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异世,破庙生子 凤京城外,乱葬岗。 漆黑的夜,静到可怕,影影绰绰间,三道模糊的人影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过来。 “行了,就扔在这吧。” “这里时常有野狼群出没,把人扔这真的没事吗?万一被人发现了……” “怕什么?三更半夜的,方圆十里都没人烟,我不说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可她总归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为首的女子看着地上的女尸,面露轻蔑,“哼,她算什么大小姐,一个痴傻草包,跟人苟且怀了孽种,相爷巴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 “行了,你们去山下等我。” 打发两名家丁走远后,女子立刻蹲下在女尸身上摸索起来,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不想害你,可二小姐给的实在太多了。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道,大小姐您就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擦亮眼睛投个好胎,我伺候了您一场,拿点首饰傍身不过份吧……” 小春搜刮得起劲,浑然不察女尸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发财了,发财了,没想到这个草包身上居然藏着这么多值钱货……” 小春捧着首饰玉佩欣喜若狂,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女尸正缓缓从地上坐起。 “喜欢吗?” “当然喜欢!” 小春下意识的张口回答,话出声才猛然惊觉到不对。 她机械而缓慢的扭转过头,赫然看见原本已断气多时的大小姐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啊——” “就这胆子,还敢谋财害命?” 看着吓晕的婢女,沐宁轻啧一声,随即打量起周围环境,一边接收和消化脑海中陌生的记忆。 一刻钟过去,沐宁终于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穿越了。 从人人敬仰的神医,穿越到了异世,成了东凤国丞相府的嫡女。 虽然身份高贵,可实际上过得连下人都不如,亲爹不疼兄长不爱,还被后母继妹联合算计,身败名裂,被身边的婢女背叛害死。 “嗷呜——” 听着远处传来的凄厉狼嚎声,沐宁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刚要起身离开,身下忽然涌出一大股热流。 沐宁第一反应是这具身体受了重伤。 可等她低下头查看,却惊愕的发现流出身体的并不是血,而是羊水! 感谢老天的馈赠,喜当妈?! “嗷呜嗷呜——” 狼嚎声由远及近,几只野狼很快将沐宁团团围住,呲着冷白尖利的獠牙,利爪在地上不断刨动,随时要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电光火石间,沐宁想到什么,手心一翻,一柄黝黑的手枪凭空出现在掌心。 “呯呯呯!” 她枪法不错,一匣子弹打完,四只野狼应声倒地,剩余的两只野狼不甘心的调头跑远。 危机暂时解除,沐宁忍不住长松了口气,随后从空间里拿出一支利多卡因针剂。 利多卡因是局部麻醉剂,镇痛的同时又能让人保持清醒。 麻醉剂起效很快,腹部的疼痛感开始减轻,沐宁看好路,艰难的起身准备下山,才刚站起来脚脖子却被人一把攥住。 她低头,发现是吓晕的婢女苏醒了。 “大小姐,救救我……” 借着月光,沐宁发现对方的大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洞,正汨汨往外渗血。 应该是她刚才开枪时,不小心击中的。 “嗷呜——嗷呜——” 远处再次传来狼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是领头狼在召唤狼群! 情势危急,沐宁抬脚想摆脱婢女的纠缠,可对方却忽然猛扑上来将她的腿紧紧抱住。 “大小姐,你要是不肯救我,那就陪我一块死在这吧!” 看着婢女阴狠得意的脸,沐宁冷笑,“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要死你自个死去吧,姐可不奉陪!” 说完,手心一翻,一根银针直直扎入对方的百会穴。 婢女像是被泄了力气一般轰然倒在地上。 沐宁弯腰弹了弹婢女头顶明晃晃的银针,“害人者终害己,多行不义必自毙,记住我的终告,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拜拜。” 说完,沐宁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快步离开。 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婢女,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闻着血腥味而来的野狼群很快将婢女淹没,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凶狠的撕咬声,很响彻了整个乱葬岗的上空。 沐宁充耳不闻,反而默默加快脚步。 通过记忆得知,这名婢女是原主唯一的贴身丫环,名叫小红。 原主虽然痴傻,对小红却是真心真意,在小红受欺负委屈时多次挺身维护,可这婢女不知恩图报就算了,居然吃里扒外的给原主下毒,还把原主的尸身扔到这乱葬岗来喂狼,简直其心可诛! 山下的两个家丁早在听到狼嚎声就跑了,沐宁没有阻碍的一路下山,很快寻找到一间破庙。 以最快的迅速准备好助产工具,沐宁躺到毛毯上准备生生。 上一世她连恋爱都没谈过,这一穿越倒好,直奔着生孩子来了! 幸好,她的家传至宝药王空间还在身上,没被伏杀她的人夺走。 这药王空间是药王东王公遗留在人间的法器之一,当初东王公下凡游历,偶遇免费施药问诊的沐家老祖,东王公感念沐家老祖宅心仁厚,广济苍生,便将此法器赠于了沐家老祖,经过数十代相传,最后传到了沐宁手上。 药王空间里除了有上万种取之不尽的药材,以及东王公的部分传承外,还有大量沐家人整理的物资,有这些东西傍身,足以让她在异世活得风生水起。 阵痛感越来越强,身体仿佛要被撕成两半,沐宁忍不住的放声大喊。 “啊——” 第二章 六年后,携子回归 六年后。 沐丞相40岁大寿,整个丞相府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上门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丞相府门前负责迎客的管事和小厮忙得脚不沾地。 不多时,一辆朱漆马车缓缓停在了丞相府门前。 跟周围其他宝顶华盖的豪华马车相比,这辆马车说好听点是简朴,难听点就是寒酸。 管事都不愿多看一眼,随手推了一名小厮,“去,问问是哪家的。” 小厮听话的一溜烟跑到朱漆马车前,“敢问是哪家府上的贵客?” 马车夫递出一枚纹饰繁复的铜令牌。 小厮接过一看,态度瞬间恭敬不少,“请贵客随我来。” 车夫在小厮的引领下,找了位置停好马车,安放好马凳,这才躬身朝车厢里的人行礼。 “夫人,到了。” 随着车帘被掀开,一张美若天仙的女子脸庞显露了出来,直接把马车前候着的小厮给看呆了。 等沐宁踩着马凳下了车,车厢里又依次钻出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娘亲,这就是丞相府啊,果然好生气派呢!” “丞相乃百官之首,位高权重,家里肯定有很多值钱的宝贝吧?” “前有草后有山,东有池西有冈。” 听了这话,沐言礼和沐言玺两兄弟不约而同转头看向身边的妹妹。 “多多,你可不可以说点我们能听得懂的?” 沐言汐翻了个白眼,“风水不错。” 两兄弟恍然大悟。 沐宁好笑。 进入沐家后,沐言礼沐言玺两兄弟被小厮领着去往男宾休憩的正院,沐宁和沐言汐则被婢女领着去了女宾所在的后院。 行至一处凉亭处,亭内隐约有谈话声传出。 “……我果然没选错,这身云锦很配你,很好。” “多谢殿下,只是这云锦过于名贵,我穿在身上难免惶恐,生怕一不小心弄脏了或者勾坏了。” “无妨,再贵重也不过是身衣裳,等下次再给你更好的……” “什么人!?” 侍卫的厉喝声打断了亭内男女的对话,也让沐宁三人停下了脚步。 “见过齐王殿王,大小姐。” 看到从凉亭里走出来的男女,婢女急忙下跪行礼。 君墨奕没理会婢女,一双鹰目般的锐眼直直盯着沐宁。 沐惜同样盯着沐宁看得目不转睛。 跟她的盛装比起来,女子的装着称得上是寒酸,一身素白留仙裙,满头乌发仅用一根白木兰玉簪挽在脑后,脸上未施任何脂粉,全身上下也无任何配饰。 明明装扮得如此简素,却丝毫没有影响女子的美貌。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面若芙蓉,眉似远山,细腰纤纤不盈一握。 凤京城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天生丽质的绝色美人。 沐惜下意识朝身边的君墨奕看去,见他出神的盯着女子的脸,心里顿时一沉。 “这位夫人好面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贵客?” “夫人”二字沐惜特意咬得重了些,果然,君墨奕朝沐宁脑后的妇人发式看了眼,心里掠过淡淡遗憾。 可惜了,这等难得一遇的绝色美人儿,却已名花有主了。 对上沐惜充满戒备的目光,沐宁似笑非笑,“妹妹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好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当着她的面就敢勾引君墨奕。 沐惜并未把沐宁往沐家人的身份上去想,毕竟现在的沐宁跟六年前判若两人,她以为沐宁是想引起君墨奕的注意,进齐王府与她做姐妹。 “我母亲只生过我一个女儿,劝夫人以后别再胡言乱语了,免得惹人笑话!” 见君墨奕的目光还停留在沐宁脸上没有移开,沐惜不免暗生闷气,开口想把人支开。 “这位夫人,今日是我爹寿辰,不说盛装出席,至少也得着喜庆一些的衣裳。可你却穿得一身素白,看着就晦气!如若你没钱置办新衣裳,我也不为难,正好我院里有几套新做的衣裙,让婢女领你去挑一身,就当我送你的了。” 沐言汐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位大婶,眼神不好呢就去治,免得被人笑话没见识。” 沐惜火气直冒,“你喊谁大婶?”她有那么老吗? 沐言汐头一歪,“谁应就喊谁喽。” “你……” 意识到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争吵有失风范,沐惜收敛住怒气,挺直腰背,居高临下的睨着台阶下的沐宁。 “我东凤国女子,向来以温良恭俭让为美德,可夫人的女儿却尖牙利齿,目无尊卑规矩,将来少不得是要吃亏的。” 沐宁摸摸女儿软乎乎的脑袋,“我女儿将来吃不吃亏不劳外人操心,倒是沐小姐,有空不妨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你什么意思?” 沐言汐道:“这都听不明白,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你穿的云锦虽然名贵,可我娘亲穿的一点不比云锦差!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万金难求的蛟-绡-纱,比你那劳什子云锦可稀贵多了。” 沐惜虽然没见过蛟绡纱,却听过它的传闻。 传说是南海鲛人所织的一种名贵织品,轻如烟,薄如蝉翼,入水不濡,入火不热。 可从来都只是传闻,却不想这世上真有蛟绡纱,而且还穿在眼前女子的身上? 沐惜所受到的震惊和打击,可想而知。 这样的稀世珍宝,就该为她所有! 不过瞬间,沐惜就起了贪念,想要夺走蛟绡纱。 当然,这事凭她自己办不到,不过君墨奕身边的侍卫可以帮忙。 “殿下……” 交往多年,君墨奕又哪会看不出沐惜眼里的贪念。 可蛟绡纱再珍贵,让他堂堂一个王爷去抢一个女人身上穿的衣裳,他丢不起这个脸! 以往他觉得沐惜家世不错,为人也端庄大气,可以与他匹配,如今反倒是觉得庸俗了。 区区一件衣裳就这么把持不住,忒小家子气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君墨奕说走就走,沐惜气恼不已却无可奈何。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好了! 第三章 识破白莲花诡计 打定主意,沐惜便朝婢女吩咐,“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客人领去水榭喝茶休息。” “是。” 沐宁轻轻一笑,牵着女儿跟着婢女离开。 顺着游廊一直走到尽头,前方是一片荷塘,荷塘上架着石桥,桥面一直延伸到建在荷塘中央的水榭之中。 婢女一边介绍着荷塘的来历和景致,一边领着沐宁母女往石桥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陌生的婢女朝三人的方向跑来,手里捧着一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陶罐。 婢女很快跑到沐宁面前,脚下一跘。 “啊——” “哐啷!” 惊叫声伴随着陶罐的破碎声同时响起,水榭里的人都朝这边望来。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夫人饶命……” 摔倒的婢女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朝沐宁磕头求饶。 “没事,起来吧。” “多谢夫人。” 婢女感激涕零的从地上站起来,一抬眼,人顿时就傻了。 只见沐宁站在两步开外,雪肤墨发,素衣胜雪,美得不像凡人。 “怎么会这样?” 听着婢女不知不觉的呢喃,沐宁轻笑出声,“怎么,看我衣裙没被弄脏,很失望啊?” “不不不,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以为……” 对上沐宁了然洞彻的双眸,婢女慌张得头也不敢抬。 沐宁朝游廊深处的一丛美人蕉望了眼,轻笑着转身走了。 “啪!” 沐惜抬手一个耳光扇到婢女脸上,婢女的半张脸当即肿得像馒头一样高。 “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婢女哭着跪地求饶,“大小姐息怒,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明明是按照您的吩咐,把墨罐摔到她脚下,那墨汁明明溅得到处都是,却偏偏她身上一滴也没沾到。” “大小姐,问题会不会出在那蛟绡纱上面?奴婢听说,那蛟绡纱水火不浸,所以才没有沾染上墨汁?” 听到贴身婢女的话,沐惜心里的抢夺之心更浓烈了。 这样的宝贝,她要定了! 收拾好情绪,沐惜带着婢女来到水榭。 “呀,沐小姐今日的衣裙可真好看。” “那可不,这可是千金一匹的云锦,每年的贡品也不过三匹,宫里的娘娘们年年争得头破血流的,还是沐小姐命好,听说齐王特地花重金寻来这名贵的云锦,又命宫里最好的缝娘缝制成衣裙,巴巴送到沐小姐的手上。” “真羡慕死我们这些姐妹了……” 沐惜嘴上谦虚的应和着众人的奉承,目光却下意识朝坐在水榭一角的沐宁母女望去。 先前她只觉得这流仙裙过于素淡,如今得知它的来历,便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立刻扒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娘亲,那女人一直在偷看你,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沐宁捏着一只茶盏漫不经心的把玩,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轻哂。 “怕什么,有你这个贴心小棉袄在,谁还能欺负了我去?” “那是。” 沐言汐有些得意的昂了昂下巴。 先前沐宁之所以没有被满地墨汁弄脏衣裙,全靠她事先施了个防护诀。 几名装扮华丽的贵女围绕着沐惜起哄,“看沐小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想必是好事将近了吧?” “齐王殿下建府都有六七年了,却一直未娶正妃,至于原因嘛,你知我知沐小姐知。” “看来,下次咱们再见到沐小姐,得改一改称呼了。” 沐惜被众人打趣得面露春色,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说起来,沐小姐也是受了沐宁的拖累,当初沐宁不知廉耻的算计秦王殿下,害得秦王被圣上责罚,也连累了沐小姐的名声,不然啊,沐小姐恐怕早就跟齐王修成正果了。” 好好的提这个蠢货干什么,真是晦气! 沐惜暗暗白了那人一眼,脸上摆出一幅伤感的神情。 “大姐她想必也是一念之差,她从小神智不清,举止颠狂,我作为妹妹理应好好照看约束着她。也是怪我,不该一时心软的将她带入宫宴,才酿成了大错。这些年,我时常想起大姐,每每想到便万分后悔。” “沐姐姐,这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沐宁鲜廉寡耻,她本就是个大花痴,垂涎秦王殿下美貌,才会趁着秦王殿下病发之时下药算计。秦王殿下那等谪仙般的人物,也是她敢觊觎的?死都是便宜她了!” “放她娘的狗屁!” 沐言汐听得火冒三丈,“明明是那对狗娘俩算计娘亲你,哄骗你进宫,又偷偷往你酒水中下春药,妈的,老娘忍不下去了,今天非得去揭了她那身伪善皮不可!” 沐宁对女儿的暴躁脾气很是头疼,连忙摸出一颗棉花糖哄道。 “吃颗糖就不生气了,乖。” 沐言汐张嘴把棉花糖含进嘴里,与沐宁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享受的眯起。 棉花糖是沐宁亲手做的,三个孩子都爱吃得不行,但沐宁担心会蛀牙,一直严格控制着数量。 吃到糖的沐言汐就像被撸顺了毛的小猫,脾气安份了许多。 沐宁温柔的抹掉女儿嘴边的糖粉,轻声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的做,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出错。” 沐言汐鼓了鼓粉嫩嫩的脸,“我听不得她们说你坏话,气死我了。” 沐宁无奈的捏捏女儿的小脸蛋,“行吧,随你,不过动静别闹得太大。” “放心吧,娘亲!” 沐言汐高兴的跳下凳子,不动声色的朝沐惜一群人走去。 不多时,一道尖利的嗓音传来,“……不过就是穿了一身云锦,得意跟只花孔雀似的到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齐王私相授受,一个下贱洗脚婢生的女儿,比从前的沐宁也没好到那儿去,虚伪的让人作呕!” 水榭之内攸然安静下来。 说话的贵女紧紧捂住嘴,神情间满是错愕和惊慌。 怎么回事?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第四章 我不会滚欸,要不舅舅你示范一下? 水榭内的其余贵女都惊呆了,目光在骂人的贵女和沐惜之间来回打转,也有人暗暗憋笑。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沐惜行事如此高调张扬,背底里嫉妒,想看她笑话的多得是。 沐惜怄得半死,恨不得将那人的嘴巴给撕了,可又不想被人看笑话,更不想影响今日的寿宴,只得努力保持着贵女风范。 “周妹妹怕是喝多了果酒有些醉了,我带她去休息下吧。” 那贵女有心为自己的言行解释一二,毕竟沐惜身份摆在那,背后又有齐王撑腰,她得罪不起,可一张口说出的话却跟她想的南辕北辙。 “我没醉,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娘狐媚功夫厉害,迷得沐丞相神魂颠倒的,又用阴毒的手段将沐宁这个正牌嫡女弄死,丞相府嫡女的位置轮得到你吗?也不照一照镜子,山鸡就是山鸡,插上翎羽也当不成凤凰,最多就是东施效颦,徒惹人笑话!” 噼里啪啦的说完这一番话,周芷兰再次捂住嘴,神情间满是惊慌。 完了完了!她怎么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整个水榭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兴奋看戏。 沐惜脸色难看极了,眼神恨不得要吃人,“周-芷-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芷兰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想说我错了,可一开口又成了:“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沐惜,你就是一只野山鸡!野山鸡!” 沐惜气疯了,哪还管什么贵女风范不风范,冲上去就是一耳光。 “啪!” 又脆又响,周芷兰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颊不敢置信,“沐惜,你打我?” “打就打了,你不过一个太仆之女,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啊——我跟你拼了!” 好好的两个世家小姐就像疯婆子一样当众扭打起来。 其余贵女有拦的有劝的,也有幸灾乐祸躲到旁边看好戏的,尖叫连连。 水榭很快乱成了一锅粥,茶几椅子踢翻了,杯盘打碎了,瓜果点心撒得满地都是。 沐宁趁乱带着女儿离开了水榭。 “这下不生气了吧?” 沐言汐眨了眨眼,“嗯,痛快多了。” 沐宁无奈而宠溺的点点女儿额头,“小调皮。” “哼,她这么喜欢背后说人是非,那就说个够好了,野山鸡,哈哈哈,骂得太对我胃口了。” 沐宁哭笑不得,“我都没生气,你还气上了,年纪小小的,气性怎么这么大?” “娘亲气量大,可我却容不得有人欺负你。要换作今天我受人欺负了,娘亲一定也会替我出气的,对吧?” 也是。 如果今天她和女儿的立场调换,她做得可能比女儿更狠更绝。 三个孩子就是她的逆鳞,无人能触碰。 “娘亲,带我去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吧。” “好。” 正院这边,十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弟聚集在一堆,将沐时安这个新科武状元众星拱月的围在中间。 “恭喜时安兄啊,一举夺得武状元头名,一个郎中将的官职肯定是跑不了的!” “时安兄天纵奇才,年少有为,真是让我等羡慕不及。” 面对众人的奉承,沐时安眉宇间满满都是骄傲和自负。 不远处,沐元霖正领着几名朝中同一阵营的同僚相谈甚欢,看到这边的热闹,一名同僚不免羡慕。 “哎呀,还是沐丞相会教导子女,沐大公子年少有为,算是这凤京城青年子辈中的翘楚,沐小姐才貌双全,聪慧良淑,将来必定都是前途无量啊。” 沐元霖笑得眼尾都是褶子,“林兄过奖了,过奖了啊,时安能夺得武状元,实属侥幸,倒是林兄家最近有添丁之喜,我在这先提前恭贺了。” “哈哈,多谢,借你吉言,到时一定请你去府上喝杯水酒。” “听者有份,林兄可别忘了我们。” “好说好说,承蒙大家不嫌弃,到时都一块来喝酒。” 这边,沐时安将一众世家子弟都带去了比武场,打算当众展示自己的武技。 比武台上,只见沐时安身形矫健,腾挪跳转,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 “好!好!” 台下,沐言玺拎着一只鸡腿啃得津津有味,对着台上卖力挥舞长刀的沐时安评头论足。 “啧啧,就这,这武状元的名号未必也太水了。” 旁边一个跟沐时安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听了这话,当即喝斥道:“臭小子,不懂就别乱说话,不怕挨揍啊?” 沐言礼闪身挡在沐言玺面前,漂亮的狐狸眼冷冷盯着那人。 “想揍我弟,你还不够格。” 范剑轻蔑的翻了个白眼,“你谁啊,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我姓李,单名一个爹。” 范剑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臭小子,你竟敢耍我!” 说完就抡起拳头朝沐言礼的脸砸去。 一个是身高七尺的成年男子,一个是三尺出头的小奶娃,这一拳头砸下去,怕是小脑袋都要开花。 周围的人都替沐言礼捏了把汗,甚至有人不忍心的闭上眼睛。 “啊——” 就听见范剑一声惨叫,带着长长的拖音,张牙舞爪的飞向远处。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在表演什么最新的杂技吗? 一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怎么凭空飞出这么远的? 练武场上的沐时安见这边出了状况,满脸不悦的收起长刀大步走来。 “怎么回事?” 没人应声。 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说范剑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给一脚踢飞了? 别说沐时安不信,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亲眼所见。 见没人说话,沐言礼指着躺在十丈开外的范剑开了口,“他想揍我,但没打赢,就这么简单。” 沐时安皱眉,“你是谁?” “我是我娘亲的孩子啊。” 沐时安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姓甚名谁,你娘亲又是什么人?” “我娘亲姓沐,单名一个宁字。” “沐宁?”一名世家子弟惊呼,“她不是早在六年前就死了吗?听说死在了乱葬岗,被野狼群啃食得连渣都不剩,好惨的。” 沐时安脸色一沉,眼神不善的瞪着那人,“少在我面前提那个草包蠢货,她早已经不是我沐家人!” 说完,又凶狠的指着沐言礼,“黄口小儿,再敢信口雌黄我轻饶不了你!滚!” 你不认我娘亲,我偏要喊,气不死你! 沐言礼头一歪,“我不会滚欸,要不舅舅你示范一下?” 第五章 以一敌五,惊艳众人 沐言礼一声“舅舅”喊得清脆又悦耳,可听在沐时安耳中,却像有团火雷在他心头炸开。 “闭嘴!谁是你舅舅?再乱叫舌头给你拨了信不信?” 终于啃完了手中鸡腿的沐言玺从自家哥哥身后探出小脑袋,“你来拨啊,略略略~” 说完朝沐时安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沐时安脸色一黑,厉声吩咐:“来人,把这两个臭小子给我捆了,关去柴房听候发落!” “是!” 几名孔武有力的家丁走出人群,面带狰狞的朝兄弟俩围拢。 沐言礼转身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躲后面点。” “喔,哥你搞快点啊,我饿了。” “知道了。” 等沐言玺靠后站后,沐言礼朝家丁们招招小手。 “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我一个一个的解决耽误功夫。” 听了他的话,周围人发出阵阵哄笑声。 “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你该不会以为凭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跟五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打吧?” “时安兄身边的人,那可都是实打打的练家子,我看你们还是乖乖下跪认个错,兴许时安兄能放你们一马。” 沐言礼也不废话,旋身一记飞踢,一个家丁斜飞出去,砸倒了好几名世家世子。 再一记回旋踢,又是两名家丁飞出去。 最后一个秋风扫落叶,剩下的两个家丁就像木桩子被铲倒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围观人群还没反应过来,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整个练武功刹时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每个人看向沐言礼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一样。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强的吗? 而沐言礼呢,三招放倒五名身强体壮的家丁,脸不红气不喘,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出手利落狠决,还以为这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童子。 “啪啪啪。” 人群外响起一阵拍手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紫蟒袍,头束金冠,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见过齐王殿下。” “免礼。” 君墨奕漫步走到沐言礼面前,眼神毫不掩饰赞赏之意,“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夫,不错。” “你就是齐王殿下?”沐言礼问道。 “大胆,在殿下面前竟敢如此无礼。” 君墨奕不在意的抬抬手,“无事,他年纪小,不懂礼数也正常。” 沐时安冷哼,“既然没人教他们,那我就替他们父母教一教!” 话落,抬脚就朝沐言礼的腿弯踢去。 沐时安武艺高强,这一脚踢下去,便是成人男子也非得踢骨折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沐言礼小小的腰身一拧,下一秒身体就瞬移到了三尺开外。 反观沐时安踢了个空,一时刹不住力道,差点没摔了个狗啃泥。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还是武状元,众目睽睽炎下偷袭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居然还失败了,这脸真是丢到了姥姥家。 “时安,你大意了啊,哈哈!” 聪明人都能听出,君墨奕是在给沐时安递台阶,想把这事这么揭过去。 可惜沐时安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不懂领君墨奕的情。 “小兔崽子,你还敢躲!” 说完就抬掌朝着沐言礼狠劈下去。 这一掌挟风带雪,比起刚才的脚法多了至少五成力道,怕是碗口粗的横木也能被劈成两段。 沐言礼飞身一掠,后退三步,随即脚尖轻点,身轻如灵燕一般掠过众人头顶,潇洒的落在了练武场正中央的比武台上。 “舅舅是当今圣上亲点的武状元,外甥不才,也学了一些皮毛功夫,想与舅舅讨教一二。” 君墨奕诧异的转头看着沐时安,“时安,他是你外甥?” 沐时安面色阴沉,“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野小子,死皮赖脸的想巴着我沐家,他做梦!” “原来是这样。” 君墨奕想了想,对着练武场上的沐言礼说道:“小子,你要是能在时安手里挺过三招,我便许你一个大好前程,如何?” “齐王殿下这是起了惜才之心?”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身手,稍加以培养,日后必定能成为一方统帅。” 沐时安心里本就憋着火气,又见君墨奕对沐言礼大加赞赏,心里不由起了杀心。 想踩着他上位,简直该死! “小子,既然你自找死路,那我别怪我不留情面!” “等一下!” 战斗一触即发,却被一道清脆的童音喊停。 沐时安冷笑连连的盯着跑上台的沐言玺,“怎么,害怕了?只要你们俩朝我下跪认输,再磕三个响头,我也可以放你们一马。” 沐言玺翻了个白眼,冲着台下的君墨奕道:“齐王殿下,你许的前程,那必定是万金难求吧?” “这是当然。” 得到君墨奕肯定的答复,沐言玺眼睛都亮了,“齐王殿下,我和哥哥对事业前程不感兴趣,只好吃喝玩乐,若我哥赢了,你便赏他万两黄金如何?” 君墨奕身边的随侍怒喝:“放肆!殿下金口许诺前程已经是格外开恩,容不得你讨价还价!” 沐言玺不以为然,“既然是给我们的赏赐,那是不是得赏点我们喜欢的东西吧,前程这个东西,虚无飘渺的,还是金子实在。” “你……” 随侍被沐言玺噎得说不出话,转而向君墨奕告小状,“殿下,这两个小子来历不明,开口就要求万两黄金,分明就是来捣乱的,依属下之见,直接将他们拿下丢进大牢里好好审问。” 君墨奕也被沐言玺搞得有些下不来台,正想同意了随侍的提议,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二哥,人小孩儿不过是想讨点赏钱做彩头,这点小事也教你为难吗?” 看着乐呵呵走过来的君墨铭,君墨奕不由得冷笑。 “三弟果然是财大气粗,万两黄金在你眼里居然只是小事一桩,眼下国库空虚,待明日上朝我便禀告父皇,到时三弟可要不吝赐教赚钱之道。” 君墨铭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不知道万两黄金的是个什么样的体量,张口就来,但你我贵为亲王,一诺千金,拿不出万两,千两总还是可以的吧?” 说完,君墨铭转头对着练武场上的沐言礼沐言玺兄弟俩道:“小子,若你们赢了,我二哥赏你们黄金千两,可若你们输了,又待如何?” 第六章 我有病,脾气坏点怎么了? “这事与我弟无关,我输了,任凭处置。” “好!就这么决定了!” 君墨奕微微思忖了片刻,默认下了这场赌注。 在东凤国,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是五换,千两黄金换算下来也就是五千两白银,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但跟他齐王的名声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重要的是,他不觉得沐时安会输给一个六岁的小孩。 —— “不好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熙攘喧闹的正院,家丁一路跑到书院,边跑边喊,引得宾客们纷纷侧目。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满朝文武百官都前来为自己贺寿,甚至晚点东凤皇帝也要驾临,结果自家家丁如此不知规矩,沐元霖能有好脸色看才怪。 家丁却顾不得规矩,“老爷,出事了,大公子跟人在练武场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饶是沐元霖老练深沉,闻言也微微变了脸,“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嘴笨,一句两句也讲不清楚,还是老爷您亲自去看看吧!” 事已至此,沐元霖只得起身往练武场去,宾客们也纷纷跟在他后头,打算去看热闹。 沐元霖身为百官之首,深得东凤帝信任,儿子沐时安又拿下了新科武状元,沐家一时风头无两,背底里羡慕忌妒的人可不少。 —— 秦王府,日落斋。 眼看棋局就要落败,江慕白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墨衍,今日沐元霖过四十大寿,不如你跟我去凑凑热闹?” “不去。” “前段时间我的小厮撞见齐王府管事在回春馆拿安胎药,据我所知,齐王府上的侧室妻妾可没有一个怀孕的,你说这药是给谁吃的?还有一事,前两天瑞王悄悄命人接了一名女子进京,这女子身边还跟着三个小娃娃。” 君墨衍抬眸,冷玉般的脸庞淡漠如雪,“你心思都用在这些八卦闲事上,难怪这么多年棋艺没半点长劲。” “这怎么能是闲事呢?君墨奕想娶沐惜,借机把沐丞相拉拢到他的阵营,那君墨铭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两家的结盟,你说,今日沐丞相的寿宴上能没有好戏看吗?” 君墨衍充耳不闻,修长如玉的指尖夹起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 “你输了,别忘了把东西送过来,或者我派人上门去取。” 看着一败涂地的棋盘,江慕白没好气的将手上黑子一扔,“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下棋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回了吧?你让我一步不过分吧?” “以你的脑子,我就算让你十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分别。” “……” 江慕白气乐了,“行行行,我认输,不管是下棋还是怼人,我都比不过你。不过,你这毒舌的毛病是不是也该收敛着点了? 前些日子你把王家小姐怼得当街痛哭,现在满凤京城的人都在传你脾气乖张,没有涵养,就连御史台都递了好几张弹劾你的折子。” “我有病,脾气坏点怎么了?” “……你堂堂亲王跟人姑娘当街吵架,就不嫌丢人?” “男子汉大丈夫,若连个嘴碎的女子都对付不了,那才是丢人。” 江慕白指着他,“你,就你这样,谁家肯把姑娘嫁进你王府?啊,你还真打算孤独终老啊?” 君墨衍慢条斯理的收拾棋盘上的棋子,“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行,你不去拉倒,我自个去。” 等江慕白气呼呼的走远后,君墨衍动作一顿,脸色微微变白,喉咙里更是溢出几声低低的咳嗽。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石亭中。 “主子,药。” 君墨衍摆手,嗓音因为咳嗽而略带沙哑,“给我倒杯水。” “是。” 待君墨衍喝了水,冷剑递上一小截筷子粗细的竹筒。 君墨衍捏开竹筒上的封蜡,拿出藏在里面的纸条,慢慢展开。 “主子,信上怎么说?” 君墨衍没答,只将纸条递给他。 看完纸条上的信息,冷剑面上既喜且忧,“主子,咱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半点有关药仙的消息,如今药仙却忽然冒了出来,而且人还就在东凤国,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是真是假,见到便知,我这残躯败体的,也难为有人惦念。” “可是,您体内的毒不能再拖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冷剑老实道:“主子,我听不懂。” 君墨衍轻嗤,心情却似乎好了点。 “老三带回京的女子,身份可探查到了?” “并未,女子的身份很是神秘。不过,那女子今日携三子去了沐府,用的是瑞王府的腰牌。” 君墨衍转眸,眉梢轻动,“三子?” “是,女子貌美如花,看着很年轻,梳的却是妇人发式,身边带着两子一女,约莫五六岁,唤她为娘亲。” “老三倒是比过去长了些本事。”君墨衍侧头看了看明媚的天色,道:“该抄经了,推我去书房吧。” “是。” 冷剑走到君墨衍身后,推动着轮椅往石亭外离开。 —— “住手!” 沐元霖领着人赶到练武场时,正好看到儿子沐时宁手举长刀朝沐言礼劈下去,当即惊得眼皮一跳。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和御史大夫的面,砍杀五六岁的孩子,他不敢想象明天东凤帝的龙案上会堆积多少弹劾他和沐时安的奏折。 “时安,你在干什么?还不给我下来!” 看到沐元霖出现,沐时安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般跳下比武台。 “爹,这两个野小子也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目中无人不说,还打伤了范公子和家丁,我正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沐元霖看了眼周围的人,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训斥道:“你发什么疯?跟个小孩子计较,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还嫌丢脸不够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滚回你的院子去给我好好反省!” 沐时安虽怒气难消,却不敢违背沐元霖,只得愤愤的扔了长刀转身准备离开。 沐家想息事宁人,可也得沐言礼兄弟俩答应才行。 “舅舅,你认输了吗?” 沐元霖双眼微眯,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的盯着沐言礼,“你喊他什么?” 沐言礼摆摆手,“这个不重要,如果你们不打,那这场比武就是我赢了。” 这话一出,君墨奕不干了。 沐言礼要是赢了,掏钱的可是他。 第七章 一招击败武状元,惊艳全场 君墨奕愿意赌,是因为他认定沐言礼不可能赢过沐时安,到时,他不仅不用掏钱,还白得了一个天纵奇才。 所以,这场比武绝不能停。 “沐丞相仁爱,不忍心看到流血受伤,可时安跟台上的小子是下了决战书的,若是时安输了,我便要赏那小子黄金千两。这点钱不算什么,但不战而逃非我东凤国男儿所为,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 沐元霖听到儿子跟人打架就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等隐情,不过他倒是反应极快。 “齐王殿下说得极是,是臣关心则乱了,时安,既然你已经跟人下了决战书,那便上去好好打,也好让大家知道,你这武状元非浪得虚名。” “爹,你放心,我今日定要让这野小子当众给我磕头认错不可!” 沐时安拎起地上的长刀跳上比武台,洋洋洒洒的舞了一圈漂亮的刀花。 听到台下阵阵叫好声,沐时安好像得胜的公鸡似的高仰起头颅。 “小子,我让你两招!” 沐言礼扭头看向台下的君墨奕,“齐王殿下,他自己说要让我两招,一会我要是赢了,不会不算数吧?” 君墨奕心里对沐时安让招的行为很是不爽。 日头这么大,晒得人都快冒油了,爽快利索的打完就完事,搞些花里胡哨的干什么用。 君墨奕心里虽不爽,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嗯,只要你能赢,一千两黄金就是你的。” “的”字刚落,沐言礼动了。 只见他如箭矢般掠到沐时安面前,抬脚踢向沐时安胸口。 沐时安想要躲,无奈根本躲不开,沐言礼的身法太快了,快得台下的人只看得见一道流光。 不过眨眼,沐时安就像一只破沙袋滚下比武台,翻滚十几圈,直到将武器架撞翻才停住。 整个比武场安静如鸡,所有人都惊呆了。 堂堂新科武状元,居然连几岁的小娃娃都打不过?还被一脚踢飞十几丈? 沐时安张嘴吐出一口血,爬起身准备再次上台,然而走了没两步就面带痛苦的捂着胸口栽倒在地。 “时安!” 沐元霖上前扶起儿子,见儿子嘴角不断有血流出,扭头杀气腾腾的指着台上的沐言礼。 “无耻小儿,我沐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下如此狠手,时安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定要你陪葬!” 沐言礼负身站在台上,小小的人,气质落拓,衣袂翩翩。 “放心吧,他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是断了几根肋骨,将养个把月就好了。” 跟沐时安交好的一名公子哥跳出来指着沐言礼,“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怎么知道时安兄是断了肋骨,而不是心肺受了重伤呢,你当你是医仙呢,一眼断人生死?” 医仙?不巧,正是他娘亲。 沐言礼心里骄傲,面上却是不显分毫,“我虽不是医仙,但我出的手,我自有分寸,他死不了。” 沐言玺不耐烦的掏掏耳朵,“哥,跟他废话干什么,伤势是轻是重,找个大夫来看看不就清楚了?” “天权,去请刘太医来!” “是,殿下。” 君墨奕的随侍领命而去。 沐元霖也回过神来,连忙吩咐家丁将儿子抬回院子,但他人却没跟着一块走。 “两位殿下,这两个小子来历不明,又将我儿打成重伤,我恳请两位殿下做主,将这两人缉拿起来,着人好好审问一二。” 这话正中君墨奕下怀,他本就看中了沐言礼的天资,想纳为己用,正好趁机将人拘回齐王府,可还没等他下令,瑞王君墨铭却站了出来。 “且慢,沐丞相可能是误会了,他们并非来历不明,而是我请来的客人。” 这话一出,君墨奕和沐元霖都面露惊异。 “三弟,他们是你的人?” 君墨奕心想,要是这两人已经投入瑞王麾下,他倒是不好明抢了。 君墨铭笑得意味深长,“他们是什么人,二哥和沐丞相很快就会知道的。” 沐元霖本想借着齐王的名头,公报私仇将沐言礼兄弟给解决了,结果两兄弟竟是君墨铭的人,那他倒是得从长计议了。 毕竟有言在先,沐言礼和儿子是公平比武,如今儿子不敌身受重伤,已经让他和沐府丢尽了脸面,要是他再强行将沐言礼给拿下,反倒白白给政敌和御史言官递了话柄。 也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沐元霖眼神凌厉的看了眼台上的沐言礼兄弟俩,借口照顾儿子告辞离开了练武场。 “去,找人把那两个野小子给我盯紧了。” 走出练武场后,沐元霖立刻吩咐身后的管家。 管家正要领命而去,迎面却见装着华丽的江慕白匆匆朝着练武场而来。 “江公子。”管家躬身行礼。 江慕白顾不上理会管家,径直问起沐元霖,“沐大人,听说令郎跟人比武比输了,还受了重伤……” 沐元霖还以为对方是关心他儿子的安危,“无妨”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听对方话锋一转,“那人是谁?可还在练武场?连新科武状元都能轻易打败,这样的绝世高手,我一定要结识一二。” 沐元霖差点没气得倒仰,重重一甩袖子,丢下一句“本相还有要事”就走了。 看着沐元霖气冲冲的背影,江慕白咧嘴一乐,随即抬脚往练武场里走。 练武场内,比试虽然结束了,但围观的人群却并没有散。 实在是这场比试太精彩了,大家都没看够,舍不得走。 沐言玺拉着自家大哥蹦蹦跳跳的跑到君墨奕面前,一派天真无邪,“齐王殿下,我哥赢了,那一千两黄金可能兑现了?” “放心,改日我命人给你们送去。” “娘亲总教导我们,今日事今日毕,不要拖拖拉拉的,齐王殿下,不如你现在派侍从回府上把钱取来,我和大哥就在这等着。” 君墨奕本就不想掏这冤枉钱,所以才用改日来敷衍,却不想两个小子如此不识趣,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君墨奕身边的也都是人精,瞧见自家主子脸色,当即厉喝:“放肆,殿下面前岂容你们撒野,来人,将这两个臭小子绑了!” “且慢!” 君墨铭笑着挡在兄弟俩前面,“二哥,他们只不过是想拿到自己应得的赏金,应该没什么错吧?” “瑞王说得极是,不过区区千两黄金,齐王府家大业大,这点小钱自然不在话下。” 众人听见声音,纷纷转头,就见来者是名容貌俊朗的男子,身穿蓝色宽袖织金锦袍,束发的玉冠上镶嵌着一枚硕大的东珠,腰间玉佩香囊挂了一串,整一个“我很有钱”的架势。 第八章 特意为沐丞相准备的“惊喜” “啊,是江公子!” “江家是天下首富,产业遍布九洲各国,凤京城有名的如意坊就是江家的,没想到他今日也来给沐丞相贺寿。” 看见穿得骚包又张扬的江慕白,君墨奕不由冷嗤,“我自然是比不上江家富可敌国。” “好说好说,我这人天生一副热心情,齐王殿下要是手头不宽裕,我倒是愿意帮殿下垫付一二,只不过……” 江慕白摇着折扇,笑得好像一只狐狸,“我借钱呢有个规矩,不管借多少,一律收八分利息。” 有人问:“是年息?” “不,是一天八分。” “哇靠,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江慕白摇摇折扇,“俗话说得好,借钱容易要债难,我江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收高点的利息,个个都跑来找我借,我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使的。” 那倒是。 “怎么样,齐王殿下可要借?” 君墨奕黑着一张脸,“不必,天枢,回府取一千两黄金来!” “是。” 坑人成功的江慕白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沐言礼和沐言玺两个小家伙。 模样倒是生得精致漂亮,特别是两兄弟都长得一样的狐狸眼,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就是…… 嘶,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暗暗嘀咕了一句,江慕白狼外婆似的冲两人笑道:“小兄弟,你们真打败了沐时安?” 沐言玺哼道:“没错。” “快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打败沐时安的?” 沐言玺双臂环抱,傲骄得不行,“你是谁啊,凭什么你要听我们就要讲?” 江慕白也不生气,随手就将腰间的一只玉佩解下来。 “只要你们告诉我是怎么打败沐时安的,这个当做谢礼怎么样?” 沐言玺接过玉佩一瞧,哟呵,上好的羊脂白玉,少说也值五十金。 沐言玺立刻将玉佩揣进怀里,热情的拉住江慕白的手,“大哥哥,来来来,且听我仔细跟你讲。” “娘亲,你看二哥那财迷的样儿,一个破玉佩就把他收买了,真没出息。” 远处的房顶上,沐言汐小声抱怨着。 沐宁伸手揉揉女儿蹙起的眉头,笑而不语。 她生的她了解,老二表面看着傻白甜,实则是最腹黑狡猾的那个。 这不,短短一个时辰,就坑了黄金千两和一枚差羊脂玉佩。 相较之下,她倒是比较担心老大沐言礼。 老大虽身手不俗,性格却过于清正不阿,行走江湖,这样的性子极易吃亏。 况且,今日老大一招击败沐时安,让沐时安这个新科武状元成了整个凤京城的笑话,又让齐王出了血,沐家和齐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有她护着,谁也别想伤害老大半根毫毛。 本着物有所值的精神,沐言玺讲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江慕白听得津津有味,但目光总不自觉的落到沐言玺的脸上和眼睛上。 越看越觉得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不等沐言玺讲完,他就出声打断,“小兄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沐言玺默默捂紧怀里的玉佩,“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把玉佩还给你,你好歹也是大老板,银货两讫概不退换的规矩懂的吧?” 江慕白有意思的笑了下,“放心,一枚玉佩而已,我多的是,不过我们真的没见过吗?你看起来很面熟欸……” 沐言玺摸摸脸,“有吗?大哥哥你看起来也有点面熟,像我素未谋面的老哥,怎么样,你要不要收我为义弟?见面礼你就随便给个万把金就够了,当然,如果你愿意把家产分我一些,我也欣然接受的……” 江慕白抄起折扇就在沐言玺脑袋上敲了下,“小子,你掉钱眼里了?” 沐言玺揉了揉脑袋,“大哥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啊,拜拜。” 看着沐言玺一溜烟跑走的背影,江慕白一乐。 也不知谁家小孩儿,怪有意思的。 —— “刘太医,我儿怎么样?可有性命危险?” 刘太医一边擦汗,一边喘气,“沐大人请放心,沐公子是左肋第二和第三两条肋骨骨折,只要将断骨复位接好,再辅以药汤药,静养一两个月就可痊愈。” “那就好,麻烦刘太医为我儿接骨。” “烦请沐大人带着人到门外静候。” 没一会,沐夫人领着婢女匆匆赶来,还不等她喘口气,就被沐元霖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通。 “你究竟在干什么,时安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现在才过来!” 沐夫人委屈至极的解释:“惜儿那边出了点状况,我过去处理了,听说时安受了伤,我立刻就赶过来了。” 虽然沐夫人没有明说,但能让她亲自出面的,想必不是小事。 这么重要的日子,一个两个都不消停,沐元霖的心情可想而知,一张老脸阴云密布。 临近午时,下人前来通禀,说东凤帝的御撵离丞相府还有不到一里。 沐元霖夫妻顿时顾不上还在接受治疗的儿子,急急忙忙赶去迎接。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爱卿免礼,都起来吧。” 一身便装的东凤帝乐呵呵的来到沐元霖面前,“沐爱卿,今日你是寿星,一切礼仪皆免。” “多谢皇上。” 东凤帝左右看了一眼,“噫,怎么不见时安兄妹俩?” 国君出行,满朝文武百官都要跪迎,偏偏两兄妹一个都没来,这可是大不敬。 沐夫人连忙跪下解释:“回皇上,时安跟人比武受了重伤,眼下正在治疗,惜儿她突发急症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故而不敢随意出来面圣,妾身代她向皇上请罪。” 东凤帝身为一国之君,耳目通天,沐家的事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沐时安夺得新科武状元后,他就一直犯愁,沐元霖已经是文官之首,儿子又成了武状元,这一对父子太招摇了,更何况,老二跟沐家暗中来往密切,早就让他心生不快了。 眼下沐时安元被人打成了重伤,倒是替他解决了一些烦恼。 思及此,东凤帝目光隐晦的看向一旁的老三君墨铭。 第九章 我还活着,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老三这个儿子向来各方面都落后于老二,可今日办的事却是很合他心意。 东凤帝心情不错的朝对方招招手,“铭儿,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我已经请太后帮你挑选正妃的人选,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 面对东凤帝和颜悦色的关心,君墨铭很是受宠若惊。 “父皇,皇祖母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儿臣没有意见。” 东凤帝又想到什么,“听说你府上添了新人,改天有空带进宫给朕瞧瞧,要是好的,就赐个名份留在身边伺候你罢。” “父皇误会了,她只是儿臣认识的一位故人。”说到这,君墨铭顿了下,“说起来,这位故人沐丞相也是认识的。” “哦?她是什么人?” 君墨铭冲着沐元霖和君墨奕两人意味深长一笑,“父皇,其实这是儿臣特意为沐丞相准备的寿礼,算是一个惊喜吧,请恕儿臣现在不能告之。” 别说是文武百官,就连东凤帝都被吊起了胃口。 沐元霖和君墨奕目光相接,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妙。 沐家早跟君墨奕暗中结盟,那也就是君墨铭的敌人,君墨铭特地为沐家准备的惊喜,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 正值六月末,酷热难挡,但整举办寿宴的正院却透着沁脾的清凉。 “哎呀,真是舒服啊,墙角这些铜箱到底是什么,怎么那里面有凉风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凉风扇,是玲珑阁今年推出来的新玩意儿,铜箱里头放的是冰块,还有铁片做的扇叶,箱子侧边有手柄,只要转动手柄,扇叶和冰块就能源源不断的吹出凉风。” “原来如此,发明这玩意的人可真是奇才啊。” “那可不,这凉风扇已经卖空了,订单都排到了半年以后,我也是运气好才抢到了一台,别说,晚上睡觉用上这个是真舒爽,一觉睡到天亮汗都不出半滴。” 酒到酣处,有人问起君墨铭准备的惊喜,就连东凤帝都放下了酒杯。 君墨铭倒也没再卖关子,转头对着贴身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领命而去,没一会就回来了宴会上,但身后却多了一位年轻的女子和三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娃娃。 女子生得极美,肌肤胜雪,眉眼似画,一双桃花眼含笑不露,满头青丝仅用一根木兰玉簪松松挽在脑后,全身上下无任何环佩挂饰,衣料上也不见半点绣纹。 一路走来,裙裾飘飘,身姿曼妙,仿佛踏云而来的仙子。 她身边的三个小娃娃也毫不逊色,模样精致得就像年画,小小却身形笔挺,举止有度,不卑不亢,显然被教养得极好。 所有人都被母子四人的风华夺走了目光,唯独沐元霖脸色大变,看着女子的目光惊疑不定。 东凤帝不愧是坐拥三千后宫的国君,很快定下神来,好奇的询问道:“铭儿,这下总该告诉她们的来历了?” 君墨铭目光在君墨奕和沐元霖身上一扫而过,起身来到宴会中央。 “禀父皇,她们是儿臣外出期间无意间偶遇到的,细问之下,发现竟是沐家人,事关重大,儿臣只得先将她们带回凤京,着人细细盘问和调查,确定了她们的身份,这才敢让她们露面。” “沐家的人?” 东凤帝转头看向左下方的沐元霖,“沐爱卿,铭儿说她们是你沐家的人,那你可认识她们?” 沐元霖迅速收敛心绪,起身回话,“这位女子跟已逝发妻容貌有五六分相似。” 东凤帝恍然大悟,“不错,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的确跟李长歌有几分相像。啊,这一晃都二十年了罢?” “是。” 沐元霖手朝宴会中央的母子四人一指,“发妻去世已有二十年,就算是活着,也不会如此年轻。瑞王殿下仁义,大约是被人骗了。” 君墨铭一笑,“沐丞相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她是前夫人。” “那她是谁?”东凤帝问道。 沐宁领着三个孩子上前,屈膝行礼,“臣女沐宁,携子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沐宁!?” 随着沐宁的自报家门,宴会上宾客顿时一片喧哗,就连东凤帝都面露愕然。 “你是沐宁?沐家嫡长女?” “正是。” “嘶,你说你是沐宁?倒是不太像,我记得沐宁胖墩墩的,脸上抹得雪白跟刷了一层面糊似的……” “啊!我想起来了!!” 东凤帝的话还没说完,宾客席上的江慕白就霍然站了起来,手指着沐言玺三兄妹,面带兴奋。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你你,你跟臭脾气,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 话也没说完,江慕白就边大笑着边往外跑。 留众人面面相觑,江公子这是酒喝多了,在发神经? 东凤帝没计较江慕白的失礼,国库空虚多年,每遇灾年,全都靠着江家的银粮捐助才能度过难关。 跟金主爸爸过不去,他又不傻。 东凤帝看看沐宁,又看看沐元霖,开口道:“沐爱卿,她说是你沐家的嫡长女沐宁,你怎么看?” 沐元霖面带冷意,“皇上,臣的长女生前疯颠无状,行为不端,败坏门风,臣已经将她逐出家门,别说她六年前就死了,就算是侥幸还活着,也不再是我沐家的女儿!”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备认沐宁这个女儿了! “父皇,据儿臣所知,六年前的旧事有诸多隐情,沐宁是被冤枉的。” 随着君墨铭的话音落下,周围宾客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东凤帝目光威严的扫视一圈,四周的议论声很快消弥。 “沐宁,铭儿说你有冤屈,那你便说一说。” “臣女遵命。” 沐宁微微行礼,随即抬眼定定看向沐元霖,“敢问沐丞相,沐宁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被以行为不端,败坏门风的罪名逐出家门?” “你都干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不等沐元霖开口细数沐宁的罪状,一旁的沐夫人忽然激动的站了起来,“宁儿,你真是宁儿吗?你还活着,太好了!” 这关切的语气,担忧的神情,以及眼里噙着的泪,任谁见了,也得夸沐夫人这位后母当的是慈悲善良。 “没错,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第十章 墨衍,你要儿子不要? 开心个鬼,小贱人倒是命大,中了毒又被丢进狼窝,居然都没死成。 沐夫人心里气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装作欣喜的模样。 “宁儿,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他们三个都是你的孩子吗?怎么不见他们的爹呢?唉,你还是那么傻,流落在外多年也不知道给家里报个信,还稀里糊涂的跟人生了这么多孩子,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我和你父亲就不会不管你们几母子的。” 不得不说,沐夫人能独占夫宠,把持整个丞相府后院,是有些本事的。 表面在关心她,却句句都在给她定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会家中长辈便与人私定终身,是为大不孝。 东凤以孝治国,大不孝者,轻者论罪,重则处死。 这不,当即就有御史官起身参奏沐宁,什么以下犯上啊,纵子行凶啊,违背礼教大逆不道啊,巴拉巴拉说了足足一刻钟,听得沐宁都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十恶不赫的大罪。 待御史官参奏完,沐夫人立刻下跪为她向东凤帝求情,请求从轻处罚。 瞧瞧这配合,多么天衣无缝,生怕把她摁不死。 “沐宁,你有何话说?” 面对东凤帝严厉的质问,沐宁脸上露出一抹忧愁,“回皇上,我之所以这些年一直没跟家里联系,是我不敢,我害怕。” 东凤帝轻哼,“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罪责,怕也没用。” “皇上误会了,我不是怕承担过错,而是……” 沐宁往沐元霖的方向瞄了眼,很快又收回,做出畏怯的模样。 “我怕死,我怕某些人知道我还活着,会派人来继续害我。” 她的话一说完,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被众人怀疑的目光盯着,沐元霖顿时恼羞成怒,“你个孽女,休在这胡言乱语!” “请皇上恕罪,臣这个长女自小就神智有缺,言行无状,没想到现在也还没有长劲,当着您和满朝文武的面也敢扯谎。来人,把她和她的三个小野种拉下去!” “谁敢动我们娘亲!?” 三个小萌娃呈三角之势将沐宁护在中间,沐言礼下意识抽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匕。 “宁儿,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行刺皇上吗?” 本来对沐言礼的行为,大家都没太大反应,一个六岁小娃娃,手中短匕也不过三寸长,看起来就没什么杀伤力,可沐夫人这么一喊,倒让众人警惕起来。 “护驾!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拿下!” 随着宦臣的声音落下,一队铁甲配刀的禁卫兵立时冲了进来,将沐宁四人团团围住。 宾客们纷纷起身躲避,好好的寿宴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对上沐夫人暗藏阴毒的目光,沐宁风轻云淡的拍拍老大的肩,“大福,把玩具收起来吧,别吓到人了。” 听到沐宁的话,沐夫人连忙大喊,“宁儿,刀剑无眼,在皇上面前可开不得玩笑。” 沐宁也懒得废话,直接拿过儿子手里的短匕,张嘴在刀刃上一咬。 “咔嚓,咔嚓。” 看到沐宁将短匕嚼得嘎嘣脆给吃了下去,在场之人全都傻眼了。 “皇上,其实这短匕是臣女用面粉做的,平时孩子们带在身上玩耍,饿了也能填填肚子。” “哈哈,有趣。” 东凤帝由始至终也没将沐言礼的行为放在心上,当即就挥手让禁卫军退下。 随着禁卫军的退场,宾客们也纷纷回到座位上。 沐夫人眼里划过一抹不甘,脸上却做出担忧的样子,“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不过宁儿,以后你可得好好管束孩子们,若是你管教不好,我倒是可以帮衬一二。” 沐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沐夫人还是先管好自己的情绪吧,要不是你刚才那一嗓子,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行刺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我可当不起。知道的,知道你是在护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借刀杀人呢。” 沐夫人眼皮一跳,下意识朝东凤帝望去。 后者面容不怒自威,情绪喜怒不辨,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沐夫人急忙跪下,“妾身关心则乱,让皇上受惊了,请皇上恕罪。” 东凤帝没理会沐夫人的告罪,也没让她起来,而是转头看向右下方。 “陈公,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听东凤帝点了御史大夫陈崇山起的名,沐元霖心里不由一沉。 陈崇山是瑞王的外祖父,跟沐家一向不睦,东凤帝在这个时候点陈崇山出来,难道是在警告他不要掺和皇子之争?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定罪之前,也得给犯人审诉的机会,依臣之见,不妨听听沐大小姐自己怎么说。至于沐大人说沐大小姐神智不清,臣倒不这么觉得,臣看沐大小姐目光清明,说话有条不紊,倒是比一般世家女子更有风范和胆识。” “嗯,有道理,沐宁你继续说,到底是谁要害你。” “多谢皇上,多谢陈大人。” —— “墨衍,墨衍,你出来!我有个天大,不,举世瞩目的消息要告诉你!墨……” “江公子。” 冷剑及时现身,阻止了江慕白的喊叫,“我家王爷正在书房抄佛经,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我是任何人吗?我是他的恩人!大恩人!你别挡我,我去找他说……” 江慕白边说着边把冷剑往旁边推,可推了半天,冷剑就跟木桩似的纹丝不动。 江慕白没忍住在对方硌铁似的胸口抓了两把,“我说冷剑,数月不见,功力又增进了不少啊。” 冷剑面无表情的拉开江慕白的两只爪子,“但江公子却没有什么变化,还跟以前一样爱吃在下的豆腐。” “……” 江慕白也不尴尬,“冷剑啊,你虽然功夫好,但学识还差了点,这可不叫吃豆腐,豆腐软软嫩嫩的,你这个梆梆硬的,最多算是调戏。” “嗯,在下是没有江公子的软。” 江慕白一哽,折扇在冷剑肩上敲了敲,“剑剑,你变坏了。好了,不跟你贫了,我找你家主子有正事。” 看江慕白神情不似做假,冷剑这才让开了路。 江慕白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书房,看到静坐于书桌后的君墨衍,脸上露起狡黠。 “墨衍,你要儿子不要?” 第十一章 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江慕白的话并未引起君墨衍的任何情绪波动,他依旧执笔书写,敛眉沉目,语气冷冽,“你最好有要事。” 江慕白有恃无恐,摩拳擦掌的等着君墨衍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龟裂,碎成雪花似的一片一片。 嘶,想想就好期待。 “墨衍,我这呢有一个消息,一个有关于你的,堪称无价之宝的大消息,用来抵我欠你的东西,怎么样?” “不怎么样,滚。”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吵死了,冷剑,要是没死就给我滚进来!” 冷剑立刻现身,“主子。” 君墨衍眉也不抬,“把他扔出去。” “是。” “欸,不是,墨衍,你能不能听我……” 江慕白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冷剑拎沙包袋似的拎出了书房。 “江公子,你请回吧。” 将江慕白放到秦王府大门口后,冷剑转身欲走,却被江慕白一把给扯住了腰带。 冷剑身形一滞,转头,“江公子,请自重。” “……” 江慕白低头看了眼冷剑的腰,啧道:“我说剑剑,你家主子都不给你吃饱饭吗?腰这么细?要不你跟我算了,我保你天天吃香喝辣。” 冷剑依旧面无表情,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江慕白也没太在意,“剑剑,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家主子说,你带我进去,嗯?” 见冷剑面无波动,江慕白急忙道:“你还记得沐宁吧?” 冷剑本就没有无情的脸色更多了几分冷意,“江公子慎言,要是被我家主子听到,你未必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哎呀,不是我想提她,我也不想提她,可是她现在回来了啊!” “她还活着?” “是啊,人现在就在沐府……” —— “一派胡言!孽女,你整整六年杳无音信,一回来就污蔑惜儿谋害你!亏得这些年惜儿一直记挂着你,不仅在乱葬岗山脚给你立了衣冠冢,还年年去祭拜你,你呢,侥幸不死却不知悔改,你简直不可救药!” 寿宴上,沐宁刚把沐惜在宫宴上设计原主,害原主失去清白,后又收买婢女小红,给原主下毒的事讲出来,立刻就遭到了沐元霖疾言厉色的驳斥。 沐夫人则做出伤心不解的模样,“宁儿,惜儿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般诋毁陷害她?你自己的人生毁了,就想拉着惜儿一起毁灭吗?” 夫妻俩倒配合得好,一个骂她狗心狗肺,一个暗指她出于嫉妒而陷害沐惜。 总之,她就是个品行不良的人,说的话自然也没有可信度。 可惜,她不是原主,不是那个任人欺骗算计谋杀也无法为自己声讨的傻女! “两位不必着急给我定罪,我敢说出来,自然不是空口无凭。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两件事,并且找到了证据,这也是今日敢回到沐府的原因。” 听到沐宁说有证据,沐元霖脸色为之一冷。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说有证据,你以为大家会信吗?” “信与不信,皇上和在场文武百官自有分断。” 东凤帝点点头,“沐宁,既然你有证据,那就拿出来吧。” “皇上,我想先请刘太医前来问话。” “准,宣刘太医来。” “不行。”对上东凤帝不悦的目光,沐元霖急忙解释,“回皇上,时安受了重伤,刘太医正在为他疗伤,暂时不能被人打扰。” “据我所知,大哥是断了两根肋骨,只要将断骨接好,敷上药膏,再开上几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药方即可,花不了太长时间,现在去请刚刚好。” 听沐宁说得轻描淡写,沐元霖心里的怒气那是噌噌直上。 “孽女,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纵子行凶,时安又怎会受伤?!” 这时,沐言礼站了出来。 “外祖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下手没有分寸才伤了舅舅,跟娘亲无关,你要骂就骂我吧,我以后再跟舅舅比试,一定会让着他的。” 当着东凤帝和文武百官,以及数百宾客的面,沐言礼算是将沐时安这个新科武状元的脸,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贵为丞相嫡子,习武十几年,还被东凤帝亲点为武状元,结果连个六岁的小娃娃都打不过,反倒受了重伤。 丢人! 简直丢到了姥姥家! 面对寿宴上数百双质疑、嘲讽、取笑的目光,沐元霖一张老脸是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黑。 相较于沐元霖的恼怒,沐夫人则平淡得多,不过脸色也没有很好看。 沐时安虽然不是她生的,好坏她都懒得操心,但沐家受人取笑,于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孩子虽小,认错态度也积极,可总归是以下犯上伤了长辈,按理是要受家法处置的,方能以敬效尤,宁儿,你说呢?” 面对沐夫人的恶意,沐宁轻哂,“我记得没错的话,六年前我就已经被逐出沐家了,连名字都不在族谱上了,既然我已经不是沐家人,那这家法从何而来?” 沐夫人语塞,很快又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沐字,宁儿你虽名义上不是沐家人,可你身上流着沐家人的血,你还是沐家人。” “那这样算下来的话,外祖母是不是先把这六年来欠娘亲的用度份例一并补上?我算算啊……” 沐言玺也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纯金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 “啊,算出来了,一共是一万零八十两银。外祖母,请问这笔钱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娘亲?” 沐夫人眼皮一跳,随即笑道:“到底是小孩子,连帐都不会算,你娘是沐家嫡女,月例是三十两银,六年也才两千一百六十两银,哪来的一万八十两银?” 沐言玺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说我不会算帐,你才不会算呢!除了月例外,我娘亲的衣食住行,哪样不用钱? 先说这食和住,每天一日三顿,还有婢女的吃用俸禄,房舍家具的修缮、添置,一个月五十两银不为过吧? 然后是出行,养马、养车夫,一年算两百银不为过吧? 再者是穿衣,我娘亲是嫡女,一年四季总共十六套新衣、鞋袜,就按最便宜的算,一套二十两银,一年下来也要三百二十两银。 还有脂粉首饰,这些可都不便宜,还要我一件一件仔细算吗?可能会越算越多喔。” 第十二章 想跟她斗,还嫩了点! 听到沐言玺开口就要一万两银,众人都觉得是狮子大开口,可当沐言玺一条条的细算下来,竟也觉得该是如此。 随即又咂舌,丞相府虽然富贵滔天,可光一个嫡女六年就花费了一万两银,这也太铺张浪费了。 心思深的,便免不了怀疑起沐元霖是不是有贪墨的行为。 沐元霖虽贵为丞相,一年俸禄加各种赏赐,五千两银顶天了。 沐府家大业大,下人家丁加起来近两百余口人,光一个女儿一年开销就是一千五百两银,还没算后院其他女眷,那这其中的缺口从哪弥补? 就连高位上的东凤帝都忍不住出言酸讽,“一年四季十六套新衣?沐爱卿当真是爱女心切啊,一个嫡女开销如此奢靡,都赶得上朕的公主了。” 沐元霖诚惶诚恐,“这只是小孩子的片面之词,实际并没有这么多。” “外祖父,您怎么能当着皇上的面说谎呢。一年十六套新衣,可不是我乱说的,你去如意坊打听打听,姨母每年在如意坊定做的新衣至少十套不止,除此外,还有锦绣阁、素雪轩等等叫得上名号的衣铺,姨母可都是常客呢,一年下来怎么也得二三十套新衣吧?” “你闭嘴!” “沐爱卿,这些可都属实啊?” 面对东凤帝的责问,沐元霖无从辩驳,女儿沐惜的衣食住行的确奢靡,但其中有一半是出自齐王府,可当着东凤帝和百官的面,他哪有脸说出来。 女儿虽跟君墨奕情投意合,可到底还没婚嫁,就花用了男方家如此庞大的银钱,闺誉有损不说,更为惹得东凤帝不满。 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这口黑锅他势必要捏着鼻子扛下来。 “请皇上恕罪,自从长女不在后,我对惜儿的确是惯溺了些,臣今后一定自省已过,善修其身。” 见沐元霖认了错,东凤帝也不再过多责问。 此时的沐夫人终于意识到,眼看的沐宁不再是六年前那个任由欺凌的草包傻女,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也不敢再提家法之事。 可她想息事宁人,也得看沐宁母子答不答应。 “所以,外祖母,那一万零八十两银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娘亲呢?娘亲一介弱女子,养我们三个很不容易呢。” 沐夫人也是反应极快,“乖孩子,既然你们回来了,沐府就不会不管你们的,日行住行都不用你们操心,放心吧。” “这样啊,那我们也能像姨母那样,去外面吃饭买东西挂沐府的帐吗?” “傻孩子,要什么东西你直接告诉我,我让下人去采买。” “哦,那你先把一万零八十两银拿给娘亲吧,我就要这个。” 饶是沐夫人装得再好也忍不住变了脸,“你这孩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的,像你这个年纪,就该以学业为重,等寿宴过后,我一定会请凤京城最好的老师来教你们。” “外祖母,你说的不会是教舅舅功夫的那种老师吧?” 沐夫人脸色一僵,“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教授学问老师……” “行了,你跟个小孩啰嗦什么,也不怕皇上笑话!” 沐元霖假装不耐烦的喝止妻子,实则是为对方递了台阶。 沐夫人也聪明,当即告罪,“是妾身失仪了,妾身有些不舒服,请皇上恩准妾身先告退。” “沐夫人还是先不要走的好,不然一会还要着人去请回来,一来而去的浪费时间。” 直到听到沐宁的话,众人才纷纷想起来正事。 在东凤帝的旨意下,刘太医很快被请到寿宴上。 “刘太医,六年前的中秋宫宴上,你为秦王诊过脉,可还记得脉像以及秦王的病情?” 刘太医借着擦汗的遮掩,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显然是在思索该如何回答。 这时,沐言汐忽然走向刘太医,雪白的小手在刘太医肩上轻拂了下。 “有只虫子。” 对上刘太医疑惑的眼神,沐言汐假装无辜的摊开小手,手心赫然有一只像蜜蜂的小虫子。 谁也没在意沐言汐的这个举动,因为刘太医开口了。 “……据微臣诊断,秦王当晚中了一种叫合欢散的情毒,这种毒无药可解,唯有,唯有与女子行房。” 刘太医的话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应,毕竟在当时这事就已经人尽皆知,而且所有人都认定下毒之人是沐宁。 “刘太医,从药理上来看,你觉得这合欢散的药性怎么样?配制起来容易吗?” “合欢散虽邪性,却是一味奇药,别说是配制,就连购买都很不易,据微臣所知,整个凤京城也只有九珍堂有卖,且价格极贵。” 沐宁点点头,转头向东凤帝请旨,“皇上,我想请九珍堂的掌柜前来问话。” 听到沐宁要让九珍堂的掌柜来做证,沐夫人脸上一闪而过轻蔑。 “宁儿,你有所不知,九珍堂立足于世靠的就是讲信誉,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泄露买主的信息。你就算是把掌柜请来了,也证明不了什么的。” “能不能证明,等人来了就知道了。” 九珍堂的掌柜很快被请到了寿宴上。 “请问朱掌柜,合欢散是否是你们店独有的秘药?” “是。” “请问在六年前,有什么人在你们店里买过合欢散?” 掌柜看了沐宁一眼,微微笑道:“请姑娘谅解,九珍堂有个规矩,绝不向外人透露任何有关买主的消息。” “当着皇上的面,也不能讲吗?” “是,请皇上恕罪,这是九珍堂第一任堂主立下的规矩,凡九珍堂的每个人都要遵守的规矩,否则死罪难逃。” 听到这话,沐夫人眼里快速划过一抹得意。 当初为了历练女儿沐惜,她特地将此事交给对方去办。 药是指使一个新进府的婢女买的,事成后,这个婢女就被她发卖到了边境,染了瘟疫已经死了,就算九珍堂把买药之人讲了出来,也牵扯不到她和女儿身上。 小贱人想跟她斗,还嫩了点。 “宁儿,还是算了吧,你别再为难朱掌柜了,就当那药不是你买的罢,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于事无补。” 第十三章 刀子没扎在你身上,你当然不觉得痛 “沐夫人这话说得好轻巧,刀子没扎在你身上,你当然不觉得痛。” “孽女,你这是什么态度!简直目无尊卑!” “尊卑尊卑,那也是先有尊而后才有卑,我承受了六年的不白之冤,如今不过是想替自己讨回个公道,何错之有?虽然我不是沐夫人亲生的,但也不至于如此糟践吧?” “你……” “行了,沐爱卿,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总得有个说法,你稍安勿躁,想要教训女儿也不急于这一时。” 东凤帝开了口,沐元霖有再多恼怒也只能憋在心里。 沐宁继续发问,“朱掌柜,在不泄露买家消息的前提下,能不能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姑娘请讲。” 沐宁拿出两张画像,当众展示一圈,随即才让朱掌柜辨认。 “这两个人,可有在你们九珍堂买过合欢散?” 当朱掌柜面露迟疑,沐宁轻笑,“她们不是买主,所以也就不存在泄露买主消息,不是吗?” 闻言,众人才恍然大悟沐宁找来九珍堂掌柜的目的。 所有人,包括东凤帝以为沐宁找九珍堂的掌柜,是想查当初买药之人,而偏偏沐宁反其道而行之,只是想证明自己没买过药。 就连朱掌柜都感叹沐宁的聪慧,有心想帮一把。 “是,画像上的两名女子,的确没有来我们九珍堂买过合欢散,她们不是九珍堂的客人。” 画像上的人,正是六年前的原主和婢女小红! 之所以用画像,是因为六年前的原主跟现在的沐宁判若两人。 沐夫人不甘心的出声作妖,“宁儿,就算药不是你买的,那也不能证明是惜儿害你的啊。朱掌柜,我家惜儿你应该认识吧,六年前她在你店里买过合欢散吗?” 朱掌柜摇头,“并未,合欢散药性强,配方复杂,因此价格极其昂贵,每年九珍堂售出的也不过两三份,所有买主我都记得,可以确定没有沐小姐。” “宁儿,你听到了,药也不是惜儿买的!” 沐宁笑,“我也没说药是沐惜亲自买的,沐夫人可还记得半夏?” 沐夫人眼皮一跳,随即想到半夏已经死了,又放松下来。 “有点耳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你问这个做什么?” “沐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半夏曾是你的婢女,服侍了你近一年,后来因为犯错被发卖出府。” 沐夫人恍然,“是她啊,我想起来了,不错,她从前的确是我的婢女,可惜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又爱偷奸耍滑……” “你胡说!” 沐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宴席当中忽然站起一名年轻妇人。 众人不明所以,唯有沐夫人脸色大变。 半夏!她不是染瘟疫死了吗? 年轻妇人快步走出席位,屈膝向东凤帝行跪拜之礼。 “妾身姜半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沐夫人一脸不敢置信,“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姜半夏抬头看向沐夫人,眼中带着恨意,“让夫人失望了,您费尽心机把我送到瘟疫之地想让我死,可我却侥幸活了下来。” “是你不守规矩,屡教不改,我才把你发卖出府的。” 姜半夏幽幽一笑,“到底是我不规矩,还是我的存在会对夫人和二小姐造成妨碍,夫人心知肚明。” 说完,不等沐夫人开口,姜半夏直接向东凤帝大声承认,“回皇上,合欢散是我买的,我记得那年中秋前的两日,二小姐派人将我找了去,拿了五百两银子给我,让我去九珍堂买合欢散。” “一派胡言!” 面对沐元霖的咆哮,姜半夏报以冷笑。 “相爷恐怕不知道,在九珍堂购买任何物件都有凭证,二小姐也不知道,我没告诉她,我当初留着这张凭证是想有朝一日能够自保,却没料到,夫人随意寻了个错处让人把我绑了,又堵了嘴,直接发卖给了人牙子。” 说完,姜半夏从怀中掏出一张颜色陈旧发黄的纸张。 宦臣官恭敬的将凭证呈到东凤帝手上。 之后经朱掌柜辨认,的确是九珍堂的凭证,凭证上盖有九珍堂的印戳,图案精密繁复,无从做假。 见事情于自己不利,沐夫人心念电转,很快有了主意。 “半夏,是不是宁儿要你这么说的?她给了你多少钱?” 暗指半夏是受沐宁收买。 姜半夏冷笑,“夫人,大小姐被你们母子害得已经够惨了,到了现在你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不是宁儿?那是谁,让你如此抹黑惜儿和沐家?啊,我知道了,是你对被发卖一事怀恨在心,所以才蓄意报复!” “夫人,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但凡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一剂合欢散要五百两银,我一个奴婢又如何买得起,至于大小姐,她就更买不起了。 我虽为奴婢,一个月好歹还有500文的月俸,大小姐贵为丞相府嫡女,明面上每个月能领三十两银的月例,可谁都知道大小姐从前痴傻愚钝,整天糊里糊涂的。每每前脚领了月例,后脚就被身边唯一的婢女给偷走,交到二小姐手上。 从小到大,年年月月如此,纵然你们千方百计想要隐瞒,可架不住人多口杂,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那几年,因为这事你惩治和发卖了府上近半的下人。 妾身人微言轻,大家可以不信,但只要找到这些人一问便知妾身有没有说谎!” 这一番话不仅洗脱了沐宁花钱收买姜半夏买合欢散的嫌疑,还顺道揭露了沐夫人苛待嫡女的遮羞布。 虽说在世家勋族当中,这样的事一点也不稀奇,可到底是有头脸有身份的人,就算做了也会不露痕迹。 经半夏这么一说,沐夫人苦心经营近二十年的好名声算是毁了。 沐夫人大喊冤枉,“皇上,相爷,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我没做过这种事,或许,或许是当年惜儿年幼,私底下戏弄了宁儿,都是我的错,是我管教无方,让大家笑话了。” 不得不说,沐夫人脑子还是在线的,三言两句就将这事归到小孩子的玩闹上。 沐宁开口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正题上,“姜半夏,沐惜指使你买合欢散这事,可有其他人能够证明?” 第十四章 沐宁!?你不是死了吗? 姜半夏点点头,“有,当年找我的人是二小姐院子里的拂冬,等我见到二小姐,听她吩咐的时候,倚翠在场,那五百两银还是她给我的,还嘱咐我不准乱说话,说事成之后会给我寻个好去处。” “皇上,臣女恳请让沐惜,以及拂冬、倚翠两名婢女前来问话。” “准。” —— 海棠院内,沐惜看着铜镜里布满红痕的脸,气得将梳妆台上的一应物什全扫到了地上。 “周芷兰这个贱人,她竟敢当众嘲讽我是野山鸡,还抓伤了我的脸,我决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倚翠刚想劝,门外就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 “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 正在气头上的沐惜当即走出内室,抬手就给来人一个大耳光。 “没规矩的东西,你咒我是不是?” 婢女捂着脸跪地求饶,“奴婢不敢,大小姐息怒。” 倚翠轻叹的上前安抚,“大小姐,您消消气,下人不懂规矩打发了就是,没必要气坏自个的身体。” 沐惜盯着跪在面前的婢女,咬牙切齿道:“我要把她发卖到青楼去,让她被千人骑万人压!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这份狠毒劲,就连身为贴身婢女的倚翠都吓了一跳,“大小姐,这……” “奴婢错了,请大小姐恕罪,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守规矩,大小姐饶命……”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 沐惜踢了脚痛哭流涕的婢女,没好气的对贴身婢女道:“我说的又不是她。” 倚翠暗松了口气,一边用眼神示意婢女出去,一边安抚道:“大小姐放心,你是因为皮肤娇嫩,所以轻轻一碰就起了红痕,连皮都没破,只要擦点药膏过两天就消了。倒是周小姐这次吃亏不小,她下巴磕了好长一条血口,就算伤好了也肯定会留疤。” 沐惜得意冷笑,“一个破了相的女人,那青楼还能要她?” 倚翠掩嘴轻笑,“青楼不要,那就送去军营做娼妓呗。” 这话总算是让沐惜长出了一口心里的恶气。 等她将来做了皇后,先随便找个理由给周家治罪,再把周芷兰送到军营去做妓! “大小姐……” 主仆俩这才注意到,婢女还跪在地上没走,倚翠意识到什么,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大小姐,大小姐她回来了……” 沐惜没好气的喝斥:“没用的废物,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打发让她去厨房烧火算了。” 倚翠刚想应,门外却传来一阵盔甲碰撞的铿锵声。 主仆俩下意识望去,就见一队佩刀禁卫军快速朝她们跑来。 “沐小姐,皇上有请。” 沐惜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特地过来请她,难道是要当众为她和齐王赐婚? 主仆俩对视一眼,面带喜悦,显然是想到了一块去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过去,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潦草又狼狈。 “等我一下,我要更衣。” 禁卫军统领面无表情的抬起腰间长刀,拦住沐惜,“不必了,皇上还在等着,沐小姐请吧。” “你什么态度,我家大小姐可是未来的齐王妃,得罪了齐王府,你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面对倚翠的喝斥,禁卫军统领面不改色。 “卑职奉皇上之命,请沐小姐前去问话,若让皇上等久了,卑职可担不起罪责。” 禁卫军统领态度强硬,沐惜也没办法,只能拿出身上的丝帕将脸草草遮住。 一路上,任凭沐惜如何试探,禁卫军统领也没泄露半点口风,让她很是恼火。 没眼力见的东西,等她当了皇后,就把这人调到城门口去守门! “皇上,沐二小姐到了。” 什么二小姐,她明明是大小姐! 听到宦臣官的通报,沐惜心里不免生怄,随即,她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她娘。 对方一个劲的朝她使眼色,她隐约感觉不妙,可也来不及细想。 “臣女沐惜,参见皇上。” 东凤帝应了声,却没叫她起来,沐惜心里的不安更重了些,忍不住用余光去打量旁边的人。 这一打量,正好跟沐宁的目光对上。 沐惜一愣,随即恼怒,“你怎么在这?” 沐宁似笑非笑,“六年不见,妹妹当真不认识我了?” 沐惜拧着眉刚要回怼,头顶上方却传来东凤帝浑厚的声音,“沐惜,她是你姐姐沐宁。” 沐惜当即就站起了身,直奔沐宁面前。 可想而知,“沐宁”二字带给她的冲击和震惊有多大。 她眼睛瞪得仿佛一对铜铃,“你是沐宁?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死了吗?” 沐宁轻笑,“皇上面前,谁敢开玩笑,脑袋不想要了吗?” 沐惜语塞,目光朝着沐宁一阵上下打量,眼底翻涌着深深的嫉妒。 这个贱人到底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居然变得这么漂亮了,身材还这么好,还有这一身名贵不凡的蛟绡纱,到底是哪弄来的? 不过,不管是哪弄来的,最后也定要落到她手上。 “你真是沐宁?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离开沐家后,没人再往我的饭食中掺加增进食欲的药,我自然就恢复正常了。” 沐惜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 “惜儿!” 生怕女儿会被套出话,沐夫人连忙高声提醒,“在皇上面前,不可失仪。” 沐惜反应过来,连忙重新跪下。 东凤帝倒也没计较,只让沐宁继续问话。 “沐惜,这是姜半夏,你还记得吧?” 顺着沐宁的指引,沐惜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年轻妇人。 等看清对方长相,她一双眼睛再次瞪圆。 “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沐宁轻啧,“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都以为她死了?区区一个普通的奴婢,值得你们这么关注生死吗?” 沐惜被沐宁问得心头一跳,“我,我只是偶然听其他下人说的,谁关注她了。” 沐宁微微一笑,“这个不重要,据姜半夏指认,六年前是受你指使到九珍堂购买合欢散,用来设计我,你怎么解释?” 沐惜瞳孔巨震,“她撒谎!她在污蔑我!” “二小姐!我手上一直保留着九珍堂的凭证,如果不是你指使,我怎么拿得出五百两银?” “谁知道你哪来的钱,说不定是你偷的,啊,我想起来了,你在沐府当差的时候,我娘屋里就老是丢首饰,有一次还丢了一百两银,后来这些东西都在你房中找到了,所以我娘才把你发卖出府!” 沐宁轻笑,“既然丢的首饰和银钱都找到了,那不是说明姜半夏买合欢散的银钱,不是偷来的?” 沐惜语塞,继续嘴硬道:“反正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们休想联合起来污蔑我!” “是污蔑还是事实,你和你的婢女应该最清楚。” 说罢,沐宁看向沐惜身后的两名婢女。 第十五章 白莲花歹毒行径被揭露 “你是拂冬吧?” 被沐宁点到名字,拂冬紧张的点点头。 “我问你,六年前,中秋节前的两天,你有没有受沐惜的指派去找姜半夏?” 拂冬小心翼翼的朝沐夫人和沐惜看了眼,对上沐夫人凌厉如刀锋般的眼神后,吓得赶紧摇头。 “奴婢不记得了。” “这位姐姐,当着皇上的面说假话可是会被拨掉舌头的哦。” 沐言汐说完,雪白的小手在拂冬肩上轻轻一拍。 拂冬脸色一变,随即重重将头磕在地上,“求皇上恕罪,我说,我全都说……” “……倚翠姐把半夏带进了二小姐的屋子后,我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沐惜气疯了,起身一脚就将拂冬踹倒地上,“贱婢!你敢出卖我!” 沐宁迅速抓住了关键,“出卖?也就是说,拂冬说的都是真的?” 沐惜猛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圈套之中,她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直到与沐夫人的目光对上后,她才慢慢恢复冷静。 “是,我的确让人找过半夏,不过我找她是因为别的事,沐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钱指使半夏去买合欢散?万一是别人呢,也说不定是你自己贼喊捉贼。” 沐宁轻哂,“也是,你跟半夏是关在屋子里说悄悄话,别人听不到。不过,有一个人应该知道,毕竟当时她也在场。” 听到这话,沐惜本能看向跪在地上的倚翠。 倚翠也恰好抬头,主仆俩的视线一对上,彼此会意。 沐惜暗松了口,对倚翠她还是放心的,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后半辈子全系于她身,是绝不会出卖她的。 就在倚翠准备开口替自家主子澄清时,沐言汐忽然出声:“姐姐,你知道被拨掉舌头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面对沐言汐的威胁,倚翠很是不屑。 她可不是拂冬那样的胆小鬼,被个小孩子吓唬两句就什么都往外吐。 她是绝对不可能出卖她家小姐的。 “我……” 刚想开口,倚翠就感觉脑袋中仿佛多了什么东西,让她无法思考,也无法编造假话。 “……我按小姐的吩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五百两银交给半夏,让她去九珍堂购买合欢散……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其中有三百两银还是小姐问齐王殿下拿的……” 沐惜直接气懵了。 拂冬就算了,可倚翠明明是她身边最可靠忠心的婢女,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出卖了她? 倚翠也很懵,她怎么把实情全说出来了? 她想求沐惜饶恕,可一开口却细数起沐惜母子对沐宁的种种欺凌,除了指使小红偷原主月例之外,还有指使小红下毒杀害原主,并将原主丢弃到乱葬岗喂狼。 小红虽然死了,但当初被指派扔尸的两名家丁还在,有他们做证,沐惜罪无可逃!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沐夫人表面看着和善贤慧,女儿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手段歹毒。” “和善个鬼哦,能从一个奴婢一步步成为侍妾,再成为丞相夫人,独占夫宠二十年,,手段又怎会寻常?”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沐丞相贵为百官之首,后宅却如此混乱,任由继室欺压嫡女,如此宠妾灭妻的行径,简直糊涂啊。” 听着文武百官的议论纷纷与指责声,沐元霖老脸火辣辣的疼。 “皇上,是臣没有管教好女儿,才会闹出今日这般笑话,臣惭愧难当。” 虽然东凤帝刚到沐家时就说了,今天沐元霖是寿星,不用行跪礼,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得不跪。 “不是我,我没做过这些,是她们在撒谎,是沐宁,是沐宁串通她们合起伙来污蔑我!爹,娘,皇上,你们信我,是沐宁搞的鬼,都是她的错,你们应该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 “惜儿,你住嘴!” 沐元霖大声喝止了沐惜的喊冤,目光朝沐宁隐晦的看了一眼,转头对着东凤帝求情道:“皇上,惜儿性子虽娇纵了些,可本性不坏,臣相信她是无心的,只是年少不懂事,被身边人挑唆才做了错事。 子不教父之过,臣这些年殚心竭虑朝堂之事,忽略了对家中儿女的管教,请皇上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能饶恕惜儿一回,臣愿代惜儿领过受罚。” 东凤帝不动声色的端量了一番文武百官,扭头问陈崇山。 “陈公,这事你怎么看?” 陈崇山扫了眼跪地伏身的沐元霖,“回皇上,这事往小了说,只是内宅阴私,算是沐大人的家事,可往大了说,是沐大人其身不正,身为文官之首,修身齐家治国,若前两点都办不到,任凭有经才伟略也难以服众啊。” “那陈公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置?” “但凭皇上决断。” 东凤帝:“……” 好你个陈崇山,我把球扔给你,你居然反踢回来。 东凤帝默默掏出小本本,暗暗给对方记上一笔。 哎呀,该怎么办呢? 他虽然对沐元霖跟老二勾连一事有些生气,但又不想真的撕破脸,伤了和气,毕竟他还想靠沐元霖帮他治理朝政,牵制掌管军权的谢太尉一党呢。 “父皇,儿臣认为,沐惜残害嫡姐,手段毒辣,应当以律法进行治罪,还沐大小姐一个公道。若是轻易饶过,以后大家有样学样,那刑法岂不是成了摆设,国之社稷也会乱套。” 看着在傻不拉几跳出来的老三,东凤帝心里一乐。 就这样才对嘛,就该让老二老三他们年轻人去斗,他们这些老家伙坐壁上观就好了。 “铭儿,那照你看,沐惜该治什么罪?” 沐惜脸色一白,当即朝齐王君墨奕投去求救的目光。 墨奕,救我。 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看懂君墨奕的暗示,沐惜放心了,安心跪着不再替自己辩解。 只是她没注意到,君墨奕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嘲。 就算她侥幸躲过了惩处,名声也是臭不可闻,君墨奕身为太子的热门人选,疯了才会去娶一个声名狼籍的恶毒女人做王妃。 “父皇,儿臣主管宗令之职,刑律之事还是交给吴廷尉来决断吧。” 君墨铭也不是笨蛋,开口又把球踢给了掌管司法刑狱的廷尉署。 好你个小老六,有本事接球,你倒是自己射门啊! 廷尉吴宗先暗骂一句,闷声答道:“依臣之见,沐惜毒害秦王,残害嫡姐,手段狠辣令人发指,该处斩立决。沐大人管教无方,纵女行凶,理应受罚,至于怎么罚,全靠皇上定夺。” 第十六章 惩治白莲花 “吴廷尉果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铁面无私啊。” “据说他掌刑狱以来,经手的各类狱案多达十万起,斩过的人头,比屠夫杀的猪还多。” “怪不得外面人都叫他吴阎王。” 听吴宗先要判自己斩立决,沐惜惊慌失措,再次求助的朝君墨奕望去。 后者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沐惜安下心来。 没事的,有她爹在,有齐王在,她一定会没事的。 沐宁这个贱人,害得她当众出丑,如此狼狈,等度过了这次难关,她定要让对方生不如死! 沐惜恨恨的想着,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朝沐宁望去。 后者悠闲的跟三个孩子逗趣,根本没朝这边看一眼,气得沐惜差点吐血。 转了一圈,球又踢回了东凤帝这边,他望着围绕在沐宁身边三张格外漂亮的小娃娃,身体忽然坐直。 嘶,他之前注意力都放在沐宁身上,倒是没细想这三个孩子的来历。 这三个小娃娃看起来五六岁,按时间来算,那岂不是…… 外人并不知道东凤帝在想什么,只见他忽然坐直身体,还以为是要下旨了,全都屏声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沐爱卿,说起来这是你的家事,要如何处置沐惜,你自己拿主意,至于你嘛,管教不严,罚俸三年。” 东凤帝如此轻拿轻放,摆明了是要保下沐家,这对沐家人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可对于沐宁就不太友好了。 无数同情和怜悯目光都投她们母子四人望去,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比如沐夫人和沐惜。 见沐宁脸上出奇的平静,东凤帝恶趣心起,“沐宁,朕的处置你可觉得公允啊?” 公允您母亲。 沐宁心里问候了句,脸上扬起浅笑,“臣女没有意见,臣女所求不过是真相大白于天下,不再背负污名,至于别的,臣女跟沐惜到底是亲姐妹,血浓于水,她若是能改过自新,那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改变不了结果,不如趁机给自己博个美名。 东凤帝笑得像只老狐狸,“嗯,不错,不愧是嫡长女,这风范值得其他世家贵女效仿。难为你受了这么多苦难,这样吧,朕可以许你提一个要求,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不牵扯平民百姓,朕都允你。” 此话一出,百官哗然。 有人认为沐宁应该趁机求个郡主或县主的封号,有了爵位在身,哪怕是沐夫人也得退避三分。 有人认为沐宁可以为自己求一桩好姻缘,毕竟带着三个拖油瓶不好再嫁人。 也有人认为,沐宁应该趁机拿回沐家嫡长女之位,以及应得的嫁妆和田产。 毕竟,当初李长歌可是十里红妆嫁进的沐家,现在这些东西早被沐夫人母女俩把持。 在众人好奇和紧张的注视下,沐宁淡声开口道。 “臣女希望,父亲当初是怎么惩治臣女的,今日便如何惩治沐惜。” 听到沐宁只提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大家都不免觉得惋惜,唯独沐夫人和沐惜母女俩变了脸色。 “准。” 东凤帝金口玉言,沐元霖纵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听从,当众宣布将沐惜逐出家门,抹去族谱上的名字。 从今往后,沐惜不再是沐家人。 “不!不要!爹,我不要被逐出家门!娘,你说话啊,你快点帮我求情啊……” 沐夫人上前将女儿紧紧抱住,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安慰道。 “惜儿,你乖,别闹,惹恼了皇上我们都没好果子吃。你放心,有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为你筹谋的……” 此时的沐惜哪里听得进沐夫人的劝告,她汲汲营营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齐王妃,将来能凤仪天下。 可要是背上谋害皇室、戕害嫡姐的罪名,她这辈子都别想登上皇后的宝座。 “不,娘,我不能认下罪名,否则我这辈子就毁了……” 见女儿挣扎不休,沐夫人把心一狠,悄悄将手伸到女儿后脑的风府穴上。 陷入昏迷的沐惜终于安静了下来。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沐宁,眼底不由浮起淡淡讶异和沉思。 一个深居后宅内院的妇人,居然会江湖人士的点穴之术。 看来,这位沐夫人身上有不少的秘密。 “好了,事情总算有了说法,时辰也不早了,朕还有公务要忙,就先回宫了,诸位爱卿自便吧。” 东凤帝说走就走,却在路过沐宁母子四人时,停顿了下来。 他目光的从三萌娃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沐宁身上,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养得不错”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随着东凤帝起驾回宫,其余宾客也纷纷起身告辞。 “好好的寿宴办成这样,沐家这回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可不是嘛,亏得是名门仕族,却教养出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儿,沐家的百年声誉算是毁于一旦了。” 虽说大家都是饿着肚子走的,但戏却是看过了瘾,个个都意犹未尽。 就是可惜了上百桌的美味佳肴,只能白白便宜了凤京城的乞丐们。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沐宁也带着三个孩子准备离开沐府。 只是还没走多远就被沐元霖给拦住了。 沐元霖目光阴狠的盯着她,“孽女,你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沐家?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心软放你一条生路。” 沐宁挑眉,“所以,后来一路跟踪暗杀我的人,是你派的?” 沐元霖没作声,算是默认。 沐宁轻哂,“我想沐大人弄错了,不是你放过了我,而是你的人,没本事杀我。” 沐元霖咬紧下颚,神情恼怒。 事实上,他派人的确是想解决沐宁,一了百了,哪知疯傻了十几年的女儿,忽然不傻了,不仅躲过重重杀机,甚至还反杀了他花高价请的江湖杀手。 之后,沐宁就带着三个襁褓躲进了凶险无比的百厄山。 百厄山连绵千里,山势陡峭,凶兽、瘴气、毒草毒虫数不胜数,哪怕是最有经验的猎户进去也活不过三天。 因此,当得知沐宁带着孩子闯进百厄山后,他认定沐宁是自寻死路,就撤回了派出去的杀手。 一旁的三小只听到沐元霖曾派杀手暗杀自家娘亲,一个个黑着小脸,身上冷气呼呼直冒。 沐言汐更是按捺不住的抬起雪白小爪,被沐宁轻轻握住。 “沐大人不必疑惑,我此次回来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当初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种种,我定会一一奉还。” 沐元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神情充满了轻视与不屑。 “你以为你攀上瑞王,就能在这凤京城为所欲为了?你不过是瑞王牵制我的一枚棋子,一旦你没了用处,你以为瑞王还会留你们母子活路吗?” 第十七章 当初的落胎药 “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一直做一枚有用的棋子,好好的活给沐大人看看。” 见她油盐不进,沐元霖老眼微眯,目光落到三个萌娃身上。 之前没注意,现在一细看,他不由得面带惊色。 这三个孩子的脸,分明跟秦王君墨衍有六七分相像! “他们,他们是你跟秦王……不,不可能,当初你明明喝了落胎药,时安亲眼看着你落了胎……所以,那些年你一直在装疯卖傻,你没有喝下那碗落胎药?” 提及这事,沐宁脸上的笑意淡了七分。 药是真喝了,胎也是真的落了,如果不是那碗落胎药,她身边现在围绕的应该会是四个孩子。 沐惜嫉妒原主美貌,收买小红一直在原主饭食中下了增进食欲的药,让原主变得肥胖,也正是因为原主的肥胖,很好的掩饰住了孕相,这才让肚子里剩下的三个胎儿得以保存。 “是啊,沐时安可真是我的亲大哥,亲自端药灌我喝下,又亲眼所见我落胎,生不如死。沐大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落胎时有多痛苦,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在你的腹中不停的翻搅,真希望有生之年,沐大人也能品尝一回。” 沐元霖恼怒指着她,“所以,你就是你纵子打伤时安的原因?你是在报复?” 沐宁宠溺的揉揉老大沐言礼的脑袋,“大福不才,不过是跟着江湖人士学了两年武艺,我也没想到,沐时安这个武状元如此不顶用,连大福的一招都接不住。 说实话,只不过是断了两根肋骨,跟杀子之仇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沐元霖目眦欲裂,脸上肌肉因为过于愤怒而抽搐,看起来十分吓人。 “要是时安有任何的差池,我定要你偿命!” 说完,又冷哼,“你以为生了秦王的子嗣就能高枕无忧了?秦王身中奇毒,无药可救,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他连自身都难保,会有精力管你们母子几个吗?” 便宜老爹要死了? 三萌娃面面相觑,小脸上满是震惊、迷茫、困惑,却唯独没有害怕。 因为他们有一个一眼断生死的神医娘亲,有娘亲出马,便宜老爹肯定有得救。 三萌娃正各自盘算着,就听到头顶飘来自家娘亲的轻笑声,“死了不更好,我儿子就可以直接继承秦王府,我直接做小秦王的老娘。” 沐元霖难得的被沐宁的厚脸皮给噎得说不出话。 秦王君墨衍中毒多年,身体早已经坏了,也不能再生育子嗣。 一旦君墨衍有个三长两短,沐言礼和沐言玺两人中,必有一个被立为秦王世子。 “哈哈哈哈!这话说得没毛病!” 面对去而复返招摇又骚包的江慕白,沐元霖脸色微沉,沐宁却下意识看向江慕白身后的玄衣男子。 脸长得很平凡,行走无声无息,在人群中极易被忽略,但沐宁却一眼看出,对方绝对是高手,武功在老大之上。 在沐宁打量冷剑的同时,冷剑却眼也不眨的端详三个萌娃。 仅第一眼,他就知道江公子说得没错,这三个孩子是主子的。 眉眼跟他家主子简直一模一样。 “冷剑见过沐姑娘。” 换作以前,冷剑对沐宁都不会多看一眼,巴不得沐宁离自家主子越远越好。 可现在,他恨不得把沐宁连同三个萌娃一起打包拎回秦王府。 对上三个萌娃好奇的视线,冷剑努力的想要微笑示好。 “娘也,吓死个人了!” 结刚扯起嘴角,离他最近的沐言玺就转头抱住了沐宁的腿。 沐言礼和沐言汐虽没那么夸张,但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他笑得有那么难看吗? 江慕白哈哈大笑,“行了,冷剑,你还是板着脸顺眼些,你笑起来,就像要索命的阎王。” 冷剑懊恼的垂下头。 他不过是想给三个小主子留个好印象而已,也太难了。 “哎呀,日头这么晒,都别站在外面了,咱们找个凉快的地儿好好说话。” 沐言玺仰起小脑袋,“老大哥,你要请客吗?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江慕白捏捏沐言玺鸡蛋白似的嫩脸,“吃饭还不简单,这凤京城的酒楼随你挑。” “我想吃福满楼的醉鸭,广聚轩的樱桃肉,满月楼的爆炒凤舌,吉祥如意的童子鸡,嗯,暂时就这些吧。” 江慕白一乐,“小嘴儿还挺叼,行,走吧。” 看老二跟江慕白如此投契,沐宁也没阻拦,跟沐家人周旋了大半天,她和孩子们也确实饿了。 几个刚一走,沐夫人就来到了沐元霖身边。 “老爷,宁儿这刚一回来就让时安和惜儿吃了这么大的亏,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跟我们沐家过不去了,往后要如何应对,我们得早做准备才是。” “哼,时安和惜儿的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且让她得意两天。” 沐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算计,“老爷,我倒是有个主意……” 江慕白将沐宁四人领到附近的满月楼,等菜差不多上齐的时候,消失的冷剑又回来了,手里拎着好几个食盒,都是沐言玺先前点名要吃的菜。 “哇哦,谢谢冷剑大哥哥!” 沐言玺嘴甜,笑容也甜,让一向杀人不眨眼心冷如铁石的冷剑第一次感到局促。 “不,不客气。” 从早上饿到现在,三个萌娃都饿坏了,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就连最冷傲的沐言汐都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吃得两边腮子滚圆。 见三个小主子吃得香,冷剑板砖似的脸上泛起一抹柔和。 “沐姑娘……” 沐宁看过去,“有事?” “我能不能,请画师给三位小主子画张像?” “若我说不能呢?” 冷剑忙道:“沐姑娘,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给小主子们画张像带给主子。” 沐宁桃花眸似笑非笑,“想看孩子让他自己来。” 冷剑神情一震,随即露出欣喜,“沐姑娘,他们真是主子的孩子?” 沐宁捧起老大沐言礼的脸看了看,奇怪道:“长得不像吗?” “不,像!像极了!三位小主子跟主子简直一模一样!” “沐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身体有疾,出行不是很方便……” “腿断了,不是有轮椅吗?再不济,用八抬轿子抬着出门也可以,秦王府家大业大,总不至于缺几个抬轿的脚夫吧?” 冷剑还想要说什么,江慕白“叮”的一敲筷子,“行了,剑剑,你别在这啰嗦了,回府去把臭脾气接过来吧。” 第十八章 主子,您有后了! 被这么一提醒,冷剑恍然大悟,转身的瞬间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几人面前。 “好快的身法!”沐言礼拍手赞叹。 沐言玺停下啃鸡腿的动作,小油手揉揉眼睛,“真不是我看花眼睛了吗?他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空气了?” 沐言汐嫌弃的看他一眼,“傻子,这叫瞬移术。” 沐言玺大感惊奇,“噫,世上当真有这样神奇的术法吗?我还以为只是传说。” 沐宁给三萌娃碗里各夹了一夹青菜,“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们所了解的,不过只是九牛一毛。” “娘亲,可不可以……” “不可以,吃掉。” “哦。” 看着三萌娃苦大深仇的瞪着碗里的青菜,江慕白笑得乐不可吱。 不愧是臭脾气的种,连臭毛病都一样。 “沐姑娘这次回来,一出手就把沐时安和沐惜给解决了,着实让在下佩服。” 沐宁淡笑,“我请江公子免费看了大戏,江公子请我们吃饭,也算是礼尚往来。” 江慕白摇起手中折扇,发冠上的东珠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莹亮的光泽,显得很是风流不羁。 “这话说得,沐姑娘就是不请我看戏,这顿饭我也该请。” 话落,江慕白起身正经的做了个楫,“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江慕白,跟臭脾气,啊,也就是秦王君墨衍,我们是多年知交。” “沐宁。” “沐言礼。” “沐言玺。” “沐言汐。” 三个萌娃一一报完名字,随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江慕白瞧。 江慕白摸摸脸,有些莫名,“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沐言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老大哥,不,老大叔,初次见面,你难道不该给我们这些小辈见面礼吗?” 江慕白一愣,手下意识在身上一摸,“下次,下次补上。” “我娘亲说,一般说下次、改天、以后的,都是搪塞话,基本是不会兑现的。” 江慕白哽了下,“行行行,我这次准备不周,你们都说说,想要什么样的见面礼,我保证下次见面一定给,这样总行了吧?” 沐言玺率先道:“我想要一枚如意令。” 如意令是江家人的身份象征,凭令可以在江家的任意铺子拿钱拿物,上限不超过每年一万两银。 江慕白手在沐言玺脑门上点了两下,“你倒是机灵,给自己找了张长期饭票。” 沐言玺得意的仰起脖子,“那可不咋的,我娘亲养我们兄妹三个很不容易的。” “行,那你们两个呢?” “我想要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匕。” 跟沐言玺的比起来,沐言礼的要求简直太低了,江慕白自然是满口答应。 沐宁看了老大一眼,心里很是欣慰。 老二才坑了江慕白一把,作为老大,沐言礼自是不好再提过份的要求。 轮到沐言汐,她开口,“我想要万年玄龟甲。” 江慕白疑惑,“你一个小姑娘,要那个破玩意儿干什么?要不然我送你一匣东珠?个个都有樱桃那么大,你拿去做头花串手串戴可好看了。” “不要,我就要万年玄龟甲,你要是舍不得,就当我没说过。” 江慕白一哽,眼睛一转又乐了,“行,给你,不过那东西不在东凤,等我传信让人送过来。” 沐言汐难得的抱以浅笑,“谢谢江叔叔。” “乖,不客气,都吃饭吧,一会凉了。” 三个萌娃继续埋头吃饭,江慕白看向沐宁。 “据我所知,沐姑娘之前是住在瑞王府,但今日之事过后,再住在瑞王府上怕是不太方便了?有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们安排一个妥善的住所。” 沐宁好笑,“哪里不方便了?” 江慕白指指三个孩子,“你跟墨衍,毕竟连孩子都生了,你就算不住他府上,也总不至于住其他男人的府上吧,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啊。” “先不说我跟瑞王只是普通合作关系,就算我跟瑞王有点什么,其他人,也管不着。” “……” 沐宁的这一番话,令江慕白暨既好奇又兴奋。 惊讶的是沐宁跟从前判若两人,以前的沐宁,那可是君墨衍的头号迷妹,每次看到君墨衍,就跟那狗看到了大棒骨一样双眼冒光,垂涎欲滴,恨不得扑上去。 兴奋的是,君墨衍那张冰块脸在得知,自己孩子的娘居然跟瑞王这个寡男同住一个屋檐,会有什么反应。 “主子。” 看着跪在面前的冷剑,君墨衍可没个好脸色,“还知道回来,没等你家主子我被饿死。” “主子息怒,属下这去备膳。” 听到君墨衍没吃午饭,冷剑起身欲走,走了两步又返回。 “主子,属下去沐府了。” 君墨衍轻扯了嘴角,“哦?沐府的寿宴好吃吗?吃得你都乐不思蜀不知道回来了。” “主子,属下不是去吃宴的,而是去见了沐姑娘。” 君墨衍理了理衣袖,“所以,你思春了,想娶亲?行啊,等无心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安排。” “不是。”冷剑忙解释:“主子,您知道属下说的是哪位沐姑娘吗?” “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你再在这废话连篇,不去备膳,倒是可以考虑准备给你家主子我收尸了。” 换作往常,天大的事也没有伺候主子吃饭重要,但现在,冷剑满脑子都是三个粉雕玉琢的小主子的脸。 “主子,饿一顿半顿不会死的,属下有很重要的事要禀告。” 说完,也不管君墨衍黑如锅底的脸色,继续道:“主子,沐宁回来了,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冷剑将他在寿宴之上的所见毫无保留的讲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冷剑不免面露喜色,“主子,您有后了,沐姑娘给您生了三个聪明漂亮的小主子,两位小公子,一位小郡主,您都不知道,他们跟您长得有多像。” 等冷剑说完,君墨衍的脸直接黑成了一块黑炭。 作为贴身暗卫,冷剑当然清楚自家主子生气的原由。 “主子,沐姑娘当初虽轻薄了您,让您受世人耻笑多年,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看在沐姑娘替您生了小主子的份上,您就……” “闭嘴!” 第十九章 将三位小主子带回秦王府 此时的君墨衍如同一块千年寒冰,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呼呼冒寒气,这让看惯了君墨衍发脾气的冷剑也感到心惊胆颤。 “主子,您消消气,您的身体不能动怒,会使毒气攻心的。” “传令冷月,让她立刻回来!” “是。” 冷剑来到书房外,拿出一枚细细的竹哨放进嘴里。 随着清脆的哨音响起,不多时,一只硕大的海冬青盘旋着落到冷剑手上。 “去找冷月,让她速归。” “唳——” 海冬青振翅飞回天空,很快消失不见。 冷剑站在书房门口想了一会,这才迈步进去。 “主子,已经未时一刻了,现在备午膳也来不及,要不然您去明月楼随便吃点?” 君墨衍抬起一张黑脸,一双冷眸咻咻的往外甩刀子,“你当你家主子我,脑子跟身体一样坏掉了?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三个小主子真的很可爱,您真的不去看一眼吗?” “滚,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人把你的嘴巴拿针缝上。” 见君墨衍态度坚决,冷剑只得怏怏离开书房,去厨房煮了一碗清汤面,端到君墨衍面前。 “主子,您先将就吃点,晚膳再好好给你做。” “不吃,拿走。” “哦。” 冷剑听话的端着面走了。 盯着冷剑离开的背影,君墨衍冷眸深沉,如玉般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咕噜——” 一声清晰的鸣叫在书房中响起。 君墨衍将手放在腹部,表情更显阴郁了。 【好饿,该死的冷剑,居然真的把面端走了。爷要把他这个月的月俸给扣光!】 “咕噜咕噜——” 揉着不停打鸣的肚子,君墨衍滑动轮椅往书房里间去。 【睡觉算了,睡着就不饿了。】 烈日当空,知了躲在树叶里声嘶力竭的叫着。 江慕白摇着折扇,嘴里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迈进秦王府的大门。 一看到他,冷剑难得的表现出热情,“江公子。” 看冷剑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江慕白不由一乐,“剑剑,这是怎么了?” “江公子,你劝劝我家主子吧……” 得知君墨衍不肯见沐宁母子四人,江慕白一点也不意外。 君墨衍的性格有多骄傲他最是清楚,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十二岁领军上阵杀敌捍卫东凤国土,说句天纵奇才都不为过。 结果十五岁那年被人暗害,身中奇毒成为废人,犹如被生生打断了傲骨,后来又被女人下药算计失了清白身,别说是君墨衍这样的天潢贵胄,就是寻常男儿也羞愤难当。 对君墨衍而言,沐宁是他人生的奇耻大辱,是不可提及的禁忌,更是无法面对的黑历史。 而沐宁所生的三个孩子,更是君墨衍受屈辱的罪证,君墨衍不肯见沐宁母子四人简直太正常了。 “害,多大的事儿啊,剑剑,有句话说得好,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冷剑一听,茅塞顿开。 “江公子,沐姑娘和三位小主子呢?” “她们啊,回瑞王府了啊。” 冷剑听后,顿时有些急了,“江公子,你怎么能让沐姑娘和小主子们还住到瑞王府啊?你名下那么多宅子,随便找一间安顿她们也行啊。” “我说了,她们不听啊,非要回瑞王府住……” 江慕白一边提高音量,一边往书房看,“沐宁还说了,她跟瑞王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有什么外人也说-不-着!” 冷剑人都傻了,“这怎么行,不行,我得把三位小主子接出来,要住也得住秦王府上。” 欸,这可以! 江慕白双手双脚支持(怂恿),“剑剑,你说得对,必须把他们接过来!开玩笑,墨衍好歹也是亲王,让别人帮着养孩子,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冷剑人就消失了。 哈,一会有好戏看了。 江慕白憋着笑,乐颠颠的在原地转了两圈,转身去了客院。 这个节骨眼,他可不能去招惹君墨衍,冷剑不在,君墨衍要是让人把他丢出王府,可就没好戏看了! 另一头,吃饱喝足的三萌娃回到瑞王府后,小脸上全都明摆着不高兴。 “娘亲,我们为什么还要回瑞王府啊,那个瑞王老是色眯眯的看你,我真想把他眼珠子给抠出来串珠子玩。” 沐宁拿出三枚淡黄色的药丸,一一发到三个孩子手里,“我们这次回来的目的是替你们娘亲我,还有死去的妹妹向沐家讨债。 你们也看到了,哪怕我们把沐夫人和沐惜母女作恶的证据摆在世人面前,东凤帝依然会保全沐家。 除了东凤帝外,还有齐王,这两方势力加起来不可小觑,我们就是有三头六臂有再多聪明机智也无法抗衡。 所以我们必须要借势,住在瑞王府一天,东凤帝和齐王的注意力就会放到瑞王身上,我们才不会被人注意。” “那爹呢,他真的就这么废物吗?连门都出不了?” “娘亲,沐丞相说爹要死了,是真的吗?” “把补身丸先吃了。” “哦。” 等三个孩子把手里的药丸都吞服后,沐宁才继续开口,“君墨衍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说不好,他这多年来一直鲜少露面,从你们出生那年,就有谣传他要死了,但到现在也没死成。” 顿了下,沐宁对着三个充满好奇的萌娃说道:“你们要去见他我不会阻拦,不过有关我和谷里的事,不能在他面前提半个字,明白吗?” 三萌娃齐齐点头。 没一会,瑞王派人请沐宁去前院说话,三萌娃便跑到沐言礼的房间头碰头的小声商量。 “大福,多多,你们说我们要不要给爹准备见面礼?” 沐言礼苦恼道:“可我们不知道他的喜好,准备什么做见面礼好呢?” 沐言汐翻了个白眼,“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反正他快死了,送副棺材好了。” “……” 以冷剑的身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潜进了瑞王府后院,并顺利找到沐言礼三个。 “噫,冷剑哥哥,你怎么来了?” 冷剑左右望了下,问三个小家伙道:“你们娘亲呢?” “被瑞王找去了。” 得知沐宁不在,冷剑思忖片刻,决定先将三位小主子带回秦王府。 第二十章 老爹他可能也许好像有点穷? 冷剑原以为要费好一番唇舌,才能说服三位小主子跟自己走,不料,他刚说出来意,三位小主子立刻就点头同意了,甚至迫不及待的各自跑回房间背上小背囊。 冷剑来得容易,走得也轻巧,半点没惊动瑞王府的人。 瑞王府前院书房。 看到沐宁一身素衣飘逸清尘的踏进书房,君墨铭眼睛都亮了,要不是一旁的幕僚清咳着提醒,怕是起身就要迎上去了。 “沐姑娘,请坐。” “见过瑞王,鲁先生。” 看着沐宁清丽秀雅的脸庞,君墨铭压下心里不可说的心思,悠悠叹了口气。 “沐姑娘,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父皇偏心我二哥,爱屋及屋对沐家人也是多有纵容。那沐惜作恶多端,狠辣歹毒,可父皇却这么轻轻饶过,着实让我替沐姑娘感到不值呐。” 沐宁面带冷霜,“我也没想到,皇上对沐家如此看中,看来想要扳倒沐家,还得从长计议。” 鲁中平立即问:“沐姑娘可想好了后面要怎么做?” 沐宁摇摇头,“我原本以为,今日沐惜不死也会被治罪,哪知皇上铁了心袒护沐家,我只能急中生智提出将沐惜逐出家门,以破坏沐家和齐王联姻的计划。” “不错。”鲁中平赞道:“这一步棋沐姑娘倒是走得妙,就是让沐姑娘委屈了,筹谋多年,还是让沐惜给逃过一劫。不过沐姑娘请放心,我家殿下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瑞王。” 君墨铭客气了几句,随后又不经意的问起沐宁跟江慕白的关系。 沐宁也不隐瞒,简单把江慕白去明月楼吃饭的事讲了一下,包括江慕白送给老二如意令的事。 她想扯着瑞王府的大旗做掩护,就势必要让君墨铭看到她身上的价值。 果然,听到江慕白送了一枚如意令给沐言玺时,君墨铭和鲁中平都十分高兴。 江家产业遍布九洲四国,财力滔天,要是能得江家支持,别说是拿下东凤,就是一统九洲也是指日可待。 秦王府的大门外,三萌娃仰头望着头顶的红木门匾,各自感叹。 “老爹他可能也许好像有点穷?” “何止有点,是超级穷,门匾上的秦字都看不见了,还有这大门,磨得都快包浆了,还有这门槛,破了碗大的一个缺口,连丞相府的十分之一富贵都不如。一个亲王府穷酸成这样,也是忒惨了点。” “风水也不咋的。” 沐言礼兄弟和冷剑都朝沐言汐看去。 “多多,怎么说?” “天地之道,阴阳者。南为阳,北为阴,这大门正朝北方,导致阴寒之气聚集,对居住之人身体大不利。” 换作其他人,冷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江湖术士的小把戏。 可由沐言汐说出来,他是半点不怀疑。 “小郡主还会卜宅?” 冷剑崇拜的眼神让沐言汐很受用,她微微点头,“嗯,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会我卜算一下,给你指个地方重新建道大门,将这里封住就没事了。” “……好。” 只要小郡主高兴,拆大门算什么,不拆掉王府就好。 念头刚起,就听到沐言汐指着进门口的汉白玉影壁,“这影壁也不好,拆了。” 冷剑赶紧道:“小郡主,这汉白玉影壁是太祖所赐,这上面绘制的是东凤国的地形全貌,都是太祖亲自命工匠绘刻的。” 沐言汐拧眉,“所以呢,不能拆吗?” 冷剑忙不迭点头,“对,拆不得。” “哦,那就不拆吧。” 冷剑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把它移到后门去好了。” “……” 把太祖帝立的影壁,放到后院去,主子还不被御史台给弹劾死? “小郡主,非移不可吗?” “有问题?” “那能不能移到别的地儿?比如新的大门前?” “不可以。” 见冷剑面露为难和不解,沐言汐有些不耐烦,“这块影壁有问题,若我没猜错的话,它是从一处古陵墓穴中挖出来的,阴煞之气极重,于主人家极为不利。特别是身体不好的人,邪气入体,百病缠身,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冷剑大惊,“那把它移到后门去就能化解阴煞之气吗?” “既然不能拆,那就只能移走,离得远总比离得近好。” “小郡主,我明白了,我明天就找人把它移开。” 沐言汐用看傻子的眼神睨他,“还等明天,你咋不等你主子死了给他烧纸呢。现在就去找人把它给挖了,早挖早好。” 冷剑:“……” 不愧是主子的女儿,连骂人的话都一样。 呜呜呜,小郡主骂人的样子好可爱。 沐宁回到住所,发现三个孩子不在时,心里着实惊了一跳。 她第一反应是不是沐家人劫走了三个孩子,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打消,毕竟这里是瑞王府,沐家再胆大妄为也不至于光天化日潜入瑞王府劫人。 而且,现在的沐家自顾不暇,沐元霖此时应该没有余力来找她的麻烦。 难道三个孩子悄悄跑出去玩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沐宁便回了自己房间,准备乔装一番出门找孩子。 结果刚回门就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枚秦王府的令牌。 沐宁松了口气,将令牌收好,关了门,脱了外衣上床午憩。 “吵死了!” 被外面的叮咚哐啷的声音给吵醒,起床气极大的君墨衍一睁眼便大声喊冷剑。 几息后,冷剑进到书房的里间,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夹杂着淡淡的喜悦。 “主子,您醒了?” 君墨衍从床上坐起,眉宇间覆着一层冷意,“外面在干什么?吵死了。” “大小姐说主子您住这院子的风水不好,正在命下人们改造,天黑之前就能完成,要不主子您不睡了,出去看看?” 君墨衍的眉头紧得能夹死蚊子,“什么大小姐,冷剑,你饭吃多了把脑子吃坏掉了?我的地方,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立刻,马上,让他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冷剑小心翼翼道:“主子,大小姐不是外人,她是……” “咔嗒。” 书间和里间的隔断月亮门处传来细微声响,君墨衍扭头望过去,就看见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叠罗汉似的挤在门框上,三双乌溜溜的漂亮眼睛好奇的望着他看。 第二十一章 三个小东西看着就碍眼,烦死了 三颗小脑袋不仅长得粉雕玉琢,连五官都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既熟悉又陌生。 君墨衍怎么也无法将目光从三颗小脑袋上移开。 冷剑见状,立刻向三萌娃招招手。 三娃你看看我,我看看她,最后是沐言玺率先迈开小腿走进里间。 其次是沐言汐,最后是沐言礼。 “主子,你瞧三位小主子,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看着一字排开站在塌前,表情和眼神出奇一致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的三小只,君墨衍喉咙像是被东西给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父子四人就这么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时间仿佛静止了。 “爹?” 直到性格最活泼跳脱的沐言玺喊了一声,就像打开了发条似的,从另外两个的嘴里也蹦出同样的一声“爹”。 君墨衍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战术性的往后一仰,俊脸又黑又臭。 “把他们三个给我丢出去!” “主子……” “现在,立刻!” 见君墨衍动了怒,冷剑只好先将沐言礼三个给带出书房。 书房门外,见三个萌娃安安静静站着一声不吭,冷剑还以为他们伤心了,连忙小声哄道。 “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你们千万不要生主子的气,主子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脾气很差。” 冷剑也没指望三个小萌娃能理解这些,正想着哄他们去别的地方玩,结果就听到沐言礼问:“冷剑哥哥,爹他是不是快死了?” 冷剑一窒,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到沐言玺问,“是不是因为我们现在才回来,爹生气了?” 沐言汐翻了个白眼,“换作是你们,天天被关在家里哪也不能去,你们脾气比他更差。” 沐言礼沐言玺兄弟恍然点头,“是喔,爹真可怜。” 看着三个萌娃这么善解人意又懂事明理,冷剑鼻子忽然酸得厉害。 “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你们先去找江公子玩好不好,我进去伺候主子起身。” “嗯,冷剑哥哥,爹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啦。” 看着三萌娃蹦蹦跳跳离开的可爱背影,冷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书房的里间,君墨衍如同石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榻上,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尽管偌大的书房中只有他一个人,但三个孩子清脆的喊声似乎还在他耳边萦绕,就像魔音一样,久久不息。 三个孩子的一颦一笑仿佛还在他的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主子。” 冷剑的唤声让君墨衍回过神。 他抬眸,狭长的狐狸眼内仿佛浸染了寒霜,“冷剑,你要是活腻了,大可以说一声,爷我一定会成全你。下次再敢把不相干的人往王府里领,信不信我剁了你?!” “主子,三位小主子很关心你……” “闭嘴!” “主子,属下伺候您起身。” 看着冷剑垂头丧气的模样,君墨衍冷着脸,“你摆着一副死样子给我看呢?你要是不乐意留在府上伺候我这个废物,随时可以走。” 冷剑假装没听见,拿起床尾的外衣披到君墨衍身上,又抬起君墨衍的左手,准备穿进衣袖里,被君墨衍一把挡开。 “我自己来。” “哦。” 君墨衍一边黑着脸瞪他,一边三两下将外衣穿上,扣好扣子。 见君墨衍穿好衣服,冷剑推来轮椅,弯腰准备把君墨衍抱到轮椅上,依旧被君墨衍一把挥开。 “不用,我还没废物到这个程度。” 君墨衍借着手臂的力量把身子挪到塌边,先将左腿放到塌下,紧接着再放右腿,之后一手撑着塌沿,一手握住轮椅的扶手,慢慢将上半身从榻上挪到轮椅上。 简单的一套动作,君墨衍却做得格外缓慢和吃力,甚至额头和鼻尖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冷剑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自家主子,从前可是鲜衣怒马受万人敬仰的少年将军,一枪能挑十个敌军,如今却连起身的动作都做得如此艰难,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如此难受,想来主子心里不知承受了多少痛苦和折磨不足为外人道。 “主子,冷剑错了,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君墨衍冷冷睇他一眼,“还不打水来。” “哦,属下这就去。” 冷剑打来温水,供君墨衍简单洗漱,之后又端来一碗药膳汤。 平日里的药膳汤,君墨衍都只是浅尝两口就不碰了,今日却将一整碗喝了个干净。 冷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把三位小主子接来府上,真是再正确不过了,主子连食欲都好了。 然而君墨衍内心想的却是:终于没那么饿了。 吃饱喝足的君墨衍,气色都好看了不少,他本就生得极其俊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五官面庞无一处不精致,仿佛世间所有美好都集他于一身。 “酉时了,外面没那么热了,主子,属下陪您去园子里逛逛?” 君墨衍沉眉敛目,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那三个东西走了?” 冷剑眼也不眨的胡诌,“大约是罢,您发了那么大的火,三位小主子吓都吓坏了,哪还敢呆在府上啊。” 哼,算他们识相。 看着就碍眼,烦死了。 “冷月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还没收到小白的回讯,估计没那么快。” 君墨衍不再言语,由着冷剑推着他往书房外去。 一出书房的门,看着满目狼籍的院子,君墨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在搞什么?” “哦,大……是属下觉得您天天对着一样的风景,肯定看腻了,就找工匠把院子里的景致改造一下,对了,您喜欢的石亭保留着,没拆。” 本来沐言汐说要拆了的,但得知是君墨衍平日里最喜欢呆的石亭,才给保留了下来。 君墨衍臭着一张俊脸,倒是没说什么。 十年如一日困在这,的确很烦,拆就拆了吧。 “哈哈哈,江叔叔你又输了!快给钱!” 离着园子老远距离,就听到一阵小孩儿清脆悦耳的嬉笑声。 冷剑小心的低头一看,果然,男人的脸黑得像块锅底。 君墨衍几乎咬牙切齿,“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他们走了?” 冷剑装傻,“可能,又回来了?” 君墨衍差点没一把捏碎轮椅扶手柄,“冷剑,你死定了。”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哼,你倒是认得痛快,这个月你的月俸没了。” “哦。” “改建王府的钱,从你的月俸里扣!” “哦。” 对话间,主仆俩已经进到了园子。 第二十二章 沐宁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园子是特意为君墨衍出行建造的,青石板的路面铺得宽敞而平坦,方便轮椅通行,沿路搭建了藤架,既遮阴避雨,又具有观赏性。 顺着藤架回廊进到园子,眼前很快出现一个用葡萄架搭成的长形亭子,亭子里有长桌石凳,三个萌娃和江慕白正在玩投壶游戏。 “江叔叔,你不行啊,十把全输,要不我们换个别的游戏玩?” 葡萄架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沐言玺抱着一串紫葡萄吃得小嘴水润润的,一边眉目灵动的跟江慕白说话。 江慕白顺手揪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一边笑,“行啊,你们想玩什么,爷奉陪到底,江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江叔叔,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 沐言玺歪头脑袋想了想,“前面有个水塘,我们比钓鱼怎么样?以日落为限,谁钓的鱼多谁就胜,输的人一百金。” “好啊。” 三小一大四个人说走就走,也没注意到回廊尽头的君墨衍和冷剑主仆。 “主子,我们也去看看小主子们钓鱼吧?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不去,推我回去。” 见君墨衍态度坚决,不容置喙,冷剑只得转动轮椅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张望,脸上满是遗憾。 他也想看小主子们钓鱼。 “晚饭之前,再让我看到他们三个东西在,你就死定了。” 丢下这么一句,君墨衍“呯”的关上书房门。 冷剑挠了挠脑袋,转头就去了园子里找江慕白。 “江公子,你去劝劝我家主子吧……” 从冷剑口中得知君墨衍对三个小家伙的态度后,江慕白合上折扇就往冷剑头上一敲。 “笨剑,你家主子对三个孩子可没你想的那么绝情。” 冷剑捂着脑袋,“江公子,这话怎么说?” “你说他第一眼看到这三个小家伙时,吩咐你把他们丢出去是不是?” 冷剑点头。 “然后,他刚才说的是,晚饭前不想再看到三个小家伙?” 冷剑再点头。 江慕白两手一摊,“瞧,这就是改变和进步啊。从一秒都忍不了,到能忍受一时三刻,你家主子那臭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是真讨厌这三个小家伙,早命人连你我都一块给丢出去了,还能容你多说废话?” 冷剑如梦方醒。 书房里,君墨衍来到书桌左侧的书架前,抬手将书架上的一只梅瓶左左右右的旋转几次过后,书架忽然往一旁移动,露出了一条可供轮椅通过的密道。 进入密道,身后书架自动移归原位,君墨衍滑动办公厅通过长长的暗道,来到一处不大的密室。 密室和书房摆设类似,正中有一张书桌,左右前后都是书架。 君墨衍来到书桌前,拿起书桌上的黑玉面具戴上,又拿起一旁的药瓶,倒出一颗赤红的药丸服下。 做完这些,君墨衍抬手伸向书桌一角的墨砚,往下一摁。 只听“轰隆”一声,书桌居然缓缓的朝两边打开,下方露出了一条可供轮椅通行的密道。 君墨衍缓缓从轮椅上站起,进入密道,坐了一辆轨道车。 轨道车滑行了约一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足有书房十倍大小的密室。 密室以田字型为布局,整齐有序的摆放着数百张木架,每个木架上都摆满了用竹筒密装的卷帛,密密麻麻,足有上万。 密室的一侧摆放着十来张石桌,每张石桌前都坐着人,正手执笔墨往卷帛上抄写什么。 “见过公子。” 见到戴着面具的君墨衍,密室里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君墨衍抬手示意,压低嗓音问主事,“沐家的消息可有送来?” “有。” “拿过来。” “是。” 等君墨衍从书房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晚霞斜照,整个王府都被镀上一层柔美的金光,再望得远一点,是他最平日里最喜欢呆的石亭,以往不是摆放棋盘就是经书的石桌上,如今上面摆着好几盘精致的菜肴。 石亭外,三个小孩正蹲在一棵桂花树下,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是真羡慕你啊,人在家里坐,娃从天上来,还是三个!” 江慕白不知何时来到了君墨衍的身边,摇头折扇羡慕的感叹。 君墨衍将视线从三个孩子身上收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却暗自懊恼。 三个小东西明明讨厌又碍事,他却居然看入了神,连有人走到身后都不知道! “怎么样,初次当爹是什么感受?有没有很兴奋激动?” 君墨衍斜瞄他一眼,“你很闲?没别的事干了?天天往我王府跑。”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我唯一想干的事就是研究他们,我跟你说,这三个小家伙可有意思了……” “你能不能闭嘴?” 江慕白停顿了一下,继续滔滔不绝,将沐言礼一招打败沐时安这个新科状元,沐言玺坑君墨奕千两黄金,以及沐宁大闹寿宴,逼得沐元霖当众将沐惜逐出家门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这些事,君墨衍早在密室的最新情报中就已经知道了。 可听江慕白一件件说来,他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一帧帧的画面感。 “……对了,你还没见过沐宁吧,她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及沐宁这个名字,君墨衍眼前就浮现出那张雪白滑稽的大饼脸。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 “闭嘴,少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字!” 江慕白瞅他一眼,“行,不提,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好看极了,说句美若天仙也不为过,据说跟当年的李长歌一样。” 江慕白一脸怀念的道:“李长歌你知道的吧,昔日可是凤京城的第一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你的舌头长来是为了说废话的?” 江慕白摇摇折扇,“当然不止,还是用来吃饭的。看样子冷剑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走,吃饭去。” 江慕白将扇子往腰上一别,不由分说就推着君墨衍的轮椅朝石亭去。 君墨衍双手紧抓着轮椅扶手,俊脸冷漠,黑眸幽沉,却没有张口喊停。 “吱呀,吱呀。” 轮椅压过青石路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动。 蹲在桂花树下的三个小家伙同时扭头望过来。 待看到是君墨衍,三个小家伙漂亮的小脸上都露出一抹喜悦,起身跑过来。 第二十三章 我怎么能给人做妾? “爹。” “爹!” “爹。” 整齐划一的三声爹,江慕白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像三个小家伙在叫他一样。 君墨衍却依旧黑着一张俊脸,黑邃的眸子似刀锋一般从三个小家伙的脸上一一掠过。 “你们为什么还在?” 嗓音仿佛淬了冰霜。 沐言玺眨了眨跟君墨衍长得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声音脆生生的,“我们不止今日在,明日,后日,后后日还会在,我们打算住在这里了。” 君墨衍冷笑,“谁准你们住下了?你们最好立刻消失,别逼我找人把你们扔出去,我的人下手可不会温柔。” 三个小家伙面面相觑。 爹好像真的不喜欢他们? 怎么办? 真的要走吗? “主子,属下正要去书房叫你呢,没想到你已经过来了,刚好,可以用晚膳了。” 冷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身上拴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红烧鲫鱼。 “哇,好香啊!冷剑哥哥,你的厨艺很不戳喔。” 贪吃的沐言玺当即被冷剑手里的菜吸引住了,哪还顾得上管君墨衍生气不生气。 冷剑都快被沐言玺馋嘴的模样给萌化了,一手端菜,一手拢着三个孩子往石亭里去。 “三位小主子都饿了吧,来尝尝属下烧的鱼。” “走走走,吃饭,都别站在这唠嗑了。” 江慕白趁着也推着君墨衍进了石亭。 碗筷已经摆好,加上江慕白,一共五个人。 冷剑作为下属,是不跟君墨衍同桌吃饭的。 尽管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沐言玺三个却并没有动筷,而是眼也不眨的盯着君墨衍看。 江慕白见了,连忙用胳膊撞了撞君墨衍。 “墨衍,都等着你呢,动筷啊。” 君墨衍给江慕白一个冷眼,又扫了眼眼巴巴的三个小家伙,丢下一句“我不吃”就滑着轮椅走了。 石亭内安静了一瞬,很快又被江慕白的声音打破。 “不管他,我们吃!” “冷剑哥哥烧的鱼真好吃,都快赶得上娘亲做的了。” “是吧,好吃就多吃点。” 江慕白夹起一筷子鱼就要往沐言玺碗里放,冷剑急忙上前阻止。 “江公子,我来。” 江慕白一愣,“什么意思,我夹不得?” “这鱼有刺,得先把刺挑干净了,免得鱼刺卡到三位小主子的喉咙。” “哦。” 江慕白放下筷子,看冷剑耐心细致的端着盘子挑鱼刺,怎么看怎么不爽。 “我说剑剑,我在你们王府吃鱼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你咋没想过给我挑鱼刺?” 冷剑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江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吃饭还要别人给挑鱼刺。” “……” 江慕白指着沐言礼三个,“他们也不止三岁啊。” “在属下眼里,三位小主子永远都是三岁。” 淦! 江慕白抽出折扇,边扇风边哼道:“谁稀罕,赶明儿我也找个女人,让她给我生三个,不,生十个八个小娃娃,再请十个八个温柔美貌的婢女给他们挨着挑鱼刺。” 沐言玺咽下嘴里的食物,“江叔叔,刚出生的小娃娃是不能吃鱼的,要吃奶。” 江慕白一哽,“那就请十个八个奶娘,天天给他们喂奶喝。” 说到这,江慕白倒是好奇起来。 “话说,你们小时候都怎么吃的,你娘又当爹又当妈的,奶水也不够喂你们的吧?” 沐言玺眨眨眼,“我们喝别的奶啊,比如牛奶、羊奶、马奶,哦,还有老虎奶呢。娘亲以前救过一只母老虎和它的虎崽,为了报答娘亲,那只母老虎每天都跑来给我们喂奶喝。” 冷剑听得眼眶都湿润了。 呜呜呜,三位小主子也太可怜了,从小吃百兽奶长大。 就连江慕白都忍不住面露同情,“啧啧,真是难为你们娘一个人能把你们仨养得这么好,来,多吃点,补一补。” 沐府。 “二姑娘,您醒了?” 看着面前长相陌生的婢女,沐惜神情露出迷茫和不悦,“你是谁?” “奴婢绿荷……” “倚翠呢?” 沐惜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婢女,“你刚叫我什么?” 绿荷被吓得扑通跪下,“二姑娘息怒,是夫人派奴婢过来的,倚翠姐姐和拂冬被夫人拘起来了。” 闻言,沐惜立刻跳下床,连鞋都没穿就直奔沐夫人所住的芸香院。 “娘!娘!” 沐夫人正支着头想事情,见到女儿衣冠不整的跑进来,面色微变。 “惜儿,你怎么连外衣都没披,还光着脚,也不怕着凉了……” 沐惜哪还顾得上这些,她紧紧抓着沐夫人的双臂,“娘,我没有被逐出沐家对不对?还有沐宁,她不是沐宁对不对?沐宁早就死了,被野狼啃得连渣都不剩,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看着女儿这副样子,沐夫人心如刀割。 “惜儿,你先坐下,听娘好好跟说……” 在沐夫人的安抚下,沐惜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也慢慢意识到,白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沐宁真的还活着,回来报复她了! 不仅将她的所作所为被揭露于世人面前,还当着东凤帝的面让她被逐出了家门! 绿荷喊她二姑娘没错,因为她已经不是沐家人了! 沐惜恨得当即咬破了唇,“娘,齐王呢?他是信我对不对?” 沐夫人叹气,“惜儿,齐王虽然对你一片真心,可你们的婚事……怕是不能够了。” 泪水泄洪似的从沐惜的眼眶中滚滚落下,她“哇”的一声扑进沐夫人怀中放声大哭。 “娘,我不要!我一定要嫁给齐王,你帮帮我,求你了……” 抱着痛哭不止的女儿,沐夫人心疼极了。 “惜儿,你放心,我跟你爹已经商量过了,等风声平息过去,就先送你进齐王府。” 沐惜止住哭声,慢慢从沐夫人怀里抬起头,满是泪水的双眼中迸出一丝希翼。 “娘,我还能嫁给齐王?” 沐夫人欲言又止,“惜儿,可能暂时要委屈你了,齐王的意思是,你先从侍妾做起,等来年生下了腹中的孩子,他再想办法帮你求个侧妃的位份。” 沐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你在说什么啊?我是丞相府二小姐,怎么能给人做妾?让其他世家小姐们知道了,背后该怎么笑话我?” 第二十四章 杀了她! “惜儿,你冷静一点。” 沐夫人竭力安抚女儿道:“娘知道做妾是委屈你了,可你现在名声有损,又被逐出了沐家,还,还怀了齐王的孩子,进齐王府做侍妾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你想想看,给齐王做妾,总比给其他勋贵子弟做妾好吧?” 沐惜怔怔的,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流。 她是丞相府大小姐,理应在今天被皇上赐婚,成为齐王正妃。 等将来齐王荣封太子,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将来更是凤仪天下的皇后! 可为什么,短短一天,一切都变了! 家世、身份,统统都没了,甚至沦落到只能给男人做妾的地步! 都怪沐宁这个贱人,是她害的她! 沐惜心里生出对沐宁的滔天怨恨,“娘,都是沐宁害的我,我要杀了她!我要她不得好死!不,我要她生不如死!” 沐夫人连忙握住女儿的手安慰,“惜儿,你放心,娘不会放过她的。” 沐惜立刻问道:“娘,你有对付她的办法了是不是?” 沐夫人点点头,小声附在女儿耳边讲了数句。 听完,沐惜神情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和不满,“娘,这法子能顶什么用?她未婚生子早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惜儿,你不懂,沐宁那三个孩子可是秦王的种,要是秦王一个心软认了她们母子四人,对我们可没有好处,这一招是为了断绝沐宁进秦王府的路。” 沐惜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三个小野种是秦王的?怎么可能?当初大哥明明就亲自给沐宁灌了落胎药,那药还是我熬的,特地加重了一倍的量,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 沐夫人暗恨,“我也纳闷呢,可那三个孩子,的的确确跟秦王生得六七分相似,按年龄算,应该是秦王的无疑。” 沐惜狠狠握紧双手,连指甲嵌入手心都不觉得疼。 “娘,我改变主意了,直接杀了她,绝不能让她母凭子贵进入秦王府!” 沐夫人思索着,一时间倒是没作声。 “娘,这事得速战速决!要是等秦王府找上她,我们就不好动手了!” 沐夫人被说服,点点头,“惜儿,你说得不无道理,只是事关重大,我得去找你爹商量下。” “好,你现在就去!我就在这等你消息!” 沐夫人却想到什么,“惜儿,你先回去梳洗一下,去安平院看看你大哥。” 到此时,沐惜还不知道沐时安受伤的事。 “大哥?他怎么了?” 沐夫人三言两语将沐时安受伤的事讲了讲。 一听这事跟沐宁有关,沐惜眼里划过一抹算计,当即就去了沐时安所住的安平院探望。 沐时安早已经醒了,性命虽没有大碍,但因为是胸骨骨折,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和木板包裹得就像是一具木乃尹。 “大哥,你好点了吗?” 见沐惜伤心落泪,沐时安感动不已。 “惜儿放心,一点小伤而已,还死不了。” 沐惜恨恨道:“大哥,都怪沐宁那个贱人,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我们沐家……” 在沐惜的一番颠倒黑白的诉说之下,沐时安总算是知道了他昏迷之后寿宴上所发生的事。 “……大哥,沐宁不仅纵子伤你,还找人污蔑我的名誉,害我被当众逐出家门,让爷、让整个沐家都成了凤京城的笑话!我们不能这么放过她,否则整个沐家都会被她搞垮的!” 沐时安身体动弹不得,只能无力而愤怒的用双手狠狠捶打床板。 “沐宁,她竟然还活着!?” 沐惜泫然欲泣的望着沐时安,脸上满是委屈,“大哥,你不会因为她是你的嫡亲长姐就心软吧?她可没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她不仅害你受伤,还让你沦为整个凤京城的笑柄,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人怎么看我们沐家的笑话,他们说你,说你……” “说我什么?” 沐惜借着擦泪的动作掩盖眼里的算计,“说你连六岁小孩都打不过,说你的武状元名不符实,是个虚有其名的废物……” “谁说的?!” 沐时安怒目圆睁,几次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上被裹着板子而无法起身,最后竟然生生气晕了过去。 沐惜见状,立刻收起脸上的伤心,神情轻蔑而嘲讽。 “果真是个废物,我居然妄想指望你来帮我对付沐宁,简直浪费时间。” —— 齐王府书房里,齐王君墨奕和几个幕僚正在商议白天发生在沐府寿宴上的事。 “殿下,沐惜现在声名狼籍,还被逐出了沐府成了庶人,依属下之见,殿下还是莫要跟她再有牵扯为妙,以免受人非议啊。” “没错,那沐惜作恶多端,心如蛇蝎,这样的女子若进了殿下的后院,定会生出诸多是非,对殿下有害无利。” 君墨奕单手揉着额头,显然也在为这件事头疼。 “诸位先生说的我何尝不知,可我若是这个时候将她拒之门外,沐丞相那边可不好交待。” 一幕僚出言,“其实殿下与沐家结亲,为的是双方结盟,所以这要娶的女子,也未必非沐惜不可。” “沐家除了沐惜,难道还有别的女儿吗?” “常大人说的该不会是沐宁沐大小姐吧?” 此话一出,书房里几人都是一愣,就连君墨奕都停止了揉额头的动作。 脑海中浮现女子清媚动人的脸,若是收进府上做他的女人,也倒是一桩美事。 “不可。” 另一幕僚出声否决,“先不说沐宁跟秦王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以沐丞相跟沐宁势同水火的态度,她根本不能为殿下带来助益。” 这倒是。 君墨奕心里掠过淡淡遗憾,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这时,姓常的幕僚再次开口,“大家都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可以让沐丞相从宗族当中选一名貌美贤淑的沐家女,记在沐夫人名下,殿下纳这女子做侧妃也好,收作侍妾也罢,既不影响跟沐家的合作结盟,对殿下也无不利,岂不是双赢。” “不错不错,这法子可行。” 几位幕僚纷纷点头称赞,唯有君墨奕心里烦躁。 要是沐惜没怀孕,他当然可以提上裤子不认人。 第二十五章 是等明日被卖到青楼去,还是跟我走 事已至此,君墨奕也不隐瞒,将沐惜怀了他孩子的事讲了出来。 几位幕僚都傻眼了。 “殿下,您怎么就……” 就没管好自己的裤裆呢! 当然,后面的话幕僚可不敢讲出来。 “殿下正值血气方刚,又一直未娶正妃,想来是有情难自禁的时候,日后不妨在后院多安置几房美妾罢。” 幕僚们你一句我一句,臊得君墨奕面红耳赤,偏又无法辩驳,只得暗自气恼。 要不是沐惜三番几次勾引他,他也不至于跟她珠胎暗结。 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沐惜长相平平,跟沐宁相比差得远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 明月当空,星云做伴。 整个凤京城就像一只陷入了沉睡中的巨兽。 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借着夜色,顺着羊肠小巷一直来到一间破旧的小院前。 “笃笃笃,笃笃。” 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黑影左右望了望,这才抬脚迈进院内,迅速将门关上。 看到立在院中的人,黑影摘下头上斗篷帽子,赫然是姜半夏。 “半夏见过大小姐。” 沐宁转过身,桃花眸上上下下将姜半夏打量一番,满意的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来了。” 姜半夏同样笑了笑,“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小姐了。” 沐宁摆摆手,“还是叫我沐姑娘吧,沐家是沐家,我是我。” 姜半夏会意点头。 沐宁指了指院里的木桌和竹凳,“坐着说吧。” 替姜半夏倒了一杯茶后,沐宁才问起,“薛茂名可有为难你?” 姜半夏捧着茶盏摇头,“没有,原本我也以为他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会将我赶出薛家,甚至把我交给沐家来换取前途,可他还是待我如以前一样,他还说……” 姜半夏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甜蜜,“不管我以前如何,现在我是他的女人,他便会竭尽所能护我周全。” 沐宁赞赏的点点头,“他倒是有情有义,那薛家其他人呢,可有为难你?” “薛夫人倒是没说什么,毕竟我进府一直恭顺,就是老夫人对我的身份颇有微辞,不过都是小事,家里一向是老爷做主,只要他护我我便能安生立命。” 沐宁捏着白瓷茶盏,笑意慵懒的望着姜半夏。 “既如此,你便暂时留在薛家吧,至于薛茂名,若他真是个靠得住的,我倒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往后你在薛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姜半夏连忙点头,“多谢沐姑娘,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沐宁手指转动茶盏想了想,“眼下我倒是有事需要薛茂名协助一二……” 一刻钟后,姜半夏起身披好斗篷准备离开,沐宁拿出一只银镶红玛瑙的戒指递给她。 “遇到危急情况,只要重重按下红玛瑙,戒指尾端就会喷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汁,见血封喉。沐惜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自己多加小心。” 姜半夏连忙接过戒指戴到手上,“沐姑娘,你自己也要小心。” 姜半夏离开后,沐宁在小院里独自呆了约一刻钟左右,等月向西斜后,她起身将面前的茶杯桌椅之物收进空间,又拿出一身夜行衣换上,用黑巾蒙了脸,然后飞身攀上屋顶,朝着沐府的方向而去。 潜入沐府后,沐宁仔细怜听了片刻,随即顺着惨叫声的方向摸去。 后院一间柴房里,两个婢女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沐惜扬起手里的皮鞭,一下一下,不知疲倦的抽打着两人。 “让你们出卖我!让你们出卖我!我今天非打死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贱货不可!” “啪啪啪啪……” 一开始还能听到两名婢女的求饶和惨叫。 随着时间的推移,求饶声和惨叫声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看着趴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仿佛是两条死狗的婢女,沐惜恨恨丢掉手里的皮鞭,转身对着看守的婆子吩咐。 “去拿点上好的金创药过来,将她们的命给我吊着,等明天发卖到青楼去。” “是,大,大小姐。” 见婆子如此识趣,沐惜满意的离开。 看守的婆子很快拿来伤药,一边给地上的两人上药,一边摇头,“啧啧,真是造孽啊,浑身上下都没半块好皮了。你说你们干什么不好,非要招惹大姑娘,唉,被打成这样,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喽……” 屋顶上,沐宁揭开一片瓦,将点燃的迷香用透明的鱼线系着吊进柴房。 看守的婆子很快昏睡去。 沐宁收起迷香,翻身跃入柴房。 替两名婢女把过脉,又查看了两人身上的伤势后,沐宁从空间里拿出两剂抗生素给两人注射,之后又用酒精替两人简单清洗了下伤口,敷上云南白药粉。 一柱香过去,被沐惜抽打昏死的两个婢女先后苏醒过来。 等认出是沐宁,两人本能的想要张嘴大喊,被沐宁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堵住了声音。 “是等明日被卖到青楼去,还是跟我走,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 拂冬拖着血淋淋的身子,爬行来到沐宁脚下,伏身无力的哀求,“求大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愿意为大小姐,做牛做马。” 沐宁半蹲下来,水色潋滟的桃花眸倒映出对方惨白无色的脸。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但你将来的衣行住行,都需要靠你自己的双手挣,如果做得好,还会有额外的奖赏。这样,你可愿意跟我走?” 拂冬点头。 沐宁赞赏的拍拍对方肩膀,抬眸看向一旁发呆的倚翠,神情戏谑。 “你可想清楚了?” 倚翠神情似哭又似笑,“大小姐,我以前帮二小姐做了那么多加害你的事,您真的愿意放我一条生路吗?” “冤有头债有主,你从前的种种行为不过是受沐惜主使,今天我也利用你让她吃了大亏,过去的恩怨也算了结了。我还是那句话,跟我走,日后过得好与坏,全在你于自己,我从不亏待认真做事的人。” 倚翠苦笑,“大小姐,奴婢已经没有活路了,请您带奴婢走吧。” 见两人如此上道,沐宁满意拿出两根明晃晃的银针。 第二十六章 爹,你真的很讨厌我们吗? 在两名婢女不解且不安的目光下,沐宁将银针快速扎入了两人的百会穴。 沐宁将陷入昏睡的两名婢女转移到药神空间中,又将看守的婆子搬去外面,之后一把火将柴房点燃。 冲天的火花很快将整个沐府惊醒,沐宁趁乱消失无踪。 —— “咕噜——咕噜——” 漆黑寂静的屋子内,时不时便响起几道肠鸣声。 【好饿。】 君墨衍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比夜色更深的眸子望着床顶。 该死的冷剑,他说不吃居然就真的不给他端膳,下回逮到机会定要扣他月俸。 【要是现在有烤鸡吃就好了。】 念头一起,鼻间仿佛真的闻到了一股独属于烤鸡的诱人香味。 【我肯定是饿疯了。】 君墨衍咽着口水想道。 “吱呀。” 就在君墨衍准备闭上眼睛用睡觉来抵抗腹中的饥饿感时,窗柩忽然被人轻轻给推开了。 君墨衍朝窗户望去,心里既意外又感到一丝好奇。 一直以来,他身边就没少过暗卫贴身保护,前几年偶尔还会有人夜探行刺,但这几年已经绝迹了。 而且,真正的杀手不会笨到发出声音,更不会逃过冷剑的耳目。 借着月色,君墨衍看见一个笨拙又矮小的黑影通过窗柩爬进了屋子,慢慢朝着他睡觉的地方摸过来。 烤鸡的香味好像更浓了。 “咕噜——” 尽管君墨衍竭力忍耐吞咽口水的欲望,奈何肚子不争气。 好在夜色很好的遮掩住了他发烫的脸颊,以及通红的耳朵。 “爹?” 君墨衍闭上眼睛装死。 呸,装睡。 “爹。” 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脸,让君墨衍不得不“醒”来。 “谁?” 不悦冷冽的声音在漆黑的屋子里响起。 “爹,是我,小满。” 跟君墨衍的冷冽比起来,沐言玺的声音明显欢悦和激动。 君墨衍一把的将脸上肉呼呼的小手甩开,“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沐言玺非但没听,反而一骨碌爬上了床,挤到他身边。 夏季衣衫单薄,君墨衍能清晰的感受小孩儿衣料下娇嫩柔软的肤感,以及身体散发出来的奶香味。 尽管君墨衍自己身上的药味就很浓,但他还是闻出了孩子身上的奶香中夹杂着一股清淡的药香。 就在他愣神间,鼻尖的烤鸡香味更加浓郁了。 与此同时,黑暗中亮起一抹淡绿的光芒。 那是一颗桂圆大小的夜明珠,被沐言玺握在手上,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刚好够他和沐言玺看清彼此的脸。 父子俩大狐狸眼瞪小狐狸眼。 沐言玺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随着油纸包被打开,一股浓郁诱人的烤鸡味顿时溢满整个屋子。 “爹,喏,给你,你晚饭没吃,我特地给你留的。” 君墨衍瞪着纸包里的一大只鸡腿,好半天才艰难的将视线从鸡腿上移开,黑沉着脸吐出四个字。 “下去,出去。” 沐言玺懵懂的眨眨眼,“爹,你不喜欢吃鸡腿吗?” 君墨衍依旧黑着一张脸,“别让我说第二遍!” 看出君墨衍是真的很生气,头顶都在冒冷气,沐言玺只好将鸡腿重新包好,揣回怀里,手脚并用的准备下床离开。 坐到床沿边时,沐言玺晃了晃小短腿,转头看着仍旧黑面冷眸的君墨衍。 “爹,你为什么讨厌我们?” 望着长得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圈,还带着天真无暇的稚气脸庞,君墨衍缄默不语。 讨厌吗?好像也没有。 但也不喜欢。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也本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他身中奇毒,根本不可能有孩子,就算生下来孩子身上也会自带毒素,活不过满月。 这是太医令的原话。 沐宁,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生下了孩子,还将三个孩子养得这么大,这么健康。 难道是上天垂怜,知道他命不久矣,所以给他留了这三个健康的孩子吗? “咳咳咳!” 情绪上涌,压抑的咳嗽声便止不住的从喉咙溢出。 “爹,他们说你快死了,是真的吗?” 君墨衍抬眸,对上孩子紧张和担忧的眼睛,心情竟出奇的感到平静。 “怎么,急着想给我摔盆啊?” 沐言玺眨眨眼,“爹,摔盆是什么意思啊?” 君墨衍难得的哽住,夜色很好的掩饰了他的不自在。 “出去,别在这碍我眼。” “爹,你真的很讨厌我们吗?” 君墨衍眸光沉沉的盯着他,“是。” “为什么呢?” “讨厌就是讨厌,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沐言玺甩甩小短腿,“娘亲说,如果很讨厌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却又说不出原因,不如暂时放下成见,试着去了解它。学会跟自己讨厌的人和事相处,不是委屈求全,而是格局。人这一辈子有很多的不容易,有些事,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我们去费尽心机,看轻它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看轻它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所以,这就是她六年后带着孩子回到凤京的原因吗? “爹,娘亲还说过,人生苦短,要懂得善待自己。吃苦是一天,享受也是一天,那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开点呢?饿肚子对身体不好,你都这么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沐言玺将怀里的油纸包掏出来,打开,拿起鸡腿咬了一大口。 “看,没毒的,你可以放心吃。” 看着被塞到手上还带着牙印的鸡腿,君墨衍终于出了声。 “你们想要什么?” 沐言玺囫囵着将嘴里的肉咽进肚子,“爹,我们就是想见见你的,等事情办完我们就走了。” “去哪?” “回去啊。” 君墨衍没有开口问要回哪,他盯着手里带着牙印的鸡腿看了片刻,妥协般的吐出了两个字。 “三天。” 第二十七章 夜探秦王府 “你们可以在府上呆三天,三天后必须走,不然我就让人把你们丢出去。” “哦。” 沐言玺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目光直勾勾落到君墨衍手里的鸡腿上。 鸡腿表皮金黄酥脆,肉嫩多汁,看着就美味。 当然,吃起来也是真的很美味。 察觉到孩子垂涎欲滴的目光,君墨衍薄唇微勾,优雅的吃起了手上的鸡腿。 “爹,好吃吗?” “还行。” “咕噜。” 沐言玺被君墨衍吞咽的动作引得直吞口水。 鸡腿吃完,君墨衍慢条斯理的将骨头放回油纸包里包好,塞到沐言玺怀里。 “我吃完了,你打哪来打哪回去,别妨碍我睡觉。” 沐言玺指了指他的手,“爹,你不唆一下手指吗?” 君墨衍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狐狸眼内透出两分不解。 “手指上都是鸡腿的油汁,唆一下味道很好的。” 君墨衍脸一黑,“我不是三岁小孩,没有吮手指的坏习惯。” “哦,娘亲也不让我们唆。。” 说完,沐言玺又问:“爹,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能,出去!” “好吧,爹,晚安。” 这次沐言玺听话了,如同来时一样,从窗柩翻走了。 随着孩子的离开,房间里也恢复了漆黑和寂静,和以往的每个长夜一样。 唯有空气中飘荡着的烤鸡味,以及若有若无的奶香气息,证明着今夜与以往的不同。 “吱呀。” 沐言玺一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刻就跑向江慕白。 “江叔叔,我爹他把鸡腿吃了。” 江慕白笑着将手中折扇一合,“我就说嘛,我跟你们爹认识二十多年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再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沐言玺笑眯眯的,“没想到,爹跟我一样喜欢吃鸡腿。爹还说了,准许我们在王府留三日。” 听到这话,沐言礼脸色微亮了些,显然为此感到高兴。 倒是沐言汐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情绪。 沐言玺见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多多,爹同意我们留下来了,你不高兴吗?” 沐言汐翻了个白眼,“嘴硬又傲娇的家伙,要不是他是我爹,我才懒得搭理他。” 沐言玺想到什么,“爹的身体真的很差,刚才我听到他咳嗽了,就悄悄给他把了下脉,脉像弱而慢,时而歇止,脉律也不齐。” “怎么说?” “五脏衰微之像,性命危重,而且伴有严重痛症。” 江慕白收起了脸上的戏谑和笑容,脸上露出惊讶,“小满,你还会岐黄之术?” 沐言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江叔叔,你知道我爹中的是什么毒吗?” 江慕白正犹豫该怎么说,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 沐言礼率先起身去将门打开,就见正前方的房顶之上,冷剑举着长剑与一名身形纤细的黑衣人对恃。 黑衣人全身上下被夜行衣包裹严实,头戴黑纱帏帽,脸覆黑巾,尽管这样,但沐言礼三个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是他们娘亲。 沐言礼张嘴想喊,却被沐言汐一把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沐宁也看到了三个孩子。 见孩子们安然无恙,她桃花眸微弯,随即脚尖一点,身如轻燕一般朝着秦王府外急掠而去。 冷剑并未追击,而是收剑跃下房顶,来到沐言礼几人面前。 “三位小主子,没事吧?” 沐言玺仰着精致漂亮的小脸蛋,故作好奇,“冷剑哥哥,刚才那人是谁啊?” “不清楚,或许来打探消息的。” “哦。” 冷剑安抚道:“三位小主子请放心,属下在四周安排了护卫,你们不会有危险的。” “那就好。” 沐言玺捂嘴打了个不算雅观的呵欠,“正好困了,我去睡啦,冷剑哥哥,江叔叔,大福,多多,晚安。” 说完,沐言玺便回了自个的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看着关上的门,江慕白看向沐言礼和沐言汐兄妹,乐道:“你们不一起睡啊?” “江叔叔,我们三岁起就分开睡了。” 江慕白故意逗道:“这么小就自己睡,晚上不怕鬼吗?” 沐言汐嗤道:“鬼再可怕也没有人心可怕。” 江慕白一哽,“行吧,时候不早了,你们回房睡去吧,明早带你们祥福楼吃早点。” “谢谢江叔叔。” 等三个小孩熄灯睡下后,江慕白随着冷剑去了君墨衍住的院子。 此时君墨衍的院子里早已是通火通明,他坐在正房之中,几名玄衣男子屈膝跪在他面前。 冷剑见状,立刻上前询问,“人呢?” “回剑首领,属下们办事不利,跟丢了。” 江慕白坐到君墨衍下手,随口问,“不是吧,你们这么多人全跟丢了?” “是,那人身法极快,一出王府人就消失了,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抬起头,隐晦的朝冷剑看来,“属下感觉,那人的身法跟剑首领的很相似。” 闻言,君墨衍和江慕白齐齐都朝冷剑看去。 冷剑同样是一脸疑惑和惊诧,“你们没看错?”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道:“属下看得很清楚,那人的身法的确跟剑首领的一样,化作一团黑影就消失了。” “……” 距离秦王府不远的一条巷子里,一身黑衣的沐宁凭空出现。 她朝后方的秦王府看了眼,桃花眸中浮起狡黠的笑。 她虽然有些功夫在身,但跟秦王府的精锐暗卫比起来还是略有不济,所以一离开秦王府后她就躲进了空间。 为掩护空间的秘密,她故弄玄虚的挥动帏帽上的黑纱,远远看去她整个人就像虚化成一团黑影才消失的。 只是沐宁没想到,会被秦王府的暗卫误认为她使用了和冷剑一样的瞬移术。 “主子,这绝不可能,瞬移术是我家传绝学,当今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 江慕白乐道:“说不定你们家还有别的后人呢?” 冷剑被这个说法乱了心神,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一直沉眉敛眸的君墨衍却抬起了黑眸,“那三个小东西住的地方多加派几个人手看着。” 冷剑点头领命,“主子,您是觉得今晚那人是为了三位小主子而来?” 君墨衍冷声道:“我只是不希望让外人认为,我已经废物到连几个孩子都护不住。” 第二十八章 白莲花的算计 江慕白往背椅上一靠,手里摇着折扇,“墨衍,你就嘴硬吧,你明明就是关心那三个小家伙的安危。啧啧,到底是血浓于水啊。” 君墨衍直接一个冷眼刀子甩过去,“你为什么还在这?” “我跟仨孩子说好了,明早带他们去祥福楼吃早点,怎么样,你要不要一块去?” 君墨衍回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江慕白也不生气,乐呵呵的朝着君墨衍的背影笑道:“有件事得给你说一下,那万年玄龟甲不能给你了,你宝贝女儿点名要它,我答应给她做见面礼了。” 君墨衍置若罔闻,倒是冷剑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江公子,江家的万贯家财怕不是你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江慕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懂什么,这叫物尽其用。” “那万年玄龟甲您已经输给主子了,那就是主子的东西,如今您却反手又将它送给大小姐做见面礼,这不是抠门是什么,您也不怕外人笑话。” 江慕白手中折扇一合,“我说剑剑,这龟甲是多多自己开口问我要的,你说说看,我是给还是不给?” 冷剑把头一偏,“我不说,反正也说不过你。” 江慕白一乐,“那是因为我占着理,行了,不跟你啰嗦了,我也去睡了。” 走出几步后,江慕白想到什么,回头瞧着还站在原地的冷剑。 “要一起么?” “我还有旁的事,江公子早些安歇吧。” 瞧着冷剑逃似的背影,江慕白贱兮兮的哼起了小曲。 —— “娘,爹怎么说?” 一大早,沐惜早膳都没顾上吃就去了沐夫人的芸香院。 沐夫人拉着她坐下,目光怜爱的端详了下她脸上的伤痕,“还好,脸上的伤淡了不少,我跟你爹商量好了,为避免夜长梦多,三日后就送你去齐王府上。” 沐惜吃惊不已,“怎么这么快?我嫁衣都还没绣好,嫁妆也没准备齐全呢。” 沐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惜儿,你是去做妾的,那正红的嫁衣是穿不了了,我已经让如意坊为你赶制一身符合你身份的新嫁衣,至于嫁妆……” 沐惜立刻就急了,“娘,嫁衣不能穿正红就算了,难道嫁妆也要克扣缩减吗?我就算做妾那也是爹的女儿!要是嫁妆再寒酸,往后女儿在这凤京城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惜儿,今日不同往日,之前替你准备的嫁妆,按的都是齐王正妃的规格,你要真用了这些,只会给你爹和齐王招来麻烦。 出嫁从夫,你往后想要得到齐王的宠爱和尊重,就必须要事事以他为重。放心,这点委屈只是暂时的,只待你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何愁不能翻身?” 沐惜心里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妥协。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是沐宁,她就恨得牙痒痒。 “娘,爹准备怎么解决沐宁那个贱人?” 沐夫人示意身边婢女出去守着房门口,随即小声开口,“这件事娘会亲自找人去办,放心吧,不会让她死得那么容易的,必要为你出一口恶气。” 沐宁恨道:“还有她身边的三个小野种,也要一并解决了!”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他们是秦王的种,说起来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孙,死一个沐宁不足为虑,但谋杀皇孙可是大罪,万一皇上追责起来,我们沐家讨不了好。” 沐惜气郁,“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娘,你就不怕他们长大后,为了沐宁这个贱人与我们做对吗?” 沐夫人双眼微眯,脸上透出几分阴狠,“哼,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若是长成了像秦王那样的病秧子,自顾活命都不暇,他们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沐惜双眼一亮,“娘,你说得对。” 从芸香院出来,沐惜心情跟来之前截然不同,整个人简直神清气爽,嘴里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大小姐,是有什么好事吗?” 沐惜瞄了绿荷一眼,得意道:“我娘说了,三日后齐王就会接我入府。” 绿荷立刻道贺:“恭喜大小姐!” 沐惜挺了挺背脊,“倒是便宜你了,我现在身边无人可用,三日后你便跟着我一块去齐王府吧。” “是,谢大小姐信任,绿荷日后必定事事以大小姐为重,万死不辞。” 这话听得沐惜心里舒坦,可她的舒坦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路过后园的一处亭子时,她忍不住就想起了沐宁一身素衣站在她面前的清丽模样。 反正那贱人也活不久了,不如想个办法将那身蛟绡纱的衣裳弄过来! 就算她穿不了,拿去卖掉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 “沐姑娘,刚刚秦王府派人来传令,请您巳时一刻到水云天一聚,秦王要见您。” 沐宁刚一跨出屋子,守在院内的婢女就上前向她禀告道。 “嗯,我知道了。” “秦王还说了,沐姑娘穿白色的最好看,让你还穿昨日的那身衣裙去。” “哦?秦王真这么说?” 对上沐宁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婢女心慌的垂下头。 “秦王府的人是这么说的,奴婢还有差事,先告退了。” 目送婢女慌忙离开的背影,沐宁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巳时一刻,一身蛟绡纱的沐宁如约跨进水云天的大门,负责接引的伙计立刻殷勤的将她往楼上引。 水云天是凤京城数一数二的戏楼,地处湖心,清凉避暑,是夏日里娱乐的好处所,从大厅到楼上包厢都是客满为患。 戏台上的戏子卖力的唱着戏文,台下叫好声不断。 要不是有正事,沐宁都想找个位置坐下来,点上一壶好茶,边吃茶边看戏。 “沐姑娘,到了,您里面请。” 看着虚掩着的房门,沐宁唇角微勾,扭头问伙计,“秦王可来了?” “还没,想必过一会就该来了吧。” 尽管伙计嘴上回答得滴水不漏,但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在心虚什么。 沐宁也不点破,微微笑道:“好,那我进去等等吧,劳烦送壶好茶过来。” “欸,好。” 一踏进包厢沐宁就察觉到了不对,第一时间屏住呼吸,面上却假装一无所觉的来到观戏的窗台前看戏。 第二十九章 将计就计 台上花旦咿咿呀呀地唱着《牡丹亭》,曲调婉转,身姿娇柔,沐宁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直至睡过去。 她刚闭一上眼,身后的包厢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不多时,几个家丁抬着黑漆大木箱从水云天的后门匆匆离开。 几乎同一时间,君墨衍便收到了沐宁被人掳走的情报。 等了会没得到君墨衍的吩咐,冷剑忍不住有些着急,“主子,沐姑娘到底是三位小主子的亲娘,她若有个差池,对您和三位小主子恐怕都有不利。” 君墨衍不慌不忙的搁下手里的紫檀狼毫,冷嗤道:“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光长了年纪没长脑子吗?她要是连这点雕虫小技都不能应付,那也是她自己愚不可及。” “主子,沐姑娘虽比过去多了几分智慧,可到底只是一介女流,若对上齐王的人未必有胜算。” 见君墨衍不为所动,冷剑再次出声:“主子……” “你烦不烦?吵死了!” 君墨衍“啪”的合上佛经,一双墨瞳冷冷瞪着冷剑。 “愣这干什么,还不去备车,难道你想要我这个残废爬着出门吗?” “哦哦,属下这就去!” 冷剑走了两步又颠回去,“主子,其实我背你也可以……” 君墨衍抄起桌上的经书就扔过去,“滚!” 冷剑接住经书,麻溜的滚了。 —— 马车很快停在凤京城最负盛名的大邺寺前。 几个家丁将黑漆大木箱搬下马车,通过大邺寺的后门进入庙内,七拐八转的来到了一间普通的香房前。 “笃笃。” 一名家丁上前敲了两下门,香房的门随即从里面被打开。 “快,抬进去。” 绿荷站在门口,一边左右张望把风,一边吩咐家丁把箱子往房间里抬。 等家丁们都离开后,沐惜立刻吩咐绿荷将门关上,她则转身将木箱给打开了。 “贱人,你不是很厉害吗,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上?昨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今日定要你百倍品尝!” 看着昏迷蜷缩在木箱里的沐宁,沐惜笑得格外狰狞而得意。 绿荷是新到沐惜身边的婢女,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心惊胆颤, “小,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做?” 沐惜冷笑,“将她身上的衣服给我扒光了,一件不留!” “哦。” 沐惜想到什么,“小心点,别把衣服弄坏了。” “是。” 绿荷弯腰要去解沐宁的腰带,但沐宁整个身体呈蜷缩的姿势,双手恰好挡住了胸口和腰腹部,她不敢蛮力扯,怕把衣服扯坏,只能回头向沐惜求助。 “大小姐,得把人放到床上去,不然不好脱衣服。” 沐惜没好气道:“那你还不把人搬出来?” “奴婢没那么大力气,得要两个人抬。” “废物!连个人都搬不动,要你有何用!” 沐惜嘴上骂骂咧咧,却也不得不帮忙抬人。 “真不知道她都吃了些什么,怎么这么重……” 主仆俩费了老大的劲,折腾出一身的汗,才终于把沐宁抬到了床上。 绿荷抹了抹脸上的汗,弯腰准备扒沐宁身上的衣服,沐惜却想到什么,眼里划过恶毒的光。 “你去拿些香油过来,多拿一点。” 绿荷也不多问,转身便出去了。 等香房门关上后,沐惜狞笑着走到床前,抬手拨下发髻上的金钗。 “贱人,昨日竟敢当着我的面媚惑齐王,今日我就将你这张脸毁了,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去勾引男人!” 说罢,沐惜手中金钗重重朝着沐宁的脸剌去。 眼瞧着尖锐的钗头就要划破那如鸡蛋嫩白的肌肤,床上的沐宁忽然睁开了眼睛,并以极快的扭身躲开。 沐惜剌了个空,怔愣了下,随后举手再刺。 沐宁抬起就是一脚,沐惜像个沙包似的被踢飞摔到地上,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真不知道该说你眼光好,还是眼皮子太浅,不过一身衣裳,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沐惜翻身想爬起来,沐宁抬脚就将人重新踩了下去。 “啊!沐宁,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开!” 看着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挣扎的沐惜,沐宁心情不错的笑了。 “呀,不是你让人把我带过来的吗?我来了,你又让我滚,你到底是怎么样啊?” “沐宁,你敢不敢放开我?” “敢,但我不想。我觉得你趴着说话的样子,特别可爱。” “啊!!!” 沐惜快气疯了,可偏偏沐宁力气大,踩在她背上的脚如同有千斤之重,任凭她怎么挣扎也起不来身。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小姐,香油拿来了。” “救唔唔……” 沐惜张嘴想呼救,却被沐宁眼疾手快的捂了嘴。 沐宁模仿沐惜的声音答道:“在外面等我,别进来。” “是。” 沐宁拿出一根银针封住沐惜的哑门穴,这才松开手。 可惜现在的沐惜口不能言也不能动弹,只能死死瞪着沐宁。 沐宁勾唇笑道:“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不过是把你准备用在我身上的手段,用在你身上而已。” 沐惜目眦欲裂,表情狰狞的似乎要把沐宁吃了。 沐宁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人拎到床上,三下五除二扒了个精光,待看到对方腹部有一条浅淡的竖纹时,微露讶异。 简单替沐惜把过脉后,沐宁笑了。 “话说,这沐家还真是家教渊源,统共就两个女儿,还都是未婚先育,沐丞相不是自诩家风清正吗?他居然也容得下你干出这种事?” 沐惜说不出话,眼神怨毒的瞪着沐宁,似乎在警告。 沐宁也不再多说废话,她利落的换上沐惜的衣服,又捡起地上的金钗插到头上,最后把屋里的床单被褥纱帐等等,一切能蔽身的物件全都打包起来,扔到房梁上。 “好好享受,拜拜。” 说完,沐宁拿了条手帕将脸蒙住,然后才转身离开。 “大小姐。” 绿荷跟在沐惜身边时日短,加上沐宁穿着跟沐惜一样,又蒙了脸,以至于绿荷完全没有看出来端倪。 沐宁学着沐惜倨傲的样子,“嗯,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去做事吧。” “是。” 第三十章 真巧啊,又见面了 绿荷端着一罐香油进了屋里,看到床上一丝不挂的沐惜时,忍不住愣了下。 沐惜是脸朝里侧身躺着,绿荷看不到脸,潜意识便认定床上的人是沐宁,也没有多想,她将整个香房浇满香油,然后掏出火折子。 “大小姐,奴婢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香房点燃了,我们快走吧。” 闻着从门缝中飘出来的油烟味,沐宁随口问道:“接下来我还吩咐你了什么?” 绿荷被问得一愣,“大小姐,您,您没吩咐啊。” 所以,沐惜是打算抢了她的衣服后,活活将她烧死在这? 虽然以沐惜的作为,死不足惜,但沐宁却不想让对方这么快死了。 死很容易,但活着的人才能赎罪。 “去找几个和尚过来救火,记住,一定要和尚,越多越好。” “是。” 绿荷听命而去,沐宁桃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想了想,转身去了隔壁香房准备看戏。 等跨进了门,沐宁才意识到房中有人,心下微微吃惊。 她敢进来,是因为察觉到这间香房没有气息存在,潜意识认定这是一个空房间。 而事实上,这间香房中不仅有人,还不止一个。 “沐姑娘,真巧啊,又见面了。” 沐宁朝冷剑笑了下,桃花眸淡淡扫过背对她坐在轮椅上的黑袍男子。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男人周身都萦绕着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尊贵冷漠,如高岭寒雪,冷意迫人。 “是挺巧的,可我没记错的话,后院的香房都是供女香客休息用的,你们这是?” 背对她的君墨衍缓缓转过轮椅。 在君墨衍转身之前,沐宁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皮相不俗。 可当亲眼看到真容,她还是晃了神。 男人的肤色极白,仿若雪色,下颌削瘦而锋利,显得清冷迫人。 然而骨相却生得极好,眉眼鼻唇无一处不精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在黑袍的映衬下,有一种妖冶冷艳的美。 而让沐宁移不开眼的,是男人那双与她两个儿子如出一辙的狐狸眼。 眼形狭长,眼尾斜挑,如墨玉一般的瞳眸清冷摄魄,这么淡淡的望过来,教人无端生出臣服和畏惧。 “沐小姐倒打一耙倒是用得不错。” 嗓音也好听,如寒玉落盘,冷冽清脆。 对上男人略带讥讽和冷意的目光,沐宁神色自若的收回视线,未露出半点被抓包的窘态。 “王爷是特意来找我的?” 冷剑刚想应,外面忽然喧哗起来。 “快快,就是这里着火了,里面好像有个姑娘,大家快进去把人救出来吧。” 绿荷也是个机灵的,猜到了自家小姐的用意,呼拉拉的喊了一大帮子僧人过来。 “来人啊,救火啊!” 绿荷犹嫌不够的放声大喊起来,引得四周香房的门纷纷打开。 唯独沐宁所在的香房寂静无声。 沐宁桃花眸一转,轻笑道:“不如先看场好戏?” 冷剑下意识朝自家主子看去,后者未置一词,算是默许。 沐宁转身将门拉开一条缝,透过门缝津津有味的看起戏来。 明亮的日光从窗柩缝隙中透进香房之中,将整个房间分割成明和暗。 沐宁立于明的那面,眉眼端丽,明媚动人。 君墨衍则隐在暗处,墨瞳幽邃,冷傲阴沉。 隔壁香房内,几个僧人看着床上一丝不挂的女人,个个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僧人四处翻找能蔽体的物件,可找遍了整个香房也没找着半片布帛。 “阿弥陀佛,女师主,得罪了。” 一名僧人脱下自己的僧衣给沐惜草草盖上,然后抱起她冲出香房。 在香油的助攻下,火势很快变大,凶猛的火舌张牙舞爪的从敞开的门内蹿出,引得看热闹的香客们惊呼着四散后退。 “呀,这火烧得好快!” “天热,屋顶都晒得快冒烟了,有点火星子可不就烧起来了。” “快看,从香房里救了个女子出来。” “呸,不要脸的贱货,青天白日的居然赤身裸体,怕不是来大邺寺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了?” 时间紧急,僧人也顾不上给沐惜把衣服穿好,只匆匆盖上,可僧衣单薄,出来时被火势席卷的风一吹就掀开了,沐惜那雪嫩的胴体就这么被香客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大邺寺可是国寺重地,每年宫里的贵人都要来此祈福上香,如今却被不守妇德的糟践玩意玷污了清净,简直罪该万死。” 香客之中大多都是女眷,女人又爱搬弄是非,仅沐惜一丝不挂被僧人从香房中抱出来这一幕,就足够编造出数十个香艳话本。 绿荷也是玲珑心窍,看到“沐宁”被僧人解救出来,立刻关心的上前准备将“沐宁”脸上的头发拨开,好让周围人看清长相。 结果一拨看,认出是沐惜的脸,绿荷当场傻眼了。 “大小姐,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听到婢女的惊呼声,沐宁差点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本来香客们未必认得出裸身女子是沐惜,可经绿荷这么一喊,可不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大小姐?谁家的大小姐?” “我看看,嘶,天哪,这不是沐家那个刚被逐出家门的二姑娘嘛!” “啧啧啧,瞧这一身白的哟,不愧是富贵人家金堆玉砌养出来的。” “你们说,大白天的,她不穿衣服躲在香房里干什么呢?” “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人,怕不是耐不住深闺寂寞,跑到这来私会野男人?” 火势很快被扑灭,沐惜也被带到了别的地方安置,但看热闹的香客却意犹未尽的舍不得散开。 “沐姑娘,幸好您警惕,没有吃亏。” 看到沐惜的下场,冷剑不免心有余悸。 女人之间的争斗虽然不见血,却比生死还更恐怖。 换作是他一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光着身子被人围观,也是会羞愤欲死,何况沐惜一个未婚女子。 不过一想到对方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迫害沐宁,冷剑又觉得对方落得此下场纯属活该。 沐宁像没事人似的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下,毕竟看戏也是怪累人的。 喝完,她放下茶杯,意有所指的朝君墨衍看了眼,道:“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亏必不能吃第二次的。” 暗指当初沐惜给她下药一事。 第三十一章 总不能指望着歹竹能长出好笋苗来 冷剑不好接这话,便转移话题说起三个孩子。 “请沐姑娘恕罪,昨日属下私自将三位小主子带回了秦王府,不过请沐姑娘放心,主子和属下定会护好三位小主子的周全。” 沐宁睨着冷剑,好一会才开口,“下不为例。” 冷剑连忙点头,语气略带讨好,“江公子带三位小主子去祥福楼吃早点了,这会应当还在,沐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我得空了自会去看他们的。” 说完,沐宁将目光转向一直不曾开口的君墨衍,桃花眸潋滟含笑。 “王爷可看够了?” 从两人见面到现在,君墨衍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当然,她也清楚君墨衍看她的目光中并不掺杂任何情愫,而是出于一种上位者的审视和探究。 君墨衍脸皮厚,被沐宁揭穿也没挪开眼睛,倒是冷剑有些替自家主子尴尬。 “沐姑娘,您的容貌跟六年前大相径庭,要是走在路上遇见,怕是都认不出来。” 沐宁哂了下,心道想看就看吧,她还不信他能看出她身上的秘密来。 “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良久,君墨衍终于开了口。 沐宁放下手中茶杯,斜倚着桌几,笑意慵懒,“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王爷不像是愚笨眼拙之人。” 君墨衍冷眸淡漠,嗓音冷冽,“本王不管你要做什么,背后有谁在帮你,本王只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做自己能做的事,下次不管你遇到任何麻烦,本王都会袖手旁观。” 沐宁挑眉,表情玩味,“王爷是怕被我牵连?可怎么办呢,在外人眼中,你是我三个孩子的亲爹,我跟你就是一家的,就算我跳出去嚷嚷我跟你没关系,别人也未必信呐,特别是那位……” 沐宁朝天指了指,暗喻东凤帝。 成功看到君墨衍黑了脸,沐宁不由心情大好。 “不过,外面都传王爷你命不久矣,害得我这一路紧赶慢赶的,生怕赶不上。你未婚无子,要是一命呜呼了,秦王府这偌大的家业,可不得由我家言礼来继承,对吧?” 君墨衍的脸更黑了,“人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沐宁摸摸自己的脸,戏谑道:“比起王爷的天姿国色,我的确不如,不过多多继承了王爷的六分容色,想来将来长大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我也不算遗憾了。” 君墨衍冷笑,“若是六年前,沐姑娘能有这份牙尖嘴利的功夫,本王也不至于受人耻笑多年!” 沐宁感叹,“六年前的事要追究起来,指不定是我牵连了王爷,还是我受了王爷牵连。所以不提也罢,王爷觉得呢?” “咳咳咳!” 也不知是被她气的,还是身体有恙,君墨衍捂着胸口低低咳嗽起来。 男人肤色本就冷白,模样又极其俊美,这一咳嗽颇有一种病弱的破碎感。 沐宁一时倒是不忍再欺负了。 在冷剑的伺候下,君墨衍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抬眸间,又恢复了冷漠孤傲。 沐宁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君墨衍越是一幅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模样,她越是想逗弄,但想想还是忍下了。 君墨衍脾气不好天下皆知,万一真把人惹毛了,纯心给她添乱设堵,反倒得不偿失。 “王爷的提醒和警告我收到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对了……” 沐宁起身后又想到什么,来到君墨衍面前,将一只白瓶药瓶递给他。 见君墨衍不接,沐宁便将药瓶放到轮椅的扶手上。 “这是孩子们的药,每日一粒,饭后服用,别忘了。” 冷剑立刻关心的问道:“沐姑娘,三位小主子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沐宁似笑非笑的睨着轮椅上的男人,“这就要问你家王爷了,总不能指望着歹竹能长出好笋苗来。” 冷剑:“……” 君墨衍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沐宁说完就走,然而冷剑的心却被她临走前的一番话给搅乱了。 “主子,当初太医说过,您如果有子嗣的话,他们出身起就会身带毒素,沐姑娘给三位小主子吃的这药,难道可以解毒?” 君墨衍冷睇了他一眼,“你觉得那三个小东西活蹦乱跳的像中毒的样子吗?” “不像,可沐姑娘说您是……” 歹竹二字,借冷剑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口。 同时,他心里对沐宁暗生好奇和佩服。 他家主子皮相好,凤京城倾慕他家主子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但是真见到了自家主子的面,不是畏惧胆怯就是犯花痴。 虽然以前的沐宁也犯花痴,每次看到自家主子就流口水,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 不仅敢怼敢调戏,还完全不怕自家主子。 甚至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有一种势均力敌的般配感。 君墨衍拿起药瓶,倒了一颗放在手心,认真观察了一番后,用锦帕包好塞进衣袖,剩下的一瓶药则丢给了冷剑。 “午膳后拿去给三个小东西服用。” “是。” —— 等沐夫人闻讯赶到大邺寺时,沐惜身上的穴位刚好到解封时间。 “惜儿,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准备待嫁吗?你怎么跑到大邺寺来了?” “娘,都怪那个该死的沐宁,是她害我被人看光了身子……” 沐惜扑在沐夫人怀里嚎啕大哭,一边将她绑架沐宁不成,反被沐宁戏弄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惜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沐惜抽抽噎噎的,“我想着这么简单的一桩小事,我自己悄悄就找人办了,哪知道,那个贱人如此奸诈,竟然装晕来骗我!还故意让绿荷引来僧人和香客,让我被那么多人看光了身子,我,我真是没脸活了!” 沐夫人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女儿哭得眼睛都肿了,又心疼不已。 “娘,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一定要帮我出气。” 沐夫人揉着额头,“行了,先回家吧,娘要好好想一想。” 和君墨衍会面后,沐宁并没有离开大邺寺,而是留在大邺寺吃了顿斋饭,捐了香油钱,然后要了间清静的香房午休。 一直到傍晚时分,日头快落山了,沐宁才神清气爽的回去瑞王府。 不过,一进瑞王府的大门,廷尉监的人就将她给团团围了起来。 领头的人拿出廷尉监的令牌,“沐姑娘,沐二姑娘控告你劫持,放火伤人,皇上已将此事交给齐王和廷尉监共同查办,请吧。” 第三十二章 沐宁,你这次死定了! 沐宁早猜到沐家不会善罢甘休,因此特地在外面躲了半天清闲,但皇上拉偏架拉得如此明目张胆,还是教她有些意外。 等沐宁到廷尉监的时候,发现除廷尉监的人之外,齐王君墨奕、沐夫人、沐惜都在,颇有点八方会审的架势。 君墨奕率先发问,“沐宁,你跟沐惜有龃龉,所以暗中找人劫持她,故意毁坏她清誉,并放火意欲将她烧死,你可认罪?” “不认,齐王说的这些,我一件都没做过。” 沐惜恨恨出声:“沐宁,你狡辩也没用,人证物证俱全,你这次死定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外面大喊,“把人带进来!” 沐惜举动让君墨奕很是不满,他隐晦的瞪了沐惜一眼,可惜沉浸在兴奋中的沐惜并未发现。 倒是沐夫人察觉到了君墨奕的不满,连忙出声提醒女儿。 “惜儿,稍安勿躁,有吴廷尉和齐王在,必能替你讨回公道,这里是廷尉公堂,我们安心看着便是。” 沐惜悻悻闭嘴,但眼神却依然蠢蠢欲动的瞪着沐宁,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沐宁给掐死。 很快,婢女绿荷,水云天给沐宁引路的伙计,以及几个家丁全被带到了公堂上。 伙计和家丁显然已经事先被收买过了,齐齐指证是沐宁指使他们将沐惜劫持到了大邺寺,又指使绿荷拿香油放火烧沐惜。 君墨奕重重一拍惊堂木,“沐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民女还是那句话,没做过。这些人所谓的人证物证,也不过是受人收买故意诬陷。” “哼,你说他们是受人收买就是吗?你有什么证据?”沐惜得意的冷哼道。 看着沐惜得意洋洋的嘴脸,因为睡了个好午觉的沐宁打算陪对方玩玩。 她扭头看向婢女绿荷,对上她清冷透澈的的目光,对方慌乱的低下头。 “我很好奇,你是沐惜的贴身婢女,为什么会反过来帮我害你的主子?” 绿荷连忙跪下,“是奴婢鬼迷心窍,被你给的那五十两银子迷花了眼,才会一时糊涂帮你谋害二姑娘的。” 沐宁又看向水云天的伙计,不等他问伙计就急忙开口,说辞跟绿荷基本没差。 最后是几个家丁,家丁们个个有恃无恐,显然已经拿足了好处。 “沐宁,事已至此,本王只能将你收押候审了!来人……” “且慢。” 沐宁出声打断了君墨奕的命令,“我有几句话想问个清楚。” 说完,也不等君墨奕同意或否决,沐宁转头问几个家丁,“你们刚才说,我花钱找你们劫持沐惜,那么我是什么时候找的你们,在哪跟你们会的面?”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一番,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出了声,“昨天晚上,亥时末,在瑞王府的后门。” 沐宁又问伙计,“你呢,我是怎么找到的你?” 伙计的心理素质明显不如家丁,编起谎来磕磕巴巴的,“今天一早,姑娘来找到我,说有桩赚钱的大买卖……” “具体是什么时候?卯时还是辰时?” “辰时,不,卯时,卯时末。” “你确定?” 伙计被沐宁问得不敢答了,眼睛左瞟右瞟的,显得很是纠结。 “到底是辰时还是卯时?” 在沐宁的逼问下,伙计不得不答,“是卯时。” 沐宁笑了。 看到沐宁脸上的笑,沐惜直觉不妙。 可还没等她细想,就听到沐宁扬声解释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现在住在瑞王府上,而瑞王府的后院是有门禁的。从亥时到卯时,后院大门都是上了锁的,出入都需要令牌。 而我昨天下午回到瑞王府,一直到今早辰时,都没有踏出过瑞王府后院的门,这一点,瑞王府的下人、管家还有侍卫都可以证明。” 沐惜难得的聪明了,“就算你没有走瑞王府正门,也不证明你不会翻墙偷偷的出府!你儿子武功那么高,带你出个府有何难?” 听到沐惜将老大牵扯进来,沐宁脸上掠过一抹冷色。 “你说我扒了你的衣服,还指使婢女绿荷放火烧香房是吧,可那个时候,我正跟秦王殿下在一起,难不成我还能分身去害你?” 听到她的话,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身为当事人,沐惜自然不会相信沐宁的鬼话。 “你撒谎!你以为抬出秦王就能逃脱得了罪责吗?谁不知道秦王深居简出,除了万寿节外,几乎从不出门,你居然妄想拿他做挡箭牌,痴人说梦!” 等沐惜嘲讽完,君墨奕也沉声开口道:“沐宁,如果你能请得动大哥出面为你做证,本王倒也能信你三分。” 沐宁沉吟着没作声。 她故意将话题往秦王头上引,只是不想沐惜继续把事情往孩子身上扯,但她没有把握君墨衍会出面帮她做证。 毕竟之前在大邺寺时,君墨衍就警告过,不会出面帮她解决任何麻烦。 见她沉默,沐惜冷笑连连,“怎么?心虚了?沐宁,你死心吧,今日你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 “沐宁,大邺寺走水之时,你当真跟大哥在一起?” 对上君墨奕复杂幽深的目光,沐宁莞尔轻笑,“齐王若不信,大可以差人去秦王府上一趟,请秦王过来帮我做个证好了。” 沐惜脸色一变,起身就要阻止。 她虽然清楚沐宁是在撒谎,可万一秦王看在沐宁生了三个孩子的份上,真的出面为沐宁解围也说不准。 “殿下,你别听沐宁的,她是在拖延时间……” 君墨奕并没有理会沐惜,直接就吩咐心腹随从去秦王府请人。 沐惜不死心的还想再阻挠,却被沐夫人一把给拉住了。 “惜儿,行了,这里是廷尉,不是在沐家,案子的事齐王殿下和吴大人会秉公处理的,你稍安勿躁。” “娘……” 对上沐夫人暗含警告的目光,沐惜不得不安份下来,但眼神却依旧怨毒的死死盯着沐宁。 贱人,今日你休想逃过! 水云天,天字号包厢。 江慕白跟三个孩子边看戏边吃蜜瓜,玩得不亦乐乎,一名随从进来,附在江慕白小声讲了两句。 江慕白一听,当即扔下没吃完的蜜瓜,招呼三个孩子。 “走走走,走了。” 沐言玺捧着密瓜,小嘴吃得油光水亮,依依不舍的望着舞台。 “江叔叔,戏还没演完呢。” “哎呀,这戏没什么看头,我带你们去看别的好戏!” 听到有好戏看,沐言玺手中蜜瓜一甩,麻溜的跳下板凳跟着江慕白往外走。 第三十三章 你们那爹啊,心眼子多得数不清 沐言礼和沐言汐无奈对视一眼,只能跟着一块离开。 “江叔叔,是什么好戏啊?”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江慕白很快将三个孩子带到了廷尉大门前。 “娘亲!” 沐宁转过头,看到站在公堂外的三个孩子,眉眼间掠过一抹温柔。 “我没事。” 她张嘴,无声的安抚三个孩子道。 三个孩子聪明又懂事,果然乖乖站着不出声了。 公堂内的沐惜看见三个孩子,心里既震惊又充满嫉妒。 之前她虽然见过沐言汐,但当时注意力都在沐宁身上,并未太在意沐言汐的长相。 如今三个孩子站在一块,那精雕玉琢的眉眼果然跟秦王君墨衍十分相似! 这个贱人还真是命大,喝了落胎药,又中了她的毒,居然都没死成,还生下了孩子。 猪都没她这么能生,一生就是三个,贱人还真是福大命大! 沐惜摸上自己的肚子,憧憬着自己也能来个双胎或者三胎,最好全是儿子,那样她或许还有机会坐上齐王正妃的位置。 派去秦王府的人很快回来了。 “回禀齐王殿下,秦王府的人说,秦王殿下身体不适不见客。”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沐宁身上。 有嘲笑,也有同情。 沐惜得意得恨不得仰头大笑,“沐宁,听到了,秦王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我看你这下还有什么话说!” 公堂外,三个小家伙的脸上满满都是不解,以及气愤。 “江叔叔,爹他为什么不肯出面帮娘亲?” “爹他真的有这么讨厌娘亲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都不肯帮忙。” 望着三个孩子气鼓鼓的脸,江慕白心里把君墨衍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笑嘻嘻的。 “你们那爹啊,心眼子多得数不清,他不出面做证,必然是有他不来的道理。况且,这种小麻烦,对你们娘亲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嘛,哪用得着他出面。” “江叔叔,刀没架在你头上,你当然说得轻松。” 江慕白摇摇折扇,“你们娘亲若真遇到了大麻烦,你们三个小家伙还能安安静静的站在这看戏吗?” 这话,江慕白其实是带着几分试探的。 沐宁消失六年,忽然携子回归,还高调与沐家宣战,身后必定是有几分倚仗的。 “娘亲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冤枉娘亲!” 小东西看着傻呼呼的,口风倒是紧,不愧是臭脾气的种。 江慕白摇了摇折扇,轻哂着继续看戏。 得知君墨衍不愿帮忙,沐宁也不意外,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 “齐王殿下,民女有一事想要私下跟殿下相谈。” “沐宁,你还想耍什么花招!?”沐惜蹭的一下就站了出来,“殿下,你别信她,她就是在拖延时间,直接让人把她关起来严刑审问,就不信她还不认罪!” 君墨奕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手中惊堂木,脸色很是不好。 “肃静。” “殿下……” “沐惜,公堂之上,不容放肆!” 见君墨奕动了怒,沐惜委屈的咬住下唇,眼泪要落不落,很是楚楚可怜。 这一招,是跟沐夫人学的,以往使出来也是无往不利。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君墨奕连看都没多看沐惜一眼,直接起身示意随从领着沐宁走了。 看着君墨奕和沐宁一前一后的离开公堂,沐惜气得差点没咬碎了牙。 “娘,这沐宁这个贱人狡诈多端,又自持有几分美貌,万一齐王殿下被她诱惑了怎么办?” “惜儿,别慌。” 沐夫人嘴上安慰着女儿,但脸色却不怎么好,显然也在担心沐宁跟君墨奕会私下达成什么协议。 “这件案子是皇上下令以督促齐王办的,就算齐王想高抬贵手,还有吴大人在呢,吴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王,从不徇私枉法。” 沐惜眼睛一亮。 是啊,她怎么把吴宗先这个铁面阎王给忘了! “吴大人,你都看到了,人证物证俱全,沐宁她根本无从抵赖,还是速速将她关押起来,严刑拷打,她必定会认罪。早点把案子完结了,对吴大人也是功劳一件啊。” 吴宗先斜乜了沐惜和沐夫人母女一眼,不软不硬的怼道:“该怎么办案本尉心里有数,还用不着一个后宅妇人来教导。难不成,沐丞相平时处理公务时,沐夫人也是如今日这般从旁指导?” “吴大人说笑了。” 沐夫人讨了个没趣,当即不再多言。 就连骄纵惯了的沐惜,在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吴宗先面前,也是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廷尉后堂。 君墨奕高坐上位,目光毫不掩饰的打量沐宁,像是在看一件玩物。 “沐宁,你想跟本王说什么,嗯?” 沐宁忍住心里的反感,“我观齐王殿下眼睑淡青,舌苔厚白,走动时腹股处略有僵硬不适,想必有些难以启耻的小毛病吧?” 君墨奕脸色微变,“本王身体好得很,你少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殿下心知肚明。我之所以要跟殿下私下相谈,一是为了殿下的名声,二是我有法子解决殿下的困扰。” 君墨奕此时看沐宁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杀意。 “我猜殿下小解次数频繁,排泄时伴有刺疼感,起夜多等等的症状,甚至影响到了男女床弟之事,我说得可对?” 君墨奕脸上的怀疑转换成了震惊和戒备。 他的确有这些毛病,但为了维持脸面和身份,他连身边亲近的幕僚都没说,甚至不敢找宫中的太医,而是私下悄悄从外面请大夫进府为他诊治。 对于一个储君人选,除了要有过人的才学谋略之外,首要得要身体健康无病无疾。 要是让人知道他身患隐疾,对他争夺太子之位将是极大的不利。 “是老三告诉你有关我的事情的?你在威胁我?” 沐宁摇头浅笑,“殿下的保密功夫做得极好,瑞王并不知道殿下身患隐疾。” “不是瑞王,那就是大哥了?哼,难为他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来关心我的身体。” 沐宁再次摇头,“非也,我之所以知道殿下身患隐疾,是靠医者的慧眼。” 君墨奕脸上露出淡淡惊讶,“你会医术?” 第三十四章 脑袋白长了,不如砍了给本王当凳子坐好不好? “六年前我遭人追杀,不得已躲进了百厄山,机缘巧合下遇到了一位进山采药的老前辈。这些年,我和三个孩子一直跟着老前辈生活,也学到一些识药辨症本事。” 听完沐宁的解释,君墨奕眼里的戒备明显减少了不少。 “你,真有办法治愈本王的病?” “殿下患的是淋症,是由于肾气不足,阴虚火旺,精室瘀阻所致,想要治愈其实并不难,只是殿下心怀顾虑,不敢对大夫言尽其辞,从而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诊治。” 君墨奕定定看着她,似在权衡什么,半响后才出声。 “好,要是你真能替本王分忧,本王可以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 “主子,沐姑娘好歹也是您三个孩子的娘亲,您真的就忍心看着她被沐家和齐王欺负,不出手帮一把吗?” “她有找麻烦的能力,就要有解决麻烦的本事。” “哪是沐姑娘自找麻烦啊,明明是麻烦找上的她。” 君墨衍盯着棋盘,头也不抬,“冷剑,你这两天废话越来越多了,再啰嗦我就让人拿针线把你的嘴巴封起来。” 冷剑闭紧嘴巴想了会,“主子,您要实在不愿意露面,不然我去给沐姑娘做个证明?” 君墨衍撩起眼皮瞪他一眼,“你饭吃多了把脑子吃坏了?你出面跟我本人出面,在外人眼中有分别?” “可也不能真的就不管沐姑娘了吧?” 君墨衍“啪”的将手中白子扔回棋蒌,臭着一张冷脸,“沐姑娘沐姑娘,她是你娘还是你主子,用得着你管吗?你管这管那,怎么不管管你家主子我,天都黑透了,膳呢?想饿死我这个旧主然后换个新主是不是?” 冷剑看了看天色,闷声道:“小主子们还没回来呢,江公子带他们去廷尉看沐姑娘了。” “他们不回来,本王就不吃饭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去端膳!” 等冷剑走后,君墨衍朝着空气打了个响指。 一名玄衣暗卫现身跪在他面前,“主子。” 君墨衍默了好一会才出声,“那边,什么情况?” 暗卫有些不确定,“主子,您说的是?” 君墨衍薄唇勾了下,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这么蠢,看来脑袋是白长了,不如砍了给本王当凳子坐好不好?” 暗卫一个激灵,立刻回道:“沐姑娘跟齐王在廷尉后堂密谈,具体谈了些什么,暂时还不得知。” 君墨衍满意的挥了下手,“去,继续盯着,有情况直接向我禀报。” “是。” —— 由于等待时间太久,哪怕在吴宗先这个铁面阎王坐镇,公堂上也是沸议声不断。 君墨奕和沐宁孤男寡女的,呆在后堂半天不出来,难免惹人浮想翩翩。 沐惜更是如坐针毡,要不是有沐夫人阻拦着,早就冲进后堂去看两人在做什么了。 倒是守候在公堂外面的沐言礼三个半点不焦急,还有闲心蹲在地上数蚂蚁。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堂终于传来了动静,君墨奕和沐宁一前一后的回到公堂上。 沐惜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也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殿下,沐宁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千万别信她的鬼话。” 君墨奕先前就不想搭理沐惜,此时心里更是对沐惜的不知进退而感到厌烦。 公堂之上,就跟只野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叫个没停,如此没有规矩分寸,他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么个蠢女人的? 君墨奕白了沐惜一眼,转头跟吴宗先小声议论了几声,得到吴宗先的同意后,他满意坐直身体。 “今日的案子还有诸多疑点,本王和吴大人会派人继续探查,三日后再审。沐宁,你可以先回去了,但没有本王的同意,你不得出城。” 看到沐惜不可置信,头顶冒烟的样子,沐宁满意的笑了。 “多谢齐王殿下。” “殿下……” 君墨奕对沐惜的呼唤充耳不闻,起身领着随从就走了。 见君墨奕不理会自己,沐惜生气的将准备离开的沐宁拦下。 “贱人,你究竟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媚惑了殿下!?” 沐宁莞尔轻笑,“你猜?” “娘亲,这里!” 听到儿子们在喊自己,沐宁绕过沐惜准备过去,沐惜气急败坏抬手想打人,被沐宁一把捏住了手腕。 “啊,疼!沐宁,你给我松开!” 沐宁倾身靠近对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警告道:“你如今身败名裂,臭名远扬,没哪个男人敢娶你这种恶毒狠辣的女子。我要是你就会好好揣着肚子里的东西,免得一不小心弄丢了,人财两空!” 沐惜吃惊的瞪大眼睛,“你,你怎么……” “想问我怎么知道你怀孕的吗?当然是扒光你的衣服时,看到了你肚子上的妊娠纹。你再叽叽歪歪的惹我不痛快,我就找人把你赤身裸体被僧人抱出香房的画面给画下来,当街发放,人手一张。” 可能是被沐宁的话惊吓到,沐惜没敢再阻挠她的离开。 “娘亲!” 沐宁一跨出廷尉公堂的大门,三个孩子立刻高兴的将她团团围住。 沐宁宠溺的揉揉三个孩子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今日吃过药了吗?” “吃了,冷剑哥哥亲自给我们送来的。” 沐言玺摸摸小肚皮,“娘亲,我饿了!” 沐宁摸摸他粉嫩Q弹的脸颊,笑道:“走吧,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沐言玺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娘亲,我们去夜市玩吧,江叔叔说城南晚上有夜市,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走。” 看着沐宁亲昵拥着三个孩子离开的背影,沐惜气得差点没咬碎了牙。 沐夫人虽然不像沐惜把喜怒全挂在脸上,但脸色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走吧,惜儿,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马车上。 “娘,我该怎么办?殿下一定是受了沐宁的迷惑,不然他怎么能放那个贱人走,明明我才是他的女人,我丢了那么大的脸,他怎么能不帮我?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恨不得心都掏给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沐夫人心情本就不好,听到女儿哭哭啼啼的,不免心烦。 “要怪就怪你自做主张冲动行事,娘都说了,解决沐宁的事娘会亲自去办,你安心在家养胎待嫁就行了。你偏不听,结果倒好,没伤着沐宁半分,自己反倒吃了大亏,不怪齐王对你失望。你是一步错,步步错!” 第三十五章 想要解决掉她,寻常的手段怕是行不通了 沐惜急得眼泪也不掉了,“娘,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你现在送我去齐王府上,我跟齐王这么多年的感情,只要我说几句软话,他肯定会消气的。” 沐夫人掀起车帘子看了眼,道:“算了,天都黑了,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你爹还在等我们呢。反正再有两天你就要去齐王府上了,到时还怕没说话的机会吗?” 沐惜懊恼不已,却无可奈何。 沐夫人语重心长看着她,“惜儿,今后你万万不要再像今日这般鲁莽行事,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下,绝对不要出手。” 提起这个沐惜就一肚子火,“本来我也没想把她怎么着,可我一想到那个贱人身上穿的是蛟绡纱,我心里就不舒坦。” “你呀,不过就是一件衣裳,蛟绡纱再金贵难得,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吗?等将来你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想要什么没有?”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别光是说,得做到才行。” “我发誓,娘,你信我嘛!” 看着女儿撒娇卖乖的样子,沐夫人心里的郁气忽然就散了,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她语气温和下来,“惜儿,你放心吧,有娘替你安排筹谋,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嗯,谢谢娘。” —— 沐夫人回到自个的院子,婢女入画立刻体贴的奉上帕子和热茶。 “夫人,天热,您劳累了一天,快擦擦一汗,喝点茶解解乏。” 擦了脸和手,沐夫人扔下帕子,接过茶问婢女,“老爷呢?” “老爷还在书房。” 沐夫人捏着茶杯盖子想了会,吩咐道:“去厨房备盅汤水,我给老爷送过去。” 入画看了看天色,忙道:“夫人,您还没用膳呢,用过膳再去吧。” “不用,我没胃口。” 入画忙道:“那奴婢多备点汤水,您去书房陪老爷一块用可好?” 沐夫人看了婢女一眼,倒是没反对。 等入画出去忙活后,沐夫人低头看了看身上,转头吩咐另一个婢女。 “备桶热水,我要更衣。” “是。” —— “老爷。” 沐元霖抬眼瞥了站在书房门外的沐夫人一眼,神色不冷不热的,“你怎么来了?” 沐夫人微微一笑,拎着裙摆迈进书房。 随着她的到来,书房中顿时多了一股清雅沁脾的玉兰香气。 沐夫人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书案的一角,“天热,妾身一个人也没什么胃口,就让下人做了点绿豆粥,消暑降火的,老爷陪妾身一起用点罢?” 沐元霖没好气的哼道:“要吃你在你自个房中吃就行了,拎来书房像什么样子。” 沐夫人也不生气,只是将声调放得更柔了,“这不妾身知道老爷在生惜儿的气,所以才带着东西过来请罪的嘛。 老爷,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惜儿她少不更事,以后还靠你指引,你要是把身体气坏了,咱们这个家可不就散了。” 沐元霖手中紫毫重重一放,脸上显露出愠怒。 “惜儿就是被你给惯坏了,胆大妄为,丢人现眼,把我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 沐夫人连忙上前轻抚他后背,“老爷,你消消气,惜儿这次的确是鲁莽了,可也并非都是坏处。” 沐元霖冷笑,“照你这意思,难不成我还得感谢她,让沐家成了整个凤京城的笑柄吗?” “老爷,沐宁这次来者不善,就算惜儿不出手,她也不会放过惜儿的。惜儿错就错在,没有计划周全,小瞧了沐宁,这反倒是给了我们一个警醒,如今的沐宁不再是以前,想要解决掉她,寻常的手段怕是行不通了。” 这番话,成功让沐元霖的怒气减退了不少。 “哼,难怪她当初能逃脱追杀,想来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她。” “那老爷觉得帮她的是会是谁?秦王?瑞王?” 沐元霖双眼微眯,眼底晦涩一片,“不管是谁在帮她,她都必须要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手软,否则迟早养虎为患。” 沐夫人伸手攀上沐元霖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老爷请放心,妾身一定会替您解决掉这个心头之患,让您不再忧心。” 沐元霖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的闭上眼睛。 “你身上好香,换脂粉了?” 沐夫人慢慢俯下身子,双手顺势下滑探进沐元霖的衣领,风韵犹存的脸上扬起娇媚的笑容。 “这是万春楼新出的一种香露,只要沾少许抹在耳后处,可留香三日不散,老爷要不要闻闻?” 沐元霖捉住沐夫人作乱的双手,稍微一用力,沐夫人就像一尾柔弱无骨的美人鱼瘫倒在他怀里。 沐夫人虽然年逾四十,但保养得宜的肌肤依旧白皙光滑,发饰妆容也是恰到好处,既端庄大方又不失风情。 因为动作和角度的原因,领口的衣襟微微敞开,里面若隐若现一抹雪白的丘壑。 沐元霖眼神炙热幽暗了几分,他将头埋进沐夫人的后颈处,用力而贪婪的嗅闻着。 “果然是很香……” 看着一旁跳动的烛火,沐夫人脸上划过得逞的笑意。 “老爷,粥要凉了……” 她作势要起身,下一秒却整个被腾空抱起。 沐夫人嘴上佯装惊吓的发出娇呼,白嫩的双臂却像八爪鱼似的紧紧搂住沐元霖的脖颈,身体更是有意无意的扭动。 “老爷,你要干什么呀?” 沐元霖抱着她大步朝内室走去,“夫人不是要给为夫降火吗?为夫现在就需要,夫人一会可要卖力些……” 听着书房内传出的动静,守候在书房外的婢女下人们见怪不怪,倒是两个新进府的小丫头羞红了脸躲在旁边说悄悄话。 “相爷可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男子,对咱们夫人二十年如一日的专情,后院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哪怕再年轻貌美的婢女从旁伺候,也从来不假辞色呢。” “是啊,这凤京城的女人们,谁不羡慕咱们夫人。” —— 回凤京城后,沐宁还是第一次带三个孩子出门闲耍,母子四人玩得很尽兴,一直到快到宵禁时分,她才将三个孩子送回秦王府。 时间已经不早了,沐宁没有进秦王府的门,只将孩子们送到门口。 “晚上早点睡,记得每日的晨练和功课。” 三个孩子乖乖点头,站在秦王府的大门前一直目送沐宁的背影消失,才转身进到王府中。 第三十六章 你不帮娘亲,那我们也不认你了 “小满,你往哪去?” 看沐言玺走的方向并不是后院,沐言礼纳闷的将他拉住。 三个孩子住在后院客院,跟君墨衍居住的日落斋方向相反。 沐言玺回头道:“我要去找爹问个清楚,他为什么不帮娘亲!” 沐言礼和沐言汐对视一眼,决定跟着沐言玺一块去。 他们也想知道原因。 冷剑刚服侍君墨衍洗漱完,正在倒洗澡水,看到三个孩子跨进日落斋,连忙高兴的迎上去。 “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你们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要不要吃点宵夜?” “冷剑哥哥,我们不饿,爹呢?” 沐言玺一边问,漂亮的狐狸眼一边往君墨衍的寝房瞄。 “主子刚洗漱完,正在房里看书,你们进去吧。” “爹,我们有话要跟您说。” 三个孩子教养极好,尽管君墨衍的房门并未关上,他们却没有直接跑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候君墨衍的回应。 早在三个小家伙跟冷剑说话时,君墨衍就听到了动静,也能猜到三个小家伙来找他的原因。 他有意晾了三个小家伙一会,才漫不经心的出声,“我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沐言玺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小小声嘀咕起来。 “怎么办?要不然我们明天再来。” 沐言汐轻哼:“不行,不问清楚我今天晚上睡不着。” 沐言礼点头,“我也是。” 有沐言礼和沐言汐的支持,沐言玺胆子也更大了,扒着门框把小脑袋往屋里探。 头一探进去,刚好跟靠在床头的君墨衍视线对上。 看君墨衍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沐言玺眨眨眼,嘟着嘴,“爹,你骗人,你没睡。” 君墨衍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准备睡了。” 沐言玺拉着沐言礼和沐言汐走进去,来到君墨衍的床前。 沐言礼和沐言汐都是第一次进君墨衍的寝房,两人好奇的看看这又看看那,浑然忘了来找君墨衍的目的。 倒是沐言玺还记得,“爹,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廷尉帮娘亲?” “不为什么,不想帮就不帮。” 君墨衍敷衍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三个孩子,全都气鼓鼓的瞪他。 “娘亲是我们最最最最重要的人,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们仨个养大,吃了好多好多的苦,你不帮她,那我们也不认你了,以后你不是我们的爹了。” “随便,出去,不要妨碍我睡觉。” 沐言玺被君墨衍的冷漠态度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讨厌你,我要回去找娘亲!大福,多多,我们走!” 沐言礼被沐言玺拉着往外走,但小脑袋却忍不住的朝君墨衍看,那双与君墨衍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内,满是伤心和失望。 相比之下,沐言汐倒是平静许多,但冷绷的小脸还是看得出很生气。 房间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君墨衍却看不进手里的书了。 他将书合上,随手丢到床头柜上,躺下身体准备睡觉。 只是眼睛闭上没几息又睁开了,瞪着纱帐的黑眸里凝聚着丝丝烦躁和懊恼。 沐言玺三个年纪虽小,决心却很大,说走就要走,回到客院就开始收拾各自的行囊。 冷剑怎么哄也哄不住,只得跑来日落斋找君墨衍求助。 “主子,您快去哄哄吧,三个小主子说什么都要走。” 君墨衍没好气的瞪过去,“连人都哄不住,要你有何用?” 冷剑委屈不已,“这还不是您给惹生气的,您要是听属下的,去给沐姑娘出头,三位小主子也不会生气到要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四个字让君墨衍愣了下神。 曾经,他也是有家的,不管是外出游玩还是征战沙场时,他内心都无不期盼着早日回归,能与至亲团聚。 可自从他的母妃死后,外祖家满门获罪流放,他就没有家了。 这么多年,他就像漂泊无依的水草,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宿。 “主子,您再不去,三位小主子真要走了。” 君墨衍回过神,将满腹的情绪压下,没好气的睨着冷剑。 “你长这么大个脑袋,是为了显高的吗?就不知道动一下脑子吗?” 冷剑被骂得有点懵,“总不能让属下将三个小主子强留下来吧?” 君墨衍冷哼,“为什么不能,当本王王府是烟街柳巷之地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还不快去!” “哦。” 等冷剑回到客院的时候,沐言玺三个已经背好了行囊,正准备离开。 想到君墨衍的吩咐,冷剑忙将三个小家伙拦住。 “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主子吩咐属下送你们回房间休息。” “冷剑哥哥,你不用劝了,我们心意已决,这就要离开。” 冷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恳求,“三位小主子,都这么晚了,外面都宵禁了,不能随意走动,你们先歇息一晚,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好!冷剑哥哥,你不用说了,我们今天走定了!” 见劝不住,冷剑只能硬着头皮举起佩剑。 对上三个孩子天真不解的目光,冷剑羞愧不已。 “对不住了,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属下受主子之命,不能让你们离开。” “冷剑哥哥,你让开,不然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沐言礼大喝一声,“唰”的抽出腰间软剑,剑身银白削薄,寒光逼人。 与此同时,沐言玺和沐言汐也各自有了动作。 沐言玺不知从哪摸出四个黑呼呼圆溜溜的珠子,沐言汐则祭出一张符箓,符箓无火自焚,竟幻化成了一柄厚重古朴的铁剑。 这一幕把冷剑看得有些愣神。 “吱呀吱呀。” 一阵熟悉的木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剑拨弩张的气氛。 几人寻声望去,就看见一身黑绸寝衣的君墨衍坐着轮椅缓缓朝这边而来。 看到君墨衍的那一刻,沐言玺本能想要张嘴喊,可很快又把嘴闭上,并将头扭向一边。 沐言礼和沐言汐则盯着君墨衍,小脸绷紧,嘴唇紧抿。 跟三个孩子的如临大敌相比,冷剑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快劝劝吧。” 君墨衍的轮椅一直到沐言礼三人面前才停。 他狭长薄凉的狐狸眼淡淡扫过三人手里的武器,明明长着一张绝世无双的盛世美颜,说出的话却格外欠揍。 “就凭你们手上这些垃圾,就妄想冲破本王王府的重重防护?你们以为,本王养的人都是如沐时安那样的废物吗?” 第三十七章 不住满三日,不准走 大概意识到凭自三个的能力,的确是打不过秦王府的暗卫,沐言礼气鼓鼓的收回软剑,“难道你要把我们关押在王府里面吗?” 君墨衍挑眉,“不是你们自己死皮赖脸的要住下来?” 沐言礼本就性子沉稳,不善言辞,当即便鼓着脸不作声了。 沐言玺却不一样,“那是我们以为爹你是好人的,可现在来看,你就是个大坏蛋!你这么多年没管过娘亲和我们就算了,现在明知道娘亲有难你却冷眼旁观,要不是娘亲,我和大哥还有多多,早就死了。 你别以为我们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你不过就是怕被娘亲拖累,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离开,回到娘亲身边,以后死都不拖累你!” 君墨衍瞅着三个小家伙,“本王是个有原则讲规矩的人,说好了你们要在府上留三日就是三日,多半日少半日都不行,不住满,不准走。” 说完,君墨衍也不管三个小家伙什么心情,直接吩咐冷剑,“让人看着他们,没有我的吩咐,谁敢踏出王府半步,腿打断。” “……是。”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走,我们要告诉娘亲,你别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 见三个小家伙义愤填膺,君墨衍轻哼,“你们最好乖乖回房间睡觉,要是吵到我休息,剩下的两天,我保证你们的饭桌上全部都是青菜,顿顿不重样。” 不得不说,君墨衍是拿捏住了三个小家伙的软肋。 平时吃一口青菜都跟咽糠似的难,这要顿顿吃青菜,还不如让他们去死。 见三个小家伙鼓着脸不说话了,君墨衍满意的转动轮椅准备回去休息。 沐言玺不甘心的冲着他的背影喊,“想要我们不走也行,不准给我们青菜吃,我们要吃肉!顿顿都吃肉!!!” 背对三人的君墨衍薄唇轻勾,嗓音慵懒冷冽,“看本王心情。” “你要是不给我们吃肉,我们就去你的书房捣乱,把你抄的佛经全部折扇子、折灯笼、折船玩!” 君墨衍充耳不闻,轮椅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冷剑低声哄道:“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你们放心,主子跟你们一样不爱吃青菜,属下保证你们在王符顿顿都能吃肉。” 说到吃,沐言玺揉了揉小肚皮。 折腾了一晚上,他都饿了,可刚刚才闹了一场,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吃的。 冷剑哪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刻笑着说道:“属下特地给小主子们留了晚膳,有蜜腊肘子、酱牛肉,还有你们爱吃的烤鸡,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你们先回房间,属下把膳热一热给你们端过来可好?” 贪吃的沐言玺当即就沉不住气,但表面却依旧傲娇。 “既然冷剑哥哥你都留了,那我们就勉强吃点吧,免得浪费了。” “欸,属下这就去端膳。” 冷剑一走,沐言汐抬脚就往沐言玺腿上踢了一下,“你是猪吗,人家一顿膳就把你哄住了,没出息。” 沐言玺委屈的眨眨眼,“可我就是饿了嘛。” 沐言礼拍拍沐言汐的肩膀,“多多,别生气了,看这架势我们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还是安心住下来吧。” “君墨衍这个王八蛋!” 沐言汐气得朝着日落斋的方向骂了句,隐在四周的暗卫纷纷抬头望天,只当没听到。 三娃气归气,可到底是才六岁大的小孩,瞌睡大,吃过膳回屋就躺床上呼呼大睡了。 养病的缘故,加上日子悠闲,君墨衍平日的作息一向规律,不到亥时必定已经躺下睡了,今日都亥时三刻了,他的屋子却还亮着灯。 “主子,不早了。” 冷剑安顿好三个孩子,回到日落斋,看君墨衍还没歇息,不免上前关心。 君墨衍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那三个小东西都睡了?” “是,吃过宵夜就睡下了,这会睡得正香呢,打雷都吵不醒。” 君墨衍冷哼,“吃饱就睡,属猪的吗?” 他们是猪,那您老人家岂不是也是猪? 冷剑心里腹诽,嘴上却道:“小孩都这样,睡得多,长得也快。” 君墨衍翻书的动作一顿,抬起黑眸,似笑非笑的,“你倒是懂得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过孩子。” “属下没养过孩子,但在家的时候经常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说完,冷剑的情绪有些低落下来,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过去,君墨衍也收起戏谑之心。 “昨夜夜探王府的人,本王已经命人追查了,如果他真是你孟家的人,本王一定将人带到你面前。” “多谢主子,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嗯,熄灯罢。” —— 第二天一大早,沐宁一睁开眼就看到枕头上停着一只“小蜜蜂”。 见她醒了,小蜜蜂扇着翅膀飞到她面前,“嗡嗡嗡”转了几圈后就飞走了。 “秦王府。” 沐宁低声呢喃了句,起身穿衣下床。 “沐姑娘,瑞王请您去书房一趟。” 吃过早膳,沐宁正准备出门,瑞王身边的贴身婢女忽然过来传话。 “沐宁见过瑞王。” 书房内,君墨铭一身紫色四爪蟒袍,头戴王冠,一副刚下朝回府的样子。 “沐姑娘来了,坐吧。” 看到她,君墨铭笑得格外热情。 “昨日你回府太晚,本王也不好召你来说话,二哥为了沐惜在廷尉难为你的事,本王已经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多谢殿下关怀,这件事我尚且能应付,暂时还不需要殿下出手。” 君墨铭笑笑,“那就好,今日早朝父皇还问起这事呢。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沐惜有意构陷于你,可父皇就是偏帮着沐家和二哥,本王就是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殿下不必为沐宁的事忧心,不瞒殿下,其实沐宁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哦?沐姑娘不妨说说看。” “两年前,沐宁在随义父游历时,曾出手相助过一人,这次回凤京城,沐宁在街上偶遇到了那人,方知他是回春馆的大夫。 说来也巧,数月前,齐王因为身子不适找他瞧过,齐王所患的原本只是一些小毛病,只是齐王心有顾虑,不敢将病情如实告之,导致病情拖延一直没能治愈。 瑞王是知道的,我跟随义父生活多年,在医术上也颇有心得,便以此跟齐王做了交易。” “原来如此。” 君墨铭眼珠子一转,假装关心的追问,“沐姑娘,不知二哥他患的什么病?可有大碍?” 第三十八章 娘,你重新给我们找个后爹吧 “只是肾虚火旺引起的失眠头疼,都是些小毛病,通过针灸术再辅以汤药,很快就会痊愈。” 君墨铭自然听得出沐宁有所隐瞒,却也不好往下追问。 沐宁明面上站在他的阵营,他也指望沐宁帮他瓦解沐家和齐王府的结盟,若是沐宁因为官司的事身陷囹圄脱不了身,对他可没有好处。 从瑞王府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火辣辣的日头能把人晒得冒烟。 沐宁叫了辆马车,直奔秦王府。 早上栖息在她枕头上的“蜜蜂”,其实是经驯化过的蜂鸟,主要用于传递消息。 女儿一大早就蜂鸟过来给她传消息,显然是在秦王府遇到了麻烦。 马车很快到达秦王府门口,沐宁给了车钱准备敲门,被身后一名身着绿色劲装的女子给叫住了。 “你是什么人?” 沐宁回头,视线快速在对方身上打量一番,心里对女子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 “沐宁。” 得知她的身份,绿衣女子的脸上露出吃惊。 “你是沐宁?你没死?” 沐宁微微一笑,“你认识我?” 绿衣女子抱拳作楫,“在下冷月,是秦王的贴身医女。” 沐宁点点头,并不太意外。 早在回凤京城前,她就打探过君墨衍的消息,知道君墨衍身边有四大身负绝学的护卫。 冷月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君墨衍身边唯一的女护卫。 “沐姑娘现在的模样,跟过去倒是判若两人,让人惊讶。”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本就是世间常事。” 冷月神情几经变幻,最终归于冷漠。 “不知沐姑娘来秦王府有何要事?” 沐宁轻笑,“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三个孩子。” 冷月虽然刚回凤京城,还未来得及进王府,但却早从冷剑的消息中得知,三个小主子住在王府的事。 在她的带领下,沐宁顺利进了秦王府。 一进门,冷月身形一顿,随即脸色冷凝的上前拦住下人,“你们在干什么?” “剑首领吩咐,让把这樽汉白玉影壁移到后门去。” 听到是冷剑的吩咐,冷月眉头微皱,却也没再多问,而是领着沐宁继续往王府里面走。 倒是沐宁饶有兴致的瞧了眼被挖得差不多的汉白玉影壁,唇角勾着浅笑。 不用问都知道,必然是她女儿的手笔。 沐言汐自打出生起就对玄术极感兴致,两岁时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画符卜卦相面等术。 当然,凭她这个过来人的经验,深知女儿身上必定有着秘密,但这并不影响她和女儿的母女情。 按理说,沐宁第一次上门,应当先去拜见君墨衍这个主人。 可冷月却直接将她领去了三个孩子住的客院。 “这里就是三位小主子的住所,沐姑娘请自便,在下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多谢。” 沐宁朝对方颌首示意,抬脚进入院子。 望着她纤细轻盈的背影看了一会,冷月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客院是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中间是宽敞的庭院,栽种着各类花草树木,两边是回廊,一直通往正房,既可挡风避雨又能阻挡烈日炎炎。 此时,三个孩子正在庭院中的一棵梨树下玩耍。 这是一棵看上去就上了年头的老梨树,树冠极大,枝叶稠密,像一把巨大的绿伞。 枝条上挂满了如鸡蛋般大小的青绿色果子,密密麻麻的,很是喜人。 “娘亲!” 沐言玺率先发现站在廊下的沐宁,丢下手里的紫毫,似乳燕一般扑了过去。 沐言礼和沐言汐反应慢半拍,但也高兴的朝沐宁跑来。 “娘亲,你可算是来了,爹他欺负我们!” 沐言玺张口就告状。 沐宁好笑的拉着三个孩子到梨树下的石桌前坐下,顺手拿起孩子们练字本,边翻边道:“他怎么欺负你们了?” “他不让我们走,让人把我们看守起来,还要顿顿给我们吃青菜!他坏死了!我不要他做我爹了!娘,你重新给我们找个后爹吧,像江叔叔那样的!” 沐宁睨了老二一眼,轻笑,“你江叔叔可未必想要你这样的儿子。” “江叔叔可好了,不仅带我们吃好吃的,还带我们到处玩,还贼有钱。” 沐宁好笑的刮了下孩子的鼻头,“你这个小财迷,看谁有钱就认谁做爹是吧?” 沐言玺鼓着小脸,“知道你被廷尉监的人找麻烦,江叔叔立马就带着我们去了,生怕你被人欺负了,可爹呢,他对你不管不问,一点都不护着你,太不靠谱了。” 老二的话虽然孩子气,却让沐宁心里暖融融的。 “没事,为娘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你有本事是一回事,爹他不肯帮你,就是不在乎我们。” “就是,娘亲,我们不想在秦王府住了,你带我们走吧。”沐言礼也插了一句。 三个孩子当中,他是老大,也是一向最稳重懂事的那个,连他都说出了这话,想来这件事给三个孩子带来的影响不小。 沐宁将手里的练字本合上,认真看着三个孩子,“你们往进来还没两天,都快把他的秦王府给拆了,他要是不在乎你们,早把你们丢出去了。” “哪,哪有啊,我们还不是为了他好。”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各自心虚。 “娘亲,爹他都不帮你,你还帮他说话,你是不是傻的啊?” 沐宁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嘣,“说谁傻呢,没大没小。” 沐言玺捂着脑袋,嘴巴撅得老高,“我又没说错,虽然爹他长得挺漂亮的,可脸又不能当饭吃,你应该找个温柔体贴专一会疼人的那种男人来当夫君。” 沐言汐难得的对沐言玺的话表示赞同,“这话没毛病。” 沐宁哭笑不得的看着三孩子,“谁说为娘要找夫君了?你们就不怕有了后爹后,亲娘变后娘吗?” “江叔叔都告诉我们了,说你以前是个花痴,看到爹就流口水。” 虽说花痴君墨衍是原主的行为,可她占了原主的身体,那有关原主的好坏过去自然也要担下。 “都说是以前了,那时候为娘脑子不清楚,做了糊涂事不也正常?” 这头三个孩子在拼命怂恿沐宁给他们找个可靠的后爹,那头的君墨衍正在见冷月。 “主子,沐姑娘来了,是来看三个小主子的,属下已经领她过去了。” 君墨衍放下手上的佛经,抬眸看向单膝跪地的冷月,面带嘲弄。 “本王记得六年前,你说你亲自看到她被沐时安灌了落胎药,还亲眼看到她落了胎,那你告诉我,客院那三个小东西是从哪蹦出来的?” 第三十九章 摘葡萄 冷月低垂着头,脸上既有懊恼也有不解。 “主子,属下当初的的确亲眼看到沐姑娘喝下了落胎药,而且药性发作得很快,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了红。” 君墨衍轻哼,“六年前你还说你亲眼看到她被野狼群啃噬,尸骨无存,如今她却好端端的回来了,你又怎么解释?” 冷月把头埋得更低了,“主子恕罪,当日属下无意间收到圣莲的消息前往探查,一时疏忽了沐姑娘这头,等属下赶到乱葬岗的时候,地上只剩下血迹和沐姑娘的首饰,属下便以为,以为沐姑娘已经惨遭不测。” “你以为,哼,你眼睛是长来喘气的吗?你暗中跟了她那么久,她肚子的孩子掉没掉你都看不出来吗?” “六年前沐姑娘体态肥胖,腰身臃肿,属下是真没没看出她怀着孩子。” 君墨衍冷冷勾唇,“照这么说,还是本王冤枉你了?” “不敢,是冷月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这帐我以后再跟你算。”君墨衍将用锦帕裹着的药扔到冷月面前,“三日之内,我要知道它的用途。” “是。” 冷月将药放好,抬眼看了君墨衍一眼,欲言又止。 “主子,沐姑娘那里,您打算怎么安排?” 君墨衍重新拿起桌案上的佛经,“她那边我会安排其他人盯着,你做好你份内的事即可。” “是。” 冷月一踏出书房门,候在廊下的冷剑立刻上前。 “小月,你回来了,这趟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冷月摇摇头,“还是没找到圣莲的下落,对了,前段时间我收到风声,说是药仙来了东凤国,主子这边可有查到药仙的踪迹?” “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主子的身体拖不了多久了,最近服药的间隔越来越短,再这样下去,主子的身体迟早崩溃。” 冷月的面色变得凝重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再想办法。” 说完,冷月想到什么,拿出君墨衍给的药。 “哥,主子让我研究这个,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吗?” 冷剑认出是沐宁给的那瓶药,忙解释:“这是三位小主子每日都要服用的药,具体有什么作用,沐姑娘也没说。” 说着,冷剑昨日大邺寺香房内,沐宁跟君墨衍的一番对话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沐姑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解掉了三位小主子身上的毒,而这药,是清除余毒的作用?” 冷剑点头,“我是这么猜的,具体是不是,得问问沐姑娘才知道。” 冷月瞳孔一缩,抬脚就走。 “小月,你干嘛去?” “沐姑娘现就在府上,我找她问个清楚!” —— 沐宁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哄好了三个孩子,正考虑要不要做点清凉解暑的甜品给三个孩子解解闷,冷剑冷月两兄妹就到了。 冷剑事先并不知道沐宁来了,看到沐宁跟三个孩子坐在一块,不免格外心虚。 “沐姑娘难得来秦王府,不如中午就在府上用膳?” “好啊。” 冷剑暗暗高兴,想着沐宁愿意留下来用膳,肯定没有因为昨晚的事生气。 其实是冷剑想多了,沐宁答应留下用膳只是为了多陪孩子们一会。 听到沐宁要留下来吃饭,三个孩子都格外高兴。 “娘亲,冷剑哥哥的厨艺可好了,做的红烧鱼和烤鸡尤其美味,只差一点点就快赶得上娘亲的手艺了。” 冷剑立刻道:“二公子喜欢,那中午属下还做这两道菜。” 沐宁有些讶异。 冷剑是暗卫首领,也是君墨衍的贴身大护卫,地位类似于天子近臣,竟然还要干下厨做饭的杂活。 生产队的驴子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冷剑主动解释道:“主子他身体不好,忌口多,口味也挑剔,前后换了十几任厨娘都不满意,最后就由属下来兼任了,一直到现在。” 沐宁点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沐姑娘客气,快到午时了,属下这去准备午膳,沐姑娘可有什么忌口的?” “客随主便,另外,多炒两道青菜。” 冷剑应下,临走前不忘朝三个孩子投去同情的目光。 再看沐言礼三个,嘴巴翘得都能挂油壶了。 “娘亲,青菜一点都不好吃,能不能不吃?” “可以不吃。” 三个孩子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下一句,“你们直接吞下去。” “……” “沐姑娘,在下有事想要请教,可否移步?” 沐宁朝站在三步外的冷月看了眼,点点头,叮嘱三个孩子再练一篇字,然后才起身跟着冷月去了正房说话。 冷月开门见山,拿出君墨衍给的小药丸。 “能否请沐姑娘告之它的作用?以及,三位小主子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说实话,沐宁对冷月的感观,并不如对冷剑的好。 倨傲就算了,连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态度。 “这只是寻常的补药,配料主要有骨粉、党参、北芪、茯苓、山楂等,作用是调理脾胃,增强体质。至于三个孩子身上的毒素是怎么解的,抱歉,我答应过那位前辈,没得到他的允许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 冷月敏锐的抓到了关键点,“沐姑娘所说的老前辈,是否是药仙?” “无可奉告。” 冷月定定看了她好一会,才点头,“好,在下知道了,不打扰沐姑娘了。” 走了几步后,冷月又停住脚。 “沐姑娘,王爷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如果没有要紧事还请你不要前往打扰。” —— “主子,该用午膳了。沐姑娘也在,石亭那边炎热,属下就把膳摆在了葡萄架下面。” “知道了。” “娘亲,摘这串,这串又大又红!” 还没进园子,远远的就听到三个孩子清脆悦耳的笑闹声传来。 冷剑受到感染,脸上也不由带了几分笑,“沐姑娘一来,三个小主子都高兴坏了。” 君墨衍不置可否,“他们什么时候不闹腾了,叽叽喳喳跟山雀一样,一刻也不得安宁。” “属下倒是觉得,三位小主子来了后,咱们王府都热闹多了。” 说完,冷剑又将冷月找沐宁询问药丸的作用,以及三个孩子身上的毒素被解开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说话间,前面已经能看到翠绿茂密的葡萄架。 三个孩子站在葡萄架下,仰着小脑袋,开心的挑选着足够成熟的葡萄串,沐宁踩着木梯,捏着剪刀将孩子们选中的葡萄剪下。 不知何时来的江慕白,手里托举着一只竹篮子,方便沐宁将剪下来的葡萄串放进去。 两人配合默契,身边三个孩子嬉笑环绕,远远看着,就跟一家五口似的。 第四十章 手上的鸡腿都不香了 也不知是天气太闷热,还是三个孩子过于吵闹,君墨衍总感觉心里横亘着什么不大痛快,脸色臭臭的。 “沐姑娘,您们摘了这么多葡萄,能吃得完吗?” 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君墨衍,沐宁扶着木梯慢慢下到地上。 “没打招呼就摘了你园子的葡萄,不介意吧?” 君墨衍看了眼快装满竹篮的葡萄,轻哼,“本王要是说介意,你还能把这些葡萄一一长回到藤上去?” “我说墨衍,你吃炸药了?” 江慕白接完话,转头又安慰沐宁,“沐宁,你不用往心上去,墨衍这张嘴就这样,一天不怼人他心里不舒坦。反正往年这些葡萄都是烂在了泥里,有人摘来吃了倒是不负它们开花结果一场。” 沐宁笑笑,倒也不生气,君墨衍的脾气她也不是没领教过。 “人都到齐了吧?是不是可以开饭了?孩子们都饿了。” 听到沐宁的话,冷剑连忙推着君墨衍往饭桌去,一边热情的招呼。 “沐姑娘,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请坐,吃完饭属下帮你们摘葡萄。” “好。” 三个孩子明显还在记仇昨晚被君墨衍强留的事,在君墨衍面前,一个个的不笑也不闹了,安静的跟瓷娃娃似的,只时不时拿眼睛瞅君墨衍。 午膳格外丰盛,除了三个孩子爱吃的菜之外,还额外添了好几道硬菜,以及两道沐宁点名要的炒青菜,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一桌子,沐言玺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娘亲,我饿了。” 孩子的眼睛本就生得漂亮,又黑又亮,跟黑水晶珠似的,眼巴巴望着你的时候,能把人的心都能融化掉。 可沐宁对这样的眼神早已免疫,她视若无睹的吩咐冷剑,“劳烦你去打盆水来,给孩子们洗洗手。” 江慕白立刻接话,“对对对,刚摘了葡萄,手上都是浆汁,是得洗下手。” 水盆很快端来,沐宁带着三个孩子把白嫩嫩的小手洗干净,又挨个用帕子擦干。 女子生得眉目如画,素衣纤尘不染,全身上下仅脑后簪着一根木兰玉簪,清丽脱俗的就像九天上的仙子,可做起这些照顾小孩子的事情,又是那样的温柔自然。 明亮的日光将她清丽的侧颜渡上一层浅柔的金光,渐渐与君墨衍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直到一个狗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 “哎呀,我也去洗一洗,手上都是灰。” 冷剑注意到君墨衍的目光落在江慕白洗手的背影上,便问道:“主子,您要洗一洗手吗?” 挨了君墨衍一个冷眼,冷剑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 洗好手,大家重新围坐到饭桌前。 “吃饭。” 三个孩子早已迫不及待,君墨衍话音一落,纷纷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沐宁吃了两口,开始用公筷分别往三个孩子的碗里夹青菜。 刚开始三个孩子还算听话,乖乖把青菜吃了,等沐宁后面再夹的时候,三个孩子不干了。 “娘亲,我不要吃青菜了,青菜不好吃!” “不好吃也要吃,每个人都要吃,谁都不能特殊。” 一听这话,沐言玺立刻把目光投向君墨衍的碗,“那为什么爹可以不吃青菜,他从吃饭到现在,一口青菜都没吃过。” 沐宁倒是没注意这个,她瞟了眼君墨衍的碗,随口道:“他有他娘管,你们归我管。” 君墨衍吃饭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三个孩子一眼,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夹了一块金黄肥美的大鸡腿,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看得沐言玺是又羡慕又嫉妒,扭头看到江慕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江叔叔也没吃青菜!” 江慕白立刻将自己的碗递出来,示意沐宁给他也夹点青菜。 “我吃呢,这不你娘亲还没给我夹嘛。” 看出江慕白是为了哄孩子,沐宁便也用公筷给江慕白夹了一筷子放到碗里。 江慕白也配合的将碗里的青菜大口吃掉,一边吃,一边冲三个孩子笑。 这一幕是那么的和谐,可看在某人的眼里却是份外刺心,连手上的鸡腿都不香了。 吃过午饭,沐宁带着孩子们继续摘葡萄,江慕白也跟着帮忙,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君墨衍坐在轮椅上,冷玉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与欢声笑语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 冷剑想到自家主子一向不喜欢吵闹,便体贴的说道:“主子,属下推您回去休息吧。” 君墨衍双手搭在扶手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就是默认。 冷剑深以为然,握住轮椅手柄准备将轮椅调转方向,却听到男人口中吐出一句:“我渴了。” “书房里已经备好了温水,属下回去就给您倒。” “我现在就要喝。” 冷剑愣了下,答道:“主子,那属下推快点。” 君墨衍闭了闭眼,气到不想说话。 江慕白虽然表面上在帮着沐宁母子四人摘葡萄,实际上却一直偷偷观察君墨衍。 听到主仆俩的对话,他冲冷剑招招手。 “剑剑,你过来。” “江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江慕白抽出腰间的折扇,边扇边道:“天热,孩子们都累得满身汗,你去弄点凉茶西瓜什么的来吃吃,解解暑。” 冷剑忙点头,“好的,江公子,等在下先送主子回书房了,立刻就去准备你说的东西。” 说着就要推着君墨衍离开,却被江慕白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哎呀,你先去,让墨衍在这呆会。” 冷剑面露担忧,“我家主子身子弱,天这么热,万一中了暑气……” “不是有我呢嘛,我给他扇扇,扇扇不就凉快了。” 说着,江慕白走到君墨衍身侧,将折扇对准君墨衍的脸呼呼直扇。 突出其来的风力呛得君墨衍受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江公子,你扇轻一点,主子受不得凉。” 江慕白有些无语,但还是放轻了些力道,“这样行了?” 冷剑满意的点头,“欸,那就劳烦江公子照顾一下主子,在下去去就来。” 等冷剑走后,江慕白将身体往轮椅上一靠,瞧着冷剑的背影调侃道:“你这个人心思深沉,心眼还多,冷剑跟了你十来年了,居然也没学到一丁半点,也是怪了。” 君墨衍白他一眼,“你跟本王下了十多年的棋,棋艺还不是一样的烂。” 第四十一章 他们是不是主子的子嗣还不一定呢! 江慕白被噎了下,余光扫到正踮着脚摘葡萄的沐宁,又笑了起来。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在君墨衍耳边揶揄道:“怎么样,要不要本公子想个法子帮你把人留在府上?你放心,我要的不多,就兰月轩的一成利。” 君墨衍冷冷勾了下唇,“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 江慕白举起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瞒得过冷剑那个呆子,可瞒不了我,刚才饭桌子上,你看了人家起码不下二十回。我那天跟你说她跟以前不一样的时候,你还不耐烦呢,打脸了吧?” 君墨衍难得的没有回嘴。 吃饭的时候,他的确在关注沐宁,但并不是江慕白以为的那样。 他只是对沐宁和三个孩子的相处方式感到好奇。 说实话,女人并不凶,说话从来都是不紧不慢,语调不轻不重,可三个孩子在她面前就是乖巧,对她的话奉若圣旨。 换作其他女人,面对孩子挑食或者调皮,要么是生气责骂,要么是温言细语的哄,她却不一样,永远风淡云轻。 事实证明,她把孩子教得极好。 虽然三个小东西闹腾了点,但该有的礼仪规矩却半点不少,以至于他偶尔会忍不住的想,要是三个小东西一直留在府上也不错。 等冷剑把凉茶和切好的西瓜端来后,又被江慕白使唤着去摘葡萄,倒是忘了推君墨衍回去休息的事。 有冷剑帮忙,摘葡萄的速度快多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将葡萄架上所有熟透的葡萄串全部摘完了,装了满满三篮子。 天气热,就连冷剑都出了一身的汗,更别提三个孩子,额发全都打湿了,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小脸蛋更是红扑扑的,但眼睛却比洗过的葡萄还亮。 “娘亲,这么多的葡萄,可以酿好多好多的葡萄酒了。” 沐宁拿出手帕给三个孩子把脸上和脖颈的汗擦干,又让冷剑去烧些温水送到客院,准备一会带孩子们洗漱更衣。 江慕白一边给三个孩子打扇子,一边好奇的问道:“你们摘葡萄是拿来酿酒的?” “当然啊,这么多葡萄,肚皮撑破了也吃不完,酿酒再好不过了,我娘亲酿的葡萄酒天下第一。” 江慕白笑着打趣,“你喝过酒吗?知道酒什么滋味吗?知道这天下的美酒有多少吗?就敢说天下第一。” 沐言玺叉着腰哼哼,“虽然我没喝过,但我就是知道!不信等娘亲的葡萄酒酿好了,你喝一杯试试。” “好啊,那本公子就厚着脸皮向沐姑娘讨坛子酒了。” “好说,过两日江公子派人来拿就好。” 沐宁冲江慕白笑了下,算是感谢对方给孩子们打扇子的行为,然后又看向一旁沉默冷淡的君墨衍。 “孩子们出了一身的汗,我带他们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君墨衍没吱声,倒是江慕白热情的回应道:“小孩子出了汗容易着凉,你快带他们去吧。” 目送沐宁和三个孩子走远后,江慕白转头对着君墨衍揶揄道:“人都走了,我也推你回去呗?哎,这天可真热,我后背都快湿透了,一会你借我件衣裳换一换。” “借衣服可以,一坛葡萄酒换一件。” 江慕白轻嘶,“你这破身子骨又不能沾酒,你要酒干什么?” “当摆设不行?” 江慕白服气的点头,“行行行,你清高,你品味独特,不过,你想要酒,直接问孩子他娘要不就行了?你园子里种出来的葡萄,她还能不给你?” “你管我。” “……” 给三个孩子都换了身干爽衣服后,沐宁又领着孩子们将满满三篮子葡萄清洗干净,然后放在阴凉处晾晒表面的水份。 忙活完,已经是未时末,换算到现代,约等于下午三点。 日头虽不像午时那么毒辣,但也不可小觑,站在太阳底下能晒得人冒油。 三个孩子累了小半日,这会全都像小猪似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沐宁简单整理了下自己,准备离开。 “沐姑娘,这会日头正盛,要不您去客房休息会,等傍晚凉爽一些了再走。” “不了,我还有事。” 见沐宁心意已决,冷剑只好撑着伞送她出府。 “沐姑娘,对不起,昨日没能去廷尉帮你做证。” 沐宁扭头看了冷剑一眼,桃花眸中浮起浅浅笑意,“没事,帮是情份,不帮是本份。况且,沐家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就算躲过了这次,下次也会有别的手段,你也不能次次都帮我。” 沐宁越是深明大义,冷剑心里越感惭愧。 “沐姑娘,主子他也有难处,哪怕他身子成了这样,对那些人已经没有了威胁,可那些人也从未想过放过他,这些年来,主子身边的眼线一直没断过,主子不跟您有牵扯,对您也是一种保护……” “嗯,我知道。” 冷剑有些愣住,连步子都忘了迈,但他很快又追上了沐宁,并把伞面往沐宁头上遮,看沐宁的眼神中透着感激。 “沐姑娘,谢谢你能体谅主子。” 沐宁笑了下,从冷剑手里接过伞自己撑着。 “你回去告诉王爷,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阻止他跟孩子们见面。” 冷剑连忙解释:“沐姑娘,您误会了,不是主子让我跟您说这些的。” “不要紧,你把我的话转告他就是了,好了,不用送了,伞我改日还回府上,再见。” “欸,沐姑娘您慢走。” 直到沐宁的身影看不见了,冷剑才转身准备回日落斋,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不知在后面站了多久的冷月。 “小月,你找我?” 冷月朝沐宁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脸上明显带着不高兴。 “你把主子的事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是感觉沐姑娘对主子没有坏心,不想她跟主子之间有什么误会。” 冷月冷哼,“她现在住在瑞王府上,你敢保证她跟瑞王没有沆瀣一气,故意借着探望三个孩子的借口,来府里打探消息吗?” 冷剑一时没有作声。 毕竟,沐宁的确跟瑞王牵扯不清。 “三个小孩子随便说了几句话,你就把整个王府搞得乱七八糟的,明知道外面多的是眼睛盯着主子和王府,要是给主子惹来了麻烦,你担得起责吗?” “小月,大小姐她也是为了主子好,而且主子知道后也没有反对啊。” 冷月冷哼一声,“大小姐,你倒是叫得顺口,他们三个是不是主子的子嗣还不一定呢!” 第四十二章 沐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到这话,冷剑脸色微变。 “小月,你对沐姑娘有成见我能理解,但你不能诋毁三个小主子。三个小主子无论长相还是习性,都跟主子一样,年岁也符合,怎么可能不是主子的子嗣。” 冷月眉眼间流露出几分讥诮,“习性可以假装,长相相似更是没什么稀奇的,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你想要,我能找出十个跟你相像的孩子!” “你怀疑沐姑娘故意找了三个跟主子相似的孩子,来冒充主子的子嗣?”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六年前,我亲眼看到她喝下落胎药,也是亲眼见她落了胎,这其中肯定有古怪。这三个孩子来历不明,我已经吩咐看守他们的人了,不准他们踏入日落斋半步,你暂时也不要带他们去见主子,免得他们对主子不利。” 尽管冷月对三位小主子心存质疑,冷剑始终都心平气和的,可听到冷月竟然私自下命将三位小主子软禁了起来,冷剑再也忍不住脾气了。 “小月,允许三位小主子住在王府,是主子的意思,就算他们真有问题,那也该由主子定夺,你僭越了。” “主子现下正在午休,等主子醒了,我自会亲自向他禀明。” 说完,冷月又自信的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主子的想法跟我一样。” “小月,你怎么能这样!” 冷剑生性忠厚木讷,很少发火,更不会在冷月这个妹妹面前发火。 他和冷月不是亲生兄妹,冷月的父母和孟家是知交,为了保护冷剑,全族人被灭口,只有冷月这个不满五岁的小丫头侥幸存活。 从那以后,冷剑就认了冷月做妹妹,誓要护她一生。 冷剑气冷月擅自行事。 冷月同样气冷剑亲疏不分。 于公,君墨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就当竭尽全力为君墨衍的安危保驾护航。 于私,她才是冷剑的亲人,冷剑理应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边才是! “哥,我跟无情无心长年在外,府上就你一个人在,主子的安危全系于你一身,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不该让主子有置身危险的可能!” 兄妹俩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这也是两兄妹第一次闹不愉快。 冷月对三个孩子的来历本就心存质疑,现在更是多了几分不待见和厌恶。 而冷剑呢,他虽然表面对沐宁和三个孩子百般维护,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犯了苦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三个小主子真是假冒的,那他岂不是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剑剑,这是怎么了?怎么蔫了吧唧的。” 江慕白午休起来,出门冷剑蹲在日落斋的门口,跟墙角那丛晒焉了的芭蕉似的,当即就摇着扇子上前打趣。 “江公子。” 冷剑起身,无精打采的向他行了个礼。 江慕白笑嘻嘻的揽上冷剑肩膀,“来来来,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本公子开心开心。” 冷剑躲开江慕白的手,“江公子,您就别取笑在下了。” “啧,让男人苦恼的无非是三件事,钱、权、女人。你呆头呆脑的,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墨衍虽然脾气臭,嘴巴毒,但对身边人还是大方的,你应该也不缺钱,那就只剩一个了。” 说着,江慕白挤眉弄眼的碰了碰冷剑胳膊,“剑剑,你有心仪的女子了?” “不是,江公子,你别乱说。” “哎呀,怕什么,大家都是男人,我懂的。说起来,你比墨衍还要大三岁,也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说说看,你瞧中谁了?本公子一定助你抱得美人归。” 冷剑欲言又止。 “江公子,您觉得,沐姑娘人怎么样?” 江慕白愣了下,随即一脸的不可思议竖起大拇指,“剑剑,出息了啊,居然想给墨衍的三个娃当后爹?” 冷剑吓得差点没把头摇掉了,“江公子,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是想问,你觉得沐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 江慕白瞅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冷剑苦恼的叹了口气,把冷月的担忧讲了。 “……小月虽然行事偏激,但仔细想想,她也是为了主子好,在下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沐姑娘和三位小主子了。” “害,你就为这事啊。”江慕白拿折扇敲了敲冷剑脑袋,“说你呆,你还真的是呆。你看不清沐宁,总看得清你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要是沐宁和那三个小家伙真心怀不轨,你觉得你家主子会看不出来? 退一万步讲,要是她连你家主子都能瞒过,又岂是你能看得穿的?你呀,该干嘛干嘛去,少想有的没的,本来就笨,别再把脑子想坏了。” 一席话让冷剑醍醐灌顶,连眼神都恢复了明亮。 “江公子,你说得对!在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看着冷剑轻快的背影,江慕白轻笑了声,摇着扇子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 君墨衍刚起身没一会,人还恹着,看守客院的暗卫便前来禀报,说三个孩子闹起来了。 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问道:“他们又怎么了?” “三位小主子想出去院子。” 君墨衍一顿,嗓音染上几分冷意,“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不准他们出院子了?” “是月首领下的令,不许三位小主子随意走动。” 君墨衍轻呵了声,冷冷盯着暗卫瞧了片刻才出声,“只要不出王府,他们想去哪就让他们去,找人跟着。” “是。” 等暗卫离开后,冷剑急忙开口替冷月求情。 “……请主子息怒,小月她也是为了主子安危着想。” 君墨衍勾唇轻笑了下,只是那笑容里半点温度也无,反教人心惊不安。 “照这意思,但凡打着为本王好的幌子,就都能替本王做主了?不如我这王爷的称号也拱手相让好了,以后这王府改姓冷,你觉得如何?” 冷剑慌忙跪下,膝盖磕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一声脆响。 “请主子息怒,望主子念在小月这些年忠心职守的份上,从轻处罚。” 君墨衍抿着薄唇瞪了他好一会才出声,“让她自己去领五十杖刑,再有下次,她便不必留在本王身边了。” 第四十三章 沐姑娘是医术不精啊 冷剑前脚离开,江慕白后脚就不慌不忙的摇着扇子进了门。 “大热天的,火气这么重干什么?” 君墨衍冷睨他一眼,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嫌弃。 “你怎么还没走?” “酒还没拿到呢,我走哪去。” 君墨衍翻了个白眼,滑着轮椅去到棋盘前,从棋蒌中捏了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 江慕白坐到对面,拿了枚黑子与他对弈起来。 “话说,你就不担心昨日廷尉的事,会让三个孩子对你生了嫌隙?他们流落在外多年,不用想也知道经历了多少艰幸坎坷,跟沐宁的母子感情也必然深厚非凡。你虽有你的顾虑和打算,但孩子们未必理解和体谅。” 君墨衍漫不经心的在棋盘上落上一枚白子,“你输了。” “这么快?我才走了一步……” “从你坐下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江慕白往棋盘上一看,棋盘的白子如盘旋的白龙,将黑子团团包围,离绞杀只在一步之遥。 “我丢,你这是故意挖坑等我跳啊。” 君墨衍慢条斯理的将黑子一粒一粒的捡起,“自己蠢,就不要怪别人手下不留情。” 江慕白将手里还没来得及下的黑子丢回棋蒌,“我又没惹你,干嘛拿我撒气?” “哦,看你不顺眼,不服我们可以再战一盘。” “……” 江慕白摆摆手,“算了,不来了,反正是下不过你,我才不自取其辱,我又不是冷剑那样的傻蛋……” 正说着,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主子,冷月有事禀报。” 看着君墨衍置若罔闻一脸冰霜的模样,江慕白笑了。 “冷月好歹也跟在你身边服侍了你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大热的天,还是让人进来说话吧。” 说完,便自作主张的朝着外面喊了声进。 冷月很快进入书房,她先看了眼背对她坐在轮椅上的君墨衍,然后看向对面的江慕白,唤了声江公子,之后双膝一弯,扑通跪到了地上。 江慕白“唰”的将折扇甩开,脸上故意露着诧异,“小月月这是怎么了?行这么大的礼?” 冷月低垂着头,“主子,属下擅做主张的确有错,属下心甘情愿认罚,只是那三个孩子来历不明,还请主子切勿以身试险。” “说完了?” 君墨衍将最后一枚黑子收回棋蒌,冷玉般的脸上自始自终看不出情绪。 冷月抬起头,眼神里有担忧,也有委屈和不甘。 “主子,属下又仔细回想了下,当初绝对没有看走眼,她沐宁的的确确是喝下了落胎药,她根本就不可能生下主子的子嗣!” “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个是小骗子喽?” 沐言礼三个不知何时来了书房门外,听到书房里冷月说的话,当即就闯了进来。 沐言玺更是直接走到轮椅前,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脸凑到君墨衍的脸旁。 “大姐,你看清楚了,就我这长相,还有这双眼睛,你能找得出第二个比我更像我爹的孩子吗?” 冷月看着沐言玺,“敢问小公子,沐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是如何独自生下你们,带着你们离开凤京城的?你们身上的毒又是如何解的?” 想套他的话,没门! 沐言玺叉着腰,“大姐,你真的很搞笑欸,你都不相信我们,还在背后说娘亲的坏话,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我们的事?” 冷月气道:“主子身上的毒,根本无药可解,若你们真是主子的子嗣,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中毒的迹像?除非你们能解释清楚,是何人替你们解了毒,否则,在下不得不怀疑你们居心叵测,受人指使来王府意欲对主子不利!” 沐言汐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小满,不用跟她废话,秦王府再落魄寒酸,也轮不到一个下人做主吧?” 听到小家伙们说秦王府落魄寒酸,江慕白不厚道的笑了,再看君墨衍,冷着一张俊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你也跟她一样,不相信我们吗?” 君墨衍转过轮椅,尽管是坐在轮椅上,但还是比三个小家伙高出一截。 他淡睨着三个小家伙,嗓音冷冽慵懒,“本王何时说过?” “那爹你就是相信我们的喽?” 三个小蠢蛋。 君墨衍暗嗤了句,滑着轮椅来到冷月面前。 虽然还是一样的冷眸冷脸,但却跟面对三个孩子时有所区别,在看孩子们时,他身上是有情绪的,但在冷月面前,他的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 “废话说完了就去领罚。” 冷月朝三个孩子看了眼,不得不起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外,冷剑急得来回走动,看到冷月出来后,他立刻上前。 “小月。” 冷月看了冷剑一眼,脸色很不好,“哥,我去领罚了。” 冷剑忙道:“我陪你去。” “不用。” 看着冷月离开的背影,冷剑想到什么,转头去后院找了个干杂役的婆子,给了一两碎银子,交待对方去冷月的房里伺候着。 —— “殿下,沐二姑娘来了,说是有事要见殿下。” 听到门外侍从的禀报,君墨奕皱着眉头斥道:“就说本王有要务在身,让她先回去。” “是。” 侍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君墨奕的目光落到对面正专心为他诊脉的沐宁脸上。 “沐姑娘……” “殿下请暂时不要说话,以免影响脉像。” 君墨奕讨了个没趣,悻悻闭上了嘴,但眼睛却跟粘在了沐宁身上似的没有移开。 女人螓首蛾眉,肤白胜雪,一身白裙淡雅出尘,当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清丽美人。 六年前的沐宁又傻又蠢,胖得像头猪,谁又能料到六年后的她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再想到沐宁还为君墨衍生了三个漂亮又可爱的孩子,君墨奕心里不由得有些酸。 他府上姬妾不少,但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还是一个卑贱的通房丫头生的。 沐宁虽然名声有碍,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 再转念又想到君墨衍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嗝屁,君墨奕心情又平衡了。 不知不觉,半盏茶时间过去,沐宁收回探脉的双指,用丝帕擦了擦指尖。 “沐姑娘,本王的病情如何?” 沐宁放下丝帕,起身打开随身药箱,边配药边回道:“殿下请宽心,您患的只是很常见的男人病,我已经为殿下配好了三日的药,只要按时服药,遵照医嘱,殿下的病就能好一大半。” 君墨奕却抓住了关键,“只是好一大半?看来沐姑娘是医术不精啊。” 第四十四章 挑拨离间 沐宁将药方和药包放到君墨奕面前,神色淡淡的,“等殿下将这几副药吃完,我会再来王府替王爷诊脉配药,我可以保证,不出半月,殿下的病一定能根治。” 言外之意,只要君墨奕能帮她解决官司,她便继续替君墨奕治病。 否则,她就只能治一半。 君墨奕盯着她看了一会,皮笑肉不笑的笑了。 “既然你说本王患的只是很寻常的男人病,那想必一般的大夫也能治。既如此,本王又何须非你不可?” 沐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君墨奕。 “沐宁以为,昨日在廷尉后堂就已经与殿下达成了共识。” 君墨奕曲指弹了弹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姿态很是倨傲,“你的案子是父皇交给本王督办的,本王若是徇私放过了你,于公,对父皇对朝廷都无法交待,于私,惜儿是本王的女人,你肆意羞辱她,折的也是本王的名声,本王怎能轻饶过你?” 沐宁笑笑,“殿下可不像是儿女情长的人。” 君墨奕同样笑了两声,倒是坦率承认了,“你说得没错,可既然这病谁都能治,本王又何必冒着得罪沐家的风险去保你?” 沐宁低头继续整理药箱,“我跟沐惜斗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后宅之争,在日理万机的皇上眼中,不过就是小丑作怪,徒添一个乐子。可皇上却郑重其事的命殿下和廷尉共同侦办这种微末小案,殿下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我东凤律法一向严明,大邺寺是太祖所建,放火烧寺是为大不敬,惜儿又是丞相府嫡女,凭白受到折辱,父皇若坐视不理,反倒是会寒了天下臣民们的心。” “殿下这话,也就能哄一哄沐惜这样的深闺小姐。” 君墨奕挑眉,眼里露出一丝兴味,“那沐姑娘有何高见?” “皇上正值盛年,不会想看到自己的皇子跟权臣勾连结党,这也是沐宁能够大闹沐府寿宴却能全身而退的原因。殿下韬略过人,应该不会真的以为,皇上把沐宁的案子交到您手上,只是为了让您替自己的女人出口气吧?” 君墨奕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眼神也渐渐没了温度。 “与其说沐宁是在救己,实则也是在攘助殿下。殿下放过沐宁,表面跟沐家决裂,重获圣心,何乐而不为呢?相反,若殿下执意严惩沐宁,借以拉拢沐家,那么秦王的今日,或许就是殿下的明日。” “你放肆!” 君墨奕勃然大怒,当即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直指沐宁面门。 “沐宁,你竟敢诅咒本王,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沐宁瞧了眼离她喉咙不足一掌距离剑尖,剑身削薄锋利,透着冷冷的寒光,比墙角的凉风扇吹出的凉风还要教人觉得冷意透骨。 沐宁抬手,轻轻将剑尖拨到一边。 “殿下若真想要沐宁死,沐宁今日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儿说出这番话。” 君墨奕忽然发出一声笑,转手将剑扔回剑鞘,也不知是剑术不精还是手滑,没扔准,剑身“咣”的一声撞到剑鞘上,双双掉落地上。 气氛一时沉默而尴尬。 沐宁很快将视线从掉落的剑身上收回,“啪”的合上药箱,“时候不早了,沐宁告辞。” “也好,本王让人送你出去。” 君墨奕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刚才的出糗只是错觉。 —— 齐王府门外,沐惜坐在马车上,听到齐王府下人的回话,气恼得紧咬住下唇,因为太过用力,嫣红的口脂将牙齿都染成了粉红色。 绿荷小心翼翼的劝道:“大小姐,太阳快落山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沐惜本就在气头上,婢女的话无疑于火上浇油,她抬手就甩了一个巴掌。 “本小姐要做什么,轮得着你这个贱婢置喙吗?” 绿荷捂着脸,瑟缩着不敢再出声。 撒完气,沐惜心里堵着气总算顺畅了,她撩起车帘朝齐王府的大门看了好一会,才不甘的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后日她就要入齐王府了,可君墨奕到现在都没送纳妾礼和纳妾书,这让她心中很是不安,这才特地悄悄出府来找君墨奕问一问,顺便让君墨奕狠狠治一治沐宁那个贱人,最好十八般酷刑都用上一遍,方解她心头之恨。 却不想,君墨奕连门都没让她进,她郁闷的同时,心里的不安也更重了。 难道君墨奕觉得她现在名声不好,又被沐家抹除了族谱名字,觉得她配不上他了? 不,不会的。 她现在虽然不是明面上的沐家嫡女了,可爹还是疼她的,而且,她肚子里还揣着君墨奕的孩子。 况且,君墨奕还指望着沐家帮他夺太子之位,他就算看在她爹的面子上,也不会不管她的。 难道君墨奕在气恼她昨日在大邺寺出丑的事? 沐惜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心里也对沐宁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马车刚调转头准备离开,身后齐王府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定是君墨奕改变主意肯见她了! 沐惜高兴的撩开车帘子,探头往身后的齐王府看去,等看到从王府内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时,她脸上的欣喜瞬间凝固了。 沐宁这个贱人,她怎么会在! 君墨奕不肯见她,却让沐宁进了府,居然还派身边的贴身婢女送沐宁出府。 此时沐惜的胸口,仿佛有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焚烧。 “沐宁,你给我站住!” 看见怒火中烧的沐惜,沐宁笑了下,桃花眸意味不明的扫了眼对方的肚子。 “看来我昨天的警告,你并没有放在心上。” 沐惜此刻满腔怒火,恨不得将沐宁烧成灰。 “你来齐王府做什么?” 沐宁回头看了看齐王府的大门,故作诧异,“怎么,现在齐王府是你在当家吗?我上门还得向你报备一声?” 沐惜气得脸色发青,“你少跟我鬼扯,你究竟来齐王府做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货,勾搭上了瑞王和秦王还不够,还想来勾引齐王吗?你真这么缺男人,大可以说一声,本小姐替你找上十个八个让你爽个够,也免得你老是盯着我的男人!” 第四十五章 决裂 听着沐惜满嘴的污言秽语,沐宁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目光也变得清冷起来。 “沐惜,你不要自己身上肮脏不堪,就觉得别人也不干净。富贵权势于你而言是心头宝,对我而言却是过眼云烟。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一次,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嘴巴不干不净,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不信你可以试试。” 沐惜瞪着她,“你敢说你没勾引齐王,你昨天跟齐王在廷尉后堂呆了那么久,都干了些什么?你今天来齐王府,又想干什么?” “我来做什么,你大可以去问问你家齐王殿下,你们情投意合,没道理他会隐瞒你,除非,他没把你当自己人。” 对上沐宁意味深长的笑,沐惜心里打了个突,还没等她继续开口问,君墨奕忽然从王府内走了出来,正面色不悦的看着这边。 见沐惜忽然换了副脸孔,沐宁下意识回头,看到站在王府门口的君墨奕,不由轻哂。 “沐惜,我要是你啊,现在就会安安份份的呆在家里,等着被抬进王府,而不是上跳下蹿的惹人嫌,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整个凤京城的笑话吗?” 沐宁说完就走,沐惜舍不得放过跟君墨奕见面的机会,只得眼睁睁放她离开。 “殿下。” 沐惜拎着裙子来到君墨奕面前,眼眶里含着泪,贝齿轻咬着下唇,尽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可惜她口脂涂得太浓,又没太注意,将牙齿都染成了红色,看起来像吃血的女鬼。 君墨奕不忍直视的别过眼,眉心凝着几分不耐,“不是让你先回去吗,你怎么还在这?” “惜儿有话跟殿下说,是很重要的事。” 见君墨奕不为所动,沐惜抚住小腹“哎呀”叫了一声。 君墨奕脸上终于有了变化,“怎么了?” “大夫说惜儿胎象不是很好,不能久站。” “胎象不好你还出门干什么,不好好在家稳胎,进来吧。” 君墨奕没好气的数落了两句,最终还是将人带进了王府里面。 “殿下……” 一进屋,沐惜就软着身体想往君墨奕身上靠,被君墨奕一把给挡了回去。 沐惜当即就掉起了眼泪,“殿下,你是不是嫌弃惜儿了?惜儿被沐宁那个贱人害得身败名裂,现在全凤京城的人都在看惜儿的笑话,难道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吗?” 君墨奕白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解释道:“本王最近在调理身体,半个月内都不能沾女色。” 沐惜有些愣住,眼泪也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上。 君墨奕不能沾女色,那肯定也不能跟沐宁做什么了。 “殿下,你可不能骗我。” 沐惜娇嗔了一句,还想上前扯君墨奕的袖子,被君墨奕挥开了,这回她一点也不生气。 “殿下,沐宁她昨日在廷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还有,她今日来齐王府又是为了什么?” 患病的事,君墨奕连身边人都没告诉,自然也不会告诉沐惜。 “这你不用管,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你明日就去廷尉把状告撤了,就说是一场误会。” 君墨奕说得轻描淡写,对沐惜而言却是晴天霹雳。 “殿下,你说什么?” 君墨奕瞥她一眼,“本王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你要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沐惜两行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这回不是装的,而是被气的。 “殿下,沐宁那个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你就这么帮着她?” 沐惜哭得梨花带雨的,君墨奕却有些嫌恶的别过脸。 天热易出汗,沐惜出门前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汗一融,早就花了,再一哭,那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白沟,要多丑有多丑。 “殿下,那沐宁不仅跟我过不去,同样对沐家也心怀怨恨,她这次回来就是有意报复的,你这么帮她,就不怕我爹不高兴吗?” 君墨奕脸色冷下来,“本王意已决,你要是不肯去,后日也不必入府来了。” 这话成功让沐惜止住了哭,她怔怔望着君墨奕的脸,好半天回不过神。 她不明白,明明三天前这个男人还在跟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说要娶她为妃,为何现在却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她受尽羞辱,他从头到尾连一句安慰没有,反倒要她去向羞辱她的人低头俯首。 难道真如沐宁那个贱人所说,君墨奕根本没把她当自己人,所以什么事都不告诉她,也不管她受没受委屈。 看着眼前翻脸无情的男人,沐惜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怨恨。 “殿下,惜儿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一定要帮沐宁那个贱人?” 沐惜在君墨奕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小意,君墨奕也很享受,此时却乍然间露出娇横的一面,让君墨奕心里很是不爽,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是又如何?本王做事,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来置喙。” 沐惜气极反笑,那张被汗水和泪水冲花了的脸显得狰狞而怪异。 “素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今日我倒是领教了,只可惜我与殿下数年的情份,还比不上她沐宁短短三日!殿下,你当真是薄情寡义,惜儿看错你了!” 君墨奕并不能理解沐惜的伤心绝望,反而觉得心烦,骂了句“不可理喻”就拂袖而去。 看着男人绝情的背影,沐惜再也受不住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直到天色快黑透了,沐惜才失魂落魄的回到沐家。 沐夫人早已在等候多时,见她回来也没个好脸色看,“惜儿,你去哪了?不是说了让你这两日不要出门?你怎么就不听话……” 数落的话还没说完,沐夫人就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 脸色惨白,浑浑噩噩,跟失了魂一样。 “惜儿,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望着沐夫人关切的神情,沐惜眼眶一红,眼泪跟豆子似的簌簌往下掉。 “娘,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着那个贱人欺负我,为什么啊,呜呜呜……” 沐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女儿哭得如此伤心,也跟着湿了眼眶。 “惜儿,先别哭,跟娘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殿下,他说什么也护着沐宁那个贱人,还要我去廷尉撤销状告,否则就不让我入府……” 第四十六章 沐惜小产 听完来龙去脉,沐夫人虽不像女儿这般失态,却也同样对君墨奕生出了不满。 她捧在手心精心养大的宝贝女儿,入齐王府做妾已经是委屈至极,对方竟还如此欺辱,简直没把沐家放在眼里。 安抚好女儿睡下后,沐夫人当即就去找了沐元霖理论此事。 “老爷,你说齐王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的看上了沐宁,所以要委屈咱们惜儿?要真是这样,妾身绝不答应这门亲事。” 沐元霖摆摆手,“不,不会,若齐王是这等色令智昏的人,我是不会让惜儿跟他暗中来往的。” “可他让惜儿去撤销对沐宁的状告,这不是将惜儿和沐家的脸面揭下来,丢在地上任人踩踏吗?这让惜儿以后还有何脸面做人?” 比起沐夫人的愤怒,沐元霖倒是平静得多。 毕竟是官场老手,身居高位多年,城府和眼光比沐夫人这样的后宅妇人高出不知道多少。 他只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君墨奕的用意。 “夫人,明日你去廷尉一趟,将状告撤了吧。” 沐夫人面露不解,“老爷,你为何也……” “帝心向来深不可测,陛下又正值盛年,可近两年来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齐王又势头大盛,上次寿宴上,皇上就有意借着沐宁敲打我们沐家,若是这次的案子齐王做让得不能皇上满意,恐怕……” 经沐元霖这么一分析,沐夫人总算是想明白了。 “老爷,那妾身明日……” “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下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沐夫人不悦的蹙了蹙眉,来到书房门口,对着喊叫的婢女轻声喝斥:“一惊一乍的成何提统,惊扰了老爷办公,本夫人轻饶不了你。” 婢女扑通跪倒在地,面带惊慌,“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她,她流了好多血,您快去瞧瞧吧……” 沐夫人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跟屋里的沐元霖说一声就拎着裙子匆匆赶往海棠院。 “啊,疼,好疼,娘,我疼……” 一踏进女儿的闺房,刺鼻浓郁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沐夫人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多了几分惊怒。 等她冲到床前,看到女儿捂着肚子在床上痛苦翻滚,腿间亵裤已被鲜血浸染得殷红一片时,顿时目眦欲裂。 “惜儿!惜儿!怎么回事,快叫大夫,去叫大夫!快!!!” 沐夫人一边厉声朝着下人们大喊,一边来到床头,心疼的将脸色惨白的女儿抱在怀里。 “惜儿,你忍一忍,大夫很快就来了……” 沐惜哭得泪眼朦胧,唇色因为疼痛和失血而变得灰白,声音更是细如游丝一般。 “娘,好疼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看着女儿如此痛苦不堪,沐夫人眼里的泪当即就下来了。 她掏出手帕给女儿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哄道:“惜儿,你忍一忍,忍一忍,你不会有事的,有娘在呢……” 说着,沐夫人想到什么,急声让婢女去将她房中将梳妆台抽屉里的红木匣子取来。 红木匣子很快被拿了来,沐夫人从里面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喂进沐惜口中,灌水服下。 药见效极快,沐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身下的血也止住了,就连呻吟声也低了不少,并很快陷入了昏睡。 一柱香时间过去,大夫姗姗来到。 经过一番仔细的诊断后,大夫满脸遗憾的冲沐夫人摇头。 “夫人,沐姑娘这是服下了药性凶猛的落胎药,导致的小产血崩,好在事先用了止血的良药,才不至于有性命危险。不过眼下沐姑娘需卧床静养,在下这就替沐姑娘配几副温养的药方,夫人找人煎了给沐姑娘先服下吧。” 得知女儿小产,沐夫人震怒不已,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将海棠院伺候的下人们凌迟处死。 “说,到底怎么回事,惜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误食了落胎药,今天要是查不出真凶,你们一个个的谁都别想落得好!” 海棠院的下人们吓得扑通跪倒一片。 “夫人饶命,落胎药是大小姐自己要喝的,奴婢拦了,但是拦不住……”绿荷哭哭啼啼的回话。 沐夫人气得上前就将人踹倒,“你个贱婢胡说八道什么,说惜儿自己喝落胎药,她疯了不成?” 绿荷踉跄着爬起来跪好,“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问落梅她们,当真是大小姐自己要喝落胎药的,还不让奴婢们去找您和老爷,否则就要将奴婢们全部发卖出府。” 其他人纷纷磕头附和,求饶声不断。 见状,沐夫人也不由得不信,落胎药真是女儿自己要服用的。 可,为什么呢? 她怔怔后退两步,脸上满是困惑和迷惘。 她很想找女儿问个清楚清白,可女儿还昏睡着,她只能一个个的审问海棠院里的下人。 可审问了一圈,什么也没审出来。 没人知道沐惜为什么要这么做。 “惜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看着脸若白纸气息孱弱躺在床上的女儿,沐夫人心痛到不能自抑。 跟沐夫人的悲痛相比,沐元霖在得知女儿小产后,情绪还算平静,只沉默了几息,随后吩咐管家从他自己的私库拿了一些名贵补药送去海棠院。 管家应声而去,沐元霖看着门外沉沉夜色,良久才道了句:“祸兮福所倚,这样也好。” 原本他就不想这么早站队齐王,无奈女儿一颗心全系于君墨奕身上,甚至还跟君墨奕珠胎暗结,令他很是被动。 回春馆内。 沐宁正在内室翻看这几个月的帐本,掌柜许娘敲门而入。 “主子,沐家有消息传来。” 沐宁闻声并未抬头,“说吧。” “沐惜小产了。” 沐宁这才抬起头来,桃花眸底微微掠过几分诧异。 “谁做的?” “据说,是她自己要婢女煎了药,自己喝下的。” 沐宁脸上的诧异更深了,思忖片刻,她忍不住笑了。 “她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刚烈几分。” 许娘面露不解,“她现在名声尽毁,又没了丞相府嫡女的身份,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说是唯一能入齐王府的依仗,舍得就这么毁了?” “名声这个东西,你看中它,它就是掣肘和枷锁,你看轻了它,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第四十七章 沐惜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许娘还是不解,“那她就不怕齐王因此弃了她?这些年来,她一直将齐王妃之位视做是她的囊中物,但凡凤京城哪个世家贵女露出一点争夺的苗头,势必会遭到她狠厉的报复。” “许娘你错了,沐惜心心念念的并非王妃之位,而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和荣华。齐王妃,不过是她追求权势荣华的台阶。” 许娘了然,“所以,沐惜这是打算跟齐王决裂了?” 沐宁轻笑,“由此可见,她有多恨我,恨到宁愿放弃齐王这条台阶,也要置我于死地。” 许娘面色微动,小声劝道:“其实以主子的手段和医术,大可以让沐惜悄无声息的就这么没了,反正她作恶多端,死也不足惜。” 沐宁垂眸瞧着自己的手,“我的这双手,是用来行医济世的,而不是做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如果人人都用杀戮来解决问题,置刑律条令如虚设,那这世上公序良俗迟早崩坏,到那时,受苦的只会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如果说沐家是一堵牢不可破的高墙,那沐惜绝对是这堵墙最为薄弱,也最好攻击的一块砖。她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许娘的眼神中流露出钦佩之色,“主子高瞻远瞩,是许娘鼠目寸光了,只是,以沐惜的为人,在主子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无碍,她能用的无非就是后宅那些腌臜手段,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主子心里有数就好。” 沐宁将手上帐本合上,“她们两个人怎么样了?” 许娘笑道:“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两个人现在跟惊弓之鸟差不多,老老实实的在庄子里养病。” 沐宁颌首:“等她们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让人把她们送到城外十里亭处,我自有安排。” “是。” —— 秦王府。 “主子。” “说。” “沐二姑娘,小产了。” 君墨衍顿了下,轻哂了句,“她倒是睚眦必报。” 冷剑忙道:“主子,您误会沐姑娘了,这事不是她做的。” “哦?” 君墨衍感兴趣的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里跳跃着几分兴味。 “还有人比她更恨沐惜?” 冷剑同样一脸的八卦,“主子,这回你猜错了,那落胎药是沐惜自己让人煎来自己喝下去的。” 君墨衍挑眉,嗓音懒淡,“她疯了?” “谁知道呢,反正事已成定局,孩子是铁定没了的,齐王还不知道呢,沐家那边还瞒着风声。” 君墨衍笑了。 他本就生得一副盛世美颜,冷若冰霜的样子就足以让万千女子神魂颠倒,这一笑起来简直像勾人魂魄的妖精,就连看惯了他好皮相的冷剑都忍不住晃神。 “去,找个好心人跟老二说一声,毕竟兄弟一场。” “是。” —— 已是半夜,万物寂籁,沐惜所住的海棠院却还是灯火通明。 “娘。” 沐惜睁开眼睛,看到守在床头打瞌睡的沐夫人,忍不住叫了一声。 小产加失血过多,让沐惜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破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沐夫人还是听到了,第一时间就睁眼醒了过来。 “惜儿,你醒了?” 跟沐夫人的欣喜相比,沐惜显得很茫然。 “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沐夫人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你还问我,惜儿,你怎么这么傻,再堵气也不应该伤害你自个的身子啊……” 听到这,沐惜才终于想起了什么,手下意识抚上小腹。 “娘,孩子……” 沐夫人拿手帕抹了抹眼泪,“你喝了那么一大碗药,差点连命都丢了,孩子怎么可能还保得住。” 听到孩子没了,沐惜怔怔的好一会没说话,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滑落。 沐夫人见状,忙安慰:“算了,孩子没了就没了,惜儿,你的身子要紧,别太伤心。” “娘,我有话跟你说。” 沐惜轻轻说了一句,目光随即朝守在屋里的婢女看去。 等沐夫人会意的将婢女打发走后,沐惜才继续开口,“娘,我不甘心。” “惜儿,娘知道你恨沐宁,你放心,娘不会放过她的。” “娘,我说的不是沐宁。” 沐惜侧头看着沐夫人,惨白柔弱的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决然和恨意。 “女儿算是看明白了,男人根本就靠不住,既然避免不了做妾,那女儿也要做世间最尊贵的妾!” 沐夫人脸上露出不确定,“惜儿,你不会是……” “我要进宫。” 饶是气度雍容的沐夫人也被这话惊得不轻,“惜儿,你,你可不能冲动行事,入宫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就连你爹也护不住你。” “娘,我已经想好了,先不说齐王能不能成为太子,就算他真成了太子,我最多就是一个侧妃,等熬到君墨奕登位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到那时女儿都已经人老珠黄,后宫佳丽三千,女儿更加争不过。 倒不如直接进宫,皇上正当盛年,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等皇上驾崩后,我们沐家完全可以扶持我的儿子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到那时我会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沐夫人吓得赶紧将女儿的嘴捂住,“惜儿,这种话以后万不可再说!” 沐惜点点头。 沐夫人松开她,面上依旧惊魂未定,同时又隐隐带着喜悦和兴奋。 “惜儿,你,你可想好了?” “是,不然我也不会弄掉肚子里的孩子。” 沐夫人在沐惜床前来回走了好几趟,手里的帕子快绞成了麻花。 “惜儿,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娘必定会助你一臂之力。不过这事急不来,得好好筹谋,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小产伤身,可千万不要了留下病根。” 沐惜乖巧的点头,“娘,我都听你的。”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下人的通传,“夫人,齐王府派人来探望二姑娘来了。” 沐夫人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见女儿神色冷淡,她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叹气。 原本她也对君墨奕袒护沐宁的行为感到生气,可经过沐元霖的一番分析,她现在已经能够理解和体谅君墨奕了,可偏偏女儿一气之下打了胎,还打定主意要进宫,她心情也是乱遭遭的理不清。 “惜儿,齐王府的人由娘去应付,你好好歇着。” “嗯。” 齐王也算是给足了沐府面子,派来的人是抚养齐王长大的奶娘嬷嬷。 第四十八章 各怀鬼胎 奶娘嬷嬷在齐王府很有身份,在沐夫人面前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连膝都没弯,就算是行过礼了。 “沐夫人,听说二姑娘小产了,殿下特地派老奴来探望一二。” 沐夫人示意婢女接过荣嬷嬷带来东西,面上带着客套的笑,“劳烦荣嬷嬷了,只是惜儿现下还睡着没醒,等惜儿身子恢复些了,本夫人一定亲自带她上门向殿下道谢。” 荣嬷嬷朝里屋看了眼,倒也没提要进去瞧的要求。 “沐夫人客气了,殿下看中二姑娘,知道二姑娘出事后忧心难安,只是,二姑娘身子一向康健,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若是被奸人所害,殿下必定要为二姑娘讨个公道,重重处置那人。” 沐夫人故作伤心的用帕子的拭了拭眼角,“怪只怪惜儿福薄,回府时天黑了,一个没留神摔了一跤,当时也没太在意,没想到回院子没多久就开始见红,等大夫来为时已晚,孩子最终没能保住。 时间太晚了,为了惜儿的名声着想,我和相爷本打算明天再去给殿下报信,没想到殿下提前收到了风声。” 荣嬷嬷淡声道:“殿下对二姑娘在意得紧,任何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殿下之耳。” 荣嬷嬷漏夜前来就为两件事,一是确定沐惜是否真的小产,二是想知道小产的原因。 目的达到,荣嬷嬷也没有多逗留,留了几句关切的话就走了。 “夫人,齐王府送来的东西该如何处置?” 齐王府的面子功夫做得不错,送来的东西半点不含糊,全是各式贵重补品,换作以前,女儿看到这些肯定会很开心。 可现在,女儿已经对齐王断情绝爱,这些东西再让女儿见到了反倒是添堵。 “拿去库房放着吧。” “是。” 齐王府这边,荣嬷嬷回府后立刻就去见了齐王,确认了沐惜小产一事。 君墨奕并不关心沐惜小产,他只关心沐惜小产的原因。 “真是摔倒才小产的?” 荣嬷嬷恭敬回道:“沐家是这么说的,其实是什么原因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沐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殿下也没必要再为了负责任,勉强将沐二姑娘迎进府内。” 见君墨奕面露踌躇,一旁的幕僚跟着接话,“殿下是担心沐家因此跟殿下离心?” “不是没这个可能,不早不晚的,恰好是沐惜跟本王闹了不快的这个当口,难保不是沐家对本王心生不满才做出这么一出。” “殿下过虑了,沐二姑娘愚钝,不理解殿下的苦心,但沐丞相可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不管沐二姑娘小产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沐家对荣嬷嬷说是沐二姑娘自己摔倒的,那就表明了态度,沐家并不想跟殿下决裂。” 君墨奕恍然,随即又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没想到,幕僚和奶妈会不会觉得他太蠢了? “殿下关心则乱,想来对沐二姑娘是用情至深呐。” 不得不说,幕僚的台阶递得及时,君墨奕整个人立刻就坦然了。 他不是想不到沐家背后的用意,他只是当局则迷。 在幕僚的建议下,第二天一下早朝,君墨奕就带着满满几辆马车的纳妾礼和纳妾书,亲自去沐家商谈明日沐惜入府一事。 对于君墨奕的到来,沐元霖自然是以礼相待,甚至主动提及案子的事。 “殿下请宽心,今日一早内子就去了廷尉,撤销了对沐宁的状告。” 君墨奕闻言自然高兴,“本王就知道沐丞相是顾全大局的人,父皇最近对本王多有猜忌,本王虽然也气恼沐宁戏弄惜儿,可为了大计不得不隐忍。沐大人请放心,待将来本王登上大位,一定亲自将沐宁送到惜儿手上让她解恨。” “那就多谢殿下了。” 公事谈完,君墨奕又谈起私事,谈起明日沐惜入王府为妾的事。 沐元霖却以沐惜需要静养为由,直接了当给推拒了。 这有些出乎君墨奕的意料。 但他也没多想,以为沐元霖跟他一样,忌惮于东凤帝的猜忌,才不敢在这当口把女儿送到齐王府去。 君墨奕甚至心里还松了口气。 经过寿宴一事,他已经知道父皇在立太子一事上的态度,暂缓沐惜入府一事,对他和沐家都好。 再一个,沐惜现在的名声太臭了,还在大邺寺被一帮和尚和香客看光了身子,他身为男人心里又怎会不膈应。 眼下沐元霖自己拒绝了这门亲事,他倒是免了担上一个负心汉的名声。 事情发展顺利,君墨奕不由得心情大好,对沐惜也多了几分怜惜和愧疚,便提出要去海棠院探望沐惜。 沐元霖再次以女儿需要静养为由给拒绝了。 女儿入宫一事,他是赞同的,甚至觉得这是女儿做得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 君墨奕虽然势头正盛,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可皇位的争夺由来残酷而惨烈,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输赢。 与其倾尽全族去赌一个未知,不如本份踏实的孝忠于当今,至少能保沐家二十年安稳盛世。 君墨奕还不知道沐惜和沐家的打算,但接连被拒绝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恼意。 他堂堂亲王之尊,亲自去探望已是屈尊迂贵了,居然敢不给他面子。 君墨奕恼归恼,却并没有当着沐元霖的面发作。 “既如此,那就让惜儿好好休养,本王改日再来。” “多谢殿下,臣送您。” 出了沐府,上了马车,君墨奕心里的火终于是憋不住了,抬脚就将车厢里的矮几给踹翻了。 “好一个沐元霖,给脸不要脸!” 发泄完火气,君墨奕脸上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嘲弄。 不让他去见,他就让沐惜她自己送上门来! 回到齐王府后,齐王立刻写了一封表达关切之心的信,找人给沐惜送了去。 送信的人走后,君墨奕忍不住的哼起了小调。 沐惜爱他爱得要死,收到他的信,还不感动得痛哭流涕,巴巴跑来找他? —— “大小姐,齐王派人给您送来了一封书信。” 沐惜刚醒没一会,正恹恹的躺在床上,由着绿荷为她擦脸梳发,听到落梅的话,她只是微微转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讥诮。 “拿去烧了!” 第四十九章 将三个孩子召进宫里来陪伴太后 看完信,沐惜毫不犹豫的将信给撕得粉碎,信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跟雪花似的。 沐夫人进来看到这一幕,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婢女们向她行礼,见沐惜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绿荷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是齐王派人给大小姐送来的信。” “行了,把地上收拾干净出去吧。管好各自的嘴,否则本夫人绝饶不了她。” “是。” 等婢女们都离开后,沐夫人坐到床头,抬手温柔的替女儿整理额间的碎发。 “娘刚从廷尉回来,把状子拿回来了。” 闻言,沐惜脸上露出几分怨恨和不甘,“娘,我们都已经决定跟齐王府划清界线了,为什么还要听他的去撤销状告?” “这是你爹的意思,在你入宫生下皇子之前,暂时还不能跟齐王府撕破脸。否则,就算你在宫里也会是腹背受敌,生存艰险。” 沐惜也不是太蠢,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沐元霖的打算,苍白的脸上露出几许兴奋之色。 “娘,我懂了。沐宁这个贱人,就暂且让她多活几日,她早晚会落到我手上,到时我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沐夫人松了口气,“惜儿,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你安心养好身子,娘会为你请最好的名师来教你厨艺和女红。” 沐惜感到奇怪,“娘,我堂堂沐家大小姐学这些粗鄙低贱之技,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 “这你就不懂了吧,皇上高居万人之上,什么样的才女美女没见过,你容貌算不得顶尖,琴棋书画舞乐也不出众,你打算拿什么博得皇上的另眼相看?” 沐夫人的话说得中肯,可落到沐惜耳中却是格外刺心。 她忍不住想起沐宁那张清丽无双的脸。 意识到沐宁的美貌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是在四岁那年。 当时她和沐宁一同进宫赴宴,那时的沐宁刚过七岁,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比皇后园子里精心培植的名贵牡丹还要好看。 无论是小皇子们,还是勋贵世家的小公子们,全都围着沐宁打转,争相献殷勤。 而她,却因为相貌平平被喊作丑丫头。 那是她第一次品尝到嫉妒的滋味,她无比迫切的希望沐宁变成一个丑八怪。 刚开始她还会这个念头感到羞愧不安,深藏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 可后来她娘沐夫人还是知道了。 她原本以为她会遭到狠狠训斥和责罚,可并没有,沐夫人非但没有训斥她,还给了她一瓶药。 她将药悄悄倒进了沐宁的饭食中。 第一次做这种事,她终日惶惶不安,担惊受怕,生怕会被人发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沐宁真的变丑了,脸颊和额头长满了红疮,身体也胖了一圈娘,而她却什么事也没有。 两人再次共同出现在宴会上时,丑丫头的名号落到了沐宁头上,那些皇子公子们也不再围着沐宁打转。 她欣喜若狂,同时也意识到,使用阴私手段并不会受到惩罚,反而会心想事成。 从那以后,她开始长年累月往沐宁饭食中下药,稍有不顺心就用各种法子整治沐宁取乐。 渐渐的,她已经分不清整治沐宁是出于嫉妒,还是习惯。 直到,她意识到她用在沐宁身上的这些腌臜手段,一旦为世人所知她将会身败名裂,她对沐宁起了杀心。 只要沐宁死了,她的所作所为也就随之会被埋葬。 她收买婢女毒死了沐宁,为毁尸灭迹又让人把尸体扔到乱葬岗喂狼,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沐宁居然命大没死成,甚至还变回了从前的美貌无双。 她惶恐之余,心里更多的是嫉妒。 哪怕过去了十多年,四岁时的那场宫宴,仍旧是盘桓在她心里的阴影。 放弃君墨奕这条路,并非全是因为对方的薄情寡义,而是她深知,她根本没把握争得过沐宁。 唯有入宫,她才能有机会,东凤帝再荒淫好色,也不可能纳一个给皇子诞育了子嗣的女人。 —— 沐家撤销状告的消息,东凤帝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也知道了沐惜小产的事。 沐惜怀孕一事,沐家和君墨奕自以为瞒天过海,然而东凤帝早就收到了风声,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寿宴上当众敲打沐元霖的原因。 自打老二老三相继成年,出宫开了府后,朝堂上立太子的声音就从未断过。 那些个满嘴仁义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嘴上说着是为了江山社稷安稳,实际都是为各自的利益。 一旦他真的册立了太子,那些老家伙巴不得他立刻就驾崩,好扶持新帝继位,把持朝政。 哼,当他傻子呢。 他偏不立太子,他倒要看看谁敢谋逆篡位! 东凤帝心里腹诽着,面上却若无其事的和身边侍人调侃。 “你说,老大他是真的不在意沐宁的死活,还是故意做给朕看的呢?” 太监范达俯身笑道:“秦王身子骨不好,一向深居简出不理会旁人闲事,想来这次也是一样的。” “沐宁可不是旁人,那三个小家伙可是个顶个的聪明可人,看到他们,朕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衍儿。” “是呢,那两位小公子跟秦王小的时候长得的确很像,那小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悄悄注意着东凤帝的反应,范达又继续说道:“说起来,宫里也是许久没有添丁之喜了,秦王身子不好,一下子要照顾三个孩子难免吃力,太后深居宫苑膝下寂寞,不如将三个孩子召进宫里来陪伴太后,有太后亲自教导,三个孩子定然能出落得像秦王一样惊才绝艳。” 东凤帝睨着范达,皮笑肉不笑的,“你真这么觉得?” 范达连忙把腰弯得更低了,“老奴只是觉得,三个孩子虽出身不名正言顺,可到底是皇室血脉,一直流落在外也不是事儿啊。” 东凤帝笑了笑,“嗯,有几分道理,行吧,那你亲自去走一趟,将三个孩子接到宫里来,就安排在太后旁边的上林苑住吧。” “是。” 连住所都想好了,要说东凤帝没打三个孩子的主意,谁信呢? 范达迈出御书房的门槛,神色间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第五十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本王见谅 “在下见过沐姑娘。” 沐宁正在窑市选购酿葡萄酒的陶坛,忽然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老者找到她,恭敬朝她躬身行了个礼。 沐宁定眼一瞧,认出对方是秦王府的人。 之前她去秦王府的时候,看到冷剑在交待他做事。 “有事?” “剑首领派老奴来,请沐姑娘速去秦王府一趟,马车就在外面。” 沐宁随手放下手里的陶坛,边跟着老者往店外走,一边问道:“可是孩子们出什么事了?” 老者刚要答,卖陶坛的掌柜追在沐宁身后问道:“哎,姑娘,您选好的这些陶坛可还要?” 沐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谷雨,也就是秦王府的管事先开了口,“全部送到秦王府来,找帐房支钱。” 掌柜连忙笑着应下。 沐宁想了想,也没有拒绝,她原本是打算把陶坛放到她私下置买的宅子里,因为那宅子有个地窖,到时可以把密封的葡萄放地窖里发酵。 不过,三个孩子现住在秦王府,在秦王府酿也行,那么大个王府,总不至于连地窖也没有。 去秦王府的一路上,沐宁从谷雨口中得知了东凤帝的旨意。 她并不慌张,只是问道:“皇上是想接孩子们进宫里小住一段时间呢,还是想要一直将三个孩子养在宫里?” “听范太监的意思是,要将三位小主子接到宫中,交由太后抚养。” 抚养,那就是打算将她的三个孩子拘禁在宫里了? 之前借着沐惜的案子要法办她,没有逼出君墨衍,所以现在又拿三个孩子做筏子。 东凤帝这个老东西疑心还真是重,君墨衍人都成了残废,沉寂十年不问世事,他也放心不下,还要各种试探。 此时的沐宁不会想到,正是由于她的高调回归,才让东凤帝对君墨衍这个残废病弱的皇长子起了猜忌之心。 本来吧,君墨衍身中奇毒,命不久矣,太医也断言不会有后代子嗣。 在这种情况下,君墨衍就是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成为储君人选。 可沐宁回来了,还带着三个健康活泼聪明机灵的孩子,这三个孩子是君墨衍是血脉就罢了,外祖父还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从古至今,联姻和血脉都是最好也最为牢固的结盟方式,一旦君墨衍和沐元霖里应外合,分分钟就能颠覆了东凤朝纲。 君墨衍虽然成了残废,但他手里还有一万墨翎骑,那可是以一敌十的精锐之兵,除此外,镇守边疆的五十万大军,其中有一半都是韩家军。 韩家虽然被收缴了兵权流放北荒,可韩家军对韩辛这个旧主依旧敬慕。 而君墨衍是韩辛的嫡亲外孙,一旦君墨衍举旗谋反,难保那二十几万的韩家军不会争相拥护。 东凤帝哪能不慌? 马车很快到达秦王府。 “哎哟,殿下啊,这可是皇上旨意,您有什么话可以进宫向皇上说明,又何必为难老奴呢?老奴只是替皇上跑腿办事的奴婢,要是事没办成,这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君墨衍坐在轮椅上,头顶由冷剑撑着伞,身形清瘦,肤色冷白,时不时咳嗽几声,看着像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美人,可浑身却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矜冷和强势。 “你脑袋保不住,管本王屁事。不过若是你死了,本王定会让人送上厚厚一份帛金。” 范达姿态虽摆得低,却是东凤帝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就连齐王瑞王见了都得礼敬三分,可君墨衍却半点不给面子,依旧毒舌刻薄。 范达倒是好脾气,也或许是习惯了,淡笑着回道:“老奴死不足惜,可殿下您不一样,您是天潢贵胄,生来尊贵,理应知道这抗旨可是重罪。” 君墨衍听得人都乏了,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呵欠。 “皇上也是为了殿下好,您需要静养,孩子多了难免闹腾,先接到太后身边抚养一些时日,等他们大些了,乖顺懂事了,再接回王府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本王的人本王自会照顾,不劳旁人费心。皇祖母喜欢孩子还不简单,让后宫的妃嫔们多生几个不就行了?再不然就从外面多选几个美人进宫,总有能生的。” “哎哟殿下,皇嗣之事老奴可不敢妄议。” “那你告诉父皇是本王说的好了。” 见君墨衍软硬不吃,范达的耐心显然也不多了。 “殿下这是打定主意要抗旨了?” 君墨衍冷嗤,“范太监今年还不到五十吧,就老糊涂了?本王的话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好好揣着你的旨意打哪来回哪去,少在这罗里吧嗦碍本王的眼,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范达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了。 “既然殿下固执已见,那就莫怪老奴得罪了。” 说罢,范达直起腰身,冲着身后的禁卫军首领做了个手势。 须臾间,近百名盔甲钢刀的禁卫军就将整个日落斋给团团围了起来。 看着冷肃森严的禁卫军,君墨衍笑了,只是那笑意里没有一丝温度,反教人心底发寒。 “看来本王是给太你们脸了,区区一个太监,也敢率军到本王的王府撒野。” 范达手握圣旨,并不怵君墨衍的怒火。 “还请殿下息怒,本来身子骨就不好,再气坏了可不值当。老奴也不过是奉旨办事,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见谅。” 君墨衍勾着唇角,狭薄的狐狸眼没什么情绪的睨着范达。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本王见谅,冷剑,把这个碍眼的东西,给本王扔出府去。” “是。” 冷剑从来唯君墨衍之命是从,话音还未落下,人就动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范达人就消失在了原地,与此同时,一道惊呼声从头顶远去。 禁卫军们纷纷抬头,就看见范达就像小鸡似的被冷剑拎着朝秦王府外而去,眨眼间便消失了。 众人静默。 禁卫军受范达指挥,可范达现在人没了,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还不滚,是要本王让人把你们一个个扔出去吗?” 君墨衍的音调不高,但说话的份量却犹如千钧,挟裹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禁卫军们如梦初醒,一个个收刀入鞘,作鸟兽散般转身跑了。 不过短短数息,日落斋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看戏看够了?” 见被发现了,沐宁只好领着三个孩子从假山后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