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戏子李承真 四九城,前门外大街西侧,一处破败的小戏园子。 这戏台子下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偏得就是没什么人落座,空旷的很。 台上,一位扮相奇绝的小生正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唱着,也没个什么单弦大鼓什么的伴着,没个锣呀,擦呀什么的敲着,就是清唱。 要说这小生唱着两下是真的干脆利落,没浪费从小生下来的好嗓子,只可惜生错了时代,要是搁民国时期,没准就成了角儿,少说也混个什么万人追捧。 只可惜现在没什么人听戏喽。 要说这四九城啊,如今正值严冬,天上飘的雪,能把路边的树都压垮了,路上走的人哈口气都要多想想,以免把热气儿跑了,只是这位角儿好像不知道一样。 还是咿咿呀呀的在那唱着。 ———— “纵有那千钧头上悬, 天然随性游世间, 龙舞四海滔天乱~ 阑珊处魔道——现眼前!” ———— 李承真,土生土长的四九城人,从小就在这戏园子里长大,爹妈走的早,他从小就跟着爷爷长大,家里从太爷的太爷那一辈开始就是唱戏的。 李承真也没让人失望,天生一副好嗓子,什么曲儿拿来都是得心应手,扮相也好,乐的他爷爷逢人便炫耀,说自己得了个好孙子,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艺不至于绝了后。 只可惜,前些年爷爷也撂下了他,寻他爹妈去了,只留下他孤苦伶仃一个,守着这戏园子,看着它日渐凋敝,纵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时代在变迁嘛。 其实他也完全可以把这小戏园子卖了,换上两个钱出去潇洒,这前门外大街西侧的房价一年高过一年,一百平的小房子能卖出一两千万,以这小院子寸土寸金的地位,换上一两个小目标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不过李老爷子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少家底儿,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好歹衣食无忧。 这戏园子呀,他李承真舍不得卖。 不过李承真其实还有一个秘密,他其实是个穿越者,上辈子他目睹两位室友触电被变成焦炭,心里惊吓的同时牵动了他的心脏病,结果一命呜呼,再一睁眼,已经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本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世界,没想到五岁时,爷爷突然把他叫到房间,当场给他展示了一段演神傩戏,直接就给李承真脆弱的世界观来了一番大轰炸。 而随着他在电视上看到了某位领导去龙虎山视察与第六十五代天师,天通道人——张之维的合照。 李承真才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他好像来到他上辈子看过的一本漫画《一人之下》的世界里了。 而他爷爷是一名倡优,也称之为巫傩,是巫的一种,可以通过歌舞直接与“神”沟通,用自身的性命去演神。演到自己相信,以自身演神,以自身化神,就可以借用神的力量。 而且优们还会通过一种不为人知的手段“盗取”人们的崇拜之力,从而产生了某种源自信仰的力量;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基于传说人物或神明的意识,被称为——神格。 只可惜这种手段他家祖上没能传下来,不过李承真却知道,在这世上还是有人会这种手段的。 什么神格面具,神格武装,就是基于神格产生的。 不过李承真却从没想过要趟这趟浑水,开玩笑,这些东西涉及到的不是公司,就是全性,把他这种小虾米放进去,连水花都翻不起来一个。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他来时剧情的具体时间,不过前些天在四九城江湖小栈里猛的听人说到张锡林被一群好手追杀,最后力竭而亡。 他这才大概估算出了一些时间,今年他十八岁,距离他知道的剧情开始还有整整十年。 这让他稍微心安了一些,他倒是没什么别的打算,只是打算凭借先知的优势,能够保全己身就好。 他这十多年来一直安分守己,勤勤恳恳的练习爷爷传下来的手段,倒也是像模像样的,尽管离他上辈子在漫画里看到的演神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但李承真知足的很,相比于这世界上绝大部分连炁都无法体会到的普通人,他已经算得上是福运深厚了,又还能有什么奢求的呢? 李承真今天的功课还继续 ———— “众盛铸丹心, 群雄照赤胆。 水恶山也险, 道阻路行难。 观戏人化戏中神, 神通各显! 雪雨惊风雷动—— 覆海~移山!!!” ———— “好!”中气十足的喝彩声在这空旷的小园子里格外显眼。 李承真一愣,虽然他平时做功课时候也不锁院子门,但也真的好些年没人来听戏了,兴许是前些年的老爷子们? 李承真循声望去,在小戏园子的东北角坐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爷子,老头子须发皆白,大冬天的,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衬衫,和一条朴素黑色短裤,登着一对老BJ布鞋,带着一顶黄绿色的鸭舌帽,和这寒冬腊月的时节显得格格不入。 最让人心惊的一点,这老头子的眼睛深邃异常,也不知道是不是浑浊的,看不出一点光彩,甚至乍一看,像是两个黑窟窿。 “小子,唱腔圆润,嗓音通透,这段威虎山唱的不错,词儿填的好,我老头子爱听,”衬衣老爷子嘿嘿一笑,慢慢的站起身来,嘴上也不闲着,“身条也好,台上的两步走的真俊,搁几十年前,那铁定是个角儿。” “爷,您抬举,”李承真拱了拱手,笑了笑,“不过小子知道自己这点儿斤两,还毛嫩的很,离成角儿,还早着呢。” “哈哈哈哈哈,”老爷子哈哈大笑,“你小子也不用妄自菲薄,形沉气稳,雷打不动,绝非常人啊。” 李承真眼神微闪,被人点破了,他也不恼,再度拱了拱手:“梨园李家,李承真,见过这位爷,恕小子眼拙,还未请教?” “夏柳青。”老头倒也是个爽快人,不遮不掩的道了名号。 “原来是凶伶前辈当面,小子失敬,得罪,得罪。”李承真心里一惊,心说原来是这老货,怨不得觉得眼熟。 夏柳青,全性名宿,几十年前就开始活跃的元老级人物,据说当年也红过,不知道怎么就加入了全性,倒也称得上是凶名赫赫。 而且说曹操曹操到,这天底下为数不多掌握神格面具的人,就有面前这位老家伙一份儿。 第二章 凶伶夏柳青 “小子,认得老头子我?”夏柳青眯起了眼,嘴一咧,脸上的皱纹堆叠,像是菊花盛开。 “毕竟是行当里的前辈,听长辈念叨过您老的名号,”李承真直起身来。 “知道我的名号,”夏柳青顿了顿,话锋一转,“小子,你不怕我?” “我和老爷子素不相识,我们家也世代与人为善,有道是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李承真慢慢的摇了摇头,“况且您老刚不是还欣赏小子我吗,您老乘兴而来,小子若无端揣测,岂不是让您老白蒙了冤屈。” “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有种!”夏柳青竖起一根大拇指,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得更紧了,“若是老头子没看错的话,你小子的手段,是演神吧。” “您老慧眼如炬,小子佩服,”李承真心里一凛,面上却没什么神色。 他只不过做些功课,连炁都没有调动,这老全性却能从种种遮掩中识得他的手段。 寻常的老江湖也没有这等本事,这可是得有实打实的经验在身,有道是物老成怪,人老成精,古人诚不欺我也。 “小子,你也甭慌,老头子我,对你没什么企图,”夏柳青像是看穿了这小子在想什么,“老头子也没这么深的道行,能看穿你的手段,只因我们这手段同出一门,老头子这手段练了一辈子了,高屋建瓴,自然纤维毕现。” “小子受教,”李承真让看穿了心思,有些尴尬。 “小子,你家祖上可还有名讳传下?”夏柳青又问道。 “小子家祖上也没个什么叫得上名儿来的人物,唯有一曾祖,在民国间也算个角儿,唤做李寿山,字仲华,圈里人称大李七,当年在这四九城里也有一段风光日子,”李承真伸手抬了一圈四周,“这簇小园子,便是这位老祖宗传下来的。” “难怪,”夏柳青沉吟片刻,看向了李承真,“小子,你倒是个勤快的,这一身根基打的夯实,只可惜练的不是真传妙法,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破绽百出啊。” 李承真心里泛起了嘀咕,他确实在之前就觉得自己练的演神傩戏跟他上辈子看到的不一样,什么齐天大圣,什么二郎显圣真君,他根本演不出来,要是强行想演,脑袋里就好像是想要炸掉的感觉。 最后只能演了一个城隍老爷,而且也一直演不出精髓。 他一直还以为是自己的天赋不高,没这福分,如今听到夏柳青说自己练的不是真传妙法,他心里立刻就信了大半。 “小子愚钝,还请老爷子指教,”李承真朝着夏柳青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你小子倒是老实,没跟老头子耍心眼,”夏柳青笑了笑,“小子,下来,把戏服换了,别坏了规矩。” 李承真点了点头,从旁边的阶梯下了台,换下了戏服,卸掉了妆,认认真真的打理好自己,才穿着一身常服,走了出来。 “来,小子,过来,”夏柳青招呼着李承真。 李承真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夏柳青面前,这也是唱戏的规矩,尊敬前辈。 “你小子够机灵,应该也看出来了,”夏柳青笑呵呵的说,“我老头子稀罕你,想传你手段,不过我这身上麻烦也不少,叫你沾染上一点,也少不了搅扰,但规矩又不能坏,老头子也不为难你,今儿就在这儿,你给老头子奉半盏茶,磕一个响头,这手段啊,老头子传你!” 嚯。 这夏老头是个厚道人呐! 李承真心里暗自思忖,奉半盏茶,磕一个响头,意味着只传手段不收徒,他李承真也是只承情分不承因果。 若是换上别的全性上门,提出这种丰厚的条件,李承真绝对是一口应下,然后就要考虑伺机逃跑了。 但这话从夏柳青这老货口中说出,反倒是颇有些可信度。 李承真上辈子看原著时,就觉得他夏老头是个体面人,深藏不露,老谋深算但却十分专情,有自知之明,敢做敢当。 作为全性元老,也属实不算什么坏人,顶多算是凶人,虽然他曾自己说有九十多个无辜之人因为他而死,但因他而死并不代表一定是他动手。 再说了,这夏老头和他无冤无仇,若真要动他这个没有背景的小同志,夏柳青连废话都不用说一句。 能让他死个明白,那都算是仁慈了。 想到这一层,李承真没有丝毫犹豫,规规矩矩的给夏柳青磕了一个响头,又站起身取来茶壶,不偏不倚正好半杯,授业茶奉上。 “哈哈哈哈,你小子真个爽利,”夏柳青看起来心情很好,举起那半杯茶一饮而尽,脸上笑容都藏不住,“放心吧,小子,你这头白磕不了,我且问你,你心中这位“神”是由谁来演?” “自然是我来演喽,”李承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先演其形,再演其神,以我为载体,在世降神。” “看看,看看,”夏柳青摇了摇头,砸吧砸吧嘴,“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法,空言嘴困舌头干,小子!凝神!” 没等李承真反应过来,夏柳青突然暴起,速度快到李承真根本看不清,他只得下意识的想起了夏柳青的话,在刹那之间稳住了心神。 下一刻,夏柳青一掌印在了他膻中大穴之位,在这一刻,李承真的呼吸几乎要停止。 他的脑袋里瞬间有一抹灵体飘出,头戴官帽,身穿官袍,正应了城隍之相,只可惜有形无神,没了支撑,一见了太阳便化作了飞灰。 李承真猛地吐出了一股污血,落在了一旁的青砖上,瞬间发出了腐蚀的嗤嗤声。 “混小子,我这一巴掌下去,你这十几年的苦功瞬间让我损去小半,你可有怨言?”夏柳青笑眯眯的问道。 “老爷子,你就别逗小子了,”李承真缓过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您老这一掌下去,替我消解了冗余,我这一身炁力的周天运转,立马就变得利落了,连身子都轻便了,我感谢您老还来不及呢,哪还有什么怨言?” 第三章 真传一句话 “好小子,有眼力,”夏柳青重新坐下,眼里满是笑意,“你之前那些练炁的法子都是外行,自然生出不少冗余来,甭看前边不要紧,越到后边越得叫你后悔的紧。” “老爷子教训的是,”李承真附和道。 “小子,我刚才问你是谁演神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夏柳青顿了顿,“你说你这神是自己来演的,我问你,人能演神吗?” “既然您老都这样问了,那自然是演不了吧。”李承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法子他已经练了十几年了,倒是从来没想过它是否是对的。 “你小子还有点小聪明在身上,”夏柳青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我告诉你,小子,人是不能演神的,只有神才能演神,人体内有两尊神,一尊是你的元神,也就是你的三魂,属灵魂,另一尊是识神,也就是你的七魄,属意识,你通过寻常的方法自然也能演神,但只能演出其形,不能演出其神,也就无法修炼到高功的层次,只能学些皮毛。” “老爷子,我们这等倡优修炼到深层次是什么样的?”李承真有点好奇。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好高骛远,只知道天天谈命功。虽然说南边“命由师传,性由自悟”自有其道理,性功本来就没法传,需要靠点化,” “但是你们这架势,天天只谈命不谈性,别人说个性功你们就说人家不实修,这心性你能自悟个鬼鬼?修行路上的劫数能渡过几个?身体才是本钱呐,这搁到以前不让你们端茶倒水,打上十年八年的功底,哪能学得上真功夫?”夏柳青抬了抬茶杯,李承真立马会意,恭顺的又添上了一杯茶水。 “不过你这样问了,老头子我也就告诉你,”夏柳青点了点头,“这些演神的手段的确是倡优的第一阶段,唤做借神力,再往上,就需要盗取世人对神的信仰,达到降神的阶段,有点像南边上清派的神打之术,唤作降神威,不过要到这一阶段,需要准备一些家伙事儿,我刚才一试你小子的炁,你家里不会连准备家伙事儿的手段也没传下来吧。” 李承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让他没法接茬啊。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儿,”夏柳青也没继续逗李承真,“没传下来也好,让你能安心打下了基础,反正现在也有老头子把这手段传给你,等你跨过了这阶段,就到了最高的第三阶段,如果说第一阶段是演神,第二阶段是降神,那么等到了第三阶段,你就是神!” “我就是神?”李承真喃喃自语,仔细揣摩着这里面的含义。 “没错,”夏柳青笑了笑,“借用梅兰芳先生的一句话,当你将脸谱上脸的那一刻,你就与角色融为一体,这一刻你既是梅兰芳又是杨贵妃,你会急梅兰芳之所急,想杨贵妃之所想,你是自我个性与艺术特性的完美统一,你,就是神格!” 这下李承真彻底听明白了,在他的理解中,倡优本是盗取神明的信仰,作为他们的力量,但现在听夏柳青这般描述,这哪是盗取信仰啊?这分明是盗取神的位格,以至于取而代之。 所以人只有以神承载神的位格,才能达到这等层次,倡优可以演的神很多,但最根本的只有两尊,他夏柳青便供着门神尉迟敬德和二郎显圣真君杨戬。 这老头子的天赋绝对不是第一档次,照他所说,那么倡优的力量应该是根据那位神明信仰多少来决定的,而不是根据位格大小,他所扮演的这两位神明,虽然信仰也算是丰厚,但绝对不是属于第一梯队的。 反而是后面那位“西南毒瘤”王震球,他扮演的两位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和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从近些年内地的改编影视来看,就能看出来这两位的香火有多旺盛。 真的应了那一句老话,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夏老头一番话,直接让他茅塞顿开,往年那些理解不了的地方,现在豁然开朗。 甚至,李承真心里似乎也有些不同的新想法,他这些年也为了达到离喜妙乐的静功境界,也读了不少的经典,他记得这些经典中说过,似乎还有一些神,藏在这人体中。 “老爷子?”李承真顿了顿,“我记得,这人体中似乎还有所谓的面部七神和六腑真神,这些神是否也可以演神?” 李承真口中的这几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体内神!,这类神镇守在人体各部位关节,开生门,塞死户,调气生津,固精安神。主要是作为内视存思、念颂的对象,以达到还神去病,甚至长生成仙的目的。 比如说面部七神,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齿神,锷峰字罗千,一面之神宗泥丸,所谓,泥丸九真皆有房,方圆一寸处此中,同服紫衣飞罗裳,但思一部寿无穷。 又说六腑真神,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含明,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长在字魂停,胆神,龙耀字威明,所谓,六腑五脏神体精,翳郁导烟主浊清,皆在心内云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 “你小子倒是会举一反三,”夏柳青慢慢的摇了摇头,“不过你可甭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这些早有前人试过了,不行!这些神都是有具体的位置对应,发乎于命,也就是你的身体,但可以用来演神的神,必须要发乎你的性,也就是你的精神。” “那还有……”李承真继续发散思维。 “别好高骛远了,小子,”夏柳青打断了他,“这些手段归根到底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真正的根儿还得放在你的性命上,你若是能将性命锤炼到极致,那么哪怕什么手段没有,照样无敌于世间,记住了,从今天开始,每日的三更天到这里,老头子我手把手教你手段。” 夏柳青摇了摇头,放下茶杯,晃晃悠悠的出了门儿,朝西边走了,看上去和普通的老头子们根本没什么区别。 李承真到底是年轻人,想法多,站在原地嘀咕了好久,寻思着,似乎还有三尊神是发乎于性啊。 大名鼎鼎的——三尸神! 第四章 三魔派手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李承真过得极其充实,他每天除了必要的功课雷打不动以外,还会专门抽出了几个小时入定养神,然后在夜半三更时跟着夏柳青修行新的法门。 他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改变了自身十几年周天运转的法门,他现在搬运的周天远远要比之前的简洁,累积真炁的速度更快,而且真炁也更加的纯粹,不愧是真传妙法。 夏柳青只教导了他两个月,之后不知道得到什么消息,一边念叨着金凤儿,一边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不过李承真也算是基础夯实,学起这些手段来得心应手,法子他是一点没落,全学会了,不过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之后的种种,还得靠他对性命的参悟,是劫就度,是缘就悟。 不过夏老头临走的时候还是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应该算是劝诫吧。 “小子,我的手段你算是学全了,但是还早得很,你若是能听进去老头子的话,三年内不要用自身的性命去演神,耐着性子,用水磨功夫去锤炼自己的性命,若是不听,也由着你,这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李承真从小深谙一个道理,听人劝,吃饱饭,这夏老头对他有授业之恩,又作为前辈给予他真知灼见,这番话他没道理不去听从。 不过有一个想法他还没有放弃,那就是三尸神是否能够作为代替品来演神?毕竟三尸神与元神和识神一样发乎于性。 若是一旦成功,那他便可以掌握五位神明的神格,不光是手段的丰富性大大提升,而且似乎还可以拓展出更多的法门。 比如说这五尊神是否可以相互有联系,以五尊神明为根基,布置一个阵法,这并不是异想天开,毕竟那全性四张狂里的雷烟火炮高宁,就可以施展一种以十二正经为根基的十二劳情症。 而且对于三尸神如何生发,李承真也有了一定的想法,他记得,在夏柳青所在的全性中,就有一位出名的高手,对三尸神相当有研究。 三魔派——尸魔涂君房! 这三魔派虽然听起来和魔道有关,但其本身反而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 他们一般藏身于深山中,修炼时会先用法术将体内的各种欲望引诱出来,再对这三种欲望加以训练,甚至可以用于战斗,最后斩却三尸,三魔派之所以被称之为三魔,就是要斩却身体中的三种欲望,分别是贪,嗔,痴! 斩三尸后,虽然不能再依靠三尸战斗,但能获得前所未有平静的内心,前途将不可限量。 三魔派之前确实有斩去三尸的法门,但后来涂君房的师爷听说在抗日战争中折损了,斩却三尸的法门也失传了。 三魔派的修炼流程有着理想化的描述,但是这一法门同样有着致命的弊端,如果一直没有斩却三尸的话,三尸会不断消磨人的意志最终会反噬其心,这种死法会极其痛苦。 在三魔派的修行中,三尸分别指“上尸·彭踞“,“中尸·彭踬“和“下尸·彭跻“,这三尸来自我们与生俱来的的三种欲望,贪,嗔,痴,是欲望具象化的产物。 而三尸的概念最早出自东晋葛洪的《三尸集》,葛洪也被普遍认为是三魔派的鼻祖。 而那位创造了二十四节气谷,和八奇技的产生有着紧密相连的,大名鼎鼎的紫阳真人张伯端也提出:“由来庚甲申明令,杀尽三尸道可期。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 从这些零星的语言中就可以发现,李承真想要通过三尸法门来演神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三尸不能长存,不然必将反噬己身。 但若是斩去了三尸,他虽然得了个念头通达,那一身苦功也将白费。 李承真猜测,这应该也是没听说过有什么前辈尝试过三尸神的原因之一。 李承真暂时也没有头绪,但这种念头已经在他心里生起,若是放任不管,反而会愈加壮大,甚至形成执念也未尝不可能。 李承真心里慢慢有了主意,他决定先把这修三尸的法门搞到手再说,若是明知不可为,他也不再强求,就此消解执念。 若是侥幸得了道,那他也算是开创一派,在这异人的历史上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涂君房和夏柳青可不一样,这位尸魔前辈正值壮年,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来硬的指定行不通,那就只能从他的需求下手了。 李承真自顾自在心里盘算着,倒也不着急,每日还是自顾自地做着功课,行着周天。 ………… 又两个月后,这簇梨园小院儿今日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李承真照样在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他今日的戏是定军山。 ————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向前个个俱有赏, 退后难免吃一刀, 三军与爷——归营号!” ———— 还没等李承真缓一口气,有人直接推门而入,这人进来以后也不磨叽,目光四下扫了一圈,瞅准了李承真,径直就走了过来。 来人年纪看着也就二十出头,长相不说帅气也算是英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的表情看着很不爽。 “老李!什么意思?兄弟们现在请不动你了是吧!”金际银扯着那副跟他长相极其不搭配的大嗓门,直接就往台上冲,“老王那边可说了啊,今天你要是还不过去,就让我把你腿打断,拿轮椅推过去!” “不是……金哥,你听我说,哎哎,你别揪我戏服啊!”李承真一时有些招架不得,“得,得,我跟你去还不行吗,你等我先把戏服换下来,这样坏规矩。” “你小子一天这规矩那规矩的,赶我爷爷都啰嗦,”金际银白了他一眼,倒也先放开了他,“喊你是去喝酒,又不是给你灌毒药,你至于成天放我们鸽子吗?” “难说,尘世如虎也如毒啊!”李承真摇了摇头。 “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一天净故弄玄虚,”金际银说着又要来拉扯他,“我话可撂这儿了,你今儿要是不跟我去,我就赖你这园里不走了!” 李承真只能陪着笑,拉着金际银到了后台,规规矩矩的换了衣服,卸了妆,跟着金际银上了一辆不知名的车,直奔某家KTV而去。 第五章 圈子 京城,日坛精英汇KTV 这家KTV在这四九城里也算是独一档,论名声,云鼎汇KTV显然要高出它好几层,但论豪气,这家KTV在四九城可就说一不二了,当然消费也蹭蹭的上去了。 不过平时肯在这儿聚会的,大都是些明星,二代,少爷小姐什么的,不差钱儿的主,哪儿在乎那万儿八千块的差距。 金际银拉着李承真一路到了三楼里面的一个房间,看着李承真脸上的不情愿,金际银一时间像起了什么逼良为娼的恶趣味,直接把住李承真的肩膀,把他给拉了进去。 “来,众位瞅瞅来,看我把谁拉过来了?”一进门,金际银就开始扯起了他的大嗓门了。 房间里早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此刻都扭头看了过来。 “哟,老李,今儿总算舍得过来了?” “嘿,李哥,我还以为你把我们这群兄弟都给忘干净了。” “老李,你这最近什么意思啊?兄弟们在你这儿这点面子都没有了?” ………… 李承真一脸赔笑,只能到处点着头。 “是是是,王哥,” “有有有,阿玄,” “哪能啊,廖哥,” ………… “那也别磨叽了,”金际银大牙一龇,“把啤的都换了,给这小子上点洋的!” 李承真看着从左面右面堆过来的好几瓶酒,眼皮狠狠的跳了跳。 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阿门,各方大佬保佑啊,这总不能今天就送我小子去见您老们吧。 李承真虔诚的祈祷。 ………… 在座的这几位都是李承真的发小,除了他以外,剩下的几位几乎都是这四九城里的二代。 国人讲究圈子文化,别看这偌大的四九城,只有进了圈子里,你才算是自己人,外人挤破了头都进不去。 这圈里的人有困难,大家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互相都有照应,根本目的是为了保障自己的阶级地位。 作为大多数的普罗大众,这种圈子文化显然是一种封建糟粕,但作为圈子里面的人嘛,那圈子文化自然是顶好的。 而且这种文化随着时代的发展,早已根深蒂固,难以动摇,最根本的原因是,绝大部分的话语权就掌握在这些圈子里面。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 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晚如明清两代的内阁,军机处,早如隋唐的世家大族圈子,看似形式变了,实际上理儿还是这么个理儿。 李承真现在就是这么个圈儿里人,他太爷大李七,当年是京城里有名的角儿,什么国公爷,贝勒爷过寿也得下重礼,请他去府上唱两天,那倍儿有面子。 他爷爷当年也跟当时的二代们交好,这随着日子慢慢过去了,当年的二代们慢慢掌握了话语权,他们一家也就挤进了圈子里。 就比如说刚刚硬把他拉来的这位金际银,别听这名字不太正经,人祖上可是正儿八经的正黄旗,后来满清国没了,对人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打击,从爱新觉罗摇身一变改姓金,成了鼎鼎有名的爱国商人,照样在这四九城逍遥自在。 还有那边坐在最后面的年龄最小的苏同玄,人家是当年康熙爷身边的大太监苏培盛认下的干儿子留下的一脉,后来洋务运动时也投身实业救国,家里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 再说廖哥,廖云章,更是不简单,也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后来融入圈子的,属于新贵,人家爷爷当年跟着那位打天下,后来在国朝里当值,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些小道消息说,他们家里甚至有的人掌握着国朝的神秘力量,不过谁知道当不当得真。 不过这些人里面,李承真最在意的反而是第四个人,王奕,八奇技风后奇门的传承人王也的二哥,中海王卫国家的老二,虽然说王卫国也是做生意后才为人所熟知的,号称白手起家,但是背景嘛,啧啧啧。 此时的王奕也是他们这几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已经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说句实话,跟这群人一比,李承真那点身家,说是清贫都有点儿自夸的意味,不过这些人倒也不在乎。 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受不受圈子的认可,只要你进了圈子,就有的是人愿意扶你,有今日我扶你,才会明日你扶我,人情那都是相互的东西。 ………… 酒过三巡。 “老李,你可甭嫌兄弟说话不好听啊,”金际银喝的脸色胀红,开始高谈阔论,“你就守着你家的小破园子,那叫个什么事儿嘛!要我说,你就跟着兄弟们干,我们给你攒局儿,多的不敢说,几年时间,在这北上广深置办个几套产业不成问题。” “就是啊,李哥,”苏同玄看着李承真的杯子空了,抄起一瓶洋酒就给他灌上,“我爷爷可惦记你了,盘算着等你再大个几年,给你说个好对象,这你手底下没点产业,我爷爷在那些人家里面也不好意思张口啊。” “老李,你可千万不要跟兄弟们客气,”廖云章也开口劝他,“你要实在放不下你家那戏园子,那干脆去当明星算了,反正这二年明星也算不得下九流,你又正好,长得俊俏,我在文化总局有个叔叔,别的不说,照看照看你肯定是绰绰有余。” “老廖这主意好啊,”王奕也点了点头,“老李,你不就想宣扬戏曲文化吗?我现在也接了一部分公司的生意,实在不行我把娱乐那部分也揽过来,我给你投钱拍电影,照十部八部的拍,这都不用你操心,点个头的事儿,你还能有什么不愿意呀?” 看着这几个人嘴跟机关枪一样,李承真是真的插不进去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哥几个,好意我是真的领了,但你们也知道我李承真是什么人,我这人没什么追求,钱什么的,够花就行,再多了对我来说反而是累赘,”李承真叹了口气,“当明星什么的也算了吧,我守着这梨园啊,纯粹是不想让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断掉了,又何必费那些功夫呢?” 第六章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李承真能感觉到,这几个兄弟们对他们的关心那都是真心实意。 但这好意他确实无福消受,他李承真首先是个异人,是个求道之人,修道先修心,他最认可的是战国先贤杨朱的思想。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列子·杨朱》 具体什么意思看字面也能理解,大体就是人人都做好自己,既不做有利于自己而有损于天下的事,也不做有利于天下而有损自己的事,那么这个世界自然会变好。 这同时也是全性那帮妖人所信奉的祖师训诫,不过他们早已走上了歪门邪道,口口声声说什么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结果变成了一群纵欲的疯子。 只记住了不拔一毛,却闭口不言不取一毫,属实虚伪。 实际上,先贤杨朱的主张就是贵己,但贵己又并非是利己,而是“己身之最贵重者莫过生命”,说的是人生短促,所以要重视自己,重视自身,不要让其受到损害,因为没法从头再来。 那这重己和贵生该怎么做呢?那就要“全性保真”,何为全性,那就是顺应自然之性,既然已经降生,那就要好好的活着,物质可以温养自身,那就拿来用就行了,不要亏待自己,无需顾虑太多。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贪得无厌,要懂得节制,一切足够即可,不能过度的去追求物质,同时也不能为了物质去做损害别人的事。 否则就会被外物左右,使得欲望膨胀,那又怎能做到“不以物累形”的境界呢? 那么何为保真?顾名思义就是保持生命诞生之初,自然所赋予的真性。 《列子·杨朱》有言,太古之人,知生之暂来,死之暂往,故纵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当身之娱非所去也,故不为名所劝,从性而游,不逆万物之所好,死后之名非所取也,故不为刑所及,名誉先后,年命多少,非所量也。 意思是说远古之人知道生是暂时而来,死是暂时而往,所以要随心而动,不违背自然的喜好,不要刻意规避自身的欢乐,从而不受名誉所诱惑,放任本性而游历,却不违逆万物的好恶,所以不会受到刑法的惩处。 所谓名誉的大小,生命的长短,都不是他们所考虑的。 由此看来,虽然杨朱的全性保真鼓励人们顺应本性而为,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却也告诫了人们,在不违背自然所好的同时,也不能违逆万物之所好。 所以,真正的全性保真,绝不是毫无底线的纵欲,也并非教导人们自私自利,反而杨朱学派更需要懂得克制,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 杨朱固然鼓励人们放纵本性,但本质上是给上面加了一道锁,人想要放纵自己,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放纵后想要重新节制,那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而现在的全性显然和杨朱祖师的话完全背道而驰,他们无非就是打着释放本性的幌子,把自己为非作歹,发泄,纵欲的行为合理化罢了。 久而久之他们已经沦为了欲望的奴隶,又如何能得道的? 所以李承真才会拒绝一众兄弟们的好意,因为超过他需求的财富,对于他来说就是累形的物,对于他的修行不仅没有一点裨益,反而是一种拖累。 所以只能心领了。 ……………… 几人互相看了看,摊了摊手,这不知道是他们第几次劝说李承真了,只知道这小子倔的狠,怎么说都不同意。 “得了,得了,不扯这些没用的了,”金际银看气氛有些僵硬,自然的岔开了话题,“老王,你们家是出什么事儿了?前两天你爹跟我爹发了老半天牢骚,眼瞅着吹胡子瞪眼儿的,又不说给我听,整得我这心痒痒啊。” “害,也没什么大事,”王奕摇了摇头,咂咂嘴,“就是我三弟,小也,我也跟你们说过,他小时候去过一次武当之后,回来以后就神神叨叨的,喜欢研究那一堆经文,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前两天他突然闹腾着说要出家,给我爸气个够呛,我才在旁边劝了一句,险些连我一起打。” “嚯,你弟挺有性格呀,”廖云章边说边往嘴里塞了根烟,“后来呢?” “还能怎么办?我弟跟我爹谁也说不过谁,后来我爹放话,说有本事让我弟考个清华,要是能考上,他以后二话不说,我弟干什么他都不管,”王奕耸了耸肩,“反正这两天我弟一回家就窝在房里学习,有时候吃饭都不见人影。” “嚯,清华呀,你老爹可真够狠的,”苏同玄啧啧称奇,“那地方想进去不难,但想考进去那可就不一样了。” “害,不说这些了,反正有我爹兜底,他也不愁没出路,”王奕摆了摆手,“来来来,喝酒喝酒,别养鱼啊!” 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 ……………… 李承真一身酒气的被送回了梨园,还摇摇摆摆的上了床,想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修,却摇摇晃晃的,始终有些坐不稳。 没办法,只能动用真炁,把血液里的酒精逼出来了一部分,才感觉好了一点。 我擦,这群人是真想喝死他呀,谁家好人喝酒是伏特加兑威士忌呀! 再一想想,刚刚那几个狗贼还想拉着他去某个地下的会所去找点乐子,并勒令他每个月至少得和他们出来潇洒一次。 顿时感觉人生无望。 李承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春宵苦短日高起……呵呸,此刻正是修行时。 李承真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从种种外欲中静下心来,尽管这些世俗的欲望对于修行之人来说是阻碍,但换个角度来说,未尝不是磨练。 就像一块石头到底是绊脚石还是垫脚石,那都是由人来决定的,若是能克服这些环境,对于他的修行是大有裨益的。 这个世界求道之人,最终的追求是羽化,代表着超脱世界,也可以理解为出世。 不入世又怎么能出世? 正是修行时…… 第七章 天通道人的狂 三年匆匆而过,猴子又在烂桃山食了三回饱桃。 这三年期间,李承真听从了夏柳青的建议,抛弃了所有的奇技淫巧,将除了吃饭睡觉做功课以外,几乎的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锤炼自身的性命上。 刚开始效果还不显,但随着不断坚持,李承真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经过这三年的刻苦修行,之前被夏老那一掌损去的真炁已经完全修回来了,而且远远要比之前来的澄澈,来的夯实,周天流转愈发流畅,对于炁的控制力更是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儿。 这仅仅是内在上的变化,随着李承真对于自身性命的不断锤炼,他的很多生活方式也被改变了,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他睡的时间少了,但反而要比之前还要有精神,这叫神满不思睡。 并且他现在每天吃的东西都要比原来多,而且还能敏锐品尝出食物里面的美味,哪怕是一份简单的小葱拌豆腐,都能让他赞不绝口。 这是性命强大的表现,生命力强了,这世界自然就美好了,因为人类本身能体会到的世界,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你越是细细品味,越是妙趣横生。 虽然他现在什么神都演不了,但李承真敢说,若真要动起手来,他只需要一掌就能轻易的击溃三年前的自己。 不过这样的形容其实不是很符合修道之人的想法,修行性命可不是为了与人争勇斗狠,反而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化用李雪健老爷子的一句话,异人们的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总而言之,这三年对于李承真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三年,这些年他锤炼出的性命,才是他在这诡谲的异人世界里的立身之本。 众所周知,老天师,也就是天通道人——张之维,作为异人界的唯一绝顶,是这个世界天花板的存在。 那促使他成为绝顶的因素究竟是什么?金光咒吗?雷法吗?显然不是,虽然金光咒和雷法也属于龙虎山的上乘功法,但千年来修行之人其不知凡几,能达到老天师这般境界的却是寥寥无几。 那是所谓的传承了千年的禁制之术天师度吗?也不是,反而天师度对于老天师来说更像是一层枷锁,让他这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也有了无能为力的事情。 要知道老天师年轻时候,那可是有名的大嘴巴,到老了以后反而变得守口如瓶,这里面要是没天师度一份功劳,李承真是表示不信的。 真的让老天师登临绝顶的,其实是他那一身锤炼到极致的性与命,老天师年轻时同辈就无出其右,一巴掌就打哭了在当时极负盛名的陆瑾。 当时龙虎山上一任天师,也就是张之维的师傅对他的评价是,狂! 老天师当然有狂的资本,但老天师的狂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狂,老天师从不会用他的手段欺压他人,也不会刻意炫耀他的实力,甚至连争强好胜的心似乎都没有。 这样一种人说他是狂,似乎不太合适。 所以张之维的狂,是表现在他根本没有在意别人如何,在老天师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如何修行,如何做人,其他的事根本不会考虑,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外界对他那些排名如何,那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这种纯粹也是他强大的原因之一。 用老天师的原话来说,他根本没有什么对手。 李承真对此的理解是,老天师的对手只有自己,每向前行走一段,就是在战胜自己。 正所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所以他师傅对他的评价从某种意义上也恰如其分。 “目中无人”,不可谓不狂! 他的目中无人并不是瞧不起谁,而是不需要,到现在为止,能真正与他争上一争的,唯有一个他的亲师弟张怀义,但在天师亲自教导下,苦修三年的张怀义,依旧无法逼出老天师的真正实力。 甚至在张怀义领悟的炁体源流之后,依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师兄的对手。 这就证明了一点,不管是八奇技还是其他的什么,归根结底不过是炁的使用方法,被称之为奇技淫巧一点都不为过,到了上面的层次,最终的较量还要落在自身的性与命上。 当然,说这个的意思并不是意味着奇技淫巧不重要,当你哪天真正觉得奇技淫巧不重要的时候,那你离天下无敌就不远了。 这一步有的人能做到,但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做不到。 否则那些已经贵为十佬到老家伙们又为什么还会对八奇技趋之若鹜呢。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李承真正在认真的描绘着脸上的妆容,又到了一天的功课时间。 今天他选定的曲目是,京剧《大名府》第二幕《离家》 ———— 运不通! 李固生来运不通!寄人篱下命数穷。 当初投亲大名府, 不料想,流落异乡沦入了乞丐中。 那年大雪寒天北风紧, 我疾病缠身腹内空, 只觉得,三魂出窍脑袋重, 顷刻之间就要去瞻仰阎王老爷的尊容! 多亏了,大名府内卢员外。 救我一命积阴功。 也是我,善察颜色得恩宠, 升做督管当随从,外堂内宅常走动。 安人与我好比那,贴己的闺蜜心意同。 每日甜言蜜语情相送。 盼望着财色双收享尊荣。 …… ———— 李承真一曲唱罢,还在慢慢品味里面的意味,寻思着这李固,不就是早期男闺蜜吗? 他今天选择唱这么一出,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这出戏叫做《离家》,李承真也的确打算要离家。 他的性命已经锤炼到了一定层次,足以让他再分出更多的精力来研习奇技淫巧,他心中那点小执念,还痴痴的躁动着,而这是福是祸,其实很难说。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促使他做出了一个选择,他要离家去远游,去通过现在自己掌握的一些先知手段获得足够的筹码,从涂君房手上换取那道修三尸的法门。 李承真是个敢想敢做的人,这也是大部分修道之人的特征,而且他既然已经打算出发,他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些计划。 该往哪儿走,该走什么路,自然也会一目了然。 第八章 见字如面 戏子,在古时候那是下九流的勾当,而越是这种下九流的职业,越重视规矩。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选择下九流职业的人良莠不齐,只能通过严苛的规矩来筛选,以免心性不正的人学到了手段。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压榨底层的人们,和当今大学是一样的,本身越差劲的大学管得越严格,因为会来他们学校的学生本身质量就要差得远,指望他们搞学术大概是不行了,只能立下严苛的规矩,以防他们多生事端。 而在这些下九流职业里,戏子的规矩也是出了名的多,比如说在台上不得有自己的情绪,不得对同行使阴招,不得对戏服不敬,扮相之后不允许说与角色不符合的话,不允许对前辈不敬……等等能列举出十好几条。 比如说李承真现在想要出去游历,戏子要出去游历学习,首先自然要戏院里同意,不过现在这梨园里就剩他一个人了,这规矩自然也形同虚设。 放在旧时候,有能力有野心出去远游的戏子回来之后,大多数都不会在原来的戏院里呆了,久而久之,远游又成了分家的代名词,远游之前还要挨个上门向那些常来捧场的老主顾们知会一声。 不过这一规矩他这也省了,自从他爷爷仙逝以后,那些老主顾也渐渐的走完了,这戏园子慢慢的荒凉破败了,没人来了。 偶尔还有些人登门,也是一些投机搞房地产的,千方百计的劝他卖掉这簇小园子,说的天花乱坠。 李承真自然没必要告诉他们行踪,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那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这倒不是梨园的规矩,而是爷爷生前和他说的,若是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他打算离开这园子出去远行,一定要先去南房的五斗柜最底层里面找到一个松木的盒子,打开它,看完里面的东西,然后再出发远游。 之后在爷爷最后的那几年也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千万不能提前打开,必须是已经下定了远游的决心才能打开。 李承真倒也听话,虽然还是有些好奇,但还是把好奇压到了心底,一直到今天。 他功课做完,规规矩矩的换下戏服,卸了妆,不慌不忙的来到了南房,在五斗柜里的最底层找到了那个松木盒子。 盒子上面用镂空雕的装饰,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轻轻一吹就飘撒的到处都是。 上面没有锁,也没有卡扣,像是迫不及待就要被人打开似的,没想到一晃却在这里尘封了好多年了。 李承真缓缓打开了松木盒子,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细软,也不是产业证明,古玩物件,而是一个老旧到发黄的本子,和一封写着乖孙儿亲启的信。 李承真用一旁的刮刀刮去了上面的漆印,打开了这封早已写好的信。 ———— 承真吾孙, 见字如面,爷已去多时,其悲也甚,于人也哀,终难再遇,呜呼哀哉。 既已见信,料定孙将远行去,江湖路远,人心恶险,乖孙伶俐,一身正气,恐遭贼人嫉恨,难言人之不遇,爷早生忧心,然无法言语,终藏于心,付诸行,早做打算。 今有小本一册,非妙法,非妙方,乃人情账一本,可言:冷暖自知有详载,不需估摸不用猜,乖孙且随前缘定,纳头拜爷福自来。 上载有爷故交一十六人,好友三人,至交一人,冷暖册上,一应俱全,乖孙远游行将至当地,当先行寻上述人,以爷房内所遗(weì)面具为拜贴,自有人情照料,爷也可宽心一二。 爷生平乐善好施,少与人结怨,唯有二人例外,白鹗·梁挺,神涂·王蔼,前者早遭劫难直奔阎王府,后者作恶多端无有恶人磨。 老狗精细,恐有破绽,乖孙磊落,难逃算计,若遇后者,切不可言及家世,只当潜身缩首,待其百年后再崛其坟,扬其骨,以彰家风! 前缘已定,尚有后话,有一大耳贼名曰张氏怀义,于民国三十二年请爷上龙虎山唱戏一日,欠大洋一十八枚,后不知所踪,为爷所不齿。 若乖孙之后行事中遇其后人,若事可为,则拳脚伺候,散爷心中恶气,若不可为,就此作罢,切记言明前因后果,不可与之结怨,以免大祸临头。 题笔有感,暗自神伤,故留此篇,言尽于此,愿国朝山河无恙,望乖孙一切安好。 爷不禁,垂泪顿足。 李氏鸿举,绝笔 ———— 李承真看着信,短短几百字反复读了几遍,爷爷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跟前,不免有些神伤。 轻轻的在眼角抹了一把,李承真缓了口气,伸手拿过了那本人情账,也叫冷暖册。 按照爷爷在信里说,这本册子上记录了十六个与他有交情的故人,三个关系紧密的好友,还有一个生死之交的挚友,并摆明了告诉他这乖孙,这上面地址信息一应俱全,到了哪位爷的地盘,先去拜访。 把家里这一分人情香火续上,也能让他李承真多得一些前辈的照拂,少走弯路。 上面记载的还有爷爷的两位仇人,有一位已经身死道消,听爷爷那语气,大概也绝了后,不足为虑,反而是后者,神涂·王蔼!四大家族之一王家的现任家主,也是哪一位臭名昭著的巨婴——王并的爷爷。 面对这位,爷爷自然希望他李承真躲得越远越好,不要触这位的霉头,也是,作为传承了少说几百年多则千年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要说他王蔼只有恶心人的功夫没有实实在在的手段,他李承真第一个不信。 这种东西谁信谁就是傻子。 李承真既然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托大,到时候自然会退避三舍,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当如是! 爷爷在信里还着重提到了一点,龙虎山高功,甲申之乱的罪魁祸首之一的张怀义欠了爷爷演出费十八块大洋,也不知道具体算多少钱,反正爷爷是憋了一口恶气。 李承真啧啧两声,看来自己和那张楚岚注定要有些渊源,而且大概率不会是很愉快的那种。 第九章 家安国康坟不孤 李承真缓缓的翻开那本冷暖册,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大概是种另类的安心感吧。 原以为随着爷爷的仙逝,他在这异人界再也无依无靠,今后只得谨小慎微,以期得道。 倒是没想到爷爷还给他留下来这么大的人情关系网,有人说这人情关系对于国朝来说是封建糟粕,但是对于有人情关系的人来说,这玩意儿也是让人安心的根源。 别说人情这个东西靠谱不靠谱,对于人来说,人情关系是生活相当重要的组成部分。 尤其是异人本身就在数量上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每个异人在和普通人相处时都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有多么的格格不入,这种若即若离的孤独感,也是绝大部分守不住本性的异人,开始无端纵欲的根本原因。 而也正因为这种孤独感,异人往往对于自身的亲朋好友更加重视,甚至还出现如吕慈那般对于血脉亲情近乎偏执的疯魔之人,尽管他性格的成因还有外因刺激,但什么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大概率是早有预兆。 如此一来,异人之间人情关系自然要比普通人更加稳固。 李承真翻看着那本人情账,刚翻过去两页,他就在那本人情账上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 没错,他就是……欧亨利,呸呸呸,是夏柳青。 这位全性的名宿,凶伶夏柳青赫然出现在爷爷那本人情账的三位好友之一。 李承真这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恰如其分的巧合?还欣赏他,狗屁,那八成都是逗他玩儿的,这夏柳青分明就是按图索骥来寻他的,或者是出于爷爷的嘱托,或者是对老友的孙子不太放心,这才找上门来。 李承真苦笑两声,果然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还都能让他遇到。 不过这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夏柳青是爷爷曾经的好友,自然对他没有恶意,但日后他行走在外,不管什么,还是要留下一个心眼。 亏他还想着用先知的信息差去实现一些谋划,但还没等他开始行动,就已经被信息差倒打了一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果然不能小瞧了天下人。 这些名录上对于爷爷结交那些人的地址,名字,门派甚至生平喜好,都有详细的记载,足见用心。 不过有好几位爷的下面已经拿括号打上了一个小小的红叉,还有标注,已故。 细细数来,爷爷这一十六位故交中已然有十位故去,三位好友中也有一位早亡。 岁月不饶人,想来爷爷听到故交死亡的消息,也只能叹息一声,摇摇头,然后默默划去他们的名字。 怎么有种生死簿的即视感…… 爷爷在本子上也说了,这故交绝大部分是与他同辈之人,但也有一些受过恩惠的长辈,这是恩,你要谨记,也有一两个受他提携的后辈,这是情,你也安心受着。 还叮嘱他,若是碰到故交的后辈,若对方有困难,你念及情分,当照拂一二,但量力而行,不可强出头,以免断送自身性命。 李承真着重记了一下已故的几位爷,虽然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类人都是见惯了人情冷暖,看透了聚散别离,不得不让自己的心变得刚硬起来,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不过李承真算是家传戏子,他们家家教严格,对能力的要求并不严苛,奉行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首先要调教儿孙辈品性,若品性不过关,就不得传授家里的手段。 良好的家规,家教,对一个人的教育真的有非常大的作用,毕竟孩子是白纸,任凭涂抹。 爷爷的十六位故交中已故的有十人,有承了恩情的长辈两位,一位是唐门的大先生,笑阎罗——唐家仁,抗战中,一次护他周全,另一位是济世堂圣手——牛先生,抗战中,一次救他性命。 还有一位已故的国手王子仲老先生乃牛先生之徒,也为爷之故交 若遇这三位之后辈,若对方有困难,当竭尽全力报答,若无困难,也应与对方后人结交,守望相助。 嚯,这缘分可深厚,李承真尤其多看了一眼王子仲老爷子的名字,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前几年国医去世的消息,也算是传遍了大江南北,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王老爷子也是原著中差点被王并吞掉的那个老人魂灵。 再想起了与爷爷结仇的王蔼,李承真算是明白了,他和王家这梁子,结大了!以后也不用顾及江湖道义,有什么阴招损招尽管往他们身上使,在尽量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和他们不死不休。 除上述长辈外,另有同门两位,山西耍孩儿——王老五,名角红花仙——黄芳,前者于抗战时殒命,无后,后者似与三十六贼有牵扯,若其有后人,在不危及己身之情况下可以帮,但不可结交,以保全自身为先。 另有三教九流数人, 河南·担幡买水——薛琪, 湖南夹龙山·地行仙——古行进, XZ密宗·拙火和尚——归藏法师, 四九城·散人——燕子李三, 香港·自然门——徐高文, 在爷爷的记述中,上述这几位还有同门耍孩儿——王老五和他爷爷李鸿图,年轻时一同参加了抗战台儿庄战役,在同一小队行动,正面遭遇了十几位日本异人,包括阴阳师,忍者,剑客。 他们小队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战死,爷爷因无意受到了唐门的照拂而幸存,身受重伤,被济世堂所救。 这上述的几人,除了河南的薛琪似乎还有一个儿子继承了他的手段,剩下的全部绝后,葬身报国无人知。 所以爷爷在最后给他下了个死命令,这上面的名字每多一个,他李承真便要每年在清明爷爷的坟前多上一炷香,有几个算几个,由爷爷在下面传给那几位爷,让他们不要断了香火,也受受这太平盛世的供奉。 让他们也体会到这,太平丹心有人记,家安国康坟不孤,九死回眸应不悔,因教日月换新天! 李承真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一因果,算算时间,清明刚过,这些爷只得再等一年了。 第十章 权利与义务 李承真应了这十位已故前辈的因果,自然也就能心安理得接受剩下爷爷几位好友的情分。 这并不是矫情之类的,而是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相对的,你若是不担义务就享有权利,看似是好事儿,但世界法则本质上是此消彼长的,你在这块儿多占了,就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主动去承担义务,这权利得来的才心安,不会折损自身的福分。 那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也是此理。 李承真看着那名单上的一串名字,心里有些惊叹,看来之前的那些计划,不需要那么复杂了,这就是人情关系的好处,很多不合规矩的事情也可以按人情来办。 便有了捷径可走。 李承真也不磨叽,收拾了衣物细软,拉了一个行李箱起身出了门,打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四九城的家属大院就去了。 ………… “廖哥,这儿呢,”李承真老远就挥着手喊了一声。 廖云章神色一震,随手掐灭了手上的烟,正准备往地上扔,手又僵在了半空,顿了顿,又规规矩矩的跑到了一旁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来啦,老李,”廖云章尴尬的笑了笑,似乎在掩饰刚才自己窘迫的动作。 “昂,我老早就出发了,就是这京城里的车太堵了,”李承真摇了摇头,“廖哥,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瞧你猴急的,我能忘了这茬儿吗?”廖云章嘿嘿一笑,一挥手,身后的两个人就搬着一个大箱子放在了他的面前,训练有素,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李承真也不跟哥们客气,当即就把这箱子拆开来,一股莫名的气味扑鼻而来,这里面装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条条,一瓶瓶,一块块码的整整齐齐的特供烟,特供酒,特供茶。 这东西放在外面,那可是稀罕货中的硬通,不过对京城中这群公子哥来说,倒也不算是什么太稀奇的东西,但想要一次性弄到这么多,还真的需要相当的手段。 但这点事对于廖云章来说,这都不算事儿,对他来说,难得这位过的清贫的兄弟跟自己开一次口,这普天之下哪有难办的事儿? “得,还得是廖哥您手段高,”李承真比了一个大拇指,“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赶这次回来,我做东,请兄弟几个喝酒。” “那我得期待着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喝着你请的酒,”廖云章不知道又从哪点上了一支烟,“这一顿酒喝下来,我得跟他们吹十年。”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行,老李,你这边也赶趟,多的话哥也不说了,就祝你一路顺风。” “得嘞,走啦啊,廖哥。” “哎,慢走。” ……………… 李承真默默把兄弟们的好记在心中,也不需要言语,这三年来他们随着年龄的长大,能在一起喝酒的时间也慢慢变长少了,有时候好几个月甚至都见不了一回面。 年纪最大的王奕前两天已经结婚了,他还去喝了一杯喜酒,听说嫂子的肚子已经有了动静,才惊觉自己已经快是叔叔辈儿的人了。 在婚宴上又听着王奕说着自己的弟弟考上清华,结果毅然决然出家去了武当山,给他爹气了够呛的事儿,李承真也只是一笑而过,这事儿固然有意思,但和他没什么关系。 金家和苏家似乎在准备联姻,说不定下次再见的时候金际银和苏同玄那就得各论各的了。 他都能想象那两人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了。 似乎是准备离家的原因,这些平时也没什么的回忆,此刻却一股脑的涌了出来,整的人怪心酸的。 李承真默默的给那箱烟酒茶办了托运,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握紧了兜里出揣着的那张机票。 —— 首都机场——魔都龙华机场 —— ……………… 魔都,龙华机场 这龙华机场算得上是国朝比较早的民用机场了,位于黄浦江的西边,虽然略有些老旧,但也依稀能看见当年的气派。 李承真下了飞机,取了托运的东西,要说他托运的东西比他下的还早呢,他先是找了家仓储把一部分东西存了起来,剩下那些找个讲究但很朴素的袋子装了起来。 二话没说,直奔魔都哪都通邮政公司而去。 这是李承真给自己规划的第一步,先打通官方的路子,尽管哪都通一再否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国企,但全天下谁不是心知肚明,他一个异人,日后铁定要在境内活动,少不了要和公司打交道。 而爷爷留下的故交里,刚刚好有一位公司的人,华东大区负责人——窦乐。 窦乐对于李鸿举来说,属于晚辈,爷爷当年认识窦乐时,他还没当上负责人,也是因为李承真爷爷的爷爷跟他们家有点交情,所以才帮了一手,到了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华东大区在六大区里面算是占地相当大的区域,华东包括(现上海、江苏、浙江、AH、福建、江西、山东、台湾)七省一市,算是把国朝沿海比较富裕的地区给包圆了。 不过他这窦叔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得是是他手底下那位临时工。 大慈大悲——肖自在。 对于这位魔性与佛性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统一的宝静大师,李承真最感兴趣的是,这肖自在若是显现了三尸,他那代表嗔的中尸,到底会显化出什么样的模样? 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尸魔涂君房,他的上尸呈现出竹叶青蛇的本相,他的中尸呈现出了黄蜂的本相,而他的下尸呈现的是一名女子的本相。 正应了那许仲林在《封神演义》中写道的: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是,最毒妇人心。 涂君房作为三魔派的高徒,尚且显出了如此恶毒的本相,那不知道这位将恶念几乎积累到了极致的肖施主,又能演化出何等震慑人心的本相? 一想到这,可真的让人很期待。 不过现在这并不是重点,李承真是个明白人,分得清轻重缓急,整理了一下仪容,李承真大步流星地跨入了哪都通快递公司的大门。 第十一章 华东大区负责人——窦乐 “您好,寄件还是取件?寄件直走,取件出门右拐。”门口的迎宾很自然的招呼着。 “我不寄件也不取件,我找你们负责人。”李承真开门见山。 “经理房间上二楼左转第二间房,”迎宾给他指明方向。 “抱歉,我可能表达的不够清楚,”李承真摇了摇头,“我要见你们最上面的负责人,大区的负责人。” 迎宾脸色一变,总算正眼打量了一下李承真,倒也看不出些所以然,只是觉得这小伙挺俊俏。 “我冒昧的问一下,您有预约吗?”迎宾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预约我没有,但是我带了拜帖,”李承真从包里取出了一张名帖和一个老旧的白脸儿面具。 “我明白了,”迎宾小姐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份名帖和面具,扭头朝旁边说了一声,“ Lisa,我陪着这位客人去一趟,帮我看一下班儿。” “没问题,姐,交给我吧,”Lisa一口答应下来。 “请跟我来,”迎宾小姐摆出请的手势,带着李承真朝楼上走去 李承真被一路带到了一个会客室,迎宾小姐拉着他坐下,还给他上了茶点。 “客人您请稍等一会儿,我去上面汇报一声,这里的茶点饮料请自便,”迎宾小姐显然训练有素,礼数很足,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李承真点了点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说实话,作为一家体量超过四千多亿甚至有官方背景的公司,这会客室反而显得寒酸了一点儿,尤其还是在魔都这种地界。 不过一想到是国企,倒也能理解,毕竟有标准嘛,而且谁叫人家是公司呢,来办事儿的大多数都是求到人家头上,谁还在乎环境寒不寒酸。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李承真一直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人影过来,他也没着急,只是心安理得的等着,运转着小周天,打发时间。 开玩笑,哪都通作为一家市值超过四千多亿的大型企业,光在这魔都一地的员工就超过上万人,每天要产生出多少的事情,再加上异人本来也不是安分的主,作为大区负责人的窦乐更是忙得冒烟儿。 更别说公司还有官方的背景,官方的手续多麻烦,大家都是窥一管知全豹,要是什么阿猫阿狗过来,不经过审核都能见到最上面的负责人,那负责人非得活活忙死不可。 所以呢,慢一点咱们都能理解。 又过了几分钟,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种脚步声很好辨认,一听就是那种老旧的皮鞋已经和这栋大楼的地面产生了不知名的化学反应。 说白了就是磨平了。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位马脸,塌眉毛豆子眼,还拥有着稀疏强者发型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嘴里还叼着半根哈德门香烟。 超级典型的领导面相,这放哪个公司里至少都得处长起步。 李承真赶忙站了起来,正身肃立,左手压右手,举过头顶,俯身行礼。 这叫天揖礼,是国朝传统,晚辈拜见长辈时行的礼。 李承真一边行礼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声音中气十足。 “梨园李家,李氏承真见过窦主任。” “免啦,”窦乐摆了摆手,招呼他坐下,“什么窦主任,生分,喊我窦叔就行。” “好嘞,窦叔,”李承真重新坐下,主动把桌子上的茶具摆开,添上了茶。 “承真是吧,叫阿真显得娘气了点,叫小李又生分,窦叔我就喊你阿承了,”窦乐接过了李承真推过来的茶,笑了笑,“想当年啊,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活动开展不顺利,老犯错,李叔可帮了我不少忙,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叔他老人家前些年也走了,哎。” “劳窦叔您介怀,老爷子那是喜丧,临走那几年都乐呵儿的,最后也得了个无疾而终,临走当天上午还就着豆汁儿啃了好几个焦圈儿,”李承真摇了摇头,“爷爷他老人家是八十四走的,这是寿到了,总比得了病,消磨心气儿强,反正我们这些后人都挺替老爷子开心的。” “也是,李叔他老人家一直活得通透,不像我这年过半百了,还在这宦海沉浮,比不得,比不得,”窦乐先是感慨一声,又打量了一番李承真,“十几年前我还在李叔家逗过你呢,这么快都长成俊后生了。” “窦叔倒是风采依旧,”李承真也笑了笑,笑着笑着,突然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桌子底下提起来一个礼品袋子,“欸,对了,窦叔,你看,这个啊,您收着,我这大老远过来呀,总得给您带点土特产吧,不然那不白跑了吗?” “哎!阿承,就凭我们两家的交情,有什么好带东西的?你人过来就行,窦叔还能委屈你不成,”话是这么说,但是礼到心意到,窦乐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郁了,“听叔的,东西叔就不收了,你原封不动带回去,这不是窦叔不领情啊,上边儿,上边儿有规定。” “害,这能扯到哪门子规定啊,我这远道而来的晚辈给您带点土特产,妨碍到谁的规矩了?”李承真笑着摇了摇头,坚定的把礼物推了过去,“窦叔,你就放心的收着吧,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无非就是些烟酒茶,您要是不收啊,那就是不留我,我转头坐飞机就回四九城去。” “唉,你这孩子,主意太正!”窦乐苦笑两声,“行,叔收着还不行吗,阿承你可千万别急着走啊,这都快中午了,叔做东,怎么说也得先给你接接风才是。” “那侄儿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承真笑着拱了拱手,一副任凭做主的态度。 “你这孩子从小就机灵,”窦乐摇了摇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老单啊!” “在呢,窦主任,有事您吩咐,”会客室的大门开了一个小口,一个胖秘书从里面探出了头。 “帮我在老正兴订个包间儿,干脆把那几根苗都喊过去,今儿我要招待我这大侄子,”窦乐说道。 “没问题,窦主任,包在我身上,”单秘书顿了顿,“主任,咱们这是走哪个账?” “你这问的什么混账话,当然走我的账,还能有什么账?”窦乐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是是是,我失言了,”单秘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扭头走了出去。 “阿承啊,这来了魔都,怎么说也得先尝尝这里的本帮菜,老正兴这地儿开了一百多年了,今儿让你试试,比不比得上你们京城里的馆子。”窦乐回过头来,笑脸已经重新堆在脸上,刚才的事情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尝个鲜了,”李承真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干脆装聋作哑,啊不对,装朵拉作猴。 第十二章 公司骨干 魔都福州路,老正兴菜馆。 “阿承,你甭看这馆子看着埋汰,人开多少年了都,这年头,想吃点正儿八经的本帮菜,还就得是这儿了。”窦乐招呼着李承真,两人打进门就朝二楼走。 这老正兴创立于满清朝这老振兴创立于清朝的同治年间,算一算,好赖也有一百五十年了,名头是不小,但随着近些年好些老师傅的退休,口碑逐渐下滑。 不过也可以理解,近些年什么东西质量都在下降,说是人心浮躁了,那正儿八经还得从待遇上说话,苦心钻研菜的老师傅赚不到钱,做大堂的老板吃的肥头大耳,除了营销,什么都做不好,那能笑人心浮躁吗? 两人一路来到里面的包间儿,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除了单秘书以外还有三个人,看年岁来说都不算大,最大的应该也不过三十出头。 李承真看得仔细,这几个人个个都不简单,只要稍微有点眼力的大都能看出来,毕竟异人终究和寻常人是有不同的,那些都体现在他们行走坐卧的方方面面。 像年纪最大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头发是浅紫色,而且非常长,已经及腰,他练的功夫应当是手上功夫,而且应该是刀剑之类的东西,手上至少有二十年的功夫,是童子功,这一点,从他两只手的虎口上覆盖着厚厚的老茧就能看出来。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蓝发眯眯眼也是手上的功夫,他的一双手大的出奇,活像两把蒲扇,但手上却很干净,没有什么伤痕,茧子类的东西,这就能排除了铁砂掌或者铁手功一类的横练功夫,最大的可能就是内炁生发的手段。 最后那个人吸引了李承真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那人看上去年纪最小,甚至比李承真还要小,但他的眼睛却看上去澄澈又暗淡,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形容词,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矛盾的,就像是五彩斑斓的黑一样。 但偏偏他就出现在了这人的身上,让他整个眼睛看上去像是没有高光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和尚,头上有受戒留下来的斑点,手上还盘着一串佛珠,生的细皮嫩肉,好生俊俏,从面上看不出练的哪门子功夫。 换句话说,甭看这位小和尚年岁不大,真要动起手来,他应该才是在场中最难缠的。 还没,等他再细想,窦乐已经领着他在最里面坐下,开始招呼在场众人。 “都来啦,”窦乐嘿嘿一笑,把一只手搭在了李承真的肩膀上,“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四九城梨园李爷的孙子,算是我一大侄子,平素比较低调,以后还得请大家多关照关照,来,阿承,打个招呼,在座的可都是我华东大区的骨干,保不齐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得求到人家的头上。” 李承真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作揖:“梨园李承真,见过诸位。” 领导的侄子!这自然无人敢怠慢,众人也纷纷起身见礼。 “桃花派司空明,见过李小哥,”那位眯眯眼蒲扇手最先开口。 剩下两倍也不敢落后。 “蓬莱剑派靳译,见过李小兄弟。” “灵隐寺八苦,见过李施主。” 人们见完了礼,又重新坐下,窦乐接过了话茬。 “通知厨房那边吧,人齐了可以上菜了,”窦乐朝着老单吩咐了一声,回过头来,“阿承,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我给你重新介绍一番。” 窦乐看向了最先开口的司空明:“这位,是我们上海本地桃花派的高徒,练的是一手弹指神通,别听这名字不起眼儿,那可是门好手段,十几年前桃花派门长黄万菊在黄浦江上弹的那一手,那可真称得上,声如霹雳,金石俱碎,可惜后来遭了贼人清算,小明也是好苗子,来公司几年了,给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窦叔您抬举,”司空明苦笑两声,摇了摇头,“当年我桃花派大师兄偷练了邪术,偷袭打死了师傅,导致我们桃花派分崩离析,师兄弟尽数出走,若不是公司收留,我怕不是得流落天桥去,不敢居功。” “小明,你这孩子太谦虚,公司又不是什么独裁组织,你办了什么事儿人们都能看到,你当窦叔夸你是哄你开心啊?”窦乐笑了笑,又看向了靳译,“阿承,你再看这一位,山东蓬莱剑派的天才,使得一手幻刃,削铁如泥,快如惊雷,进公司得有快十年了,这些年负责咱们这块儿的海外业务,替我分了不少忧,近两年政策越发的放开了,公司那边也在想推进海外的业务,指不定以后就得在海外新立一个大区,小译可是负责人的第一人选。” “窦叔,您这夸的我是脸臊红啊,”靳译抿了抿嘴,“我这点成绩再出彩,这也是窦叔您一手带出来的,我点斤两您还不清楚吗,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靠窦叔您提携。” “你这话就说的严重了,公司不过是给了你个平台,真正做出成绩,那都是你亲自一点点跑出来的,”窦乐摆摆手,看向了最后的八苦,“阿承,你甭看今天这儿坐了这么多人,我们这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这位八苦小法师来的名头大。” “哦?”李承真似乎来了兴致,看着窦乐,“小子孤陋寡闻。” “你不关心圈里事儿,自然不知道,”窦乐摇了摇头,笑到,“八苦小法师可是灵隐寺上一位住持,觉龙大师的关门弟子,被称为灵隐寺百年一出的绝世天才,来公司才半年,就已经在华东这一亩三分地上威名赫赫,不得了哇。” 觉龙大师?!李承真还真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平素不常打听圈里的事,对异人界的印象更多停留在记忆里,但觉龙大师不一样。 灵隐寺上任住持,据说年龄已经超过一百二十岁,一手横练功夫威震江湖,连十佬之一的解空大师也是他的弟子。 嚯,那这位八苦法师岂不是老天师一辈的人吗?这辈分可大的不得了。 第十三章 有人罩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承真的目光,八苦法师笑着摇了摇头:“那些都是人家瞎传的,我哪是什么天才啊?不过是比别人炁量大一点,用的熟练一点罢了。” “哈哈哈哈,瞧瞧,一个比一个会谦虚,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该有些朝气的,狂一点,未必不好啊,”窦乐笑了笑,说道。 “窦叔说笑了,”李承真接过话茬,“我李承真命小福薄,能谨小慎微全了性命,就已是邀天之幸,又怎敢出头争先呢?” “这叫什么话?”窦乐摇了摇头,“阿承,别的不敢说,在这华东的一亩三分地上,有窦叔罩着你,只要不碰到红线,有什么难办的事,尽管来找我,窦叔我给你办。” “哎呦,那可得多谢窦叔关照了。”李承真客套说,面上表现的受宠若惊。 李承真心里像明镜似的,虽说得了窦乐打的包票,但他要真拿着鸡毛当令箭,那这份交情可就真的吹了。 窦乐对于他来说,是前辈,是长辈,真有事的话,那求人办事也要拿出求人办事的态度,要拿得好分寸。 说句实话,他李承真和窦乐这点情分本就是建立在爷爷李鸿举身上的,更何况人死如灯灭,炁化清风肉化泥,这点情分更是显得脆弱不堪。 但实际上它带来的隐形好处才是李承真看中的。 别的不说,就今天窦乐这句话撂在这,那他就是在公司挂上了名号,日后再跟公司的人打交道了,对方就要看在这点情分上多少卖他几分面子,最起码要掂量掂量一个大区负责人的分量。 当然,李承真也不相信罩着你这种话是一个大区负责人能轻易说出来的,看看在场的这几位骨干人物,窦乐这番话大概也有点收买人心的意思,不过大概只是捎带的。 促使他说出这番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从和李承真见面的第一秒开始,通过对他的行走坐卧,谈吐,教养的评估,以确保他李承真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 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当然,哪怕不小心看走眼了,对窦乐影响也不大,李承真知道分寸,那这就是情分,窦乐也乐意帮助这些年轻后生,若是李承真不知道分寸,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道什么是本分。 就在李承真思考的同时,一道道地道的本帮菜被端上了桌,油爆河虾,八宝全鸭,虾子大乌参,草头圈子,清炒鳝糊,冰糖甲鱼,油酱毛蟹,锅烧河鳗,蟹粉虾仁…… 这可都是硬菜啊,老正兴两百多年的功夫菜,尤其是虾,前几年老正兴的油爆河虾可是被评为“天下第一虾”,力压一众虾兵蟹将,炒出来个个浓油赤酱,让人食指大动。 “你们可别跟我客气啊,”窦乐见几人都还有些拘谨,笑着招呼众人“都动筷子,没那么多规矩,这是窦叔我私下和你们的交情,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众人也笑了笑,开始用餐,气氛也热闹了起来,几人也开始分享一些趣闻乐事,李承真听的出神,也不插嘴,只是在恰当的时候送上一句恰到好处的“然后呢?” 一场饭局下来,宾主尽欢。 窦乐说下午还有工作,就拜托几人带着李承真在魔都本地好好见识一下风土民情。 几人对李承真的印象也不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借着酒劲,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让李承真体会到地地道道的魔都风情。 李承真也没有拒绝,半推半就就被他们拉走了。 接下来几天,几人带着李承真在魔都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转悠了几天,也没去什么大名鼎鼎的外滩,东方明珠之类的,净是些老茶楼,老古玩店之类的有趣地方。 李承真也借着这种机会从几人那里听来了不少异人界的消息,对异人界的认识也算是开拓了不少。 就这样晃悠了一周,靳译那边来了工作,要出差,急急忙忙的和众人告了辞,就要离去。 这次游玩也到此为止,李承真和三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也各自离开了。 ………… 李承真在浦东找了个酒店,又缓了两天,再次来到了魔都的哪都通公司大楼。 还是上次那位迎宾,不同的是,这次他李承真也不用坐在会客室等着,而是直接上到了公司顶楼,窦乐的办公室。 “窦叔,忙呢,”李承真打过招呼了,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进了屋。 “昂,阿承你来了,”窦乐正在处理一份文件,抬起头,顺手弹了一手烟灰,招呼李承真,“快,坐,跟窦叔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免啦,窦叔,我今天来,是跟你告辞来了,”李承真摆了摆手,笑了笑。 “怎么?窦叔我没招待好你?这才几天啊,就着急的要走?”窦乐笑了笑,打趣他道。 “哪能啊?窦叔,您这不是损我吗?”李承真也笑了,“可不是您招待不周全,实不相瞒,小子这次出来啊,身上带着爷爷留下来的任务,这后续呀,还有好几位爷要拜会,上赶着给人家磕头去。” “唔,”窦乐点了点头,“既然是李叔交代的,那我也就不硬留你了,不过你这一路上啊,要是有什么事,可千万得给窦叔打电话,可甭想着怕麻烦人,就凭我和李叔这关系啊,你这大侄儿我要是不管啊,传出去,舌根子都能让人嚼烂喽。” “害,您话都撂这儿了,那侄儿可不跟您客气了,”李承真一拱手,“您甭说,眼下还真有点事儿,想麻烦麻烦您。” “恩?”窦乐手上的笔顿了一下,抬起了头,“有什么事儿?尽管说,窦叔听着呢。” “害,不算什么大事,”李承真顿了顿,“我就想问问,您这儿不是处理异人纠纷吗,有没有存着一些异人的尸首,完整一点的,最好是人死档案消的那种。” “要那玩意儿干什么?”窦乐愣了一下,有些疑惑,“阿承,你们家传的手段可也是有门道的,你可不能图快,去寻摸那些歪门邪道啊。” 第十四章 湘西柳家 “窦叔,您想到哪儿去了?”李承真有些哭笑不得,“我要那玩意儿可不是要练什么劳什子邪法,我给窦叔你交个底儿,我下一步啊,是要去湖南柳家,我爷爷和柳家的柳志才柳爷是老交情,我这后生辈儿的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嘿,要去拜访的话,你带的那点烟酒茶那就算是大礼了,哪还用得着费这心思,”窦乐随手从旁边抽出一只哈德门,点上,轻咳了一声,“你呀,怕是有什么事儿,得求到人家头上吧。” “您英明,”李承真笑了笑,又是一拱手。 “这事啊,不难,”窦乐顿了顿,“不过符合你要求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一来是建国后,和平啦,异人的厮杀也少了不少,偶尔死上几个,也是有名有号的,而且我手下办事儿的人啊,戾气重,哪怕公司处理些人吧,也很难留得下手来,窦叔这边啊,顶破天去,也就能给你寻摸三具五具,再多我就真没办法了。” “您这话说的,这玩意儿确实不太见得了光,您能寻摸来三五具啊,已经是神通广大,也足够我做人情的了,哪还有资格挑三拣四的?”李承真心里表示理解。 要知道,这华东大区办事的临时工可是肖哥,生撕羊蝎子的主儿,在人家的地界想找几具全尸,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那成,那这事儿你不用管了,窦叔来安排,耽误不了你的行动,到时候找几个员工帮你直接运到湖南去,”窦乐想了想,“那边我也会提前打招呼,不过还有一点,我得叮嘱你,到了华中的地界儿,你可得安生点,那边管事的小任啊,我不熟,就凭人家的背景,当个大区负责人,完全是屈就,在那边办事,可得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放心吧,窦叔,”李承真点了点头,“我李承真啊,自知命小福薄,是从来不惹事儿的。” “也不必妄自菲薄,”窦乐笑了笑,又猛嘬了一口烟,伸手指了指上面,“大多数时候啊,人的命啊,是会受到上面影响的。” 李承真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 李承真和窦乐告辞后,没有再休息,而是直接订了去湖南湘西的机票,他这一趟魔都之旅啊,所有的想法都完圆满完成。 爷爷李鸿举留下的这些交情,比李承真想象中的要靠谱不少,从窦叔办事时的爽快态度就能看出来。 李承真心里的底也厚实了不少,心里那个基于对剧情的了解制定的计划也显得靠谱了不少。 李承真确实自认命小福薄,但他信奉的是福祸无门,为人自招,他要做的是有术有道的人,这种人一定要敢想敢做,福气自然会流向这种人,当然,这一切必须是在懂得分寸的前提下。 ……………… 湖南,湘西,赶尸柳家。 柳家大院里,柳志才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旁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半导体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在柳志才面前,一个大概十三四岁,橙色头发的小女孩正在烈日下扎着马步,汗水滴在地上,又很快蒸发,女孩腿早就开始发软了,显得摇摇欲坠。 柳志才内心暗暗叹了口气,时代变了啊,他们这种家族能延续到今天已经实属不易,随着国朝建立后治安环境的改善,土葬渐渐被取缔,他们赶尸一脉可谓是日渐凋敝。 没办法,大环境已经不允许他们发展了,连作为豪门大派的蜀中唐门都转型开起了武术学院,他们这种更偏门的职业又该何去何从? 从小孙女柳妍妍就能看出来,少了和大量尸体打交道,这些后人们在手段大都差强人意,柳妍妍已经是后辈中拔尖的一批了,但柳志才心里清楚的很,这种水平在圈子里都快沦落到散人的水准了,说不准还比不过某些三教九流的泼皮呢。 也不知道赶尸这门手段还能传多少年,说不准啊,这门手段得砸在他手上喽。 唉,柳志才摇了摇头,有些惆怅。 “柳爷,”一个下人快步走到了柳志才面前,把一封信和一个白脸儿面具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门外有个后生仔说要拜见您,还有拜贴奉上。” “哦?”柳志才没有看拜帖,而是直接拿起了那个白脸儿的面具看得出神,一旁半导体里的戏剧还在咿咿呀呀个不停,勾起了柳志才不少的回忆。 “柳爷?”传话的人看柳志才没动静,试探性的又喊了一声。 柳志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传话的下人,猛的站了起来:“快,把人请进来。” 传话人点了点头,扭头朝门外快步离去。 柳志才看向了有些好奇不住偷瞟的柳妍妍,咧嘴一笑。 “乖囡囡,先歇歇吧,爷爷啊,领你去见一个大哥哥。” ……………… “梨园李家,李氏承真,见过柳爷。”李承真行天揖礼。 柳家的会客室内,柳志才坐在主位,小孙女妍妍也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一俊俏的后生。 “坐,快坐,”柳志才招呼着李承真落座,“鹏程,还不看茶?” “哎,爹,”柳志才旁边的男人赶紧点了点头,端起茶水就要送过去。 “哎哎,快别介,”李承真吓得一下蹦了起来,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柳鹏程送来的茶水,苦笑两声,“爷,柳爷,您可甭指使叔叔干这事儿了,您这是折我寿啊,我消受不起的。” “折什么寿?”柳志才哈哈大笑,“小李呀,我和你爷爷也是老交情了,鹏程他一个做叔叔的,头次见面,照看照看你,有什么不对的?你就安心受着,还有囡囡,怎么不叫人?这是你承真哥哥。” “承真哥哥,你好,我是妍妍,”橙色头发的小萝莉软萌的喊着哥哥。 “你也好,妍妍,”李承真对着小萝莉笑了笑,又看向柳志才,拱了拱手,“柳爷,小子受宠若惊啊。” “害,这才哪到哪?”柳志才抿了一口茶,笑了笑,“就凭咱们两家的交情啊,值!” 我值你奶奶的大头鬼。 开玩笑,让叔叔辈给侄子辈的看茶,这哪是照看呢?这甭说合不合规矩,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第十五章 三车骨力 李承真寻摸着,这位柳志才柳爷一上来就整这么一出,绝不只两家的交情那么简单。 跨辈分的过度礼遇,这不是别的,这是在堵他的嘴啊,毕竟李承真和柳志才素不相识,他却在这种时刻登门拜访。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事要求到柳家头上。 所以柳志才选择先发制人,把他李承真捧的高高的,这时候,但凡要点面子的人都抹不开面皮,难以开口说事了。 当然,若是碰上脸皮厚不开眼的,柳家也不会管这种泼皮,毕竟这种不识眼色的愣头青到哪里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李承真也不恼,自己的事,人家那肯帮是情分,人家不帮才是本分。 况且,求人办事,是有规矩的。 正好,他李承真今天过来,带满了“规矩”。 “柳爷,您和我爷爷是老交情,小子远道而来,拜访您老,也不好意思空手上门,略备了些薄礼,这得请您笑纳,”李承真拱了拱手,笑着开口。 “嘿呦,小李你可忒客气,人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柳志才并不在意,只是象征性的客套了两句,还接了几句玩笑话,“你就是空着手上门,柳爷我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那等我百年以后再看到你爷爷,他不得抡着板凳子抽我。” “柳爷,您这话说的可不中听,您是长辈,这是礼数,我这要是空着手上门啊,我都不好意思敲你家的门,我自个儿臊的慌我,”李承真附和的笑了笑,“所以啊,我这点东西,您就安心收着吧,六子哥,搬进来吧。” 最后两句是对着门外喊的,李承真话音刚落,几个穿着公司制服的人便推门而入,来来回回,相当麻利的往里面搬了五个老大的布袋子。 “李小哥,货我们可送到了啊,”名叫六子的领头人对着李承真笑了笑,“记得给个好评哈。” “没问题,几位受累,”李承真一一谢过,起身将几位送出门外,“诸位慢走。” “客气,”六子摆了摆手,手里还握着刚刚李承真路上给发的特供烟,“李小哥您是讲究人,以后有什么活还请吩咐我们哥们几个,我们保证尽心尽力的给您办。” 李承真笑了笑,转回了头,看向柳志才,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上前把五个塑料袋上的拉链一一拉开,展露出五位异人尸体的全貌,然后又看向了柳志才,目光中的神色不言而喻,柳爷啊,不知道小子准备的这份礼物,入不入您的眼呢? 柳志才还能沉得住气,一旁的柳鹏程就没有那么足的养气功夫了,表情管理直接失控,乖乖,看看这尸体上残留的炁,这可是足足五具异人尸体啊! 他们堂堂千年传承的赶尸世家,现在每年能弄到手的异人尸体却少的可怜,想拿普通人的凑数也越来越难,有时候好几年都不一定能弄出来一具好的家伙。 毕竟国朝大环境摆在这里。 这才能体现他李承真出手之大方,这些东西对于曾经赶尸人世家来说,尚且都是是刚需,放到现在,那就是响当当奢侈品。 柳志才也不得不对他李承真另眼相看,这几具异人的尸身固然是重礼,但柳志才却还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刚进来的那几位,可都穿着哪都通的制服,一看就是公司的人,这小子还有公司的关系?柳志才有些惊疑,又看了一眼那些异人尸体。 也是,除了公司以外,确实没什么地方能一次性弄到这么多尖儿货了。 柳志才不得不重新审视李承真,有交情,有公司背景,年轻,为人处事大方得体,滴水不漏,这种年轻人,值得攀交情。 而且,看这架势,铁定是来求人办事的,柳志才一嘀咕,嘿,这小子真个上道,一会儿他提出的要求,哪怕超过这几具尸体的价值,只要不过分,这买卖就做得值。 这种青年才俊的交情是最值钱的,越纯粹,越值钱,不过他们是没机会了,柳志才深深的看了李承真一眼。 “小李啊,这些腐骨烂肉对你们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于我们赶尸人一脉,那就是好宝贝,”柳志才斟酌着语言,“你这份礼可忒大,我们柳家无功不受禄,承受不起啊。” “欸,柳爷您先别急着拒绝,”李承真见柳志才给台阶,心里一喜,暗道这事成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实不相瞒啊,小子这次上门啊,除了是来拜会柳爷以外,还有些事得求到您老头上。” “哦?”柳志才相当配合,“小李,你能有什么事求到我的头上?可别拿你柳爷当外人,快说说,看看老头子我能不能帮衬一下。” “那小子就先谢过柳爷了,”李承真笑了笑,“倒也不是别的,我这边有个朋友学了些炼器师的手段,我想求人家给炼一个东西,这材料总得自备吧,这才求到了柳爷您这里,想请您行个方便,寻些稀罕材料与我。” “稀罕材料?”柳志才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奇怪,“小李啊,你莫不是哭错坟头了?我柳家是赶尸世家,哪来的稀罕炼器材料与你?” “您谦虚了,您柳家可是传承千年的世家,我要的这东西,别人那里可能没有,但柳爷您这里一定有。”李承真十分肯定,也不卖关子,“我需要的是,死去超过五百年的羊脊梁骨一根,超过五百年的鹿脊梁骨一根,超过五百年虎脊梁骨一根,以及超过千年的人脊梁骨一根,柳爷,这些稀罕玩意,您这里可有?” 柳志才愣了一下,哑然失笑,见李承真搞这么大的架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要几根破骨头。 别听什么动辄五百年,千年的唬人,他们赶尸人传承超过千年,先是从人的尸体开始,然后拓展到各类动物的尸体,这些被被炁喂养过的尸体虽然腐烂也会变慢,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岁月的侵蚀,最后变成一具白骨。 就他柳家从后门出去,那几座山头都快被白骨堆满了,而且分门别类都有归属。 李承真要的那些东西,在别人家,是些稀罕玩意,但对他柳家来说,拿来擦屁股都嫌弃膈腚。 第十六章 白骨宝相 “小李啊,不得不说,这你可真找对人了,”柳志才笑了笑,“你要的这些玩意儿,要说稀罕,可真稀罕,要说珍贵呢,倒也谈不上,但搁别的地方可不是那么好寻摸的。” “所以小子这不是求到您头上了吗?”李承真赔笑道,“您这儿是千年世家,练的是公案三生白骨禅的手段,属于声闻乘中不净观的上乘妙法,说是神通广大,那都是您谦虚。” “你小子真个叫人喜欢,嘴儿忒甜,天生就是吃香喝辣的命,如此,我倒是能替李兄放心一二,”柳志才显然对李承真的吹捧极其受用,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郁,“那个,鹏程啊。” “在呢,爹,”柳鹏程上前一步。 “刚才我们说话你也听到了,还不快给你大侄儿选材料去?”柳志才吩咐道,“甭小气,捡好的拿,备两份,那练器总要有些容错不是,人家小李远道而来,诚意满满呐,我们岂能怠慢了人家?” “我明白的,爹,”柳鹏程点了点头,又对着李承真笑了笑,扭头走出了屋子,叫人抄家伙,准备上后山。 …… “那小子先行谢过柳爷,”李承真一拱手,相当给面子。 柳志才只是笑,也不说别的。 将才那些话根本就是说给他李承真听的,是卖给他李承真的情分,不过李承真不在意,堂而皇之的承下了这一份情。 不管人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这事儿人家办的地道,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李承真拎的清。 人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相互的,一来一去,这情分就浓了。 果然,当晚,李承真就在柳志才的盛邀之下,加入了柳家的家宴,那一众柳家人对他可谓是笑脸盈盈,不可谓不热闹。 柳志才还非要留他在柳家住上几天,说着要是不给李承真招待满意了,那他出去都没脸见人。 李承真犹豫了片刻,也就点头答应了。 ……………… 几天时间匆匆而过, 日上三竿,柳妍妍就在这毒日头里扎着马步,练着基本功,李承真也摆出五心朝天的架势盘坐在一旁,搬运着周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突然,柳妍妍的脸色突然红一块白一块的,气息也开始变得紊乱,腿一软,一头就朝前面栽去。 李承真眼疾手快,翻身起来,一把拎住了柳妍妍的后脖颈,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没让她摔到地下去。 柳妍妍整个人像是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不停喘的粗气,腿抖的像筛糠一样,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多谢了,承真哥,”柳妍妍有气无力的道谢。 “小事一桩,”李承真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异人呐,少不了磕磕碰碰,往后你就习惯了。” “哎,真不知道现在练这玩意儿还有什么用,爷爷又不让我在外人面前使,”柳妍妍半是郁闷,半是赌气的撅撅嘴,“谁家小女孩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啊,而且这破功夫还这么难练,费劲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人家那些炼罡气的炼内丹的,在我这个年纪能打好几个成年人,再看我那些练起的僵尸,慢吞吞的,摇摇晃晃,都快叫风吹倒了。” 可能是难得有个可以倾诉的外人,柳妍妍把心里的不满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倾诉了出来,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儿,这几日跟李承真也有些混熟了,忍不住想发发牢骚在所难免 毕竟在家里跟长辈想发发牢骚,又要被唠叨好久,也怨不得这小姑娘后来蠢到想要加入全性,毕竟实在是叫人给管怕了。 “妍妍,你家这功夫啊,有的是名堂,难练不假,但你要是说它弱,那可就贻笑大方了。”李承真故意笑了笑,看着柳妍妍。 这种小丫头,小后生,正是对这种神功秘术相当着迷的事情,但心性又活泼,对枯燥的修行过程感到烦躁,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讲些大道理不一定好用,说不定反倒会让他们的逆反心理越来越重。 反而应该另辟蹊径。 “有什么名堂嘛,”柳妍妍将信将疑的看着李承真,“要真有那么厉害,也没见我爷爷混个十佬当当啊。” “哈哈哈哈,这叫柳爷听见了还不得吹胡子瞪眼儿的,”李承真想了想,说道,“妍妍,我问你,你知道你家这白骨观的功夫,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不就是用来玩死人的吗?”柳妍妍言语间一点也不客气,“哪怕我这么点年纪都知道,除开那些化物和御物的门派的,哪有异人愿意自己一身的修行,最后只为了御使外物啊?” “瞧瞧,你这从根上就理解错了,又怎么能练得好功夫,”李承真摇了摇头,“妍妍,还记得我上次在会客厅和柳爷说,你家的功夫属于声闻乘不净观的上乘法门吗?你当你承真哥我是在信口开河吗?实际上啊,你家这门白骨观,破的是贪相。” “什么意思?”柳妍妍有些不明觉厉,听别人夸耀自己家的功夫,居然不自觉的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白骨观,是观察一切根身器界皆属不净,以停止贪欲。比如观想死尸青瘀等相,以对治显色贪,观想鸟兽啖食死尸,以对治形色贪,观想死尸腐烂生虫蛆相,以对治妙触贪,观想死尸不动,以对治供奉贪,以上这四种贪欲,皆是修行大害,现在枯燥,那是在磨你的心性,”李承真指着柳妍妍的心脏位置,“正所谓不破白骨禅,难达真宝相,白骨通透,则督脉通畅,对修行大有裨益,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你看过西游记吗?” “嗯嗯,我看过,”柳妍妍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得师徒四人到达了白虎岭之后,所遭遇的是什么吗?”李承真又问道。 “……白虎领,”柳妍妍愣了一下,冥思苦想,想到了李承真说的白骨观,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了,是白骨精,三打白骨精!” 第十七章 公案三生白骨禅 “没错,正是白骨精,或者说白骨夫人,”李承真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在这西行的取经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难,但你知道为什么,最后一难偏偏是在取经回去的路上遭遇的老鳖吗?” “书里不是有说吗?是观音大士他们记错了,所以才导致少了一难,所以从旁处找补上的。”柳妍妍回答道。 “不,书里的文字是服务于剧情的,我们要思考这西游记的作者为什么要安排这一情节,”李承真顿了顿,也不吊人胃口,“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在这取经路途一路的劫难中有一难,并不归属在八十一难之中,而这一难,正是白虎岭的三打白骨精。” “为什么?”柳妍妍此刻已经完全被李承真讲的故事所吸引。 “这当然是和修行有关,”李承真解释道,“我刚刚和你说,白骨观是用来破除外欲的,要知道,修行是向内探索,夫人是他家之女,来到我家,虽也是修炼中的磨难,但是事出外欲,这也是为什么唯独三打白骨精不在九九八十一难之列,你还记得三打白骨精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唐三藏赶跑了孙猴子,”柳妍妍已经学会抢答了。 “没错,我再问你,你刚刚修行的时候,明明才过了不长的时间,为什么突然站不住马步了?”李承真突然抛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我之前明明不这样的,”说起这个,柳妍妍也有些郁闷,“但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我每次一开始搬运周天作观想,周天里就会有一个特别热的东西,开始上蹿下跳,弄得我浑身燥热难耐,根本没办法运功。” “你看,我刚刚对白虎岭做了很多的解释,但如果把整个西游比作一个修行的过程的话,那么在白虎岭这个节骨眼上,其实就是心血要回归心田的过程,这才是心猿要在这里脱离队伍回家的真正原因,”李承真继续说,“而在你周天里乱窜的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你的心血,你最近几个月的异变不是别的,那是你要进入下一阶段了。” “下一阶段?”柳妍妍听得愈发认真。 “没错,那股心血在你的周天里上蹿下跳,正应了心猿的本相,需要你勤练静功,束缚心猿,一旦心猿打破了周身百窍,最终回归心田,你就可以说得上是五行山下定心猿,一身功夫,算得上是小有成就,”李承真继续说,“而我虽然对你家赶尸的功夫不是很了解,但修行万变不离其宗,我猜想后续的功夫,一定是用这股心血配合炁劲来祭炼僵尸,才能达到称心如意,刀枪不入,而你们这僵尸练到最高境界,其描述就可以应了心猿回家这一章的那句:上天下地如轮转,跨海飞山第一能!” “好!”李承真的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彩,李承真回头望去,正是柳志才。 “真是后生可畏啊,李兄真是教出了个好孙子,就凭小李你对修行的这些理解,年轻一辈儿没几个能赶得上的,”柳志才毫不吝惜赞美之词,“不说别的,就我这练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在这一道的理解上,也不敢比你说更加通透,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可怕。” “柳爷,这你可过于抬举小子了,我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拾人牙慧罢了,哪儿担得起您这般夸赞,”李承真摆摆手,“能有这么多说辞,全不过依赖您家这手段精妙罢了。” “呵,那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会用才是好样的,我家那几个小子要是能有你的一半儿,那我做梦都得笑醒,”柳志才胡子一颤,“我自家的情况我自家知道,我们祖上是阔过是辉煌过,跟我们这些后人没关系,因为我们连祖宗的遗产都保不住,说到底啊,我们赶尸人,快要被时代淘汰了。” “柳爷,小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承真突然拱了拱手,问道。 “但讲无妨,”柳志才点了点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发展,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我们这些异人似乎越来越缺少存在的合理性,但实际上,这根本就是两码事,科学学习向外探索,修行是向内寻求,小子认为,我们这些异人,想要在这个时代合理的传承下去,还需要谋求转型升级,”李承真看着柳志才,目光如炬。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有冲劲,但说的话却不免有些狂妄,连老祖宗的东西都不能完全拿起来,又拿什么去图谋发展?”柳志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还以为李承真能说出什么呢,结果还是些老生常谈。 这些年谁不知道大趋势就是转型升级,唐门都变体校了,什么龙虎山,武当山都变旅游景点了,问题是他们这门手段,在大环境下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出路,又谈何发展呢? “柳爷此言差矣,”李承真摇了摇头,“柳爷这种话那不就跟古代那些说祖宗之法不能变的人是一种心理吗?您赶尸世家,千年都是在御使僵尸,将一身修行,置于外物,我倒是想起有一个门派,跟您家的手段有些接近啊,禽兽师,您听说过吗?” “我怎能不知道?和我赶尸世家一样,那群禽兽师们本身也属于不受待见的家伙,”柳志才叹了一口气,“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御使的是活物,而我们御使的是死物,但到最后其实也是殊途同归,都是被时代淘汰的可怜家伙。” “您要这么说倒也没错,”李承真笑了笑,“但人家禽兽师可没像您这般顾影自怜,固步自封,而是积极的投身现代科学,想要将这门过去不受待见的手艺发扬光大,据我所知,西北那边就有一位禽兽师,通过手段和现代科学的结合,把自己能操控的生物范围达到了细菌这种原核生物的地步,可谓是划时代意义的创新,说是开宗立派也不为过。” 第十八章 远近闻名老实人 “禽兽师中居然还出了这种人物?”柳志才似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唏嘘叹惋。 “没错,而且我觉得,禽兽师能做到的事,您赶尸一脉未必做不到,”李承真笑了笑,“赶尸人可以控制尸体,那是否也可以控制一些细胞的尸体?有时候大的不一定就比小的强,比如说向对手体内投入大量死亡的白细胞,导致他代谢系统崩溃,如果再发散一下思维,饶疆清河那边练蛊的原理不就是把活物练成死物吗,这么一想,您家这点手段说不定妙用无穷啊。” 柳志才也不说话,眉头紧锁,就呆愣的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李承真这一番话里的可行性。 一旁的柳妍妍倒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心里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想法。 李承真点到为止,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有可能能实现的方案,至于具体怎么执行,那还得靠人家自己决定,他这个外人无权也没有必要干涉。 ……………… 李承真在柳家住了一个多星期,向柳志才提出了告辞,这位柳爷倒也没有留他,只是像个长辈一样,多多叮咛了一番,感觉对他的态度更和蔼了不少。 倒是柳妍妍对他的离开有些闷闷不乐,但这丫头倒也懂事,没有哭喊,也没有纠缠,只是甜甜的说着承真哥以后常来玩儿。 李承真倒也挺待见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只不过他还有更多的事情在身上,没法在一个地方久留了。 李承真从柳家出来,把那两套炼器的脊梁骨打包好,找哪都通的员工,把它发到了贵州,自己扭头也上了前往贵州的飞机。 他此行的下一个目标,正是那位碧游村长,新截教主,三十六贼之一神机百炼马本在的曾孙——马仙洪。 这位可是他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哪怕冒着有可能进入耀星社那位马大姐视线的风险,他李承真也在所不惜。 毕竟除了这位远近闻名的老实人马村长以外,李承真实在是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在快速的打造那些高级的法器的同时还乐于助人。 怎么总有种欺负老实人的罪恶感。 ……………… 贵州,六盘水,碧游村。 “教主,教主?”仇让一边喊,一边朝着河边走去,一眼就看见了在河边正在鼓捣一个奇怪机械脑袋的马仙洪。 “都说了,不要叫我教主,超级羞耻的好不好,当初就不该跟你们起哄,叫什么新截教,”马仙洪头也不回,脚趾在地上划出了深深的沟壑,不用看就知道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气急败坏的。 “好的教主,没问题教主,”仇让嘿嘿笑了两声,走上前来,“教主,最近村子附近的山上有情况。” “嗯?”马仙洪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了头,“出什么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仇让摇了摇头,“就是最近一直有个家伙在附近的山头里到处寻摸着什么,眼看就要摸到咱村子了,我老远瞅了一眼,练家子,是个同类。” “同类……”马仙洪点了点头,想了想,“这人具体的目的是什么也难说,你继续盯住他,别打草惊蛇,我们今晚去会会他。” “收到,教主,”仇让咧嘴一笑,扭头溜了。 只剩下了羞耻心发作的马仙洪。 ……………… 李承真一个人走在林子里,抬头扫了一眼,嚯,天又快黑了,日子过得咋这么快? 他自从来到了六盘水,二话没说,马不停蹄的就在这附近的山林里开始搜寻,想要找到碧游村。 贵州地处云贵高原,多山,他也不知道这碧游村的具体位置,只能一点一点的找,光这半个月他就翻了好几百个山头,但一无所获。 李承真甚至都怀疑,会不会是他来得太早了,碧游村还没有建立?毕竟现在可是距离剧情开始还有七年左右。 不应该呀,李承真暗自嘀咕,公司剿灭碧游村时提了一嘴,说村子建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临时工围剿马仙洪的时候,别看老马人俊俏,显得年轻,实际上已经接近三十岁了。 按道理来说,现在二十出头的老马应该已经建立了碧游村,毕竟那些实力不差的十二上根器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招募来的。 嗯?李承真愣了一下,略微一转头,眼神撇到一旁,有人?不止一个! 在上面,李承真皱了皱眉,是同类! “哪位老哥一直跟着小弟?何不出来一叙?”李承真停住脚步,朝着四周抱了抱拳,“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小兄弟言重了,这林子是国朝的地界,而非私人所有,那儿谈得上冒犯,反倒是我们,这半夜三更的一路跟着,小兄弟有所防备,实乃人之常情。”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承真回头看去,两道人影从树梢下来,借着月光,李承真看清了两人的样貌。 前面这位身高八尺,昂首阔步,赤足行进在这山地上,眉眼俊俏,最显眼的便是两颗眼睛下面两点美人痣。 后面跟着这位一头白发,穿着称得上是简单朴素,手里把玩着一根鎏金如意,有些防备的看着他李承真。 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是巧了吗,他面前的这位美人痣,正是他之前心心念念的马仙洪,后面那位似乎是叫仇让,貌似是那位被冯宝宝抢了如意的冤种,没想到他们倒先找上门儿了。 来的正好! “形沉气轻,贵人呐!”李承真咧嘴一笑,抬手抱拳作揖礼,“梨园李家,李承真,见过两位,还未请教?” “碧游村,马仙洪。” “碧游村,仇让。” 两人也抱拳回礼。 “两位老哥瞅着都是爽快人儿,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李承真不动声色,恶人先告状,“不知道两位老哥一路跟着小弟,究竟有何见教?” “小兄弟莫要误会,”马仙洪摆了摆手,用手指了一个方向,“由此地在向东十余里处,便是我碧游村地界,小兄弟这几日一直在附近探寻,不知在找些什么?不妨讲出来,看我是否能帮衬一二。” 第十九章 助人为乐马仙洪 原来如此,李承真了然,怨不得这两人找上了门,原来是快摸到人家家门口了。 来找什么的,开玩笑,马仙洪,咱老李可就是冲你来的。 李承真心里嘀咕一下,看向两人。 “我确实是来此为了寻找某个东西而来,”李承真顿了顿,“但我要寻找这个东西,既非人,也非物,乃是一点金晶灵光至,万般福气接踵来,马老哥,我此番是为了寻缘而来。” “寻缘?”马仙洪愣了一下,笑了笑,“愿闻其详。” 倒是仇让看向李承真的眼神中多了些警惕,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马老哥有所不知,”李承真一拱手,“小弟我天生灵觉高远,颇具福缘,此番感应到这方位,有我机缘,遂不假外物,随心而动,方才一见马老哥,便倍感亲切,这才晓了灵机,方明白此番为风雷汞益之相,利有攸往,利涉大川,得贵人相助啊。” “胡扯!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都在这附近游荡了十几天了,明摆着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仇让瞪了李承真一眼,又看向了马仙洪,“教主,我瞅着这小子嘴里没个准话,你可不能轻信,免得遭人哄骗。” 李承真见仇让这般说,也不生气,也不辩解,只是一脸淡定的看着马仙洪。 “无妨,”马仙洪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可是,教主……”仇让有些着急。 “都说了,无妨,”马仙洪打断了仇让的话,“相比于阐的非至人不传,我们新截信奉的是截取一线天机,若连个贵人都不敢当,又谈何有教无类,若连这点气魄都没有,那我们这新截岂不是就是个笑话?李小兄弟,可愿来我碧游村中一叙?” “求之不得,”李承真一拱手,“看来马教主,当真有万仙来朝之气魄呀。” 马仙洪一脸淡然的转过身,示意李承真跟上他们,实际上表情管理已经失控,又一次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叫新截教这么羞耻的名字。 李承真跟着两人一路来到了碧游村。 ……………… 碧游村中,远离了都市霓虹灯,这个小村子早早就黑了下去。 马仙洪和李承真在一个小院子里相对而坐,几个如花在面前的桌子上摆上了几点小菜和酒水。 李承真打量着几个如花,不禁感叹到神机百炼的神奇,说是战争机器也不为过。 “李小兄弟,这几个如花就留下来了,你只需要把炁灌进去,就可以操作,”马仙洪多少还是有些得意,“这些如花虽然在斗法争勇还差了点,但照顾下日常起居还是不成问题。” “马老哥,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成,”李承真笑了笑,“真是巧夺天工的手艺,不简单呐,看来小弟这趟,是找对人了。” “承真兄弟是有见识的,”马仙洪笑了笑,“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俩人有缘,那我也不瞒你,我这炼器的手段,叫做神机百炼,乃是甲申之乱遗留下来的八奇技之一,而三十六贼之一的三尺小班输马本在,是我太爷。” “马老哥,我们不过初次见面,你就对我交了根底,就不怕我生出别的心思来?毕竟那可是八奇技,”李承真笑了笑,眼神有些古怪。 都知道老马是个实诚孩子,但还是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实诚。 “不过是八奇技罢了,我创立碧游村,成立新截教,自然是志向做通天教主那般的人物,有教无类,万仙来朝,若是因为区区一本八奇技便敝帚自珍,那岂不是成了笑话,”马仙洪一挥手,一个如花给两人递上了筷子,“承真兄弟你也是有本事的,不如加入我碧游村,若你想学这神机百炼,我马仙洪双手奉上!” “有教无类?”李承真并没有在乎马仙洪说传他八奇技的话,反而斟酌起了这个词,“马老哥,不知你这有教无类,从何说起?” “有教无类,便是不分高低贵贱,将所有人都一视同仁,”马仙洪伸手比划着,“承真兄弟你不知道,我凭借着这神机百炼的手段,打造了一幅修身炉,尽管现在还是半成品,但已经可以把一个无法得炁的普通人转变为异人,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教”来消除“类”的差别,这对于天下人来说,才算是公平的。” “……”李承真若有所思,“马老哥,这不对呀,我问一下,已经有普通人被你转化成异人了吗?你成立着碧游村,根本的目的是什么?” “不怕承真兄弟你笑话,”马仙洪摇了摇头,“之所以成立这碧游村,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我的私心,这修身炉对我来说有大用,我成立这碧游村,不过是想召集一帮人帮我完善着修身炉,在这过程中,如果有普通人想要变成异人,我便帮他,如果有无处可去的异人,我便收留他,让他们帮忙执炉,将那些普通人转化成异人,刚刚你所见的那位仇让,便是其中之一,而普通人的话已经有十几个受过转换了。” 李承真明白了,首先有教无类的观点肯定是没错的,这是先贤孔子提出的主张,想要通过教育,消除人之间的差别,但碧游村之所以后来会发展成那样,完全是他马仙洪的理解出了问题。 马仙洪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想要受到庇护,那就来碧游村,想要获得神奇的力量,那就帮你成为异人,马仙鸿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他认为只要能够满足需求,就可以消除类的差别,而差别如果消失,那自然就可以避免争斗。 从这一点看,他马仙洪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助人为乐的大好人,甚至从他的想法中,称其为圣人也不为过。 “马老哥,不得不说,你这想法是真的宏伟,但我想你可能忽略了一点,”李承真摇了摇头,“你忽略了人性啊。” “人性?”马仙洪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马老哥,你要知道,不管是异人还是普通人,”李承真顿了顿,“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人呐!” 第二十章 碧游村 “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人呐!”李承真摇了摇头,“你所说的“类”,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根本不会因为身份的转变而消失,你看着普天之下的普通人,他们不照样有着身高,智商,财富等等一系列的差别吗?同样的道理在异人身上,他们也有资质高低的差别,所以这个世界是永远存在强弱对立的,这些你要打算怎么办?” “……”马仙洪皱了皱眉头,认真的思考着李承真的话,“承真兄弟,你可高看我马仙洪了,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大上,我只是可怜那些道心生发却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他们来求我,我把他们转化为异人,没有那些复杂的东西。” “是吗?”李承真又摇了摇头,“马老哥,你还是不懂我想说什么,只要是人就肯定有贪念,有人可以克制,有人就不行,我们这些普通异人在修行时,都要经历难以想象的煎熬,而那些被转换的人,一朝得了力量,简直就像是飞来横财,剩下的,也只有挥霍了。” 马仙洪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想都不用想,那些被转化来的普通人,一定是狂妄,傲慢,轻佻,不知天高地厚,对力量失去了敬畏之心,而你这碧游村又是来去自如,若是你转化的异人出去再造因果,你又该怎么办?”李承真冷笑一声,“马老哥,你还记得,封神演义原著中截教的下场吗?” “分崩离析……”马仙洪喃喃两声,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那你还记得截教失败的原因吗?”李承真又问。 “弟子众多,良莠不齐,招惹因果……”马仙洪的脸色越来越差。 “没错,”李承真叹了口气,“要说马老哥你呀,真的是太相信人性了,当然,我们的缘分也由此而来,但你这有教无类啊,从根上就走歪了,太过重视类的差别,而忽略了教的重要性,通过言传身教来改变一个人,那些先贤都未必能做到,何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 “……” 马仙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那沉默了好久,李承真也不急,拿起筷子,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就在那儿等着。 良久,马仙洪才缓缓抬起了头。 “承真兄弟,你这番话,真是让我受益良多呀,”马仙洪长出了一口气,“但我真的无法对那些道心生发的人们视而不见,看得到却得不到,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呀,我以后会更多的教导那些被转化的异人,带领他们修持静功,但是让我放弃转化异人,我做不到。” “哈?”李承真愣了一下,“马老哥,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放弃转化异人了?” 马仙洪一下子宕机了,一脸的懵逼。 “马老哥,没有人有资格去指点其他人的人生,”李承真笑了笑,“我刚刚只不过是把你所遇到的事情给你完完整整的剖析了出来,并没有指点之意,人一生要走的路,是自己选的,马老哥,你能坚持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这一切都看你的选择。” “……”马仙洪苦笑两声,举起面前的那杯酒灌了一口,“说到头,居然还是我着相了,承真兄弟,你说我是你的贵人,照眼前这么看来,你是我的贵人也说不定,这是我欠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吗,我马仙洪竭尽全力也要为你办到。” “不用竭尽全力,就是你擅长的,”李承真见鱼儿上钩,不仅没有当姜太公的乐趣,反而有种欺负老实人的罪恶感,“我这边有一件特殊的法器想要找你来帮忙,不知马老哥愿意否?” “当仁不让,”马仙洪一拱手,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自信,“不知承真兄弟要练什么样的法器?别的不敢说,在练器这方面我算得上是行家,对神机百炼来说,这天底下没什么不能练的东西。” “诺,”李承真把一直背在背上的特大号包裹扯了过来,缓缓的解开了包裹,露出了里面的白骨,“马老哥,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 李承真和马仙洪夜谈后,虽然没有加入碧游村,但也顺势在这村子里住下了。 说真的,这村子是李承真迄今为止住过的,最适合修炼的地方了,所有人都日出而作,日落而做,暗合阴阳之理,契合天地大道。 怪不得古代那些隐修的人士喜欢居住在深山里,有道是,山清水秀平意马,淡名薄利定心猿,种种妙处,不外如是。 马仙洪给李承真介绍了,现今碧游村的四位上根器,分别是,毕渊,仇让,哈日查盖,张坤。 都是熟面孔,不过李承真倒也真有些惊叹,这马仙洪是真的有运道,那十二位上根器,个个是人才,尤其是哈日查盖和刘五魁,都是正儿八经的天才。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李承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跟着马仙洪算是屈才了。 李承真就这样在村子里住着,天天除了修行,溜达,早晨还要在山上嚎两嗓子,没办法,没有条件,做不得功课,只能这般将就了。 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 嘭! 李承真和哈日查盖对了一掌,各自退了几步,李承真能清晰的感觉到手掌一阵发麻。 乖乖,好重的力道。 “可以呀,哈日!”李承真夸赞道,“只学过基础的练炁法门,居然就有如此力道,不愧是黄金家族的血脉,今儿可是给我开眼了。” “见笑了,李哥,”哈日查盖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着要比原著里年轻一些,面对别人的夸赞,似乎有些扭捏。 也难怪,别看哈日查盖面相长得凶,但实际上他今年才十九岁,在他小的时候,他的师傅传授了炼炁的法子,但却因为天赋异禀在和师傅的对练中,打败了师傅,师傅没说话,第二天便不知所踪。 哈日查盖也不知道该练什么,只能日复一日的练着基本功,现在他这夸张的力量和速度也都建立在这上面,当然这更多是来自他的天赋,他那夸张的天赋也让哈日查盖有些膨胀了,认为天下异人也不过如此。 他在考上大学后决定休学出去旅游,想要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意外碰到了马仙洪,得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之后,便一直跟在老马身边修行。 第二十一章 天之骄子 “哪儿有什么见笑?”李承真摇了摇头,“不打了,我认输了,我不是哈日你的对手。” 李承真倒没什么矫情,他也只比哈日查盖大两岁,而且这几年一心锤炼自己的性与命,也没有演神,打不过哈尔查盖这种天之骄子才是正常的。 他没有那么玻璃心,毕竟王有王的才能,将有将的本事,他的手段发展还在后边呢。 “嘿嘿,李哥,承让了,”哈日查盖憨厚的笑了笑,拱了拱手。 围观的一群人看得津津有味。 “李大师,您可甭灰心,哈日大师可是我们村里劲儿最大的人,他天天的锻炼项目,可是抱着村口那个大石磨来回折腾,哎呦,哈日大师那是这个,”旁边人群有人起哄,一边竖着大拇指一边朝里面喊。 “是的嘞,能和哈日大师纠缠这么长时间,李大师您也是这个。” “哈哈哈,精彩,精彩……” ………… “说的也没错,小李,你这功底打的也不错呀,”毕渊毕老爷子在旁边看的仔细,“只是我从头到尾没见你使手段,倒也看不出你的门路来。” “啥意思啊?李哥,你不是在跟我客气吧,”哈日查盖一听,也有些着急,“我哈日查盖耐揍的很,你可千万别跟我手下留情,你甭看我长得凶,我脾气好,不能跟李哥你急眼。” “害,你们想到哪儿去了?”李承真有些哭笑不得,看向哈日查盖,“先说好,可不是我跟你留手,不用手段,实在是我一时没手段可用,我啊,来自梨园,是一名倡优,练的手段叫做傩戏,一位前辈高人指点我,说让我先空出三年来打磨性命,所以我一直没有修习那些奇技淫巧,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没有瞧不起哈日你的意思。” “倡优?”哈日查盖有些懵逼的挠了挠头,眼神不由得飘向了毕老爷子。 “倡优啊,你可以把它当成巫的一种,他们会盗取人们对神明的信仰之力,凝结成神格,达到一种类似于请神上身的效果,是一门相当不俗的手段,”毕老爷子见多识广,解答了哈日查盖的疑惑,又看向了李承真,“给小李你提这个意见的那位高人想必也是位老修行,给你的这指点应当是世代总结下来的真知灼见,性命是我等修行之人最根本的东西,这法子千金都不换。” “毕老爷子慧眼如炬,小子佩服,”李承真一发马屁送上。 几人又开始闲聊,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毕渊在说,两个人认真听着。 这个老爷子的经历也是相当传奇,二豪杰之一的丁嶋安,还有后面的全性代掌门龚庆都是他的弟子,但他本人极其低调。 用他的话说,他就是个平凡的人,唯一的乐趣是跟在那些不凡的年轻人身边,但他对自己又有清晰的认知,从不会因为身边人的优秀而自命不凡。 他的见识极其广阔,很多奇闻异事,不经意间就讲了出来,李承真和哈日查盖听的认真,对这异人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 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承真兄弟!”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承真愣了一下,回过头,正是马仙洪。 这家伙脸上有些灰暗,挂着相当浓重的黑眼圈,感觉有好几个晚上没睡觉了,这也太拼了吧,到底是实诚孩子,让李承真心里更是罪恶感满满。 “承真兄弟!幸不辱命!”马仙洪一脸献宝似的,把一颗噬囊递给了李承真,“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这绝对是我到现在为止做出的最好的法器,做完它让我感觉我又进步了,你选的材料太恰当了,思路也属实精妙,要我说,这神机百炼就该你学。” “得得得,我相信你的手艺,老马,不过你先赶紧去睡会儿吧,”李承真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马仙洪,生怕他死在自己跟前儿,“这神机百炼呀,我没兴趣,八奇技,取乱之术啊,我李承真命小福薄,担待不起啊。” “我好像记得之前你还跟我说,你灵觉高远,颇具福缘,”马仙洪瞥了李承真一眼,幽幽的说道。 “咳咳咳,”李承真被他呛了一口,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马仙洪倒也没想为难他,不管李承真本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到来,给马仙洪提供了很多的新思路,马仙洪现在脑子里的想法激烈碰撞,简直就像是要炸一样。 不过他知道现在自己的精神已经到极限了,必须得先休息,只能遗憾的把噬囊交给李承真,跌跌撞撞的走向房间,倒头就睡。 李承真看着手上小小的噬囊,总算到这一步了,这一个月可没白等,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李承真深吸一口气,运起了静功,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 李承真拿到想要的东西后,也没着急的走,又在这碧游村住了半个多月,不为别的,他是真的喜欢这碧游村的修行环境。 每天没事干,还能和老马唠唠嗑,谈谈理念,谈谈梦想,谈谈人生,小日子那叫一个悠闲。 不过李承真还是要走了,他还有对于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 终于在一天清晨,在马仙洪和几位上根器的送别下,李承真下了山 ……………… 下了山的第一件事,李承真拨通了一个电话。 “哎呦喂,老爷子,小子这边可给您请安了,”李承真一脸谄媚,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总之是毕恭毕敬的,“您老,身体还好呢?” 另一边,夏柳青一脸无语的看着手机,心里摸不准这小子今天唱的是哪一出戏? 莫不是贪功冒进,行差了炁,给脑子整坏了。 “臭小子,你少跟老头子来这一出,”夏柳青眯了眯眼,“有屁快放,别跟爷爷我打马虎眼。” “哎呦,您瞧您说的,我这不关心您老嘛,”李承真憨厚的笑了笑,“算了,小子也不跟您老客套了,小子这边有点事,想麻烦您老,现在正搁贵州六盘水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第二十二章 白骨夫人敕三尸全性命真灵宝刀 “就知道你这贼小子没打什么好算盘,”夏柳青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心里直犯嘀咕,“小子,消息挺麻利嘛,搁哪儿打听到你夏爷的消息的?” “害,外边有点朋友,可不是我专门打听您老啊,我这趟来六盘水是办事儿,赶巧了,听到您的消息,”李承真搪塞道。 他说的当然是假的,夏柳青的位置,他基本上是靠蒙的,不过李承真可知道,这位夏爷那可是响当当的“全性第一深情”,想来想去,还是在金凤婆婆身边的份儿最大。 而金凤婆婆,恰巧就隐居在这贵州六盘水,他也就猜测夏柳青可能也在此处。 “……”夏柳青顿了顿,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得得得,都叫你小子找上门来了,说吧,有什么麻烦事儿,又来糟践我老头子?” “害,小事儿,小事儿,您这边赶趟不?我请您老吃个饭,咱们见面慢慢聊,”李承真摆了摆手,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 一周后,津门。 “老板,二两包子,一碗馄饨,”中年男人熟练的取来筷子,调起了蘸料。 一勺油辣子,半勺细砂糖,拿宁化府的好醋澥开,那就是顶好的包子蘸料。 一口包子,一口馄饨,热乎的,一顿下来,浑身舒坦,肚里有食儿,心里痛快。 “钱我给您扔盒儿里了,”中年男人付了钱,打了声招呼,往门外走去。 “欸,走好了您内,”老板一边忙生意,一边招呼着熟客。 …… 中年男人走出包子铺,瞅瞅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这时节正是大暑前后,昼长夜短,这天色至少已经在八点以后。 中年男人慵懒的打个哈欠,动作却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他不动声色的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一言不发,扭头朝一个方向走去。 男人的脚步看着也不急促,但偏偏快的出奇,没过几条街就寻到了一处偏僻地界,摸了进去。 中年男人缓缓转过身,他面相有些消瘦,仔细盯着他的眼睛,隐隐能从余光中察觉到一丝狠戾,他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发出一声嗤笑。 “哪来的藏头露尾之辈?故意卖破绽给我,这会儿倒没胆子出来见我了?”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斥道。 “涂老哥不必紧张,小子并无恶意,”李承真从梁上跃下,对着涂君房拱了拱手,“梨园李家,李承真,见过尸魔前辈。” “梨园?唱戏的。”涂君房揣摩着李承真的话,眯了眯眼,“小子,你一路暗戳戳的跟着我,什么事儿?” “向来听闻全性的三尸前辈是爽快人,小弟就不卖关子了,我来寻涂老哥,主要是想与你做一笔生意。” “做生意?呵,”涂君房愣了一下,眼神冷了下来, “小子,你耍我呢,什么时候有名门正派的人跑来和全性做生意?” “涂老哥此言差矣,”李承真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我李某人可从不敢自居什么名门正派,胸襟太窄,把旁人都瞧得小了,这正邪二字呀,本就难分,再说了,做生意那只是我和涂老哥你两个人的事,互利共赢,又不危害他人,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做这事儿呢?” “你小子倒是有意思,真不愧是梨园中人,能说会道,”涂君房神色缓和了下来,“那你说说,有什么生意要与我做?” 李承真笑了笑,探手从噬囊中取出一物,抛给了涂君房,涂君房也没着急接,只是看着那物插入了地上。 竟是一柄通体森白的宝刀,明明在暗处,却能隐隐的发出银白的光亮,上面镂刻着很多繁奥的符文,怎么看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宝贝。 “这是?”涂君房戴上了一只特制的白手套,轻轻的把那柄宝刀拔了起来,细细的打量着,倒也没认出上面的符咒是什么来头,只知道肯定是有点门道的好东西。 “这柄法器,叫做白骨夫人敕三尸全性命真灵宝刀,”李承真解释道,“这柄宝刀由四种生物的脊梁骨铸造,质地脆,用于劈砍的话,那就有些暴殄天物了,它真正的功效,是可以暂时的斩去三尸,令人达到三魔归正,六贼无踪的境界。” “!”涂君房眼神中散漫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甚至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小哥,此话当真?” “随您检验,”李承真知道他心动了,笑了笑,“这柄宝刀的使用方法也简单,涂老哥只需要唤出你的三尸,运转三车神力,轻轻的一刀劈下便可。” 涂君房犹豫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一道黑气从他的胸口处飘出,是一只青蛇形状的中尸,涂君房提起真灵宝刀,朝着青蛇一刀劈下。 下一刻,青蛇像是见了太阳的白雪一样,瞬间消散,随着青蛇的消散,涂君房脸上的戾气也一扫而空,整个人显得和善了不少,像是一个邻家的热心老大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对方从样貌,气质什么的一点儿都没变,但偏偏就是让人一下感觉到了温润。 毕竟贪嗔痴三尸,这一刀斩去的,是嗔念! “好宝贝!”涂君房夸赞了一声,“小哥,哪儿搞来的这等好东西。” “害,为了搞到这玩意儿,可费了我不小的功夫,”李承真对过程避而不谈,“我偶然间听闻,涂老哥您三魔派用来斩除三尸的手段,在战乱中失传了,我寻思着,以涂老哥您的天资手段,定是要在将来再现这一绝学的,若是在此过程中,我这柄真灵宝刀能够帮衬一二,也算是为再现绝学,功德无量啊。” “有意思,真有意思,”涂君房笑了笑,“小哥,既然是做生意,那你不妨说说,你想要什么?” “涂老哥敞亮,”李承真一抱拳,“实不相瞒,我之所求,正是涂老哥您使的这三魔派的手段,我对您这门手段可谓是仰慕已久,实在是心驰神往,这才出此下策。” 涂君房点了点头,从头到脚打量着他李承真,突然笑了笑,开口道。 “东西是好东西,我三魔派这门手段也算不得什么不传之秘,”涂君房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但是小哥,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我涂君房可是全性中人,是这江湖中的魔头人物,我若是今日强取了这宝刀,甚至为了灭口打杀了你,你又该怎么办?毕竟嘛,做生意,那两边的身份得对等啊!” 涂君房一边说着,一边期望从李承真的脸上看出一丝胆怯的意味,但可惜,他失望了。 第二十三章 得偿所愿 “唉,”李承真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涂老哥,老弟我真心待你呀,你瞅瞅,那边路上诚信友善的牌儿,还在那儿挂着呢,我这个人呐,一心向善,不好与人争勇斗狠,要打我肯定是打不过您,怎么办呢?……唉,老爷子,要不你给小子支个招吧。” 李承真突然看向一旁的暗处,脸色苦恼,一脸幽怨。 涂君房猛的一惊!噔噔噔后退两步,警戒的看向那边! “混小子,明明早就算计好了,心里憋的是坏水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夏柳青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暗处走了出来。 “夏柳青?”涂君房愣了一下,又扭头看向了李承真,眯了眯眼,用手指指了指李承真,“夏老头,这小哥是你什么人呐?能请动你这尊大佛来帮忙。” “呵呵呵呵,”夏柳青背着手,笑了笑,“什么人都谈不上,小涂啊,你也知道,你夏爷我大半辈子了,也没个什么传人,这小子啊,算半个,老头子我也没辙,总不能眼瞅这小子折你手里吧。” “夏爷您高义,小子那是感激涕零呐,”李承真顺杆往上爬,“干脆小子当场给您磕上三个响头,您认我当干孙子得了。” 李承真也不含糊,作势就要往下跪。 “去去去,臭小子,”夏柳青一脸无语,“真要认了你这么个满肚坏水儿的大孙子,那不得一天让你没事儿折腾,爷爷我没空,哼,教你的好手段也不珍惜,偏惦记旁人的手段,小心贪多嚼不烂。” “爷您教训的是,小子这不是想着触类旁通嘛,嘿嘿嘿……”李承真笑着。 …… 涂君房的眼神有些玩昧,他突然笑了笑,看向了两人。 “有意思,有意思!小子,接着,”涂君房抬手一抛,把那柄白骨真灵宝刀扔了回去,李承真一抬手,稳稳接住。 “涂老哥,您这是?”李承真明知故问。 “呵呵,小子,你说的事儿,我答应了,”涂君房瞥了一眼夏柳青,神色缓和了下来,“那宝贝先放你那儿保管着,从明日开始,每日子时,就在这儿,你想学的,我教给你!” “涂老哥爽快!”李承真拱了拱手,脸上难掩一抹笑意,“那小弟就先行谢过涂老哥了。” “免了,做生意嘛,互利共赢,”涂君房笑了笑,上下打量着李承真,“而且我现在相当的好奇,你这么有趣的小子,究竟会显现出什么样的三尸?真是让我抓心挠肝啊。” “涂老哥您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些惶恐了,”李承真客套到,“也不知道我这点微末道行,能不能入得了涂老哥你的眼。” ……………… 涂君房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李承真一眼,扭头走了。 “今天可还要多亏老爷子您了,”李承真回头拱了拱手,“救小子于危难之中啊。” “得了吧,混小子,”夏柳青眯了眯眼,叹了口气,“今天就算我不来,你小子八成也没什么事儿,小涂那一刀下去,嗔念全消,说要打杀你什么的,那八成是吓唬你,想看看你的反应,全性中人做事,全凭自己兴趣,小涂现在可是对你感兴趣的很,他自然会全心全意的教你的。” “害,毕竟是跟全性打交道,小子可不敢马虎大意,今天若是没有夏爷您来助阵,小子宁可不要这手段,也不会以身犯险,”李承真摇了摇头,“所以老爷子你这,是帮助小子消解执念,小子对您千恩万谢的都不为过。” “呵,跟全性打交道,不敢马虎大意,那你小子跟我这老全性打交道,怎么就不怕?”夏柳青冷哼一声,白了李承真一眼。 “老爷子,您这是什么话,您对我知根知底儿的,您若是要想找我的麻烦,那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承真摇了摇头,笑着说,“况且老爷子,您和我爷爷是老交情,还千里迢迢来教我手段,小子这心里呀,可没拿您当外人看。” “你小子就是嘴甜,还没拿我当外人看,满嘴的客套话还不见外吗?”嘴上这么说,夏柳青的脸色倒也慈祥了起来,“你小子是个有主见的,我就不问你要那手段是干什么了,不过我得劝你小子一句,可千万别舍本逐末,耽误了自身的修行。” “您放心,小子心里有底,”李承真点了点头,“不过,老爷子,小子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夏柳青愣了一下,问道。 “我爷爷他究竟是什么人?”李承真很认真的问道,“我原来只以为爷爷是一个普通的异人,但上次我在家里发现了爷爷留下来的友人名单,上面的名字可有好几个,都是如雷贯耳,若我爷爷只是个普通异人,又怎么能与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有交情?” “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夏柳青眯了眯眼,笑了笑,“老李也是,什么事儿连自己的亲亲的乖孙都瞒着,得,既然你想知道,那你夏爷我告诉你,你爷爷当然有名头,而且还相当响亮。”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混江湖的三教九流,彼此那都有名号,夏爷我年轻时候手段凶,人称凶伶,”夏柳青卖了个关子,“那你知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叫什么名头吗?” “小子不知,”李承真很配合的当着捧哏。 “星宿仙·李鸿举!这名头够大不?”夏柳青笑了笑,似乎感同身受,颇有些得意的感觉,“可惜你夏爷当年就是混全性的,不然在这江湖上,现在也应该是个什么神呀,仙儿呀的角色。” “星宿仙……”李承真念叨着这几个字儿,没由来的就有些亲切,同时又有些疑惑,“夏爷,我记得您可说过,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手段残缺不全,我爷爷就凭借着残缺手段,如何能闯下如此大的名头?” “这确实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夏柳青对李承真的敏锐有些惊奇,“但你爷爷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他是特殊的,他是,仙童子命!” 第二十四章 童子命 “童子命?”李承真愣了一下,一下子想起了日后会出现在碧游村里的两兄妹,刘五魁和刘红中。 “没错,童子命,”夏柳青点了点头,“过去的人们认为,有些孩子是天上的仙童转世,所以一出生就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当然这往往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灾劫,而这些仙童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是下凡历练的仙童,有些则是犯了错遭到贬谪的仙童,前者被称为仙童子命,或者直接就叫童子命,后者被称病童子命,或者称为童子煞,当然也有些人认为这些是孩子在出生时就被邪灵入体,才导致了这些情况,甚至前些年,国手王子仲提出了理论,说这童子命,更像是自身灵魂发出的一种病变,只不过有些是良性的,有些是恶性的。”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我们也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些东西是源自于灵魂的,也就是发于性,而你爷爷,就是仙童子命,”夏柳青继续说道,“童子命虽然稀少,但历史悠久,久而久之,人们也给童子命起了不同的名字,什么五方揭谛,六丁六甲,四大天王等等,五花八门的,而你爷爷之所以被称为星宿仙,是因为他的命格,叫做二十八星宿!他天生就拥有二十八尊护法神,攻防一体,轮转如意,只可惜他的性命功夫实在浅薄,饶是如此,在当年的年轻一辈儿中,能稳压你爷爷一头的,也不过一掌之数。” “这童子命啊,与他演神的手段,那可真的说得上是绝配,”夏柳青啧啧两声,“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演,他本身就是二十八星宿,他当年使的最趁手的三个叫做亢金龙,奎木狼和鬼金羊,不过福兮祸所倚,他正因为这庞大的先天优势,导致他贪多不精,连那残缺的手段都让他有些顾及不暇,导致自身性命修为浅薄,这么一看,你不愧是他嫡亲的孙儿,一样的贪多好快。” “您老这是偏见,”李承真一脸的无辜,“我这几年可是谨遵您老的教诲,什么神都没有演,专心打磨自己的性命,这几年心情越来越好,吃饭越来越香,再结合您此番描述,我算是明白了,所谓命,先天至精,一气氤氲是也。也就是说命是人的一股生机。所以仙道贵生。又说性,一灵炯炯是也。又说天命谓之性,性就是上天赋予人的天生灵觉。性命双修啊,大体上可以说成身心健康,修行的根本目的不就是身心健康嘛,老爷子,真知灼见,高瞻远瞩呐。” “还算你小子机灵,”夏柳青笑了笑,摇了摇头,背过身,一边缓缓往暗处走,一边摆了摆手,“不早啦,你也回去休息吧,说起来,这三魔派的手段也是好东西,若是真让你琢磨出些什么来,倒也不算是无用功。” “好嘞,老爷子,您老慢走啊。”李承真也笑了笑,回酒店去了。 ……………… 翌日,子时。 夏天的夜里格外清凉,李承真如约而至,来到了那处偏僻地界,眼瞅一眼,涂君房已经在那里了,也不知等了多久。 “涂老哥,久等了,”李承真抱拳一笑,走上前去。 “呦吼,来啦,”涂君房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承真,指了指他面前的空地,“李小哥,时间宝贵,废话就不多说了,来,坐。” 李承真也没有犹豫,大大方方的走上前,以五心朝天的姿势盘坐在涂君房的面前。 “李小哥,老哥我丑话说在前头,”涂君房顿了顿,“既然你想要学我的手段,自然对我的手段有一定的了解,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被我引出了三尸,你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三尸乃是人欲之毒,如果一直没有斩却三尸的话,三尸会不断消磨人的意志最终会反噬其心,这种死法会极其痛苦。” “放心吧,涂老哥,我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李承真没有丝毫动摇,“不入玄牝(pìn)门,难得龙虎道,我毕竟也是求道之人,所谓杀尽三尸道可期,此刻退缩,岂不是平白扫了涂老哥的兴,叫您看了笑话?” “呵,好气概,”涂君房深深的看了李承真一眼,没说话,闭眼开始调息。 没半晌功夫,涂君房睁开双眼,看向李承真:“李小哥,开始吧。” “好,”李承真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涂君房运炁至手掌,一道散发着黑色的炁团,逐渐在他手上成型。 “李小哥,修炼我三魔派功法,首先我要引出你的三尸,”涂君房解释道,“虽然我平素战斗时,也会引出对手的三尸来作为干扰,但现在的情况不同,我手上这团炁,是我三魔派真传《太上除三尸九虫保生经》凝结出的真炁种子,待一会儿,我将它打入你体内,助你明心见性,认得本心,引出三尸神来。” “不过李小哥,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人在直面本心的时候,最容易受到意识惊扰,你在引出三尸的过程中,定会受到搅扰,你若沉沦进去,那便坏了事,如同术士的内景一般,一旦沉沦进去,旁人想救,便是难如登天,”涂君房摇了摇头,“你一会儿把上衣脱去,我在你脊背玉枕关处以炁行一道符箓,你若被意识所惊,脱身不得,就念诵三丰道人传下的箴言——斩三尸境灭魔潜,擒五贼马卧猿眠,好教这符箓发挥效用,救你脱身。” “只要你从本心处及时苏醒,那便算是引出了三尸,到时候自然摆脱了搅扰,所谓三魔归正,六贼无踪,”涂君房笑了笑,“经由此引出的三尸,不需要额外的法门,随性而为,由心而动,妙用无穷,我师傅当年告诫我,心本身就是三尸九虫的统领,也是降服它们的克星。” “心吗?”李承真顿了顿仔细思考,“可本心最容易受到意识的惊惧,受到三尸九虫的搅扰,这又作何解释?” “无他?”涂君房摇了摇头,“只是本心不够坚定罢了。” 第二十五章 大圣与桃 “坚定……”李承真嘀咕了两声若有所思。 “没错,”涂君房点了点头,“想必李小哥对西游记应当不陌生,你可还记得那白虎岭上三打白骨精的是何人?” 李承真一愣,前些日子他还借着典故教导妍妍那小丫头,没想到今日他也让同样的典故给教导了,不得不感慨风水轮流转。 “自然是孙悟空孙大圣,或者说……心猿,”李承真回答道。 “所以李小哥,你发现什么没有,”涂君房笑了笑,“我们都知道这白虎岭的白骨夫人到碧波潭的九头虫,对应着修行中三尸九虫的消解,而解决他们的正是心猿,当年在三星洞中,菩提祖师看重心猿的赤子之心,而子系为孙,所以给了孙字作为姓氏,又因他所求长生,所以给他取名悟空。所谓:“孙悟空”。这便是守赤子之姓(性),求悟空之名(命)。心猿坚固,道阻且长。一颗绝不动摇的恒心,就是消除三尸九虫的真正法宝。” “原来如此,”李承真一拱手,“我倒是又犯了毛病,只觉得心受制于三尸九虫,倒没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啊!涂老哥,小子,受教了。” “李小哥天资聪颖,便是没有我提点这两句,迟早也会明白,我也不过是借着前人的光,借花献佛罢了,”涂君房摆了摆手,“李小哥,准备好了!” “来吧,”李承真运炁定神! 涂君房抬手一掌,正正印在李承真眉心灵台处,泥丸宫中! 李承真的心神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不断的往下沉,往更黑暗的地方沉。 ………… 李承真身处黑暗中,四周仿佛什么都没有,连存在这个概念都不知道是不是有,真要形容这种感觉的话,那就是混沌。 没错,就像是被包在鸡卵里面,一片模糊,昏黄未定,鸿蒙未开辟的那种虚无的感觉。 李承真皱了皱眉,挣扎着,想在这片黑暗中找一条出路,但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连自己这些念头是哪儿来的都不了解。 这就是明心见性,寻找本性?李承真沉默不语,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眼下这种情况还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李承真不知道,任他百般思索,也没有什么结果。 他索性也不想那么多,只是不断的产生向前跑的念头,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跑,但他只是传达这个念头。 …… 一直跑了好久多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李承真停了下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跑了多远,因为他连疲倦都感受不到。 他没由来的感到了一阵恐慌,也难怪,身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任你怎么样奔走都找不到路,这当然应该恐慌,能撑这么久,李承真的心境比起常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绝佳。 李承真又拼命奔走起来,他似乎想躲避些什么,似乎只要奔跑起来,恐惧就追不上他。 ………… 李承真继续跑着。 他感觉自己一直跑了好久,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又慢慢停了下来。 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他真的有移动吗?恐惧从心底悠悠的升了起来,又转瞬间落了下去。 只感觉背后一热。 不知怎么的,一抹回忆渐渐涌上他的心头,爷爷慈祥的面孔,倏忽间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如既往。 在他的记忆里,爷爷从来都是笑呵呵的,背着手走在他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兜里插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半导体。 面孔似乎有些模糊,但反而让人觉得真实,他想起爷爷骑着自行车带自己去学书法,想起爷爷叮咛自己的每一句话,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他突然感觉到了冷,是那在狂风骤雨中的冷,冷的人喘不过气来。 但这是他在这片黑暗中第一次拥有了感觉,反而冷得让人兴高采烈,他突然明白这种冷出自哪里了。 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整个世界的风雨都绕过他,朝爷爷倾斜而去,但现在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不在了,这些狂风骤雨的冷也没人能挡得住了。 他明白了。 更多的记忆涌上了李承真的心头,五花八门的,零零散散的,有这辈子的,也有上辈子的,很多他早已回忆不起的小事,现在都慢慢想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上中学时看到某个彪悍的粉毛小女孩跟路边那只恶狗对骂了半天。 他想起了自己某次在众人面前出了一个大糗,脸憋的通红。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看世界的那种震撼。 ………… 李承真一件又一件的看过去,像是看电影一般的,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两世名为李承真的人生。 他会因为考了满分被夸奖而高兴,会因为做错了事情被责骂而忧伤,他会因为抽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弹珠而兴奋,也会因为爷爷的去世而消沉。 这是他很久已经没有感觉到的东西,因为人不会活在过去,时间一直流逝,带走了人们淡泊的情感,终归是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脱此间少年。 李承真又沉默了好久,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他听不见自己的笑声,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笑。 他突然感觉自己能看见了,或者说他一直都能看见,只不过是在先前的一片黑暗中,他无法分辨。 而现在,在那一片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显眼的东西,那是一枚桃子。 桃子…… 这里怎么会有桃子呢? 李承真愣了一下,下一刻,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抓耳挠腮的捧住那个桃子,顿了顿,一口咬了下去。 在猴子咬下去的同时,李晨真似乎也尝到了那个桃子的滋味,感受到了牙齿咬过桃子,分开的果肉,感觉到了桃子扎实的口感,感受到了那一抹甘甜。 这要比他迄今为止感受到的任何一种味道都要美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那个桃子啃食殆尽。 李承真突然明白了! 桃子!桃子! 桃子是国朝自古就有的水果,桃者,实也!实为真,修真,实桃果腹!为阳极! 李承真又突然想起了那只猴子,那位齐天比高仙折腰的美猴王! 一开始在三星洞祖师给猴王定下了少阳之性(姓)(子为少,子系孙) 气海夺气,猴王本质从心血变为心气 分封四猴(象)开始周天火候 弼阳温养,少阳之气不断上升 攒簇五行,终成大圣(太阳之相) 回归天庭,官至齐天,心气成了心神 到这里为止, 猴王之身已经到达了纯阳。 李承真恍然大悟! 他又想起了他刚才看到的那些回忆,他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明心见性究竟是什么,明心见性,不过是在他心里照见他最想要的东西罢了。 而他李承真的心里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成仙得道吗? 是大富大贵吗? 亦或者是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不,都不是。 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正是他想要的,那是一种顺应自然的生活,看似普通,实则暗含大道。 他所求的,是至圣先师的境界,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 他李承真才应该是真正的全性!他想要做的,只不过是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妨碍世间万物的发展。 他要做的那是一种纯粹,吃饭就是吃饭,睡觉就是睡觉,没有什么原因,他需要做的就是充分的体验这个世界,享受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李承真飘飘乎之间,突然有了有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恍惚感! 下一刻!李承真睁开眼! 天光大亮! 第二十六章 道可期 李承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归了现实世界。 当然,天光大亮只是错觉,现在正是午夜,月明星稀,虽然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未必有多亮。 只不过是他刚刚说出的境地太过黑暗,才会有此错觉。 李承真微微抬起头,直接被涂君房认真观察的大脸吓了一跳,好险没有一头撞上去。 “可以呀,李小哥,居然凭借自己的精神意志,挣脱了出来,”涂君房啧啧两声,“可比我当年强多了,而且你这三尸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表现的,有意思,真个有意思。” “三尸?”李承真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外面,像是又长出了一对手脚一般的怪异感。 他顺着那股感觉看过去,在他的身旁站立着三道怪异的黑色身影。 这就是他的三尸吗? 李承真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三尸有可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但没想到自己的三尸居然是三个人形的! 最左边的那道身影像是一个小孩子,尽管浑身漆黑,依旧能看出脸上可爱的稚气。 中间的身影似乎是一位中年人,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站在那里如同一根标枪一样插在地上,让人望而生畏。 最右边的那道身影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老人,老人看着很慈祥,但却似乎有一种执着的感觉,站在那里如同一块石头般,像是要矗立到天荒地老。 李承真看向涂君房。 “李小哥,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涂君房对着李承真大声夸赞,表情难得有了很大的波动,“人形的三尸本就少见,我迄今为止见过了数不清的三尸,但真正能显化为人型的却不过几十个,都是拥有奇异特质的人,更何况这三个都是人形,啧啧啧,我真是对小哥你越来越好奇了。” 涂君房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李承真,一遍又一遍,一直看到李承真有些发毛,他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一点眼神。似乎真的想发掘出他身上潜藏的秘密。 李承真让涂君房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如芒在背,赶忙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让涂君房赶紧教他剩下的手段。 涂君房犹豫了好久,才长叹一口气,开始继续教导李承真。 ———— 李承真/ᐠ-˕-マⳊ:差点被撅力(悲)「BGM:冬の花」 ———— 约好明天同一时间,好容易打发走了涂君房,李承真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嘀咕。 这些全性中人大都喜怒无常,危险的很,自己这样算是与虎谋皮吧。 李承真叹了口气,眼神又坚定了起来,修行中人修的是道,求的是真。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以,他李承真又何尝惧怕! …… 接下来,只剩下一个事情需要确认,李承真眼神一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酒店。 他坐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行了几回周天平定了激荡的心情,又看向了刚召唤出来,矗立在一旁的三尸。 李承真屏息凝神,似乎在运转什么法决,下一刻,一个尖瘦的脸谱,逐渐从那个中年人,也就是三尸中的中尸的脸上浮现。 脸谱白底红心儿,以银线勾勒,眼眶处却是用上了金色,外框上还有黑色的毛纹,头顶有一颗珠子,红色表示忠贞,英勇,额头上勾的佛珠表示佛门身份,辅色中添勾金、银色线条和涂色块,以示神圣威严。 这正是非常标准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脸谱! 李承真心里一喜! 成了! 下一刻,那张脸谱像是遭到了火烧一样,扭曲变形,没几下就变成了飞灰,飘散不见了。 …… 李承真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沮丧。 三尸本就是他的一部分,被他用真传妙法引出,像是他的手脚一样称心如意。 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三尸遭遇了什么?所以他感觉到了,三尸神确实可以作为神格的载体来演神,这就是极大的好消息! 这代表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而他也确实找到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刚刚那张猴脸面具崩散,完全是因为他这中尸所代表的性格和猴子完全没有契合,演个皮毛也就罢了,再想往深理解,那就像是螺丝配不上螺母,任你百般钻研也无法弄拧上。 李承真抿了抿嘴,看着面前的三尸久久沉默。 他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自己到底,要演什么神? ……………… 一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李承真在涂君房的教导下非常顺利的掌握了三尸的所有技巧,三魔派的一些技巧,法门,知识也学了不少。 不过李承真并非是要在这一条路上走到死,他的根还在神格面具上,学习三魔派的手段只不过是辅助他成长的一条路罢了。 李承真一边拿定了主意,挑了个好日子,亲手把宝刀奉上,他和涂君房的这次交易算得上是圆满完成了。 涂君房似乎还有些郁闷,走老远了,还不断的回头打量他几眼,他好几次和李承真提过,想要认真研究一下他的三尸,甚至为此提出了很多让人心动的条件。 但最终都被李承真婉拒了,李承真能深刻的感受到,这三尸就是他的成道之基,他自然不愿意让别人细研究,尤其还是涂君房这种专家人物。 对此涂君房表示了深深的遗憾,倒也没有强行逼良为娼,只是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以后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可以委托给他,涂君房看在这些奇特三尸的份上,能办到的自然不会含糊。 李承真犹豫了一会,倒也应下了,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他现在怎么说也和涂君房也算得上是半个同门了,以后要是有共同利益的情况下,守望相助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这些都是些细枝末节。 现在李承真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他到底该演什么神仙? 元神,识神,加上三尸神,他李承真一共可以拥有五个神格,他当然要选出最契合的,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提高他的修行道行。 最好这五尊神明之间能有个什么相互联系,能相互扶持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这一下子就把条件限制住了。 第二十七章 真灵位业有玄妙,五福临门祸自消(上) 李承真在心里回忆起了真灵业位表,讲真的,这个问题都困扰他好久了,如今终于到了必须要彻底解决的时候。 其实他也不一定非要演五个有关系的神灵,他倒是也可以挨个去选择适合自己性格的,不过李承真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想要两全其美。 五个并列的神明,李承真最先想到的当然是五方五老。 所谓三清六御五方五老,五方五老分别是,东方的青灵始老苍帝君,南方的丹灵真老赤帝君,中央的元灵元老黄帝君,西方的皓灵皇老白帝君,以及北方的五灵玄老黑帝君。 这五位算得上是真灵业位表上的顶层神仙,其中最知名的莫过西方的白帝君,他还有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身份,那边是大名鼎鼎的如来佛祖释迦牟尼! 别的不说,五方五老的信仰之力不一定是最多的,但一定是极其纯粹的。 李承真有些心动,开玩笑,相比于这五位大佬的位格,那些什么孙猴子,杨二郎,哪吒三太子之类的狠角色都显得有些弱小可怜又无助。 若是在修行之路上有这五位的神格相助,那他的未来绝对是一帆风顺的。 心动啊…… 李承真准备试一下,毕竟万一就成了呢? 他运转周天炁力,开始尝试,先窃取一次人们对如来佛祖的信仰来构建脸谱神格。 行炁设坛,以神引神, 一张威武庄严的金色脸谱,慢慢浮现在了半空中,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太阳,似乎是代表什么大日如来之类的含义。 这么顺利? 李承真皱了皱眉,浑身突然一激灵,脸色猛的变化,又看了一眼漂浮在半空中,他构建出来的那个面具…… 盯…… 片刻后,李承真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轻一挥手,那张面具便得半空崩散了。 看来五方五老这个路子行不通啊…… 到底是李承真太天真了。 他刚刚在尝试撬动如来佛祖信仰的时候,发现如来佛祖的信仰之力分为两种。 一种是非常杂乱散漫,分布也很广,但大都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金黄色,看着让人有些不舒服的信仰,而另一种信仰则是极其的纯粹,而且比较集中,呈现出一种像太阳一样金光万丈的感觉。 李承真刚刚构建出的那个面具,便是用第一种信仰之力构建的,李承真猜测这种信仰应该来自于大多数的浅信徒,或者是由某些看过了如来佛祖衍生作品的观众产生。 这种散乱的信仰尽管庞大,但实际上不堪一用,而且如来佛祖所代表的脸谱神格是他迄今为止见过侵略性最强的一种神格,他只是产生了想带上那个面具的念头,就突然感觉到自身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恍惚间似乎感觉到自己正端坐在雷音宝殿当中,口含天宪,舌绽莲花,带有无尽的威严。 见鬼,李承真刚刚的那一激灵,便是因为这个,这真的让他有些后怕。 要知道,神格面具的重点在演,演到最后要让自己都相信,自己就是神,而神格面具产生的神格,对于人格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甚至有很多心智不坚的前辈,最终都沦陷在了神格里,与神格融为了一体,人格被彻底的覆盖掉了。 看来五方五老这些背后拥有大教派大信仰的大佬,对于他这种小虾米来说难以承受,连演出人家那种境界都是奢侈。 别说他刚刚只是用的浅层信仰,若是他真有那个胆子,用那些虔信徒甚至圣徒所产生的深层信仰来构建一个神格面具,那么当他戴上面具的那一刻,他也就不再是他了。 他怕是会直接被神格所覆盖,成为如来佛祖的在世行走,释迦牟尼的转生灵童,真是让人有些后怕。 李承真抹了一把冷汗,默默的把五方五老排除掉了。 真灵业位上位列一品的五方五老被排除掉了,接下来最高业位的便是位列三品的五星君,分别是,岁星星君,荧惑星君,太白星君,辰星星君和镇星星君。 李承真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满意,这几位星君,从位格上来说当然不差,但与他李承真的相性却并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这几位星君大都属于比较凶的凶神,尤其是荧惑星君。 所谓,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荧惑星现,自古以来就是不祥之兆,这代表着天下可能要遭遇很大的灾难,或是天灾或是兵祸,李承真这种求道之人最是贵生,这种与灾难相关的神灵,与他天生犯冲。 更何况这几位神灵的信仰之力浅薄的很,想想就知道,古往今来会有几个人去祭祀膜拜灾星,自然没什么人气。 李承真摇了摇头,再次排除了一个选项。 他忽的叹了口气,这真灵业位表上的神仙如过江之鲫,但大头都在七品八品九品的城隍,山神,土地里面。 更何况他优先选择的是五位并列的神仙,他现在的选择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了四个。 分别是, 位列五品的五岳大帝: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中岳嵩山中天崇圣大帝,南岳衡山司天昭圣大帝,北岳恒山安天玄圣大帝。 位列五品的五龙神:青龙神广仁王,赤龙神嘉泽王,黄龙神孚应王,白龙神义济王,黑龙神灵泽王。 位列五品的五水神:东海神何归君,南海神刘嚣君,西海神裹漱君,北海神吴愚君,河伯冯夷君。 以及位列六品的五湖大神:青草湖大神(今洞庭湖),彭蠡湖大神,丹阳湖大神,谢阳湖大神(今都阳湖),太湖大神。 李承真仔细的审视着上面这一系列的神明,最先排除的当然是五龙神,龙神的信仰虽然广大,但这些异类成神对于他一个人族来说很难去扮演,哪怕耗费了心力,也演不出精髓,说白了,付出的精力跟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除非是有什么异类的蛇呀,鱼呀,这些鳞甲化身的妖怪,精怪之类的异种族可以扮演这种神明,说不定还有机会,提纯自身血脉,化龙得些什么神通。 可以说,扮演这种神灵这对李承真来说,完全就是一种浪费。 第二十八章 真灵位业有玄妙,五福临门祸自消(中) 再接着排除,五水神和五湖大神都可以一起划掉。 这些水神和湖神基本上都有着自己固定的疆域,而且能力高度统一,而且信仰传播的范围也比之前那些神灵都差了不少,基本上都保持在自己辐射疆域的范围内。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理念和李承真不是很符合,所谓水火无情,又说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水确实很符合道家的无为,但李承真更认可杨朱祖师的理念,根本没有什么不争,无情之类的想法。 种种原因之下,这两种跟水有关的五方神灵都不适合他。 那选择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那就是五岳大帝! 李承真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五岳大帝啊,恐怕也不适合他。 首先,五岳大帝有一部分情况和之前的那些水神,湖神比较类似,比如信仰传播有一定范围限制,能力有一定统一。 再说,五岳大帝,其实算得上是另类的山神,山是厚重,是威严,是大势所趋,这与李承真的性格也有些差异。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之前有很多神明被淘汰,也是因为这一点,那就是因为他们作为神的职责。 演神就是要将自己尽可能的向神格靠近,用自己的性命和神明融为一体,借用神明的威势,但是想要把神演到最高境界,是一种非常困难的事,夏柳青演了一辈子,也只在二阶徘徊,距离我即是神的最高境界,遥遥无期。 想要提高自己演神的境界,概括起来其实只有三种手段。 第一种手段,自己的性格,品性,行为习惯和自身扮演的神明有高度统一的地方,如此一来,演神的境界自然进步的飞快。 那位“西南毒瘤”王震球日后便用的是这种方法,他本身就性格诙谐活泼,是个乐子人,和淘气洒脱的三太子以及大圣高度统一,所以年纪轻轻的,演神的造诣已然不低。 第二种手段,那就是扮演成自身演的神,活跃在大众的视野里,这样聚集在自己身上的信仰之力更加纯粹,而且没什么害处。 夏老头使用的便是这种手段,他年轻时候就是个角儿,而且也红过,当然他性格因素也没少占,执拗,坚定,凶悍,而且也没少给金凤婆婆守门(悲),跟尉迟敬德的门神属性意外的很吻合,尉迟恭和杨二郎本身都是赫赫有名的凶人,他夏柳青也就得了个凶伶的诨号。 而第三种,也是直接最快一种手段,那就是代替神灵行使职责,很好理解,承担了应有的义务,自然可以享受应有的权利,对于神格的凝聚有极大的帮助。 李承真自身学习真传妙法入门比较晚,虽然有小时候的童子功打底,但他也能真切感受到,自身的天赋要比那些天之骄子差的老远了。 更何况这一人剧情开始后,都是各种怪物在开秀,他这种身板扔进去,挨揍都没资格。 虽然他修真修的是境界,对于和人争勇斗狠没什么兴趣,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承真认为拥有自保的能力还是很重要的。 所以他打算这三门手段尽量能一起上,让自己更快的掌握更高深的神格技巧,所以为了能做到这一点,他必须遴选出最适合自己的五位神明。 所以那些五岳大帝,五湖大神,五水神之类的神灵被他排除了,因为这些神灵的职责大都是保佑风调雨顺,土地安康,维护山林树木,保护水土流失之类的,而他们享有的权利也是这些山川湖海的管理权。 但李承真生活在现代,那山川河流都是国朝的东西,是人民群众所共有的,而且哪怕穷尽他毕生的力量也很难完美的治理那么大片的区域,哪怕是受他辐射,带动起一批人去治理这些地方,信仰经过层层的剥削,能留到他身上的还不知道只有几个,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 难道只能把五位并列的条件放宽了吗?李承真有些不甘心。 但这真灵业位上的五方神只有这些了,真灵业位,真灵业位…… 不对呀!李承真突然狠狠一拍脑袋,大骂自己是个憨货。 他干嘛非要执着于这个真灵业位表呢?他根本就是陷入思维误区了。 也怨他不开窍。 他之前想这这个真灵业位表流传的最广,自然上面的神仙累积的信仰最为深厚。 但世界上是否真有这些神灵,其实根本不知道,但信仰之力是实打实的,人们累计的愿力,也就是信仰之力,才是构成神格的关键。 甚至如果受众足够多的话,现代网络小说,影视动漫中的某些角色,也不是不可以作为神来演,比如说人气较高的荒天帝,狠人大帝,安澜,亦或者是什么炎帝,海神都可以,甚至迪迦奥特曼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现在什么都讲究与时俱进,他们这些倡优也应该紧跟时代步伐才是。 当然这样累计的信仰毕竟没有底蕴,还需要更多另辟蹊径的发展,才有可能崛起,或许以后还会有人探索这条路,但李承真暂时没有探索这条路的打算。 毕竟他已经冒着风险找到了一条三尸成神路,他未来的路已经隐隐浮现。 他现在已经把自己选择条件放宽到民间神话,那么五位并列的神仙就多了去了。 比如说虽然不在真灵业位上,但同样流传甚广的五炁真君,五斗真君,体系严明的五文昌,带来灾祸的五通神,五瘟神,所学广杂的五圣,五仙等等等等,甚至什么五虎上将,茅山上清五力士这些都可以成为选择。 李承真不禁又痛骂自己真是个憨货,居然让一个简单的误区困扰了这么久,但心里还是暗自高兴起来,这样选择范围一下宽广了许多,他甚至可以换一种思路。 先把自己的特质,性格,行为习惯总结出来,在用自己的这些特质去寻找神灵,之前选择不多,没必要这样做,但现在显然这样的效率才是最快的。 李承真深吸一口气,运转静功,强行让自己静下心神,他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呃…… 自己身上有一部分道家的特质,不影响自然的发展,贵生,而且也有一部分世俗的特征,在人情练达的同时,虽然有自己的算计,但也有自己坚守的底线。 他所求的,无非是纯粹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信奉的准则是,福祸无门,为人自招。 第二十九章 真灵位业有玄妙,五福临门祸自消(下) 福祸…… 李承真突然开始念叨这个词,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刚刚想到这个词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词会和自己很有缘。 那是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存在,但偏偏就是让你心里微微一动,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缘分天注定,木石前盟之类的东西。 福祸……祸福……福……祸……五神……五……五祸……五福…… 五福! 李承真愣了一下,猛的一拍大腿,想起了自己在翻看某本古籍里看到的东西。 国朝中人自古以来就讲究五福临门,这是福气的最高体现,五福出自《书经·洪范》,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古人将长寿、富贵、康宁、品德及善终作为福气的象征,谓之“五福”。 但是随着某些必会以及时代的变迁,五福也随着时代发生了变化。 东汉桓谭在《新论辩惑第十三》中就把“考终命”更改为“子孙众多”,后来的五福也就变成了长寿、富贵、安乐、好德、子孙众多。 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前人又结合了星象、自然崇拜等因素,加之美好愿望,在五福的基础上,又产生了福、禄、寿、喜、财五位神仙,流传至今,成为了被人追求的“五福临门”。 这五位神仙的组合方式有不少,各自都有各自的权柄,福禄寿,福禄财什么的也流传甚广,当然最广为人知的还是福禄寿喜财。 而且他们各自的使命也都在这红尘世俗中,如赐福添寿,升官发财,姻缘之类的,有着很大的操作空间。 而且这五神还与李承真贵生以及融入世界发展的理念也有高度的统一。 最重要一点的是,这五位神仙的信仰,虽然庞大绵延久远,但是并不根深蒂固,侵略性也会小很多,这对于倡优来说,是最好利用的一点。 对于大多数国人来说,如果面前有一个佛祖庙,他不一定会进去祭拜,毕竟佛祖他有几个师啊? 但面前要是出现了一座财神庙,哪怕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也会做出高度统一的决策,管他灵不灵,先拜了再说,有枣没枣打两杆,那万一就成了呢。 别看什么孙猴子哪咤之类的,在国人心里深入人心,但真要论香火,十个孙猴子加起来都不配给财神爷提鞋跟儿。 真要说起来,中国香火最旺盛的也就当属两位神仙,财神爷和关帝老爷,但这么算起来的话,关帝老爷人家还是武财神呢。 所以这五福神的香火之深厚,绝对是这天下首屈一指的。 唯一可能有的一些瑕疵,就是这些神仙如果想要做到影视改编的话,或许会有些困难,第二种手段或许不好施展。 但改编困难,那是编辑和导演的问题,和他李承真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简直就是最契合的选择,几乎完美的满足了他的每一条要求,李承真连拍好几下大腿,还是没忍住,傻笑着喃喃自语的了几句: “噫,好,我找到了,嘿嘿嘿……” 也不怪李承真心情如此激动,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修行,一朝终于能落在实处,哪怕是以他的修心境界,也是忍不住狂喜。 当即就决定了, 就是这五福神了! 定了! ……………… 李承真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也不磨叽,当即便开始了准备。 下一步,他就要决定哪位神灵分配到哪一个地方,尽量要和性质匹配到一起。 李承真思考着。 他又看了看还在旁边矗立的三尸,三尸为贪,嗔,痴,代表人类似的三种欲望,所以又被称为人欲之毒。 但实际上关于三尸的解释还有更多的分支,毕竟人类不可能只有贪,嗔,痴三种欲望,在某些民间传说中,有一位叫鸿钧道祖的人物,就是斩三尸成圣,而这位鸿钧道祖斩却的三尸,分别为善,恶,执。 虽然贪,嗔,痴才是正统,但李承真却感觉善,恶,执其实概括的更为全面,涵盖的范围更加广,他个人也更认可这种说法。 李承真渐渐有了头绪。 福神,或者也可以叫福星或福判,一般便是天官,在真灵业位表中,名为三官大帝,所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赐福祈福皆为善,合该为善尸,李承真的善尸显化为稚童,刚好对应福德童子,福德天官! 李承真心念一动,行炁设坛,三多号令,窃取信仰,铸就神格,一张脸谱自他的善尸也就是那位上尸稚童脸上浮现。 红碎脸表示宝相庄严,黑眼白下巴以示公正,额头顶着一片祥云,眉心处还有一枚小小的通宝铜钱,这便是福星脸谱,五行属火。 而随着脸谱神格的显化,似乎是因为格外的合适,李承真的上尸外形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那孩子似乎长高了一点,身条变得端正了许多,穿着肚兜,上面似乎隐约有个大大的福字,手上抱着一条锦鲤,身边还围绕着一个小蝙蝠,要不是除了脸谱之外,其他地方还是黑乎乎的一片,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年画娃娃。 而三尸作为李承真如同手脚的一部分,李承真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福星神格为他带来的能力。 【天官赐福】和【无福消受】 这比起正统神话中福神的能力当然要少了很多,但神格面具毕竟也是根据人们的信仰所产生的,再寻根溯源,实际上是上古萨满教其中的一脉发展,能力是有一定局限性的。 要是真能把扮演神格的全部能力都弄出来了,那倡优们早就无敌了,这世界也早就乱圈儿了。 一般来说,在一种神格身上获取的能力不会超过三种,甚至更少,或许神格升级还有可能获得能力,但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现有的能力升级。 比如说夏柳青的尉迟敬德,就只有两个能力,一种是他的手上那势大力沉,金石俱碎的双鞭,另一种是进阶到二阶后,可以将范围内的人排斥出去的能力,名叫矢量推力,这也符合门神的权柄,门神本就是拒鬼神于门外,守护主人家宅安宁。 第三十章 五福临门(上) 再比如说“西南毒瘤”王震球,他的齐天大圣,是李承真所知道的神格中,显化能力最多的神格之一。 比如说如意金箍棒,毫毛分身,这是展现在他身上的能力,实际上,在公司的凤凰山暗堡里研究出的神格武装,对孙悟空的能力有了更全面的开发。 比如说火眼金睛,铜皮铁骨,六丁神火之类的,实用性极强,虽然神格武装相比于传统倡优的神格面具来说,威力要差出不止一筹,进阶途径也不明确。 但它的优点是可以批量制造可以使用神格力量的异人,虽然这种批量制造也是相对的,但这也是相当可怕的事情了,这才是国家机器真正隐藏的力量的冰山一角。 这一人江湖卧虎藏龙,国朝地界更是人杰地灵,谁知道水底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打盹着呢,所以那些有着能力的异人们,能安分当然最好,若是不能安分,有的是人,有的是办法教导他变得安分。 李承真摇了摇头,把多余的杂念排了出去,开始感受福星带来的两个能力。 天官赐福,可以将自身的福气跟选择的某个人,在自愿的情况下连接在一起,若是双方其中有一个人想要办到某件事,那么就会以两者相加的福分来衡量,可以获得超越自身福分的收益,且不会折损其他的东西。 听上去似乎有些难理解,但实际上,这天底下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有命格存在的,或者用科学的话讲就叫能量级,很多人说命是天注定,其实就和命格有关系。 你如果想要做到某件事,那这件事的能量等级不能超过你自身的命格,一旦超过,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若是执念深重,说不定还会折损自身的福分。 所以这个乍一听似乎有些鸡肋的能力,其实相当强力,而且应用范围很广泛,不过更多的是偏向于一种辅助性能力。 当然这个能力也有一定的限制,那就是这个能力每年只能使用一次。 李承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另一个能力,无福消受。 无福消受,消耗真炁可以使世界上任何的东西无法都落到自己身上,能量级越强,消耗越大。 无福消受这个能力的介绍非常简单,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字,但却让李承真瞬间目瞪口呆。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级的防御技能,简直能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甚至说是无敌也不为过,按照能力描述的来说,不管什么攻击落到他身上,他都可以来一句无福消受,便让它落到空处。 什么蛊毒,细菌,如意劲,劈空掌,对他的威胁都将被无限降低,唯一限制这个技能的只有李承真自己的炁量大小,若他能将炁量练到冯宝宝那种境界,就是老天师来了,他都不带怕的。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技能的问题,这是李承真的问题。 炁量本就是李承真的弱项短板,如今再来这么一遭,直接成了限制他实力的主要因素,就根据目前他的进度来看,他哪怕再练上个十年八年的,可能凭借这招也躲不过老天师的一巴掌。 偏偏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炁量的问题,只能暂且搁置,日后再寻他法解决。 李承真倒是并不苦恼,人最重要的行为应该要为了自己已拥有的东西而快乐,而不是面对已失去和得不得的东西怅然若失。 甚至都不提后续,光是这两个福星带来的技能,就直接让李承真脱胎换骨,至少拥有了一定自保的手段,不得不说一声妙。 ………… 李承真继续行炁,接下来要选择的,是禄神。 禄神又叫“文昌”、“文曲星”,指的就是官职禄位之神。禄神源于国朝古代的星神崇拜!真灵业位表上也有排名,乃是文曲星君! 《史记·天官书》记载,文昌宫有“司禄”。 李承真看向了恶尸中年人,如果说福为善的话,那禄其实往往是跟恶挂钩的,并不是说加官进禄不是好事,只是人心易变,祸福难测,自古为恶的贪官污吏如过江之鲫,坚守正道的清官如大海捞针。 这禄星神格,合该为恶尸所掌握。 李承真心念一动,一副脸谱自恶尸的面孔上浮现出来。 绿碎打底,代表顽强刚毅,头顶金纹,以示公正,怒目圆瞪,威风八面,应天和人,四方仰德!此乃禄星面具,五行属木! 伴随着面具上脸,恶尸的身形也同样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头上出现了一顶很高的官帽,看样式像是明制官帽,并非是离国朝最近的顶戴花翎,身上披着大气的袍子,手捧一根竹节,端坐在一头鹿兽之上,端庄大气,宝相庄严。 李承真也同时感受到了禄星神格带给他的能力。 【为民请命】,设坛行炁,写下祭文可昭告天地!下通幽冥,上通天穹,有御史监察职权神通。 李承真皱了皱眉,禄星神格带给他的技能只有一个,尽管口气很大,李承真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是昭告天地,又是御史职权,意思是让他出了事设坛告状?李承真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且不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就算真有,他告的状,也不一定能有什么用。 他毕竟不像什么龙虎山茅山之类的名门大派,人家在上边不晓得还有多少祖师爷呢,那下边弟子告状,人家能不管吗? 他这一个小虾米,就算把御状告到玉帝面前,也不一定能翻起什么浪花儿来。 所以这个技能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承真摇了摇头,倒也知足,毕竟不可能事事都如自己所愿的十全十美。 说不定以后这技能会有些其他的用处。 李承真开始继续构建下一个神格,接下来就轮到寿神了。 寿神,或者说叫寿星更合适,《史记》记载,寿星,盖南极老人是也,作为古往今来都极其受人欢迎的一位神仙,他在真灵业位表上的地位极高,是五福神中地位最高的,乃是六御之一的南极长生大帝的化身,南极真君! 人家老人家各种权柄,各种化身,多了去了,是正儿八经的福德正神,在玉清圣人门下的地位也极高。 李承真也仅仅只敢窃取其中寿星形象的信仰,饶是如此,也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第三十一章 五福临门(中) 不过可能是这些道家大佬都很清静无为,不像西方教的如来那样,神格拥有极强的侵略性。 在李承真的构建下,一张面具缓缓出现在执尸,也就是那位下尸老人的面孔上。 这很好理解,执尸代表的是人的执念,古往今来无数的人都向往着长生不老,几乎为其痴狂,如疯魔一般,多少王侯将相都无从寻觅,只能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说甚龙争虎斗。 寿星脸谱为紫碎脸,代表刚正沉稳,神情和蔼,仙风道骨,额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眉毛竖立,四周有微风纹路相伴,五行属土,最为安定。 与之前两个没有差别,执尸老人的身形也受神格影响,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额头突然高高的肿胀了起来,本来就很长的胡子几乎要耷拉到了地上,手上拿着一根龙头拐杖,上面还挂着一个大大的寿桃,另一只手捧着一个大灵芝,有仙鹤相伴。 而寿星所带来的能力,叫做【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会比正常人活得更久,从此身体健康,神完气足,百病不生,性命将会变得更加强大,而且会时刻受到锤炼。 李承真挑了挑眉。 这个能力的实际效果远没有他的名字那么霸气,哪怕这个能力能让他比别人活得更久,但也只是在人的范畴内提高,不可能太离谱。 但不得不说,这个能力确实非常实用,而且更偏向于被动技能一般的存在,李承真相当满意。 因为他在获得这个技能的同时,就感觉自身的性命修为陡然间提升了一节,连自身的炁量都连带着提升了不少,效果相当的立竿见影。 要知道,李承真有的是十几年的童子功性命修为,尽管他的天赋一般,但这可是实打实的修为,没有水分,这一下翻了个倍,真心可怕。 李承真双眼中精光激荡,有些压不住体内激荡的炁,这些修为毕竟是神格带给他的,一旦神格消散,这些修为也会随之流逝,所以哪怕数量不差,但他对这些修为的控制力,远远要低于自身的修为。 不过如果时间够长的话,那些后来淬炼的性命修为还是会反馈到自己身上的。 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提升了,这最起码能让他稍稍靠近一些,那些外面的天之骄子,妖孽怪物们。 …… 李承真心情激动,气息一时平复不下来,不得不先运行周天,修持静功,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良久才睁开了眼睛,准备开始安排下面一位神明,接下来这些神明,就是要用自身最根本的性命来演了。 下一位神灵,便是喜神。 喜神就是吉祥神,主要是满足人们趋吉避凶、喜庆祥乐的祈愿,受世俗婚姻的欢迎,喜神在上古没有具体形象,所以比较抽象,所以信仰也稍稍落后于其他四位神灵。 到现在,国朝一般将商纣王的形象作为喜神,大概是因为在封神演义中,商纣王封神榜上有名,列入真灵业位表,获封天喜星君,算是月老的顶头老大,掌管人间婚姻。 喜神掌管婚姻,缘分,与这红尘世俗的纠缠是最深的,所以合该由代表七情六欲的七魄,也就是识神来承载喜神神格。 李承真更加小心翼翼的构筑这个神格,毕竟他马上要进行操作的是自己的灵魂,尽管只是很粗浅的,但灵魂这种东西,无比玄妙,又无比脆弱,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 喜神的脸谱缓缓在李承真脸上浮现,李承真长出了一口气。 呼,成功了! 李承真看向了正对面的酒店自带的全身镜,喜神面具乃是黄碎脸,代表着骁勇和凶猛,那位殷商人皇帝辛大半生都在南征北战,确实配得上这个评价,眼眶周围围绕着黑色的云纹,让整体显得更加的凶狠,头上顶着一个金色的喜字,更加显得威武不凡,霸气庄严。 喜神,五行中归属金。 而喜神所带来的能力也同样只有一个,名叫【喜闻乐见】 喜闻乐见,消耗真炁可以观察到人的福,禄,寿,喜,财五运趋势,命格越高,消耗越大。 这是,算命眼? 坏了,我成算命的了! 李承真不自觉的抬头瞅了一眼自己头顶,五炁上升,五福临门,嚯,今天确实发生了不少好事,这神格构筑,极其合他心意,上上吉! 李承真不自觉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准备一鼓作气,把最后一个财神的神格也补齐了。 财神在中国道教中是主管世间财源的神明,在国朝中位高权重,也算是民间习俗最多的神明之一,除夕之夜人们吃罢饺子,彻夜不眠,等待着接财神,有人还送财神上门,到了初二还要祭财神。正月初五日还要迎财神。 足以见得这位神灵香火有多么旺盛。 而与之前,那岂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神明不同,财神的竞争相当之激烈,财神分文财神和武财神,武财神赵公明、关公等;文财神为比干、范蠡等。除此以外,人们信仰的财神还有五圣、柴荣、财公财母、和合二仙、利市仙官、文昌帝君、活财神沈万三等。 卷到令人发指。 不过李承真最终还是选择了武财神赵公明,赵公元帅和关圣帝君是最普遍性的财神,前面列举的很多神仙都属于他的下属,他属于财神的顶头上司。 天庭财务部长了属于是。 之所以不选择关帝老爷,实在是因为这位号称千古忠义无双的关老爷管的方面太多了。 这位关帝老爷可以说是人成神中的典范,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位,历朝历代都要加封,甚至如今已经传到了海外,也有了不小的信仰,不管干什么,拜一拜关老爷倒也没错。 以前很多港剧中,警察和小混混都要拜关公,李承真一直想不明白,他们要是出了冲突,关帝老爷究竟该帮谁? 李承真没想明白,索性开始构建神格面具。 这最后的神灵,财神,对应的便是他的三魂,也就是元神!也可以叫做三藏,体现在西游记中便是哪位白龙马上的唐玄奘。 三魂又被称为三宝,可能是因为三魂作为人之根本,使人体重要的宝藏,传说中的投胎转世,如果真的有,那肯定也是将三魂投胎,而七魄散去。 宝便是财,三宝也是三财,元神演财神,坐阵最中央,此乃天造地设,任谁也无法挑剔出毛病来。 第三十二章 五福临门(下)(修) 随着真炁的消耗,一张脸谱,覆盖了之前那一张喜神的脸谱,缓缓出现在了李承真的脸上。 财神脸谱,乃是白脸,白脸往往用来表现阴险,狡诈,飞扬,肃煞之人,最典型的便是曹操,赵高等等,很少会有神灵被用白脸描绘,当然如果硬要用无奸不商来解释,倒也说得通。 尽管无奸不商这个词,是在时代改变中变换了含义,但文字是用来表达人类的想法的,也有一些类似于信仰之力,大部分人认为对的,才是对的。 但实际上这里的白脸并不是表示神的奸诈,白色和金色的线条混用,代表着神的威严和伟岸,黑色和红色混杂的眼部线条,更显得气质非凡,额头上一枚大大的金色的通宝铜钱,代表着他财神的身份。 财神在五行中,归属水。 而财神同样为他带来了一个能力,【招财进宝】。 招财进宝,你的财运会永远保持上升的状态,偶尔会获得一些意外的财富,可以通过消耗真炁来吸引跟财有关的东西,价值越高,消耗越大。 他这是又变成招财猫了吗?李承真有些无语。 这个能力倒不是说不好,但实在感觉没什么大用,他李承真对于超过他需求的财富并不是很有兴趣,那些身外之物反而会拖累他的修行,反倒不美。 而且这五尊神明居然连一个攻击性的能力都没有,全是偏向于辅助和功能性的能力。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毕竟他李承真本身的性格就是与人为善,不喜争斗,以他为根本衍生出来的神格,大概也影响了一部分。 不然就说那财神赵公明当年在截教中,也是堂堂的外门大师兄,斗法凶的很。 等等,李承真神色有些奇怪。 这五个神格构建出来的那一刻,居然隐隐的出现了一些联系,仿佛达成了什么玄妙的变化,一同演化出了一个技能,【五炁流转】。 五炁流转,消耗真炁可以控制人的福,禄,寿,喜,财五运,在一定程度内相互转换。 也就是说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把福气转为财气,把禄气转为喜气,感觉是一个相当实用的技能啊,等以后试验一下消耗真炁的量,说不定还能开发出很多种妙用呢。 而且事实证明,几种相互有联系的神明在一起,确实会发生一些玄妙的变化,对整体增强很大。 不过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能力,李承真倒是还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能力叫五炁流转,五炁,也是五行,也是五脏,也是五福,怎么说呢,天地都是阴阳化生而出,五行也不过是两仪四象八卦中衍生的东西。 所以很多东西其实都可以照用五行理论,比如说财神五行属水,因为古人认为,水乃万物之源、水有润万物的特性,除了天上的太阳、地上的泥土以外,水成为人类生存最重要的因素和最强大的自然力。 《管子·水地篇》有云:“人,水也。男女精气合,而水流形。” 说人也是由水生成的。 在八字测算中,财代表妻子,代表财富。亦有财能养命,财旺生官。 所以代表官运的禄神五行属木,水能生木,财能利官。 五行相生相克,五炁流转如意,五福此消彼长,这相当合理。 当然,这里面各种的弯弯绕绕还多的很,李承真现在也懒得细究,甚至都懒得运行周天,一头躺在酒店的床上,难得的好好睡一觉。 神格的事情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也得亏中间寿星神格给他加了性命,不然以他李承真这点炁量,可能今天根本构建不了五个神格,指不定得调息到明天。 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连轴转,在全国各地到处奔走,属实给李承真累了个够呛,现在倒是难得放下了顾虑,好好休息一次。 不过说实话,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之后还有他忙的呢,神格可不是构建好了就完事儿的,没有海量信仰之力的支撑,什么神格,那就是镜中月,水中花,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 之后他少不了到各地香火旺盛之处去盗取信仰之力,作为演神的根基之一。 但这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信仰之力,信仰之力可以粗略的跟香火画上等号,为数不多的区别就是它包含的范围要比香火更广,理论上,只要人产生念头,就会有信仰之力。 人是复杂多变的,人性更是如同归墟一般难以揣测,信仰之力如此特性,就注定了它里面包含着来自芸芸众生,形形色色的各种念头。 若是将这些驳杂的信仰之力一股脑全收到体内的神格里,那他李承真也不用修炼了,精神分裂都算是好的,毕竟各种念头,各种想法一混杂,简直就像是每时每刻都有千八百个人围着你不断的念经,没气死都得膈应死。 因此,倡优们的先辈就想到了,用外物来承载信仰之力,用化物或者御物的手段将其炼制成类似于法器的容器,不仅远远要比体内安全,而且同时也方便。 这就是夏老头经常念叨的家伙事儿。 家伙事儿只是一个容器,什么形状倒是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够承载更多的信仰,比如说夏老头手上就有一对手套,那就是他的家伙事儿。 通体呈银色,闪烁着幻彩一般的梦幻颜色,让人看上去就感觉神圣非凡,李承真揣测,那对手套应该是拿某个道观或者寺院里有些年头的香火银融了的抽成银丝,然后再编织成的手套。 李承真猜测要是把佛祖的金身扒下来,融成金丝,说不定也能打几副好东西,不过这也就只能想想,真正能塑金身的那些寺庙,道观,哪一个都是有传承有底蕴的名门大派,哪个不长眼的敢去触人家的霉头? 而且不是这些传承多年的大派的金身,他还不稀罕呢,没有经过几百上千年的祭拜,再多的金子也不过是凡俗的黄白之物罢了。 不过李承真的心里对于自己的家伙事儿,其实早就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自己现在有五炁流通的改命手段,有算命眼和招财手,甚至还有上达天听,告御状的手段。 这他妈活脱脱就像是一个江湖骗子呀,粘条胡子,旁边立个牌子,写上算天算地算姻缘,再号称个什么李半仙儿。 毫无违和感好不好。 不过嘛,像江湖骗子的话,他想要的那个家伙事儿,感觉意外的很契合啊,虽然合适的材料不太好找,不过如果去那边的话,或许会有些收获,啧啧啧。 李承真一边美滋滋的想着,慢慢困意来袭,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三章 东北萨满教 一周后。 HLJ省,HEB市。 李承真站在哈尔滨西站门口,不自觉的搓了搓手。 嚯,好家伙,这才刚入秋没几天呐,东北这块儿可比华北那块儿冷多了,他身上这件衬衫多少显得有些单薄了。 但这些倒也不妨事儿,李承真作为一个异人,神完气足,气息绵长,这天儿虽然冷,但也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他俊俏出尘的模样还是在火车站里引起了一阵的注意,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踮着脚,悄悄往这边瞄,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让冷风吹的还是怎么的。 李承真摇了摇头,抬腿走出了火车站,一位红棉袄大婶拦住了他,一脸贼兮兮的就要把他往一旁拉。 李承真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一晃身子,正好避过了大婶的拉扯。 “哎嘛,小伙,住店不?”红棉袄大婶儿也不恼,只是抽出了一张小卡片,硬往李承真手里塞,一边压低声音,“我们这儿晚上有小姑娘来给你按脚。” “只是按脚?”李承真瞥了一眼小卡片上那有些不可描述的风景,神色有些奇怪。 “那必……不可能啊!”大婶的声音虽然低,但是还能听出一种掩饰不住的自豪,“我跟你讲啊,小伙儿你可别不信,就搁哈尔滨这一块,婶儿这儿小姑娘的服务绝对没的说,杠杠的,哎呀,你瞅瞅这小伙儿,长得多俊啊,能听婶的,婶给你打八折,就你这样式儿的,那姑娘们得老稀罕了,婶儿给你找个长得最带劲的,保管你明儿得扶着腰子出来……” 眼看着红棉袄大婶儿一副喋喋不休的架势,李承真赶忙摆了摆手,把那张卡片塞回了大娘手里,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走了。 “哎嘛,小伙儿别走啊,婶儿给你打六折,六折……” 眼看着李承真没两下就走远了,红棉袄大婶儿叹了口气,又开始悠然自得的在这火车站里找合适的目标。 ……………… 李承真一直走了好远,才心有余悸的回头瞅了瞅火车站,顺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抹了把冷汗。 确实很符合他对东北人的刻板印象,婶儿是真的热情,就是做的买卖有点容易被和谐,他这么一个纯情的大小伙子,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小伙儿,上哪去?”出租车司机大爷见李承真上了车,顺手把手上夹着的烟屁股朝着车窗发射了出去,坐直了身板。 “呃,”李承真瞅了一眼手上的小本儿,“师傅,上平房区旁边有个红旗乡,您知道不?” “那咋能不知道呢?不就铁道学院那边吗?”老头讲话有些冲,可能是觉得李承真的质疑是对他实力的侮辱,“小伙儿,坐稳了啊。” 李承真一愣。 只见老头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油亮亮的地中海,似乎在唏嘘当年的峥嵘岁月,然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 李承真坐在出租车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哈尔滨城颇有一些俄罗斯特色的景色,神游天外。 他这次来东北,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决自己那家伙事儿的材料问题。 毕竟后续的打造法器这事儿,有老马那种外挂级别的后援,实在没理由让他担心。 那接下来卡脖子的就只剩下材料了,寻常材料不够格,他所要承载的信仰之类,还要远远的大于普通的倡优。 用香火银子肯定是不行了,功德金身没准能行,但也不是自己能弄来的。 一直愁了好几天,李承真突发奇想,打开了喜闻乐见算命眼,然后自身分别朝向四面八方的位置,观察自己的五运。 其他方位反响都平平,唯独当李承真面朝向东北时,财气猛地窜了一截儿,那小波动整的,感觉比李承真自己都要激动。 李承真琢磨一会儿,猛的反应了过来,这巫傩和倡优啊,传承久远,而且经过好多代的变迁,早已经改头换面,但要是非要刨根问底的话,还是能找到来头的。 傩戏其实是发源自上古萨满教。 而萨满教最正宗的传承,恰恰就在东北,那是一门名叫出马的功夫。 这世上,人能修炼,动物也能修炼,而动物一旦修炼成精,就被称为仙儿,动物的灵先天晦涩,想要修行有成,极其困难,但是一旦修行有成,天性单纯的仙家们进境反而要远比人类快,而且寿命长的可怕。 出马,就是指通过供奉,狐狸,刺猬,黄鼠狼,蛇等修炼成的仙家,进而借这些仙家法力趋吉避凶的一种手段。 在东北的出马仙们,普遍供奉着狐,黄,常,莽四大家族,加上清风鬼仙五路人马。 当然也有一些供奉着灰鼠或者白刺猬什么的,但通常只作为保家仙。也有些修炼有成,却在这世上留着不肯走的先人魂魄,被称为鬼仙,会庇佑后辈弟子。 但是只有四大仙家才有资格立堂口,毕竟积累外功对于仙家们来说,也是大有裨益。 李承真寻思着,既然巫傩和出马同出一脉,而且都和信仰有关,或许会知道些什么稀罕材料可以承载大量信仰之力。 毕竟东北萨满教,那可是玩信仰的老祖宗,哪怕是佛教和他们比起来,那都得退避三舍,只不过他们在传播信仰这方面不是很热衷,千百年来就盘踞在东北那片肥沃的土壤上,不断的壮大发展。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东北出马仙里,恰恰就有一位爷爷的熟人,是爷爷写在冷暖册上的三位好友之一,同时也是异人界现任的十佬,神婆关石花,关老奶奶。 李承真上次之所以吃惊的询问夏老爷子自己爷爷李鸿举的身份,就是因为那份冷暖册上涉及的名字,但凡还活着的,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要知道,这可是十佬啊,是由异人界共同推举出来的,决定异人界大势发展方向的,十位位高权重的异人。 他们个人的武力不一定是最强的,但他们每个人的影响力一定强到离谱,想想也知道,十佬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只要在他们任何一个人所在的地盘,想办成一件事,但是没有人家点头,这件事就绝对办不了。 第三十四章 高家二老太爷 要是有这位关老奶奶点头帮忙,李承真碰上的这点事根本就不算是事。 不过李承真现在并没有要直接去找关老奶奶的意思,倒不是怕人家门楣高,贸然上门去招人家白眼。 这位关老奶奶也是女中豪杰,干不出这等营生。 再说了,关老奶奶作为爷爷的三位好友之一,和爷爷的交情那肯定没得说,看看夏柳青夏爷就知道,甭看嘴上没饶过人,实际上对他照看着呢,是真没拿他当外人。 李承真嘴上不说,那心里热乎着呢。 故而,李承真之所以不上门,是因为在此之前,还有一位更重要的人需要他去拜见。 那就是爷爷平生唯一的至交,拜过把子的兄弟,东北高家的二老太爷——高图存! 异人界里素来有四大家族的说法,分别是陆家,吕家,王家,高家,而高家便是其中最神秘的家族,甚至在原著中也不甚显眼。 这是当然的啦,因为高家,其实也就只剩下二老太爷这一脉了,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头也早就名存实亡了。 毕竟东北高家的根基在东北,当年日寇入侵发起事变的时候,东北高家就承受着第一线的压力,当时的政府又采取了软弱的绥靖政策,一个家族又怎么能和一个国家抗衡呢?被日本异人满门屠了个干净,只剩下当时刚刚成年的二老太爷高图存被人护送,从密道逃了出去,这才给家族流传下来的一道血脉。 但自此以后高家也就没落了,不过近些年听说现在高家的二房高廉加入了公司,还混到了东北大区负责人的位置,倒也算是延续了香火,没叫高家的名头落在地上。 ………… “小伙儿,到了,”司机老头往后瞅了一眼李承真,看见他在发呆,提醒了一句。 “昂,得,多钱您说?”李承真回过神来,拿出手机就要付款。 “五十八块六毛,给五十得了,过来这么老远,”老头点了根烟,顺手把手搭在车窗上,“我跟你说啊,小伙儿,你下次再要来平房区就直接坐到平房站,你坐的西站还要穿香坊,打车,那得白花多少钱呢,你们这群小年轻,不知道钱多难挣,就是不经心……” “哈哈哈,您教训的是,”李承真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去了六十块钱,下了车,又犹豫了一下,“对了啊,您老以后跑单最好多往东跑,少往南跑,您搁东边的财气儿最旺。” 司机老头一愣神,在看向那边,李承真已经走没影了,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又吧唧了一口烟,嘟囔了一句封建迷信。 然后默默的往东边开去了。 ………… 一小时后, 红旗乡,某处不起眼的农家小院子。 李承真站在院门口,看着有些老旧的院子,心里不由嘀咕了一番。 他根据爷爷留给他的地址,七拐八拐总算是找到了这里,高家二老太爷的家。 但这里未免也太破旧了点。 东北高家毕竟也是有名的豪门望族,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再怎么没落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啊。 李承真犹豫片刻,还是敲响了院子门。 “谁呀?稍等啊,我马上过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院里响起,随后便是一阵的脚步声。 “等等,丫头,这八成是隔壁杨嫂子送苞米面来了,上回你大爷送的那点苞米那都老挺拔了,磨成面那得喷香啊,这回奶给你烀苞米面饼子,蘸上大骨头汤,那指定老好歹了,”老太太扯着老亮的嗓门,似乎也在往外面走。 “哎嘛,奶,你咋还迎炕上蹦下来了,你忘了你那腰了,上回那大夫说,您要在老折腾,那嘎嘣就得折三半儿啊,”女孩的脚步戛然而止,似乎有些无奈,又赶紧折返了回去,“奶你慢点儿,来来,我扶你过去。” “你就听那王八蛋医生胡说,你奶我隔三差五大骨头炖笨鸡蛋,那身体好着呢,”老太太有些咬牙切齿,“怎么到他那就让糟践成这样了,庸医,肯定是庸医。” 院里的脚步声更加凌乱,由远到近,声音越来越大。 ……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一老一少祖孙俩看着门口站着的李承真,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 。。 欸? 老太太眯了眯眼,不断的调整自己老花眼镜的角度,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又把老花镜拿下来,哈了口气,在衣服上擦了擦,再看过去。 老太太突然猛地伸出了一只手指,不断颤抖着指着李承真,眼神中迸发出了精光。 “鸿……鸿举!!?”老太太愣了一下,又一拍脑袋,眼神迷茫,“不对不对,我他娘的老年痴呆了?鸿举早走了,早走了。” “您是王爱萍奶奶吗?”李承真心里其实已经大概确定了,但还是出于礼貌的问了一句。 老太太似乎正在怀疑人生中,都没听见李成真说话,李承真又看向一旁的高个子女孩,女孩蒙了一下,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李承真连忙作揖行礼,不敢怠慢,“梨园李家,李氏承真,见过王老奶奶,老奶奶,您老刚说的的鸿举啊,那是我爷。” 老太太猛的抬头,一下子回过来神,一脸的恍然大悟,还带着丝丝的惊喜。 “奥!鸿举的孙儿!”王老太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断的打量着李承真,越看眼睛越亮,“我就说我不能老年痴呆呀,吓我一跳,啧啧,真是鸿举的孙儿,瞅那三庭五眼,像,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太太越说越兴奋,也不顾自己腰上的毛病,猛地转过身去,扯着大嗓门就往屋里喊。 “老高,老高……” ……屋里没人答应。 老太太眉头一皱。 “大壮他爷——” ……还是没人答应 老太太眉毛一竖,嗓门愈发的大了起来。 “高图存!” “老头!” “老邦菜!” …………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王老太太的脸色一黑。 “高图存你这老登!你他娘的耳朵聋了!”王老太太直接化身东北金渐层,吼声一道高过一道。 “哈?” 随着一道声音传来,一颗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脑壳猛的从房顶冒了出来,一脸懵逼的看着门口。 “哎卧槽!”一直没说话的高个姑娘一下子蹦了起来,“爷,你咋又上房顶了。” 第三十五章 结义兄弟 “哎呀,爷,跟你说多少次了,别上房顶睡觉,你忘了你去年搁房顶睡觉摔下来,摔成那老熊样,”高钰婷一边扶着老太太,一边又扭头朝屋里喊,“二胖!叫你看着点爷,你就知道玩手机,赶紧去把梯子搬过来,让爷下来。” “那爷乐意上去,我有啥办法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胖墩有些不情愿的从屋里走了出来,麻溜的搬来了一把梯子,架在了屋子旁边。 “爷,你快下来呀,”高钰婷一脸无奈,“那房顶有啥好的呀,给您焊上去了?” 高老爷子偏偏不着急,悠哉悠哉的。 “习惯喽,就感觉这屋顶上得劲儿,”高老爷子打个哈欠,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这有啥危险的,小时候我跟你们大爷淘气,把自家屋顶砸了个窟窿,我爷罚我们俩睡了好几天的房顶,乖乖,风吹日晒雨淋的,那不照样没事儿吗?唉,怎么又说起来这些,想想那时候的日子啊,真好啊,一去不复返喽,人生啊。” 高老爷子一脸感慨,满是追忆。 “快拉倒吧,高图存你这老登,你还装上深沉了,少搁这丢人现眼,你瞅瞅谁来了,”王老太太撇撇嘴,一把逮住了李承真,像是献宝一样的往前一推。 “嗯?”高老爷子愣了一下,定睛一看,一股亲切感由然而生。 嚯,好眼熟,瞅瞅这浓眉大眼儿的,他指定见过!在哪儿来着?就在嘴边了,哎呦,怎么说不出来,妈的,睡迷糊了。 浓眉大眼…… 喔! 高老爷子手一颤!猛地抬起了头,满脸的不敢置信:“鸿举!?” “瞅你那熊样儿,你老糊涂了,这是鸿举的孙儿!”王老太太似乎有些得意,“还不赶紧下来。” 话音还没落,就见高老爷子迫不及待的一个后空翻,高高跃起,干脆利落,十分潇洒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 “哎嘛,扶我一把,腿……腿麻了……” 众人:…… ……………… 十分钟后, 屋子里, 李承真二话没说,面对着两位老人,铛铛铛,磕了三个响头。 “梨园李家,李氏鸿举之孙李承真,拜见高爷,拜见王老奶奶。” “哎呦,承真,你这是干什么,”高老爷子一时没防住,回过神,赶忙心疼的扶起了李承真,弯腰把他膝盖上的土拍掉,“都什么年代了,不时兴这套了,来来,快上炕,哎呦,啧啧啧,好孩子,真好,真好。” “高爷,王奶奶,我这礼啊,你们都受得着,”李承真坐到了高老爷子身边,“您老是我爷的结义兄弟,那给您磕头就相当于给我爷磕头,我这么多年连个问候都没有,给爷爷奶奶们磕个头赔个礼,这是该有的规矩。” “结义啊……”高老爷子抿了抿嘴,脸上泛起了回忆的神色,似乎颇有些唏嘘,“是啊,我们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什么时候来着?26年?还是28年?啧啧,记不清了,好远的事,那时候我还住在奉天,他偷了他爷十年的陈酿,我一刀砍倒了我家打鸣儿的大公鸡,歃血为盟,烧了黄纸祭天,拜了关公结为异性兄弟,然后我俩就让挂到树上抽了一天,我现在都忘不了那时的光景,仿佛就在昨天,唉,谁能料想到,这一转眼,鸿举都走了,我还记得……” 似乎是打开了回忆的开关,高老爷子开始滔滔不绝得给他们讲那些年的往事,他一生都在怀念那些年的光景,那也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李承真认真的听着,当年那些事情,某些让他疑惑的细节慢慢被补全了。 李承真也看过爷爷留下的笔记,爷爷用了很多的笔墨来描述自己这兄弟的事情,似乎也在为自己这兄弟身上发生的事情而叹惋。 爷爷出生就是童子命,二十八尊护法神将,这是他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天赋,但护法神将需要人的炁来温养,而且不会节制,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太大的负担,险些让爷爷还在襁褓中就夭折。 一直到了五六岁,爷爷李鸿举的身体因为童子命的压迫而越来越差,几乎连行走坐卧都成了问题。 这时,他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李承真的曾祖父李寿山,带着年幼的李鸿举远赴东北,四处求医,求爷爷拜奶奶的,最后,求到了高家头上。 高家请来了萨满教出马一脉有名的二神,二神神神叨叨的,请下来了传堂报马黄天乐,黄大爷来身上,由这位黄仙,出手封住了爷爷的几个气窍,这才让爷爷顺利的长大成人,有了足够的性命基础,温养神将。 而爷爷就是在这次的过程中,认识了他一生的兄弟,高图存,关于他和高老爷子是怎么认识的,爷爷并没有详述,但从字里行间依稀可以看出两人脾性相近,志趣相投。 这才有了后来的杀鸡偷酒,烧了黄纸拜关公。 再后来啊,爷爷回到了四九城,两人也一直没断了联系。 那时交通远没有现在的方便,哪怕是异人也一样,但两人还是会想办法抽时间见面,不为别的,他们可是拜过把子的,那股年少的任侠之气,让他们跨千里若等闲。 那段日子真的是相当美好,高家如烈火烹油,愈发强盛,李家也是花团锦簇,名满京城。 但不出意外的话,意外还是出现了。 那年的九月十八日,改变了这片土地上太多人的命运。 日寇发起侵华战争,席卷东北,那一年爷爷李鸿举二十出头,因为平时勤学苦练,渐渐有了名声,成了角儿,跑到南方沪上那边去巡演了。 一直到次年,东北全面沦陷,爷爷才得到了消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巡演了,收拾了细软,转身北上。 魔都到奉天,两千公里,在那个汽车还没有马车快的年代,何其遥远,那时候也没有现在的水泥路,那么多沼泽高山都只能步行通过。 再加上当时军阀乱战,民乱喋起,匪盗横行,一路上艰难险阻,数不胜数,这一条放到现在飞机只需要十几个小时的路,爷爷李鸿举,走了三年。 等他到了以后,高家早就成了一片废墟,角落里有着暗红的血迹,混合着硝烟,发出刺鼻的味道。 第三十六章 我叫高二胖,东北我最浪 爷爷李鸿举怒发冲冠,悍然投身抗日,以身许国,成为了了民族统一战线的一员。 直到爷爷李鸿举参加了台儿庄战役,在台儿庄战役中身负重伤,同行的朋友全部战死,最后被济世堂所教。 然后爷爷回到了四九城,讨了老婆,重新打理了戏园子,过上了安生日子。 而一直到建国后,爷爷才得知高老爷子幸存的消息,这才又见了一面,只是这时两人都已经组建了家庭,有了妻子和孩子,生活也忙了起来,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倒是让人唏嘘。 ………… 高老爷子还在讲着,似乎一点儿细节都不想落下,讲到激动处,几乎手舞足蹈。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日落西山黑了天,王老奶奶从外面推门进来,啪的一下把灯拍开。 “老高,得了吧,一絮叨起来没完没了的,你不烦我都烦了,”王老太太撇撇嘴,“我刚领着大壮宰了头大鹅,你去库房里把那铁锅搬出来,让承真尝尝咱们的东北特色——铁锅炖大鹅!” 高老爷子和李承真这才如梦初醒,刚刚两人一个讲一个听,有些过于投入,连王老太太和高钰婷不知不觉的走了,都没有察觉到。 “怨我怨我,唉,人老了,就是喜欢絮叨,好像多念叨两遍,我就还年轻似的,”高老爷子叹了口气,下了炕,“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承真,辛苦你了,听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在这絮叨。” “害,您说的哪门子话,我这不也乐在其中吗,”李承真笑了笑,打趣道,“您没怨我耽误了您老的时间就不错了。” “这孩子,真跟鸿举一样,能说会道的,讨人喜欢。”王老太太也跟着笑了。 屋内顿时充满了愉悦的气氛。 ………… 一小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东北这块儿本就黑天早,尤其再过两天,到了冬至前后,下午三四点那阵,没准天色就暗了起来。 所以才会有了夜幕下的哈尔滨这种说法。 屋内,李承真和高家的祖孙四人围着炕盘坐了一圈,炕桌上摆满了各种大鱼大肉,最显眼的是当中那一盆铁锅炖大鹅,没别的分量,全是东北人的实诚劲儿。 “承真,还没给你介绍呢,”高老爷子笑了两声,指了指自家的两个孩子,“你们也已经见过面了,这丫头叫高钰婷,小名叫大壮,应该赶你大一些,是我家二小子高廉的大女儿,另外一个叫高国麟,小名叫二胖,现在还在上中学,是我大儿子高清的娃。” “钰婷姐,国麟,这下我们算认识了,还请多多指教,”李承真很有眼色的选择了叫原名。 大壮,二胖,乖乖,谁家年轻人乐意叫这种倒霉名字。 “恩,承真,既然我们两家有如此渊源,那我们两个也算是半个了堂姐弟,以后也请多多指教,”高钰婷和之前见面那会儿说话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温婉而标准的普通话,一颦一笑,总算有了一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姐,这不像你呀……”一旁正忙着往嘴里塞饭的高小胖子差点呛了一下,幽幽的抬起了头。 “恩?”一桌人都看向了高二胖。 “照你一贯的风格,你刚刚完全会这样说,”高小胖子头一梗,开始拿腔做调,学起他姐姐的语气,“老弟儿啊,搁东北这旮瘩,你碰啥事儿就提提姐的名号,保管好使昂!…哎呦!” 高二胖还没整完活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已然惨遭毒手 高钰婷羞恼的掐着高二胖,大有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还时不时的抬头打量李承真一眼,脚趾差点在炕上抠出一个洞来,几乎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众人都笑了起来,尤其是王老太太,扶着老腰,笑的那叫一个开怀。 最终,高二胖以腚钩子上被狠狠踹了两脚的代价,结束了这场闹剧,只是脸拉的老长,默默的,离他姐远了点儿。 众人这才又开始吃饭,铁锅炖大鹅不愧是东北名菜,配上锅上的贴面饼子,那叫一个美。 高老爷子还取出了珍藏的自酿酒,说什么也要给李承真倒上,盛情难却,李承真也和老爷子喝了起来。 “承真啊,你这次来东北,是不是还有事儿要做?”高老爷子这会儿倒是琢磨过来了,问了一句。 “昂,您老慧眼如炬,确实有点事儿,”李承真点了点头,“倒也不是啥大事儿,我这不是寻思过去拜见一趟关老奶奶,有几个问题,我还得跟人家老人家打听打听。” “关石花儿?那彪老娘们儿,喔,鸿举跟她是有交情昂,”高老爷子沉吟片刻,“得,那你今儿就给搁爷爷家睡,大壮啊。” “啊?”高钰婷答应一声,看向两人。 “赶明儿个,你领上承真,去找邓家,找有福,有才那俩兄弟去,让他们领着承真去找关石花那老娘们,省得到处乱窜,”高老爷子吩咐道。 “好嘞,这简单,”高钰婷点了点头,“我月前还在沈阳见过他们呢,尤其是有福那家伙,搁国外回来,啥也没学上,净学装逼了,嘿嘿。” …… 这一顿饭下来,李承真吃得很香,他本身就性命强大,对于食物的美味更能深刻的体会,再加上这高家有说有笑的烟火气,更让他倍感亲切。 …… “欸?大壮,这碗里给你夹的菜怎么不吃啊?”王老太太眼尖,看着高钰婷一顿饭都不怎么动筷子,问了一句。 “呃……我下午搁外边吃了点东西,现在不饿,”高钰婷眼神闪烁了两下,似乎有些窘迫。 “吃东西?你吃啥了?”王老太太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啥,就是吃了点儿……焦,焦糖布丁,对,还配了咖啡,那玩意儿甜,老占肚子了,”高钰婷解释道。 “奶,你净听我姐胡扯,”一旁的高二胖默默的往李承真旁边挪了挪屁股,又开始狠命的拆老姐的台,“你就听她装呗,还焦糖布丁,我眼瞅着她蹲在厨房里,炫了一盘儿那大猪皮冻子沾那了老蒜酱。哎呦,那场面,甭提了!” 高二胖越说越自信,满脸都是对姐姐行为价值观的批判,活像是慷慨讴歌的斗士。 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高钰婷的脸色正在变得越来越黑。 ………… 高二胖生前是个体面人。 第三十七章 测命运,算姻缘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高钰婷就招呼着李承真准备出发,去找邓家的两兄弟。 能看出这姑娘也是大大咧咧,雷厉风行的性子。 邓家,是出马一脉的传人。 出马一脉的结构比较松散,更像是一个四处开花的宗门势力,里面有很多的家族和散人依附,整个东北都是他们的辐射区。 他们最根本的力量,就是那长白山里盘踞的,一个个修行有成的仙儿! 出马一脉世世代代的都和这些老仙儿们打交道,时间久了,那些心性单纯的老仙儿们是真拿这些孩子当自己家的后辈看。 反正在东北这一亩三分地上,还真没什么人敢得罪出马一脉。 ………… 几人走在去沈阳的路上。 高钰婷开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李承真和高二胖坐在后座,高二胖正值周六日不上学,能出来玩儿,感觉还是很兴奋,当然前提是,忽略掉眼睛上和脸上的那些淤青。 那是他英勇和恶势力搏斗所留下的勋章。。。 “老弟啊?”高钰婷瞅了一眼李承真,似乎有些好奇,“我昨个就想问了,你也是异人吧,练什么的?使的什么手段?呃……内个,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奥,就是好奇,我先说我吧,我在伍柳派,练的是丹法。” “我?”李承真愣了一下,笑了笑,没有卖关子,“我是一名倡优,就是个唱戏的,练的是巫傩的法门,倒也学了些偏门的手段,观运算命,打小报告什么的,以后混不下去,坐天桥底下,倒也饿不死,哈哈哈。” “你还会算命?”高钰婷似乎来了兴致。 “略懂一二,”李承真摇了摇头,继续说,“能算,但是准不准呢,那就不一定了,毕竟我这算命的本事,发源于巫祝,和人家那些正儿八经的术士差得远着呢。” “那也行,听着挺有意思,你给姐算一卦呗?”高钰婷愈发的感兴趣。 “成,钰婷姐,”李承真爽快的答应了,问道,“你想算什么?” “嗯——,”高钰婷犹豫了一下,默默的压低了声线,“要不,给我算算姻缘吧。” 噗呲!一旁的高二胖实在没绷住,一下子把刚进嘴里的可乐喷了出来。 “你笑什么!”高钰婷脸色一黑,回头瞪了一眼高二胖。 “我,我想到了高兴的事儿,”高小胖子死死的绷住脸,脸上的肥肉乱颤。 “高二胖,你小子别皮痒奥,我跟你说,”高钰婷冷笑一声,“怎么滴,搁你这,你老姐我就嫁不出去了呗?” “嫁,嫁……我不行了,再憋我会死掉的,”高二胖实在是绷不住了,展现出了他一如既往的勇敢,“我说老姐啊,咱就甭为难哥了呗,谁家好人看得上你这彪老娘们儿啊……哈哈哈哈。” 高钰婷的脸色越来越黑,感觉怨气大过楚人美,就差高喝一声,此弟不可久留,然后就要找高二胖索命了。 “呃,话说,我们还算吗?”李承真小心翼翼的问道。 “算!怎么不算?”高钰婷大手一挥,“我今儿就让这小子看看,他姐我这种人美心善的姑娘还能嫁不出去了!” 李承真瞅了两人一眼,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开始调动真炁,他的一只眼睛上逐渐浮现出了眼妆,眼神也吊梢起来,刹那间变的凌厉。 李承真看向高钰婷的头顶。 他这算命,实则是观炁,通过喜闻乐见查看人的五炁变换,来断定人的各种运势。 而他通过一番摸索,已经能粗略的看出五福中的某一变化,都意味着什么? 虽然远远比不上术士在内景中直接和天地沟通的准确,但仅仅是作为趋吉避凶的手段,喜闻乐见显然已经合格。 李承真仔细看去,高钰婷头顶五炁翻腾,互有来往,纠缠不休,这是正常的。 但李承真敏锐的注意到了一点,高钰婷所要询问的是姻缘,而代表姻缘的那一道炁,名叫喜! 她的喜气非常活跃,躁动,但却要比其他的四种炁矮上一大截,这是非常反常的一种现象。 实际上,五福中的每一种福气都并不是单独存在的,他们中间都有非常深刻的紧密联系,鳏寡孤独者,纵然有财富亿万,能称得上幸福吗?病魔缠身者,纵然官路坦途,能称得上幸运吗? 所以绝大部分时候,五炁都是在一个比较平衡的水平,谁也不会比谁高出太多。 但眼下这种情况…… 李承真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语言:“我冒昧的问一句,钰婷姐,你现在,应该交往着一个男朋友,对吧。” ! ! “哎嘛,你真能算呀!还忽悠我说算不准!”高钰婷一脸幽怨。 “卧槽!?”高二胖可比高钰婷震惊多了,“还真有眼瞎的看上我姐的?姐,你花钱包养他了?不能吧,还是你背着咱家偷偷去当舔狗了?” “傻了吧,”高钰婷看着表弟懵逼的样子,反倒得意起来,“不给你露一手,你还真以为你姐没人要?” “不对,不对,有问题,姐,你指定是当舔狗了!舔狗不得好死啊!”高二胖还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 “行啊,高二胖,你……” …… “等等,钰婷姐,”李承真打断了高钰婷的话,“国麟还真有一句话没说错,这里面确实有点问题。” “嗯?”高钰婷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李承真,等待他的下文。 “我刚才看了代表你姻缘的喜气,但发现喜气十分的低迷,理论上这种表现,你最近几年应该是不会有男朋友的,”李承真顿了顿,“但你的喜气偏偏非常躁动,这十分的不合理,不过,人的命运是可以被影响的,也就是说,我认为你现在正在交往的那个男朋友,很有可能是导致你喜气低迷的罪魁祸首。” 高钰婷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不会吧……” “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只不过是几种可能性中可能最大的,”李承真顿了顿,“喜气低迷的原因还有为情所伤,离婚寡居等等,但都和你的情况对不上,所以我不得不往这方面想,我的建议是,钰婷姐你回去可以再找一个修行术算的高功,再度卜算一番,就当是未雨绸缪吧,小心无大错。” 第三十八章 万仙阁 高钰婷彻底的沉默了,连一旁的高二胖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刺激姐姐的话。 实际上他和姐姐的关系很好的,虽然平时都是拌嘴,但在这种大事上,他还是很担心姐姐的。 李承真叹了口气,实际上他是不应该说这些的,人的命运是天机,泄露天机是要折损福分的。 再说了,他和高钰婷才认识了一天,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张口就说人家男朋友有问题,平白招惹仇恨,是不智的选择。 古人有云:交浅切勿言深,不外如是。 但李承真还是说了出来,这全是看在高老爷子的面子上,高图存老爷子毕竟是他爷爷的结义兄弟,高老爷子苦了半辈子,李承真也真心希望他老人家的晚年,能够享受享受这天伦之乐,别再因为小辈的事情而忧心。 李承真固然人情练达,老于世故,但他一直都有自己的坚守,他,是个善人。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路无话,高钰婷好几次眉头皱起,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后都默默憋了回去,一直心不在焉的。 得亏是她作为异人,有静功修为,不至于心神大乱,好歹还是平稳的把车开到了沈阳。 又打了几个电话,总算在某家洗脚城门口,见到了正在抽烟的邓有才,人还搂着个红毛衣的漂亮妞。 李承真打量了几眼儿邓有才,邓有才长的极有特点,小平头,国字脸,黑背心,带着手指头粗细的大金链子,留着相当风骚的八字小胡。 个子反倒没那么高,比起出马一脉弟子,更像是个天津的混混。 “哟,大壮!”邓有才远远的打了声招呼,“干哈这么着急找我?” “怎么就你一个,有福哥呢?”高钰婷又往前走了几步,问道。 “他?快拉倒吧,人家现在叫史密斯,呵,”邓有才耸了耸肩,撇了撇嘴,“人前天又出国去了,嫌家里的苞米面儿养活不了他了,你就说说,就照他那老装逼,穿个西装打个领带,就当进上流社会了,还说我粗鲁,你说说这……” “得得得,我不是来听你嚼舌根子的,先说正事儿,”高钰婷打断了邓有才,顿了顿,然后指向了李承真,“这是承真老弟,人家爷爷跟你们老奶奶有交情,这次来东北想见见你们老奶奶,这不让你给引荐引荐。” “梨园,李承真,见过有才老哥,久闻大名,有幸拜会。”李承真拱了拱手,相当的给面子。 “啊你好你好,”邓有才反倒有些窘迫,似乎不太习惯面对李承真这种文绉绉的家伙,“你们要见老奶奶?” “恩,怎么了?不方便吗?” “哎嘛,你们来的可太是时候了,”邓有才猛的一拍大腿,“老奶奶昨儿个刚到沈阳,这会儿估摸搁堂口里呢,这好说,我这就领你们去找老奶奶,妹儿啊,搁404等哥,哥去去就来。” “好嘞哥,哥么么哒,”长相清纯的红毛衣妹子,一张口就是大碴子的东北话卖萌。 “跟我来吧,”邓有才招呼着几人。 ………… 一行人跟着邓有才开车朝SY市区某个偏僻的巷子而去。 ………… 离的倒不是很远,只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车子停在了一座有点像庙宇建筑的门口,李承真定睛一看,这庙上挂着个牌匾,万仙阁! 嚯,好大的气魄。 “就这儿,这就是老奶奶当年立的堂口,老奶奶这些年常搁长白山上住着,这堂口也交给弟子们打理,你们这算是赶巧了,碰上老奶奶来坐堂了,”邓有才一把推开了门,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这万仙阁里面的光线似乎有些暗,占的地方倒是不小,摆满了各种鼓呀,香案呀,香炉呀,各种神神鬼鬼的东西。 几人走到了大殿,大殿的门关着,邓有才上前,噔噔噔,敲门三下:“老奶奶,是我,有才,您搁里边不?” “有才?你今儿个咋过来了?”里面传出了一个相当豪爽的女声,“进来吧。” 得了关石花的指示,邓有才这才推开门,领着几人走了进去。 李承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殿最中央的关石花,关老奶奶。 关老奶奶心宽体胖,个子不高,眼瞅的就是福相,满头花发,小眼睛大嘴儿,居然还能看出酒窝来,带着两个老大的鎏金耳环,看上去是个相当可爱的老太太。 大殿里并不止关老奶奶一个人,左边还站着个穿戴的花里胡哨的二神,是个长脸的中年男人,左脸上长着老大一块黑色的胎记,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邓有福路上介绍过,说那是关老奶奶的大弟子,叫胡宝仁,在行当里也是很有名的人物了。 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梳着油头,穿着西服,看气质像是个老板之类的人物,身后还是跟着两个黑西装的保镖,只不过这位老板现在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关石花看了一眼邓有才带进来的几人,愣了一下:“有才你们先等等啊,有什么事儿一会儿说,陈老板,你继续说,你这儿怎么了?” “哎呦,关奶奶,您可得救救我呀,人都说您是活神仙,我这实在是没辙了,”陈老板眼睛一热,差点哭了出来,也不顾忌这么多人,直接就开始脱衣服,“先不说旁的,你老先瞅瞅我这病。” 一旁的保镖上来帮他,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把陈老板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 在场的几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陈老板从脖子开始,一直蔓延到腰间盘了一圈,又缠到腿上,长了一条长长的诡异的创伤,靠腰间的一些已经腐烂发臭,恶气扑鼻。 其他还没有发臭的地方,也是红肿异常,甚至在边缘发黑的地方,隐隐有像鳞片一样的组织机构,相当吓人。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一整条细长的蛇缠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蛇盘疮?”关石花皱了皱眉。 “是的,关奶奶,我在BJ上海的大医院里都诊断过,人家都说是带状疱疹,给我开了老些药,这我吃了一年,它反而越长越长,碰着就痒,擦着就烂,我这么些天眼睛都合不了,都快疯了,”陈老板带着哭腔,语数极快,又扭头看了一眼保镖,“还不赶紧把病历拿给关奶奶。” 第三十九章 斩蛇去疮 “免了,”关老奶奶摆了摆手,没有接病例,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这病啊,确实不简单,而且不单是病的问题,是有东西在后边捣乱,我倒是能治好你的病,但你要是继续受其搅扰,迟早还会再生疮的。” “啊?那我可怎么办啊!?”陈老板本来听这关老奶奶说能治,已经喜出望外,骤然又听说有东西在搞他,又吓破了胆,“关奶奶,您可得救我啊,我给您立长生碑,您说让我给你捐个金身也行啊,我有钱!” “跟那没关系,”关石花摇了摇头,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其他的事儿之后再说,我先给你把这蛇盘疮治好了,否则再等上几个月,等你的疮全都溃烂,到那时候,嘿,神仙难救。” “是是是,您老英明,我听关奶奶您的,”陈老板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不断的点头附和。 “宝仁,去准备东西,”关石花朝着胡宝仁吩咐道。 “是,师傅,”胡宝仁答应了一声,扭头去了隔壁的屋子取东西。 …… 一旁,高钰婷拿胳膊肘捅咕了两下邓有才。 “你们出马治病不用请仙儿吗?”高钰婷压低声音,有些不解地问邓有才。 “这点儿病,请啥仙儿啊?要这点儿小事儿都得把仙儿请下来,那仙儿不得忙死,”邓有才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出马一脉是萨满教的传承者,萨满教是上古时候巫术的一脉,巫医不分家嘛,这种疑难杂症找我们那指定好使。” “巫医?”李承真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的说了个名字,“祝由十三科?” “对对,兄弟懂行啊!”邓有才惊讶的点了点头,“我们出马一脉传下来的,正是祝由术。” ………… 几人正说着,胡宝仁已经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回来了,半碗清水,一碗墨水,一根毛笔,两张朱砂黄符,几种不知名的奇怪药粉。 关石花点了点头,先把几种药粉放进了那半碗清水里,搅和了几下,清水立马变得浑浊了起来。 然后又走到了蜡烛旁边,把两张朱砂黄符置在火上,引着了,架到碗上面,黄符燃烧的灰烬慢慢落在碗里。 升了两张黄符后,那水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非常奇怪的混色,像是黯淡的金沙,相当引人注目。 做完这一切,关老奶奶走向陈老板,把手上那一碗浮水递给了他身后的两名保镖。 “你们把这些药水均匀的涂抹在他疮上所有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漏掉,把这些全部用完,”关老奶奶吩咐到。 两个保镖做事也麻利,毕竟陈老板出手阔气,两人当即就开始认真的抹起了药水。 只是苦了陈老板,药水和蛇盘疮接触过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奇痒无比,感觉像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痒,让他的身上几乎有种痉挛的感觉,哪怕他都快把指甲掐进肉里了,依然无法转移注意力,只能强忍着咬着牙关,眼泪鼻涕流的到处都是。 两个保镖不愧是花重金请来的,手脚快的很,没让老板受太多苦,三两下就把药水全都抹完了。 几人又看向关老奶奶,关石花也不墨迹,端着墨水和毛笔走到了陈老板的面前,在场的几个异人都能隐隐的看见老太太身上冒出的炁。 关石花运炁凝神,用毛笔蘸满了墨汁,眼神瞪得老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笔,刷刷刷画了三道,分别在蛇盘疮的头上,尾上和七寸之处,嘴里高声喝道! “汉高祖斩白蛇!一刀两断,永不再犯!” 李承真一惊,他竟然从关石花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某些信仰之力,使得这道声音听起来越发的掷地有声,震耳发聵! 随着观老奶奶的一声高喝!陈老板瞬间觉得身子轻了几分,刚刚还在不断搔痒的蛇盘疮似乎也消停了下来,尽管不是一下子就好了,但最起码立竿见影的没有那么痛苦了。 陈老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二话没说,当即就给关石花磕几个头:“多谢关奶奶的救命之恩,我陈今朝没齿难忘。” “起来吧,这不还没好透呢,你的问题还在后边呢,”关石花摇了摇头,“别的先不说,就你这蛇盘疮,我确实给你治了,但这都是民间土方,就算治好了也有很大可能会感染,疮我能给你治,但感染我没辙,所以你今儿个回去最好打上几针消炎针,以防万一。” “是是,居然关奶奶您吩咐的,小的回去就打,”陈老板连连点头。 “好,然后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我们需要找出导致你伤窗的罪魁祸首,”关石花皱了皱眉,扭头吩咐胡宝仁道,“宝仁,去取蜡烛香案来,瓜果糕点,再弄一碗白米饭,找双筷子。” “得嘞,师傅,”胡宝仁点了点头,扭头又去准备东西了。 这些东西他们堂里都是常备的,也不需要怎么准备,翻出来就可以。 没一会儿,胡宝仁便备好了东西。 关石花点了点头,点上了蜡烛,把白米饭供到了香案上,又让陈老板上前,摆上鲜果糕点作为贡品,再把筷子插进了米饭里。 关老奶奶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椅子上,给胡宝仁使了给颜色,摇头晃脑一阵,嘴里念念有词,咿咿呀呀唱着神调,一旁的徒弟二神胡宝仁有节奏的敲着鼓,气氛更显庄重。 “……” “……单手斜插葵花蹬,双手搬上来紫金鞍,鹞子翻身上战马,老仙就要出了山……” “……” 下一刻,众人都看见了,关老奶奶的眼神,变了!黑色的瞳仁扩散开来,整个眼睛变得漆黑一片,格外渗人。 鼓声渐渐放缓,胡宝仁拱了拱手,朗声问道: “敢问是哪位老仙儿落马登科?” 就见“关石花”猛的一拍大腿:“嗬呼……我……我是……白……白丽娟!” 老仙刚上身时说话还不麻利,但片刻后便如正常人一样了,这时候,“关石花”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尖细刺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第四十章 贡烟敕白仙 “哎呀,原来是白三太奶当面,”二神胡宝仁笑了笑,“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听说您去津门了?啥时候回来的?” “这不是……刚回来吗?就听着你们叫唤,累死个人,上次听小关说,那什么拘灵遣将挺邪乎,寻思着瞅一眼,”“关老奶奶”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曲,“哎嘛,那玩意儿确实挺邪性昂,得亏我道行深,千里迢迢的溜了回来,整得口干舌燥的,赶紧给我整点红粮细水润润喉咙。” 二神笑了笑,也没磨叽,倒了小半杯白酒递了过去,“关石花”接过去,一仰头直接给闷了。 “咋恁抠呢,就给这么点儿,”“关石花”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得了吧,这不还有正事儿没办呢?您老沾沾酒,润润喉,”二神胡宝仁摇了摇头,“您那点份子,我们不都每年差人给您专程送上长白山吗?” “得得得,”“关石花”似乎有些不耐烦,斜眼看向了陈老板,“我当什么呢,这是犯了莽,叫人家给打的灾!嗬,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做什么营生的?” “回白大仙,小的做的是开发地产的生意。”陈老板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地产,”关老太太身上的白仙儿沉吟片刻,“可曾害过什么长虫的性命?” 陈老板愣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保镖,一个保镖立刻上前跟陈老板耳语了一番,李承真在远处看得真切,陈老板的脸色立马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白大仙!”陈老板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口道,“小的去年在长白山附近某座小城市开发地产时,工人们在地里挖出了一个蛇窝,有一条红如血的蛇,当场就被铲成两半,死了,一窝蛇蛋也搁地里摔坏了,不知道是不是这的缘故?” “……难怪,”白三太奶突然冷笑一声,“蛇是五灵之一,你又害了人家性命,也活该你命有此劫,搁山海关外这种地界,你想要动工,不提前烧黄纸祭文,昭告天地,给附近的老仙儿上供,挪挪窝,就算这次没事,迟早还是会惹祸上身。” 陈老板登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当了一辈子的无神论者,从来不信什么风水鬼神,阴司报应的说法。 也曾经有好几个朋友劝过他,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守点规矩总没错,他也没听信,今日总算栽了这么个大跟头。 “白大仙儿,小的知道错了,还求您救小的一命,”陈老板夸嚓一下,又跪到了地上,“小的再不敢妄自尊大,藐视鬼神,愿散尽家财,以平业报。” “……”“关石花”沉默了好一会,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掐算什么,良久,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看向了陈老板,“也算你此生造孽不多,命不该绝,我且解煞化了你这业报再说罢。” 说罢,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小辈:“有才你这小王八蛋,见了奶奶我也不懂得打个招呼,别杵在那儿,去给奶奶我递两包草卷儿来。” “我这不是见您忙着呢嘛,得嘞,老奶奶,”邓有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从包里摸出了三包香烟,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上去,“老奶奶,这是我哥有福从国外给您带回来的洋烟,正好拿过来给您老尝尝鲜。” 李承真眼尖,邓有才手上的,那是一盒七星,一盒万宝路,一盒555。 “好孩子,”“关石花”顿时眉开眼笑,接过了三包烟,各抽出了两根叼在嘴里,以炁化火,直接引着了,就嗦了一口。 那烟就像是被什么大功率抽风机抽了屁股一样,刷一下就烧到了底儿。 白三太奶皱了皱眉,嘴里咕蛹两下,一口白烟喷出,险些给邓有才顶了个跟斗。 “什么洋玩意儿,一点味儿都没有,那烟嘴里还有珠子,爆开一股骚气儿,”“关石花”狠狠的往地上唾了几口唾沫,“哪儿赶得上你爷以前手卷儿的旱烟?更别说你太爷当年柔制的乌木杆子。” 邓有才愣了一下,苦笑了两声,他倒是没少费心思,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 “白老奶奶,”李承真给邓有才使了个眼色,拱了拱手,接过了话茬儿,“您老既然抽不惯那些洋玩意儿,不如试试小子我手里的玩意儿?” 李承真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了两包贡烟,也没走上前去,就是远远的抛给了“关石花”。 “恩?”白三太奶下意识的接住了两包烟,一股奇异的味道传来,瞬间精神起来,“恩?恩!香!是古法制的,我居然没见过,没道理呀!好东西!” 老人家的眼睛一亮,着急忙慌地撕开了一包,抽出五根就往嘴里填。 李承真笑了笑,没有继续搭茬儿。 这当然是好东西,这可是特供烟,是当年的什邡卷烟厂专门设立了特供烟卷制组,请来了各地的卷烟大师,研制了35组卷烟,从中选出1号,2号,13号,33号整整4组精品。 当时那是要专供给中央的教员和元帅们的雪茄烟,各种手法讲究着呢,要选上好的烟叶,先进行粗加工,去烟梗,为了增加湿度,要拿越南桂皮、曲酒蒸。 然后用特级花茶漂,此环节中的具体操作,要根据天气的不同而变化,最后再烘干卷叶,卷成雪茄。 哪怕是当时最好的卷烟大师,一天最多也只能出两包,一包十根,上边那都连着编号,一有问题立马追责。 也就是近些年管控才松了下来,偶尔有些流出的,也都让子弟们瓜分了,旁人哪能见得上。 大师出手,工艺繁琐,原料稀罕,哪儿能有不香的道理,那白老太太似乎也有些舍不得使劲儿抽,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着急忙慌的一口气塞了五根进嘴,到手的四分之一就这样让她给霍霍了,一时间有些不舍得进出气儿。 李承真看出来了这一点,反倒有些哭笑不得,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便又拱了拱手。 “白老奶奶,您老且先快快的把面前这档子麻烦处理了,小子今儿个远道而来,也是有些事想要向您老请教,到时候,自然还有好烟好酒孝敬您老。” 第四十一章 蟒仙打灾 关老奶奶身上的白仙儿听到此话,瞬间又是眉开眼笑,相当欣赏的看了李承真一眼,用扭头给了二神胡宝仁点了点头,猛的一吸气,嘴里的几根烟又如之前那样刷刷刷的烧光了。 “关石花”酝酿真炁,混合着之前吸进肚里的烟气,猛的张口一股仙风就朝着之前香案上的蜡烛飘去。 就见胡宝仁摇头晃脑的跳起了神,同时念起了招魂符咒: “天法门,地法门,四面八方开鬼门!叫大鬼,请二鬼,结怨害命缠身下世阴魂请现身!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是东北出马顶香那边的真咒语,大家千万别跟着念,尤其是半夜,小心招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招魂咒念了几遍,屋子里平白起了些风,之前白蜡烛上的火焰瞬间摇摆不定,慢慢的变了颜色,变成了蓝绿色,发出渗人的青光。 四周的温度似乎也有些下降,李承真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抓住了他的裤腿,往后瞅了一眼,高二胖嘴角都在抖,死死的抓着他的裤腿,脸上的肉乱颤。 之前的那些烟雾盘踞在蜡烛上,渐渐形成了一个蛇的形状,蛇形借了光影,又朝着陈老板爬去,没等陈老板反应,倏忽一下,那条烟蛇又按照之前蛇盘疮的痕迹,缠在了陈老板的身上。 陈老板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李承真的喜闻乐见算是一种观法,哪怕平时不打开,也对他的感官也有所加强。 所以在场的人,除了白三太奶和胡宝仁,就数他看的最真切,那陈老板身上除了那条烟蟒,胸口处还有一条血色的蛇影盘踞着,血蛇身上还伸出很多小头,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的蛇仔,打成了一个结儿,在那里翻腾着,看的人直犯恶心。 “这位冤魂鬼主,”白山太奶并没有看那条烟蟒,而是看向了盘踞在陈老板胸口的那条血蟒,“有道是,阴阳两不饶,这人害了你们的性命,尽管出于无心,但已结恶果,你们想要报复,这没错,但只能说人有人道,蛇有蛇路,你们若真也害了他们的性命,沦为了厉鬼,也不利于你们往生极乐。” “你们如今也磨了他一年半载,该吃的苦头,该受的惊吓,也让他遭了个遍,不如见好就收,饶他一命,”白三太奶继续说,“胡门府老仙家有表文一道,往生咒一道,不如给你们升了之后,就此轮回往生,从此阴阳不同路,人鬼不相扰,您看可好?” 白三太奶相当诚恳的看着那条血蟒,血蟒像是听不懂一般,愣在那里不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血蟒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只是扭头看向了缠在陈老板身上的那条烟蟒。 下一刻,那烟蟒又突然崩散成了烟气儿,浓烟沿着陈老板的七窍灌了进去,陈老板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一下子跌在地上。 两位保安大惊,刚想上前去搀扶,却被白老太太的眼神给制止了。 那陈老板就那样趴在地上,突然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开始摇摆起来,两只手在大腿上不断的搓着,嘴里发出了嗬嗬的怪声。 白老奶奶没着急着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就等着陈老板在地上摸,爬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开口: “这位莽家老仙儿,知道您有道行,得神通,地上这人先前伤了一窝蛇胎,按理说该有报应,但他现在也悔过了,就给他个活路吧,折腾折腾也就算了,这是天数啊。” 白三太奶叹了口气,循循善诱。 那“陈老板”趴在地上,却突然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的开口:“你说的容易,他杀了我全家的妻儿老小,那时候怎么没人替我的妻儿说话?” “哎,天规地矩,不可违背,猫抓老鼠,狼吃羊,你就算是真的弄死了他,也化解不了恩怨,你那妻儿反倒叫血气沾染,往生不得,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摆出一场大醮做个超度,有德的修道,无德的往生,实在不行让他给你立个排位,供个保家仙儿,倒说冤家易解不易结。”白三太奶又劝道。 “陈老板”像蛇一样摇晃着脑袋,吐着舌头,心里倒是泛出了嘀咕,讲真的,破家之仇,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扒皮吃肉,但他不得不为自己枉死的妻儿考虑,一时间又犯了难。 “做什么春秋大梦?我不害得他家破人亡,那就不错了,还保他家?门儿都没有!”“陈老板”眼中的竖瞳闪烁,“我告诉你白老太太,你强出头帮他说情,我也不是不能给你面子,但我家后边也不是没长辈了,你要保这人一命,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白老太太脸色一缓,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面前这蟒仙还愿意谈一谈,没有直接疯魔。 “不知道您这儿想要什么说法?尽管说出来,”白三太奶问道。 那蟒仙儿犹豫片刻,似乎拿定了主意,梗着脖子,开口道:“第一,让他摆七七四十九天的大醮,每日鸡鸭猪头供奉,小凤凰蛋(鸡蛋)两百颗,按天轮换,酒菜也不可短着。” “第二,祭表往生,磕头奉香,都得他亲自来,三跪九叩一次不少,风风光光送我妻儿上路。” “第三,地上这人害我妻儿性命,天大的因果,虽有天理循环,但也不可轻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他瘸一条腿,余生只能拖着一条腿,如蛇类一般挪动,算是赎罪。” “这便是我的条件,若这三条能够做到,因果皆消,我再与他无瓜葛,若不能做到,哪怕你们势力大,我也咽不下这口气,那便各凭手段,自求多福吧。” 蟒仙一口气说完条件,干脆背过头去,根本不给商量的机会。 不过想想倒也能理解,破家的仇恨呐,若不是有妻儿这些软肋,这蟒仙今日是决计不会妥协的。 白三太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就这么办吧。” 第四十二章 性命之谈 随着相互的妥协,双方终于达成一致,就是可怜了那陈老板,后半辈子只能拖着一条残腿来度日了。 但这只能怪他自己,人不应该缺少对这天地万物的敬畏之心,这个道理对异人也成立,失去了敬畏之心,也就无法驾驭自己的力量,如同那些被修身炉转化的普通人一般,修命不修性,万劫阴灵难入圣。 李承真也借此机会审视自身,他勤练静功,束缚心猿,明心见性,照见本身,修得三尸妙法,承德五福临门,他在修行性功这方面,在同辈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但他的命功却没有那么出彩,他本身在这方面的天赋就不是很高,更何况巫傩和三尸都是专修性功的法门,这些功法在年轻时自然是澄澈伶俐,威力非凡,但一旦年老炁衰,一身手段便要落得下成。 夏老头就是个明摆的例子,他年轻的时候威名赫赫,与当时的墨骨柔筋大宗师——白鸮·梁挺,也能正面纠缠一会。 但到现在年龄大了以后,二阶神格开久了都会对自己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也难怪当年夏老头一再强调让他性命双修,这是前车之鉴呐。 所谓:修性不修命,此乃修行第一病! 但很遗憾,李承真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虽然他有万寿无疆的能力,可以不断的锤炼他性命,但却远远不如修行来的踏实,但以他的天分,光是修行现有的法门,就已经相当耗精力了,若是再多修行命功的话,恐怕就真的贪多不精了。 想吃百家饭,得有好人缘,是块好材料,他李承真人缘儿不错,但可惜并不是那块好材料啊…… 只能再找别的办法了。 ………… 一阵激昂的鼓点声响起,把李承真的注意力又拉回了现实。 李承真循声望去,那二神胡宝仁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套带流苏的大红披肩,极有民俗特色的鞋子和衣服,腰间挂着铃铛,随着节奏开始了,极有力量感的舞蹈,摇头晃脑,形似疯癫。 这是跳神! 跳神,也就是外边人们俗称的跳大神,这个词儿人尽皆知,几乎成了封建迷信的典型代表。 但实际上内行人只叫跳神,而且也不是用来表演的,这是萨满教的传承之一,是萨满弟子用来娱神敬天的庄严仪式。 在古时候,跳神就是巫师和上天自然神灵沟通的一种方式,李承真看得出神,甚至隐隐有了一些奇特的感悟,虽然动作差了很多,但是胡宝仁很多时候炁的流向,却和他做功课时候非常像。 这也难怪,巫傩本就是发源于萨满教的,傩戏也与跳神有很深的渊源,有共通之处不奇怪,听说南边的清河村也有类似的仪式,那里是娆疆,毒虫遍地,练的是蛊术。 巫毒,巫蛊,巫觋,巫傩,巫祝,巫医,巫术…… 这从上古就留传下来的巫术啊,如今依然扎根在国朝大地上,影响着人们的方方面面。 李承真认真观察着胡宝仁的舞蹈,一旁的白三太奶也没闲着,而是用一张黄纸符,左叠右叠,叠出了一匹小马。 然后仙风一吹,纸马落地,迎风便长,没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一匹大纸马。 又在四周围点起了七盏明灯。 “这位莽家老仙,,”白三太奶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扭头看向了那盘踞在烛影之上的烟蟒老仙儿,“既然我们已经谈妥了,那便先让我遣这黄金马,将你的妻儿老小送往阴世,也好收受香火,否则,再让阴气儿占着这陈老板的窍,怕不是人直接被冲傻了去,反倒不美。” “好,”那蟒仙此刻似乎有些消沉,也没心情在折腾地上这家伙,外加之担心自己的妻儿老小,很爽快的便答应了。 “好!”白三太奶点了点头,又伴着鼓声颂起了表文,“今叩拜皇天后土,诸天神灵,满天星斗,阴德阎君。叩拜此方城隍土地,山神,五道将军,游路将军,及此方一切善神护法。 今有白门府传香弟马关石花昭告,有莽仙一家往死冤屈,天有天法,地有地规,但白门府大堂人马也属济世之仙堂,今有引路明灯七盏,为弟马打开阴司鬼城,且奉北斗七星君之令。神君附灯焰,助莽门府亲眷往生极乐,特此叩拜。” 白三太奶又取来了一个红盆儿,点燃了一把纸钱,扔到了里面,继续昭告。 “现焚化纸钱以作答谢及其通关之用,叩请鬼仙大人持地府鬼票前来领魂。” 白三太奶将那匹黄纸做成的大马拉到了陈老板面前,那条血蟒阴魂便乘了上去。 “带马金童何在?”白三太奶大喝一声,问道。 那胡宝仁脸色一变,鼓点也顿了一下。 “……老奶奶,您老刚回来,还不知道,昌茂他,前些日子去山西了,”胡宝仁赶忙提醒白三太奶。 “!”白三太奶脸色一变,“坏了,这黄金马必须得有一个童子身的带马灵童牵着,否则功效大减,如何去得了彼岸?” “有才?!”白三太奶转过头,“你能牵马吗?” “回三太奶,小的早已破身,元阳已泄,怕是不能担此重任,”邓有才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了高二胖,这在场的,最符合童子这一说法的也就是这个小胖子了。 “我,我不行的,”高二胖往李承真身后缩了缩,“……我,我怕鬼。” “二胖!你堂堂一个东北老爷们儿,怎么能怕这怕那呢?”高钰婷皱了皱眉,拍了拍二胖的肩膀,“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如今人命关天的大事,正是需要你这老爷们拿出骨气的时候。” “可是……”高二胖支支吾吾,死活就是不愿意。 “有什么可是的?赶紧去,这种情况你要不去,就算回去,爷爷也要抽你,”高钰婷又劝道。 “可是……姐……,我,我,我全招行了吧,”高二胖一下子泄了气,脸红的像是个猴屁股,“……上个月我同桌翠翠拉我出门……到她家,我俩……我俩试过了……” 二胖说完,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高钰婷的脸色一僵,眼神不断变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该讨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向了在场的最后一个男娃。 李承真。 第四十三章 神格鬼道 盯…… 盯…… “我来吧,”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饶是以李承真的静功修为,也不免有些脸红尴尬。 “我需要做什么?”李承真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很简单,”白三太奶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这位小金童,你只需要运起真炁,牵着马走到门口,用这鞭子抽打几下,然后出门便可,门如关,破门如破关,那黄金马一见太阳便会化为飞灰,到时候这些阴魂自然跟着这匹阴马前往阴司,往生极乐。” “好,”李承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李承真慢慢走向了黄金马,身上浮光闪过,运起了炁。 嗤嗤嗤! 随着李承真的真炁生发,屋子里盘踞着的阴气发出了如同被火烧一般的声音,隐隐还有些焦臭味传来。 那燃烧着青绿色火焰的蜡烛也被影响,光芒黯淡了很多,黄金马上的那一窝蛇魂也是发出了嘶嘶的骚乱的声音。 李承真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边,见白三太奶没说话,只当这是正常现象,干脆闷着头拉起了绳子,朝着门口走去。 那黄金马像是真有灵智一般跟着他,几乎与真马无异。 …… “这是……”那莽家老仙儿的脸色一瞬间变化了好几回,不自觉的有些惊惧。 不知为何,李承真身上散发出来的炁居然让他心惊胆战,丝毫不敢靠近。 白三太奶也有些惊讶,一直盯着李承真,纯黑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突然,白三太奶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突然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原来如此,哈哈哈!”白三太奶大笑三声,看向了蟒仙儿,“那莽仙儿,倒是叫你走了大运,这哪儿是什么带马金童,这分明是引路灵神!这是巫门的后辈弟马,修持着神格的手段,你心怀怨念,见他自然惊惧,你倒要庆幸,没有害那人的性命,神格乃是人道信仰的结晶,若你害了人,叫那神光照上一下,沾染上一点炁息,顷刻间,少说要被削去百余年的道行。” 那蟒仙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烟气身躯压得更低,尽管真身不在此,但那隐隐流出的气息,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 两仙家的对话李承真也听得真切,倒是没想到神格还有如此妙用,人道信仰,煌煌大势,日后若是什么恶鬼凶魂见了他,一身实力怕是发挥不出十之四五,当真霸道! 再加上财神神格的赵公元帅的铁鞭,完全就是恶鬼克星了。 李承真这么想着,已经牵着那黄金马走到了门口,他将炁附着在鞭子上,朝着门框抽了两鞭子,抬腿便迈了出去。 那黄金马果然见了阳光便化为了飞灰,见风即散,没在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来,倒是让李承真啧啧称奇。 再回头一看,那还有蟒仙儿的踪迹,屋里的蜡烛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那陈老板如梦初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挣扎着想爬起来,一条腿却怎么都吃不上力。 李承真忙看向关老奶奶,她的眼睛也已经回到了正常的样子,也同时转过头看向了李承真。 李承真笑了笑,拱手,弯腰,行天揖礼: “梨园李家李氏鸿举之孙,李承真,拜见关老奶奶。” ……………… 两天后,长白山脉。 …… “……关老奶奶,具体就是这么回事儿,”李承真走在山路上,向关老奶奶解释了前因后果,“小子这实在没有头绪呀,您这儿萨满传承,出马顶香,千年世脉,所以这不是求到您老头上了吗?” “这倒也好办,我出马一脉千年以来也换下了不少香炉,供案什么的,做的时候都是好材料,你要拿那些当东西,倒也能做些家伙事儿,”关石花笑了笑,“不过现在你倒有了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李承真有些疑惑,拱手问道,“还请老奶奶指教。” “哈哈哈哈,你当我今日带你来长白山干什么?”关老奶奶用力拍了拍李承真的肩膀,笑声豪迈,“倒是教你小子交了好运,你帮了那白三太奶的大忙,没叫人老人家的面子落在地上,还孝敬了好烟,人家老太太现在得老待见你了,人家是多年修炼成精的仙家,消息灵通的很,手里也有得是珍贵的稀罕材料,所以你这家伙事儿的材料啊,估计还得落在人老太太的头上。” “这么说来,那反倒是小子我不够灵光,没想到这一层,”李承真跟着笑了笑,又提了提手上的箱子,“那您之前还吩咐我准备些颜料和服饰,这是有何用处?” “昂,你家不是梨园唱戏的吗?你爷那几场戏我也听过些许,是挺得劲儿,那山上的老仙儿们平时寂寞,就爱听些热闹,咱毕竟去求人办事儿,到时候你上妆,给老仙儿们唱上几曲儿,人家一高兴,你这事儿不就更好办了,还能落下些交情来,对你没坏处,”关老奶奶继续说, “你可甭嫌弃丢人啊,你爷当年也搁这长白山唱过,你当你爷脖子上那串二十八星宿念珠是怎么来的,那是当年黄门府天乐老太爷赏的菩提子儿打的,话说那玩意儿是好东西,你应该也能用,怎么,你爷没传给你?” “害,您说那念珠啊,”李承真摇了摇头,“爷爷生前最宝贝那串念珠,走到哪儿都不撒手,后来倒是也传给我了,只是我后来寻思着,还是给爷爷一起葬下去了,就握在他老人家手上,好叫老爷子搁下边也有个伴儿。” “……也好,你倒是孝顺,”关石花叹了口气,“再打新的吧,换个样式,你也趁手。” 李承真点了点头。 ………… 一老一少又走了十几里路,关老奶奶突然拉住李承真,手指往旁边一指:“我们到了,” 李承真朝着关石花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山上再起的山,不算多高,但是挺拔灵秀,虽是山势险峻,但云雾缭绕,仙家气象。 山脚下还有一块大石碑,上面刻印着一大堆萨满教的特别符号,文字反倒不多,只刻有一副对子。 上联:千年不老真玄妙, 下联:招财进宝第一家! 横批:白门仙府 第四十四章 登仙府 白门仙府! 这就是白三太奶的家吗?李承真想起了昨日邓有才的介绍。 东北胡,黄,常,莽四大家族,加上清风鬼仙五路人马,狐仙儿是排行最前的,顾名思义就是狐狸成的精,得了道,四大家族都是以狐家的以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为首。 另外三家,黄家是黄鼠狼,常家是蛇,蜈蚣,金蟾等等常见的动物成的精怪,莽家是蟒,后两者向来不好区分,只道蛇大成蟒,多有纠纷,究其起来也可算作一家。 而民间盛传的白仙儿和灰仙儿,分别是刺猬和老鼠,这两种精怪啮齿鼠道,哪怕成了气候,也拼不过那些黄鼠狼,狐狸,蟒蛇这种强类成的仙儿,因此这类仙儿,哪怕有些道行,也很少有立下堂口出马的,大都是寻个财主,做个保家仙儿。 但这位白三太奶却不一样,白山太奶天生异类得道,乃是一只纯白如雪一般的刺猬,背后的刺的末梢还有一尾红,像是一颗颗点缀的宝石一般。 这位老仙儿天赋也奇高,修行千年,心思澄澈,有人说她的修为已经赶上了胡三太奶,只是这位老仙儿也没自卖自夸过,具体的情况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白三太奶绝对是神通广大,得罪不得。 ………… 李承真想着,只见关老奶奶双手一拱,扯起了大嗓门就喊: “萨满教顶香弟马关石花,携巫门神道弟马李承真,荣登白门仙府,求见白三太奶当面,还请成全。” “小花啊!快进来,哪儿那么多规矩?娃儿们,赶紧给人请进来。” 如同洪吕大钟一般的声音在山间响起,回声阵阵,不绝于耳。 下一刻,山间立马出现了好多稀稀索索的声音,又片刻,面前的山上突然像是打地鼠一样,噌噌噌冒出了一大片的小脑袋,全都是刺猬。 那些刺猬大部分都趴在地上,只有少部分的直立而行,体型也要大许多,几乎要赶得上是大型犬。 他们有的拿着蒲叶做成的扇子,有的举着两个遮光大帘子,还有的几个拿着供奉的香果向四周撒去,剩下的刺猬们全都分成两列,像是划出了一条路来,欢迎他们的到来。 李承真跟着关老奶奶走上了这白老仙山,一路曲折蜿蜒,最后走到了山腰窝里的一处谷地,四周大树,遮天蔽日,但里面居然也散发着莹莹的光亮,反倒显得梦幻异常。 那白三太奶便在那谷地的正中间坐着,乃是一只牛犊子大的白刺猬,背上的尖刺如同钢针一般,上面红色的尾梢如同将要滴下的血珠。 白三太奶如人一般坐在那里,四周供奉着香火和瓜果,四只小短腿无聊的扑腾着,见到两人到来,瞬间眉开眼笑。 “你们来了,好,好,”白三太奶一挥手,“娃儿们,给人迎迎风!” 随着白三太奶一声令下,两只直立的小刺猬从旁边走出,手上端着两个用木头雕刻出的杯子,恭恭敬敬的把这两个杯子端到了关石花和李承真面前。 “喝吧,这白果酒可是难得的珍品,好几百种果子才能酿出这么一种酒,应该叫百果酒,只因为是白三太奶酿造,所以改叫白果,”关老奶奶笑着提点道,“这白老仙山的上门规矩,就是要喝这一杯迎风酒,代表着白三太奶的认可。” 李承真听罢,也不犹豫,直接仰起杯子灌进了喉咙里,这自酿的果酒,哪怕是仙家酿的,毕竟没有蒸馏过,度数并不高。 入口是一种微微的甜,然后味道慢慢反上来,各种瓜果的清香在口中浮现,恍惚间像是上了凌霄宝殿,吃上了蟠桃盛宴,个中滋味玄妙,难以言明。 “好,好小子,”白三太奶顿时喜笑颜开,“这是哪家花容邀了天幸,得了这等金童,那娃娃,你家大人是哪个?” “三太奶抬爱了,小子是梨园李家李氏鸿举之孙,李承真,祝白三太奶洪福永享,寿与天齐,”李承真作揖拱手,答道。 “瞅瞅,嘴儿真甜,是个富贵的命数,”白三太奶一乐,“李鸿举?喔,李七的孙子?” “您老英明,”李承真点了点头,“那是我家曾祖的诨号,叫做大李七。” “难怪,我就说这眉眼,”白三太奶啧啧两声,“那年邓奎儿去BJ办事儿,我搁他身上听过你曾爷爷唱的一段玉堂春,真个有味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后辈弟马继承了多少?” “您老感慨这些陈词调,老说今不如古,那倒不如今日让您听听这些小辈的功底,”关老奶奶见有机会,立马顺着话往下说,“正好承真今天也带了些家伙,还不给老奶奶唱一段?” “得,小花,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白三太奶嘿嘿一笑,“行,今儿个我就来听听这戏码儿。” “怎么样?承真,给不给老奶奶这个面子?”关石花看向李承真。 “您老到这般说了,哪能扫您的兴,不过我这末学后进,哪儿拼得上人家那些前人大角儿,风流名家,也就是凑合着给老奶奶听个热闹,听个响,也算是我的功德,”李承真拱了拱手,谦虚道。 “不妨事!”白三太奶笑了笑,“奶奶我就爱听个热闹,真叫我说两句,我可是抓了瞎,不过我这地界也没有个什么弦儿啊,板啊的,就叫白老大给你敲个鼓吧。” 一旁站着的最大的一只刺猬得了吩咐,不知道从哪儿拉出来一个有些老旧的祭神鼓,按着节奏敲了起来。 李承真也不在多说,麻溜的换了戏服,对着一旁的池水上了妆。 这个外边临时租的一套戏服子,质量远差家里的,但架不住李承真长相俊俏,不挑衣服,上了妆后,那股英挺劲儿,直叫人眼前一亮。 “今,天时达通,地载其德,吾为老奶奶唱一曲——《借东风》”李承真拿着腔调,说出念白。 这是戏台的规矩,穿上戏服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人物的形象。 四周此刻已经围满了各种刺猬,一个个的都探着头,满是好奇的朝着张望。 李承真开嗓了: 第四十五章 借东风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 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 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 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 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 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 同心破曹,共作商量。 那曹孟德胜者骄自锁停当, 数九天少东风急坏了周郎。 我料定了甲子日东风必降, 南屏山设坛台足踏魁罡。 从此后三分鼎宏图展望, 诸葛亮上坛台观瞻四方。 望江北锁战船横排江上, 谈笑间东风起, 百万雄师,烟火飞腾,红透长江! 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 赤壁火为江水生色增光 …………” ———— 这《借东风》是《群英会》中的一折,沿用了老戏《雍凉关》中的唱腔,是马派的代表大作。 这一折是典型的唱功戏,但凡有一点唱不好,就极为显眼,再加上此刻也没有锣呀,镲呀,单弦儿呀什么的来伴着词儿,完全考验着演唱者的水平。 换句话说,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李承真认真的唱着,琢磨着每一个转调,每一次停顿,每一次气口,他要让自己靠近一种纯粹,做什么事儿就是做什么事儿,心无旁骛。 他渐渐似乎与这曲目融为一体,仿佛他就是那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正站在赤壁上观望着这江中,心中豪情万丈。 这才是演,演到自己不知道在演。 ………… 下面的一众刺猬们也听的高兴,尤其是白三太奶,几条小腿扑腾着,格外的兴奋。 “好,真个好,这孩子,真招人稀罕,”白三太奶大声夸赞着,还不断的打量着李承真,啧啧几声,“唱的是出卧龙的戏,本身也如同卧龙一般蛰伏,修持神格,只待一股东风,便是绝云气,负青天,你们这哪里是唱戏来了,这是来我这儿借东风来的!” “您英明,”李承真忙脱了戏服,拱了拱手,才开始抹掉脸上的妆。 “得,老奶奶我也不白听你这出戏,说吧,有什么麻烦?我给你办喽,”白三太奶哈哈大笑,张口问道。 “那小子就先多谢白老奶奶了,”李承真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小子修持神格,渐渐得了三昧,手段颇有玄妙,个中自有精华,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材料来打造法器,以承载修持神格所需的信仰,这才来厚颜找白老奶奶您帮忙,小子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见您上次挺喜欢那草卷,索性便又带了些烟酒茶,礼轻情重,权当孝敬。” “你小子有心了,”白三太奶笑的愈发灿烂,“你这事儿啊,好办,可以承载信仰的材料,我这儿多的是,不过你先前帮了奶奶我的忙,做人又孝敬,奶奶我也不敷衍你,你说说你想做的样式,我尽我所能得给你找到最合适的材料。” 李承真大喜过望,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为白三太奶表现了一番神格,呈现了一番真炁,白三太奶的心里差不多有了底儿。 “这好办,我有招儿了,”白三太奶嘿嘿一笑,“你这要求倒是简单,不刁钻,再加上你承载信仰的要求,最好是用木质材料,倒还真有一个相当合适的选择。” “还请老奶奶指教,”李承真拱了拱手,问道。 “长白山北面地界的一座山脚上,长有一颗檀树,品种为金药檀,已然成了仙儿,本来东北的地界寒冷干燥,根本无法让檀木生长,这老檀仙儿的成材算是一个奇迹,”白三太奶回忆到,“这棵树的树苗,是大概千年前一位和尚从西南边带来的,宝贝的很,但终究不适应气候,刚种下没多久就枯萎了,那和尚也不恼,只是日复一日的用他那佛钵舀上一瓢清水浇上去,那和尚临死前的遗愿也是埋在这树底下,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又过了几十年,这颗死树苗莫名其妙的便发了新芽。” “大概发芽一百年年后,它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后来因为不同凡响的外表,被路过的一个樵夫给砍掉了,那樵夫也因此过上了富裕日子,但是没过几年,在那棵老树桩子上居然又发出了新芽,如同之前那样慢慢生长着,不曾改变,” “然后又过了又一百年,这檀木树再次长成参天,但没过几日,这山上便发了山水,巨大的泥石流直接将这颗檀木连根冲垮。 不过没过几年,那颗檀木居然又在原先的地方再次长出了新芽,一如既往。” “简直像是轮回一般,每到百年这老檀仙儿就要经历一劫难,就这样来来回回,一直到几十年前,一道惊雷劈到了它的树梢上,引发了山火,一直烧了他三天三夜,等火灭掉的时候,他整个已经烧成了木炭,但不出意外的是,它又发芽了,就在那片又黑又酥的碳化木桩上,倔强而孤傲的长出了芽,到现在大概又有七十年了。” “经过这么些年的洗礼,这檀木总算也诞生了灵智,得了道,成了精怪,也成了这东北绝无仅有的檀仙儿,”白三太奶继续说,“檀木本身就是承载信仰的上佳材料,再加上这是千年道行的雷劈历劫金药檀,你要打的那家伙事儿也不算大,要是能找这老檀仙儿匀上一块木材,你就啥也不用愁了。” “居然有如此神通造化的钟敏灵秀之材!长白山果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李承真赞叹一声,同时又有些犹豫,叹了口气,“三太奶多方考虑,想来是面面俱到,但小子还为一事踟蹰,这仙家毕竟是千年得道,有造化之功,我在人家面前指定人微言轻,想来还要靠三太奶卖面子,才能得此宝物,仙家厚赐,小子惶恐,我虽也有贪念,但唯恐因果过大,消受不起,折损了福分。” 白三太奶又看了李承真一眼,扭头看向了关石花,嘴角抽了抽,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小花,你瞧我说什么来着?”白三太奶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别看这小子平时圆滑伶俐,心思百转,像是狡诈之徒,但实际上,有股子实诚劲儿在身上,分寸拿的极好,是个顶好的孩子!哈哈哈……” 第四十六章 仙家厚赐 “那肯定!三太奶,您是不知道,他爷爷鸿举啊,在当年圈子里那是公认的家教严格,”关石花也跟着笑了起来,拍着李承真的肩膀,“那有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鸿举的孙子,差不了!” 李承真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个笑的相当豪迈的老奶奶,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这俩老人家唱的是哪一出? “小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反倒是你,真个让奶奶我有些惊讶,你这个年纪,居然能参得透这种道理,难能可贵!”白三太奶笑了笑,看向李承真,“但你不用担心,那老檀仙儿十世重生,这几次退下来的材料都在他身上留着,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怕给了你也算不得什么损失,而且恰恰相反的是,你用这材料打成法器,对了老檀仙儿也有好处!” “好处?”李承真有些不解。 “没错,”白三太奶点了点头,“当然有好处,但更多的像是一场投资赌注,你得了这材料,打成法器,若你出去行善积德,广招善缘,那老仙儿也能分润一丝功德,消解他的灾祸,若你出去行凶作恶,招灾引煞,自然也有业力算在他的头上,所以奶奶我哪怕待见你,也得看看你的品性如何,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原来如此,竟还有这等缘由,”李承真深吸了一口气,相当认真的说道,“小子平时与人打交道,也习惯说漂亮话,但老奶奶为我承担因果,我也不敢欺瞒您,小子信奉的是杨朱祖师的想法,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出门在外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却不敢保证不造业力,只得顺天理而不悖人情来行事。” “无妨,”白三太奶笑意更浓,“你若满口答应,我反倒不放心,实际上,那老檀树本身无法在这北方苦寒之地生长,它的生长呢是因愿力生发,悖天理生长,折损了福分,所以多灾多劫,百年一小灾,千年一大劫,如今离它的千年大劫也只剩了30年,那老仙儿虽说有些道行,但是又如何抗衡天地伟力?所以此番你找来,是你的机缘,但又何尝不是他之机缘?” “此话怎讲?”李承真有些不明就里。 “天有天道,人有人理,哪怕现在外面人为育种,温室大棚,也都是遵从天理,模拟一个更适合植物生长的环境,这是很合理的,但这老檀树违背了自然气候而生长,数次由死而生,这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自然常有灾劫,”白三太奶叹了口气,继续说, “你若看过《西游》,自然就能理解,人哪有不死的,长生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所以便有了三灾利害,这老仙儿经历的就如其中所说的三灾如出一辙,树落地生根,气运相连,躲灾他躲不了,他不过千年道行,还时有折损,抗灾他也抗不过,想来想去只有积功累德,消解灾祸,才是正道,所以此番他相助你,何尝不是一种自救?你若应了这老仙儿这一份情,日后碰上什么品性高洁的青年才俊,也可以介绍他来这长白山,那老仙儿也愿广交善果,好借功德避灾劫。” “当然这也看你的想法,老奶奶也不强迫你,毕竟这虽是互利互惠,但终归有所限制,你若不愿,那便作罢,我再寻些其他稀罕材料与你,奶奶我也理解你。” 话说完,白三太奶直直的看着李承真,等待他的回答,也想看看他的反应。 “我同意了,”李承真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答应了下来。 “这么痛快?”白三太奶一愣,旋即脸上布满了笑意,“我还寻思你得再犹豫几天呢。” “您老说笑了,小子刚刚犹豫,不过是不想平白得人好处,沾染因果,折损了福分,否则如此优厚的待遇,小子岂会不知好歹?”李承真笑了笑,拱了拱手,“但现在看来,这反倒是一桩好事,我辈修行之人贵生,本身就需要多行善事,积累外功,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也不用承担因果,可谓是,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大善!” “好!好孩子!”白三太奶猛的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又看向了关石花,“小花啊,这孩子我太喜欢了,你要不给劝劝,叫他转投我萨满一脉吧,老奶奶我亲自教导他,高都不敢说,再过二十年,让他当个十佬绰绰有余。” “三太奶,这话我可不敢乱讲,也不好劝人家,”关石花摇了摇头,笑了笑,“人家梨园一脉,近些年人才凋敝,好容易出来这么个金童才俊,我要是给人家挖走了,那因果可就结大喽,要不您去劝劝?” “咳咳……算了吧,这等事上,我还是分得清好歹的,”白三太奶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又看向了李承真,“不过你这孩子果断伶俐,如此招我喜欢,哪怕不是我家的弟马,我也愿意帮助,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胡仙门府。” “胡仙门府?”李承真愣了一下。 “没错,”白三太奶点了点头,“我既然应承了你小子,干脆好人做到底,胡仙门府的胡七爷——胡天霸,和这老檀仙儿的关系最好,我领你们去求他买个面子,不愁那老仙儿不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来,怎么样?小子?这因果你敢接吗?” “上有赐,下不敢辞!”李承真再次作揖行礼,言辞认真恳切,“日后若有吩咐,不违本心者,小子将不遗余力,以报三太奶提携之恩。” “好,好,哈哈哈哈,好小子!” 一行几人当即朝着那胡仙门府而去。 ………… 与此同时, 夏柳青鬼鬼祟祟的溜进了一条小巷子,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一颗脑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夏柳青挤眉弄眼。 “夏老头,你就把那好玩的手段教给我呗,我很感兴趣的。” 夏柳青眼皮子跳了跳,差点一口气没换上来。 “混球儿!怎么他妈哪儿都有你啊。” 第四十七章 混球儿 “嘿嘿,”王震球嘿嘿一笑,“我这人走哪儿都招待见,大家都愿意教我一手,这不自然门,啊,不对,现在要叫求真会,求真会的某个师兄教了我一手自然寻炁,上次我拈到了一丝您老的炁,自然能找得到你了。” “走哪儿都招人待见?”夏柳青脸一黑,“我怎么没看出来呀?反正现在爷爷我是挺想抽你的!” “您抽我我就跑呗,”王震球耸了耸肩,“就是您抽完了我,能把那好玩的手段教给我吗?算我求您了,好不容易有个好玩的,我快无聊死了。” “你这混小子!想吃百家饭,得有好人缘,是块好材料,你倒是块好材料,但就你这顽劣的性子,能有好人缘就怪了!”夏柳青叹了口气,“我上次要你拜师,你又不肯,叫你加入全性,你也不愿意,这让我怎么教你手段?” “可那不就不好玩了啊!”王震球瞬间花容失色,“那可不行啊,夏老头,你就教我呗,都什么年头了,这点门户之见算什么啊?” “不行!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夏柳青吹胡子瞪眼,“你们这些小辈儿怎么一个两个的全他妈是小王八蛋!一样的贪多好快,也不怕学而不精!反正就告诉你小子了,想学我这手段,规规矩矩的磕头奉茶,否则啊,免谈!” “不教就不教呗,”王震球一摊手,露出了一丝贱齁齁的笑容,“那我可不管了,你老不教我就一直缠着您老,吃饭也不走,睡觉也不早走,说不定啊,您老连和金凤婆婆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喽……” 夏柳青头上的青筋闪了闪,好悬没一拳头抽到王震球那张贱齁齁的大脸上。 不过面前这混小子和滑溜的泥鳅一样,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些古彩戏法,和乱七八糟的手段,不动真格,还真拿这小混蛋没什么办法。 但动真格的话,未免有有些过了,这小混蛋确实是块好材料,犯不着跟他动那么大的气。 “行啊,混小子,确实没白混,连你夏爷都敢威胁,”夏柳青又叹了口气,“得,既然你想学,那我就先教你点皮毛,你要是能达到我的要求,这手段白教给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样?你敢学吗?” “真教给我?”王震球眉头一挑。 “还能有假吗?”夏柳青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若是你没达到我的要求,你夏爷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角色!呵,混小子,跟上!” “来咯~” ………… 一周后, 贵州,六盘水 李承真驾轻就熟地走在山路上,简直像是回家了一样,一路又来到了碧游村。 “哎哟,这不是李大师吗?”一个正在修栅栏的汉子看见了李承真,“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您上哪高就去了?” “出外面办了点事儿,”李承真笑了笑,“这不回来了吗?这碧游村是好地方,这次还得住上个把个月……哎哟,小心你的手。” “我擦,吓我一跳,”那汉子千钧一发的挪开了锤子,“多亏李大师提醒,李大师你慢走啊?” “得,你忙吧。” ………… 李承真又往前走,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正在举石墩子练炁力的哈日查盖。 “哟,哈日,这么刻苦呢?”李承真走上前,问道,“你看见老马搁哪儿没?” “哎呦,李哥,你回来了,”哈日查盖丢下石头墩子,挠了挠头,“教主还在那边摆弄他那炉子呢,我领你过去?” “不用,我认得路,你锻炼吧,”李承真摆了摆手,“对了,今儿晚上,上我那屋去啊,我从外面带了些好菜,请你们喝酒。” “得嘞,李哥,我一定去。” ………… 李承真又一路往后面走,最后走到了一个很高的,像宫殿一样的房子面前。 这个屋子放着马村长最心爱的炉子,修身炉,是八奇技双全手和八奇技神机百炼一同产生的神奇造物,尽管还是个半成品,但已经有了一些可以称得上神异的功能。 名字大概是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意吧,毕竟老马做这个炉子只是为了解决自身灵魂被困扰的问题,只不过老马这个人心善,总想着达则兼善天下,却没发现自己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 李承真推开门走进了屋子,这屋子在村子里也算是比较神圣的地方,因为所有的普通人都是在这里转化为异人的,那些还没来得及转化的普通人,都对这里充满了崇敬和渴望。 这大屋子倒算得上是空旷,但里面却乱糟糟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零件和工具,在地上随意摆放,几乎无立脚之地。 老马就蹲坐在最中间一个炉子旁边,正在上面拿小锤子敲敲打打,时不时还拿起一个电焊在那里火光四射。 李承真嘴角抽了抽,这神机百炼不愧是八奇技,真够与时俱进的,老马这钻机和电焊用的也熟练,活像一个工科学长。 “老马!”李承真大声喊了一句。 没办法,马仙洪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心无旁骛,是一种极其纯粹的热爱支撑着他,这时候他是很难注意到身旁发生了什么的。 “嗯。嗯?”马仙洪愣了一下,猛的抬起头,把那个法器眼镜抬了上去,看向李承真,“承真兄弟?!你回来了,正好,来来来来来,我跟你说,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些,我后来又自己想了想,我发现还有很多地方有更高的可操作性,你看啊……” “等等等等!”李承真连忙打断了马仙洪,这要是真让他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了,老马每次一谈到自己专业的地方,简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李承真实在是招架不住。 “其他的事儿以后再说,”李承真神神秘秘的拿出了一颗噬囊,“我这次出去可弄到了些好东西,啧啧啧,我敢保证,我这材料至少比你见到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材料更珍贵,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嗯?!!”马仙洪瞬间来了兴致,三下两下的蹦到了李承真面前,犹豫一下,狠狠的在衣服上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承真,“什么东西?好材料?快给我瞧瞧!” 李承真笑了笑,也不卖关子了,猛的从噬囊里面取出了一物,放在了地上。 第四十八章 刘五魁 李承真把那东西放到地上,下一刻,整个屋子里就发出了莹莹的亮光,甚至在白天也看的相当明显,而且同时也有一股奇异的清香味,弥漫在整个屋里,只是闻一下就感觉心旷神怡,沁人心扉。 “这是……”马仙洪似乎有些不确定,在征得李承真的同意后,戴上了一个手套,拿起那块材料仔细的端详着。 而那材料,正是从那老檀仙儿那里得来的,是老檀仙儿的一节树根。 那树根约莫三寸多长,小臂一般粗,呈现金药檀的那种如同黄金一般的富贵色彩,入手极沉,感觉几乎比同样大小的铁块都要坠手。 “乖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马仙洪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没见过这等材料,哪怕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经常带回来各种珍惜的材料,但也没有一个能跟眼前这东西相比的。 “这是取自一颗千年道行的历劫雷劈金药檀的一节树根,怎么样?是好东西不?”李承真给马仙洪解释了这东西来历。 老马痴痴的抚摸这那块材料,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抬起了头。 “何止是好东西?”马仙洪苦笑两声,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些不敢置信,“这对于炼器师来说万金不换,不!亿金都不换的绝世珍宝!承真兄弟,我求你个事,这件材料你千万要交给我处置,你想要打成什么样式的尽管开口,我拼尽全力也得成全了这块好料子,喔……太棒了,天地造化,鬼斧神工!这上面的纹路都要比一般的符箓都复杂了,这等好东西,人间能得几回?” “我既然都拿来了,还能收回去不成?”李承真看着马仙洪死死抱着那块木料不松手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老马,我可跟你说好了,我这次要弄的,可是我的成道之器,要求可不会简单。” “这你尽管放心!”马仙洪眼底迸发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自信,“我这神机百炼,虽然奉行的是天地万物皆可炼,把凡俗之物练的不平凡,才应该是我的追求,但用如此材料攀登更高境界,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经验,所以不管承真你有什么刁钻的要求?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将它打造出来,否则我都对不起这块料!” “得,既然你心里有底,我也不多说了,我来跟你说说要求,你看看该怎么弄,你看啊,我是这样想的…………” ……………… 金乌西落,玉蟾东升,这个在山沟里的小村子早早黑了下来,蚊蝇小虫也开始聒噪起来,但和环境结合起来,反而形成一种清新的宁静。 李承真的小院子,老马一直给他留着,每天都有如花打理,也不担心积灰。 天黑了,两个如花给头顶挂上两个灯笼,小院子瞬间变得亮堂堂一片。 李承真架着马仙洪来到了这院子里,见鬼,老马这家伙抱住那材料就不撒手,李承真几次喊他来吃饭都不听,大有再熬几个大夜赶工出来的意思。 没办法,李承真只能强行把这技术狂架了过来,整的老马还有点小委屈。 进了小院子,几位上根器已经在这儿等着了,毕渊毕姥爷,哈日查盖,张坤,仇让,丁子桓,还有一个双马尾的小丫头,小丫头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病殃殃的少年。 这小丫头正是李承真以前念叨过的一个天之骄子,童子命——刘五魁! 李承真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这小丫头大概是刚来村子不久,似乎还有些拘谨,也有可能是出于对哥哥的担心,神色总有些低沉,完全不像寻常异人那样眼中有精光! 小姑娘看到李承真一直打量她,连忙站起来,怯生生的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承真老弟,这是五魁儿,前些日子才刚来咱村子,是我新的上根器之一,她是为了给他哥哥刘红中治病而来,他们两个是孤儿,她是个童子命,而她哥哥是个童子煞,相当棘手,以我现在的技术暂时还没法解决,但日后一定能做到的!”马仙洪介绍道,“五魁,这是李承真,承真老弟。” “你好,我是刘五魁,”刘五魁有些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就是十岁左右,但远没有李承真印象里那般开朗,想来也是,这俩孩子从小因为童子命的异样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长大。 五魁还要照顾残疾的哥哥,想来不知道要受到多少的白眼,经历多少的苦难,也就得亏是这小姑娘是个天生异人,身心都要比一般孩子要成熟,否则怕是早就垮掉了。 真是坚强又早熟的孩子,让人心疼。 “你也好,”李承真笑着点了点头,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五魁儿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承真哥吧。” “嗯,承真哥,”刘五魁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得,”李承真也不在意,开始招呼众人,“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先开饭吧,我用噬囊从四九城的丰泽园带了点儿酒菜,这玩意儿挺神奇,居然还热乎着,来来来,大家都赶紧坐啊。” 李承真把带来的饭菜一字排开,招呼众人落座,打开几瓶好酒倒上,一时间气氛也热闹了起来。 …… “欸,李哥,你说你这次上东北去了?”哈日查盖挠挠头,问道,“那边有啥好玩的不?” “好玩的,倒是没什么印象,我这不是赶趟嘛,”李承真顿了顿,“不过这次我可真的是大开眼界,仙家,你们见过吗?” “嚯,还真有这玩意儿?”哈日查盖有些好奇,“小时候倒是听我爹念叨过,但还真没见过。” “当然有,哈——”一旁的毕老爷子喝了一口酒,长出一口气,“啧啧,东北那地方,灵物遍地,精怪横生,就算说千八百个仙儿,我都不觉得意外,不过真正的老仙儿本体,我还真没见过的,那些仙家大都盘踞在长白山上,不受人家认可的人,根本没法儿得见人家当面,小李,你倒真是个福缘深厚的。” 第四十九章 夜宴 “运气好罢了,”李承真笑了笑,“我这手段和萨满教同出一脉,也算得上人家半个后辈弟马,否则就凭我这点微末道行,哪能入得了人家的眼呢。” “难说啊,”毕渊老爷子抬了抬眼,说道,“老头子我这鬼门针出自华佗一脉,与药王一脉的三通火针齐名,也学过一些望闻问切的观法,有些眼力劲儿,小李你这次回来,整个人的状态与上次完全是天差地别!可谓是,潜龙在渊,一飞冲天呐!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可怕啊。” “要么说您老眼尖呢,”哈日查盖嘿嘿一笑,接过话茬,“人家梨园一脉可是千年的法脉,底蕴深着呢,李哥又是梨园一脉的麒麟子,那可不就是潜龙嘛!” 这就属于是捧了,在场的几人纷纷出言附和,属于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一时间气氛更是热闹。 李承真不着痕迹地瞥了哈日查盖一眼,啧啧,这内蒙莽汉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说话也是瓮声翁气儿,但实际上心思活泛着呢。 看得懂形式,会做人,肯努力,也能放得下身段来,最重要的是有底线,真不愧是黄金家族的血脉。 这种人,是妥妥聪明人,抛开手段不谈,他其实是最适合进公司发展的。 李承真甚至觉得,把哈日查盖放在公司发展的二三十年,说不定混个大区的负责人都没什么问题。 连这等的天之骄子都有如此剔透的心思,让他们这些命小福薄的普通人真是扼腕叹息。 李承真想着,手上动作倒也没落下,端起酒杯:“列位都抬举我了,我要是谦虚的话,那就显得太做作了,不说别的了,大家都喝酒,来,我先干一个,各位随意。” 在李承真的带头下,众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推杯换盏,几个已经有些喝高的家伙,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唱起了小曲儿。 只有马仙洪还坐在角落愣在那里,盯着碗里的饭,神情呆滞。 他大概还在思考,那根好料子该如何的做成法器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效用,这孩子在这方面格外的认真,他从小做起这些活儿就废寝忘食,他在这方面也有天赋。 他能看得到真正好东西里面有的那一道光,所以他在从小对待任何一道工序的上面,不看到那道光就不撒手! 这种纯粹到无可附加的坚持,才是他真正能将神机百炼这门技术发挥到极致的原因! 说到底,八奇技再强,也不过是术,终究是要被人使用的,有时候强的不是技术,而是人。 ………… 众人一直喝到很晚,才摇摇晃晃的往回走,院子里只剩下了李承真和还在思考的马仙洪。 几个如花正在收拾桌子,李承真拍了拍有些晕乎的脑袋,想到之后还要说正事儿,还是运炁,把一部分的酒精排了出来。 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深呼吸,吐了几口气,脑袋总算松快了些。 “老马?”李承真拉了个板凳,坐到了马仙洪对面,“先缓缓脑袋,我这边也不着急,你按着你的节奏慢慢来呗。” “你说的轻巧啊,”马仙洪苦笑两声,叹了口气,“你把这好料子带到我面前,还带给我这么多灵感,这东西要是不做出来,我连觉都睡不着!” “心念太重会伤身的,这事儿你先放放,我这儿倒有些事情得跟你说道说道,”李承真摇了摇头,看向了马仙洪。 “怎么了?”马仙洪扭过来头,也看向李承真,问道。 “老马,你知道……人口红线吗?”李承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人口红线?”马仙洪有些不解。 “恩,”李承真点了点头,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异于常人的人,尽管咱们这样的人在整个国家的大体量下显得沧海一栗,但异人人口如果不断大肆增加,原本松散的异人们的种族凝聚意识就会越来越强,普通人大面积察觉异人存在的风险也会越来越高。当异人人口与世界人口的比例超过了一定数量时,就会突破社会的承压阈值,而数量占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是很难容忍异人存在的,世界就会因此发生暴乱。” “而这个数字,就是人口红线!”李承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通过世界各国联合统计研究出来的数据,这个比例大概是五万分之一,历史上不乏有超过的这个数据的,商周的逐鹿之战,光武年间的灭佛,中世纪的猎杀女巫都由此而生。” “当然也有一些异人想要改变这一情况,走上台前来领导国家,比如那位千古无二的项王,又或者太平道人张角,当然成功的也有,比如说那位大儒先贤董仲舒,汉光武帝刘秀,又或者是国外天主教的历任教皇,但他们其实都无法改变最根本的情况。”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无法成为异人的,他们或许要花几十年,甚至一生都无法感受到自身存在的炁,”李承真摇了摇头,“这天然的就划分出了一个阶级,实际上客观平等本就是不存在的,这也导致根本矛盾是不可能消除的,所以世界各国作出了相同的选择,那就是求稳,老马,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我这修身炉,会引起全世界的大暴乱!?”马仙洪眉头紧皱,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有可能,但如果不加节制的话,这个几率会很大,”李承真叹了口气,“老马,你应该知道公司吧。” “哪都通嘛,我当然知道。”马仙洪点了点头。 “公司是半个国企,他们的行事标准就是维持国家秩序,也就是维稳,哪怕恶劣如全性,在公司的眼中也和其他的门派没什么区别,都不过是异人团体,甚至全性在公司的眼中更有用一点,他们能增加异人的自然损耗率,维持整个国家的安定,否则以公司的能力想打击这些违法乱纪的全性,简单的很,”李承真直勾勾的盯着马仙洪,“所以老马,假如公司发现了一只修身炉的真正功效,换做是你站在他们的立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李承真拍了拍马仙洪的肩膀,也不打算再往下说了,叹了口气,扭头进屋休息去了。 这还能说什么,原来的结局他早就知道了,公司派来的临时工围殴老马。 而他的好叔叔张楚岚,到时候还得给她上演一出楚岚哭马的好戏,一边哭着喊老马~老马啊,一边哐哐哐,一锤锤的砸烂了他的修身炉。 一点没手软。 也不知道他这一次的决定究竟会给这世界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咔嚓,房门关上。 外面月明星稀,冷风渐起。 只剩下了还坐在原地的马村长,一滴冷汗从额头悄然滑落…… 第五十章 三尸斗法五炁损 李承真进了屋子,盘坐在床上调息,开始锤炼自己的性命。 说实话,他今天说的有些多了,他奉行的想法是是不违万物之好恶,不干涉万物的发展,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某些蝴蝶效应,而对世界的发展产生大的变化,故而没有把这些事情交代给马仙洪。 但李承真经过这次明心见性,照见本真,反倒是想明白了,自己之前啊,是着相了,老马真心待他,也对他有恩,那他李承真自然也该真心换真心,又何须瞻前顾后? 还是那句话,是缘就悟,是劫就渡,随心而动,随性而为,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他的修行,还是不到家…… ………… 嘭嘭!铛! 哈日查盖猛的一掌印在了李承真的胸口上,下一刻,李承真身形不动,那一掌却莫名其妙的落到了空处,反倒带了哈日查盖一个趔趄。 还没等哈日查盖反应过来,李承真手上黑鞭显现,乘胜追击,一鞭打向哈日查盖的肩膀。 哈日查盖闪转腾挪,拼命的扭转身子,想要躲过这一击,但他先前抢攻,闪躲的空间已然不大。 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悄然从地下升起,抓住了李承真的一只脚,试图把他拽入地下。 地行仙——张坤! 李承真脸色一变,抽身就要退后,张坤那肯给他机会,一咬牙,又探出了半个身子,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李承真,发动了地行仙就要往下拽。 哈日查盖也稳住了下盘,扭头又是一拳砸来,李承真瞬间腹背受敌。 这一击如果落实了,张坤把他拉到了地下,李承真就很难再有反抗的力量了。 优势在我! 但下一刻,哈日查盖眼尖,瞥见了李承真覆盖着脸谱的嘴角上,那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 “放手!快!”哈日查盖突然大喝一声,看向张坤。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张坤的身后,一道黑色的身影逐渐成型,高额头,长胡须,脸谱上泛起慈祥的笑容,高高的举起了龙头拐杖…… 彭! 张坤,再战不能! 李承真笑了笑, 开玩笑,他这下尸显化的可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化身,人家大佬增福添寿,当然是菩萨心肠。 但众所周知,没有霹雳手段,哪儿来的菩萨心肠! 那一龙头拐杖势大力沉,张坤受了这么一下,就算不昏过去,也是眼冒金星,没什么还手能力了。 …… 哈日查盖瞳孔地震,脚下用力,想要退到安全范围。 脚下的土坑却一下子陷进了里面,被他踩塌了,另一只脚却正好踏在了一簇比较滑的草地上,一个没站稳,往前一扑…… 等他再抬起头时,李承真已经把打神鞭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如此这般?还战~否!”李承真腔调伶俐,又摇了摇头,脸谱散去,“怎么样?哈日,还继续打吗?” “不来了,”哈日查盖苦笑一声,长出一口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李哥,您手段高,我要再打下去,那不是平白遭罪吗?” “那可不一定,哈日,你给我的压力还是很大呀,”李承真摇了摇头,把哈日查盖拉了起来。 一旁的张坤也回过来了神,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得罪了,张哥,”李承真拱了拱手,“你这降低存在感的法门,配上地行仙,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实在难以留手。” “没事的,李兄弟,你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用这般给我留面子,”张坤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 四周围观的人们看到出了结果,顿时炸开了锅。 “嚯!李大师总算肯出真手段了!好家伙,谁看清楚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没看清楚,呃,像是个老头。” “哈日大师也是好样的,就是刚刚太倒霉,一下子踩空了。” “我感觉不对呀,哈日大师刚刚就在那短短的几下内失误了好几次,哈日大师平时最刻苦了,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啊,好生邪性。” ………… “小李,你那是三魔派的功夫吧,嚯,三尸,”毕渊老爷有些意外,“倒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不过,老头子啰嗦一句啊,你的命功似乎有些跟不上啊。” “毕老爷,您慧眼如炬,”李承真点了点头,“小子在命功修行上确实薄弱,就刚刚这么几下,已经损去了我小半的真炁,刚刚能速战速决也是取巧,我说他们两个让我很吃力,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李承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刚刚那场比斗别看没过多长时间,但他确实用了不少手段。 赵公元帅的黑鞭是他最强的攻伐技能,反而被他摆在明面上,吸引他人的注意力,暗中放出了下尸偷袭张坤,哈日查盖的第一掌本来已经命中了,但他用无福消受,直接给弹开了。 反倒是被他欺身而上,用五炁流转,将他所有的福气全都分散到了其他四炁上,在那一瞬间,哈日查盖的福运已经降到了最低,自然诸事不顺。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因为五福相通的原因,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自己回流回去。 这也是李承真自己捣鼓出来的一种用法,用五炁流转,把其中一种炁,全都分配到其他四种炁上,在关键时刻,得让人吃上个大亏。 而且这种手段只是暂时的让炁流转起来,只需要耗费不多的炁作为引导就可以,若是要让那种炁永久的转换,哪怕只是牵动一丝,也需要耗费不少真炁。 这手段用法,属实有些阴损,李承真能够感觉到,这门手段的精妙之处,他怕是连一成都没发挥出来,当然也和他的神格还不太稳固,信仰不够深厚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游走在全国各地的香火旺盛之处,盗取信仰,履行职责,稳固神格,研究手段,顺便涨些见识,找一找,有没有能够提升自己命功的手段。 那么接下来,只待老马那边打造出来的法器一就位,便是他下一步计划开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