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直哆嗦,怂得连步子都迈不明白了。 路明非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像,跟自己当初太他妈像了,同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同样的血统评级,甚至连家都在一个城市。 这是何等的缘分啊! 来人点了点头:“校长好,S级学生鹿鸣报道。” “坐,别客气!” 路校长展现出了平易近人的一面。 “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路明非到底当了几年校长,马上恢复了自然,为路明沏茶道,“中学是在仕兰中学上的吧?咱们还是校友呢。” 鹿鸣坐在办公桌对面,有些激动地接过路明非递来的红茶杯,点头道:“嗯嗯,校长您当年的事迹至今都在传唱呢!” 路明非差点一口茶喷出去,心说我当年有什么狗屁事迹?可别乱说呀!现在卡塞尔学院这帮小崽子们,搞不好顺藤摸瓜能摸出老子当年暗恋陈雯雯的黑历史,不得不防啊! 他咳嗽了一声,言归正传道:“我听说你挂科了?” 鹿鸣低下头,似乎有些惭愧。 路明非心说你这个性格还是嫩,我当年拿学习成绩当放屁,咱们这个学校,别管成绩好赖,能屠龙就是好学生。 但如今他贵为校长,自然不能这么说,叹了口气道:“虽然咱们这个学校专业特殊,但毕竟还挂名大学,学习成绩也是衡量你是否优秀的一个重要条件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血统优秀论早就过时了不是,你可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至少本专业的历史课你也得了解清楚吧?” 鹿鸣点头如鸡啄米,似乎对路校长的教诲极为认同。 路明非满意地喝了口红茶,“咱中国有句古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么。想当初我也是S级,那时候……” 他顿了顿,摇头道,“算了,都是些陈年旧事,我也就不提了。” “不不不,我很想听。” 鹿鸣抬起头看着路明非,脸上的绷带一层层脱落,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我很想知道你过去的故事。” 路明非登时一惊,绷带下的那张脸不是那个芬格尔从中国带回来的学生鹿鸣,而是一张路明非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自己的脸! “你是谁?”路明非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格洛克手枪,抵在了“鹿鸣”的额头上,语气冰冷,“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你呀,路明非校长,这张脸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鹿鸣”笑道:“至于我是来干什么的?自然是来杀你的啦!” 霎时间,校长室内的灯光熄灭,一双炽烈的黄金瞳亮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嘹亮的枪鸣! 第三十八章 两妖魔互斗拼法力,君与臣定计青铜城 明非神威天上降,百眼魔君山中藏。 妖魔相争难服输,新仇旧账互不让。 金光影中无处躲,罗刹怪鸟凶难当。 龙女自此方归心,定计夔门去招降。 且说路明非神兵天降,落在楼顶,喝道:“好个妖道!欺在你路爷爷头上,好大狗胆!本王戟下不斩无名之辈,你姓甚名谁,家乡何处,还不速速报来!” 那老道闻言,怒火中烧,斥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你身不过八尺,年不过三旬,怎敢口出狂言?道爷乃黄花观主,毗蓝婆菩萨驾前护法,人称百眼魔君是也!” 路明非笑道:“毗蓝婆菩萨,那不是只老母鸡么?” 那老道火又腾起,骂道:“小贼,伱害我徒儿,夺走宝物,见了失主尚不悔改,反言语粗鲁,辱我师门!道爷今日便为民除害!” 说着,纵身过来,宝剑分心便刺! 路明非见他来势汹汹,使个身法躲避,摆画戟压住宝剑,骂道:“我当是何方妖孽,原来是那耗子精师父,难怪如此凶恶。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那耗子精行为不端,强抢民女,为人不耻,天地不容。我为民除害,实乃功德,你反倒打一耙,足见品行低劣,与那妖精一丘之貉。休走!看戟!” 这二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正是: 宝剑舞寒锋,画戟灿光明。 一个是妖道报徒仇,一个是大圣救女英。 都为心中愤,往来论输赢。 剑光艳艳如日轮,画戟煌煌射月影。 剑戟交兵乒乓响,金风大作呼呼鸣。 这个说,你狠下毒手不当人。那个道,你欺软怕硬小儿性。 妖道奋起千斤力,明非抖擞鬼神惊。 泠光溅射残雾绕,神兵互撞无处停。 山中怪,海里精,都得造化成人形。 一个菩萨驾前曾看门,另个东海之畔斗天庭。 解数抖来花人眼,闪转腾挪有性情。 剑来戟去快如电,往来纵横上下行。 直杀得二女胆颤人人怕,群猫哀鸣个个惊。 那老道与明非斗了百余合,未分胜负,暗叫“厉害”,见一时无法取胜,欲寻帮手助阵。 却见那耶梦加得此时俯在楼顶,一动不动,似被爆风冲击,昏了过去。 那老道心中骂道:“这厮诈死!隔岸观火,任我二人鹬蚌相争,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呸!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想罢,无奈何,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摆手道:“且慢动手,听贫道一言!” 路明非听了,也觉有些疲惫,擎住画戟,问道:“你有何话讲?” 老道说:“你这小儿,确有本领。如此交战,必两败俱伤。你何不将宝物归还,你我杀徒之仇一笔勾销,你道如何?” 路明非听罢,冷笑道:“妖道,我还道你有何计较?原是个卖徒求荣的下作之人。你若真为徒报仇,举手不让步,当面不留情,爷爷还道你事出有因,是条汉子。怎知你先擒我同窗,又辱我师姐,手段卑鄙,令人不耻。爷爷我岂能容你!” 说罢,晃方天戟,复打将而来。 那老道见他凶蛮,慌了神,纵身驾云,转头就跑。 路明非呵呵一笑,也驾云腾空,追赶而来。 一前一后,一道一俗,你追我赶,连打带逃,不多时,及至煤山脚下。 路明非心道:“这老道是那耗子精师父,必对此地熟稔,若钻了洞,如何寻他?” 想至此,将腰间金带解下,念动咒语,往空中一抛,道了声:“去!”那金带如金蛇腾空,霎时赶上老道,将其扣住,摔落尘埃。 谁知那金带乃老道之物,还有个“解绳儿法”,路明非却是不知。只见老道念动咒语,那金带当即脱落,抄在他手。 路明非暗叫“不好”,只见那老道嘿嘿一笑,将金带一抛,又来扣路明非。 那金带算得法宝,颇有变化,会变大变小,又能化为诸物,寻常法术躲它不过。若施法破坏,不免心疼。 好明非,拔青丝,吹真气,变出一个分身,教他顶上。 那分身无奈迎上,被那金带扣住,即归了青丝本相。那金带登时变作一根发梳,将青丝咬在齿间。 路明非骗过金带,纵身复来斗那老道。 那老道见法宝无用,心中焦急,抵了十几回合,发了怯,乱了招式,被明非抓住破绽,崩飞宝剑,一脚踹翻在地。 明非上前一步,抡戟就砸,却被那老道使了个“就地十八滚”躲过。一跃而起,空手打来。 路明非也有傲气,将画戟收了,晃双拳敌住。 只见那老道有几路拳法,且颇有造诣。你看他:拳似流星眼如电,腰似蛇形腿如钻。猫窜,狗闪,兔滚,鹰翻,蛇上树,驴打滚,蟒翻身,龙探爪!抖开解数,与路明非又斗了二十个回合。 路明非也不惧他,接架相还。斗到二十五个回合,使了个“乌龙探爪”,扑一把抓住前襟,脚下一绊,那老道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谁知他还不服输,使了个“夺嗉”之法,抓明非咽喉。 路明非甩头躲过,扣住手腕,另一手抓他肩头,使了个“金龙双蛟剪”,双手一错,即将其臂膀折断。 那老道残呼一声,连声求饶道:“慢动手,慢动手!我还有话讲!” 路明非用脚踏住,冷笑道:“你可是还有遗言?” 那老道喘了两声,急道:“施主可识得那尼德霍格?” 此言一出,路明非心中一动,问道:“你识得?” 那老道忙点头道:“识得,识得!多年前贫道与他有过一番争斗。那怪颇无礼,搅闹紫云山,闯入千佛洞,被我挡住,好一番杀。却终敌不过他,所幸我家主人及时现身,破了他真身,现出人形。贫道观之,与路施主倒有几分神似。” 路明非一怔,即道:“哦?他意欲何为?” 那老道摇了摇头,说道:“这贫道实在不知。我家主人请他入内叙谈,我在外守候,不过半个时辰,那尼德霍格便出得门来,与我家主人告辞,纵身走了。” 说至此,老道顿了顿,又道:“待他走后,我家主人便下令闭关,封闭紫云山千佛洞。就此过了百年,贫道好奇心起,径入佛堂查看,却已无主人身影。贫道又待了千年,不见主人回归,这才出得洞天福地,来此红尘之中,于一座破败道观存身,平素贩些茶果,换作香火,供奉三清爷爷。” 路明非听此言语,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你一心向道。为何又下山,来红尘中打滚?” 那老道叹了一声说:“实不相瞒,贫道已闭关数十年,于世间人事已全然不知。昨日,心血来潮,算得有劫难加身,心中不安。即来寻我徒儿,索回法宝,以作防身。我那徒儿原是山中凡物,偷吃了贫道丹药,化了人形。我有心将他在炉中炼了,却被他咬破炉底,逃了出去。几百年后,又来寻我,言道他乃是陷空山无底洞,地涌夫人义子,与那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亦有亲戚。我见他发达,且有洞府家业,即心照不宣,与他拜为师徒。唉,如今想来,此劫岂不因他而起,时也?命也?” 明非心中了然,暗道:“昨日岂不正是那妖精擒了苏晓樯,惹到我身上?那怪因这老道得了人形,闹出祸来,正应在他身上。” 想罢,即道:“原是你这厮贪图富贵,才引得此劫。如此听来,倒也委屈,罪不至死。” 即松开他,后退站定,又道:“将那尼德霍格当年情景与我言明,我便饶你性命。” 那老道听了,面露喜色,整衣站起,礼道:“施主宅心仁厚,实乃良善之人。贫道在此拜谢大恩。” 路明非不喜他如此谄媚,即道:“不必多礼,快些讲来。” 那老道点头说:“是是是!说起来,贫道这里还有当年那尼德霍格遗落之物,且与施主观看。” 路明非道:“在何处?” 那老道说:“在怀中,待贫道取来。”说着,突一扯乌皂袍,将衣脱了,双手一并抬起。 路明非一怔,忽见那老道两肋下有一千只眼,迸出金光,十分厉害: 黄雾阵阵迷人眼,金光戚戚遮天昏。 扬起飞沙走巨石,罩下金桶铜钟困。 影绰绰,朦胧胧,双眸流泪洒金桶。 声声响,叮叮当,两耳蜂鸣若钟荡。 此乃妖道施法术,百眼魔君有伸张。 明非心燥情牢困,上下左右难飞翔。 路明非大惊失色,慌了手脚,在那金光影中滴溜溜乱转,往前走,撞了头,磕破额角,往后退,绊了脚,跌倒在地。 他使法术,用了个“遁地”法,却一头撞地不动,手一摸,硬如磐石,坚若钢铁。 原是那老道早有经验,使了个“指地成钢”的神通。这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游鱼困网,龟鳖入瓮。若飞虫粘在蛛网,饿虎囚于笼中。前后左右不得行,天上地下难翻腾。 明非只觉浑身燥热,急火攻心,本就阳盛阴衰,如此一来,更如烈火焚心,痛苦难当,汗水淌下,浸透前襟,手脚发软,已然酥麻。 那老道笑道:“我这金光,连当年那闹天宫的弼马温都奈何不得!你又有何神通?安心去罢!” 此情甚危,路明非心思急动,思应对之策,忽忆起那金光乃是眼珠所发,灵机一动,即拔下一丛青丝,含在口中嚼碎,咬破舌尖,混上精血,扑一口喷出,运法力,掐真决,诵咒语,道了声:“变!” 那细碎发丝登时变作千只怪鸟,色灰黑而钩喙,巨爪如雪,鼓翅作磔磔声,目光如青磷,似灰鹤而大,唤作“罗刹鸟”。 相传墟墓间太一阴一,积一尸一之气,久化为罗刹鸟,能变幻作祟,好食人眼。 只见那千只罗刹鸟撞破金光,振翅回翔,纷纷来嗛那老道肋下之眼。 那老道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慌了神,收了金光,拾起乌皂袍,将身裹了,回头就走。 群鸟不依不饶,围绕而飞,探喙就嗛,振翅而飞,又复来一只,再嗛一眼,桀桀飞走。 那老道天生惧怕禽鸟,更遑论这专食人眼的罗刹鸟,抵挡不得,被群鸟扑倒在地,连啄带嗛,不多时,即见血淋淋的,卧倒在山坡之下。 只见那路明非擎戟纵来。刚一近身,那老道竟窜身跃起,扑一口喷出一团毒雾,将明非罩了。 那路明非面露苦色,跌倒在地,登时气绝。 他哈哈大笑道:“此毒甚烈,纵是神仙,也抵不住!” 然话音刚落,却见那路明非尸身化作一根青丝,落在地上。 那老道登时一惊,心知中计,忙翻身欲逃,却正撞上明非真身,二话不说,一戟砸来,扑一下即将其头颅击碎,残身摇晃倒地。 路明非还不解恨,抡画戟又筑了几下,打了个血肉模糊,这才消气,拄着画戟,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此番险些身死,无人能救,若非他有急智,已早死多时了。因此一时难禁,犯了嗔怒,露了凶相。 他平复多时,仍觉力软筋麻,索性收了画戟,盘膝打坐,调息多时,方才恢复。 只见那老道尸身已现出原形,左一截,右一段,虽支离破碎,仍可看出乃是条七尺长短的大蜈蚣精,红暗暗,碎在坡下。 路明非看了良久,叹了一声,将其乌皂袍捡了,摸出一个瓷瓶,倾出七八粒丹药,颜色红白,嗅了嗅,蹙眉道:“颤声娇、红铅丸?倒真是虎狼之药。” 那“颤声娇”,以雄蚕娥、凤仙妒、五味子等几种药合和而成。《本草经》有载:“雄蚕娥,气热性淫,主固精强阳,交接不倦。” 那“红铅丸”则是以天癸、乳粉、秋石、辰砂等药材,以火炼之,遂成“红丸”,亦有奇效。 路明非随手收了,又喷了口火,将那蜈蚣精烧个煨烬,拾起宝剑、金带,纵上云头,径归城中。 且说那陈墨瞳与苏晓樯还未离去,只在原地等候。 那陈墨瞳不知从何处寻了根绳索,将昏死过去的耶梦加得捆了,以免她暴起伤人。 待一切完毕,即见路明非驾云而归,那二人皆喜,凑上去问东问西。 路明非不愿多谈,没理睬,及至耶梦加得近前。 原来那耶梦加得非是诈死,而是前番被路明非打了记号,将一缕真火钻入泥丸,生死皆在掌握。 之前明非赶来,未露面时,便用真法将其摄住,教她昏死过去,以免战时分心烦乱。 如今回转,明非念动咒语,解了法术,却不见她醒转,心道:“如此才真是诈死!” 又踹了两脚,见她动也不动,冷笑一声,唤出方天画戟,就要下手。 那耶梦加得登时跃起,崩开绳索,突翻身跪倒,行大礼道:“臣耶梦加得叩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路明非冷笑道:“有何言语,速速讲来。黄泉路远,莫误了时辰。” 那耶梦加得浑身战栗,惊道:“陛下何出此言?臣不知罪在何处,法犯那条?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千里迢迢投奔陛下。还请陛下休听旁人谗言,伤了君臣之谊呀!” 路明非道:“你巧言令色,以为朕可欺不成?你勾结妖魔,意图谋反,人证物证俱在,还不招认?” 那耶梦加得忙道:“陛下明鉴。臣实在冤枉。那恶贼本领高强,城府极深,欲行刺陛下,实罪该万死。然臣身娇体弱,不是对手,只得假意逢迎,暗寻机会通报陛下,实乃卧薪尝胆之举!臣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共知。若有半句虚假,即让臣与那楚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路明非一怔,心道:“你自行发誓也就是了,怎还连带情郎?”即道:“依你所言,乃身不由己?那这二人又是如何来此?” 那耶梦加得道:“臣与那恶贼假意携手,实则暗中保护,以免加害。陛下可细细问来,臣绝无半分为难之举,实是以礼相待。” 陈墨瞳和苏晓樯听得发懵。陈墨瞳冷笑道:“你抓我的时候,下手可挺重。” 那耶梦加得忙道:“回娘娘。臣实为作戏与那恶贼观瞧,以免他亲自出手,伤了娘娘凤体。” 陈墨瞳怒道:“你叫谁娘娘呢?!我能看上他?” 那耶梦加得一怔,说道:“姐姐何出此言?陛下乃仁德明君,有口皆碑,爱护臣下,关爱黎民,天下谁人不知?且威严俊美,相貌堂堂,更是千百年难得之圣主,与姑娘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何不结此良缘,入主中宫,也是天下百姓之福,万千黎民之喜。” 那陈墨瞳气得上前欲打,被路明非扯住,说道:“你二人先走。” 陈墨瞳一怔,问道:“为什么?” 路明非道:“我君臣商议家国大事,你等外人,怎能旁听?” 陈墨瞳闻言怒道:“你们都有病!”说着,携了苏晓樯,双双离去。 那耶梦加得见二女、群猫皆已离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只听路明非道:“头可还痛?” 那耶梦加得以为蒙混过关,喜道:“回陛下,已不痛了。” 话音刚落,却见路明非闪在身前,伸手在她头上一拍。 霎时间,耶梦加得只觉泰山压顶,头疼欲裂,脚下一空,楼塌层崩,撞破七八层楼板,直坠入地下,被碎石断楼压住。 她颅内巨震,心神恍惚,挣扎爬出,却见路明非飘落尘埃,落在面前,居高临下,金瞳冰冷。 耶梦加得如坠冰窟,心脏狂跳,急忙再拜道:“臣知罪,臣知罪!请陛下念在昔日助战之功,饶了臣下。臣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忠心臣服,再无二心!” 路明非哼了一声,说道:“那贼子曾道卡塞尔将得一龙种?此事你可知之?” 耶梦加得忙点头道:“臣正要启奏。那卡塞尔先锋军已抵达夔门,欲寻那青铜与火之王宫殿,名唤青铜城。那兄弟二人必在其中。” 路明非听了,心中一动,问道:“他兄弟二人本领如何?” 耶梦加得一怔,心有疑惑,却未明言,即道:“据臣所知,他二人本领倒也稀松,只比臣强些。原是拉风箱、弄炉子,打铁的出身,因烧火烧得好,被……先帝封为一方王爵,却是有名无实,滥竽充数之辈。即无勇力,也无智谋。那大哥诺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个耍子人也。那老二康斯坦丁唯唯诺诺,性情软弱,皆难当大任也。只道当年朝廷昏庸,先帝久不上朝,才让他二人苟活至今,实乃龙族之耻也。” 路明非笑了笑道:“如此说来,那二人不及你也?” 耶梦加得点头道:“臣虽不才,却自小通读史书,尚有几分韬略在身。虽是女儿之身,却也曾登台拜将,号令三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非仗勇力,乃学‘万人敌’也。” 路明非听她说得天花乱坠,即问道:“如此说来,你会带兵?” 耶梦加得道:“回陛下。臣带兵,多多益善。” 路明非听说,笑道:“好好好!倒是个巾帼英雄,女中魁首。俗话说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我观你言辞机锋,颇有三寸不烂之势,且与我做个说客,前往那夔门青铜城,招降那青铜与火之王,将功折罪,你可愿意?” 耶梦加得不敢抗命,即道:“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实让臣感激涕零。当不负圣上所托,前往游说,不出十日,必将那二人招降,共保明主成就大业。” 路明非点头道:“即如此,爱卿平身。” 耶梦加得闻言,松了口气,忙道:“谢陛下恩典。” 即起了身,却见路明非凭空端出杯酒来,说道:“爱卿此去,凶险万分,山高路远,且饮朕一杯薄酒,权为践行。” 耶梦加得一凛,忙推脱道:“臣尚年幼,不会饮酒。” 路明非道:“此乃御酒,爱卿莫非不给朕面子么?” 耶梦加得叫苦不迭,只得接过道:“谢陛下赐酒。”说罢,咬咬牙,一仰头,一饮而尽。 酒一入肚,便觉小腹生一团邪火,阳气陡生,冲伐全身。她登时双腿一软,跌在地上。 却见路明非笑了笑,吹了口气。那耶梦加得只觉骤然清爽,先前所感恍若幻梦。 路明非道:“朕却忘了。那御酒中似有虎狼之药,名唤‘颤声娇’。今被你误食,实是有害。但莫怕,朕动真法,帮你压住药性,十日之内,不得发作。你且先去游说,待功成凯旋,我再寻法与你解药。” 那耶梦加得面色一白,心中骂声不绝,却起身道:“臣此去必马到成功,请陛下放心!” 路明非道:“既如此,你即刻出发,快去快回,以免药性发作,却是不美。” 耶梦加得拱手再拜,朝上唱个大喏,口称“告退”。心中骂骂咧咧,即走了。 此时,金乌东升,晨曦漫天。 路明非纵上云头,俯瞰城池,感慨道:“常言道故土难离。此去西洋,也不知何时方归啊!”正是: 日出东方天下光,昼夜轮转命无常。 朗朗乾坤世未定,明非至此方称皇。 红尘俗世皆逆旅,莫问归途在何期。 此行渡海过重洋,该将天威震蛮夷。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明非传道绘梨衣,龙女造访青铜城 话表路明非败了百眼魔君,降了耶梦加得,了却劫难,思量西行。 他虽豁达,却也终有几分恋土之意。腾在空中,半云半雾,在城池上绕了一圈,细细看来,记在心田。暗中思忖道:“此去天下,何苦思乡?这一十八载又怎比得那千载逍遥?” 话虽如此,却也喟叹一声,方才离去。顷刻,及至那丽晶酒店。他寻了个僻静之处,落在尘埃。整束衣袍,将那雪白比甲托在手中,径往套房而去。 原来这比甲本落在那百眼魔君之手,却因陈墨瞳炸弹惊人,丢在楼顶,未及理睬,即去擒拿。后明非赶来,与之相斗,直至战死。那比甲便在原地未动,被明非拾了。 他迈步进房,见那二女二猫皆在房中,似久待多时。 原来那陈墨瞳心细,唯恐尚有人加害,即将苏晓樯带在身边,一为保护,二来也防牵连父母,连累家眷亲族。 路明非一想即明,暗中赞道:“虽不是个老实孩子,办事倒也妥帖。” 且说那二女见了他,一并起身,却互视一眼,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路明非笑道:“你二人转眼未见,怎得转了性子,扭扭捏捏,作这小女子姿态,是何故也?” 陈墨瞳听此言语,瞪他一眼,并未开口。 那苏晓樯快人快语,即道:“路明非,我听说你要马上要去卡塞尔学院了?” 路明非一怔,向陈墨瞳望来,问道:“时辰定了?” 陈墨瞳点头道:“诺玛给你定了三天后的机票,会和护照一齐送来。” 路明非蹙眉道:“这般急?” 陈墨瞳欲言又止,瞥了苏晓樯一眼,便有逐客之意。 路明非知其中必有计较,即对那苏晓樯道:“此间事了,伱且速归,以免家人挂念。” 苏晓樯也知他二人必有话讲,抿了抿唇,问道:“三天后什么时间走,我去送。” 路明非知其心意,暗叹一声,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道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送与不送,又有何干系?” 苏晓樯看着他,倔强道:“我偏要送。” 路明非见她如此,叹了一声,又看向陈墨瞳。 陈墨瞳心思百转,颇为聪慧,即道:“三天后中午12点的飞机。” 苏晓樯知了时辰,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罢,转身就走,似全无留恋。 然未及出门,却被路明非唤住,将那雪白比甲递了于她,说道:“前番收了卦资,却未建功,反连累于你。此物虽不贵重,却也人间难得,你且收了,权为赔罪,好教我安心。” 那苏晓樯怔了怔,伸手接过,轻轻抚摸,听他言语生疏,无甚情意,心中微叹,更无半点喜悦。 陈墨瞳见她如此,有心缓解,调侃道:“这衣服这么土?亏你送得出手?” 路明非闻此言语,心道:“我倒未虑于此。常言道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比甲穿了在身,却也不甚整齐。” 思至此,即运法眼,目透外衣,见了苏晓樯贴身衣物样式,吹口真气,即将那比甲变作一件雪白吊带。 那二女一惊,脸齐齐泛红。 只听路明非说道:“此物贴身穿着,冬暖夏凉,可避蚊虫鼠蚁,养气固身,温养经脉,对你大有裨益。” 苏晓樯闻言,微微惊叹,又抬头道:“听你这么熟练,你是不是送出很多件了?” 路明非一怔,未及答言,却听陈墨瞳哈哈笑道:“他个穷鬼,有一件都是抢来的,哪有多余的?他就没送过我。” 明非听她调侃,却是实话,也是一窘,即瞪她一眼。 那陈墨瞳如今与路明非熟识,知他虽喜怒无常,却也是个良善之人,恐惧之心渐去,吐舌头,作了个鬼脸。 苏晓樯见他二人互动,举止颇有默契,暗自神伤,道了声“谢”,即与二人告辞,怀抱白猫,归家而去。 路明非听她走远,径奔桌畔落座,问那陈墨瞳道:“为何这般急切?” 那陈墨瞳为他斟一杯酒,正色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北极那边出了事,与秘党……也就是卡塞尔学院,敌对的组织被发现了。大部分还在假期中的学生们都被招回,新生也会提前入学。” 路明非听说,饮了酒,心道:“想来是因那路鸣泽脱困,避风港陷落之事。”即问道:“可有活口?” 陈墨瞳一怔,疑道:“你知道的好像比我还多啊!我只说被发现,你却知道那地方出事了?是不是与你有关?” 路明非知她会察言观色,没搭这茬,又道:“卡塞尔学院可有派人?” 陈墨瞳坐在对面,摇头道:“我就是一个普通大二学生,这种大事怎么知道?就这些,还是凯撒告诉我的。” 路明非问道:“这姓凯的何许人也?这般消息灵通?” 陈墨瞳白他一眼,说道:“什么姓凯的,他叫凯撒·加图索,意大利人,是我……我们社团的老大。他家是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什么不知道?” 路明非这才明白,看着她道:“不曾想,你也进了绺子?那凯撒听来,倒是个总辖大寨主。” 陈墨瞳听了,没好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多旮旯鼓秋词儿?” 路明非一笑,起身道:“既如此,我已知之。若无甚要紧事,我也该回了。” 陈墨瞳见他要走,忽然忆起一事,即道:“叶胜和亚纪去了夔门,你知道那地方么?” 路明非听说,即停步,心道:“原来他二人即是先锋。太平也已启程,不日便可抵达。我曾予那酒德亚纪两根法签,一曰‘威震诸魔’,一曰‘大吉大利’,乃是我用精血篆刻,甚有法力。该寻个法通知太平,以免她被我那两条敕令所伤。” 陈墨瞳见他久久不语,还道“夔门之行”有难,心中不安,即道:“你不是能掐会算,能瞅会看么?你看他们两个会有危险么?” 路明非见她挂念,笑了笑道:“且宽心。他二人得我法签庇护,一个小小夔门,料也无妨。” 陈墨瞳似信似不信道:“这么厉害?” 路明非笑道:“你有何见识?未见天地广阔,真言妙法,大惊小怪。” 陈墨瞳不悦道:“你不怼我能死是吧?” 路明非有心逗弄道:“我乃是与天同寿,与世同君。千年真灵不灭,万载长生不老。天王太子擒我不住,十殿阎罗自甘俯首。如何能死?” 陈墨瞳听此狂言,暗啐一口,心骂其大言不惭。 路明非见她面色变幻,也能猜出其心思一二,笑了笑,也不计较,即摆摆手道:“即无甚紧要,我便告辞了。以后西洋相逢,复再叙言不迟。” 陈墨瞳忙起身道:“等等……” 话未已,却见哪里还有路明非身影,眨眼间踪迹已然不见。 陈墨瞳颓然落座,叹道:“你好歹把这黑冤家带走啊。”说着,面露无奈之色,看向床头。 那黑猫正俯于此,暼她一眼,叫了两声,颇有不屑。这一人一猫如何相处不提。 且说路明非别了陈墨瞳,即归家而去,飘身落在天台,自楼梯而下,进了家门。 那夫妻二人还未安歇,见明非归来,火往上撞,便欲喝骂。 路明非无心与他二人多谈,率先开口道:“我应了那卡塞尔学院,三日后便去。有何言语,且待明日再讲。” 说罢,头也不回,进了房间。那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言语。 路明非关了门,即闻鼾声如雷,那路鸣泽已然睡熟。分明只一日未见,明非却觉其面目可憎,见了他,即忆起那乱臣贼子,微有迁怒之意。 然他终究非昏庸之人,略平心绪,即将诸事抛之脑后,盘膝在榻,自顾打坐修行,将这两日所积暗伤、所补之气,尽数调息,运转周天。 修行多时,觉体内真气充盈,虽仍阳盛阴衰,却可随心压制,失魂之症有所缓解。 他心道:“此东海一行,收获颇丰。那赤红“药渣”乃大补之物,于魂灵甚有益处,只叹量少,若长河之于大海,聊胜于无,却未尽全功。又得一贤徒,倒也算个传承。这两日无事,倒可先行调教一番,打些基础。常言道万丈高楼平地起,一砖一瓦皆根基。她纵惊才绝艳,也须时刻努力,日夜修持,正如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思至此,即勾勾小指,唤那绘梨衣。 且说东瀛那头,绘梨衣早已归家,被源稚生“押”着,回了房间。 那里是处医院,藏于源氏重工之内,左右侍立郎中,每日三次点卯,为绘梨衣调治。 然东瀛小国,无杏林高手,放眼观之,皆是庸医。此等大夫,于凡人之病痛,尚现其能,于绘梨衣病灶却全然无知,只会抽血灌药,不懂调理之法,如何能成? 可怜那绘梨衣苦不堪言,见他等胡为,平素全无表情,今日得了明非点化,有了性情,挣扎不就。 那等郎中以为她玩耍性子,也不理睬,仍要施为。 只见绘梨衣金瞳乍明,伸手一握,即将那器械针尖,尽数截断,小刀飞出,力透铁门。 那群庸医吓得魂飞天外,双股一软,跌倒在地,挣挫不起。那手下三人也个个惊惧。 却是那源稚生无事,凑上前来,压住绘梨衣肩头,蹙眉道:“别闹。” 绘梨衣终念兄妹之情,收了言灵,写道:“绘梨衣没事,不用他们治。” 那群庸医偷眼看了,顾念性命,纷纷道:“绘梨衣小姐情况稳定,没什么事,今天的治疗也不用做了。” 源稚生知他等惜命,又见绘梨衣面色红润,比之以往颇有气色,即放了心,说道:“好吧,今天就算了。” 众郎中暗自欢呼,即起身告辞,逃一般而去。 源稚生叹了一声,携绘梨衣回房,让她坐好,问起今日所遇路明非经过。 那绘梨衣早得路明非交代,避重就轻,将偶遇路明非之事写来。她本就懵懂,写来经过也浮皮潦草,全无价值。 源稚生本就不抱期望,知她不通人事,也未加怀疑,看了几眼,不再关心,即起身离去,自行医治伤势。 原来他与明非一番恶战,虽皆是皮外之伤,却也觉力软筋麻,行动不便。往日须臾便可痊愈之伤,今日却疗程缓慢,不禁让他心有余悸。 那手下三人也行礼告辞,将门锁了,只余绘梨衣一人孤单。 原来绘梨衣得明非真火护持,温养全身,虽无根治之法,却也可强身健体,将体内龙血压制,因而精神大振,不似往常虚弱。 她全无困倦之意,自耍了多时,忽觉小指频动,知是明非唤她,心中一喜,即听路明非道:“可还安泰?” 绘梨衣传音道:“我很好。” 路明非笑道:“即如此,可有旁人在侧?” 这心中话语,绘梨衣不解自明,即道:“只有我一个人在。” 路明非道:“你且自行打坐,为师传些法门于你。” 绘梨衣喜道:“我可以学飞么?” 路明非笑道:“修行讲究循序渐进,哪有一蹴而就之理?你且先学坐功,养精、炼气、存神,窥得门径,通了法性,再学飞举之功,也不为迟晚。” 此等玄妙,绘梨衣纵能听懂,却不明其中真意。所幸她对明非信任,也不多问,即按所授,盘膝打坐,先感丹田气海。 只听明非言道:“正是那: 宇宙造化天地争,历劫通玄悟长生。 万丈高楼平地起,会临绝顶始攀登。 自古清净道无为,心境澄澈得仙羹。 青山绿水皆入眼,云海灵霄见鸿蒙。 从来三宝精气神,上下通衢混元增。 乾坤灵气绕庭台,坎离相济金丹成。 金乌高啼鸣天下,玉兔捣药见长庚。 见性明心筑紫府,与天同寿赛彭铿。” 那绘梨衣如今不解其意,只暗自记下,细细琢磨。 路明非不与她解说,且让其自行思忖,留待来日言说。 当此时,指点她打坐运转,调息之法,教她子前午后,分两个时辰,不可多,不可少,按部就班,七七四十九日即可初窥成效。 他二人传道受业暂且不提。 且说那耶梦加得别了路明非,虽心中谩骂,却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径奔夔门而去。 及至冰轮坠海,旭日东升,方才抵达。 此地乃国之重地,戒备森严,她不敢轻举妄动。待到天色渐晚,但见乌云密布,大雨滂沱,狂风如潮,雷霆如幕,将天地包裹,寰宇围绕。 只看那耶梦加得,着一身水式衣靠,金瞳明亮,即跃入水中,寻那青铜之城。 水面巨浪滔天,下面却无甚波澜,耶梦加得双眸如镜,映出两座高山,其东北露在水面,乃白帝山。东南淹在水下,乃赤甲山。状若大门洞开,迎来送往,尽是鳞虫水族。 此地势得山水二龙,乃风水汇聚之地,聚拢阴阳之气,着实乃建城立邦之宝地。 耶梦加得心道:“倒有几分眼力。”想罢,婉若游龙,径奔“山门”而入。 入得门,却不见城池矗立,已见得底,皆是岩石崎岖。 她心中微动,轻声而歌,迸出数千电蛇,于水中游走,以为斥候。 不多时,即有所获,翻身来报。那耶梦加得听了,窜身游下,立足岩底。迈了两步,扑一拳击下,只听得一声巨响,霎时江水翻波,岩石粉碎,簌簌而落,现出一座城来。你看那: 条条纵横宽直道,层层宫殿水波绕。 脉络曲折刻金纹,青铜铸就藏龙巢。 纵是耶梦加得见多识广,也不由赞叹道:“不愧是你呀,诺顿。当年你铸造的青铜柱,就连白王也挣脱不得。” 她探手拂去铜锈,即见那壁上现出一张人面,狰狞扭曲,衔一根柴薪。 耶梦加得瞧了片刻,忽开口道:“嘿,芝麻开门了!” 那人脸闻听,竟是一震,上下开合,似十分悚惧。 耶梦加得上前拍了一巴掌,怒道:“还不速开!” 她一声喝,那人脸如蒙圣旨,铮一声洞开,现出通路。 耶梦加得哼了一声,心道:“看来我那兄长还未醒转,岂不正是时候!”即身形一扭,随水而入。 不多时,即见一甬道笔直,通往一座大殿之中,四周无水干燥,左右雕像侍立,皆蛇脸人身。左披官袍,持玉笏。右着铠甲,配宝剑,分文武而立。 那耶梦加得褪下水靠,整束衣袍,款款而入。 只见殿堂钟鸣,隐隐传来人声。两旁火焰腾起,焱焱渗光。又闻金鼓齐奏,吹拉弹唱。唱得是: 青铜与火灿泠芒,炼金宫殿喷霞光。 太古龙皇嫡长子,神威四方把名扬。 承继大统登帝位,天下龙种该投降。 不知客从何处来,俯首称臣得安康。 (本章完) 第四十章 耶梦加得被困青铜城,明非分身欲探卡塞尔 太平公主奉圣旨,未见诺顿身在此。 门前侍卫出狂言,讽刺揭短骂龙耻。 话不投机互动手,惊动殿下二皇子。 略施小计开城门,暗藏杀机欲打死。 话表耶梦加得驾临青铜城,听得歌声传来,便起了怒火,骂道:“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你家王不过是个烧火打铁的出身,说什么承继大统!真是痴人说梦!” 她高声谩骂,传入青铜城中,惹恼了殿内守卫。只听一声长啸,甬道尽头闪出一怪,长颈摆尾,披鳞带爪,头角峥嵘,金瞳圆翻,怒目而视,其声若钟,喝道:“何方贼子,大言不惭!速速报上名来!” 那耶梦加得瞥他一眼,不屑道:“狗奴才。你见本王,即不参拜,反出口不逊,全无君臣之礼。那诺顿就是这样教你的么?参孙,小辈,伱不认得本王么?” 谁知那“参孙”不怒反笑,讥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次代王耶梦加得当面。你不去寻那俊美少年,来王宫何事?” 耶梦加得闻言大怒道:“我呸!小辈!你胆敢讥讽于我,实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全无上下尊卑,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那参孙浑然不惧,笑道:“耶梦加得,算了吧。别人不识你,我却识得。咱水贼过河,甭使狗刨!想当年,先帝在位之时,你恃宠而骄,依仗先帝偏爱,兄长武勇,对我等忠臣欺压日久,支使过来,扒拉过去,全无尊重。我家王爷念在兄妹之情,不与你计较。你反而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在朝堂上参我王一本。先帝昏庸,听尔谗言,废我王东宫太子之位,将其贬谪。你实乃罪魁祸首,如今腆脸而来,有何话讲!休走!” 说罢,将身一纵,扑将而来。 那耶梦加得近日来屡战屡败,甚是气闷,见此等小辈造次,如何能忍?即诵真言,动言灵,唤出一柄巨镰,来战参孙。他二人一场好杀: 龙伸利爪,女摆镰刀。一个是王爷驾前忠心将,一个是千年王座唤龙王。各为其主,齐展神通。天生反骨太平姬,怒火中烧。翻江搅海真龙种,一心报仇。 参孙牙尖嘴又利,口喷烈火雷电济。 耶梦加得法力深,手中宝兵往来疾。 多年冤仇化嗔怪,你来我往不停息。 一个说你贪淫好色龙族耻,一个道你以下犯上真无礼。 青铜城中同族亲,今日反目成仇人。 可叹群龙皆无主,互斗交兵乱君臣。 如此大事怎可成,该解冤怼化仇恨。 只待明非来伸张,高登金銮定合分。 这二人往往来来,战了三十余合。那参孙终是小辈,虽口出狂言,却战她不过,一时慌了神,虚晃一爪,翻身入宫,紧闭城门不出。 那耶梦加得怒气未消,一拳砸在门上,只听得轰隆声响,那大门锈迹剥落,绽出神光,竟将耶梦加得挡住,使其不得寸进。 耶梦加得入不得门,跳着脚,在外叫阵。 那参孙恍若未闻,一语不发,辗转楼阁,及至金銮殿中。只见那宝座无人,摆一铜罐,绽放泠光,将大殿照亮,霎时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聚拢成一飘渺人影,似无实体,却开口有声。 只听他道:“何人在外喧哗?” 那参孙俯身礼道:“二殿下,那耶梦加得不知从何而来,打上了门,被臣敌住,却战她不过,败阵回殿,紧闭城门。她恼了性子,化作泼妇,在外叫阵。请二殿下定夺。” 二殿下听了,问道:“她为何而来?” 那参孙一怔,即道:“臣未及询问,她便动手来打,十分无礼。至于为何来此,臣实在不知。” 二殿下闻听,似信似不信道:“常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阴险狡诈,乃反复无常之小人也。此一来,必有计较。如今天下大乱,诸侯林立,她无甚才能,料想必依附他人,端饭碗,捧臭脚,顺风接屁。今日前来,非是投奔,即是招降。” 那参孙听说,即赞道:“二殿下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机,所料必定不差。只是臣武艺低微,战她不过,二殿下又……神功未成,奈何不得她。这便如何是好?” 二殿下点头道:“爱卿所虑极是。她在外喧闹,恐引来贼人窥探,反而被动。你且开了城门,引她进殿,先礼后兵,问清缘由。她进得城,岂不如瓮中之鳖,任我等施为?” 那参孙道:“二殿下妙计,臣即刻去办。” 说罢,躬身告退。及转城门,扳动机关,开了门户,高声道:“公主殿下,二殿下有请!” 耶梦加得见城门大开,听他言语,心中一动,暗道:“康斯坦丁醒了?如此一来,倒不可轻举妄动,且待看清形势,再动手不迟。” 想罢,即整衣而入,随参孙至那金殿之上。抬头看,只见那二殿下康斯坦丁高坐金銮,颇有威风,不由心中一凛,礼道:“皇兄,多年未见。兄长风采更胜往昔呀!” 那二殿下康斯坦丁降阶相迎,满面春风,以手相搀,笑道:“贤妹如今在何方高就?今日怎得闲暇,来愚兄这青铜城串门?” 耶梦加得笑道:“皇兄久居深宫,远离天下纷扰,过得好自在呀!愚妹如今侍奉圣主,整日劳碌,不知兄长神功大成,已然苏醒,未及备礼,空手而来,还请兄长切勿见怪。” 那康斯坦丁一抖手道:“哎,贤妹何出此言?你我手足金兰,还备什么礼,岂不生分。不知贤妹口中圣主,唤作何人?” 耶梦加得拱手虚施一礼,恭敬道:“当今圣主乃先帝转世,洪福齐天,天降明公,匡扶龙室而来,实乃仁德明君,古之贤圣,前可比龙族世代先君,后只怕也无来者。愚妹得其青睐,受封官职,欲与明公成就大业。” 她顿了顿,又道:“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妹虽是女流,却颇重情义,忆起往昔兄妹之情,特意来请。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能困顿深宫,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兄长惊才绝艳,何不与妹同去,扶保明主,共作忠臣?” 康斯坦丁闻此言语,忽冷笑一声,翻身落座,喝道:“呔!耶梦加得,你叛出龙室,扶保他人,怎有脸来见?你左一个忠臣,右一个圣主,分明未把先帝放在眼里!说什么先帝转世,满口胡言!他是先帝转世,那极北之地的,又是何人?你以为我在深宫之中,便懵懂无知么?” 耶梦加得面色一变,眼珠一转,也喝道:“康斯坦丁,休出言辱我。我耶梦加得乃正儿八经龙族公卿,世受皇恩,从未思叛乱之举。当年是朝廷昏聩,先帝不听我良言相劝,任用奸佞,才伤了我等忠臣之心。话又说回,当年起兵叛乱,是你兄长诺顿放得第一把火,你在一旁放风。如今你摇身一变,自称忠臣。我呸!你我彼此彼此,怎有面目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康斯坦丁被揭了短儿,当即怒发,喝道:“耶梦加得,我念往日情分,对你以礼相待。常言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如此无礼,当我康斯坦丁怕了你么?” 耶梦加得言语不让,说道:“康斯坦丁,你唯唯诺诺,只知依附兄长,小儿心性,离了诺顿,又有何本领?我敬你年长,叫你一声皇兄,你休不知好歹!”说着,上前就抓。 原来她已看出康斯坦丁色厉内荏,神功未成,故此才敢撒野。 那康斯坦丁见她凶恶,吓得后退,高呼道:“护驾!护驾!” 耶梦加得上前一脚将其踢翻在王座之上,挥拳就打。 谁知那康斯坦丁忽冷笑一声,扳动王座下机关销器,陡现一深坑。那耶梦加得躲闪不及,翻身坠入坑中。 她心头大骇,忙动言灵,唤来狂风,便要跃出。却见那康斯坦丁手疾眼快,一脚将其踹入坑中,反手按动机关,将坑口封闭。 原来这王座之间皆是陷阱,乃龙王诺顿精心打造。那诺顿精通西洋八宝转心螺丝,又以炼金阵法加持,五步一陷,十步一坑,实是步步杀机。 脏坑净坑梅花坑,大坑套小坑,小坑套老坑。坑中还有水,水中还有钉,下去就没影。 那耶梦加得未至坑底,即见下方锐光闪烁,必有尖刺铆钉,欲动言灵,却运使不出,料定必是阵法压制,急一抖身,将周身遍布鳞甲,蜷缩一团,坠在坑底,勉强捡了一条性命。 她勃然大怒,骂道:“康斯坦丁,小贼!你用这些无耻手段,算什么本领?有本事放奶奶出去,你我再战八百回合!” 那康斯坦丁哈哈笑道:“这就叫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纵然你万般神通,也施展不出。” 说罢,即吩咐参孙道:“取真火来!待我将其炼为丹药,反哺自身!” 耶梦加得慌了神,即道:“你休逞凶狂!我乃当今圣主驾前红人,若让他老人家得知,天威震怒,顷刻之间,便将你这青铜之城踏为平地!” 那康斯坦丁笑道:“若他真有本领,即让他前来,一并抓了,让你二人齐上黄泉,来世好再作君臣。” 说罢,即落下闸门,复盖上铁板,将声响隔绝,任她耶梦加得如何谩骂,也传之不出。正是那: 招降不成反被囚,耶梦加得复忧愁。 成事不足败有余,只待明非来解救。 这时,忽见金殿中闪进一怪,相貌与那参孙相若,急道:“禀殿下,水面有人窥探。” 康斯坦丁一惊,问道:“又是何人?” 那怪回道:“臣借耳力听得,似是什么卡塞尔学院,皆是些混血杂种。其中有一婴儿,血统极高,那门外“活灵”恐拦他不住。” 康斯坦丁长叹一声,说道:“唉,此青铜城乃当年兄长所建,我也无法完全操控。为了那公孙述,弄个什么劳什子活灵,作开门之用。今日这耶梦加得造访,震开青铜城,若被人发现,恐有灾祸。” 参孙道:“殿下,何不让臣杀将出去,将那群贼子吃了了事。” 那康斯坦丁性子温吞,不喜争斗,多思多疑,少有果断。只听他道:“不可。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未知对方底细,且不可轻举妄动。你们速将青铜城外围封闭,以岩石掩盖,且勿让那伙贼子发现。” 二人无奈,领命而去。 那康斯坦丁心道:“如今我尚未成形,不可在外久待。那耶梦加得此来,又让我元气大伤。外有贼子虎视眈眈,我且先回罐中,速速化形才是。” 想罢,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罐中,复又睡去。 那二怪动用言灵,将青铜城掩盖不提。 且说路明非一连两日,指点绘梨衣修行之法。 那绘梨衣根骨奇佳,倒是个天生的修道苗子。 但凡事有利既有弊。 她心虽纯,玩性更重,心猿难收,意马难降,无长久之性,打坐一会儿,便欲玩耍。好比那扮不倒儿骑兔子,就不是老实孩子。 路明非纵有耐心,也不由烦闷。教她扎纸作一戒尺,每走遐思,就自打掌心三下,权为惩戒。 那绘梨衣倒听话,每每打下,绝不掺私,但过会儿又故态复萌,着实记吃不记打。 路明非调教两日,无甚成效,不免自疑。但忆起昔日自己修行之初,也是这般,才略有释怀。 那绘梨衣嫌打坐枯燥,却喜学法术,央着要学“飞举”、“摘心”之法。 路明非知此时学法太早,根基不稳,易走火入魔。但架不住绘梨衣央求,即教了她一个“穿墙”法,以作离家出走之用。 原来她所居之地少见日月,且太过清净。修行虽讲究清静无为,初期却也需借些人气,以应“天地人”三才之相。 有道是:未入世,何出世? 绘梨衣虽不懂深意,却乐得出门玩耍,欢欢喜喜,将法术学了。 明非教她休胡乱施为,如今修为还浅,若陷于樯中,却是不美。 绘梨衣满口应承,却不知记住几分。 却又过了一夜,明非收了法术,掐算时辰,见已至西行之日,即下了床,将包裹收拾停当。轻装简行,径往机场而去。 片刻即至,却远远见那苏晓樯身影俏立,似久待多时。 明非叹了一声,凑上前去,说道:“随我来。” 那苏晓樯不明就里,随他在后。只见他寻一饮食之所,推门而入。 苏晓樯自然相随,坐在明非对面,二人默然无言,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坐了多时,苏晓樯腹中忽“咕噜”一声,唤道饿了。 她俏脸酡红,甚难为情。 路明非笑道:“且点些吃食,我自相陪。” 苏晓樯一怔,奇道:“你不是不吃……” 路明非摇了摇头,未作回答。唤来人,点了吃食。待席之际,他捧茶一杯,笑道:“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苏晓樯看着他,端了杯,将茶饮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明非也不再敬茶,只瞧着她,若有所思。 他二人停杯多时,那苏晓樯忽抬头道:“此一去,山高水长。可思故人?” 路明非一怔,点头道:“且宽心,我自在心中记挂。若欲忘怀,倒也是件难事。” 苏晓樯面无表情,又道:“此一行,可有遗憾?” 路明非顿了顿,轻叹道:“有。天地尚且不全,这人生也应此理。” 苏晓樯低了头,轻声道:“如此也好。”声若蚊蚋,言语戚戚。 路明非也轻声道:“如此便好。” 说罢,二人再不复言。待到吃食摆上,路明非一反常态,提箸而食。苏晓樯看在眼里,微微一怔,也即开动。 不多时,杯干盘净,一扫而空。二人抬了头,呆了片刻,忽相视一笑。 苏晓樯回转本性,一拍胸脯道:“这顿饭姐姐请了,算给你践行!以后回来了,再请你吃大餐,算是接风!不许不来啊,我有钱没地方花!” 路明非笑道:“岂不败家?” 苏晓樯眉飞色舞,哼哼道:“姐姐我乐意。” 路明非听罢,笑了笑,算算时辰,也该动身。即道:“且多保重,我……先行一步。” 说罢,起了身,探了手,欲抚其发梢,却想了想,终未落下。待了片刻,转身走了。 苏晓樯未抬头,低声道:“保重。” 二人至此分别,明非上了飞机。铁鸟翔空,跃海渡洋,径奔西方而去。 有道是: 前路漫漫少知己,红颜一别归无期。 秋波流转最留人,此心向道自分离。 长生本是独行途,青丝白骨芳华易。 只求莫忘昔日情,千载明月光依依。 且说明非别了苏晓樯,不出四个时辰,及至那西洋美利坚,落在了五大湖芝加哥。 放眼望去,天地不改,夜空浩瀚,明月依旧,却多色目之人,呀呀怪叫。 明非虽听得懂,却仍觉聒噪。 夜已深,倒换了通关文牒,赶至芝加哥车站,却无车驾来接,扯了几个当值之人,看了车票,皆道不知。 路明非心中不悦,暗道:“这西洋之人,全无礼数。学了我天朝雅言,怎不将礼节也一并学了去?教我在此久候,岂有此理?” 想罢,便欲腾云驾雾,自行前去。 转念一想,又道:“他等失礼,我大人大量,不可与些小辈一般见识。且寻个明白人问明缘由,再作打算。” 思至此,即取出一根颈毛,正是先前取自黑猫,尚未及用途。 你看他,念咒语,动法力,使了个“通灵”法,将其身与那黑猫相连。 却说那陈墨瞳携了黑猫,早三日前及至卡塞尔。 此时正于寝舍喂食,却忽见那黑猫身一抖,目透金光,吐了两下,口吐人言道:“你以何物饲它,这般难食?” 陈墨瞳一惊,跃将起来,撞了头,不住叫喊。 那同寝之人名唤苏茜,被她惊动,即探头问道:“怎么了?” 陈墨瞳忙摆摆手,将黑猫抱起,扯谎道:“它挠我,准是宿舍里太闷了。我带它出去溜溜。” 说罢,不顾苏茜愕然,即奔了出门。片刻,至一僻静所在,将黑猫放下,怒道:“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更何况是一只会说话的猫!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那“黑猫”舔了舔颈毛,开口道:“那芝加哥车站,无人来迎,无车来接。你可知为何?莫非是那古老头消遣我么?” 陈墨瞳听了,忽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不是会飞么?飞过来不就行了。” 那“黑猫”怔了怔,又道:“即如此,若闹出事来,拿你是问。” 陈墨瞳忙摆手道:“别别别!那辆车一直很准时的。你是S级,更应该提前就到。可能是学校最近不太平,有事耽误了。你别急,那辆车不过凌晨,肯定还有一辆,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等等。” 那“黑猫”叹了一声,无奈说道:“便依你。”说罢,将身一抖,复归本身。他左右一盼,见一长椅,即盘膝打坐,自顾修行。 又过半个时辰,仍不见车来。路明非心有不耐,暗道:“那陈墨瞳误我。想我原来行事,纵然谨慎,却也不似这般瞻前顾后,磨磨蹭蹭。如此踌躇,便是成了大道,得了正果,也不得逍遥!” 想罢,打定主意,即寻个僻静之地,拔根青丝,咬破舌尖,将精血喷上,变作分身。 那分身眼眸灵动,即望来,问道:“又教我涉险?” 路明非笑道:“非也。你代我在此等候,我去那卡塞尔学院,走上一遭。” 那分身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以本身犯险,实乃好汉。且速去。” 路明非无奈苦笑,未放心上,嘱咐道:“此地非是东土,人生地不熟,万不可轻举妄动。” 那分身笑道:“OK,no problem!” 路明非抚额叹息多时,这才摇身一变,化作一只海鸥,展翅腾飞,即寻卡塞尔去也。这才是: 远渡重洋美利坚,芝加哥城分身变。 入乡随俗化海鸥,欲寻山中名学院。 此行不知吉或凶,且留一人在车站。 将遇弗家芬格尔,自此孽缘始初见。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火车站前同门会,明非大闹卡塞尔 明非施法分双身,正遇师徒此二人。 一个邋遢赛乞丐,一个猥琐非忠臣。 小芬心中藏锦绣,老弗肚内有乾坤。 天花乱坠说上下,胡言乱语道合分。 且说那分身滞留车站,复盘膝打坐,自行调息。不多时,及听得脚步声响,有人靠近。原来此时已近三更,无人走动,这脚步声甚是突兀。 他睁开眼,见一邋遢乞丐凑至近前,身形高大魁梧,相貌倒也说得过去,却衣着落魄,略脱行迹。 路明非眼一搭,即看出其龙血在身,也是个混血种之流。微一思索,料定他乃是卡塞尔学院之人,只年纪颇大,不似学生,气质甚垮,也不像先生,不伦不类,甚是奇怪。 他心道:“莫不是当值打混的仆从之流?且听他如何言语。” 只听那人道:“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 路明非有心试探,即用中文回道:“自幼家贫少银钱,身无分文行路难。贼人见了绕道走,乞儿与我同病怜。” 那人一怔,呆了片刻,旋即道:“大爷赏我一文钱,救我不死结善缘。日后发达必不忘,滴水之恩报涌泉。” 路明非一愣,顿觉有趣,笑道:“好,是个读过书的。” 那人摆手道:“读什么书,不过是识得几个字,不是那睁眼的瞎子罢了。” 路明非笑道:“阁下胸中自有锦绣。好,当赏!” 那人笑道:“大爷一看就是那天朝大国而来。实不相瞒,我对天朝文化很是向往,通读三国水浒西游记,诗经红楼金瓶梅,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更是如数家珍。有机会咱俩交流交流。” 路明非见他一色目人,甚通中文,颇有雅趣,心道难得。即赏了钱,教他先祭口再谈。 那人欣然领赏,千恩万谢,买了吃食。 路明非心中思忖道:“此人谈吐不俗,倒是个人物。看来这卡塞尔学院,也不尽是碌碌之辈。”思至此,即问道:“阁下贵姓高名?” 那人忙道:“免贵。芬格尔·冯·弗林斯,卡塞尔学院八年级,这厢有礼。阁下可否赏下名姓,好教我日日思念,不忘恩情。” 路明非道:“覆……咳咳,路明非,初入贵校。” 那芬格尔一听,忙以手相握,却被明非躲过,稍一怔,却仍笑道:“哎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师弟一表人才,屈尊纡贵,入得校来,真让本校蓬荜生辉呀!” 路明非见他如此热情,心道:“此人倒是个天生的伶优,祖师爷赏下的饭碗,入这卡塞尔却是可惜。”即问道:“这卡塞尔学院如何去得?” 那芬格尔道:“学院地处深山,须乘车而往。师兄我等级颇低,不急,久待多时,必有车来。” 路明非问道:“等级几何?” 那芬格尔闻言,叹了一声道:“E或F。” 路明非心道:“这卡塞尔学院不识人也。亦或是这厮有意藏拙,另有主张,我且多多留意。” 这二人落座叙言,那芬格尔颇为健谈,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将那学校内外一一介绍。 路明非不时开口询问,暗自留心。 二人言语多时,忽听汽笛声响,即见一辆列车入站。 路明非心中一动,嗅得一丝法术气息,往检票口望去,便见现出一人,身着墨绿制服,手摇金铃。 他心道:“隐身之流的法术么?可惜法力甚弱。” 那人如蒙薄雾,似虚似实,幽幽道:“CC1000次快车,乘客请准备登车了,乘客请准备登车了。” 此时车站仅余两名警卫,正自酣睡。一旁店铺之中,也无人露头,似未见此人。 那芬格尔挥手迎上道:“人在呐人在呐,芬格尔和路明非。”即检了车票,那人奇道:“芬格尔你还不退学?都从A级降成F了。” 芬格尔不以为然道:“我可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呐。” 路明非后至,也将票检了。却听那人惊讶道:“路明非?真抱歉,调度上出错了,你的阶级是‘S’,可是很少有那么高阶级的人,所以系统出错了吧,就跟千年虫一个道理。” 路明非闻言,不多计较,只是道:“下不为例。” 芬格尔惊道:“不是只有校长是S级么?” 那人仍盯着路明非,随口回道:“不止,但也不多。” 路明非无心理睬这般琐事,自顾上车。却见车门大开,站立一人,白发苍苍,正是那古德里安教授。 老教授见了明非,十分欣喜,以手相搀,嘘寒问暖。路明非对他印象不错,即随口答了几句。 芬格尔紧随其后,嘟嘟囔囔,暗道老头偏心。 列车开动,即奔卡塞尔学院而去。这三人如何言语不提。 且说那路明非本身化作海鸥,飞翔多时,即见一山峰矗立,现出一座西洋庄园。 前番那叶胜曾与他看过照片,与记忆中一般无二,料定是那卡塞尔学校,即振翅飞下,落在一尖塔之上。 甫一站定,便心中一动,顿感有异,使了个隐身法,归了本相,目运金光,即见一阵法围拢,可禁法术神通。 路明非心道:“虽禁不得我,倒有几分门道。且待我寻个源头。” 即念咒语,掐法决,运“隔垣洞见”神通,眨眼间遍观全校。 只见院中有一钟楼,其屋中卧一男子,形容猥琐,胡子拉碴,正释放言灵,借阵法之力,将全校笼了在内。 他正然饮酒,忽见桌上烛火摇曳不止,陡然一惊。 那烛火即是阵眼,有感明非驾临,竟有崩溃之相。他双眸绽放金光,一扫落魄之态,忽一转头,即见一人影凭空浮现,站立屋中。 男子怔了片刻,翻身吹熄烛火,当即扑通跪倒,呼道:“好汉饶命!”当机立断,令人愕然。 那人影正是路明非。他纵然见多识广,也不免怔了半晌。 却听那男子道:“校长办公室在斜对面第一栋楼,值钱东西都在那边。装备部在地下,一帮书呆子研究炸弹……女生宿舍在出了门右拐……” 路明非越听越离谱,痰嗽一声,将他打断,掩了面容,拉过椅子落座,说道:“我问你答。” 那男子忙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路明非问道:“伱是何人?在这卡塞尔学院有何官职?” 那男子心思练达,见明非言语半文半白,忙显出中文功底,即道:“我是卡塞尔学院副校长,弗拉梅尔,小名儿叫作守夜人,蒙道上兄弟抬爱,尊称我为导师,实则有名无实,赋闲于此,早已退休。这学院一切事务均由那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主持。那老贼品行不端,多年来树敌无数,好汉要寻仇,且去找他,莫要殃及池鱼呀。” 路明非又是一怔,心道:“卖得倒快。”即沉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身为副校长,岂不是一丘之貉?” 那弗拉梅尔怔了片刻,又道:“大人一看就是通情达理之人,必是龙族显贵。实不相瞒,我早看那昂热不爽,卡塞尔校董又皆碌碌之辈,似我这般炼金本领,尚且不得重用,实在寒心,早有归顺龙族之意。如蒙大人不弃,某愿相随。反了这卡塞尔学院,夺了昂热鸟位,率众归降,与大人互通有无,助成大事!” 路明非不由笑道:“如此说来,你在这卡塞尔学院,颇不得意?” 那弗拉梅尔就坡下驴,叹道:“今时不同往日。那卡塞尔校董会年老德薄,皆贪利小人,尤以那加图索为甚,狼子野心,欲推翻龙族政权,自立为王。依仗家财,收买人心,对龙族子民赶尽杀绝,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实在令人不耻。大人若欲成事,该先以那加图索开刀,杀鸡儆猴,震慑天下才是。” 路明非暗自记下,又问道:“加图索先不忙,那昂热现在何处?” 弗拉梅尔即道:“那昂热正在夔门青铜城。大人现在前去,必能抓个正着。” 路明非沉吟片刻,忽见那弗拉梅尔口袋之中光芒闪烁,细一观瞧,正是一手机,已然拨通良久。 他即了然,心道:“这厮欲以言语将我稳住,暗中通报他人,料想已有人前来搭救。我且将计就计,试试这卡塞尔众人成色。” 他装作不知,有一搭没一搭询问,静待来人。 却说路明非所料不差,那弗拉梅尔情急之下,颇有智谋,将手机与诺玛联通。 那诺玛乃卡塞尔学校总管秘书,人工智能是也,即传讯众教授,将二人话语与他等听了。 其中一人唤作冯·施耐德,乃卡塞尔锦衣卫都指挥使,又唤作执行局局长,手下能征惯战者有之。 虽是残疾之身,却颇有威望。如今校长不在,副校长被制,他当仁不让,发号施令。 即命在校众人前去支援,誓要救出副校长,擒拿来犯之人,以扬卡塞尔之威。 且说那施耐德手下有一大将,名唤楚子航。正是当朝驸马,骁勇过人,虽资历尚浅,却已久经沙场,经验丰富,颇受重用。 他得了施耐德将令,即招本部人马,唤作“狮心会”,赶来救援。 片刻及至钟楼,见众执行员已团团围住,如临大敌。即上前道:“我一个人上去。” 说罢,不顾众人阻拦,便提刀上楼。 那身边亲信唤作苏茜,此时也赶来助阵。身后跟着一人,怀抱黑猫,正是那陈墨瞳。 原来早在路明非盘问弗拉梅尔之前,那黑猫便有感应,陈墨瞳与它相处多日,也即猜到八九。 又见那苏茜得了令,匆匆而去,心中便已了然,急忙赶来,便欲上楼。 苏茜将她拦住,问道:“这里危险,你干什么去,还抱着猫?” 陈墨瞳心道:“这猫比你们都好使,若他凶性大发,还能劝慰一二。”却不便言明,找个机会,突破封锁,急往楼上奔去。 那苏茜恐她有失,咬咬牙,也紧随其后。 且说楚子航先行一步,上得楼来,即见那弗拉梅尔正双膝跪地,已将卡塞尔学院内外事务交代了个底掉儿。 正说着,听得脚步声响,即见楚子航赶来,心中大喜,将身一抖,便即跃起,一个鹞子翻身驴打滚,撞出门去。转眼间,已至两层楼下。 路明非有心放他,未动手阻拦,侧身望来,打量来人。 只见那楚子航身长八尺,容貌甚伟,颇有英雄气概。提一柄东瀛长刀,刃如霜雪。眼角眉梢带着千层的杀气,身前背后是百步的威风!正是那: 狮心会长楚子航,驾座番邦威名扬。 翩翩少年虽面瘫,却俘众多美娇娘。 手中村雨灿霜雪,久经沙场自刚强。 当朝驸马本领高,耶梦加得唤情郎。 路明非与他同为仕兰校友,有过几面之缘,自然识得,见他风采更胜往昔,心中赞道:“不愧是驸马,人样子确实不错。” 他装作不识,问道:“你是何方小哥?速速报上名来,再战不迟。” 那楚子航闻言紧蹙双眉,摆刀相对,即道:“狮心会长楚子航。你又是谁?龙王么?” 路明非哈哈大笑道:“本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覆海大圣,蛟魔王是也!” 那楚子航一怔,未及开口,忽听门外脚步声响,闪出一红发女子,环抱黑猫,正是那陈墨瞳。 只见她尚未站定,即道:“且慢动手,戟下留人!”却见二人对峙,并未交兵,一时怔住。 那黑猫见了路明非,便欲凑上亲近,却被路明非翻眼一瞪,复缩在陈墨瞳怀中。 路明非望向那陈墨瞳,嘻嘻笑道:“你又是何人?有何计较?” 陈墨瞳见他未露本来面目,虽不明就里,却也装作不识,支吾道:“陈……墨瞳。” 路明非暗笑,问道:“尔等是一起动手,还是车轮战?” 那陈墨瞳试探道:“非要动手?” 路明非笑道:“常言道见高人岂能交臂而失?这小哥提了刀来,分明是有意切磋。我屈尊纡贵,指点他几招,教他一辈子受用不尽。” 那陈墨瞳闻言,知他又起了玩耍之心,劝阻不住,叹了口气,即退在一旁,对楚子航道:“你上,我掠阵。” 那楚子航狐疑望来,看了一会儿,即摆开刀架,却不来攻。 路明非待了片刻,没了耐性,暗道:“果然婆妈。”将身一晃,已至楚子航面前,探手抓刀,来了个空手入白刃。 楚子航陡然一惊,急往后退,手中长刀疾振,当头劈来,挂左右两肩。 路明非嘻嘻一笑,不躲不闪,探三根手指,即将长刀捻在手中,小指一弹,那楚子航只觉刀刃剧震,脱了手,被路明非将刀夺了,擎在掌中。 好明非,捧刀在手,抖开解数,耍了个花刀法,斩向楚子航。霎时间,刀光满屋,冷气嗖嗖。 那楚子航忙往后纵,躲避刀锋。 这时,却见一道寒光自门外飞来。 路明非眼疾手快,刀光一闪,即将其拨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柄漆黑刀刃,不过一尺,足见乃暗器之流。 他心有不悦,看向门外阴影,即见一女子藏身,轻声吟诵,周身又腾起数十把刀刃,疾如电闪,径奔明非刺来。 路明非浑然不惧,舞出一片刀光,风雨不透,将飞来利刃尽数拨落在地。又身一抖,挥刀斩来。 那刀光若秋水湛然,寒气逼人。刀锋未至,那木门已断为两半! 陈墨瞳心一凛,急呼道:“好室友,当心。” 这一声看似提醒苏茜,实则说与路明非,教他手下留情。 路明非本也不欲痛下杀手,那刀锋自苏茜额前掠过,只断其发梢。 纵如此,那苏茜也惊呼一声,登时后退三步,浑身浸出冷汗。 正此时,忽听楚子航喝道:“你们两个,快走!” 那二女一怔,即见楚子航口诵言灵,周身腾起焱焱火光。陈墨瞳知他要拼命,忙扯了苏茜,往楼下奔去。 二女前脚刚走,即见火光冲天,将楚路二人卷住。霎时轰隆一声,万物皆焚,楼塌顶倒。 楼下众人惊恐抬头,见爆风乍起,冲破窗棂,落下火焰碎砖,纷纷避在一旁。那二女也冲出楼来,往前扑倒,堪堪躲过。 路明非却是不惧,捻避火决,万火不得近身。但见楼倒屋塌,即飞身而出,落在尘埃。 众人见了,举枪就射。一时间枪火吞吐,弹雨如幕,席卷而来。 却听路明非哈哈大笑,挥刀成圆,将那弹雨斩开,纵身跃来,刀光一闪,将众人手中枪械斩断,冲入人群。 左一拳,打翻一片。右一脚,踹倒一堆。玩得性起,将长刀戳于地,双臂齐摇,一抓一个,掷于地,个个叠起,搭成宝塔。 这帮人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一个个吓得连连后退,却躲闪不及,被一一抓住,为那“人塔”添砖加瓦。 路明非犹入无人之境,将抓带扔,直抓到陈墨瞳前。 那陈墨瞳惊呼一声,骂道:“你发什么神经!” 路明非闻言一滞,也知玩过了头,心道:“该是压抑已久,难以自持。也罢,如今闹了一番,也该走了。” 想罢,嘻嘻一笑道:“此言有理。本王去也。” 他正欲归去,却忽听有人高声断喝道:“别放他走!” 那陈墨瞳才松口气,一听此言,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哪个混蛋胡说八道?” 却听苏茜旁道:“凯撒来了!” 陈墨瞳闻言一怔,甩脸观瞧,见果然是凯撒,面色陡变。 路明非听得此名,余光一瞥,即见一色目男子大踏步而来,身旁跟随众人,有男有女,皆唯他马首是瞻。正是: 学生会长唤凯撒,出身意国富贵家。 金发碧眼有风采,手中双枪实可夸。 一柄猎刀光戚戚,众星捧月如摆驾。 敢用罗马执政名,不怕短命被暗杀。 那凯撒见陈墨瞳受制,心中大急,二话不说,即跃将过来,晃手中猎刀,搂头就砍。 路明非使个身法躲过,抬手道:“慢!你就是姓凯的那个?” 那凯撒擎刀而立,不敢怠慢,紧盯路明非,问道:“你是什么人?” 路明非未及答言,即听一人说道:“他是覆海大圣蛟魔王。” 凯撒一怔,甩脸一看,正是楚子航。只见他浑身衣袍满是灰烬,十分狼狈,竟笑道:“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楚子航也不反驳,与他站在一处,说道:“他很厉害,你不是对手。” 那凯撒闻言,便起了好胜之心,挑眉道:“你打不过,就认定我也打不过么?” 陈墨瞳听他二人话语,气道:“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正是: 卡塞尔中无大将,冯施耐德难伸张。 唤来当朝驸马爷,狮心会长楚子航。 单刀赴会有勇气,却遇明非逞凶狂。 凯撒率人帮助阵,留住覆海蛟魔王。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蛟魔败走卡塞尔,麻衣潜身入敌营 路明非,楚子航,仕兰中学状元郎。 今日番邦来相会,又遇恺撒助阵忙。 以一敌二显本领,众人胆裂心惶惶。 忽见师徒三人至,败走覆海蛟魔王。 且说那路明非耍闹够了,本欲离去,收回分身,再行入学。却被那恺撒喝住,其手下众人一拥而上,又将他围在当中。 那楚子航也自坍塌钟楼而出,与恺撒并立,言语之间颇有不睦之意。 原来他二人一为学生主席,一为狮心会长,手下追捧者有之,并列卡塞尔两座高峰。 但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二人,一个性骄气傲,目中无人。一个沉默寡言,苦行如僧。实乃冰火不同炉,针尖对麦芒。 他两个各有山头,互为对手,彼此相争,可称佳话一段。 往日来,互有输赢,难分上下。 恺撒虽言语讥讽,却也知楚子航所言非虚,面前这人必有本领,暗中便留了心思。 却说路明非见了恺撒,打量一番,心道:“罢了,倒是一表人才,与驸马一时瑜亮。虽不及我,在此红尘之中,也算顶了天。” 思至此,便欲开口约战,忽听那陈墨瞳怒道:“你们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恺撒、楚子航二人不明就里,难解其为何动怒。 却见陈墨瞳似浑然不惧那蛟魔王,上前道:“姓蛟的,你有本事,把刀还了,正儿八经与他俩打一场,打完了赶紧走,别在这装神弄鬼了。” 那黑猫听她言语,在怀中耸动不止,似是不悦。陈墨瞳不管它,按住头,好一顿揉捏,退在一旁,暗自气鼓。 她霎时心思百转,却不知这股无名之火从何而来。 路明非听她言语,怔了怔,心道:“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我纵称覆海大圣,却也捞不得此针。这小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想罢,即将长刀掷还楚子航,笑道:“二位皆乃当世人杰,本王甚喜。不知二位小哥可愿归降于我,有朝一日,成就霸业,你二人便是那开国元勋,护主忠臣,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岂不美哉?” 二人听说,表情各异。 那楚子航一语不发,只是摇头。 反观恺撒,却笑道:“时代变了,伱们龙族统治世界的美梦也该醒了。” 路明非见他二人油盐不进,冷笑道:“却不知谁才是那梦中之人!”说着,忽身一晃,即至恺撒面前,扑一拳砸来。 那恺撒一惊,却躲闪不及,只得以猎刀来挡。 路明非故技重施,三根手指一捻,即将其刀刃握住,施展“缩小绵软巧”的功夫,借力打力,引刀斩向楚子航。 那楚子航见猎刀斩来,忙挥刀招架。 却见明非又探出一手,复将那长刀抓住,避过猎刀,自斜刺里斩向恺撒后腰。 这二人皆是一惊,被对方刀刃斩中,溅起血花两朵。又被明非双臂一掼,迎面撞上,双双跌倒。 众人一片哗然。 这两边人马见头领瞬间落败,各拉刀枪,往上就闯。 路明非无意多伤人命,使了个身法往后一撤,转身欲走。 却听呼哨一声,那众人将二位头领救走,瞬间散开。离得远的,躲在房后,离得近的,往前扑倒。 路明非心一动,甩头观瞧。只见远远闪出三人,全身包裹,捂得严实。 正中一人手持套筒,一按绷簧,只听嗖一声,那筒口喷出火来,竟是一支巨型火铳,如彗星坠地,砸在明非身上。 轰隆一声,火光冲天,爆风四起,霎时万籁俱静。 过了多时,只听那人道:“愿真主安拉宽恕你的灵魂。” 却说那陈墨瞳受了波及,被吹翻在地。爬了起,还未站定,及见大地焦黑一片,尚有火苗未熄,却不见明非身影。 她心神恍惚,不由一跌,复摔倒在地。 一旁苏茜揉着头,恨恨道:“装备部都是一帮疯子!竟然用火箭筒!” 原来这三人皆在装备部效力当差,手持套筒那人正是装备部尚书阿卡杜拉,身旁二人乃是左右侍郎,得了副校长将令,特前来支援。 他三人不见人影,以为路明非伏诛。 那左侍郎卡尔即祷告道:“上帝与你同在,安息吧。” 右侍郎也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话未已,忽听一人冷笑道:“秃驴,你成佛否?”此声正是路明非。 原来路明非见火弹飞来,即掐诀念咒,使了个“正立无影”的神通。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隐去身形,无实体也。 那三人一惊,却见路明非已现出身影。 扑一拳将那右侍郎打翻在地。左一脚,将那尚书郎阿卡杜拉踢飞而出,夺了其手中套筒。 那卡侍郎惊呼一声,转身就跑,却被路明非一步赶上,抡套筒一砸,敲晕在地。 陈墨瞳见他无事,转忧为喜,余下众人却皆悚惧万分。 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那楚子航与恺撒身为领袖,当仁不让,对视一眼,双双跃出,来战路明非。 好明非,舞套筒,如晃铁棒,耍了一套“白猿棍”,忽前就后,忽左就右,筒如穿花,快似飞凤。 那楚子航一刀斩来,被明非摆筒套住,手一转,即将其刀剿了,身形一转,飞起一脚,又将恺撒猎刀脱手踢飞,用套筒一接,收在其中。 这二人失了兵器,怔了怔,空手打来。 却见路明非使了个“棍里夹脚”,将二人踢翻在地。晃套筒,往下就砸。 那陈墨瞳见了,急呼道:“手下留情!” 路明非恍若未闻,手下不停,眼见便欲痛下杀手。 正此时,忽听有人咄一声,喝道:“呔!恶贼!休要猖狂,我老人家到了!” 众人皆是一惊,忙寻声来处。却见离此不远,站立一人,不过十七八年纪,浑身穿青,遍体挂皂,将身一纵,及至众人面前。 只听他道:“恶贼!你欺我师姐,辱我师兄,大闹卡塞尔清净之地,全无礼数,还不束手就擒,俯首认罪,更待何时!” 那陈墨瞳一怔,惊呼道:“路明非?”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那路明非所化分身。 原来他与古德里安、芬格尔三人才至卡塞尔学院,下了车,即听喊杀之声。 他心中一动,便知是本体闹事,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舍下二人,急赶来此,这才出声喝骂,便欲作戏。 路明非见了他,后撤两步,也喝道:“何方鼠辈?口出狂言!本王手下不斩无名小卒,速速报上名来,下了阴曹地府,也有个招对!” 那分身陪他做戏,喝道:“你且听来。我乃是:仕兰中学状元郎,出身东土天朝邦。若问我是哪一个,路家明非美名扬!” 说罢,回问道:“你又是何人?可有名号?” 路明非笑道:“好!好!好!我乃是:天生覆海蛟魔皇,威震天下无敌将。今番驾临卡塞尔,教你寿终见阎王!” 众人闻听,瞠目结舌,心思各异。 那楚恺二人更是懵懂,如坠五里雾中,不知作何言语。 在场只一人一猫了然于心,齐声叹息,静观其变。 那苏茜问道:“他就是你说得那个S级,路明非?” 陈墨瞳翻出眼白,点头道:“那人正是路明非,无礼至极真小贼。疯疯癫癫尽狂言,品行不端手又黑!” 那苏茜听了,竟也一时无言。 这边二人通了姓名,即见那古德里安和芬格尔先后赶到。那芬格尔提着明非行李,问道:“怎么回事?” 那分身不答,扯开行囊,取出一口锅,交予芬格尔,吩咐道:“擂鼓助战!” 芬格尔一愣,一看手中乃电压力锅,一时摸不到头脑。 原来临走之时,婶婶在行囊之中塞满应用之物,俱被明非舍了,只余下这口锅,乃是前番曾作炼丹之用,甚是顺手。他恐西洋无应手之物,不便炼丹,故此带来,今日又用于此。 那芬格尔也是个耍子人,怔了片刻,即席地而坐,以锅为鼓,敲打助阵。 路明非笑道:“何处寻来伙夫,这般威猛?” 那分身道:“岂不闻汉时舞阳侯,仗义每多屠狗之辈。我今得芬格尔,如高祖得樊哙,大事可成。” 路明非道:“好好好。不知你我如何来战?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刃?” 那分身道:“我旅居海外,未曾带得兵刃。” 路明非笑道:“我观你身形瘦小,料也无甚拳脚,战不酣畅。且予你一件。”说罢,将长刀取出,掷于分身,扔了套筒,自擎猎刀在手。 那分身接过,笑道:“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你如此托大,焉有不败之理?” 路明非冷笑道:“休逞口舌之利!你我手底来见!休走,接刀!”说罢,跃将过来,力劈华山,当头一刀。 那分身举刀架住,借刃长,左右斩开,敌住路明非。你看他二人: 长刃似月轮,猎刀疾如风。 往来自留情,呼喝与众听。 这个说你有此本领实难得,那个道你招式齐整也可行。 只为作戏耍,全靠演绎精。 兵刃相接分又合,暗通款曲且细听。 这边说弗拉梅尔副院长,那边讲冯弗林斯藏隐情。 昂热老贼在夔门,古德里安无本领。 暗中偷袭唤苏茜,太平公主情敌名。 楚子航为狮心主,言灵念诵喷火精。 恺撒主席学生会,一表人才有性情。 咱俩再战三十合,佯装败退我先行! 他二人打算,在场众人如何得知? 只见那路明非十分骁勇,孤身一人敌住蛟魔王,双刀乱舞,好似狂风呼啸,惊雷掣电,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不住心惊。 那芬格尔颇会捧场,一边“擂鼓”,一边称赞不绝道:“好!你看这一刀,搂头盖顶!再看这一刀,力劈华山!这一刀叫飞花穿凤,那一刀叫举火燎天!好功夫!好手段!” 他说得天花乱坠,众人闻听,也不明觉厉。 且说路明非与那分身战了三十回合,未分胜负,忽卖了个破绽,高举猎刀,中门大开。 那分身持刀便刺,却被明非一把抓住,夺了刀,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路明非哈哈大笑,双手双刀,掷了过来,扑扑两声,插入两肋。 那众人惊呼不止。 却见路明非上前一步,便欲擒拿。那分身未死,使了个兔子蹬鹰,踹在明非胸口。 路明非作势倒飞而出,喷了口血,骂道:“好个小贼!有些本领,本王今日腹内饥饿,且待用了膳,再来赌斗!” 说罢,跌足而起,纵上云头,霎时不见。 他纵在云头,化作一只苍蝇儿,复又飞下,落在分身肩头。趁众人皆抬头望天,即收了法术,与分身换了。 且说那古德里安见人走了,急奔来,搀住路明非。 但见他两肋插刀,却精神奕奕,方才放心。 路明非知他对自己颇为关怀,暗叹一声,随手将双刀拔下,故作两声痛呼,将脸变作纸白,任鲜血奔流。 那古德里安急道:“医生!叫医生!” 他一声叫喊,引来众人,围拢在旁,个个关心。 唯陈墨瞳冷眼旁观,抱住黑猫,不让它去。 那冯·施耐德教授也赶来,见此情景,忙吩咐救治。 路明非装作无力,任由他等施为,即被抬在架上,径往医院而去不提。 却说那酒德亚纪与叶胜自五日前别了古德里安,马不停蹄,当日天色未晚,及赶至夔门。 这二人上了船,见过当船管带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未停多时,即携手,下水演练,寻访那青铜城。 如此一连五日,无甚收获,二人皆感气馁。 那曼斯教授即为管带,也颇通人性,言语疏导,教他二人且多歇息,言时候未到,莫累了垮,耽误大事。 这二人听了,心道有理,一扫颓色,再不心急。 今日天色已晚,那亚纪洗漱已毕,和衣而卧,却不得安寝。待了片刻,即翻身坐起,寻见外衣,摸出两根木筷。 她前番听得陈墨瞳言语,知其乃护身之用,虽不全信,却也暗自收好,以防万一。 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酒德亚纪纵出身东瀛,也知此理。 她今夜心血来潮,略感不安,将木筷捻在手中,思起叶胜,即披上外衣,出了门,径至叶胜门前。 未及叫门,却见门扉洞开,那叶胜穿戴整齐,似欲出门。 二人相视一怔。 亚纪问道:“你去哪儿?” 叶胜答道:“去找你。” 亚纪一愣,脱口道:“找我干什么?” 叶胜也是一愣,却问道:“那你来找我又干什么?” 亚纪将木筷取出,面微红,说道:“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诺诺说这是护身符,要不你也拿一根?” 叶胜闻言一怔,旋即笑道:“诺诺那个小丫头的话你也信?” 亚纪听了,却摇头道:“虽然平时她总是胡说,不过有时候又有很多主意。” 她抬眼道:“拿一根吧,就当礼物了。” 叶胜见她如此,心中一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片刻即道:“好吧。” 说着,将那根撰着“威震诸魔”的木筷捻起,玩笑道:“威震诸魔,哈哈,万一真遇到龙王,我就用这根筷子戳他。” 亚纪白他一眼,似埋怨他言语不吉。叶胜却不以为意。 二人又谈了几句,终是孤男寡女,不便多待。即互道“晚安”,各回房中安寝。 却见那廊中阴影之处,现出一女子,窈窕姿容,眉目如画。正是路鸣泽驾前三位女将之一,名唤作酒德麻衣那人。 原来她与那酒德亚纪乃同胞姊妹,却各为其主,已久别多时。 她今奉路鸣泽将令,也为那青铜城而来。 方才二人言语,被她听得清楚,不禁叹息道:“真是个傻女人,半点不解风情。” 她幽幽道:“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叹息多时,即寻一僻静之地,取出手机,拨通号码,联通苏恩曦道:“我已经成功潜入。下一步做什么?” 只听那苏恩曦电话中道:“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等卡塞尔学院发现了青铜城,你再跟上去就行了。记住,目标是青铜与火之王的骨殖瓶。据老板说,康斯坦丁还未孵化完成,就在瓶中。” 酒德麻衣一怔,问道:“老板醒了?” 只听那苏恩曦道:“醒了一会儿,交代了些事,又睡过去了,就像个大宝宝一样,可萌了。” 酒德麻衣闻言,抚额道:“收起你那些变态的想法。” 那苏恩曦言语不让,说道:“你在的话只会更变态。好了,按计划行事,千万小心,我感觉路明非应该也有安排,最少也该派个人过来。” 酒德麻衣道:“至少目前没有看到,夔门这里只有卡塞尔学院一艘船。” 那苏恩曦听说,沉吟片刻道:“总之一切小心。”说罢,即将电话挂断。 酒德麻衣有了计较,即收了电话,复隐身不见,静待天时而去。正是: 多方势力至夔门,青铜城外皆仇人。 酒德姐妹各为主,路氏兄弟自布阵。 可叹先锋太平姬,困顿坑底无人问。 来日毒发怎可解,只得强迫驸马身。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二人夜探青铜城,明非有感欲搭救 大雨倾盆狂风骤,夔门江上苦行舟。 曼斯教授为大将,叶胜亚纪各忧愁。 地动山摇青铜现,二人下水去寻幽。 辗转多时机关动,不知龙王在家否。 却说酒德亚纪别了叶胜,回转房中,未及睡下,便听警报声响,乃管带曼斯唤船上众人,帐中议事。 酒德亚纪穿戴整齐,撞出门去,即见叶胜赶至,二人对视一眼,共奔议事而去。 片刻即至,见众人已各就各位。那管带曼斯一身戎装,正发号施令。 见他二人赶来,即令道:“你们两个马上准备下水。突发地震,我们有了发现。” 那二人听了,马上换上水式衣靠。栓了绳,以作通信之用。不多时,准备停当,双双入得水去。 水下幽暗深邃,无光无影,二人潜下多时,方至水下两山,正中为“门”。过了门,即至水底,见下方岩石覆盖,却一道裂缝迸开,现出青铜外壁。 正此时,忽有暗流涌动,狂潮奔来,将他二人卷了,跌往裂缝之中。 那二人拥在一起,以免分散,不多时便觉暗流已过。睁开眼来,即见一面青铜墙壁。 往左右看,无边无际。往上下瞧,不见首尾。其上篆刻金文花络,甚是古朴。 那二人惊魂未定,呆了片刻,叶胜便欲通报,却见身后绳索已断,无法通讯。 好叶胜,教亚纪扶住身,即念诵言灵。 此言灵名唤“蛇”,可拘请电蛇,以为斥候,乃寻幽探秘之术也。及水下,可探方圆十里,纤毫毕现。 那叶胜以水为媒,联通船上,即开口道:“我是叶胜,和亚纪都没事。我们……找到了青铜城。我正通过‘蛇’的电流与你们通话,请回复。” 不多时,即听曼斯管带答曰:“确定么?” 叶胜忙道:“很确定。应该是地震导致了裂缝,我们下来后,看到了一面青铜墙壁,无边无际,浑然一体,找不到入口。” 那曼斯沉默了片刻,又道:“可能有余震,你们两个马上撤回。” 谁知那叶胜道:“教授,我现在处在人与龙两个世界的边缘,现在停下的话,要是余震把这道缝隙埋了,伱一定会遗憾死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的一条‘蛇’钻进了里面,它很害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那曼斯闻此言语,沉默半晌,才道:“恐惧……能让蛇恐惧的,是诺顿本人的坟墓么?” 只听他深吸口气,又道:“等我下来,为你们更换设备。还有,我会带开门的‘钥匙’来。” 且说那曼斯管带离了前舱,急转至后舱。 那后舱只一中年女子存身,约三四十岁年纪,风韵犹存,手上扳指闪亮,可见乃有夫之妇。 她身前桌案摆一摇篮。其中卧一男婴,似不足月,正自哭闹。见曼斯前来,止了声,大眼忽闪,煞是可爱。 那曼斯低头看向篮中男婴,轻声道:“宝贝,该你出场了。” 却听一旁那中年妇人道:“使用他可要当心,它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钥匙’,这么高的龙血纯度,再难找到第二个,楚子航也没法和他相比。” 曼斯听说,笑道:“他可比楚子航乖多了。你只是他的养母,别摆出这么不相信人的样子。我们大家都很喜欢钥匙的。有时间多关心一下你的养女。” 却听那妇人道:“陈墨瞳么?你是她的导师,我很清楚你关心她。不过,一个能看着自己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却不哭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了两天两夜直到收尸人敲门的女孩,让人没有去爱的打算。” 那曼斯听罢,苦笑一声,却也不便多说,抱起男婴“钥匙”,回转前舱。点手唤来手下一人,名唤塞尔玛,是个二十来岁的拉丁美人,教她为自己与那男婴穿戴潜水服装。 那服装乃特制而成,身前有一透光硬囊,可将婴儿塞入,以便携其下水开门。 原来那男婴乃陈墨瞳之弟,同父异母,小名儿唤作“钥匙”,言灵也是此名,血统极高,可打开世上一切之门,实乃偷鸡摸狗必备之人。 片刻更衣已毕,那曼斯当即怀抱“钥匙”,带齐应用之物,纵身入水。不多时,即见叶胜二人。 那二人见了他,忙迎上,将绳索接上,恢复通讯。只听曼斯道:“做好准备,我要开门了。” 那二人听说,游至身后,各探一手,搭住双肩。 只见那曼斯抖擞精神,念诵言灵,霎时间水分浪止,方圆数丈之内已无一丝水花。 原来此言灵名唤“不尘之地”,以风为壁,禁止万物,被禁者不可近身。 你看那曼斯施法已毕,摘下面罩,泄出氧气,三人一婴推水而来,及至青铜壁前。 只见那壁上现出一张人面,乃青铜打造,露咬薪衔火之相,甚是古怪。 那三人识得,此物名唤“活灵”,以炼金术困锁灵魂,以作守卫,喜食人血。 只见那男婴忽自囊中爬出,被曼斯托着,探手点在人面之上。血液涌出,洇湿人面。 那男婴口诵言灵,如泣如诉,霎时间只听“咯噔”一声。那人面血盆大张,现出一洞,其内幽深,望不见底。 曼斯递来一个铁盒,说道:“你们有两个小时,目标是诺顿的卵。如果得不到,就把他毁了。这盒子里是装备部提供的炼金设备,能毁掉卵,引爆前要避开至少50米。” 那二人谨记于心,示意明白。 曼斯即将“钥匙”塞回,收了言灵,翻身就走。 眨眼间,水流涌动,即将二人卷入洞中。 那曼斯自行返回不提。 且说叶胜、亚纪二人入了城,即见内漆黑一片,射灯光明,却也照不出全貌。 二人携着手,分望左右两侧。 即见灯光到处,无数齿轮啮合,锐光森森,堆作一面高墙。 那叶胜心有所感,所拘之“蛇”尚在内部。即引着亚纪,游过高墙,径奔内城而去。 半途中,二人钻进一青铜堂殿之内,其顶高耸,该有百丈,撰刻金文秘篆,如千百年生长之树,开枝散叶,盘根错节。 那叶胜道:“咱们分头行动。你在这里拍照和取样,我去找‘蛇’的位置,在我们的下方。” 亚纪向来听话,虽觉心中不安,却未反驳,任他离去。 她则拿出相机,仰起头,将那些脉络文字,尽数拍下。数据立时及至船上,曼斯等人自兴奋不已。 此乃龙文,对他等混血种之流,如获至宝。 亚纪拍了多时,却渐觉疲惫,略有窒息之感,即低下头,闭了眼,自行调整。 那船上,塞尔玛看向屏幕,即见亚纪状态有异,忙问道:“亚纪,你心跳在加快,没事吧?” 亚纪闻听,睁眼道:“没事,只是有点晕。”正说着,她忽拔出口袋折刀,将那绳索斩断。 通讯当即中断。 那亚纪却似视而不见,恍若未闻,自顾将折刀收起,往外游去。 其身后,不知何时浮游一座青铜雕像,人身蛇脸,与人等高。 却说叶胜孤身游下,未及多远,忽觉腰际如火灼般滚烫。即一怔,探手取出,竟是那木筷放光,其上“威震诸魔”四字大绽血光,隐隐有龙吟之声。 他心一惊,福至心灵,不再向下,翻身游回,寻那亚纪。 片刻回转来处,正见那亚纪自行游走,钻入一空穴之中,其后缀一青铜人像。 他心头大骇,即抖身赶上。 却见亚纪不知何故,将一座雕像扳动,霎时间水涌浪滚,金铁撞击咬合之声不绝于耳。 叶胜不明就里,却知亚纪行为反常,忙纵身游下,将亚纪抱住,扯了欲走。 谁知那亚纪竟抽出折刀,翻身来砍。 叶胜一凛,翻身躲过,探手夺过折刀。那亚纪奋力挣扎,似不识得他般。 正此时,又见那青铜人像浮游而至,撞向二人。 叶胜料定是它捣鬼,掏出枪来,将其头脸击碎。 那亚纪霎时醒转,惊呼道:“叶胜!” 叶胜将她揽在怀中,急道:“是幻觉!你一定是拍照的时候长时间观看龙文,所以被影响了。” 那亚纪听了,当即恍然,看向身后断折绳索,惊道:“是我自己割断了救生索!” 叶胜点头道:“不仅如此,你扳动了雕像。恐怕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现在这个青铜城……活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咔嚓”声响,无数齿轮运转不止,壁倒顶塌,改天换地,出口封死,墙壁裂开,整座城池格局瞬间翻覆,宛如迷宫,实如囚笼。 亚纪吓得浑身颤抖道:“我们……被困住了?”他二人如何寻路不提。 却说路明非与分身作了场戏,使个苦肉计,假作负伤,被送往校内医院调治。 他本无大碍,任那些郎中施救,用了药,血即止住。众郎中闻他是S级,便也见怪不怪。 校内众学子皆感他出手相救,纷纷看望。寒暄一通,也先后离去。 此时房中只师徒三人,那古德里安嘘寒问暖,甚是关心。芬格尔提了锅,将众人所送果子榨了汁水,倾入锅中,正自欢饮。 路明非笑道:“你这夯货,嘴倒不停,这也吃的下?” 那芬格尔嘻嘻笑道:“能吃是福。” 正说处,即听门扉响动,原是恺楚二人来访。 原来那恺楚二人也负了伤,破了皮。此时包扎已毕,门外遇见,便同来看望。 那芬格尔颇有眼力,摆了座,教二人歇下慢谈。 未及开口,又听脚步声响,那陈墨瞳怀抱黑猫,与苏茜翩然而至。 四人皆是一怔。 原来这四人不约而同,嫌人多口杂,待众人走后,才来探望。 那古德里安颇通人情,恐自己在此,他等言谈拘谨,即推说开会,告辞而去。芬格尔也让了座,言回去收拾床铺,提锅告退。 这二人一走,屋内五人倒一时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却是路明非一招手,对那黑猫道:“来。” 那黑猫当即脱出怀抱,跃在路明非怀中,欢喜无限。 众人又是一怔,齐看向陈墨瞳。 那陈墨瞳讪笑道:“这猫原是他的。”心中暗骂黑猫白眼狼儿,自己喂食多日,还不如那路明非一招手。 众人心思各异。 待了片刻,却听那楚子航开口问道:“你弟弟还好么?” 路明非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知他口中所说乃自己堂弟路鸣泽,非那乱臣贼子。即道:“那夯货饭也吃得,水也喝得,只是最近有些犯瞌睡。他若知你问起,必欣喜若狂。” 原来那夯货路鸣泽对楚子航颇为向往,以为偶像,欲学其风采,不过乃小儿胡思乱想,东施效颦罢了。 楚子航听了,点头道:“你变化很大。” 路明非笑道:“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师弟当年懵懂无知,让师兄见笑了。今时不同往日,已非吴下阿蒙。” 楚子航抬眸,金光如火,问道:“这是我的正式邀请,请加入狮心会。你会成为我之后的下一任会长,我保证。其实就算我现在退位让贤,也可以。”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变。 那恺撒冷笑一声,一语不发。 陈墨瞳眨了眨眼,不知他如何答言。 那苏茜面色一变,急道:“会长,这.” 楚子航一抬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路明非笑道:“我乃是闲云野鹤,难当大任。师兄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音刚落,却听恺撒哈哈大笑道:“有性格。明晚我会在诺顿馆举办舞会,有兴趣的话,就来看看吧。记得穿正装。” 说罢,即起身对陈墨瞳道:“我们走。” 陈墨瞳摇了摇头,说道:“我再等一会儿。” 恺撒一怔,问道:“等什么?” 陈墨瞳恨恨道:“等那只该死的猫!” 恺撒从来奈何不了她,知她心思百转,行事异于常人,面露苦笑,悻悻而去。 楚子航见此,也起身告辞道:“恺撒也很期待你加入学生会,如果你选择学生会,那样也好。你这样的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对手,我都会很开心。好好休息。” 说罢,与苏茜同出,转眼不见。 那陈墨瞳见已无旁人,凑了上前,将那黑猫拎起,扔在一旁,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明非笑道:“耍子罢了。” 那陈墨瞳沉声道:“你耍得倒痛快,别人可承受不住。” 路明非不以为意,笑了笑,忽道:“你与那恺撒,已有了白首之约么?” 那陈墨瞳一怔,即道:“我们只是在交往而已。” 路明非忽叹道:“金玉良缘已定,人叹无可奈何。” 那陈墨瞳道:“你少来那套。你苏妹妹还眼巴巴地等你呢。” 路明非一怔,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看向窗外,忽道:“那叶胜与酒德亚纪,该在夔门了。” 那陈墨瞳听此言语,心中一动,问道:“你有安排?” 路明非道:“派了个小卒,不知可过河否?” 那陈墨瞳一怔,试探问道:“那个叫我……咳咳,那个泼妇?” 路明非点头道:“正是她。你观她如何?” 那陈墨瞳心中有气,骂道:“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淹死。” 路明非叹息道:“你倒识人,怕是一语成谶啊。” 正说处,忽听警报急响,不停蜂鸣。 陈墨瞳面色陡变,忙道:“这个警报表示突发性紧急事务,召唤高阶级学生图书馆集合。快跟我走,准时夔门出事了。” 路明非早有感应,下了床,即随陈墨瞳径往藏经阁而去。这才是: 苦命鸳鸯遇龙影,二人失陷青铜城。 行差踏错身将死,一步之遥却难行。 所幸蛟魔早作准,明非予了护身凭。 运筹帷幄巧施法,决胜千里显威灵。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藏经阁中新生会,蛟魔王指点白帝城 藏经阁中聚众人,集思广益救同门。 罗刹少女冰如雪,天竺男子泪涔涔。 恺楚二人难解意,诺诺苏茜不通文。 只有明非见识广,普天之下此一人。 且说路明非随着陈墨瞳,及至卡塞尔藏经阁。 未及进门,便听得人声嘈杂,甚是喧闹。 那陈墨瞳也是一怔。按说高等级学生皆不是碌碌之辈,平素纵然玩闹,此情急之时,怎也这般喧哗? 他二人进了门,只见座无虚席,人头攒动。左边一排,乃学生会聚群;右边一列,是狮心会扎堆。 而正中三三两两,结成数个圈子,竟是大一新生,不敢落座,交头接耳。最外围,各教授凑在一起,皆面色凝重。 陈墨瞳不明就里,忽见苏茜早至,扯住问道:“怎么回事?新生中这么多高等级么?不是还没有3E考试么?” 那苏茜还未答言,即听冯·施耐德教授痰嗽一声,说道:“都到齐了。‘A’级12人,教授团27人,新生39人……” 他顿了顿,望向路明非道:“S级一人。” 此言一出,众人齐望,目光各异。 路明非笑了笑,迤迤然落座正中首位,盘膝而坐。 众新生又是一怔,须臾,纷纷落座,再不吵闹。 那陈墨瞳落座身边,说道:“我拜托你正常一点。” 路明非不置可否,双眸一盼,即将在场众人尽收眼底。忽一怔,目光停处,正是一位罗刹少女。 那少女身娇,如飞鸟依人,却自玲珑窈窕,婀娜多姿。发金而白,肤冰如雪。诚乃北地倾城色,着实红尘惊天人 论起相貌,比那耶梦加得更冷,少有人气。再谈身量,只个头略逊,余下倒又多胜了几筹。正是那: 剪眸秋水光似镜,冰肌玉骨嫩若樱。 傲比寒梅凌霜雪,眉如远山脉含情。 路明非不由赞道:“难得,难得。” 一旁陈墨瞳听了,侧眸望来,也觉惊艳。见她着墨绿校服,将长发辫了辫子,不由脱口道:“这头发真好,好想玩她头发。” 路明非闻听,笑道:“哦?莫非你还有那磨镜之癖?” 那陈墨瞳一愣,想了半晌,方才明白,气得她面如鸡血,骂道:“你他妈就是个变态!” 众人惊异望来。 却听那冯·施耐德教授沉声道:“别闹了。就在此刻,两名执行部成员陷在一处龙族遗迹中,我们刚刚从那里获得了重要资料,但机关被触发了,出入的道路被堵死。他们的氧气每一秒钟都在减少,我们必须为他们尽快找到出路。” 说罢,双手一拍,只听得机关响动,身后书架左右一分,现一屏幕,露青铜之城全貌。 那施耐德道:“这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宫殿。这里有执行部酒德亚纪专员拍摄的龙文照片,根据猜测,我们认为它其实是关于这座青铜城铸造的碑记,我希望伱们集中精神去阅读它。” 众人闻听,皆面露忧色。只听凯撒问道:“你希望我们中有人和它共鸣产生‘灵视’?” 施耐德点头道:“我需要你们的血统优势,希望可以在短时间与之共鸣,为他们找到出路。时间紧急,新生们还没来得及进行评测血统的3E考试。所以把你们全都叫来,就算是为3E考试提前预习了。诸位,开始吧,我们只有20分钟!”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取出笔记本,接上线,以学生卡刷过卡槽,联通诺玛。 恺楚二人紧盯屏幕,面色阴沉。苏茜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那新生中,行为各异,有人如陷噩梦,有人翩翩起舞,更有甚者失声痛哭。皆因直视龙文,被幻境所惑,开启了灵视。 唯有二人,其一是那罗刹少女,端坐椅上,一动不动。其二是一天竺男子,发卷而黑,正默默流泪,口中念念有词。 而身旁陈墨瞳双手环抱,紧锁双眉。 路明非百无聊赖,掐指算道:“这二人本该有死劫。前番我入得局,致使天机混乱,却看不真切。唉,当真是天命人运,唯己难鉴。” 那陈墨瞳见他不动,还道他没有笔记本,忙提醒道:“刷卡,桌子下有备用电脑。” 路明非摇头道:“无用。” 那陈墨瞳一怔,忙问:“什么无用?” 路明非看着屏幕道:“非是碑记。莫说尔等不识,纵然识得,也无济于事。” 那陈墨瞳听了,心中一动,低声道:“你认得?” 路明非点点头,笑道:“那是龙小篆,我如何不识?” 陈墨瞳懵了,低声问道:“什么是龙小篆?” 路明非道:“用尔的话说,简体龙文。” 陈墨瞳惊道:“靠!龙文还分简体繁体是吧?写的什么?” 路明非答道:“祭灶疏文。” 陈墨瞳一怔,旋即道:“古时候搬家请灶王爷念的?” 路明非点头道:“我听闻那诺顿乃烧火的出身,倒正应于此。不过他祭得是黑王,请得是龙皇罢了。” 陈墨瞳听他说得言之凿凿,即问道:“内容是什么?” 路明非笑了笑道:“伏以,圣德洋洋能解千灾祸厄,神恩浩荡得降百福祯祥。今据东胜神州白帝之城吉宅居住,信士弟子诺顿,拜请九天,司令黑王,万龙之祖,太古龙皇。侍奉放于白帝之中,察忠良居于青铜之内。天恩无穷,万法不侵。威震诸魔,脱灾解厄。大慈大悲,大仁大德。九天圣主,昭令黑王。太古龙皇,护宅安康。” 陈墨瞳愣了半晌,忽骂道:“靠!这不就是给黑王吹牛么?” 路明非瞥她一眼道:“请圣赐福,本该心怀敬畏。你还道都似你这般无礼?换作旁人,不加理睬是好,若心胸狭隘之辈,降下灾厄,悔之晚矣。” 那陈墨瞳听了,嗤之以鼻,但转念一想道:“我且先顺着他,看他有何计较。” 她随明非日久,如今也有几分耍子人性情,即忽抱拳拱手道:“小女今日请贤灵,久闻大王有英名。烦劳屈尊施援手,救我同门莫忘情。” 路明非笑道:“好!好!好!你出口成章,不枉我熏陶日久。且将算盘摆好,看本王如何救他二人于水火之中。” 在场众人闻得此言,皆惊异万分,齐齐望来。 却见那路明非将陈墨瞳笔记本扯过,耍了卡,唤出诺玛。 那屏幕之上立时现出一少女,着亵衣,白纱绫罗,长发飞舞,微微躬身道:“我是EVA,‘S’级新生路明非,很高兴为你服务,请配置你的系统。” 路明非道:“何须如此麻烦?速速传信叶胜,我自有计较。” 那EVA得了令,将网络与船上联通,又与叶胜之“蛇”连接,如此千里之遥,其音在耳。 却说叶胜、亚纪正焦急寻路。 见青铜城改天换地,不停运转,道路缝隙皆被堵死,当真是往上碰了头,往下跌了足,左右围成片,前后不得走。 正此时,忽听耳畔声响,即有人说道:“叶胜、亚纪,我闻二位身陷险境,特来搭救!” 那二人俱是一怔,失声呼道:“路明非?” 只听路明非笑道:“不才,正是我老人家。你等休要担惊,莫要害怕,听我安排,救尔不死。” 那二人对视一眼。叶胜问道:“你说怎么办?” 路明非道:“即刻下潜,游三丈。” 那叶胜往下一看,即见下方三丈有一洞口,却是向下延伸,不知多远,疑道:“我们的氧气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再往下,我们就没有氧气出水了!” 却听那路明非道:“若信得过,依言行事。若信不过,自管先行。二位选吧。” 那叶胜看向亚纪。亚纪却道:“听你的。”眼眸如水,柔情无限。 叶胜怔了怔,旋即点头,一携亚纪,即奔下方游去,钻入洞中。 那洞中乃一甬道,斜斜向下。 路明非之声自耳畔又起,说道:“向前。” 叶胜咬咬牙,与亚纪二人向前游去。 游不过十丈,忽听明非道:“停步!” 那二人当即停住,未及开口询问,只见面前两壁突生尖刺,纵横数十根,交错密布,纵是一条游鱼,也避不过,更遑论他二人。 不多时,但见尖刺前甬路坍塌,现出又一洞口,直入向下。 明非之声又至,说道:“下。” 二人从善如流,双双而下。 下不过三丈,又听明非道:“停,左游三尺。” 那二人当即照办。 但见右壁闪过一道银光,快若闪电,自亚纪耳畔掠过,若非明非提醒,他二人怕是已被枭首。 如此,那二人依言行事,辗转路程,避过多处陷阱,有惊无险。不过半刻光景,即至一无水甬道。二人上了岸,摘下面罩,大口喘息。 抬头看,只见城墙高耸,左右雕像,皆人身蛇首,分文武而立。 只听路明非道:“可见王宫否?” 叶胜点头道:“没错,确实是一座宫城。” “蛇”将画面传至屏幕,众人看了,惊声不断。众教授皆望向路明非,目光灼灼,面露惊疑之色。 冯·施耐德教授降阶而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城里的建筑、格局和机关的?” 路明非看他一眼,冷笑道:“怀疑我?” 那冯·施耐德毫不掩饰,点头道:“是。” 路明非见他快人快语,笑道:“尔等学了天朝雅言,却未学得国粹精髓,大惊小怪。此城乃依山而建,环水而居,得风水二龙,大吉大利。城内亭台楼阁,皆按奇门遁甲所筑,如何运转,自有定理。你等不得其妙,便如那睁眼的瞎子,视而不见罢了。” 那冯·施耐德听此言语,却不动怒,反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能详细说说吗?” 路明非指着屏幕道:“‘奇门遁甲’乃帝王之学,与‘太乙’、‘六壬’,并称为三式。分三奇、八门、六甲、九星、九神。含天时、地利、人和、神助、格局五因。又分排宫法与飞宫法两种。你先听哪个?” 那施耐德闻听,怔了怔,即道:“还是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把叶胜他们救回来,你有办法么?” 路明非点头道:“入城。” 施耐德疑道:“入城?城里可能有龙王,他们两个……” 路明非一摆手,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等以屠龙英雄自居,岂不正是本行?况且他二人死劫缠身,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众人听得这番言语,个个沉思,不知作何回应。 那二人如何入城暂且不提。 且说青铜城内,陷坑之中,那耶梦加得困于此地,早过三日。距离毒发,只余不过七天。 她心中焦急,这三日来,无时不思脱困之法。 但此处乃那龙王诺顿精心打造,采青铜,炼火精,用金水走了十六遍,篆刻龙纹凤篆,布下炼金法阵。 纵使耶梦加得血统再高,也动不得言灵,仅以蛮力破之却更是痴人说梦。 她心如火焚,思量道:“若是哥哥在,用蛮力尚且能打了破。我虽会寻‘眼’,可以巧力击破万物。可那诺顿已将此地炼得浑然一体,寻不得‘眼’,这可如何是好啊?” 思量多时,全无头绪。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急,按捺不住,遂破口大骂道:“康斯坦丁!你个卑鄙无耻的恋兄小贼!亏你那几千岁年纪,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兄长,整日哥哥长,哥哥短。我呸!你就跟你哥过一辈子吧!” 外面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她骂了一通,还不解气,又道:“当年我便有所察觉。你兄弟俩食则同桌,卧则同塌,行则并肩,坐则促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那断袖之癖!” 此等言语,实乃信口胡诌,只为激怒康斯坦丁,以寻脱身之法。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声怒喝道:“耶梦加得!泼妇!你给我闭嘴!”那声音非是旁人,正是康斯坦丁。 那耶梦加得笑道:“小康啊,莫不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只听那康斯坦丁回骂道:“耶梦加得!你个忘恩负义的背主家奴!你贪恋美色,龙尽皆知,就是个倒采花的女淫贼!怎有脸大放厥词!你受封为王,当真是先帝瞎了眼!” 耶梦加得听此言语,也怒道:“康斯坦丁,你休血口喷人!先帝瞎眼与否,你兄弟再清楚不过。咱兄弟姐妹八个,同为龙王,我等皆是常胜将军,与人族交战,无往不利。反观你老二位,屡战屡败,被人族撵得东躲西藏,还不如那耗子呢。从北欧逃到中土,依附那公孙述,却被刘秀一介匹夫击败,我呸!我龙族天威皆让你等丢尽!” 却听那康斯坦丁忽冷笑道:“好!好!好!我念兄妹之情,饶你一命,你却不知好歹。辱我兄长,毁我清誉,我焉能容你!来龙! 只听外面那参孙道:“臣在!” 康斯坦丁道:“速取真火来!本王今日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这长舌泼妇炼为丹药!解我心头之恨!” 那参孙即道:“得令!臣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却听另一龙声音响起,说道:“报!殿下,有人进城!” 耶梦加得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陛下知我被困,特来搭救?” 却听那康斯坦丁问道:“来者何人?” 那报事龙道:“来的是一男一女,正是那前几日卡塞尔学院中人。” 康斯坦丁道:“你速去阻拦,在本王化形之前,绝不可让他等进门!”那报事龙领命而去。 只听那参孙又道:“殿下,这耶梦加得可还处置?” 康斯坦丁哼了一声,说道:“休管她。当务之急是尽快化形,重归龙体。等我功成,再烧她不迟。”说罢,再无声音传来。 耶梦加得又骂了几句,见再无人应答,悻悻闭嘴不提。 却说叶胜、亚纪二人直至城下。抬头看,正中匾额高悬,书写三字“白帝城”。 但见樯高壁厚,剑戟如林,一座座青铜雕像立于城堞之间,双眸嵌银,俯视而下。 二人仔细观瞧。却见那雕像与众不同,非是人身蛇首,而是正儿八经军兵样貌,虽是青铜所筑,仍肃杀扑面, 看了良久,叶胜道:“果然是白帝城。” 亚纪问道:“是两千多年前公孙述建造的么?” 叶胜点头道:“公孙述当年为了反抗王莽的统治,自立为王,称作白帝。后来被汉光武帝刘秀击败了。而白在中国文化中也多用来指代金属。” 亚纪恍然道:“所以白帝是指金属之王,也就是青铜与火之王。那公孙述就是诺顿么?” 叶胜摇头道:“应该是公孙述身后的某个人。在公孙述称帝前,他曾见过‘龙出府殿前’,被他视为吉兆。” 亚纪道:“那诺顿的寝宫应该就在里面了。” 叶胜嗯了一声道:“看来路明非是想让我们继续完成任务。不愧是S级,刚入学就适应了学院的节奏。” 正说出,却听明非声音响起,说道:“不必讥讽,你二人只管入城,我自有安排。” 那叶胜却道:“城门紧闭,我们怎么进去?” 路明非道:“那根刻着‘威震诸魔’的木筷,该在你身上。” 那叶胜一惊,忙道:“你怎么知道的?” 路明非未答,只是道:“用它抵住门。门自开矣。” 那叶胜听了,将信将疑,教亚纪原地等候,即拽步行至城门前。只见那木筷放出光芒,如血艳艳,即将其抵在门上。 甫一触及,那“威震诸魔”四字登时扭动,似呼之欲出。霎时间,及见整个青铜城血光大作,隐隐可听诵经之声,那大门轰然洞开。 叶胜惊得后退三步,被亚纪扶住。却听她道:“你看周围。” 其二人左右,那些人身蛇首的文臣武将像皆俯拜于地,似臣服天威,诚惶诚恐。这才是: 青铜之城勾当多,八门遁甲如何脱。 二人失落水下困,欲成好事且多磨。 明非千里指迷津,说破机关陷阱躲。 教尔入得门中去,置之死地方可活。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蛟魔驾临青铜城,鸣泽邀约赴东瀛 且说城门大开,二人入内。 未及站定,及闻一声怒吼,面前闪出一怪。 你看他:似守宫而长颈,似蛇舅而生翼,高百尺,体黝黑,覆铁面,闪金眸,盯住二人。 此一眼望来,威如泰山压顶,势如天河倒灌,只把他二人惊得三尸神乍,魂飞天外。 却听那怪口吐人言道:“尔等如何进来?” 那二人言语不得,只觉双耳蜂鸣,听不真切。 这龙怪恼了性子,长颈一探,血盆大张,奔叶胜咬将而来。 只见他叶胜反击极快,掏出火铳,射其双眼。谁知这怪皮坚,火弹破不得甲,长舌一卷,已将叶胜卷入口中。 那亚纪见情郎受制,慌了神,冲上前来,挥刀就扎。那龙怪长尾一扫,将她击飞而出,翻身就踏。 亚纪被摔得七荤八素,动弹不得,见龙爪踏来,只得抬臂招架,若螳臂当车。 谁知那龙怪竟一脚踏空,脚下一扭,噔噔噔后退三步,跌了一跤,挣挫不起。 亚纪险象环生,口袋中滚烫如火,只觉一股暖流游遍全身,上至天顶泥丸宫,下抵脚底涌泉穴,不由身一抖,跃将起来。 她急取口袋之物,果是那木筷,其上血光大作,“大吉大利”四字呼之欲出。 亚纪福至心灵,一扫恐惧,忙拽步至龙怪面前,掏出火铳,连射其舌。 这龙怪舌上无鳞,吃了痛,将叶胜甩下,突一口火线喷出,欲将亚纪灼了。 谁料那木筷放光,火线从中一分为二,正被亚纪躲过。她火铳连射,那龙怪口中含火,竟自腹中炸开,将他掀了翻,自在地上乱滚。 亚纪趁此时机,扯了叶胜,往城内奔去。 叶胜惊道:“这么帅?” 亚纪道:“只不过是运气好。我给你的那一根木筷呢?拿出来。” 叶胜握在手中,说道:“说起来,刚刚它也救了我一命。” 亚纪笑道:“现在知道我先见之明了吧?” 叶胜也笑道:“我实在服了。从今以后,这个组长由你来当,我听伱的。” 二人相视一笑。 他顿了顿,又道:“亚纪,如果这次能……” 话未出口,却听耳边路明非痰嗽一声道:“二位,慢聊风月。往后看,那长虫小舅子赶来了。” 这二人急往后瞧,果然见那龙怪飞奔而来,双翼一阵,腾空而起。 叶胜、亚纪瞬间分开,一左一右,两把火铳,击向龙怪双眼。 却见那龙怪将身一转,双翼摆开,拨飞火弹。 此番他不落下,自在半空盘旋,口中念念有词,吟唱了言灵。霎时间,火光艳艳,融金碎铜,即将二人笼罩在内。 正此紧要之时,叶胜忽闻路明非说道:“用那根筷子,在你二人脚下,画个圈儿。” 叶胜先是一怔,即将亚纪扯过,用木筷在地上虚画一圆。 片刻,即见一红圈儿浮于二人脚下,将那火光尽数挡住。 那龙怪急了,一声怒吼,合身撞来,竟被一道红光挡住,如碰大山,眨眼间头破血流,颓然坠地,显然没有那共工撞塌不周山的本事。 正此时,忽见一道黑影窜身跃过,径奔城中而去。 此人正是那酒德麻衣,言灵名唤“冥照”,可藏于阴影,乃隐身之法也。 前番她一路尾随,也进得青铜城来。方才是被那龙怪言灵影响,露了马脚。 她掩了面,亚纪如何认得?还道是那龙怪同伙,抬手就是一枪。 只见酒德麻衣翻身抽刀,将火弹斩开,心骂道:“好妹子!我记下了。”转身奔入城中。 那二人想赶,却见那龙怪竟舒展长颈,将那红圈儿围了,状如一重高墙,教他二人无处可去。 只听他嘶哑道:“参孙大人会阻止那人。待殿下化形之时,就是你等死期。” 这二人心急如焚不提。 且说卡塞尔藏经阁内,众人见此情景,皆看向明非。 路明非未睬,霍然起身,径往外走。 那冯·施耐德教授拦住,问道:“你去哪儿?” 路明非见他乃残疾之身,耐心道:“如今事不可解,待在此处,无济于事。” 那冯·施耐德教授闻言一怔,愣神功夫,路明非已出了门。他未及叫喊,即听陈墨瞳飞身而出,说道:“我去找他回来。” 话落处,已消失门外。 路明非早有感应,在门外等她,一把将其扯过,说道:“这附近可有僻静之地?” 那陈墨瞳虽不明就里,却答道:“山顶。我去开车。” 路明非摆摆手,教她指了方向,即道:“闭眼。” 那陈墨瞳狐疑望来,看了一会儿,即将眼阖了,口中却道:“你不会……” 话未出,即听两耳生风,脚下无根,慌得她颤抖不停,好在不过须臾,即落实地。 路明非道:“睁眼。” 她睁了眼,只见星光如殷,月华如水,夜风习习,泉水叮当,二人已至山顶。 此地宽阔,无许多树木,长满杂草,有公路盘山而下。岩石崎岖,涌一汪清泉,衬星月之影。 那陈墨瞳呆了片刻,醒悟道:“你带我飞上来的?为什么不让我睁眼?” 路明非摇头道:“用风摄你,脚下无根,非吓瘫了不可。” 那陈墨瞳不知真假,嘟囔道:“我有那么胆小么?” 路明非未答,左右一盼,来到泉边,唤出画戟,将一块岩石削平,盘膝坐上,即吩咐道:“我过会儿出了元神,劳你在旁护法。” 那陈墨瞳听了,即道:“你要去青铜城?怎么去?” 路明非笑道:“莫忘了,我在那青铜城还有一过河小卒。且待我唤她。” 只见他掐法诀,念咒语,口一喷,即将一团真火浮在眼前,唤道:“太平何在?速来参拜。” 这一声呼唤,直传至青铜城中,自那耶梦加得心头响起。原来前番路明非曾在她泥丸之中作了记号,留下一缕真火,今番正可用也。 那耶梦加得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大喜,翻身跪倒,嚎道:“陛下!臣受委屈了……呜呜呜……” 路明非笑了笑,说道:“莫哭!几千岁的年龄,也不知羞!速速讲来。” 那耶梦加得止住哭声,眼未见泪,即道:“陛下明鉴。原来这青铜城中只有那康斯坦丁与两名龙侍,大哥诺顿并不在此。那康斯坦丁还未化形,屈身罐中,做缩头乌龟,偶以真灵而出,发号施令。” 路明非听了,笑道:“按卿所言,这青铜城岂不如土鸡瓦犬,翻手可破?怎得耽误这些时日?” 那耶梦加得听说,忙道:“陛下,虽是如此,但那康斯坦丁为人奸诈,不当人子。我念在兄妹之情,好言相劝。他却不知好歹,口出狂言,使毒计将我困在陷阱之中,真是卑鄙无耻。请陛下降下天威,将他擒拿,交于微臣。臣恨不得生啖其肉,以解心头之恨!” 路明非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康斯坦丁不愿归降?” 那耶梦加得忙道:“还不止哩!臣与他说明利害,言陛下乃当今圣主,仁德著于四海,实乃明君也。未曾想,那康斯坦丁大放厥词。他说:‘什么覆海大圣蛟魔王,我呸!野鸡没名儿,草鞋没号儿,就是个无名的鼠辈!他若不来还则罢了,若是来了,本王必将其头颅斩下,做成夜壶’……” 话未已,只见路明非勃然大怒,将画戟往地上一戳! 那陈墨瞳只觉脚下一震,妈呀一声,跌了一跤。霎时间,山顶陡裂一条缝隙,泉水灌入,若瀑布冲下,那卡塞尔学院竟下了一场小雨。 路明非怒极而笑,说道:“好!好!好!康斯坦丁!鼠辈!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等本领?太平!” 那耶梦加得拱手道:“臣在!” 路明非冷笑道:“我教你一段祭文,速速念了,待本王前去,将那小贼生擒活拿!” 那耶梦加得大喜,忙将祭文听了,盘膝打坐,开口念道:“伏以圣德洋洋能解千灾祸厄,神恩浩荡得降百福祯祥。今据东胜神州白帝之城凶宅困顿,信士弟子耶梦加得,拜请九天,司令蛟王,龙族救主,覆海大圣。降福于此,救臣不死!” 她声声颂念,传遍全城。 此祭文与城共鸣,若钟鼓齐奏,上达天听。 夔门江上,曼斯教授颓然看向窗外,却忽见天上乌云崩裂,一道电光撕裂夜空,击在水中,若天刀劈开江水,斩在青铜城内。 那叶胜、亚纪正被龙怪困在城下,忽听雷霆乍响,只见那城樯之上,一座青铜人像被电光击中,铜锈剥落,现出光华,竟化作一个人形。 你看他:头戴三叉雉尾冠,体围花袖麒麟袍,身披鱼鳞紫金甲,足蹬虎头湛金靴,手持方天戟,腰悬三尺剑,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那蛟魔王本相,覆海圣真身! 那龙怪见了,登时浑身栗抖,悚惧万分,将长颈收了,转身就跑。 路明非喝道:“你算什么好汉子!未及打来,就自折威风。休走!” 说话间,他拽步赶上,嘭一把抓住长尾,笑道:“你给我过来罢!” 他单臂较力,将那龙怪甩起,掼在地上,骨碌碌摔了一溜滚。 那龙怪急了,翻身来战路明非。你看他两个: 龙舒利爪,非摆画戟。 龙舒利爪,翻身胡抓牙乱咬。非摆画戟,神锋轮转手留情。 鳞虫水族龙娃娃,修行不易气还杂。 千年之前同族亲,膝下子孙这般大。 同室操戈难团结,往来交兵徒征伐。 蛟魔有心留其命,慈悲之心实可夸。 这两个斗了十个回合,那龙怪力软筋疲,站立不住,便欲展翅腾空。却被路明非跃身而起,画戟一摆,即将其双翼斩落,一脚将头踏陷于地,画戟往下一戳,那龙怪登时惨呼一声,昏死过去。 路明非未下杀手,见他昏迷,即唤叶胜、亚纪道:“你二人是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 原来他此时乃蛟魔王相貌,而非路明非面目。 那二人自然不识,见这人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眼角隐隐有细鳞覆盖,还道是混血种。 那叶胜战战兢兢道:“我们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成员,叶胜和酒德亚纪。你是?” 谁知那人一听,咄一声喝道:“原来是卡塞尔小贼,正是仇家!休走,看戟!”摆画戟跃将过来,抡戟就砸。 却听当一声,画戟砸在红圈之上,竟被崩飞,他也噔噔噔倒退了三步,面露惊讶之色道:“有这等宝物?从何处偷来?” 二人不答话,举枪就射。却见那人手一抄,已将火弹入手,屈指一弹,反射而来,正撞在红圈之上,尽被弹飞。 路明非装作惊奇道:“哦?前番我大闹卡塞尔,放眼望去无一合之将,只有一个路明非还算有些本领。我还道这卡塞尔学院皆是酒囊饭袋,碌碌之辈,未曾想还有这等宝物?” 他又笑道:“好好好!看在宝物份上,留你二人之命。借你等口中言,传我心中话。今日我覆海大圣蛟魔王占了这青铜城,以为行宫。尔等速速退去,牙迸半个不字,你来看!” 说罢,手一招,将画戟擎在手中,翻身一戟,将那龙怪长尾斩下。那龙怪通呼一声,复又昏死过去。 路明非道:“这便是尔的榜样!” 言毕,纵身入城,三晃两晃,踪迹不见。 他二人错愕不提。 却说酒德麻衣趁亚纪二人与龙怪纠缠,偷入城中,辗转及至金殿之中。 她左右一盼,见殿内无人,径至王座之前。见一黄铜绽放泠光,知其唤作“骨殖瓶”,内藏龙卵,可作复活之用。 前番路鸣泽传下了命令,教她务必将此罐拿回,以作补品。 她初开时,还道这青铜城步步杀机,深入宫中必难如登天,未曾想竟这般顺利。心中大喜,伸手便抓。 未及触碰,忽听“嘎嘣”一声,王座下方现出密孔,飞出牛毛细针,向她射来。 酒德麻衣心一凛,翻身后纵,下了腰,堪堪躲过。 却又听脚下“咯噔”一声,地面塌陷,露出一坑。 那麻衣忙身形一转,往侧面一滚,躲过陷坑。 可还未及喘息,又见天顶坠下钉板,向其压来。 她忙抽出双刀,十字一划,即将那钉板斩碎。翻身在起,又听嗖嗖破空之声,她听声辨位,纵身而起,攀住金殿铜柱,往下一看,竟是数根短箭。 正此时,她忽觉手心发烫,那铜柱竟霎时变得通红,如火灼般滚热! 麻衣惨呼一身,翻身坠地,手掌焦黑,几近烹熟,哐当两声,双刀落地。 她无奈何,只得忍痛取出一根针剂,扑一下扎入脖颈。 这乃是虎狼猛药,与“进化药”异曲同工,比“神仙一把抓”见效还快! 只见她金瞳明亮,鳞甲刺出,覆盖周身,双手焦皮脱落,重现柔荑,不多时,又被鳞甲包裹。 她拾了双刀,便欲再探王座。却忽见面前闪出一怪,怒目而视,正是那参孙! 只见他一声怒吼,扑将过来。 酒德麻衣此时半人半龙,浑然不惧,晃双刀,敌住参孙。他二人这场好杀: 龙侍参孙有威灵,青铜之城总管名。 扶保诺顿建功业,忠心耿耿护王庭。 酒德麻衣双刀将,鸣泽驾前三女英。 小名长腿号鹭鸶,奉旨领命出东瀛。 二人王座互相争,抖擞解数施本领。 一个潜水入宫偷补药,一个护驾皇子助化形。 双刀尖牙互相碰,你来我往不留情。 霜雪四散毒火喷,言灵乱诵火藏影。 皆为心中之人,要夺康斯坦丁。 参孙舍命相护,却道本事不行。 且说这一人一龙斗了八十个回合,那参孙已露败相。 原来那酒德麻衣已得路鸣泽赐血,血统大增,又加之“虎狼之药”,竟与那耶梦加得不相上下,只是对龙族招式不熟,这才战了这般时长。 如今交战多时,已心中有数。 你看她飞身而起,双刀左右一分,双臂一摆,已将参孙双翅斩下。 那参孙痛呼一声,就地一滚,便欲将其压住。 却不知酒德麻衣早有预料,已翻身跳下背来,转至参孙面前,刀光一闪,斩下左眼,用脚一踏,血汁四溅。 那参孙痛得发狂,头尾乱摆,横冲直撞,竟欲舍身。 酒德麻衣见他如此,跳出圈外,暂避锋芒。 却见那参孙忽身形一转,竟将那铜罐衔了,径往殿外逃去。 酒德麻衣一怔,忙拽步就赶。还未出得殿,却见那参孙惨呼一声,复又飞回,摔在殿上,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铜罐飞旋,落在一人手中。 酒德麻衣甩脸观瞧,登时如坠冰窟! 来者自非旁人,正是路明非。 他此刻虽是蛟魔王相貌,但酒德麻衣与他在梦中会过,识得他手中画戟,便即认出。 路明非也望来,上下一盼,也认出麻衣。只听他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会使隐身法的丫头!” 话未已,那酒德麻衣翻身就跑,念诵言灵,遁入影中。 却见明非一迈步,即至那酒德麻衣面前,吹了口气,便将其言灵破了,现出原身。 那麻衣一惊,忙挥刀就斩。却被明非用画戟压住,左右一摆,将双刀崩飞。 他上前一步,将画戟压在肩头。那酒德麻衣抵不住,扑一下跪地,口鼻已噙出血来。 路明非冷笑道:“可有遗言?” 那酒德麻衣咬牙,一语不发。却忽听电话铃响,明非一怔,探手自她身上摸出,接了通,即听一女子呼道:“大老板戟下饶命!” 路明非一愣,即问道:“你是何人?” 只听电话那头道:“回大老板,在下苏恩曦,乃是老板的管账丫头,贴身侍女。你戟下那人,乃是老板座下四品带刀御前护卫,名唤酒德麻衣,正是酒德亚纪同胞姐妹呀!大老板与那酒德亚纪同门,切不可一时冲动,做此不义之举呀!” 路明非听了名字,已有手下留情之意,又听苏恩曦这番话,不由笑道:“你这管账丫头倒是能说会道。” 那苏恩曦似无奈道:“没办法,手下两个人都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只有我多动嘴皮子喽。” 路明非听罢,忽道:“你话虽有理,但两军相争,即分高下,也决生死。那路鸣泽乱臣贼子,我戮其手下,却也未尝不可!” 那苏恩曦忙道:“大老板且慢,俗话说两军相争,不斩来使。麻衣她实为下书而去。” 路明非道:“下的什么书?” 那苏恩曦立时道:“我家老板诚邀大老板远赴东瀛,于黑石馆邸一叙。” 路明非冷笑道:“他如今避我不及,还会请我?莫不是摆下鸿门宴,引我上钩?” 那苏恩曦道:“老板绝无此意。” 路明非道:“那他何故请我?” 只听那苏恩曦道:“老板他……想你呀!在梦中,还叫明非呢!” 路明非一怔,暗自思索。正是: 覆海大圣出元神,千里之遥若推门。 心怀慈悲留活命,又遇梦中偷袭人。 酒德麻衣为真名,管账丫头颇通文。 诚邀东瀛来相会,皆乃鸣泽驾前臣。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蛟魔再战路鸣泽,昂热下水得铜罐 到头自该念旧情,姊妹分离不闻名。 念在同门关系近,放汝逃生脱得命。 青铜城池归我有,速去东瀛传号令。 最好归降称臣下,免教本王恼了性。 且说路明非听了苏恩曦言语,暗中思忖道:“那贼子与我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断非好意。多半是酒无好酒,会无好会,其中必有计较。” 不过转念又道:“听这管账的言语,那路鸣泽此时正在东瀛?我那爱徒却也在,终是个隐患。我且应了他,去那东瀛走一遭,也好心中有数。” 想罢,将画戟收了,即道:“本王念在昔日兄弟之情,同门师姐之份,饶你不死,速速逃命去吧。” 酒德麻衣一怔,未及答言,及听那苏恩曦抢道:“大老板慈悲为本,善念为怀,如此胸襟,实在令人钦佩!” 路明非冷笑道:“休恭维。你还有话说?” 只听那苏恩曦道:“非我也。乃是老板有话讲来。” 路明非一怔,便听得电话中传出路鸣泽声音,说道:“多日不见,兄长可还安泰?” 明非见他言语客套,也道:“托弟之福,尚好。” 那路鸣泽笑道:“方才泽在梦中与兄相会,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左右闪出五百刀斧手,正欲将兄剁为肉泥。却听得兄长言语,将我惊醒,实乃遗憾呐。” 路明非也笑道:“看来那管账的所言非虚,你确实想我。兄深感惭愧,分别多日,却未思伱,实是不该。” 那路鸣泽又道:“兄长不必介怀。兄长心系万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日理万机。泽年幼德薄,怎敢让兄长挂怀。今日兄长赦免泽属下之罪,当真仁义无双。谁再敢说兄乃弑弟灭族的卑鄙小人,泽第一个不答应!” 路明非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你手下二人颇趁我心,不如将人予了我,作个侍女。我念此情,日后斩你,留个全尸,教你方便投胎。” 他此言实乃随口欺辱,谁知那路鸣泽却道:“麻衣能侍奉兄长,实乃她的福分。且待我吩咐几句,让她追随兄长,不必回来了。” 只听那路鸣泽高声道:“酒德麻衣,我教你以此身侍候君王,你可愿意?” 那酒德麻衣闻言一怔,但觉路鸣泽话里有话,忙点头道:“臣愿意。” 此言一出,忽见一点真灵自电话涌出,径直钻入那酒德麻衣泥丸之内,面色一沉,若变了个人,双眸湛金,窜身而起,舞双刀就斩。 路明非摆画戟压住,喝道:“路鸣泽!你还敢来战?” 原来这路鸣泽与酒德麻衣有血契相连,借此为媒,附上了身,暂夺行动之权。 只听那“酒德麻衣”开口道:“老贼!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兄弟妾不可灭。你色胆包天,辱我爱妾,我焉能容你?” 路明非冷笑道:“手下败将,你大言不惭!”架来双刀,摆戟就刺。 那“酒德麻衣”纵身躲过,擎刀而立,笑道:“我依附于你,也非未用功夫。这真灵夺舍之法,便是学自你也!今日我大梦初醒,且来试试本领如何!” 说罢,双刀一振,爆涨光华,一柄名唤“天羽羽斩”,一柄名唤“布都御魂”,皆乃东瀛名刀,泠光乱喷,雷电乱溅,飞身斩将而来。 路明非如何惧他?画戟挥舞,接架相还,便敌住“酒德麻衣”。这二人一场好杀: 方天画戟出东海,锻炼成兵百千载。 重逾七千两百斤,蛟魔在手展风采。 天羽羽斩长十拳,须佐之男怀中剑。 斩杀八岐曾用功,刀染蛇血惊苇原。 布都御魂可杀神,高仓奉献天皇刃。 平定人间有威名,诛杀熊罴定合分。 三把皆有大来头,个个都是宝兵身。 画戟摆开动天地,双刀乱舞惊众神。 蛟魔自幼冲锋阵,鸣泽韬略有乾坤。 你追我赶往往来,神锋轮转上下滚。 一个是阳盛阴衰失女色,一个乃阴济阳灭没双魂。 都为灵珍蛟龙卵,白帝城中黄铜罐。 各派手下分施计,到头皆是亲友团。 老蛟抖擞施解数,小龙左右舞坤乾。 互不相让怀嗔怒,二人打出金銮殿。 他二人且战且走,且斗且骂,一路打出金銮宝殿,径转城外而去。 那路鸣泽附身“酒德麻衣”,双刀挥舞,倒颇为几分武艺,可毕竟假他人之身,不得尽力。不过四十余合,已露败相。 他心道:“这厮失了魂,还这般骁勇?我本为试探,如今看来,他比我强上不止一筹,后续计较且得多做打算。罢!罢!罢!今日事不可为,且先带麻衣脱身,再作打算!” 想罢,忽虚晃一刀,跳出圈外,言灵念动,将身一纵,消失不见! 路明非一怔,法眼运转,及见那“酒德麻衣”使了个隐身法与神行术,窜身跃出甬道,径往上方游去。 好明非,掐法诀,念真言,也使了个“神行术”追赶,一路穷追不提。 却说那叶胜、亚纪二人,被那蛟魔王凶相唬住,不禁后怕,便欲离去。 此时他二人氧气所剩无几,在殿中无水尚可,若游至水面,远远不及。 所幸叶胜之“蛇”还可传信,即将情况说明,教曼斯教授下水支援,运输补给。 那卡塞尔学院众人也自屏幕中见了“蛟魔王”现身,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听那楚子航对诺玛道:“帮我找一本书。” 诺玛道:“请说。” 楚子航顿了顿,旋即道:“《西游记》,搜索所有有关‘蛟魔王’的段落。” 众人闻听,有的恍然大悟,有的懵懵懂懂。 那苏茜如梦方醒道:“怪不得我听着耳熟,原来是和孙悟空结拜的妖王名字!” 片刻,诺玛搜索已毕,投于大屏幕上,说道:“全书提到这个名字,一共只有三次。总结一下,他就是个龙套。” 冯·施耐德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说,这是个假名。那个‘蛟魔王’很可能是某个血统极高的混血种、纯血龙族,甚至是某位龙王。” 众人听此言语,纷纷点头,又忆起前番经历,不由后怕,洇出冷汗。 却听那楚子航又开口道:“那路明非呢?” 这一问抛出,众学生、教授面面相觑,一时竟鸦雀无声。 楚子航目光扫过,无人与他对视。 正此时,忽见古德里安教授起了身,支吾道:“明非他……是个好孩子啊……” 楚子航一怔,点了点头,旋即收回了目光,静坐不语。 众人沉默之际,却忽听一人笑道:“古德里安教授,我就知道让你当路明非的导师是正确的。” 众人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大屏幕上现出一人,身着水式衣靠,银发整齐,面似三秋古月,怀抱面罩,眼露锋芒。 全体霍然起立。 冯·施耐德教授道:“校长。”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卡塞尔学院祭酒,希尔伯特·让·昂热是也。 只听他道:“感谢大家的努力,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 说罢,只见昂热戴上头盔,将身一纵,入得水中,一溜水线不见。曼斯教授则带齐应用之物,紧随其后。 不多时,二人及至青铜城入口,见“活灵”血盆大张,未有合拢之相,便欲进门。 却见入口处分出一条水线,快似鲸鲨,捷如游鱼,逐水踏浪而来,须臾便至二人面前。 那曼斯教授眼一花,未及反应,却见昂热已抖来折刀,光芒一闪,即见水线如墨散开,现出一人,手持双刀,架住昂热。 此人正是“酒德麻衣”。她被路鸣泽附身,血统大增,分使言灵·冥照与言灵·刹那,即可隐身,又可提速,实乃落荒而逃不二之选。 可未曾料到,来人乃是昂热。 这老头今年高寿一百三,乃是“狮心会”元老,秘党扛把子。 他老人家普鲁士斗过龙,美利坚打过熊,大不列颠将那剑桥上,东瀛岛收拾过瓜怂。 真乃是沙场宿将,文武双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可比那古之廉颇,汉时黄忠。正可谓: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富甲天下不堕青云之志。 他眼疾手快,金瞳一观,即看破水中人影。你看他诵言灵,展身法,折刀舞来,敌住“酒德麻衣”。 原来这昂热言灵唤作“时间零”,可将自身提速,正是那“言灵·刹那”之敌。 这二人在水中,力有不逮,抵挡两下,打了个手平。 那曼斯正欲助阵,却见一人推水而来,手持方天画戟,将他推开,抡戟就砸。 昂热踩水躲过,只见那“酒德麻衣”趁机翻身远游,复隐了身形,一溜水线不见。 原来此乃路明非故意为之,他此刻非本身,留不住路鸣泽真灵,纵使留住酒德麻衣也无甚用处,还不如兑现诺言,放她回去。 那昂热怎知明非计较?他听得众教授言语,知此人乃是“蛟魔王”,曾大闹卡塞尔,威逼副校长,料定是敌非友,即翻身来战明非。 路明非有心试其成色,摆画戟敌住,暗自留心。 那曼斯见二人迅疾如影,在水中翻花,便知自己上与不上也无济于事,即翻身游下,寻叶胜亚纪而去。 且说路明非称“覆海大圣”,自非浪得虚名,水中功夫甚是了得,未用法力,便可跟上昂热,横档架阻,全无难色。 反观昂热,在水下极为不便,只仗速度惊人,勉强招架。 这二人战了六十个回合,那昂热只觉力软筋麻,膀臂无力,露出破绽,被明非扑一下抓住,挣扎不得。 却见那昂热忽金瞳染火,血脉陡增,鳞片刺出,双臂较力,竟挣脱而出,一刀挥来。 路明非一怔,旋即探手抓住,夺了刀,一脚将其踹飞。未及再攻,却忽觉眼前一花,便知元神出窍过久,法力已近枯竭,不由一凛,翻身就走。 那昂热不愿舍刀,窜身来追。 路明非无心恋战,抖手飞刀射回,将那昂热逼退,翻身径往城内而去。 那昂热恐曼斯与他遭遇,也翻身赶上不提。 却说叶胜、亚纪二人苦等多时,不见来人,忽听脚步声震,闪出条龙,不知何来。 那龙正是参孙。 原来他方及醒转,见殿中无人,铜罐仍在,心中暗喜,即衔了,念及此地暴露,恐无力护持,便欲寻一僻静之地,另作安顿。 他出得殿来,欲走水路,舍城而去,教敌人难寻,正撞见叶胜二人。又见那龙怪昏死在地,遂怒不可遏,扑将过来,便欲踩踏。 却不知这二人有那“圈”庇护,一头撞上,头破血流,加之有伤在身,复又昏死过去。那黄铜罐落地,骨碌一滚,竟撞破那“圈”,停在二人脚边。 亚纪惊道:“卵?” 叶胜点头道:“应该是。” 这罐子一人来高,其上裂开一口。但见龙文密布,纹络纠缠,让人目眩神迷。 二人正端详,忽听分水之声,不多时即见甬道闪出一人,正是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 三人虽别未久,却恍如隔世,几近垂泪。 那曼斯也不多言,忙将设备换了,说道:“校长来了,与那个什么‘蛟魔王’在战斗,快走!” 叶胜一听,便知时不我待,忙俯身抱起铜罐,与亚纪随教授一同而出。 三人出了甬道,奋力上游,即至“活灵”入口,却正撞见路明非翻身而归,当真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路明非见他三人,稍一怔,便明白了八九,霎时心思百转,暗中思忖道:“我元神即刻将归,这罐子却带不走,何不教他们带走,我再伺机图谋?” 想罢,身子一扭,若游鱼灵巧,让过三人,进了“活灵”入口,轻喝一声,那“活灵”如蒙圣旨,忙合上血盆,将青铜城封闭。 这三人惊魂未定,却也逃得升天,与昂热汇合不提。 且说路明非归了青铜城,复转金殿,已觉眼前朦胧,将欲回神。却听有人呼救道:“救命啊!陛下,臣还在坑里困着呢!” 路明非闻言一怔,苦笑道:“倒是把她忘了。”但此刻回神在即,已无法力施救,便道:“卿再委屈些时日,待我过几日再来搭救。” 那耶梦加得闻听,慌道:“陛下,陛下,臣自幼怕黑,又有幽闭恐惧症,待不得呀!” 路明非听了,冷笑道:“你何来面目求我?前番你借那康斯坦丁之口辱骂于我!挑拨离间!还道我不知么?” 那耶梦加得登时一惊,再不言语。 路明非见她无法反驳,话锋一转道:“本王有好生之德,免你死罪,但活罪难逃。便教你在此困顿几日,以为赎罪。你可省的?” 那耶梦加得无奈道:“臣省得了。” 路明非又笑道:“爱卿放心。不出三日,本王略施小计,即遣‘解药’而来,救你不死,成其好事。” 那耶梦加得听了,这才放心道:“陛下即有此言,臣遵命便是。” 路明非点了点头,旋即撤了法术,回转本身而去。正是: 元神出窍二心争,复斗鸣泽事不成。 昂热老贼刀且快,明非画戟寒光冷。 耶梦加得抛脑后,回归本身且再等。 君臣之情必不忘,来日解药自来奉。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路明非对峙昂热,楚子航大战三无 话表路明非元神回归,调息多时,渐觉法力恢复。睁开眼,即见那陈墨瞳歪坐石下,摇摇晃晃,不住瞌睡。 他唬了一声,笑道:“你这小闺女,怎这般瞌睡?坐着还打摆子?莫不是夜半三更曾作那梁上君子?” 陈墨瞳被他惊醒,吓了吓,见是路明非回神,方才安心,忙问:“可救了人?” 明非知她与那叶胜、亚纪同门情深,即点头道:“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没有那金刚钻儿,我也不揽这瓷器活儿。且宽心,我略施手段,已保他二人无事。” 那陈墨瞳听了,这才放心,话转前言道:“我能不瞌睡么?自从认识了你,被你折腾了好几晚上,好几天都没睡过好觉了。” 路明非一怔,笑道:“此话有歧,不可胡讲。” 陈墨瞳旋即反应,红了脸,吐了吐舌头道:“伱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 她脸上发烧,转身抻了抻腰,问道:“回去么?” 路明非有心逗弄,纵身而下,凑近了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谈风月,岂不可惜?” 那陈墨瞳一惊,忙闪身一旁,慌道:“你你你别胡来呀……”转念一想,又觉太软,即沉声道:“路明非,你别在这胡说八道!快回去!” 路明非哑然失笑,点头道:“好罢,你护法有功,我赏你一番可好?” 那陈墨瞳狐疑望来,问道:“怎么赏?” 路明非笑而不语,将画戟变作镰刀,割了些软草,扎了一条草龙,教陈墨瞳道:“跨上,带你飞举腾云。” 那陈墨瞳听此言,又惊又喜,打量多时,却又踌躇,不敢上去。 路明非笑道:“你口说胆大,原是扯谎?前番央我带你飞举,怎得今日又叶公好龙?休磨蹭!” 那陈墨瞳见他催促,乍了胆子,这才跨上。 路明非遮了她眼,使个神通,只听耳边风响,草龙摆尾,竟真腾空而起,窜入云中。 二人径奔云上,水汽愈重,明非将外衣给她披了,不再遮眼。 那陈墨瞳缓缓开眼,陡然一惊,及见云海翻腾,洒下月影,抬头看,星光如幕,冰轮如盘。 明非施法将风与她挡了,那陈墨瞳只觉微风扑面,清爽透凉,如腾云驾雾,任其翻腾。 那陈墨瞳面似红霞,欢喜无限,咯咯嬉笑,不住高呼。 不知过了几时,天光泛明,日出东方。 那脚下白云登时如火灼般,艳艳发光,翻腾滚动,若浪涌红海,烽火连城。 不多时,一轮骄阳似火,升在二人面前。 路明非恐其失明,将她眼遮了半扇,余下观景。 那陈墨瞳何时见过如此盛景?一时间呆呆望去,不知作何言语。 这般过了一刻,路明非道:“阖眼。” 陈墨瞳恋恋不舍,又望了片刻,才将眼阖了。明非引草龙飞下,按落云头,须臾落得尘埃,即道:“开眼。” 那陈墨瞳睁开眼看,认得是卡塞尔学院外墙,知时辰已到,略有遗憾,下了草龙,与明非同回学院。 刚进门内,迎面撞上芬格尔,挤眉弄眼凑来,嘻嘻笑道:“两位一夜未归,去了何处啊?” 那陈墨瞳如今颇有养气功夫,面不更色,说道:“你怎么也这么说话了?” 芬格尔忙拍胸脯道:“实不相瞒,师兄我对你们天朝文化格外欢喜。昨日与师弟道左相逢,当真是一见如故啊!我二人情投意合,又是一师之徒,为免师弟离家寂寞,无人相谈。师兄我自当苦学中文,好与师弟彻夜长谈。” 那陈墨瞳扶额道:“不用学了,你已经出师了。你这比一般中国人嘴皮子都溜儿。” 芬格尔一脸惭愧道:“师妹,师妹,休捧杀于我,过奖,过奖啊!” 路明非一把扯过芬格尔,说道:“师兄怎知我俩此时归来?” 那芬格尔一怔,旋即陪笑道:“师兄我混了八年,实不相瞒,蒙道上兄弟抬爱,推举我为新闻部部长,自然有些眼线,何足道哉?” 路明非闻言,知他说话半真半假,也不计较,又道:“即遇师兄,便不劳二人。那住处何在,且与我带路。” 那芬格尔十分热情,引着二人来到宿舍,却见陈墨瞳与他等同路,竟在一栋楼中。 芬格尔解释道:“学院规模有限,学生不多,所以有一部分女生宿舍也在这一栋楼。” 陈墨瞳耸耸肩道:“卡塞尔特色。” 路明非叹道:“这卡塞尔表面风光,怎如此小家子气?当真番邦蛮夷,全无礼数。” 正说处,忽见苏茜自楼梯跑下,扯住诺诺就走,说道:“你夜不归宿,干什么去了?你那只猫快把宿舍拆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黑猫自楼上窜身而下,停在明非面前,摇头摆尾,呜呜撒娇,却忍而未扑。 路明非笑道:“来。” 那黑猫如奉纶音,窜身跃上,路明非转过身,与芬格尔回宿舍而去。 陈墨瞳低声骂道:“小白眼狼儿。” 苏茜忽“啊”了一声,说道:“校长和副校长好像在路明非宿舍。” 陈墨瞳闻听,不由心中一凛。他二人如何言语不提。 且说路明非随芬格尔及至门前,便心有所感,嗅得龙气。那黑猫也炸了毛,如临大敌,明非拍了拍,安抚道:“休怕,看我如何应对。” 他登时推门而入,只见屋中三人,正中昂热校长,左边弗拉梅尔副校长,右边一个光头。装作不识,开口道:“三位老弟?你等打哪儿来?” 这老三位皆是一愣。 那芬格尔颇有眼力,凑在明非耳边道:“正中是昂热校长,左边是副校长,右边那个光头是风纪委员曼施坦因,是副校长的儿子……” 话未已,只听那曼施坦因咳嗽道:“芬格尔,麻烦你先回避一下。我们有些事要和路明非谈。” 那芬格尔点头道:“我回避,我回避。”说着,翻身关了门。 路明非上下打量。只见那昂热此时身着墨黑西装,胸前插一根鲜红玫瑰,面似晚霞,笑脸盈盈,颇为可亲。 只听那昂热道:“明非啊,十八年未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路明非一怔,心道:“这老头与我父母有旧,见过我生辰之时,倒也有理。”未多问,开门见山道:“校长屈尊纡贵,大驾光临,不该只叙谈往事。有何指教,还请明言。” 那昂热一怔,想了片刻,才道:“我看了古德里安、叶胜、酒德亚纪和陈墨瞳的报告。其中陈墨瞳提到你在面试之前就觉醒了血统,是这样么?” 路明非点头道:“上个月初六。” 那三个人又是一怔,副校长算算日子,问道:“也就是说你觉醒龙族血统还不到一个月?” 路明非点头道:“正是。有何蹊跷?” 那曼施坦因忽道:“一个月时间,你就能与疑似龙王的敌人打个平手?就连恺撒和楚子航一起上都被轻松制服的敌人?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路明非听他言语,忽冷笑道:“若依你猜测,该当如何?” 那曼施坦因沉声道:“你可能已归顺了某个龙王,或者你根本就是头龙,假借路明非的身份,为的是打入卡塞尔,窃取情报,以协助龙王复活!” 话音刚落,路明非哈哈大笑,双手拍掌道:“好!好!好!不愧是西洋名校,这话本撰得精彩!未曾想,尔等还是天生的耍子人也!真让我可发一笑!” 那曼施坦因十分恼怒,喝道:“路明非!你少阴阳怪气!我的推测哪里不合理,你可以反驳!” 路明非摇头笑道:“好话不说第二遍。话已毕,若信得过,你我师生可亲。信不过,两方兵戎相见。三位选吧!” 那曼施坦因怒火中烧,斥道:“路明非,若是所有学生都像你……呜呜……” 话未半,只见那副校长一把将曼施坦因扯过,捂了嘴,陪笑道:“孩子不争气,让同学你见笑了。” 一旁昂热也道:“明非你不要紧张,我们只不过是随便聊聊。你看我们选在宿舍里,就是为了不让你有压力。曼施坦因教授性格有些急躁,你习惯了就好。” 说着,昂热起身,飞速探手,明非本欲躲避,却不及施法,已被昂热拍在肩头。他面色微变,暗自留心。 昂热道:“明非,我喜欢你的眼神。那种不向权威低头的眼神,就像我的好朋友梅涅克一样,他是‘卡塞尔’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狮心会’这个社团的创始人。对了,当时初代的成员还有你爷爷的爷爷路山彦,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所以……叫老弟不是那么合适。” 说罢,他推门而出。那副校长架着曼施坦因,也告辞而去。 待门扉紧闭,路明非抚着猫,低声道:“此等神速,虽不及奥丁,但我伤残之身,不在水中,需动法术才跟的上。倒是个麻烦。” 他转念又道:“昂热既已归来,那铜罐也该在此。且待我夜里探察一番,再作打算。” 想罢,即盘膝打坐。那黑猫则缩在怀里,自行吞吐。 如此过了半日,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明非睁了眼,已听出是那陈墨瞳,还道她为猫而来,即将拎起,开了门。 却见那陈墨瞳一身红裙,踩了“高跷”,提着一件正装,笑吟吟道:“嗨嗨嗨!新衣服!” 路明非一怔,问道:“你成亲?” 那陈墨瞳一怔,气道:“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路明非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乃四大喜事,如何不好?” 那陈墨瞳不愿多解释,将正装塞了他,吩咐道:“快换了,然后跟我走。” 路明非问道:“何处去?” 那陈墨瞳叹道:“宴会啊宴会,恺撒说要举办舞会和晚宴,邀请了你,忘了?” 路明非不欲耍子,便要拒绝,却转念想道:“我便去赴会,期间使个分身法去寻铜罐,若露了马脚,也有人证招对。” 想罢,点头答应,关了门,却将正装撇了,只着校服而出。 陈墨瞳一怔,问道:“哎?不换衣服么?” 路明非笑道:“咱自有风骨,换什么劳什子衣裳!” 陈墨瞳拗不过他,摇了摇头,二人径奔诺顿馆而去。 正行处,迎面又见芬格尔,正挥手道:“师弟,师妹,同去同去!” 那陈墨瞳一怔,问道:“恺撒也邀请你了?” 芬格尔笑道:“师妹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一直是学生会的一员,加图索家忠实的狗腿。” 陈墨瞳道:“你这么说是不是太侮辱狗了。” 芬格尔嘻嘻笑道:“我已经跟狗道过歉了。” 这三人说说笑笑,片刻及至诺顿馆前。路明非抬头看,哥特尖顶,红瓦花岗,上三下二,里外里,三套院,颇有几分气派。 路明非点头道:“缺一副对联。” 却见馆内歌舞欢快,人影绰绰,一男一女携手舞动,聚成几团。原来是他三人晚来一步,舞会已然开始。 芬格尔难得羞怯道:“我们还进去么?” 路明非笑道:“有何不可?”拽步入内,却被人群舞蹈挡住。 芬格尔紧随其后,搓手问道:“师弟啊,你看咱三个人,这舞伴怎么分?” 路明非道:“我不耍子了,你二位好耍。”说罢,将身一纵,自众人头顶跃过,飘落桌畔,寻椅落座。 众人皆瞠目结舌。 那芬格尔呆了呆,即转向陈墨瞳道:“师妹,看来只有咱们两个……” 话未已,却见恺撒迤迤然自楼梯而下,携了陈墨瞳,加入舞团。 芬格尔自顾惆怅不提。 却说那楚子航正于屋中闷坐,忽听手机震鸣,即接起道:“我在听。”电话那头乃是冯·施耐德教授。 只听他道:“你一个人,来教堂这边,带着刀。” 楚子航听罢,未发一言,将电话收好,起身收拾停当,带齐应用之物,片刻及至教堂,推门而入,径往忏悔室而去。 冯·施耐德教授早至,见他到来,吩咐道:“从现在开始,我需要你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楚子航点点头,仍一语不发。 冯·施耐德教授忽叹道:“你可以问。” 楚子航怔了怔,问道:“教堂下面是什么?” 冯·施耐德教授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教堂下方有东西?” 楚子航道:“我用步伐丈量了这座教堂的内外,发现这里存在一个大概1.5*1.5*2.2米的空仓,从规格来看应该是一座电梯,但这座教堂地上的部分并不需要电梯……” 冯·施耐德教授打断道:“够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教堂下方连接着冰窖,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楚子航点了点,又道:“我知道校长去宿舍找过路明非。” 冯·施耐德闻言一怔,叹道:“你不应该把他当作对手,因为学院对他的态度并不明朗,具体需要联合校董会一起定性。校董会你也知道,可能很快路明非就要被列为卡塞尔学院的敌人了。” 楚子航默然片刻,问道:“这就是今晚叫我来的理由?因为我比路明非是个相对安全的怪物?那恺撒呢?” 冯·施耐德教授摇头道:“不,因为路明非和恺撒去参加舞会了。” 楚子航一怔。 只听冯·施耐德教授道:“你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总是这样,任务永远都会落在你的头上。当然,你是执行部最锋利的刀,我相信你的能力。” 说着,他转身推开一扇暗门,又回头道:“你可以放轻松些,我们只是以防万一,今晚不一定会有人来的。” 说罢,暗门合拢。 楚子航待了片刻,回转忏悔室门前,跪坐在地,长刀横膝,闭目养神。 不多时,忽听脚步窸窣,传入耳中。 楚子航睁了眼,金瞳扫过。目光停处,立一女子,身约六尺六寸,一身夜行衣,黑纱罩面,只余双眸,湛然若金。 他提了刀,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答曰:“有人叫我‘三无少女’。你是楚子航?” 楚子航微微躬身道:“狮心会长,楚子航。” 那三无少女盯着他,问道:“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楚子航点头道:“是。” 那三无少女又道:“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是否会觉得自己很矛盾?” 楚子航道:“还好。” 那三无少女道:“没别的说了就这样开始吧。” 楚子航点头道:“好,言灵·君焰。”说着,只听他口诵龙文,火光腾起,席卷而来。 那三无少女却也道:“好,言灵·君焰。” 这二人如出一辙,言灵一般无二。霎时,只见火光吞吐,黑烟弥漫,桌翻凳塌,窗棂破碎,教堂之中若升双日! 他二人交战暂且不提。 却说路明非坐在桌畔,寻了瓶酒,自斟自饮,虽不甚可口,却也聊胜于无。 他未用法力,酒过数巡,便有半酣,神思飞远,即忆起昔日兄弟、手下部将、娇妻美妾、龙子龙孙,不由愤懑,吟道:“谁念故人杯中影,今朝明月光如镜。千百年前云烟过,衔觞独酌空怀情。” 正说处,乐舞骤停,有人高声道:“现在请学生会主席恺撒为我们致辞。” 路明非眼一搭,即见恺撒上了楼,开口讲演。他只觉聒噪,无心细听,酌酒自宽,借酒浇愁。 又过数巡,忽听那恺撒正慷慨道:“这个学院,终究是要由最优秀的人来支撑的!现在,就允许我以本届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欢迎你们,加入疯子的阵营!” 他话锋一转,望向路明非,高声道:“路明非!请上来和我站在一起。”旋即他冷笑道:“你也可以拒绝。” 在场众人,纷纷望来。 路明非却似恍若未闻,忽抬起头,看向馆外,将酒杯带红酒往空中一撇,落地响亮,摔个粉碎。 众人鸦雀无声。 那恺撒怔了怔,十分恼怒,喝道:“路明非,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即听爆炸声震响,火光冲天,将教堂点燃。 众人惊呼之际,忽又见天上陡下一场甘霖,须臾,即将火灭了。那雨水淌下,如血殷红,酒香浓郁。正是: 教堂二人火势凶,惹恼明非展神通。 酒水化雨有造化,扑灭大火记首功。 众人目瞪口又呆,不识真法又懵懂。 今日便要抖解数,擒拿三无降真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