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成逃难的老太君 舒言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燕子,她佝偻着腰,仔细在地上找着野菜。 婆婆丁、荠菜、蕨菜、鸭脚板、水葱。 她挖了一篮子。 她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长得粉雕玉琢,可衣服却穿的破破烂烂,脚上的鞋都破了洞,看起来好不可怜。 那男童也跟着自家阿奶挖野菜,嘴里头还念叨着早时才在学堂里学到的经书。 男童背了一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舒言笑了笑。 “倒还没忘了。” 男童答:“老师说我开蒙晚,寻找子弟都已经参加童子试了,若是到了西北,说不定能考。” 舒言站起来,扭头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小孙子。 呵呵一笑。 “咱们玉安聪慧,到十岁,肯定能考中。”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却也要整日学习,七八岁的孩童都以将功名放在心中。 舒言领着陈玉安到了半山处的一个小亭子处,两人安置休息,陈玉安拿出来葫芦给自己阿奶递去。 “阿奶,您喝水。” 舒言接过水,喝了一口后,看着远处翻滚的云海。 想起前世许多事情来。 舒言上辈子是个工作狂,天天加班,然后人到中年就得癌症死了。 没有对象,没有后代。 她穿进的原身,与自己年龄相仿,不过已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老太君了。 老太君早已完成人生大事,儿孙满堂,只是重生的朝代不太好,似乎处于两朝交接之时。 不过老太君似乎同家人子女关系不好,一直生着病。 恰好汉军打来江南,舒言的便宜夫君便领着一群儿女离开了老宅,往西北逃去,只留老太君和一个旁支子侄看守老宅。 其实说起来也算是抛弃。 老太君身子好了,便同那位旁支子弟和一位身份特殊的小孙子离开了杭城,往西北去。 可奈何那位旁支子弟刚出了城门,便被叛军一刀砍了。 连带大半身家都被人抢了去,那些叛军可怜老太君和小孙陈玉安,便饶了他们一命。 如今这两人,便是在逃难的路上,因身无分文,只得到山上挖些野菜充饥。 舒言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个破锅,吩咐陈玉安去弄来些石块,在这亭子里架起了一团篝火。 她吩咐陈玉安烧火,自己则去附近的小溪流处洗菜。 许是老天怜惜他们孤苦可怜,便在这河边寻得了一窝鸟蛋,舒言赶忙小心放在怀中,将菜洗了,回到了那处亭子。 陈玉安已经将火烧好了。 舒言赶忙将这野菜和鸟蛋一同煮了,饭菜做好后,便同自己的小孙子分食。 两人吃的香甜,却不曾注意到远处走来一个容貌清秀的小沙弥,这小沙弥手中拿着禅杖,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 这女子神色茫然,脸上满是泪痕,却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小沙弥见到亭子里的炊烟袅袅,便赶忙跑过去,想必也是饿极了。 待看到锅中已经干净的饭菜,顿时叹了一口气。 小沙弥是个脸皮厚的,便直言问道:“夫人,你可还有吃食?” 舒言摇头。 “我们也是从这野地中摘得的野菜。” 那女子哭的更狠了,小沙弥开口道:“女施主莫急,小僧再去找找。” 舒言赶忙收起自己的锅,带着自己的小孙孙离开此处。 两人走远了,陈玉安方才问道:“阿奶,为何不多休息一会儿?” 舒言道:“我怕那二人因咱们的锅起了杀心。” 陈玉安听闻此话,顿时不语。 两人走到了傍晚,总算是下了山,到了官府驿道。 驿道之上挤满了南方的难民。 此次叛军攻打南方大城十分紧凑,事先没有传出一点风声,所以许多世家大族来不及逃走,便被叛军杀了许多,如今在这难民中走的,说不清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陈玉安紧紧抓住自家阿奶的手,他们方才走了几日,倒也不算太饿,许多从京师处逃来的难民,已然饿的不成人形,早在路边倒下被野狗分食了。 舒言捂住陈玉安的眼,不忍让这么小的孩子看到这些。 舒言柔声道:“陈玉安,等到了西北,咱们便不必怕了。” 陈玉安点了点头,跟着阿奶往前走。 夜半时分,许多人停了下来,稀稀拉拉往路边的树荫下一做。 舒言拿出来自己破烂之极的铺盖卷,铺在地上,同自己的孙子一同睡下了。 三更时分,天下下起了雨,舒言被陈玉安摇醒,周围的人都在抱怨,舒言将被子盖在头顶,揽住陈玉安,轻轻说道:“春雨贵如油,乃是好事,明年收成好。” 舒言这话落下,身旁响起一个老者幽幽叹气。 “若是想要收成好,却也要有种地的人,如今天下大乱,流民四起,哪有人种粮食?” 舒言用自己的老眼望向说话之人,只见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窝着一个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老头子。 老头子穿着一身破烂衣衫,可周身气质确实不俗。 “那我就找块地方,把地种起来,养活了我和小孙子,便也算对得起这老天爷的恩赐。” 舒言上辈子刚36便得了绝症。 重活一世,虽说已经年老色衰,可到底捡回一条命,却也算得老天开恩。 那老头子呵呵一笑,却是因为夜里的空气太冷,竟然咳了起来。 陈玉安赶忙从包袱里拿出来葫芦,递给老头子。 “爷爷,您喝水。” 老头子接过葫芦,笑道:“倒是个有教养的孩子,可开蒙了?” 陈玉安道:“学到论语了。” 老头子眼睛一亮,笑道:“倒是不错,若是……罢了,如今一车学问也换不得一个馒头。” 老头子有些郁闷便扭头准备睡去。 细雨蒙蒙,一直下到早上,方才停歇。 可雨停了,叛军却来了。 一股黄巾马军骑着快马往此处前来,像是一名头领。 头领勒马,站在驿站两旁道:“将军有令,命尔等北去三十里服河务徭役。” 头领说完之后,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争吵。 河务徭役乃是最为严苛的徭役,十人九死,他们去北方尚且有条活路。 头领见到人群暴动,顿时一怒,随手将一难民男子的脑袋砍掉。 鲜血喷涌两丈高,这男子身边的家人顿时惊声尖叫,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难民也开始四散而逃。 舒言抱着自己的小孙子瑟瑟发抖,她身旁的老头子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跑啊!” 第二章 徭役之苦 人就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叛军的马。 好在舒言长得慈眉善目,又带着孩子,便是穷凶极恶的兵丁却也不愿动手打杀了她。 舒言赶忙跪下磕头,拉着自己的小孙子哭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那位军爷叹气道:“赶紧走。” 舒言赶忙拉起小孙子往前跑,可有心软的,自然便是有心硬地。 两人还是被抓了回去。 舒言被带到了一处小头目处,那头目见到舒言这张脸,顿时皱眉。 “你找个老女人和幼童来此处干甚?是能背的动沙子,还是能到军帐中给兄弟们泻火?” 那军汉道:“将军不是说了嘛,找些做饭的,年少女子无论美丑,都做军妓,那不就没人做饭了吗?” 听到军妓二字,舒言眼皮子一跳,往一旁望去,只见到几十个年轻妇孺被人推搡着,其中便有几日一早见过的清秀女子。 舒言赶忙道:“这位军爷,老妇人我会做膳食,先前乃是杭城大户人家的厨娘,做得一手好汤水,劳烦您给安排个好点的差事。” 舒言拿出来一块上好的丝绸手帕,塞到了那头目的手中。 头目打量了舒言一眼。 “看着倒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行,就安排她去小灶。” 舒言揽住自己的小孙儿,目带恳求地望着那头目。 头目摆手道:“这孩子你也带着,莫要多生事端。” 舒言闻言赶忙带着小孙子朝头目道谢。 而后两人被军汉带到了一边,此处倒还站着一位熟人,正是先前让祖孙两人跑的老头子。 老头子无奈地看了二人一眼。 “倒真是命苦。” 难民跟着叛军往目的地走,舒言同那老头子一起,她问道:“如今这年月修河堤作甚?” 老头子冷笑一声。 “修?他们是要炸,淹了江中三十六城,这朝廷的军队便无法在此处将他们围剿。” “那百姓怎么办?” 小孙子陈玉安代舒言问了话。 老头子顿时一愣,他看向陈玉安,不知为何眼睛闪过几丝泪光。 “从古至今造反的人,可从来不想着百姓。” 舒言听完便觉着这老头子不简单,想必是个读书人。 她瞧见自己的小孙子握紧了拳头。 他们跟着叛军走了整整一日,一点东西都没吃,舒言走的脚步虚浮,陈玉安更是脸色煞白。 舒言有些着急,可她一停下来,那些军汉便用枪指着她们,舒言只得拉紧小孙子的手。 “玉安,你再坚持一会儿,来喝点儿水。” 陈玉安喝了一大口水,可脸色依旧不好。 一旁的老头子看了,便从怀里拿出来一块油纸包着的东西,塞到了陈玉安手里。 “别让旁人看到了。” 陈玉安赶忙接过,放在嘴里,大口地嚼着便咽了下去。 这孩子吃的急,又噎住了。 舒言赶忙伸手给孩子顺了气,温言说道:“快谢谢这位阿爷。” 陈玉安仰起头,看着面容清瘦的老头,有些感激地问道:“阿爷,您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老头只答道:“我姓苏,你叫我苏阿爷吧。” 陈玉安乖巧的叫了一声。 这年景,便真的是一口饭就能救活一个人,他们走到了下午,方才到了漓江。 此处有前朝名臣所建造的平安堤,拦住漓江上游的涛涛江水,若是炸了这堤坝。 下游三十六县,几十万百姓便是生灵涂炭。 舒言同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一道站在漓江两岸,只看得清百丈江水,却瞧不见对岸。 苏阿爷目光炯炯,望下那条如同玉带一般的长堤。 “前朝苏大学士所筑之堤,护了下游百姓百年,可如今却要……” 苏阿爷背后出现一道鞭子,刹那间背后衣服裂开,皮开肉绽,看得旁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舒言抬头,只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军汉冷声说道:“若是再多言,便把你扔到这漓江中。” 漓江滚滚江水发出咆哮之声,舒言紧紧抓住陈玉安的手。 他们被安置到了岸边,各自找了块地方,周围有军汉看管,自然是逃不出去。 过了一会儿,几个骑着马的军汉,打马而来,马上各自捆着两只袋子,那军汉一刀划破,米糠饼子从里面落下来。 舒言赶忙伸手去接,却只接住了四个饼子。 她身旁的人还想抢她的,舒言赶忙将饼子护在胸口趴在地上,军汉见到有人哄抢便狠狠抽了一人。 “把那个哄抢的人给我拉出来!” 一个精瘦的汉子被人拉了出来,那个军汉一刀捅进汉子的肚子,鲜血和肠子流了一地,众人见此顿时安分守己起来。 舒言赶忙爬起来,将饼子分了一个给陈玉安,她又看向坐的离自己老远的苏老头,便对着他说道:“苏阿爷,你坐近些,咱们互相照应。” 这里头老人不多,苏老头四处望了望,便坐到了他们跟前。 舒言将饼子分给了苏老头。 陈玉安咬了一口饼,顿时脸色难看。 “阿奶,这饼子好生难吃。” 饼子里掺杂着米糠吃不出来面的味道,还有些石子。 只听苏老头道:“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给畜生吃的。” 舒言咬了一口,四处看了看周围,他们这些人可能还比不得畜生,她前世曾经看过些书,讲的是古代战争,许多将军会将百姓冲做前排,死一波百姓,消耗一些敌军的武器。 好在此刻虽然艰难,却也到不了最坏的那一步。 他们吃完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从外头进来许多年轻的军汉,从这难民中拉了年轻的妇人,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哭了出来。 为首的军汉一刀将人砍翻了,妇人们方才老实了。 舒言这般看着,却瞧见那名容貌出众的女子准备跳江,却被一个军汉直接拉住了。 另一个军汉直接抬起女子的双腿,往外头走去。 女子惊慌失措,她尖叫道:“你们大胆,我不是普通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恶狠狠的说道:“不是普通人?那京城里的郡主娘娘们早就被我们天王给扔到军营里了,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受这遭罪!” 女子面色苍白,任由军汉们将她抬了出去。 舒言捂住了小孙子的眼。 可这孩子却兀自开口问道:“阿奶,他们要对这个姐姐做什么?” 第三章 小将军 夜色蒙蒙,月光照耀在江水之上,景色看着还有些美。 舒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伸手捂住陈玉安的眼睛,却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女子被放回来。 衣着不整,脸上还带着泪水。 那名容貌出众的女子歪身躺在了舒言旁边的一个空位,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陈玉安睁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眼睛里满是害怕,舒言抓紧了自家小孙儿的手。 却见那女子轻呼出一口气。 “能借口水喝嘛?” 她的声音喑哑之极,苏阿爷递来一个水壶。 清秀女子喝了一口,然后将水壶递给苏阿爷。 她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江边走去。 她一脚踏进冰冷的江水,舒言惊呼。 “你别想不开!” 苏阿爷起身跑去,拉住了那女子,舒言也赶忙跑过去,不顾这江水寒冷,拉住了女子的一只胳膊。 只听那女子厉声吼道:“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 苏阿爷和舒言将人拉了回来,女子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去的江面。 苏阿爷将自己的外衫脱掉,坐在舒言和陈玉安身旁。 “想来,她以前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风声阵阵,舒言身上寒冷万分,心中更是,她倒是生出了一丝庆幸。 在乱世中,做个还能跑得动的老婆婆,却也不是最差的。 舒言抱着陈玉安,不知不觉间便困了。 天刚亮,舒言便被女子的哭声吵醒了。 只见到几个军汉拽着那位容貌出众女子的胳膊,嘴上骂骂咧咧,而这女子哭的声嘶力竭。 其中一个军汉道:“再哭,就把你的耳朵给割下来!” 女子突然朝舒言这边看来。 只听到她开口喊道:“我叫绮秀!若是你见到了找我的人,让他来救我!” 绮秀被军汉拖走,苏阿爷微微叹气,看着江水滔滔,舒言只是低头望着自家孙儿。 沉默不语间,有一个头戴汗巾的军汉走至舒言身前,他瞧了舒言一眼,便开口道:“你会做羹汤?” 舒言赶忙站起来。 “这位军爷,老身我先前乃是厨娘。” 舒言紧紧拉住陈玉安的手,那汗巾军汉道:“带着你的孙儿同我前去后营,大人想喝鱼汤,其他的厨子做的腥。” 舒言看了一眼身后的苏阿爷,便拉着陈玉安跟着那位军汉到了叛军地后营。 外面扎了十几口大锅,几个吃的膘肥体壮的火头军在炒菜,瞧见舒言这个老婆子走进来,便指了指里面的小灶。 小灶旁边放着只桶,里面游着几只活鱼。 汗巾军汉道:“老婆子你可好生注意,若是让我瞧见你动了什么手脚,立马把你孙儿的脑袋给剁下来。” 听到这话,舒言赶忙点头,她让陈玉安去一旁坐在,自己则弯下腰收拾活鱼。 上辈子舒言身体不好,却非常喜欢美食。 她将鱼儿开膛破肚,收拾鱼鳞,清洗干净。 那汗巾军汉瞧见舒言手脚麻利,便开口道:“倒是个麻利的老婆子。” 陈玉安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看着极为乖巧,那军汉闲着无聊便开口道:“你这孙儿倒是极为乖巧,我老家也有个刚出生的孙儿。” 舒言与这军汉攀谈道:“军爷老家在何处?” 那汗巾军汉道:“我乃是京郊人士,原本在北营做官军,打了败仗,做了逃兵,幸得龙将军不弃,在他身边做了个亲兵,算是有个正经前程。” 这军汉四十多岁,容貌粗狂,身形魁梧,一看便是武艺高强之人。 舒言又同这位军汉寒暄了几句,知道了他们所在的这一路叛军,乃是在颖州龙云麾下,如今天下大乱,叛军四起。 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中原腹地造反起家的汉王,和西南叛军陈王。 这两人自封为王,蚕食朝廷一大半的土地。 如今朝廷在江南苦撑,只剩西北荒寒之地尚且得以喘息。 据说那位年轻的皇帝又在西北太原修了座宫殿,纳了许多妃子,还收了江南陈家的寡妻为妃。 听到这则消息,舒言顿时有些无奈。 陈家的寡妻,那可不就是她的小儿子的夫人嘛,那女人长得确实极为貌美。 这军汉又说起了战事。 汉军已然破了京师,西南的陈王挥师北上,汉王如今坐镇京师,虽有心迎战,可主力尚在江南同朝廷残军苦战。 而他们所在的这股叛军,便是要炸毁平安堤,以水势速破朝廷残军,以此抽身回京师同陈王一战。 言语间,那锅鱼汤已经做好了,舒言将汤倒入碗中,那军汉冷声道:“你先尝一尝。” 舒言尝了锅中剩余的鱼汤,那军汉方才放心将鱼汤端走。 只余下舒言和陈玉安,舒言方才做鱼多削了一个萝卜,她偷偷藏到了袖子里。 此刻军汉走远,舒言便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了陈玉安。 舒言笑眯眯道:“玉安,这萝卜甜丝丝的,你尝尝。” 陈玉安接过萝卜放在口中尝了一口。 就在此时,那军汉又回来了,他对着舒言道:“你将剩下的都给将军盛了,随我一起去见将军。” 舒言赶忙照做,她端着碗同那军汉到了军营深处的营帐。 掀开营帐便看到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坐在案边,跟前坐着个五六十的老者。 那老者只是瞥了舒言一眼,顿时一愣。 “这老妇人看着倒是气度不凡,哪里人士?” 舒言赶忙道:“回禀军爷,老身原先是江南陈家的老厨娘。” 那老者微微一愣,而后道:“这等富贵人家的厨娘,为何不同主人一起走?” 舒言赶忙回道:“陈家老太君病重,主子命我照看,老太君身子不好,撑了三日便去了……” 老者看了舒言一眼,轻笑一声。 “倒是可怜。” 舒言将那碗鱼汤放在桌案上,少年将军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沙盘,一言不发。 老者笑道:“还看什么?喝汤吧。” 少年将军抬起头来,却也不看舒言,将那碗鱼汤一饮而下。 “我阿奶便是这般调羹汤的。” 少年将军说的真切,想来舒言做的鱼汤,倒是和他的胃口。 舒言道:“将军的阿奶是何方人士?” 少年将军抬头看向舒言。 “我阿奶是江南人士,因着家穷,便卖身为奴到了江南陈家,做了陈家的厨娘,算起来倒和老人家你是同僚。” 舒言有些慌张。 第四章 鱼儿 这陈家奴仆上千,她穿来时正病着,脑子不清不楚,自然也不知道这小将军说的是真是假。 或是这些人发现了什么端倪。 陈家在朝廷势力颇大,她是陈家的老太君,若真是被人抓了去,到西北威胁朝廷,确实有些可怕。 那小将军瞧见舒言脸上的恐惧之色,便笑道:“我阿奶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那陈家人还给我许多银钱,陈家奴仆上千,想来你是不认识她的。” 舒言松了一口气。 “将军的阿奶若是得知您如此挂念她,心中定然宽慰。” 小将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分明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不知为何,这位龙云小将军却分外消沉。 小将军幽幽道:“我家便在这漓江的下游,我此番淹的乃是我的父老乡亲。” 小将军声音低沉,坐在一旁的老者轻咳一声。 舒言心中警惕顿生。 她不认为一个将军该同她说这么多,舒言抬起头望向端坐在上首的老者。 老者朝着舒言微微一笑。 “老夫人,你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舒言顿时一愣,她神色有些慌张。 那老者道:“你每日给将军炖一条鱼,让他好好抒发自己的思乡之情,免得七日后,动不了手。” 小将军闻言冷眼看向老者。 “你莫要激我,我既然做了先锋,领了军命,自然是要做的。” 小将军看着舒言道:“你下去吧。” 舒言赶忙离开,待到出了营帐,便瞧见几个穿着暴露的军妓被人押着到了方才她离开的营房。 绮秀便在其中。 绮秀看了舒言一眼,眼中满是绝望。 想来这女子原本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如今到了这等地步,却是有些可怜。 舒言匆匆离开了军营,到了后面的灶房,此时正是饭点,许多军汉过来领取饭菜,整个灶房被围的满满当当。 舒言穿梭,倒是极为艰难。 好不容易到了小灶处,她瞧见自己的孙儿窝在角落里,已经睡着了。 舒言轻轻推了推云璋,小声道:“玉安你饿不饿,阿奶去给你弄些吃食来。” 云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舒言赶忙站起来,朝着外面的大灶走去,几口大锅前围着不少军汉,舒言这个老婆子,倒是分外矮小。 她大着胆子问道:“我是将军小厨房的厨娘,我该往何处领饭食?” 那位人高马大的伙夫用一个木碗给舒言舀了一碗看不出颜色的饭。 舒言赶忙千恩万谢的将饭菜端到自己的孙儿身旁,玉安饿的脸色发白。 舒言赶忙将饭菜给人递过去。 玉安尝了一口,顿时有些高兴地说道:“阿奶,这粥里面有鱼肉。” 舒言看了看四周,她轻声说道:“等过一会儿,阿奶给你煮一条鱼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好好吃饭。” 玉安支持了几口,便将饭推给了舒言。 “阿奶你也吃。” 舒言吃了几口,只觉得确实不错。 玉安这孩子往日里在府中极为沉默,除却每月初一十五去给舒言请安,便都自己呆在院子里。 这孩子没有姓氏,乃是舒言的小女儿所生,只是不知道父亲是谁,便一直没有身份。 舒言伸手摸了摸玉安的脑袋。 “想你阿娘了嘛?” 玉安低头,他看着自己的脚,有些难过地说了一句。 “阿娘现在还好嘛?” 玉安的娘被陈家家主送回了西北老家,倒也算是安全。 舒言笑着说道:“等我们回了西北,就能见到你阿娘了。” 就在此时,外头走进来一个老头,正是苏阿爷,苏阿爷手里端着碗饭,瞧见舒言和云璋正在吃饭,便开口道:“本想着你们可能没有饭菜果腹,想来是我多虑了。” 舒言赶忙说道:“多谢老哥哥照拂。” 舒言叫他一声老哥哥,倒也合适。 苏阿爷走到云璋跟前摸了摸云璋的脑袋,微微叹了一口气。 “倒是让你受苦了,日后可没有多少太平日子可过了。” 这苏阿爷说的笃定,舒言忍不住问道:“我看着汉军中兵强马壮,老哥哥你的意思是这仗还要打许多年?” 苏阿爷微微叹了一口气。 “西北那边传来消息,说陈家寡妻嫁入皇家,深受皇帝宠爱,皇帝不顾朝政,西北权柄渐有落入陈家之手。” 舒言忍不住有些发憷。 她的夫君陈升乃是武官,若非陈家势大,以他的功劳也是能封侯拜相的。 舒言的夫君是个极为能力的人。 苏阿爷瞧见舒言表情,他低声说道:“陈家毕竟是江南大族,你若是能带自己的孙儿离开,便去西北,也算是能过上安稳日子。” 苏阿爷坐在一旁的地上,手腕上还带着一串珠子,看着倒是分外不凡。 云璋似乎颇为喜欢那串珠子,多看了几眼,苏阿爷便把手腕上的珠串摘了下来,苏阿爷将那串珠子塞到了云璋手中。 “送你了,日后若是有缘……” 苏阿爷后半句话并未说出,他伸手摸了摸云璋的脑袋,而后看了舒言一眼。 苏阿爷一脚将灶台前的水桶踢倒,里面的几条鱼在地上翻涌。 “鱼儿没了,你们去江水边钓几条鱼,往西走半里地,那个地方鱼儿多。” 舒言闻言顿时一愣,她瞧见苏阿爷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握紧了玉安的手。 “你……” “想要活命,便莫要多问。” 苏阿爷深深看了祖孙两人,便朝着外面离去了。 舒言心头狂跳,她伸手摸了摸玉安的脑袋,轻声道:“玉安,你怕不怕?” 云璋摇头。 月朗星稀,舒言拿着木桶带着云璋往军营外面走去。 营门处的军汉瞧见舒言,顿时冷声道:“天黑不能离营。” 舒言赶忙解释道:“这位军爷,龙将军一大早就要喝鱼汤,我是去给将军钓鱼呢。” 军汉道:“你自己去钓鱼不行?” 舒言继续道:“老身我眼睛不好使,瞧不见那鱼儿。” 军汉冷哼一声。 “我同你们一道去。” 舒言心头一震,军汉跟在了两人身后。 舒言朝着江边走去,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远处水滔滔,舒言敏锐地听到了极远的地方传来的箭矢之声。 第五章 大水 那军汉听到此声顿时脸色大变,他扭头往前看去,慌忙拉住舒言的胳膊。 舒言身子一踉跄,差点被人给撂倒。 玉安趁着那军汉不注意,直接朝着军汉的手腕咬了一口。 军汉吃痛松开,舒言从地上抓了一把细沙,朝那军汉的面中扔去。 军汉本就吃痛,又被人扬了沙子,只得朝着虚空抓喊。 “你们想做什么!找死!” 舒言拉着玉安往苏阿爷所说的那个地方跑去。 白森森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舒言没跑几步,便已经累得不行,可那军汉的声音已经在身后了。 舒言只得拼尽全身力气,朝前跑去。 只见到那岸边有一条小船,舒言赶忙让玉安上船,她用力将船往江中推去。 冰冷的江水让舒言猛然一惊,后背似有一股刀气袭来,玉安拉住舒言的衣服,堪堪一瞬间,舒言上了船。 船进入深水区,那军汉站在江边,恶狠狠地看着舒言。 舒言抱着玉安,用力将船划向远处。 待到安全一些,舒言方才刚朝军营方向看去。 只见到军营所在的地方燃起点点火光,便是在江心之上,祖孙二人也听到了那震天的喊杀声。 从不远处驶来十几艘军船,挂的是朝廷的旗子,舒言顿时吓地抱紧了孙儿,生怕他们这艘小船被那巨轮掀翻。 好在官兵并未在意他们,只是那火把照了一下,便让人放走了。 祖孙两人朝着远去驶去,到了后半夜,已经看不到军营的情况了。 玉安对着舒言问了一句。 “阿奶,他们为什么要打仗呢?” 江面上寒风阵阵,两人衣服单薄,只觉寒冷入骨。 舒言低声回了一句。 “你长大了便知道了,闭上眼睛睡一觉吧,太阳出来了,天气就暖和了。” 玉安闻言十分听话的闭上眼睛,祖孙两人依偎在这艘小船之上。 天上似乎打了雷,他们这艘船倒是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可风斜着将雨送入船中。 不出片刻,水面开始翻涌,舒言更是把握不住船的方向。 舒言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淹死了。 可玉安此时却紧紧抓住自己祖母的胳膊。 “阿奶,不会有事的。” 舒言心中一阵温暖,这孩子从起初的怯懦,倒慢慢勇敢起来。如今还知道安慰自己了。 倒真是个好孩子。 风雨之后,天气肯定能放晴,舒言怀着这样的心思进入了梦乡。 只是第二天舒言睁开眼睛,并未看到太阳,只因这江面上升起了浓重的雾气。 舒言的衣服上满是露水,玉安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寒颤。 “阿奶,这里是哪里?” 舒言道:“应当是漓江下游,这船飘了一夜,应该离军营非常远,咱们现在很安全。” 玉安点了点头。 他趴在船边,从怀中拿出来葫芦灌了一壶水,喝了一口,可肚子里却依旧非常的饥饿。 舒言划着船往四方看了看,白茫茫一片,看到也看不清什么。 她只记得昨夜似乎十分颠簸。 而且即便是江雾四起,可这漓江下游的河段,却也不该如此宽广。 不远处的江面上飘来了一条旗子。 舒言好奇地将船划过去,那旗子是朝廷的五爪金龙旗,她将旗子捞了上来。 又划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视线宽广了一些。 她便瞧见沿岸被淹没的房屋,偶尔也瞧见几艘小船,上面坐着惊慌失措的人。 舒言看了一眼玉安,轻声说了一句。 “昨天晚上,他们把堤坝炸了。” 此处本应当是个小渔村,昨夜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洪水来犯,死伤众多,只有个别极为幸运的人方才从床上爬起,上了自己的船。 舒言将船停到一处废墟,她想要站起来去搜刮些有用的东西,可玉安却对着舒言道:“阿奶,让孙儿去吧。” 玉安从船上下来,轻手轻脚的上了屋顶,他从一处坡口处直接跳了下去。 从那房屋里拉出来一张棉被,那棉被泡了水非常沉,舒言便下船同玉安一起拧着那被子。 就在此时,不远处飘来一个木盆,那木盆里坐在一个黑瘦黑瘦的丫头。 那丫头从木盆中跳出来,恶狠狠地看着舒言和玉安。 “偷东西!” 玉安闻言顿时怒道:“什么偷东西,这都是没人要的……” 玉安也孩子到底实诚,说话还有些心虚。 舒言无奈道:“小姑娘,如今这年月,若想活下去,礼义廉耻可要不得。” 舒言继续拧着那被子。 那黑丫头继续说道:“可这被子是我二大爷地,昨夜他将我送上木盆,便被大水冲走了。” 黑丫头年岁跟玉安差不多,一双眼睛倒是极为漂亮。 舒言叹气。 “节哀。” 舒言将拧干的被子放入船中,他们的船似乎是军用的小船,倒是极为结实,舒言还在船里发现了鱼枪。 舒言和玉安上了船,将船开走几丈远。 那黑丫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船逐渐走远。 玉安面色有些不忍,只见那黑丫头一头扎进水里。 玉安顿时有些着急,他看向自家阿奶。 片刻之后,黑丫头从水中钻出来,她手里拿着一袋子泡湿了的鱼干还有一柄鱼竿。 黑丫头朝着舒言和玉安道:“我会钓鱼,还会下水抓鱼,你们能不能带我逃难?” 玉安看了一眼舒言,舒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玉安划着船往岸边靠去,那黑丫头将鱼竿和鱼干递给玉安,玉安伸手接过。 两个孩子互相看着对方,似是在互相打量。 舒言道:“上来吧,前面路可不好走。” 黑丫头欢快地跳上船,她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船结实,兴许能带着咱们走出这片死人堆。” 玉安听完顿时一愣,他看向黑丫头,黑丫头朝着玉安一笑,露出白牙。 “我娘生我的时候,上游渭河发大水,将整个江中都淹了,那时恰好是常下暴雨的时节,只有很少的人才能活下去。” 黑丫头说完之后,爬出船舱朝着乌云滚滚的看了一眼。 “这样的天,这样的云,又该下雨了。” 黑丫头坐在船舱中,将自己找来的鱼干用衣服擦干净了,开始嚼着吃。 舒言将黑丫头的鱼干拿走,开口说道:“别吃,水里那么多死人,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煮干了再吃。” 第六章 死人堆 他们船往下游划,郁郁葱葱的桑树尖飘在水上。 景色瞧着倒是不错,只是若是往那水中望去,便能看到沉于水底的死尸。 黑丫头捂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过几日,这些尸体就会飘上来,太阳一晒,乌鸦就围着水面转,特别吓人。” 玉安看了一眼黑丫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黑丫头瞧了一眼玉安。 “自然是经历过,我长这么大,江中也发过不少次大水,可从未像如今这般可怕。” 玉安小声道:“上游的汉军将苏堤炸了。” 黑丫头从船舱中坐起来,震惊道:“炸了?怎会有人做这种事情。” 玉安摇头不说话,似乎不想同这个渔家少女多说什么。 倒是舒言倒是出言问道:“黑丫头,你可有大名?” 黑丫头眨了眨大眼睛,糯糯地说出一句。 “小鱼儿,大伯叫我小鱼儿。” 小鱼儿看向一旁的玉安,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舒言笑着说道:“玉安。” 小鱼儿羡慕地说:“他的名字真好听,一看就像是读过书地。” 一说起来读书,玉安的小脸有些红润。 在陈府时,陈老太爷便夸过他一句读书读得好,他便每日都把书抱在怀里。 他出生不详,被人厌弃,唯有抱起书本,方才有点存在感。 舒言看到玉安有些小得意,便笑了起来。 “玉安书读得好。” 小鱼儿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她抓住玉安的手,哀求道:“你能不能教我读书识字?” 外头又下起了小雨,水面上飘着不少杂物。 小小船舱之中,传来孩童的读书之声。 舒言划着船往陆地方向赶去,可这江中水系密集,此时又是雨季,洪水没有丝毫退去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们的船行至一处城镇。 大部分建筑已经被损毁,不过好在这处城镇地势较高。 一大群死里逃生的百姓聚集在高处,他们的身边则有一座高耸的死人堆。 发生洪水之后,须得早些将尸首处理好,否则必然爆发瘟疫。 舒言等人坐在船上看着,只见到几个青年拿来火油和柴火,将那小山一般的尸首给烧了。 火光骤起,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传来。 火光将空气燃烧的有些扭曲,然而此时却从那火堆处传来诵经之声。 舒言将船划得近了些,便瞧见了一个熟人。 正是那日同绮秀一同行走的小和尚,这和尚的僧衣已然破破烂烂,可依旧执着地跪在地上,看起来分外虔诚。 舒言将船停在岸边,在玉安耳边说了几句。 玉安点头下船,跑到那和尚身边,说了几句话。 便回到了自家阿奶身边。 那和尚听完玉安的话之后,顿时脸色一阵惨白,他望向舒言,舒言朝着上游指了指。 那名叫绮秀的女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舒言没有力气了,便让小鱼儿和玉安来划船,她窝在船舱里,好生睡了一觉。 等到她醒来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小山丘。 此处地势较高,又荒无人烟,倒是个暂时扎营的好地方。 舒言从船上下来,伸展了这把老骨头,顿时听到浑身脆响。 小鱼儿将船上的鱼干拿出,还翻出来了舒言的老伙计,那个饱经风霜的锅。 她架锅烧水,煮了一大锅鱼干。 三人饱餐一顿,便躺在山丘上睡了一小会儿,这一睡便睡到了夜晚。 舒言在一阵寒风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发现此时天已经黑了,他们身前的火也熄灭了。 舒言赶忙看向自己的船,船儿还在。 她舒了一口气,可却听到了岸边一个男子戏谑的笑声。 “一个老太婆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你们倒还真是命大。” 舒言赶忙拿起手边尚且带着炭火的柴火,她朝前走了两步,瞧见了一个大腿受伤的男人。 这男人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眼睛跟毒蛇一般,一看便不是什么良善百姓。 男人衣衫尽湿,手被水泡的发白,显然是刚从水里出来。 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力气,不像是能威胁他们的。 舒言便道:“我一个老妇人死了倒也无所谓,可这两个孩子却不一样。” 舒言觉着自己这话说的没毛病,那男人却道:“倒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 舒言不想招惹此人,她伸手摇了摇玉安和小鱼儿。 “咱们走。” 那男子听到舒言要走,赶忙开口说道:“等一下,老奶奶,帮帮我。” 舒言被七八岁的孩子叫奶奶也就罢了,这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岁,做她儿子才合适。 舒言冷声道:“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孙子。” 男子赶忙嬉皮笑脸道:“那母亲,干娘,求您救救我。” 这话说的舒言有些恶心,她丢下了一片鱼干,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这等世道她可发不得善心,留了小鱼儿,她已然是冲动,不能再带一个祸患。 而且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舒言和两个孩子划着小船离开,那趴在岸边的男人朝着舒言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 小鱼儿有些害怕地躲在角落里。 “那个人好吓人,像是大伯说的水鬼。” 玉安倒是颇为淡定,他开口道:“什么水鬼?” 小鱼儿来了兴致。 “就是在水里生活的一种怪物,它总是挑夜里,埋伏在渔船出没之地,常常会趁着渔夫不注意,将船掀翻……” 就在此时,他们的小船突然一阵颠簸。 只见到从水中伸出一阵惨白的手,舒言等人顿时吓得浑身一震,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原本在岸边躺着的男人扒着船边,恶狠狠地看着几人。 那男人恶狠狠道:“我都认你做了干娘了,你居然还这么狠心把我丢在哪里,着实可恶。” 这男人用手摇晃着船,三人只觉天旋地转,这船差点被这厮给掀翻。 “拉我上去!!” 男人怒目圆瞪,看着分外下人,舒言只好伸手将人从水中拉了上来。 靠近了之后,舒言方才看清,此人穿的乃是汉军的军服。 他是个军汉。 那人也注意到了舒言表情的变化。 第七章 读书人 那军汉咧嘴一笑。 “干娘你既然救了我,我自然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军汉虽然说了这话,可手却放在了一旁的鱼枪上。 军汉拿起那把鱼枪放在手里,幽幽说道:“分量倒是不错,不愧是朝廷督造的。” 军汉说完此话,抬头看向舒言。 舒言有些警惕,只听这军汉继续说道:“干娘你莫不是朝廷的人?” 舒言赶忙道:“只是在路上捡了艘船,我这样的老太婆如何能跟朝廷扯上关系。” 军汉笑了笑,他将鱼枪放在一旁,抱胸道:“我叫程三,干娘记住我的名字。” 舒言怎么瞧都不觉得此人是普通的军汉。 玉安这孩子倒是胆大,直接对着程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三这才注意到玉安,瞧见这孩子粉雕玉琢,便笑道:“你们肯定是大户人家,寻常百姓如何养的出这样细皮嫩肉的孩子?” 舒言将玉安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程三。 “搭你一程已然是仁至义尽,你若是打我小孙儿的主意,那就真的是忘恩负义了。” 程三晒然一笑,他摆手道:“干娘何必这般小心,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会为难你们。” 程三将自己身上的汉军军服一脱,露出精干的上半身,上面满是伤疤,背上还纹着一个非常奇怪的纹身。 像是一头长了角的怪兽。 程三笑着解释道:“此乃吞天兽,儿子当年也是干过一番大事业地。” 舒言如何知道程三说的大事业是什么。 却听这程三继续说道:“陈将军大破我们吞天军,本以为会是个改头换面的枭雄,可也和那些窝囊废一样,给一个狗皇帝当狗。” 舒言心里头一咯噔,程三说的应当是他们陈家人? 可舒言刚穿来时病得厉害,脑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原主的记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病中来过几个儿女探望。 那所谓的吞天军,乃是去年闹得颇为凶悍的农民起义军。 舒言轻咳一句。 “原来是之前的吞天军,那你为何又入了这汉军?” 程三微微一笑,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吞天军没了之后,我被投入死牢,没成想遇到了汉军围城,县老爷让我们这些死囚戴罪立功,我上过战场,懂一些守城之道,便当了先锋,本来也打了几次胜仗,可朝廷援军久久不至,那个胆小的县令投降了。” 舒言冷笑一声。 “你多大就开始造反了?” 程三看向舒言,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 “没有,我跑了,沿路杀了一个汉军,穿着他们的衣袍,本想偷匹马,可那平安堤却被炸了,好在我命大,被干娘所救。” 这程三说完,还朝着舒言行了一礼。 这厮的话半真半假,舒言也不愿多去探究,便开口道:“总之咱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路同行,互相照应才是良策。” 程三三分真情七分讽刺地说道:“干娘说的对。” 舒言闭上眼睛,内心深处对此人多了十分厌恶。 外面又开始下起小雨,空气有些湿冷,程三这个大男人在船舱里倒是暖和了几分。 这船舱本就不大,舒言抱着小鱼儿在一边,另一边躺在玉安和程三。 这一叶孤舟在偌大的汪洋泽国之中缓缓飘向远方。 第二日天亮之时,他们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水面,最前方则是一座高山。 江中地势平坦,高山并不多。 程三略一思索便道:“咱们现在出了江中,到了颖州,这便是颖州齐云山,据说里面住着天下儒宗魁首苏髯卿,却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大水冲走。” 玉安听到这话,顿时板起包子脸。 “你怎么能这般调侃苏先生。” 程三瞧见玉安握着的拳头,顿时嗤笑。 “还是个小学究,百无一用是书生知道不?” 玉安这孩子虽然聪慧,可到底没有多少经验,说不过这滑头一般的程三。 舒言只好将自家小孙儿护在身后。 “天底下可不能没有读书人,既然存在那便一定有用,你不要这般欺负孩子。” 他们现如今又饿又冷,这雨还一直不停,若是能上山修整一番,自然是好的。 可若是都上了山,这小船放在这儿,若是被人顺手牵羊牵走了,拿他们可就真的完了。 舒言只得在此地留下看船,可若是让程三同他们一起去,舒言又怕这家伙把两个孩子给拐走了。 舒言只得让程三自身前去找些东西。 程三虽然有些生气,但居然也好脾气地同意了。 舒言本想着等程三走远了,她就开着船带两个孩子离开,可程三居然一把将玉安给拎走了。 舒言顿时一惊,正要阻止的时候,这程三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干娘莫不是要丢掉我直接离开?” 舒言无言以对,她看了一眼玉安,玉安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船艰难地爬到一块山间大石头上,山路已经被洪水摧毁,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山顶有建筑物的影子。 舒言坐在船中等了许久,却听到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到程三抱着玉安快速地往这边跑,他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程三抱着玉安跳上船,厉声道:“赶快走!” 舒言赶忙划动船桨,霎时间她只听到耳边两道箭矢破空之声。 程三捂着自己的伤口。 “读书人见死不救,屯着满院的粮食,见到人上山就杀,欺压别人就是读书人的存在的理由吧?” 玉安吓得脸色惨白,舒言忍不住问道:“可伤着了?” 玉安摇了摇头,闷着头不说话。 倒是大嘴巴的程三直接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孩子到了山门就行读书人的礼,可那守山的家丁直接拔刀准备杀人,幸而我及时赶到,方才救了他一命。” 玉安此时开口道:“阿奶,可去人家家中偷东西就是不对。” 程三此刻从怀中拿出来一枚金子。 “若是不偷东西,咱们怎么活下去。” 舒言沉下眼眸。 这程三继续说道:“那苏老头倒也聪明,知道这年景若是不紧锁山门,恐怕难逃一死。” 舒言闻言皱眉道:“什么意思?” 程三幽幽道:“此番洪水以下,汉军虽说损失了一部分军队,可目的达到,恐怕不日就要离开此地。” 舒言继续道:“离开了是好事啊。” 一直沉默的小鱼儿道:“他们又该抢劫了。” 程三笑着看着小鱼儿。 “倒是个聪明的女娃娃,若是没有粮草,如何回京?” 漓江下游,江南腹地,方才经历过洪水,若是在经受叛军盘剥,又该死多少人? 第八章 瘟疫 那位汉王本来就是土匪出身,如今兵荒马乱,天灾不断,军队的补给粮草十分有限,大部分军队都是就地劫掠。 所以百姓的日子越发辛苦。 舒言听完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活着可真难。” 这还是舒言第一次说如此丧气的话。 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生好事。 正午时分天晴了,太阳挂在天空上,将整个洪泛区的雾气驱赶一空。 舒言等人方才看到远处。 他们已然到了地势稍高的地方,如今地面建筑基本已经被洪水冲走,到处都是废墟,却也看不出是颖州哪里。 只能看到田间被冲毁的稻田。 这程三沉声道:“颖州下川,可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此时正是春种的时候,到了今年秋冬,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玉安垂眸看向远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的开口道:“阿奶,咱们会饿死嘛?” 舒言有些无奈,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玉安。 一旁的小鱼儿从水里头捞了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玩具,十分惊喜地递到舒言跟前。 “阿奶,你看这个。” 舒言正要仔细看,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呼救,只见到离他们二三里处,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一座快要倒塌的房屋前,朝着几人呼救。 那女人怀中的孩子看起来像是刚出生。 这应当是下川旁的一个村落,这里地势较高,水已经退完了,不过房子塌了不少,还有不少村民在搜索房屋废墟。 舒言和程三对视一眼,程三摸了摸自己的腿。 “我这腿若是不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包好,恐怕就要废了。” 程三的伤口已经有些发黑了。 舒言撑船往那个村子靠去,方才靠近了船,那抱着孩子的女人便跑到舒言跟前跪下了。 还不等舒言说话,那女子便哭着说道:“我儿子染了病,这村子里根本没有大夫,只得去三十里外的镇子上请大夫。” 这发大水的时节,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若有病忍着便可以,可孩子不行。 舒言看了那孩子一眼,她心里出现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 程三瞧了那孩子一眼,孩子脸色发青,明显已经脱水了。 程三幽幽道:“你家孩子这是遭了瘟了,送到镇子上也活不了。” 那女子听到程三的话,顿时脸色一阵煞白。 “你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 程三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包东西,打开之后,居然是一排排银针。 女子瞧见程三如何,顿时激动地拉着他的手。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程三面上不忍。 “若是瘟病,我如何能救得,倒是你,还是将孩子找个地方好生安置着,离他远些,免得跟着孩子一起归西。” 女子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她指着程三面上道:“好你个黑心恶鬼,居然这般咒骂我的孩儿!” 这女子说着说着,居然咳凑了起来。 程三赶忙带着舒言和两个孩子离开。 程三对着舒言说道:“你带他们到船上,我瞧见这村子后面有个小山坡,我去找些有用的药材,否则咱们还没走出这洪区,便要染了瘟疫去见阎王爷了。” 舒言自然十分听话地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船。 像她们求助的女子则抱着孩子恶狠狠地看着舒言,舒言吩咐两个孩子捂住口鼻。 虽说大概率没有什么用,可到底还是有些安慰。 玉安则开口问道:“阿奶,咱们不帮她嘛?” 玉安看着那女子,女子抱着孩子无助的哭泣,残垣断壁之中,旁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儿,角落里还堆着几句泡的发白的尸体。 苍蝇围绕在哪些尸体上,太阳晒得岸边的积水发绿。 舒言觉着有些热,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帮不了。” 太阳将所有人都晒得毫无精神,连带着唯一活下来的桑树都有些蔫儿。 舒言饿的发慌,便让玉安把水壶拿来。 水壶里没有水了。 小鱼儿从舒言手中拿过水壶,准备下船找个地方接水,可却被舒言阻止了。 “别去了,不干净,说不定喝了,会染上瘟疫。” 小鱼儿悻悻地回来,自己坐在船上拔了些草,开始编草鞋。编完了一只,她又拿起来鱼竿往水里头一抛,准备钓鱼。 水里头死气沉沉地。 玉安看了一眼小鱼儿,斟酌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了一句。 “洪水把鱼儿给冲走了,你肯定钓不到了。” 小鱼儿一听到有人在质疑她的看家本领,顿时拉下脸。 “你懂什么,我钓的鱼比你吃的饭还多。” 玉安有些生气,他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倒是比之前大了一些。 “我寻常不吃有刺的鱼,我都吃海鱼,你又没有钓过海鱼。” 舒言听着顿时想笑,这孩子居然还知道转移话题。 小鱼儿倒是一点都没发现。 “海鱼,那可是很贵的,你不要吹牛。” 玉安是个实诚的孩子,倒真的没吹牛,陈家之富庶,便是玉安这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每日的吃食也要花费数两银子。 足够买来一个年轻的奴仆。 玉安气的小脸通红,他握紧拳头,似乎在想如何反驳小鱼儿。 舒言只顾着看两个孩子吵架,倒是未曾注意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不知何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舒言只听到女人尖利的一声嘶吼,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朝着舒言等人砍过来。 舒言是个老人家,她反应慢。 刹那之间,小鱼儿一手拿起鱼枪将女人手里的刀打了下来。 女人顿时倒地,开始放声大哭。 “啊!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的儿啊……” 舒言赶忙将船划离岸边,她的手都是抖得,甚至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不敢质问那个女人。 只是坐在船上,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的手腕被鱼枪戳了一个大洞,露出了森森白骨。 小鱼儿紧紧握住鱼枪,同那个女人对峙。 相比之下,玉安和舒言则是吓得脸色苍白。 舒言忍不住看向小鱼儿,小鱼儿朝着舒言露出一个笑容,她故作镇定道:“阿奶。” 舒言伸出手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 本来想说点什么,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九章 进城 女人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你们不帮我,我的孩子就要死了,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 舒言瞧着这状若疯魔的女子,只得开口道:“这世道,怪不找别人。” 舒言话音刚落,只见到瘸着腿的程三从山上走下来,他手里抓着一把草药。 那草药还沾着泥土,然后是跟着程三摔了一跤。 程三将其中一把草药放到女人的身旁。 “怼着乳汁给孩子喝了吧,不一定有用。” 程三说完,便朝着舒言招手,舒言赶忙将船摇了过去,程三艰难地爬上船,然后就躺在了船舱里。 此时舒言才发现,程三腿上的伤口已经发脓了。 舒言赶忙说道:“你没事吧?” 程三白了舒言一眼。 “快死了,过不了几日,你便把我扔到水里头喂鱼,免得传染给你们。” 这程三说话好不难听,舒言无奈道:“你这分明就是破伤风,你不是采了草药了嘛,清理伤口敷药就行。” 程三从自己的袖带中拿出来一把刀,对着舒言甩了甩。 舒言接过刀,看着程三腿上那可怖的伤口。 “若是你死了,可不要怪老身。” 舒言撕开程三的裤腿,那片乌黑流脓的伤口顿时出现在人眼前。 玉安害怕地扭过头去,小鱼儿则是躺在一边,看着水池里的死鱼。 她不明白为什么水里的鱼儿也能被淹死。 “啊!!” 程三发出一声惨叫,舒言赶忙将捣好的草药按在了伤口上。 “等咱们找到了酒水,给你消消毒。” 程三疼的龇牙咧嘴,自然也听不懂舒言说的什么,倒是玉安怯生生地问道:“阿奶,消毒是什么意思?” 舒言顿时一愣,她赶忙道:“阿奶也是听旁人说的,你们俩那些鱼干吃点,咱们可还有很久的路要走。” 百里水泽,越到下游,聚集的尸体就越多,洪水也越发浑浊。 甚至有不少水面打着涡旋,看着极为危险。 他们倒是趁着雨来了,接了不少干净的雨水,舒言给程三洗了洗伤口。 可程三这厮却满面通红,浑身滚烫,昏迷了许久。 直到现在才清醒了一会儿,舒言赶忙关切地问了问。 程三看着舒言头上的一缕白发,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我娘也是有白发,说来倒是同干娘挺像的。” 舒言看了程三一眼,开口道:“既然这般思念自己的娘亲,为何还要出来厮混,不回去守着娘亲过日子?” 程三眼神一滞。 “我娘早就饿死了,我一家人都是饿死的。” 舒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算是我提到了你的伤心事,咱们不聊这些。” 程三却拉住了舒言的手,低声说道:“既然咱们在一条船上,那我便正拿你当娘如何?” 程三定定地看着舒言,倒是把舒言看的有些慌。 她如何做得了别人的娘,她从未生养,如何做得? 可这小子兴许是烧的糊涂了,居然拉着舒言的手,开始喊娘。 舒言伸手摸了摸程三的脑袋,烫的跟火炉一样。 “那你多大了?” 程三轻声说道:“我十六了……” 舒言顿时一愣,这孩子看着绝对像二十多岁地,怎就长得如此着急。 “那做我儿子也算合适,你且好生休息,我认了你这干儿子,莫要让为娘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程三半闭着眼,紧紧抓住舒言的手。 “娘,娘……” 程三叫了一晚上娘,最后声音越来越弱,舒言心里头有些难过,觉着这孩子是死了。 可刚要摸人的鼻息,程三却睁开了眼。 他居然还有力气坐起来,此时程三靠在舒言怀中,两人倒真像一对母子。 程三看了舒言一眼。 “我梦见我娘了,已经许久未曾梦见她了。” 这孩子眼神迷离,显然是真情流露。 小鱼儿倒是大大咧咧地说:“你昨天还说要认阿奶做娘呢。” 程三顿时一愣,而后笑着说道:“她老人家本来就是我干娘。” 程三伸了伸懒腰,精神好了许多,舒言忍不住感慨,这小伙子倒真是身体好。 玉安一直在看着外头,此时突然对着舒言说道:“阿奶,看到陆地了。” 舒言赶忙伸头往外看。 只见到一大片裸露在外的土地,连绵数十里的稻田,已经零星的村庄,还有最远处城墙的一角。 他们总算是离开洪泛区了。 舒言等人赶忙将船藏好,拿上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准备上路。 程三走不得路,舒言只好搀扶着他。 程三一瘸一拐地走着,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舒言身上,舒言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自然是饿的不行。 可依旧得搀扶着他。 他们上路之后,便发现此地聚集了不少难民。 地上也有水的痕迹,显然此地的大水也是刚退。 舒言等人汇入难民群之中,他们几人形容枯槁,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但是也与乞丐无疑,混入难民中倒真的没什么区别。 程三此刻在舒言耳边道:“干娘,此地应该是黄县,乃是颖州州府,便是那龙云小将军的老家。” 舒言想到了那位纠结的小将军,没来由叹了一口气。 他们一路走到了州府县城,县城外却站着十几个兵丁,不让他们进去。 舒言有些焦急,两个孩子就凭一口仙气吊着,再不进去,恐怕人就要没了。 程三倒是伸手指了指舒言的嘴巴。 舒言顿时一愣,程三轻声道:“干娘的嘴里是不是有个宝贝。” 舒言仔细想了想,而后伸手将自己嘴里最边上的牙给拔了出来。 那是她的金牙。 舒言用手绢包着走到那兵丁跟前,哭着说道:“几位官爷行行好吧,我儿子快死了,让我们进去看看病吧。” 其中一位兵丁结果舒言的金牙,一点也不嫌弃地放在嘴里咬了咬。 然后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舒言赶忙带着人进了县城。 到了县城后,就算是重新进入文明世界了,舒言特别想吃碗阳春面。 只要能吃完阳春面,让她干啥都行。 最好吃完阳春面还能再来只烧鸡。 此刻舒言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第十章 忽悠 程三听到舒言肚子里的咕咕叫声,顿时一拍大腿。 “你看我这儿子做的着实不称职,母亲这是饿了,咱们到路边找个热闹的地方蹲着,好生讨些饭菜来。” 程三这话说的极为找打,舒言分明记着这厮应该是藏了一锭金子。 玉安听到程三这厮要去讨饭,便皱着一张包子脸说道:“你分明有钱!” 程三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来几枚铜钱,到了一处卖炊饼的小摊前,买了四个烧饼。 还是杂粮的,四个人一人一个。 这烧饼小小一张,恨不能只有小半个手掌大小,小鱼儿两口便吃完了。 啃了几天又酸又臭的鱼干,总算是吃到了正经东西。 舒言小口小口地吃着,四个人站在路边,衣衫褴褛,倒真像是乞丐。 可这城中花钱进来的灾民着实不少,他们倒也不突兀。 本来没有那么饿,可吃完了之后,舒言顿时更加饿了。 那程三朝着三人哈哈一笑,便笑道:“你们且等着,我去换些钱财来。” 舒言不放心,便开口道:“我们同你一起去。” 程三:“干娘这是不信任我?咱们这老老少少的,不方便啊。” 舒言看着程三眼睛里的揶揄,她顿时有些后悔没直接一刀捅死这个家伙。 舒言道:“你要想丢下我们,那也是正常,可你进城也是凭借着我的金牙,你起码得给我们留下点钱财,要不然你就太不讲义气了。” 程三微微一笑。 “义气?男人之间才讲义气,我同你们非亲非故,不把你们给卖了已经算是仁义了。” 这老小子若是把他们扔在这里,她们就真的完蛋了。 舒言心一横道:“你这小子,真不识抬举,天梯都给你架好了,你自己不走,你以后肯定会后悔地。” 程三明显一愣,没想到舒言居然会说出来这种话。 程三:“干娘什么意思?” 这小子倒真是上道,又开始叫干娘了。 舒言道:“你瞧我和孙儿,我们是不是普通人,现在身份不方便与你说,但是到了西北,定然能许你荣华富贵,你想想这兵荒马乱的,我如果真是普通老婆子如何能弄来一条军队的船,实话告诉你,我们是从汉军军营里逃出来的,至于,怎么逃出来的,你自己想吧。” 程三的表情十分的丰富多彩。 舒言直勾勾地看着程三,程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亲爱的干娘,咱们一起走。” 几人来到城西的城隍庙,此地已经聚集了不少灾民和逃荒的人。 程三这家伙不知道是赛了钱还是怎么找,居然给他们占了个位置。 几个人在路上吃了一只烧鸡,又吃了程三带来的包子,现在已经困得不能行。 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就睡着了,倒是舒言强打着精神,问了程三。 “你小子倒是有眼光,等到西北你肯定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舒言说着说着,就开始忽悠。 程三呵呵一笑,他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神色轻松。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干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几人才醒来。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听里面的人说,城中有个富贵人家在施粥,纷纷都往那家地方赶去。 有这等好地方,舒言自然是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去吃饭。 他们到了地方之后,前面已经派了老长老长的队了。 小鱼儿拉着舒言的袖子,笑着说道:“阿奶,这城里就是好,居然还有人发饭吃。” 舒言摸了摸小鱼儿的头。 “等咱们去了西北,肯定有更好吃的饭。” 小鱼儿继续道:“烧鸡就已经很好吃了,还有什么东西比烧鸡更好吃呢?” 舒言笑了笑,她抬头看向连绵不绝的队伍。 “自然是有的。” 排到了中午,舒言才拿着自己的锅领了一大锅粥。 给她舀粥的是一位极为貌美的年轻小姐,那小姐面如中秋之月,眼神中带着温柔慈悲,一看便是为教养极好的。 那小姐看到舒言带着两个孩子,还专门多给舒言舀了一勺,舒言赶忙道谢。 待轮到程三这厮的时候,他却仰起头,十分孟浪地对那位小姐说道:“小姐,你还真是人美心善,观世音菩萨转世,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再多给我碗饭?” 第十一章 义子 那黄小姐神色一阵不悦,身边的丫鬟便开口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赶快滚。” 程三这家伙脸皮极厚,端着两碗粥便离开了。 舒言忍不住出言嘲笑道:“你这人还真是死皮赖脸,哪有要两碗的。” 程三扭头看了那小姐一眼。 “这富家豪门的钱,本就是剥削普通老百姓得来的,她施粥那是应当地。” 不得不说这程三的斗争思想还挺超前。 程三说完这句话一口将粥喝完,结果因为太烫,差点没吐出来,舒言赶忙捂住他的嘴巴。 “浪费粮食遭天谴!” 程三被烫的难受,十分艰难地将米粥给咽了下去。 这一幕被正在施粥的黄小姐看到了,顿时捂着嘴笑了出来。 程三瞧见自己被人笑话了,便扭过头去,拉着舒言和两个孩子离开。 舒言瞧见程三那副模样,一时间有些好笑。 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长得有些操之过急,特别是逃难这几日,脸上胡子疯长,可依稀能看出来是个俊俏的男儿。 舒言被程三拉的急了,便开口说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跟个毛头小子一般。” 几人离开了施粥的地方。 程三抱着自己的胳膊,擦了擦自己的嘴。 “你们赶紧吃完,吃完再去买些东西,咱们再休息一天,便出发。” 程三这厮说话倒是难得靠谱,舒言点了点头。 将锅里的米粥和两个孩子分食了。 程三这厮又到街上四处看了看,似乎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便赶忙跑到巷子里,对着舒言道:“我方才到街上,瞧见那医馆里塞满了过来看病的人,想必离爆发瘟疫也不远了。” 想必是瘟疫传了过来。 舒言心头有些发慌,在这缺医少药的古代,若真是得了疫病,恐怕就得死了。 舒言赶忙拉住程三的胳膊。 “你不是会医术嘛?” 程三笑着说道:“那副银针是我从别人家偷来的,只会写跌打损伤的草药,若真是会医术,我直接开个医馆做个大夫岂不妙哉,何至于要趟干娘这趟浑水。” 舒言看着这程三,着实不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舒言轻咳一声。 “你这臭小子,到底是从那个神神鬼鬼的地方钻出来的?” 舒言这话方才落下,便见到一户人家将一个脸色苍白的病人推出了家门。 程三看着那个病人远走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干娘强烈要求,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观世音坐下的散财童子。” 不得不感慨,程三这厮还真是满嘴跑火车。 “继续编,你这口才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舒言顿时十分疑惑地看向程三,程三则朝着舒言哈哈一笑。 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座城池已经出现了不少病患,他们是不能在此地久留了,程三出去采买了不少干粮。 他还买了一头驴,用来驮行礼。 他们准备好一切,便准备离开黄县,临走之前,自然还是要再去那黄家的粥棚处免费蹭些粥饭。 只是今日没有在粥棚瞧见那位美丽善良的黄小姐。 舒言瞧见程三脸上可惜的神色,顿时有些无奈。 “要不然再多留几日,让你见她一面?” 程三:“还是别了,若是再多见几面,我怕那小姐爱上我。” 舒言:“……” 吃完了粥饭之后,他们便牵着自己的毛驴往城外走去。 等出了城门之后,舒言便瞧见不远处有军旗和刀剑散落的小型战场。 程三看到舒言明显脸色白了一分,便开口安慰道:“早些时候打的一场仗,朝廷小胜一把,如今汉军是要班师回京,与咱们的行进方向相反,你且放心,要是真打过来了,我就背着干娘你往北跑,实在逃不掉,就找个河跳进去,咱们找龙王爷告状,把那白痴龙云给的老家给淹了。” 舒言听到这些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谢谢你。” 程三看着黄县满是疮痍的城墙。 “那一仗,我也在其中。” 舒言继续问道:“那如今你这也算是逃兵了?” 程三撸起自己的袖子,上面赫然是刺青罪字。 “我跟着县令一起投了汉军,可并未同他们一起杀人放火,若不是没得选,谁愿意做那种事情,我还是想在乡下娶十几个老婆,逍遥度日。” 舒言看了程三一眼,莫名有些想打人。 “那估计你这愿望是实现不了了,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可没有那个姑娘愿意嫁给你。” 程三点了点头,看向舒言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他幽幽说道:“却也不知道,干娘这样厉害的人,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胸大屁股大漂亮还听话的媳妇。” 舒言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臭小子真的欠揍。 不过这也让她心中有所思索,她上辈子学的化学,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干了广告,最擅长地也就是忽悠客户,这是她贫瘠地内在。 但是她的外在却是江南第一世家的老太君。 她名义上的夫君如今在西北似乎权力极大,她能依仗地也就是这一点。 舒言看向程三。 舒言轻咳两声,她挺直了腰板。 舒言:“你就说你想干啥吧?” 程三:“干娘正式收我做义子吧,这样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舒言看向眼前这个极为聪慧的年轻人,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十分郑重地开口说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老身今日便正式收你做义子。” 小鱼儿瞧着自己的阿奶,莫名觉得此时的阿奶多了几分气势。 玉安心中有些着急,他拉了拉舒言的袖子。 他们江南陈家祖上乃是开国皇帝的辅政大臣,到了陈升这一代,虽然大不如前,可恰好遇到了皇朝式微,乱世出英雄,也算是一等一的世家。 舒言身份又特殊,正式收了程三做义子,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程三定定地看着舒言,而后跪在地上,朝着舒言磕了三个头。 “孩儿见过母亲。” 舒言将程三扶起来,苦笑着说道:“好。” 舒言收下了第一个义子。 可玉安却不大高兴,他看着自家阿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程三,直接摸了摸玉安的脑袋。 “小外甥,你且放心,你舅舅我定然会将你们送到西北,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她轻声说道:“那我能叫你舅舅嘛?” 程三直接将小鱼儿抱起来,架在自己的肩头上,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咱们可是一家人。” 第十二章 枪响 所谓一家人,便是要在逃荒的时候,只吃一张大饼的人。 这程三或许是北方人,置办的干粮竟是些干硬的大饼。 舒言想要将饼拿来烤了吃,可放在火上,那饼却被烤的越来越硬,还不如直接干吃来的好。 只听这程三开口道:“上路吃的东西,可不能是自己喜欢吃的,要不然这路上就忍不住自己吃完了,干娘我是不是想的很周到?” 舒言不想搭理这家伙。 舒言把烤的最硬的那块递给了程三,而后将其他的分给了两个孩子,自己则拿了一小块。 程三倒是颇为不介意,吃的分外香。 几人吃完之后,便收拾东西,继续往西北走。 这一路上倒也遇到不少从京城逃荒的人,不过看着倒还衣着整洁。 想必这一路还过得去。 他们朝北走,走了数日,总算是过了颖州地界,远远瞧见几股部队,顿时吓得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逃荒的路上,最怕的就是遇到军队,若是在遇到流寇,恐怕就真的没命回去了。 程三挡在舒言和两个孩子身前,躬下身子,便瞧见两个骑马的军汉。 他们身上的装备十分精良,一看便不是普通士兵。 舒言和程三对视一眼,却不成想,刚一抬头便听见几声惨叫,只见到其中一个骑马的军汉,随手将一旁的几个贫民给砍了。 血顺着白晃晃的刀刃往下流淌。 舒言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被杀者的亲属哭做一团,那军汉却面露凶色,没有一丝愧疚。 军汉的同伴开口道:“你疯了吗?” 军汉冷笑道:“老子的家被淹了,全族的人都死了,可将军却不让咱们去报仇。” 舒言眼尖瞧见那军汉穿的衣服,乃是汉军。 这些逃荒的百姓手无寸铁,尽管心头愤怒,可还是闭口不言。 军汉的同伴道:“若非朝廷派了奸细,咱们还能多些时间……” 军汉猛然双手紧握马缰,双目通红,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若非?将军是颖州人,那天晚上准备不充足,只炸了一个小口,淹不到颖州,他的家人也早就被接走了!” 军汉的同伴听到军汉说了这番话,顿时怒目圆瞪。 “你说这话,是想对将军不敬?” 军汉仰起头,冷冷说道:“便是不敬又如何?” 军汉的同伴拔出腰刀,可却在下一秒就被军汉一刀穿胸。 舒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感慨这位倒还真是心狠手辣,可更加心狠手辣的来了。 杀人军汉四处望了望,看到跪在路边幸存者,从马上跳下来。 手里那拿着那把滴血的刀,他冷冷地看着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算你们倒霉!” 手起刀落,离他最近的人人头落地,余下的零星几个自然是往外跑。 小鱼儿害怕地叫了一声,杀人军汉朝此处看来。 舒言顿时吓了一跳,她和程三对视一眼。 程三悄声说道:“打火石。” 等那军汉提刀上前,程三直接从草丛中窜出,手里攥着匕首,朝前面虚晃一刀,军汉顿时大怒。 “找死!” 刀随话落,在此时,突然出现了一声奇怪之极的……枪响。 第十三章 火铳与血统 舒言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把乌黑发亮的火铳。 程三将火铳重新收入怀中,四处看了看,见到追兵并未赶来,便低头开始搜刮,搜刮完毕之后,就拉着舒言和两个孩子赶忙离开。 他们走了许久,直到看不见那军汉的尸体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舒言喘着粗气问程三。 “你到底是何人,火器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舒言这点说的倒是没错,火器在朝廷乃是重器,长长用来与外敌作战,特别是西北边陲的游牧民族。 而且由于工艺特别复杂,所以数量有限。 程三笑了笑。 程三:“我都没问干娘你的身份,你居然问我地,你也太欺负人了,我就是个普通人。” 舒言自然是不信的,这厮要是个普通人,那才有鬼呢。 可程三却再三强调。 程三:“我就是个普通人,家中父母务农,奈何我天资聪颖,让干娘觉得我不是普通人。” 舒言长舒了一口气,她真的好想打人。 不过古代有很多皇帝都是泥腿子出身,这程三虽然异常聪明,为何就不能是泥腿子,非要给他安排个贵族头衔,才能当自己这位老太君的干儿子。 舒言不禁有些感慨,自己还未容身于封建系统中,却已经潜移默化的认同了。 舒言走的累了,程三便将她抱上了毛驴,她一个老女人坐在毛驴上,姿势跟回娘家的小媳妇一样。 舒言坐了一会儿便下来,她让昏昏欲睡的小鱼儿趴在驴子上睡着了。 倒是玉安走路走的认真,眉头皱起,似乎在想些什么。 舒言忍不住掐了掐这孩子的手,关切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玉安看了看舒言和程三。 “我在想,那位叛军将军,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程三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匕首,幽幽说了一句。 “想必这位将军在汉军受到了排挤,总是让他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大抵就是人为制造洪水,然后进行敌后扫荡,搜刮民脂民膏。 那这位小将军的名声,可真就坏地不能再坏了。 龙云策马而来,他远远便看见两具尸体,龙云利落地翻身下马,瞧见死者胸口火器留下的枪口。 龙云顿时皱起眉头。 “朝廷的人?难不成那苏护的就在附近。” 龙云思考片刻,便翻身上马,他身边跟着那位老者,老身身披重缟,显然家中已有亲人去世。 老者:“朝廷的军队必然不会在此地久留,我听闻颖州那边已经爆发了瘟疫,虽然还在初期,可难保不会成为天宝年间的大瘟疫,到时候这江南便是想打也打不起来了。” 龙云:“所以军师的意思是?” 老者:“搜索几日,若是找不到,我们就赶快搜刮物资,赶回京师,毕竟守卫京师才是大事。” 龙云点头,马蹄之声远去,一股部队逐渐消失在远处。 正是舒言等人前进的方向。 舒言他们走了几日,渐渐发现有些不大对劲,他们在黄县那几日,虽说已经发觉了瘟疫,可未曾想到居然如此严重。 他们路过官道旁的村庄,已经有不少百姓丢下田产开始跑路。 此时正是江南之地收获春季稻的季节,可大片的水稻却无人收割。 舒言忍不住有些担心。 兵灾,洪水,瘟疫,那下一步定然就是饥荒了,到时候他们可就真的是要去逃荒了。 第十四章 硝石粉 可话说回来,他们本来就在逃荒啊。 他们行至一处荒废的村庄,本不打算停下来,可程三这家伙,看了深处的房屋一眼,便让舒言停下来。 他自个儿拿了把匕首往村庄深处走去。 舒言不放心,便也跟了上去。 只见到此地的房屋十分老旧,用的都是烧制的石砖,许是年岁渐长,这石砖上竟然生出不少白色的粉末来。 只见到程三将那粉末给刮了下来。十分小心的收到了袋子里。 舒言情不自禁心道:一硫二硝三木炭?这是要做黑火药? 程三看了舒言一眼,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程三:干娘知道这是黑火药? 舒言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心里却有些得意,她上辈子大学学的化学,虽然最后没有从事相关工作。 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都不会的。 这程三又从怀里拿出来一支早就坏掉的火折子,舒言有些好奇地看着程三,程三找到一处空旷的地界,找来一些稻草,还从一些空屋的灶台下来找来一些炭火。 舒言眼看着程三把那些东西卷吧卷吧,又塞火折子,然后用打火石点燃。 一个崭新的火折子做好了。 舒言忍不住感慨道:“你动手能力倒是很强,只可惜现在是在逃难,若是能找个地方,说不准能做出来化肥。” 程三顿时一愣,他好奇地看着舒言。 程三:“干娘说的化肥是什么?是什么好吃的嘛?” 舒言一阵轻咳,忍住了出口的嘲讽之语。 舒言道:“和农民种庄稼施的农肥不一样,乃是一种效果更好的肥料,而且可以大规模应用。” 程三睁大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若真有这样的东西,我拿去卖给地主,那我就发财了,就能回乡下娶十八个老婆了。” 舒言有些无奈,她本来有心想提点这小子,毕竟这小子认了自己做干娘,想带他上道儿,可他却满心都是十八个老婆,真是没出息。 舒言道:“十八个老婆,你也不怕自己累死。” 程三手里的动作不停,嘴上却说道:“干娘你看我这身体,我们那个地方能活下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天生的好身体,我身体倍棒,家里人都饿死了,我都没饿死。” 程三这话说的极为平淡,好像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 舒言侧目,她低声问道:“那你是怎么长大地。” 程三道:“爹娘死后,我进了寺庙当了一年和尚,后来有个香客见我长得出色,便买了我做了家里的仆从,我在香客家中生活了三年,认了字读了书,可那香客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后来那个地方发生了农民起义,叛军把他全家给杀了,” 舒言忍不住皱眉,这小子的人生经历委实有些丰富,怪不得性格底色如此复杂。 程三好像打开了话匣子。 程三:“叛军首领见我年纪还小,就将我带在身边,教了我很多东西,可那位叛军首领陈升所杀,我在牢里吃了几个月牢饭,汉军又杀过来了,我就被迫从了汉军。” 这句从了让舒言有些无奈,这小子不抖个机灵会死。 舒言看着眼前这位分外复杂的少年,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 舒言道:“你真的叫程三?” 程三定定地看着舒言,他开口说道:“干娘也可以叫我阿三,或者小三三。” 舒言道:“你给我去死。” 程三已经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处理好了,他站起来走到舒言跟前,比舒言还高许多。 程三:“我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我是我们家第三人,其他人都死了。” 舒言,她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来赶路的时候,由于她老是走神,总是摔跤,程三便让舒言坐上了驴子。 舒言坐在了高高的驴子上,远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原,这里原本是江南最为富饶的地区,可是在极端恶劣的土地兼并和连年战乱下,地上的草都换了好几茬。 小小的玉安走在路上,还十分用功的背着诗。 远处春风阵阵,野草野花随风摇摆,夕阳落在远处的河水上,还有孩童郎朗的背诗声,不可谓景色不好。 可舒言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前段时间她没想过,没想过老天爷把她一个没用的现代人扔到古代,还穿在了一个早已结婚生子的老太君身上。 到底有什么用意。 虽然舒言是无神论者,可是既然发生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那总该说明一点吧。 她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使命吧。 别人穿越一般都是经历爱恨纠葛,但是她觉着自己的应该不用经历了。 那她来这个世界是干什么地。 就在舒言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时,程三突兀地叫了一声。 “干娘,要不然你下来一会儿?可不能累着驴。” 舒言腿脚利落地跳下来,然后暗自腹诽。 总不能是过来给人家当干娘的吧。 他们赶路赶到了夜半时分,此地是野外,找不到地方遮风挡雨,只好寻一棵大树,铺下自己的铺盖卷,便当成一处临时居所。 可刚坐下,舒言便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明晃晃的秃瓢。 自然是露宿荒野的出家人。 程三赶忙对着几人说道:“等会儿在吃饭,免得那老秃驴过来打秋风。” 舒言忍不住感慨,年轻就是好,居然能看出来那是个老和尚。 可那老和尚像是长了顺风耳一般,直接站起来一路小跑朝几人走来。 只见那老和尚穿着一身破旧的袈裟,一张老脸如同枯树皮,眼皮上的肉都快掉下来了。 可这老和尚却极为自来熟道:几位施主,不知可否能施舍老衲一顿斋饭。 小鱼儿直接从包里拿出来早就发黑的鱼干。 然后一脸无辜地说道:“大师,我们只有鱼干。” 老和尚双手合十,只道一句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事急从权,鱼干腹中过,佛祖心中留。” 无奈之下,舒言只好把锅架起来,然后到附近挖了些野菜,一起囫囵煮了,先把这老秃驴打发了再说。 可这老和尚吃完硬的跟拖鞋一样的鱼干,满脸笑容地说甚是美味。 舒言心说这老和尚当真脸皮厚,不愧活的时间长。 第十五章 碳酸钙 舒言心里头这样想着,但脸上却带着和善的表情,那老和尚却跟能看穿人心思一般。 笑眯眯地对舒言说了一句。 老和尚:“施主乐善好施,乃是大富之相。” 舒言暗自腹诽,自己本来也是个可以享福的老太君,这老和尚倒是猜的不错。 程三倒是开口道:“大师可知道,我怎么才能娶到十八个老婆?” 程三这问题问的倒是极为欠揍,问一个出家人如何娶妻纳妾。 着实有些坟头蹦迪之感。 可那老和尚却笑了笑说道:“施主不用刻意追求富贵,这富贵自然会来到你身边。” 听到这话,舒言顿觉这老和尚是个神棍。 程三笑了笑,居然破天荒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两枚钱币,递给了老和尚。 程三对着老和尚说道:“大师可会占卜?” 老和尚点了点头,程三随意投掷,两枚钱币,落地。 那老和尚看到卦象之后,顿时一愣。 舒言皱着眉头,她一向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但是看到老和尚这表情,却起了兴趣。 舒言:“如何?” 老和尚:“施主的命格贵不可言,只是其中天机不可破。” 舒言赶忙抓起来那两只钱,然后也学着程三的样子,随意丢了一番。 两枚钱币直接叠在了一起。 老和尚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而后看了舒言一眼。 老和尚:“施主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呢?” 舒言被老和尚这句话吓了一跳。 老和尚继续说道:“施主乃是不凡之辈,贫僧言尽于此,告辞。” 老和尚说完直接顺走了地上的两枚钱币,留下一脸无奈的舒言。 舒言忍不住道:“荒郊野外的,净出些怪人。” 程三低头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舒言正要说话让这家伙赶路,程三却开口道:“干娘,咱们走,我觉得我十八个老婆之一,已经在前面了。” 这家伙说完,便收拾东西,舒言倒没来得及打到他。 舒言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一同继续往前赶路。 这些日子以来,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前些日子一直走官道,可这几日,他们发现官道上的逃兵越来越多,所以只能挑偏僻的路走。 而且一路上还遇到了成群结队的逃荒灾民。 舒言大概观察了一番,这些灾民听口音看着都像江南人,带的东西也多,想必是当地人,不知为何会拖家带口往北逃。 舒言着实有些担心,便直接找人问了问。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附近不少大城和村镇都出现了瘟疫,据说得了这瘟疫的人,上吐下泻,到最后人都没气了,听说还有病人最后直接把自己的肠子给拉出来了。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听着怎么这么像霍乱? 夜里扎营休息的时候,程三瞧出舒言表情不太好,便问道:“干娘可是担心瘟疫。” 舒言深吸了一口气。 “这要是霍乱的话,得了真的会死的。” 舒言大学本科学的化学,根本搞不来抗生素,就算她学的生物,她也搞不来。 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程三疑惑道:“霍乱?霍乱是什么病?” 程三话音刚落,不远处灾民堆儿里,突然爬出来一个满身生疮的女人,疯了一般朝着舒言爬过来。 舒言顿时吓得屏住了呼吸。 程三则是一脚将人踹倒,这女人仰面倒下,倒是让舒言看清楚了脸。 正是与舒言有过一面之缘的绮秀。 绮秀身上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发了一身疮,而且几乎瘦的跟皮包骨一样。 舒言:“绮秀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绮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求求你,杀了我……” 绮秀伸出手想要拽住舒言的衣摆,可却在下一秒直接昏死过去。 就在此时,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跑过来,指着绮秀说道:“这是我买的女人,你们要是想带走,给我二十枚铜钱,这女的就归你了。” 程三一脚将男人踹开,冷冷说道:“我最讨厌别人对我强买强卖。” 那男人见到程三拳脚了得,便讪讪离开,舒言看着绮秀,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鱼儿则是拉了舒言往后退。 小鱼儿:“我娘以前说,不能看得了脏病的人,会被传染的。” 这才短短两个月,绮秀便已经被人折磨成如此地步。 程三换了个地方扎营,舒言则站在原地,瞧见那可怜的女孩。 这孩子才十六七,要是在现代还在上高中呢。 她要是在现代遇到这样的孩子,肯定会出手相助的。 可她现在谁也帮不了。 夜半时分,舒言还偶尔能听到绮秀的呻吟声,她拿出了一些饼走到绮秀跟前,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喂点吃的。 绮秀虽然病的很严重,可还是会张开嘴吃东西。 舒言有些愧疚地说:“姑娘,你吃点东西吧。” 绮秀似乎听到了。 绮秀:“那你杀了我吧……” 原本不知道去哪里的程三找来一些草药,说让舒言去熬药给绮秀喝。 舒言赶忙起锅烧水,药熬好之后,她端到了绮秀跟前。 绮秀挣扎着起来,把滚烫的药全都喝进了肚子。 绮秀喝完药后,脸色好了不少。 舒言看向程三问道:“这是什么药?” 程三:“就是些清热解毒的药,她得的可是花柳病,谁都治不了,不过这病得了不一定死,估计是她身体太弱了,真是红颜薄命,做不了我那十八个老婆之一。” 舒言看着绮秀,微微叹了一口气。 程三:“若是她能撑过今晚,说不定还能留一条命,就是那些疤痕,估计一辈子都去不掉了,对一个女人来说,死了对她可能更好。” 舒言赶忙道:“你这是屁话,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舒言说完此话,看向绮秀。 她要是学生物就好了,青霉素是需要从青霉菌里提取出来的,没有工具完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能造炸药,比如说更稳定的黄炸药,如果有石油,她还能提炼出很多粗制工业原料。 不过当务之急,她最应该做的应该是,碳酸钙。 第十六章 皂化反应 他们在逃荒路上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毕竟现在这种环境得了病,估计小命就没了。 舒言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程三。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这小子的运气的。 舒言对着程三说道:“你去那些周边逃难来的百姓哪里问一问,有没有换猪油的。” 程三顿时一愣。 “换猪油做什么?干娘你这是嘴馋了?” 舒言瞪了程三一眼。 “自然是有大用,你快去。” 程三满脸疑惑地起身去干活,而舒言则让小鱼儿和玉安看好家,自己则去不远的地方,找些东西。 此处先前应该是开采石头的小型矿产,倒是留下了不少方解石,舒言捡了许多碎石头,包在自己的裙子里回到了地方。 此时程三已经换回来了猪油,只见到这家伙皱着眉说道:“这猪油可不便宜,好些饼子才换来地,干娘你到底要干什么?” 舒言开口道:“你先别问,你把这些石头给磨成粉,尽量细一点。” 舒言则接过那盆猪油,她吩咐小鱼儿去河边打了一盆清水过来。 舒言又开始架火,程三愣了片刻道:“你是要做火碱?你做火碱干什么?” 其实是碳酸氢钠,猪油和火碱一起煮,会出现皂化反应,能做出来一块粗制的肥皂。 舒言不想讲太多,便打发程三去烧火,舒言将火碱倒入猪油之中,又加了许多水。 一会儿,奇怪的味道从锅里散发出来。 一旁的小鱼儿心疼道:“要是做成猪油渣多好,配那干干的饼子也是好吃的。” 这等年岁里,人是馋的,可也得有命。 就这样一直熬煮,锅中间出现了一圈泡沫,水越来越少,逐渐出现了一团糊状物体,舒言不舍得撒了点盐,那团物体顿时变得更加粘稠。 等凉了之后,舒言便将那团肥皂搓成了一个方块。 那么大一块猪油,只做了两块香皂。 舒言便将其中一块给了小鱼儿,她对着小鱼儿说道:“每日吃饭前,都要拿这个到河水洗手,你得带着玉安一起洗,知道吗?” 小鱼儿好奇地舔了舔肥皂,顿时脸都皱起来了。 “为什么阿奶做的猪油膏是这样的味道。” 程三则好奇地将肥皂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 “这东西是用来洗手的?和皂角一样?” 舒言斟酌片刻解释道:“这是防治瘟病的,俗话说病从口入,咱们可是在逃难,自然是要注意的。” 程三听到之后点了点头,他忍不住多看舒言几眼。 “干娘真是厉害,我都开始崇拜你了。” 舒言轻咳几声,倒是一点也不慌。 “你小子若真是孝顺,那就好生听话,日后定然都是好日子。” 舒言拿出了当年画饼的感觉,倒是把程三说的有些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却赶忙问了另一句话。 “那干娘之前说的化肥又是怎么做的?” 舒言轻咳一声。 “到时候再同你讲,此刻咱们又种不了地,等到了西北,自由有给你施展拳脚的地方。” 程三深深看了舒言一眼,那表情带着几分玩味。 舒言拍了拍程三的肩膀,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儿子,你看看,那就是为娘给你画的饼,未来肯定是美好的,赶紧睡觉吧。” 程三听了这话倒是听话的去睡觉了。 第二日清晨,舒言睁开眼睛,便瞧见绮秀爬到了河边。 她跪在河边,在清洗自己的身体。 舒言起来,将自己拿的那块肥皂,掰了一半扔到了绮秀跟前。 “孩子,你用这个洗吧。” 绮秀看了一眼舒言,她摇了摇头。 “给我,浪费了。” 绮秀的身子又往河边凑了凑,看样子是想要轻生。 舒言大喊一声:“你别犯傻啊,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绮秀听到舒言这句话,顿时笑了起来。 她扭过头,一张小脸上满是笑容。 “婆婆,我没想死,就是想洗干净自己。” 舒言:“那就用这个,它洗的可干净了,但是你不要碰到自己的伤口。” 绮秀拿过那块肥皂,然后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舒言叫来小鱼儿,两个人帮她挡住了。 绮秀便放心脱下了衣服,在有些寒冷的河水中,简单清洗了一下。 绮秀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走上来。 昨日那男子捡到绮秀好了,便直接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你命这么大,你可是老子花钱买来的,跟着老子走吧。” 那男子眼看就要抓住绮秀的胳膊,舒言有些恼怒。 她拿起地上的石头就往男子头上砸。 “她本就是自由人,如何能被你买卖了?” 程三从一旁走过来,他长得人高马大,脸上还有疤痕,一看就是不好惹地。 男子顿时往后退了几步,而后讪讪离开。 逃难的大部队已经走了不少了,他们也不便在此久留。 可如果紧跟着大部队,被传染瘟疫的概率肯定更高,可若是不跟着,万一遇到劫掠的土匪,又会非常危险。 无奈之下,只要不远不近地跟着。 舒言本来想着让绮秀骑上那头小驴子,可这姑娘却分外的倔强,只肯拄着拐棍。 所以就走的非常慢。 也不知道从前同她一起的小和尚去了何处,这乱世中,一个年轻女子,着实不容易。 往北走了一天,夜半十分到了山脚下,几人也都累了,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安营扎寨了。 他们先做了点东西吃了。 舒言本想让绮秀一起过来吃,可这丫头却极为倔强的自己挖了些草根吃了。 她还得了病,如何能行。 舒言便让小鱼儿去给这孩子送了点鱼干,说是他们不要的。 绮秀方才肯吃,只是这孩子始终坐的离他们远远地。 程三看了一眼绮秀,对着舒言道:“这女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遭逢大祸,却还得有这样的心劲儿,倒还真是厉害。” 舒言则是看向绮秀,绮秀低着头,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真是可惜。” 程三瞥了舒言一眼。 “你说的是那些军妓?县太爷的女儿都被那些人抓走糟蹋了,谁还能幸免呢,反正造反无非就是奸淫掳掠。” 第十七章 大雨 程三这家伙说的极为简单,可听到绮秀这孩子的耳朵里,确实另一番意味。 绮秀冷冷看向程三,而后说了一句。 “那你杀了我,你没杀我,我便活着,老天爷让我活着。” 绮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丝狠劲儿。 舒言赶忙道:“活着才要紧,所以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不信什么来世,现在才是要紧的。” 可绮秀听到这话却笑了出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婆婆,谢谢你。” 第二天启程,天上下起了雨,路边倒下了几个生了病的人,舒言也不敢多看,毕竟靠的近了,万一染上了瘟疫,那可就不好了。 他们进了山,山里头路不好走,舒言便让两个孩子骑了驴。 山里头阴雨连连,地面湿滑难走。 舒言拄着跟拐棍,生怕一不小心掉到了山沟里。 他们跟着大部队走,路上的泥又被踩得稀巴烂,当真是辛苦之极。 偏生,舒言还要看顾着身后的绮秀。 这孩子摔了不知道多少次,脸上身上全都是泥水,还带着伤,着实不知道她现在要怎么难受。 绮秀又摔了一跤,手还划破了。 程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找来一根木棍,伸到了她跟前,开口说道:“抓好。” 绮秀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抓了那根木棍。 这两人好似之前相识一般。 程三拉着绮秀往前走,倒是好了许多。 他们走了一整天,雨还在下。到了傍晚只能找了个大石头下面躲雨。 此处火也点不着,驴子背的被褥也早就湿透了。 舒言也是冷的不能行,玉安一张小脸冻得发紫,看起来也不是很有精神,舒言赶忙伸手摸了摸玉安的脑袋。 “怎么这么烫?” 玉安张嘴喃喃说了一句。 “我好冷啊,阿奶。” 程三赶忙伸手,摸了摸玉安的脑袋,脸色顿时一变。 “这孩子该不会是染了瘟疫了吧?”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她赶忙道:“怎么会,分明那么注意。” 程三叹了一口气,从驴子身上拿出来一个已经湿透了的被子紧紧包住玉安。 “不行,咱们得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要不然这孩子就废了。” 舒言赶忙点头。 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往前走,这天色越来越黑,连个火把打不着。 到处都是潮湿的泥土味,舒言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似乎是硫磺的味道。 她赶忙叫住程三,开口说道:“程三,你去前面看看,我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是不是天然洞穴?” 程三点头,只身一人进入黑暗之中。 小鱼儿紧紧拉住舒言的胳膊,有些害怕地说道:“阿奶,会不会有大老虎啊。” 舒言笑了笑。 “怎么会,下雨天,野兽们都窝在洞穴里睡觉呢。” 下一秒,舒言顿时一愣,因为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她赶忙惊慌失措地喊道:“程三!!你没事儿吧!” 舒言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没摔了一跟头。 片刻之后,不远处闪出一丝光亮,还有一声枪响,只听到程三的声音传来。 “干娘,你们过来,这里有个洞穴。” 舒言听到顿时狂喜,她赶忙带着孩子和绮秀往前走。 带到走进了,她发现,程三坐在痛苦,他踩着一头小型的猎物,似乎是野猪,个头非常的大。 这洞穴旁边有一处天然的硫磺矿,就直接裸露在空气中。 程三对着舒言说道:“你们进去吧,里面已经被我清理一遍了,” 舒言赶忙抱着玉安走了进去。 洞穴里的味道一言难尽,可是却非常的干燥。 舒言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把玉安安置好,就准备去找些柴火。 还没动身,程三就抱着一捆柴火回来了。 洞穴里黑的狠,程三拿着打火石摆弄了好久,方才点着了火,有了火之后,整个洞穴瞬间亮堂起来。 舒言这才看到,一旁的洞穴里,有好几只野猪猪仔。 这几只小猪仔都已经是死了,程三拿起来一只小猪仔,到外面简单的清洗了一下,直接收拾好准备烤来吃。 程三坐在火堆旁,露出了脸上的伤口,刚才他也受伤了。 程三:“我们运气不错,要是个老虎窝,我们就得在老鼠肚子里投胎了。” 小鱼儿:“那是什么意思?” 程三:“转生成大便啊。” …… 舒言此刻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她举着衣服想要烤出来一件干的,给玉安换上,这孩子身子烫的可怕,还一直呕吐。 绮秀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纸包,她递给了舒言。 “这是小和尚给我的续命丹,给玉安吃吧。” 舒言顿时一愣,绮秀笑着说道:“我的病,吃这个没用。” 舒言接过丹药,她有些犹豫。 程三则说:“吃吧,现在有药总比没有强,反正咱们绮秀小姐肯定不会害人。” 舒言总觉得程三对绮秀有些不对劲。 舒言将药喂给了玉安,在这样缺医少药的时节,生了病当真是要命。 猪肉烤好之后,舒言找了最嫩的那一块喂到玉安嘴边,玉安吃了一些,就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舒言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孩子肯吃饭,那就还有救。 玉安睡去之后,舒言也觉的十分困乏,虽然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可还是抱着玉安睡着了。 绮秀孤零零一个人坐的离几人特别远。 绮秀冷冷地看着程三,她开口说道:“我认得你,你和龙将军相谈甚欢,你是叛军。” 程三坐在火堆旁,倒是不怎么在意绮秀的话。 “我还以为你真的认出来了。” 绮秀疑惑地看着程三,程三嘿嘿一笑。 程三:“你认出来我是你未来的夫君,虽然你现在不好看,但是我可以等,等你变好看了,再娶你。” 绮秀无语闭上眼睛,蜷缩在地上。 雨越下越大,寒风阵阵,这洞穴里却因着这一团篝火,变得极为暖和。 第二日清晨,大雨已经停歇,舒言睁开眼睛,赶忙摸了摸玉安的头。 还是非常烫,而且这孩子的脸色几乎已经发青了。 这可该如何是好。 第十八章 战场 舒言焦急地叫着玉安的名字。 “玉安,你醒醒,你不要吓阿奶。” 玉安睁开眼睛,直接开始呕吐,他捂着自己的肚子,艰难地说道:“阿奶,我肚子疼。”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震。 拉肚子,是疟疾,还是霍乱…… 程三睁开眼睛,他开口道:“他恐怕是染了瘟疫了,我出去找些草药,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程三坐起来,先把火点着,然后拿起武器就出去了。 绮秀则端着锅到外面去接了一些水,准备烧开水。 绮秀对着舒言道:“外面有硫磺,我听奶妈说过,用硫磺水擦拭身体,可以治病。” 硫磺是可以杀菌,可杀不掉病毒啊。 玉安肚子痛的不行,舒言只好带着他去上厕所。 来来回回上了好些次,舒言怕这孩子脱水,就赶紧给他煮盐水喝。 这种环境下,能靠的也就只有个人的免疫力了。 小鱼儿也没闲着,她把家当全都拿出来,挂在树枝上晒起来。 绮秀则是到外面,拿着刀处理那头巨大的母猪。 母猪身上的肉,够他们吃不少时间。 对于缺少蛋白质摄入的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食物。 临近中午的时候,程三带着许多草药回来,他对着舒言说道:“这些草药是清热解毒地,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玉安已经不拉肚子了,可是精神却非常不好,东西也吃不进去。 舒言只好把草药给煎了,给玉安喝了下去。 玉安喝完就有睡了。 舒言看着玉安的小脸,只觉得心头一阵难过。 “你争气点,咱们都走了这么远的路了,死在半路上,多可惜。” 玉安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算是答应了。 舒言将孩子放到床铺上,自己走出了洞穴。 小鱼儿在晒被子,那头驴在吃草,绮秀则不知所踪,舒言开口问向程三。 “绮秀那孩子呢?” 程三开口道:“去洗澡了。” 舒言笑了笑:“少女肯定是爱干净的,咱们也得注意卫生,这里这么多硫磺矿,要是有猪油,还能做点硫磺皂。” 程三笑了笑。 “干娘真是见多识广,咱们估计要在这里多呆几天了,我方才往前看,出山的必经之路塌方了,砸死了不少人,幸亏我们昨夜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一愣,而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逃难还真是不容易,若真是能找个净土,让我种地也行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三道:“干娘莫要灰心,日后肯定也是困难比方法多,古往今来,大部分人过得不也是这样的日子,而且你有我这样的儿子,还怕什么?” 说起来还真是,太平盛世的日子也就那么一小段,其余时间都是各种动乱。 舒言忍不住叹气,心中感慨,为何自己什么金手指都没有。 舒言看向程三,难不成自己的金手指是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就在舒言感慨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绮秀的尖叫之声。 程三赶忙朝那个地方跑去,舒言这老胳膊老腿,自然是跑不过他。 待人到了之后,他们看到了飘在水里的许多尸体。 想必就是昨夜被泥石流冲走的那些人,没想到居然丧命于这一弯泉水中。 绮秀从一具身体身上脱下来一些衣物和鞋子。 她有四处翻找了一番,倒是找到了一些实用的东西。 程三看到这一幕,倒也不多说,也是从那些死人身上扒下来东西。 几个人回到洞穴,小鱼儿正趴在玉安跟前,她开口说道:“我感觉他好像好了一点,是不是程三哥哥的草药管用了?”舒言赶忙放下东西,摸了摸玉安的脑袋。 这孩子确实退烧了。 舒言忍不住看向程三,称赞道:“你还真是神医啊,还记着自己都采了什么草药嘛?” 程三:“记不得了,哪有什么药到病除,就是这孩子命大,干娘您有福气。” 玉安的情况好了一些,舒言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他们倒是弄了不少食物来,还有几套衣服。 小鱼儿和绮秀找了另外一个干净的水源地,将衣服给洗了。 程三拿着斧头砍了些粗细差不多的木棍来,又用一些破衣服将木棍固定好,给驴儿背上做了一个架子。 这样一来,就能背着玉安走了。 他们又在这山洞里休整了一日,方才出发。 这一天是个大晴天,玉安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起码不再吐了。 一行人绕开了那段山路,从山中走了两三天,便走出了这大山。 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 然而平原上并没有炊烟袅袅,有的只是大片大片荒废的农田,已经早已腐烂的战士的尸体。 此处前几日发生过一场大战,汉军同朝廷大军在此地鏖战了几场,后来京师告急,汉军便撤军了。 到处都是乌鸦在啃食人肉,舒言几人走在路上。 头顶上的大太阳炙烤着大地,玉安的小脑袋一直直不起来,舒言有些担心。 但此刻也只能祈求上苍,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 一路上村庄里的房子都被拆除了,朝廷应当是进行了坚壁清野,所以他们也捡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只得往前方的大城走去。 一路人众人无话,只是浑身满是疲倦。 好不容易走到了天黑,依旧不见城池的影子,不过一路上倒是多了不少逃难的同路人。 零零总总几百号人。各个饥肠辘辘,风尘仆仆。 舒言等人找了个离大部队比较远的地方,安置了下来。 走了这一路,绮秀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脸上的伤口倒是好了不少。 舒言对着绮秀说道:“等到了城里,找个大夫,给你们好好看看,一个个都跟得了病一样。” 小鱼儿笑嘻嘻地说道:“阿奶,小鱼儿没得病,我身子好着呢,等到了城里,我替阿奶干活。” 舒言伸出手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 “你是小孩子,小孩子可不需要干活。” 小鱼儿却不以为意。 “我是小孩子,我也是女人啊,女人都是要干活地。” 这孩子倒真是勤劳质朴。 “小孩子开开心心就好了,最好什么病都不要得,平平安安长大才好。” 第十九章 杨家人 远处的绮秀听到舒言的这番话,顿时幽幽说道:“婆婆你说的真好,若是以前,有人同我这么说就好了。” 舒言伸手拍了拍绮秀,绮秀笑了笑。 一旁的程三倒是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以前肯定有人给你说过同样的话,但是你不肯信。” 舒言看了程三一眼,伸手敲了他后脑勺一下。 “你这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京城的人怎么了?” 程三抱着胳膊往前走,倒也不说话,绮秀瞪了他一眼,紧紧跟在舒言身后,倒像是闹了脾气。 舒言正要找程三说话,程三却一把将舒言拉到自己跟前。 程三:“干娘,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这女的明显没有给我们说实话。” 舒言踹了程三一脚,颇为恼怒地说道:“你这小子也没有给我说实话!” 程三赶忙往前一躲,倒是让舒言踹了个空。 程三道:“干娘不也没跟我说实话嘛!” 舒言有些心虚,她确实说不得实话。 一行人走了许久,方才到那城池之下,可舒言一抬头看到那城头上挂的东西,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城头上挂的一个人的人头。 那人头早已风干了,漆黑的长发在太阳下干枯,一阵潮湿的南风吹过,城内传来潮湿的咸腥味。 绮秀看到那颗头颅之后,顿时顾不得什么,一路跑到城门前,她仰起头来,看着那个头颅。 她似乎认得那颗人头,又似乎不太确认,所以看了许久之后。 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叔叔——!” 绮秀跪在地上,满脸泪水,表情痛苦至极,舒言赶忙走到绮秀跟前,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还睁着。 绮秀站起来,只身一人跑到城墙之上,舒言赶忙跟上去,这城中荒芜一人,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痕迹。 绮秀爬到城墙上,舒言顿时一惊,可下一秒,她却瞧见绮秀将悬挂头颅的绳子拽了上来。 然后用牙齿将绳子咬断,饶是舒言看着也觉得有些可怕。 可绮秀却丝毫不嫌弃,她撕掉自己的裙摆,用衣服将头颅包好。 舒言疑惑道:“这是……” 绮秀看着舒言,她开口道:“我要带着他去西北。” 绮秀不欲多言,正要转身的时候,却瞧见程三已经走上了城墙,程三死死盯着绮秀。 “凡是屠城时,能被挂在城头的人,可都不是小人物。” 绮秀抬起头看着程三,她倒是没有之前的畏惧。 “我乃是镇北侯嫡孙女,安宁郡主杨绮秀。” 程三笑:“被汉王一刀斩杀于马下的侯爷?你这等贵胄为何会同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一般逃难,还落得如此地步?” 绮秀紧握拳头,然后听到这话非常不高兴。 “我祖父战败叔父投敌,皇上大怒,便将我杨家人尽数流放西北,我与家人走散了。” 程三显然不是很相信,可见到绮秀神情不好,便不再出言。 看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秘密,这程三也不尽然把实话都给舒言说了。 可好在他们这没有血缘关系的一群人,算是个小家庭,这逃难的路上,也算是有个照应。 他们从城墙上下来,几百号难民已经进了城,想必是想找找物资。 古代王朝末年,频繁的屠城和杀戮使得大部分百姓都已经麻木了。 舒言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等舔包的机会,她带着几个人往城池深处走。 虽说到处都是尸体和烧杀抢掠的痕迹,可到底人多,舒言倒也不怕。 而且城里貌似有些人还活着。 舒言他们找了许久,方才找到一家门窗紧闭的医馆。 舒言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老身的孙儿得了病,还请大夫诊治一番。” 舒言敲了好久,都没有人应声,最后程三不乐意了,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只见到门里面躲着一个胡子花白,浑身颤抖的老大夫。 这老大夫吓得手里的刀都掉了,瞧着一副军汉模样的程三,顿时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军爷饶命啊,家里实在没钱了。” 老大夫被吓到如此地步,舒言赶忙出面道:“老大夫,您不要害怕,我们是逃难来地,我这儿子,他天生长得凶,但是个老实人。” 程三朝着老大夫露出了一个老实人的笑容。 老大夫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委实是因为舒言这老太婆长得慈眉善目。 老大夫轻咳一声:“要看病的是那个?” 程三赶忙到门外,将驴子上的玉安给抱了下来,玉安依旧睡着觉,小脸惨白异常。 老大夫看到玉安此番模样,顿时皱眉,他伸手给玉安把了把脉。 “这孩子怕不是染了时疫,不过好在孩子底子好,我去给他开服药。” 玉安看好了之后,舒言赶忙拉着绮秀到了老大夫身前,舒言还带着程三和小鱼儿走了出去。 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舒言一扭头就看到程三有些不大高兴。 程三道:“干娘对杨绮秀可真是偏爱有佳,难不成看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嫌弃我这从泥地里爬出来地泥腿子?” 舒言听到这话顿觉老腰一酸,这小子到真会胡搅蛮缠。 “你少在这里跟我说胡话,那孩子这么可怜,我怎么总觉着你对人家有意见?” 程三低头笑了笑。 “当初我青梅竹马家的地,便是被杨家人给占得,镇北侯是战功赫赫,可他们杨家人却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他们已经有那么多地了,却还要把我们的那一份也拿走。” 舒言皱起眉头。 “你这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程三一时不慎说漏了嘴,便轻咳一声。 “我只是隐隐约约不喜欢她,干娘你莫要瞎猜。” 舒言顿觉无奈,你不喜欢人家,还老是让人家做你十八房老婆。 两人说话间,杨绮秀开了门,老大夫走出来,一脸凝重,他朝着舒言招了招手。 舒言赶忙进屋,老大夫把门关上,轻声问道:“这丫头是你闺女?” 舒言一愣,想了想还是点头。 第二十章 不能生育 老大夫长叹了一口气。 “这闺女阴元有损,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了,她的病虽说无法治愈,可精心调理,倒是不会影响寿命。” 舒言听完之后,看到站在门外的绮秀。 这十几岁的小姑娘跟她前世的外甥女一般大小,她当真是有些心疼,毕竟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大夫,您给她好好治一治,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未成亲……” 老大夫只是叹气。 绮秀似乎听到了那句还未成亲,她高声说道:“婆婆,我不会成亲地,这辈子都不会。” 程三瞥了她一眼。 “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大不了到最后,我来娶你。” 舒言倒真想上去打这家伙一巴掌。 可程三不给舒言这个机会,程三从怀里拿出来一把钱,放到了桌子上,对着老大夫说道:“拜托您帮忙照看我的老母亲,我去去就回。” 这声老母亲可是把舒言叫的脑壳子一疼。 程三离开后,舒言赶忙开口对绮秀说道:“他这人嘴上是个没把门的,你莫要挂心。” 绮秀看了舒言一眼。 “无妨。” 几人在这处医馆安置了下来,与老大夫攀谈一番之后,舒言方才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此地数月之前被汉军围城,此地守军乃是镇北侯之子,汉军头领有心招降,便以全城百姓的性命相要挟,这位镇北侯之子则为了忠义两全,自戕于城墙之上。 叛军首领大怒,下令将其头颅割掉悬挂于城池之上,并且散布他已经投降的谣言。 叛军更是直接入城屠杀百姓,这位老大夫家中有地窖,他躲进去方才逃过一劫。 可家中的夫人和子嗣都以死去。 说到此处老大夫老泪纵横,舒言忍不住唏嘘。 “乱世中你这样的医者能活下来却也是幸事,只是江南之乱恐怕不会停歇,不若同我们一同去西北,也能找个安生地方过活。” 这老大夫听完舒言这番话,只是微微叹息。 “老夫在此地生活了一辈子,若是死在此处,也算是叶落归根,老夫人您倒也不必劝我。” 老大夫说完便自己回药房煮药了。 舒言顿时叹了一口气,她往四处看了看突然发现小鱼儿这丫头不见了,她正准备出去找的时候。 却瞧见这丫头怀里藏着一个东西,眼睛里亮晶晶的。 小鱼儿赶忙进了屋子,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舒言顿时愣住了。 “你从哪来弄来地?” 小鱼儿开口道:“好多人都在那个大房子挖东西呢,有个人在一个大户人家的茅厕里挖出了好多银子,我趁乱拿了一个。” 小鱼儿递过来,舒言一闻顿时差点吐出来。 果然有大粪的味道,也不知道是那个有钱人,居然想着将东西藏到那种地方。 小鱼儿继续说道:“只不过现在这城里没有人卖东西,要是有人卖东西,咱们就能吃好吃的了。” 小鱼儿紧紧攥着那枚银子。 “我好想吃桂花糕,大姐那日回来的时候,从主家家里拿来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舒言伸手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 “等去了西北,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阿奶给你保证。” 就在此时,同样出去扫荡的程三回来了,他倒是没去找钱,而是找来了不少食物。 他居然还不知道从哪来搜刮来一袋子大米。 还有一包糕点,虽然已经硬的跟石头一样,但是小鱼儿依旧吃的十分的开心。 这厮居然还找来了几身好衣服。 舒言顿时感慨这家伙做儿子确实不错,程三笑着递给小鱼儿一套衣衫。 “小鱼儿,这是你的。” 小鱼儿抱着衣服欢欢喜喜地跳起来,倒真是天真活泼。 “饭做好了,赶紧过来吃。” 此时此刻,舒言方才真的有了做妈的感觉,她没生过孩子,但是突然有了孩子,顿感操心。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瞧见这煮的白米粥和小菜,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动筷子。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经饭了。 小鱼儿一口气将米粥下肚,顿觉心头舒服,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突然拿着碗说道:“我去给玉安喂饭。” 这丫头盛了满满一碗,十分欢快的跑到屋里去。 舒言忍不住感慨,还是小的省心,这两个大人吃饭的时候,都互相不看对方。 舒言这顿饭吃的有些消化不良,她吃完放下碗筷吩咐程三洗碗,便去看望自己的小孙子了。 程三怎么可能洗碗,他吃完就放下,一个转身的动作便把自己的铺盖卷铺好,席地而睡。 绮秀看到这一幕顿时笑了一声。 “我早就不是大小姐了,洗个碗又如何,再屈辱的事情,我都做过了。” 程三闭着眼睛,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大夫给几人安排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 床并不大,舒言让小鱼儿和玉安睡在了上面,她则打了个地铺。 程三睡在了屋外面,绮秀则和舒言一起打了地铺。 两孩子都睡着了,绮秀却睁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 包子 夜露深重,舒言觉得冷,便裹紧了被子,可还是觉着冷,一睁眼便瞧见门开着。 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前,正准备关门,却瞧见绮秀一人坐在台阶前哭泣。 纤细瘦弱的少女在寒夜里无声哭泣。 舒言轻声道:“身体难受嘛?” 绮秀却抬起头望着舒言,她伸手抱住了舒言的腰。 “婆婆,我只是后悔,我特别后悔。” 舒言不解问道:“后悔什么?” 绮秀的泪水缓缓流淌,她轻声回答了一句。 “我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抛弃了一切,最终落得如此地步,还害了我的家人,我……” 舒言伸手摸了摸绮秀的脑袋。 这种事情,她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当年她喜欢一个学长,但那个学长一直模棱两可,甚至还经常给舒言希望,舒言便为了这个学长放弃了稳定工作,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生本就是如此,没有回头路可走,便不要再后悔了。” 第二日清晨,舒言早早起来,准备给一大家子做饭。 谁曾想这绮秀早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她先前那是个千金大小姐,现在却在老老实实做饭。 绮秀朝着舒言露出了一个微笑。 “婆婆,您起来了。” 不知从何处浪荡归来的程三甩在桌子上一包东西,舒言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排猪肉。 “你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 程三得意一笑。 “干娘认了我当儿子,那便饿不着,你以后就偷着乐吧。” 舒言拿来肉,又从老大夫哪里借来了一袋白面,她准备包些包子。 她吩咐程三剁馅,她和绮秀揉面。 绮秀这细胳膊细腿,揉起面来倒是分外卖力。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舒言便开始包包子,她按照自己记忆中,母亲包包子的样子,将面皮和馅料包成了圆滚滚的一个包子。 刚起床的小鱼儿从外面跑进厨房,她闻了闻顿时眼睛亮晶晶地说道:“阿奶,你在包肉包子?” 舒言笑着点了点头。 流浪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能吃上点好吃的东西了。 包好了包子,上了蒸笼。 白色的蒸汽升腾,舒言只觉得真个人暖洋洋地。她在炉灶前烧着火,心里想着若真能给她一块土地,她倒真的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包子包好了,她先拿了几个,让小鱼儿给老大夫送去,然后给剩下的人分了一个。 舒言拿着那雪白雪白的大包子,咬了一口,包子里没有油水,除了盐巴之下没有任何调料,即便如此,舒言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舒言品味的这段时间,程三已经吃了三个包子了。 这家伙吃的油光满面,此刻倒很像是个少年了。 舒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三抬头一看,顿时露出一排大白牙。 “日后若是能跟着干娘天天吃大包子,我就知足了,若是能娶十个八个老婆,那便最好不过了。” 他说的这番话自然没人搭理他。 舒言吃完之后,拿着包子到了房间里,此刻玉安的精神已经好了不少,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家阿奶。 “阿奶,我想喝水。” 舒言赶忙到一旁给这孩子倒了水,然后将包子递给玉安。 “赶紧吃包子吧,这是阿奶刚包的,趁热吃。” 玉安拿过来包子,咬了一口,顿时眼睛都亮了。 “真好吃。” 舒言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 “那就多吃点。” 话音方才落下,舒言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响声,她赶忙跑出去,却见到程三顶着门,朝着舒言做出了一个动作。 舒言悄悄走过去,只见到原本荒芜的街道上,多了许多士兵。 他们穿着汉军的军服。 程三轻声道:“龙云的部队,他不去京师来这里做什么?” 舒言也是十分好奇,这汉军怎么不赶紧回京师,来这里做什么? 程三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干娘,这里呆不久了,咱们赶紧收拾准备离开,待会儿我去城门处看看。” 舒言只得点头。 程三离开之后,他们紧闭大门,老大夫坐在一旁长吁短叹,感慨这太平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果不其然,几个军汉抬着一位断了腿的人进来,说是要让老大夫给看病。 老大夫赶忙挡在门前道:“老夫不会看外科啊。” 可那些军汉却丝毫不听,只拿着刀威胁老大夫看病。 舒言等人在内室看到心惊肉跳,那受伤的军汉半条腿都断了,却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砍断的,这臂力简直可怕。 其中几位军汉找了地方坐下,冷冷说道:“快让你家老婆子给我们那些饭菜来。” 老大夫朝着屋内喊了几声。 舒言赶忙端着自己刚蒸好的包子走到了厅内。 她对着几人说道:“几位军爷,家里刚包了包子,您先吃,我再去做其他的。” 那军汉摆了摆手。 舒言走了下去,她和绮秀回了厨房,眼见自己辛苦包的包子,都被那些杀人的军汉给吃了,顿觉心里难受。 而医馆里,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给军汉收拾伤口,军汉顿时发出惨叫。 “你这庸医!找死!!” 老大夫被其中一个军汉一脚踹倒了地上,舒言赶忙跑出去,将老大夫扶起来对着几位军汉求饶道:“几位军爷,我家老头子真的不擅长外科啊,他受的伤太重了。” 古代对付这种极为严重的外伤,一般就是清洗伤口,然后用烧红的铁板将伤口彻底烫死,阻止血液流出。 但是这种治疗手法伤亡率非常高,而且需要有经验的大夫才能完成,老大夫专精内科,自然做不得这样的事。 可这些军汉哪里能听他们解释,顿时一怒就要拔刀伤人。 就在此时,程三从外面归来。 程三大声喊道:“几位军爷且慢,我父亲不擅外科,让我来吧。” 军汉抬头看了程三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就凭你?” 程三拿起一旁台子上的工具,笑着说道:“行与不行,试试便知道了。” 有时候舒言真的感慨,程三这家伙还真的什么都会。 她这干儿子倒真是认得值。 只见到他拿着烧红的铁片朝着患处一烫,病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肉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血止住了。 第二十二章 暂时落脚 程三这手法看着极为娴熟,那军汉好奇道:“你这小子手艺倒是不错,跟着我们到汉军做个军医,好过留在老家蹉跎人生?”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面色一变,程三笑道:“军爷说的是,我今天便去投军,只是家中幼弟染了瘟疫,我怕到军营……” 几位军汉一听此话顿时脸色一变,赶忙将人带走了。 临走前还恶狠狠地说道:“怎么不早说!” 见到几位军汉离开,舒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她拍了程三的肩膀,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智慧。” 程三的表情未见丝毫放松,他将门关上对着舒言颇为严肃地说道:“龙云的人把城池的入口把守住了,他们应当是在找人,咱们目前出不去了。” 舒言看了看四周,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痛苦。 战乱真的比天灾还要可怕,那些军汉一不高兴就要杀人。 舒言开口问道:“那咱们怎么办?趁天黑溜出去行不行?” 程三无奈一笑,他开口道:“我自己溜出去还行,可这一大家子老弱病残,如何能掩人耳目?” 舒言顿时发愁,程三这家伙到直接去厨房拿了两个大包子开始啃,吃的倒是分外舒服。 只是程三瞧见原本包的那么多包子,只剩下几个的时候,难免不生出嘀咕。 “老百姓们包的包子,都被那些人拿走了。” 舒言靠在门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然一拍手,对着程三说道:“我有个主意,说不定能出城。” 过了两三日,汉军在城里面征了不少兵,闹出了不少人。 这一日午时,只见到东门处,出现了一个老婆婆,身后跟着两个孩子和一个男子,男子推着一副板车,板车上面似乎躺着尸体。 老婆婆哭的极为伤心,到了城门口,一个军汉将人拦下了。 “将军有令,不得发丧。” 舒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哭着说:“我女儿得了疫病死了,若是不赶紧到城外找个地方埋了,全家老小都要被她拖累……” 那军汉一听此话,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可还是吩咐一个人去掀开了白布,只见到这女人脸上身上全都是疮口,一看便是得了什么大病,还有一股子极为难闻的味道。 那军汉顿时嫌弃地说道:“赶紧将人带走了,恶心死了。” 程三赶忙推着板车走过了城门,可刚要出城,便迎面走来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为首的正是那位龙将军,舒言赶忙拉人跪下。 不过好在那龙云此时心事重重,并没有多看,反倒是他身边的军师冷声说道:“他们去做什么?” 军汉赶忙回话。 “回禀军师,那板车上拉的是个得了疫病的女子,若是不送出城,恐怕会耽误大事。” 军师给一个士兵使了眼色,那士兵赶忙掀开白布,一股子臭味袭来,军师顿时皱起眉。 “赶快拉走。” 军师说完后,便骑着马离开,舒言赶忙和程三一起把板车推起来。 这一路出了城门,舒言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他们的驴子算是交代在城里了,但是顺出来一辆板车,倒也还可以。 他们将人推到了几里外的水塘边,绮秀从板车上起来,下去将身上的味道洗干净。 舒言有些愧疚地说道:“倒是让你受苦了。” 绮秀笑了笑。 “我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身病,居然有这样的好处。” 几个人在此处修整了一番,便赶忙推着板车往西北方向走。 程三推着板车,玉安躺在板车上,这孩子身体好了不少,可精神还是有些萎靡。 因为怕后面的追兵,却也不敢停留,只得日夜兼程,足足走了十几日,才找了个地方好生休息。 他们走了这些时日,应当已经出了颖州地界,待过了淮河,便已经到了中原腹地。 此处前年刚发过大水,饥民遍地,流寇满山,他们不能落单,只得找个地方,等难民队伍一起过淮河。 而且他们得造一艘能够过淮河的船,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这里乃是一片极大的滩涂,远处一大片荒废的农田,还有破烂的屋舍。 舒言他们找了一处较为完好的屋舍,其实说是完好,也只是比其他的房子多了一面楼顶,还有一面墙完全塌了。 不过此处阳光比较好,而且还留了一张床。 程三他们把家伙事儿安置好,然后从其他地方找来些砖头,将那面踏了的墙给垒了起来。 舒言则是带着绮秀去河边挖了些河泥,回来后将那个小房子又给加固了一下。 他们忙活了一整天,又将被褥安置好,倒是有了个睡觉的地方。 程三还把板车给推进来,变成了第二张床。 忙完这些后,绮秀开始生活做饭,之前带的粮食已经不多了,程三便带着小鱼儿去河边抓鱼。 舒言则带着玉安去挖野菜。 逃难路上最常干的就是去挖野菜,因为路上总是吃不饱,可野菜总是一直在长。 玉安身子好了一些,可却比之前沉默了许多,之前还知道读书,可现在却不怎么喜欢读书了。 舒言蹲下来拔了一颗野菜。 “怎么这几日闷闷不乐的,身子还未好嘛?” 玉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阿奶,我只是觉得读书似乎没有用,天下的百姓过的都同我们一样苦。” 这么小的孩子说出来这样的话,着实让舒言有些惊讶,她伸手摸了摸玉安的脑袋。 “有句话说的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好生读书,日后定然能为天下老百姓谋福利。” 玉安点了点头,他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之前,我对程三舅舅非常不礼貌,但是他给我找药,阿奶,一会儿,你帮我给他道个歉吧。” 玉安这孩子,心地善良,还十分可爱,舒言摸了摸玉安的小脸,笑着说道:“好,阿奶一会儿帮你说。” 两人摘好了野菜,便回去,将野菜直接放进去煮。 野菜粥好了之后,程三和小鱼儿也回来了,两人手里拿着两条鱼,显然是有些收获。 小鱼儿则是兴奋地跑过来笑着说道:“阿奶你看!” 小鱼儿手里头拿着的是一颗珍珠。 小鱼儿:“这是我在河水里摸到的!” 第二十三章 黄姑娘 一旁正在做饭的绮秀瞧见那珍珠,顿时一愣。 “这是东珠,不可能在河里,除非有人在河里丢了东西。” 小鱼儿拿着那珍珠仔细看了看,而后说道:“这珠子上确实有个小孔。” 绮秀走过去看了看,而后说道:“想必是哪家小姐的箱笼落了水,这种珠子不是普通女子戴的起得。” 程三砰的一声把鱼竿扔到地上,从小鱼儿手里拿过来珍珠,而后从地上捡起来一根小木棍,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珍珠钗、 “普通女子如何戴不起。” 说着程三将这支珍珠钗插到了绮秀素气的秀发间,绮秀满是伤疤的脸上一阵红,而后却愣了下来。 “我不是普通女子。” 程三则走到一边,把自己抓到的两只鱼给杀干净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天底下的女子除了我干娘,都挺普通的。” 舒言狐疑地看着程三这个臭小子。 怎么觉得这臭小子对绮秀有所企图。舒言走过去踹了程三一脚,然后十分严肃地说道:“你小子不准给我乱说话,既然认了我做母亲,那我便要担当起做母亲的职责来。” 程三抬头,瞧了舒言一眼。 “哦。” 不得不说,这小子真的是欠打。 程三收拾好鱼,舒言又一股脑把鱼肉放到了锅里,放了一点点盐巴,却也管不得到底合不合适。 这碗杂烩粥煮好之后,舒言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 玉安和小鱼儿吃的津津有味,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个人围坐在篝火边,今日和风细细,耳边是江水滔滔,倒是别有一番惬意在其中。 舒言吃的饱了,就借着月光带着玉安到河边散了散步。 刚走了一小会儿,舒言便听到岸边的芦苇丛中有一声虚弱之极的呼救声。 舒言赶忙叫程三过来,白天此处长着茂盛之极的芦苇,谁都看不清,自然也不会想到这里面有人。 可到了夜间,舒言居然看到那芦苇丛中似乎隐隐有些亮光。程三赶到地方的时候,手里拿着刀,一步步走近。 嘴里头还说着:“干娘倒真会捡人,说不准这次是个大美女,若真是个大美女,送给我做老婆行不行?” 舒言当真想把这家伙给扔到水里,怎么这般讨人厌。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芦苇丛中,只见到一个身形高挑,容貌十分出众的女子躺在芦苇丛中,她似乎受了极为严重的伤,但是还有呼吸。 只听到她用极为微弱的声音喊道:“救救我……” 程三和舒言走近了,方才看清楚这女子的脸。 倒还是认识的,这女子就是他们在黄县见过的施粥的黄家小姐,不知为何会沦落到这里。 还受了如此重的伤。 程三蹲下来将黄小姐扶了起来,将她带到了他们临时的居所,绮秀看到两人回来还带了一个大姑娘,顿时愣了一下。 舒言赶忙招呼着绮秀说道:“你过来搭把手。” 绮秀走过来将黄小姐扶到了他们临时加固的房子里,舒言还在屋里头点了火。 黄小姐昏迷了一小会儿,然后悠悠转醒,一抬眼看到几双眼睛盯着自己顿时惊叫道:“你们是谁?我的家人呢?” 程三这家伙在一旁说道:“我们在河边把你捡回来,没有见到你的家人。” 黄小姐仔细思索了一番,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着程三说道:“我认得你,你是那日施粥时,非要吃两碗的憨货。” 程三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没想到黄小姐居然还认得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舒言见到程三这家伙又要出言不逊,于是赶忙伸手拍了程三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给我闭嘴。” 程三老实之后,舒言拉起黄小姐的手出言安慰道:“黄小姐,我们是从黄县逃难过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小姐听到这话,顿时捂着脸哭了起来。 “黄县突然爆发瘟疫,汉军又来城里抢劫,我父母便带着我和哥哥离开了黄县,一路逃至此地,不成想在这里遇到了水匪,我情急之下跳了船,倒是我命大,被水冲到了芦苇丛中,那些人没有发现我,可怜我的父母兄长,此刻也不知道在何处。” 按照黄小姐这番话,恐怕她的父母兄弟是活不成了。 黄小姐突然抓住了舒言的手,言辞恳切道:“婆婆,你们帮帮我,找找我的父母兄长吧,他们一定还活着。” 舒言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程三。 程三道:“要找也是明天找,现在黑灯瞎火地,去哪里找。” 黄小姐被程三这话说的有些害怕,但此刻也只能点头。 舒言到外面给黄小姐煮了点热水,绮秀走出来,她在舒言耳边说道:“婆婆,你要带黄小姐一起走嘛?” 舒言顿时一愣,她可没有想这么多。 绮秀继续说道:“她长得太漂亮了,就跟以前的我一样。” 如果绮秀还是以前那副模样,程三确实也护不住她,可如今她容貌以毁,倒是安全了一些。 舒言有些犯难。 “明日再说吧,说不准能找到她的家人呢。” 绮秀听完此话,便不再多言,舒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对着绮秀开口问道:“之前同你一起的小沙弥,找过你没有?我在路上遇到过他,他说要去救你。” 绮秀低声说道:“他死了。” 此时风声阵阵,舒言看着绮秀疲倦而麻木的神情,她微微叹息。 “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咱们还要干活呢。” 第二日一早,舒言刚起来就听到小鱼儿的说话声,小鱼儿围在黄小姐跟前,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姐姐,你好漂亮,你叫什么名字啊?” 此刻的黄小姐,穿着舒言之前捡回来的旧衣服,头发简单的梳起来,就已经美的清水出芙蓉了。 黄小姐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 “我叫黄雨薇,你叫我雨薇姐姐吧。” 许是这黄雨薇的名字有些赶巧,程三刚从外面打渔回来,便下起了雨。 程三将自己打来的鱼,放到一边的灶台上。 一双眼睛盯着黄雨薇的脸。 “下雨了,没办法去找人了。” 第二十四章 避雨 黄雨薇从床上下来,她固执地走到雨里头,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自己去找。” 黄雨薇消失在大雨中,程三吊儿郎当地跟上。 黄雨薇跑到了河边,朝着宽阔地淮河喊道:“爹爹!娘亲!兄长!你们在哪里?” 程三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落魄的小姐,顿时笑着说道:“你这样喊,他们便是活着也是听不到的,你得在河岸边找,可是今天一早,我已经帮你找过了。” 程三从怀里拿出来一顶帽子。 黄雨薇看到之后,赶忙将帽子夺过来,而后失魂落魄地说道:“这是我兄长的帽子,我兄长在哪里!在哪里!” 黄雨薇于抓着程三的胳膊,情绪十分的激动,程三却开口说道:“你冷静一点,方圆几里我已经找过了,你的家人不在这里。” 黄雨薇听到这话,依旧不信,她固执地沿着河岸走了许久,嗓子都喊哑了,却未曾见到自己家人的影子。 黄雨薇无助地瘫倒在地上。 “我的家人到底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程三站在她跟前,表情极为复杂。 “那谁知道,快给我回去吧。” 黄雨薇一把将程三的手甩开,十分恼怒地说道:“我才不跟你回去,你对我所有企图,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黄雨薇冷冷盯着程三,程三倒也丝毫不掩饰。 “你长的这么好看,旁人照顾你一些,难道不是正常的事儿嘛?你快些跟我回去,我干娘会担心你的。” 黄雨薇想到了舒言那张和善的脸,顿时有些犹豫。 “你干娘是个好人,可你不是。” 程三一把将黄雨薇拉了起来,无奈地说道:“所以,我干娘总爱管教我,咱们先回去,这雨太大了。” 程三拉着黄雨薇一路小跑,跑回了他们的临时庇护所。 此时屋内已经点着了火,几个人围着烤火,程三和黄雨薇湿漉漉地跑了回来,倒是分外扎眼。 程三这厮倒是一点也不讲究,直接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露出健美的身躯。 这屋子里年轻的女子顿时红了脸。 舒言没有,她皱着眉看着程三。 “你这人怎么当着姑娘的面脱衣服。” 黄雨薇红着脸,绮秀则低着头,程三则大刺刺地走到舒言跟前,蹲了下来,把自己的后背展示给自家干娘。 “干娘,我的背受伤了,你给我擦擦药。” 舒言接过药给程三擦了擦背,这小子明显是另有所图,舒言的动作重了一些。 这程三倒是和她前世的外甥很像,又臭屁,又自恋,还喜欢故作高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真的就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 舒言一巴掌拍上去,程三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赶紧把衣裳穿起来,可不能染了风寒。” 程三披上一件外衫,还故意不把带子系好,故意露出自己的胸膛。 这小子当真像是求偶期的开屏孔雀。 舒言拉着程三和玉安走到了屋檐下,把屋子留给黄雨薇换上干净的衣服。 舒言对着自家小孙子说道:“玉安,你日后可不能学你程三舅舅,这样讨不得姑娘喜欢。” 听到舒言说这话,程三难得脸红,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干娘这是在说什么?” 舒言看了程三一眼,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样子。 “你这小子。” 此时屋内传来了一声。 “我换好了,你们进来吧。” 收拾妥帖,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方才还说的极为投机,可此时却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舒言作为长辈,只得开口道:“黄姑娘,你今后准备如何打算?” 黄雨薇愣了一下,她低声说道:“我的外祖在西北晋城,我准备到哪里去投被他们,还请婆婆可以让我与你们同行,只过了这河就行。” 舒言道:“黄小姐当初在黄县施粥,我们也是受过恩惠的,您不必如此客气。” 父母兄弟失踪,只剩自己一个,确实挺可怜地。 程三不知道从哪里摘来了野果,分给了大家吃。 吃着吃着,这黄雨薇就又哭了。 程三看了一眼黄雨薇,十分无奈地说道:“你都哭了几回了,莫非这天上的雨是你哭出来地?” 舒言就发现,她越与程三相处,越发现这家伙当真欠揍。 黄雨薇瞪了程三一眼,绮秀拍了拍黄雨薇的肩膀。 “黄小姐,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黄雨薇看了看一眼绮秀,绮秀脸上满是疤痕,身体也极为虚弱,但能看出来先前是极美地,两人都是女子,黄雨薇不禁有些同情绮秀。 “多谢这位姐姐。” 程三笑了笑,他将野果递到黄雨薇手里,随意说了一句。 “挺甜的这个。” 气氛又到了微妙的尴尬中,舒言倒是没闲着,她在地上花了一个小船大概的草图。 三十二乘十八的木排,加上一根桅杆,以及划船的立柱。 程三好奇地凑过来,瞧见舒言画的图之后,顿时笑道:“干娘画的船真是潦草,若真是这样做出来,那船估计下水就翻了。” 这家伙如此拆台,舒言忍不住道:“那你小子来,我就不信了,你还能造船?” 程三确实不会,但他嘴硬,只得开口道:“过几日天晴了,我去把木头砍回来,照着干娘画的做,到时候自然见分晓了。” 舒言冷笑一声。 “那你肯定输了。” 笑话舒言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生存建造类游戏,这个她熟。 几人说笑间,便到了中午。 绮秀烧水做饭,给大家煮了一锅鱼汤,因着今天没有出门干活,所以大家都只喝了一碗汤。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吹越冷,好在屋里还算暖和。 几个人依偎在一起,倒是睡起了午觉。 两个男的睡在了板车上,舒言则抱着小鱼儿到炕上睡了。 只留下绮秀和黄雨薇,绮秀靠在一边的墙壁上,脸上的神情极为漠然。 黄雨薇低声问道:“绮秀姐姐,你得的是不是,花柳病?” 绮秀身子一抖,她看向黄雨薇,表情里带着伤痛。 “你不觉得问这些很失礼嘛?” 第二十五章 土制青霉素 黄雨薇见到绮秀似乎是有些生气,便赶忙开口道:“绮秀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黄家乃是杏林世家,只不过到了父亲这一代,已经弃医从商,我跟着祖父背了些医书,有一本古医书上记载了一个治疗花柳病的法子。” 绮秀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此话当真?” 绮秀这话的声音大了些,舒言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说道:“什么法子?” 黄雨薇怯生生地将自己背的医书讲了一遍。 舒言听完之后顿时清醒了。 这丫头说的是土制青霉素,也就是盘尼西林。 没想到古人这种科技水平,居然也能搞出来这种级别的抗生素。 黄雨薇见到舒言此种神色,她赶忙补充道:“但是我祖父说,这种法子,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用了,活下来了,有些人了则……” 那是自然,土法制造的青霉素,谁知道里面混了什么东西,运气好的活了下来,运气不好的死了也是正常。 可看此时绮秀的表情,已经是想要跃跃欲试了。 可如今他们的情况,再土的土法,估计也做不出来啊。 黄雨薇:“那法子倒是极为奇特,就是要把那发霉的霉物处理一番,然后给病人喝下,或者是刺入肌肤之中,也有灌肠之法,总之是比较不寻常的法子。” 其实舒言当真佩服发现这法子的大夫。 绮秀定定看着黄雨薇。 “我想试试,我这个样子,便是最后没治好,死了也无所谓了。” 舒言看了一眼早就清醒却一直在装睡的程三。 程三从床板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干娘,我觉着您似乎特别擅长这种东西,要是咱们做出来了,到西北,把这药一卖,那可就发财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想的还真远,他们现在都快吃不饱饭了,还想着要发财。 舒言看着绮秀期待的目光,她开口说道:“绮秀姑娘,咱们过了淮河,找个有人烟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安全。” 绮秀面上有些失落,可还是点了点头。 黄雨薇则长舒了一口气,她方才也只是试一试,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得表现出一些价值,方才能心安理得地留下。 这父母兄长不见了,她必须得活着才能找到他们。 这一番谈话,本来还有些睡意,可现在却变得格外精神,外头还下着雨,着实有些无聊。 这程三便开口问道:“干娘,你说这发霉的脏东西,怎么就能治病呢?” 舒言随口道:“这人得了外伤,其实就跟食物发了霉一样,就是有那个什么细菌,这细菌侵蚀人体,如果不治疗,就会很麻烦。” 程三思索了片刻。 “那用霉物就是以毒攻毒?” 舒言愣了一会儿,顿觉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总之如果能把那个以毒攻毒的毒提炼出来,真的能救很多人的命。” 程三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那可不止救人的命,若是把这东西献给皇帝,怎么找也能弄过官来当当。” 不得不说程三这个家伙非常的聪明。 黄雨薇看到程三这副模样,赶忙泼了一盆冷水。 “我祖父为这个药方忙碌了大半生,害死了好多人,在黄县也是受人唾骂,更为了找出解药,故意染了花柳病,可最终也没能成,我爹爹也因此弃医从商,广行善举,就是为了让我祖父安心,所以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舒言听完之后,不禁对这位老大夫心生崇拜,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谁说古代没有追求科学的人。 程三却笑着说道:“事在人为,而且我干娘可不是一般人,她懂得,我们都不懂。” 程三这番吹捧舒言,舒言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小子,快给闭嘴。” 舒言打了程三一下,程三躲开,倒真是可恶。 此时小鱼儿还在睡觉,舒言忍不住有些担心,她推了推小鱼儿,轻声说道:“还在睡呢?” 小鱼儿没有醒,舒言伸出手摸了摸这孩子的手,顿时一慌。 小鱼儿的发烧的厉害。 舒言道:“小鱼儿,你醒醒,别吓阿奶。” 小鱼儿睁开眼睛,喃喃道:“阿奶,我好难受。” 舒言道:“应该是发烧了,下雨冻着了,你好好睡一觉,阿奶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小鱼儿点了点头,又睡了过去。 黄雨薇轻声道:“小孩子嘛,总是容易生病。” 可舒言却害怕是霍乱,或者是瘟疫,小鱼儿的症状跟玉安有些像。 程三则到一旁拿出来被子给小鱼儿盖上,玉安拉着舒言的手,轻声说道:“阿奶,之前我也染病了,可现在也好了,你不用担心的,小鱼儿身体比我好。” 舒言看着小鱼儿,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的忧心。 程三开口道:“干娘,我出去采些草药,之前小玉安吃了我的药,不就好了嘛。” 玉安有些不满地看向程三。 “我不叫小玉安,我叫陈玉安。” 程三不置可否,直接冒着雨,走了出去,不知为何绮秀这跟了上去,舒言想拦都拦不住。 程三走了几步,回头看到绮秀,他顿时皱眉道:“你跟着出来干什么?” 绮秀轻笑一声。 “我透透气不行嘛。” 程三不去管绮秀,自顾自地往前走,雨下的很大,找草药都不怎么好找。 “你们女人身体不好,若是淋病了,谁负责?” 绮秀不知道从哪来找来一把破伞,直接打开,遮在了程三的头上。 程三顿时一愣。 “你从哪来找来的?” 绮秀:“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看起来还能用。” 程三有些不满地抬头望向绮秀。 “那早上你怎么不拿出来?让我白淋了一身雨。” 绮秀笑了笑说道:“我当时看着你的样子,就非常不想借你伞。” 程三注意到今日的绮秀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平日里都是一副心如死水的模样,今天却像是有了些许生气。 “怎么感觉你好像不一样了。” 绮秀看着程三。 “我之前不也这样,只不过你不曾注意过我,我本来就这样。” 第二十六章 高炉 此时河边雨声连连,程三微微一笑,继续采草药。 “倒是我以前没看仔细了。” 绮秀给程三打着伞。 “你干娘到底是何方人士?值得你这样的人一路保护?” 程三挑眉看向绮秀,绮秀继续说道:“我记着,当年祖父家的程佃户,乃是从离宫的太监,太监如何生的了你那位青梅竹马?” 程三漫不经心道:“那万一是人家再生长呢,这可说不准。” 绮秀冷笑一声:“也就是你干娘会信你。” 程三:“郡主,所谓的黄天贵胄,真到了逃荒的地步,与寻常百姓有何区别?” 绮秀:“是没有区别,可是我恨,我为了他付出自己的一切,他把我当成了草芥。” 程三听到这些话顿时打了个哈欠。 “狗皇帝那么对他,他不反才有鬼呢,你们女人的脑子怎么总那么不好使,觉着一个男人会因为你放弃深仇大恨,爱情哪有那么重要。” 绮秀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我。” 程三抬头看了绮秀一眼。 “够了,别说了,大雍都快完了,谁还会在乎你这个郡主,好生跟着干娘讨口饭吃,你快回去吧。” 绮秀倒也不生气,她笑了笑。 “你还真是口是心非。” 绮秀离开之后,程三脸上轻松的神色瞬间消失,他摸索着自己脖子里的一个东西。 嘴里喃喃说道:“我本以为,你不知道呢。” 此时舒言在屋子里,一直在给小鱼儿降温,可这孩子却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严重的上吐下泻。 玉安一张小脸上也写满了担忧,程三采药归来,给这孩子熬了要,小鱼儿吃了却一点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起来。 黄雨薇到底懂一点点医理,她给小鱼儿把了把脉。 “这孩子情况不太好,可有什么吊命的药?” 众人摇了摇头。 小鱼儿脸色越发不好,舒言心里头有些难过,她坐在床边守着这孩子,外头的雨也停了,可小鱼儿的病却依旧一点起色都没有。 到后半夜的时候,这孩子开始说起了胡话。 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想吃肉,想吃冰糖葫芦,舒言听着有些难过。 她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舒言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一座废弃的民居倒塌。 舒言猛的一惊醒,她推了推身边的程三。 “小子,咱们得把青霉素做出来,要不然小鱼儿就死了,她到底帮咱们抓过好多鱼,怎么就随随便便死了?” 程三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 “什么是青霉素,干娘你说的话怎么越来越难懂了?” 舒言想不起来该如何回答,程三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舒言长叹了一口气,她需要有些冒险精神,虽然人是个老太太,可那些年轻的穿越女可以做的事情,她也能做。 第二日清晨,舒言把程三、黄雨薇、杨绮秀叫起来,分别给他们派了活儿。 舒言带着程三在他们居所前方的空地上,挖了许多富含矿物质的河泥,又找来一些干枯的稻草和之前做成的生石灰。 她首先得做出来一个温度足够的高炉。 程三看着自家干娘弯着腰努力地将泥土糊成一座造型非常奇怪的高炉。 舒言看了程三一眼。 “愣着干嘛,赶紧去检查柴火啊。” 这里的设备实在是太过简陋了,而且舒言有很多东西都已经忘了。 但是基本的东西,她还是记得的。 程三找来柴火,点燃了高炉,他看着这烧的通红地炉子,忍不住对舒言说道:“这种炉子一般只有铁匠铺才会用,干娘这都会做,还真是见多识广。” 舒言皱眉道:“屁话少说,去河边挖些红陶土,做个瓦罐来。” 程三照着舒言所说的去做了。 瓦罐做好,便放到了高炉里烘烤。 要想烤成陶罐,起码的一天一夜,舒言便领着程三去找其他的东西。 沙子河边到处都是,碱他们也有,就是这个白垩,也就是俗称的汉白玉,方解石,需要多找一找。 程三这厮说这附近似乎有个古寺,说不定能去哪里砸些汉白玉回来。 小玉安瞧见自家阿奶和便宜舅舅忙活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便问道:“阿奶,这个烟囱是什么啊?” 舒言开口道:“这叫高炉,里面温度特别高,可以把铁给融化了,阿奶要烧出来玻璃,给小鱼儿做药。” 玉安有些不懂。 “玻璃是琉璃嘛?” 舒言顿了顿,她开口说道:“算是吧,阿奶也不太清楚。” 杨绮秀和黄雨薇采了许多野果子,舒言让他们把野果的皮剥了下来,放到阴凉处,又撒上了水。 前期准备工作做完之后,天都已经黑了。 舒言和程三他们累的受不了,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倒是玉安,一直看着那高炉。 程三躺在一遍感慨道:“干娘,那寺庙里头到处都是人头,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居然把整个寺庙都屠了。” 绮秀听到这话明显一顿。 程三继续说道:“那寺庙的东西都被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柱子,倒都是汉白玉。” 舒言困得直打盹,自然是听不见程三说的什么。 黄雨薇低声说道:“前些日子,造反的襄王世子来此地,据说杀了几个劝他立地成佛的僧人,那寺庙应当就是此处。” 程三听到这话顿时冷笑。 绮秀低着头,脸色十分不好。 程三道:“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事儿,咱们这普通老百姓管他做什么?” 舒言一个栽头,差点没磕到脑袋,幸好程三扶住了她。 “干娘,你回去睡觉吧,我看着这炉子。” 舒言也不推辞,她可是个老人,自然是要生休息,她带着玉安去了另外一间收拾起来的屋子,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今日着实是太过劳累。 绮秀也回屋休息去了,只留下黄雨薇和程三。 程三笑嘻嘻地看着黄雨薇。 “黄小姐,要不然今日,你就同我一起在这里赏星星,赏月亮?” 黄雨薇听到程三这话,顿时冷哼一声。 “谁要和你看星星看月亮。” 第二十七章 玻璃 黄雨薇冷哼一声,自顾自回了屋,程三则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炉子。 第二日清晨,舒言从床上起来,一出门便瞧见高炉已经熄灭了。 她走到炉子前,将做好的陶罐拿了出来。 颜色不大好看,可是却分外结实。 绮秀从屋里头出来,瞧见舒言做的陶罐,开口道:“婆婆居然会做这些玩意儿,当真是厉害。” 舒言将昨日准备好的材料放到陶罐里,放到高炉里重新点燃,绮秀走到高炉前,低声问道:“婆婆这又是做什么?” 舒言不知该如何解释,便道:“那青霉素做出来须得极为特殊的容器。” 绮秀点了点头,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舒言,而后又看了看四周。 她对着舒言说道:“婆婆,你是好人,那程三并不是普通人,你千万要小心些。” 舒言顿时一愣,她瞧见绮秀晴朗的眼眸,点了点头。 “若是这青霉素能制出来,你的病自然是有救的,可你脸上的疤,须得找其他的大夫治,这药管不了。” 绮秀表情一愣,似乎有些失望。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总归是重要的。 舒言瞧见绮秀如此,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外出捕鱼的程三归来,手里头还拿着几只螃蟹。 程三道:“鱼儿没抓到几只,倒是抓到了几只大螃蟹,今早咱们就吃螃蟹。” 程三这厮兴致颇高,到后院架锅烧水,蒸起了螃蟹。 过了一会儿,他便端着螃蟹走了过来,献宝似的递给舒言。 “干娘,你看看这春天的螃蟹,还有蟹子,想必是极为鲜美的。” 舒言此刻没有胃口,可看在这家伙地面子还是吃了一点。 可绮秀却一点也不给面子。 “这是发物,我脸上有伤疤不能吃。” 程三瞧了瞧绮秀脸上的伤疤。 “你脸上的伤疤好不了,是不是因为你这丫头喜欢在干娘面前说我坏话?” 程三这副表情,显然刚才绮秀和舒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舒言赶忙打圆场。 “行了行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还天天吵架。” 就在此时黄雨薇从屋里头出来,她对着舒言说道:“婆婆,墙角的果皮已经发霉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舒言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到地方。 只见到果皮上长出了一点点霉菌,舒言长舒了一口气,她对着黄雨薇等人道:“再等等,等它长得茂盛些,咱们就能开始了。” 程三指着外面高耸的高炉。 “那是什么?” 舒言低声说道:“玻璃,等烧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吃过了早膳,河边来了零星难民。 此地刚被汉军洗劫,撑船的早就跑了,所以大部分人只能滞留在这里,要不自己造船,要不然另想他法。 所以渐渐的,此处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 舒言便让黄雨薇呆在屋里头不出去,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恐怕会引来麻烦。 这高炉足足少了三日,舒言怕温度不够,就让程三一直日夜不停的烧。 这小子平日里话极多,可熬了三日,整个人都木了。 舒言敲了敲高炉的表面,深吸了一口气,她让程三和绮秀提前做好了几个黏土磨具。 舒言让程三把高炉给砸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只见到陶罐里装了一罐黑乎乎的液体,这跟舒言想的不大一样,但是好歹有了一丝丝玻璃的透明感。 舒言让程三把那一罐子玻璃水倒在了陶土磨具上。 程三皱了皱眉,看着满是杂质的玻璃水慢慢凝固。 程三:“干娘,这就是你说的玻璃?” 舒言有些心虚,这玻璃委实不太精美,但舒言还是嘴硬道:“现在条件不好,若是有条件,老婆子我能做出来跟水一样清澈的杯子。” 程三顿时呵呵一笑。 “那干娘你赶紧的,我还等着你带我发财呢。” 舒言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这家伙后面会说什么。 舒言:“别在这儿贫了,你跟我出去看些树回来,这里来了这么多难民,我怕过段时间,咱就没有木头造船了。” 程三点头。 他到屋子里拿起来自己的家伙事儿,看着绮秀和黄雨薇。 “你们不要除出屋,门后面有两把刀,我和干娘去砍些木材来。” 黄雨薇点头,绮秀则拿起了刀,她开口道:“先前我哥哥让我学武,我觉得粗鄙就没有学,现在还真是后悔。” 程三看了绮秀一眼,只笑道:“学那些花拳绣腿有什么用,真遇到事儿了,跑得快才是正理。” 舒言忍不住感慨,这话说的有理。 两人收拾好,便出去到小渔村旁的一个树林里砍树,此地已经有了不少难民在砍树。 毕竟古代生产力有限,很多南方的农民,还是掌握造鱼排的技术的。 只是这淮河凶险,普通人绑出来的鱼排,倒真的不怎么安全。 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程三拿着斧头朝着一棵大树砍去,这程三长得人高马大,猿臂蜂腰,一斧头下去,这棵树抖三抖。 周围忙活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嫂子自来熟地对舒言道:“阿婶,您儿子真是有力气啊,不知道婚配否?” 舒言顿时一愣,这女子看起来顶多比自己小几岁,居然直接叫自己阿婶,她有些生气。 “自然是没有婚配的,小嫂子你问这话作甚。” 小嫂子听到舒言这话,顿时一阵不悦,但看在了帅哥程三的份上,还是和颜悦色地说道:“阿婶这哪里的称呼,我看着顶多是您侄女辈的。” 舒言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这位小嫂子。 “哎呦,你看看我这眼,四十多就不好使了,不知道小嫂子问这话做什么?” 小嫂子红着脸看了程三几眼。 不知道从何处跑来两个半大孩子,直接抱住了小嫂子的胳膊。 “阿娘,我饿了。” 小嫂子推开孩子的手。 “等会儿我再去给你们找些吃的,去那边玩。” 小嫂子道:“我在路上死了夫君,我瞧着你家儿子是个老实的,阿婶,您愿不愿意找我做你家儿媳妇,我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震惊了。 小嫂子真直接。 第二十八章 再来一个干儿子 舒言抬头看了一眼程三,这小子跟没听见一样,非常认真地砍树。 可僵硬的胳膊却出卖了他。 舒言开口道:“这事情,我说了不算,我儿子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你得问问他。” 舒言坏笑着看向程三,程三放下手里头的斧子,一脚把那棵树给踹倒,顺手将树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以后可是要娶十八个老婆的,小嫂子你莫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程三这厮说话时,半分不自信都没有,似乎对自己天鹅肉的身份十分的认同。 小嫂子见到程三这般说自己,顿时拉下一张脸。 “哼,我娘家可是有四五个兄弟,你们不要以为我好欺负地,我告诉你们……” 这小嫂子话音刚落下,一柄斧子直接从她耳边划过,她身后的那颗树上多了一柄斧子。 小嫂子顿时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程三将木材扔下,走到那棵树前,将斧头拔了下来,嘴里自言自语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程三将那棵树砍倒,一个人扛着两根原木朝着小院走去。 舒言老骨头一把自然只能跟在他身后,舒言笑道:“你这小子,倒真不怕人家兄弟上门把你捉回去当上门女婿?” 程三倒也不生气,只是反口讥讽道:“我自然是不怕的,倒是干娘,也算是个半老徐娘,若是那家里的兄弟看上你了,我岂不是要有个干爹,这辈分就乱了,不好不好。” 舒言听到程三这厮把笑话打到自己身上,顿时气的踹了他一脚。 “你这小子,居然开我玩笑,我可是你娘。” 程三笑了笑。 两人回了院子,舒言虽然没干活,却累的坐在屋檐下,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黑乎乎的正在风干的玻璃。 这东西只能自用,若是拿出来去卖了,恐怕会被人骂,舒言又回到屋子里,看了看小鱼儿,这孩子还在发烧,情况也非常不好。 黄雨薇一直在照顾她。 黄雨薇对着舒言说道:“黄县也有不少人得了这种病,身体好的人扛过来了,可身体差的,撑不到半个月,命就没了。” 舒言看了一眼小鱼儿。 “这病恐怕还是刚刚爆发,若再过上几个月,恐怕死的人更多,你也要小心。” 黄雨薇笑了笑。 “婆婆你也是。” 舒言从屋里出来,便看到程三又砍了不少树木回来,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堆满了木材。 舒言忍不住开口道:“你堆得这般满,要是那些个流民眼红了怎么办?” 程三手里拿着斧头,笑眯眯地看着舒言一眼。 “干娘,我在战场上可是杀了不少人,这些乌合之众,来几个就得死几个,你且放心。” 程三这话说的极为狠厉,倒是和平日的风格不太一样,可当舒言看到了躲在一旁的几个流民之中,顿时理解了。 舒言轻咳一声。 “在这乱世里,杀人也是无可奈何,到时候我去那个庙里给你请个替身,保你死后不入地狱。” 程三扭头看向一旁躲着的流民。 “干娘的意思是我可以随便杀了?” 那些流民看到程三这般模样,顿时吓得四处流窜,待到确定彻底没人之后,舒言看向程三。 舒言:“你小子真的假的。” 程三甩了甩自己的胳膊,他看着舒言道:“我的功夫不行,若真是遇到高手,恐怕过不了两招,但是对付这些流民绰绰有余。” 二人在院内收拾木材,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做起来非常慢。 程三这厮还在外面割了不少芦苇,准备用来编草绳。 舒言让绮秀出来帮忙架锅烧水,将那些草给煮了煮,煮熟之后,将草挂起来晒干。 这是个体力活,两人干的直喘粗气,黄雨薇眼见天黑了,心里想着没人会注意自己,便也出来帮忙了。 舒言就能抽出身来去查看玻璃量杯的情况。 玻璃已经凝固了,但是摸起来还是有些软,可能还得在晾一晚上。 一家人忙忙碌碌,然而就在此时,几个拿着火把的壮汉将他们的小院子围了起来。 白天那个想吃天鹅肉的小嫂子得意地看着程三和舒言。 舒言对程三说道:“你还真是红颜祸水。” 程三随手拿起斧头,一句话也不说,就朝他们一步步走去。 程三的眼睛里带着凌厉的杀意,那几个壮汉本来气势汹汹,可莫名有些怂了,还往后退了几步。 那小嫂子倒是个有担气的。 叉腰指着程三道:“哥哥们,就是他,他今天在树林里轻薄了我,还不愿意娶我进门!今天必须找个说法。” 舒言倒是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勇的小嫂子。 舒言本来以为程三会狡辩两句,可程三却一斧头砍到了小嫂子的脖子上。 “小嫂子你错了,我可不想轻薄你,我是想杀了你。” 那几个壮汉见到程三如此,顿时着急上前,拿着棍棒来招呼。 舒言顿时紧张,可绮秀却拦住了舒言。 “婆婆你放心,他打得过。” 程三一斧头砍下来冲在最前面的壮汉的胳膊,丝毫不拖泥带水,鲜血瞬间喷洒一地。 小嫂子发出一声尖叫。 “杀人啦,报官啊!” 程三又拎起斧子朝小嫂子的面上砍去,小嫂子顿时直接吓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程三弯腰捡起来那只胳膊,扔到了那群壮汉的脚下。 “拿走吧,找个好地方埋了,要是下次再来,埋得可就不是手了。” 一旁的舒言和黄雨薇吓得脸色苍白,倒是没想到程三这厮如此狠辣,一点废话都不带讲,就直接把人的手臂给砍了。 程三转身朝着舒言笑了笑。 “娘,吓到您了?那我下次注意点。” 程三这个笑容特别像变态杀人狂,舒言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确认变态杀人狂是不会甘心被踹之后,她心里才不慌。 “你这小子,不过咱们得赶紧了,咱们只有你一个能打地,剩下都是老弱病残。” 程三把临时做的门给关上了,他笑着说道:“那干娘赶紧再去忽悠一个干儿子来。” 舒言只道他在放屁,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一语成谶。 第二十九章 青霉素的诞生 第二日清晨,舒言一起床就去看自己的玻璃量杯。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看起来算是半透明状的玻璃量杯。 屋里头的霉菌也长成了一团。 培养液就是米和山芋磨成的汁水,然后将霉菌取下来放到玻璃量杯里。 没有塑料膜,舒言就找了河边一些宽大的疏水植物,取下植物的那层表皮,盖在了量杯。 找了个地方,放置了起来。 程三看着自家干娘这一番操作。 “还要等吗?” 舒言叹了一口气:“这里比较潮湿,可能会快一些,等今天下午,我们在开始。” 舒言和程三继续在院子外面收拾木材,又用木头做了个简单的漏斗。 等到了下午,舒言打开玻璃量杯,里面的水已经发绿了。 她拿来另外一个玻璃量杯,将漏斗放了上去,去将事先用开水烫过的棉花放到漏斗口,开始过滤培养液。 做完之后又往培养液里加了三倍的油。 程三看到舒言这一步步跟炼毒式的操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干娘你在炼毒呢。” 舒言瞪了程三一眼。 “你小子,才刚开始呢,若是有一步没做好,东西就做不成了。” 其实这是舒言根据黄雨薇祖父留下来的步骤进行改造的。 量杯里慢慢开始分层,舒言将油脂取了出来,然后将之前烧炉子做出来的碳粉放到了量杯里。 趁着这个时间舒言又搞出来了一小杯蒸馏水。 用醋和水慢慢洗,这个过程持续了很多次,舒言生怕自己弄进去什么杂质。 这个过程结束之后,又是漫长地等待。 程三本来以为东西做成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舒言却道:“等7天之后,看看能不能长出来。” 程三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小杯子里的东西,顿时笑了笑。 “能长出来什么?难不成是个灵芝。” 舒言回到屋里,拉着小鱼儿的手。 “乖孙女,你再坚持一星期,阿奶就能把药给你做出来了。” 小鱼儿此时已经瘦得脱相了,每日给她补水,但是已经吃不进去饭了。 舒言还吩咐大家每天都要用清水洗手,吃饭前也得用肥皂洗手,喝水只能喝烧开的水。 希望能熬过7天,这7天里,舒言倒也没有闲着,她与程三用极为原始的工具,做出来一条船。 只可惜时间不够,普通的木排过不了河,舒言造的是北美洲原住民一种古老的木船,结构非常特殊,能够抵御一定程度的风浪。 至于舒言为什么会,那是因为她上辈子酷爱生存类游戏,三十岁以后,没结婚没孩子,业余时间多了一些,就开始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还学会了开飞机,考了执照,可惜这里没有飞机。 绮秀看到舒言的杰作,她忍不住感慨道:“婆婆倒是和我听说过的一个人很像,好像什么都会。” 舒言来了兴致,莫非是老乡。 “什么人与我相像?” 绮秀道:“当年名动京师的王家小姐,聪慧动人,她也能制作各种精美的琉璃,肥皂也是她当年首创的,只是王家小姐嫁到江南之后,便渐渐收心,开始相夫教子。” 舒言顿时一愣,莫非真的是同道中人。 舒言问道:“那位王家小姐如今在何处,我有时间可以去拜访一番。” 绮秀道:“王家小姐如今应当和婆婆你年纪差不多大,我也只是听说,却也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舒言闻言便不再多问。 她能穿越过来,那别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马上到了验收青霉素的时刻,舒言打开量杯,瞧见底部生了一圈青黑色的东西,这便是青霉素了。 舒言赶忙拿着中间中空的吸管,取了三分之一,用粗制的针筒给小鱼儿注射了进去。 如果口服的话,胃酸会破坏点青霉素,舒言只能冒险。 黄雨薇看着这一幕,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祖父也试过将此物送到人的血液之中,只是这种方法非常凶险。” 舒言不说话,这种方法自然是凶险的,毕竟这种生产条件怎么能却被注射进去的东西,是什么鬼东西。 可小鱼儿此时的情况,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许是老天爷感受到舒言的心情,外头又开始下起了雨,一家人躲在屋里头,心情分外复杂。 程三有一搭没一搭的唱着歪曲儿,舒言则是心神不宁。 她脑子里反复想着自己之前的步骤有没有错。 黄雨薇给小鱼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孩子一直在出汗,以舒言粗浅的生物知识,小鱼儿此时的免疫系统正在努力战斗。 整整一晚上,换了三四盆水,外头的大雨更是下个不停。 第二天清晨,小鱼儿的烧退了,脸色也好了不少。 绮秀顿时惊喜地抱住舒言。 “婆婆,婆婆!成了,我也要用那个药。” 舒言还有些懵,绮秀的话却一刻都不停。 “你们都不知道,我每天浑身都快痒死了,感觉有几千只虫子在咬我,特别是下雨天,吃了这个药之后,我就不会痒了,也不会疼了!” 绮秀脸上满是泪水,舒言叹了一口气,给她注射了药物。 绮秀捂着自己的胳膊,一直笑,黄雨薇瞧着她,心里头莫名有些害怕。 程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他开口说道:“干娘,过几日,他们身体好了,咱们就走,我昨天到外面看了看,有不少人都得病了。” 舒言眼皮子一跳。 她赶忙对着几人说道:“千万不要出门,好了之后我们就走,这里太危险了。” 手里拿着能救命的药,那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舒言看了看,量杯里,还剩一个人的量。 外头的雨终于停了,舒言和程三去外面收集了一些野果子还有野菜。 刚一出门,便看到了一个高大清瘦的少年。 这少年一头墨发,眼底阴翳,虽然容貌俊美之极,可却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像是生了病。 最重要的是,此人腰上配着一把剑。 他背着一个极美貌的少女,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舒言看着那少女,只觉着眼熟,可却死活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程三顿时戒备地挡在舒言跟前。 那少女看了一眼舒言。 “姨母,你怎么在这里?” 第三十章 亲人 舒言确定,少女的那声姨母叫的是自己,她颇为不解道:“姨母?” 少年将抱在身前,少女正对着舒言。 “姨母,我是小舟啊,当年我才十岁,曾经同母亲和父亲来江南看过你的。” 舒言自然是不记得,她本就不是那位老太君。 可这名叫小舟的少女却说得极为笃定。 舒言道:“我确实不记得了,你母亲是?” 小舟低声道:“我母亲是你的妹妹啊,我母亲说,姨母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 小舟说着说着,居然昏了过去。 抱着小舟的少年瞬间焦急不已,他开口道:“快让我带她进去!” 程三这厮依旧挡在两人身前,那少年单手拔出刀,顷刻之间便放到了程三的脖子上。 舒言赶忙道:“你们快进去。” 少年收回刀,抱着小舟进了屋。 舒言惊魂未定地看着程三:“你打不过吧?” 程三无奈道:“一招都过不了,这人是个高手,干娘自可忽悠他做你的第二个干儿子。” 这家伙说话时还带着三分醋味,舒言有些好笑:“那自然是,咱们快进去看看。” 舒言和程三回了屋,这少年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把小舟放到了床上。 然后冷冷的看着舒言。 “我听这里的人说,你一直在熬制药材,还说你们这里有个懂药草的人,你快些给小舟诊治。” 舒言顿时一阵无奈,这七天里,他们外出时,遇到了一个断了腿的小姑娘,程三便采了些草药帮了他们。 舒言让黄雨薇给两人倒了水。 少年自己不喝,直接给小舟喂了水,小舟喝完之后悠悠转醒,舒言明显感觉到这个少女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 可她依旧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朝舒言伸了伸手。 “姨母,我的母亲临死前跟我说,她不怪你,她说要我告诉你,真的是太好了,我们居然还能再见面。” 小舟的话说的舒言一头雾水。 一旁沉默的玉安突然开口道:“你是小舟姑姑?阿奶她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病好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舟听完此话开始剧烈咳凑,少年顿时一脸担心。 小舟咳着咳着,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旁的黄雨薇瞧见这一幕,低声对着舒言说道:“婆婆,这位小舟姑娘已经病如骨髓,无药可医了。” 舒言走到小舟跟前,握住小舟的手。 “你这是什么病?” 小舟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咳,舒言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些想法,可却不敢确定。 小舟低声说道:“从北边回来,就这样了,大夫说治不好。” 小舟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黄雨薇道:“婆婆,要不然试试青霉素?” 舒言摇了摇头。 “可能会一些帮助,但是,但是希望不大……” 小舟的症状看着太像肺痨了,如果她能搞出来链霉素,异烟肼这种药,倒还有些用。 少年盯着舒言,死死抓住舒言的肩膀。 “你是她的姨母,你那么有本事,怎么救不了她?” 舒言被这个少年摇的头昏眼花,程三一把将人拽开,此时的程三倒是颇为孝顺。 “放尊重点,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真拼命的话,她我倒是能收拾。” 程三指着小舟。 舒言看着小舟,莫名心里头有些心疼,若是小舟没有撒谎,那她确实是原身的外甥女。 “只有一份药,可以给她试试,但是真的不知道有没有用,这个药做出来,是用来治疗疫病的……” 舒言这话一出,小舟顿时一愣,她抓住舒言的手开口道:“姨母,你把这药给白归尘吧,我知道他得了病,但是他不肯告诉我……” 这名叫做白归尘的少年,脸色一阵难过,他紧紧抓住小舟的手。 “小舟,我死了不要紧,只要你活着就好……” 小舟看起来非常的虚弱,但她依旧抓住白归尘的手。 “好,我吃这个药,但是你要答应我,今天好好休息,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了。” 白归尘点了点头。 小舟拉着舒言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姨母,你让别人去熬药可以吗,我想同你单独说几句,好不好?” 舒言点了点头,绮秀和黄雨薇出去熬药,程三则将白归尘请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舒言和小舟。 小舟脸颊凹陷,眼睛里全是血丝,舒言拉起她的手,发现她胳膊上全是黑点。 “姨母,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求求你,你帮我照顾好归尘好不好,你恐怕也忘了,当年你可是把他认作了义子,你与他的母亲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 小舟说话断断续续地,舒言忍不住感慨,看来这老太君以前人缘还不错。 舒言看着小舟的脸,莫名心里头有些难过,可能是受到原身的影响,舒言开口道:“说不准,你这病就好了,等呆会儿,我给你用药。” 小舟抓住舒言的胳膊。 “姨母,归尘他好像得疫病,你答应我,一定要先救他,好不好?” 小舟脸上神色恳切,舒言在这个少女的脸上看到了最纯粹的爱情。 “大不了再做这个药,你莫要担心。” 小舟笑了笑,她抓住舒言的胳膊,闭上眼睛笑着说道:“我母亲说,姨母总是有办法……” 说完这句话,小舟便闭上眼睛,似乎是累了。 “我好累啊,姨母。” 舒言抓住小舟的手,低声安慰道:“那你睡吧,睡着了,病就好了。” 小舟闻言安睡,舒言从屋里出来,看到了躺在墙角,脸色苍白,浑身冒汗的白归尘。 舒言无奈看了一眼程三。 程三更加无奈:“他的症状跟小鱼儿的一模一样,应当就是得了疫病,唉,倒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舒言看着蜷缩在墙角,却依旧抓紧刀的少年。 舒言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 “要是在做一次青霉素,就还要再等十几天。” 横三走到舒言跟前,面色严肃地说道:“东边,有个姓张的,组织起一伙流民,说是要干大事儿,已经忽悠走了不少青壮,干娘,此地不宜久留啊。” 第三十一章 小舟之死 夜晚刮起了风,舒言并没有到屋里头,她瞧着那一点点,跟指甲盖一样大小的青霉素。 发呆出神。 绮秀从屋里头走出来,她低声说道:“婆婆,东西准备好了,那个叫白归尘少年已经睡着了,现在浑身都在冒汗,他吐了好多次。” 舒言走到了白归尘跟前,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反正你,你本来就是我的干儿子。” 舒言给白归尘用了药,最后那点青霉素也用光了。 其实舒言也想过留下来备用,可奈何他们的储存技术太有用,这东西放个一两天恐怕就坏了。 第二日清晨,白归尘幽幽转醒,他一睁开眼睛就喊:“小舟,小舟,小舟你在哪里?” 一旁的程三无奈道:“在屋里呢。” 白归尘赶忙跑进去,此刻小舟已经醒了,只是精神越发的不好,脸色也极为苍白。 白归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赶忙抓住小舟的手。 “你不是吃了药嘛,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呢?” 小舟的声音越来越低。 “姨母不是说了嘛,那个药对我没用……” 白归尘似乎不相信,他有些崩溃地握紧拳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小舟伸出手摸了摸白归尘的头。 “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白姨和我姨母曾经是最要好的姐妹,我姨母也算是你的,你的义母,以后,你就跟着姨母,知道嘛?” 白归尘满眼泪水。 “你不要这样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程三和舒言在门外看着,只觉得还是少年人间的爱情真挚,程三忍不住摇头。 “咱们得赶紧收拾东西了,我今天早上去外面打听了,已经有不少人跟着那伙人了。” 舒言低声说道:“等今天晚上,趁天黑没人的时候,咱们就走。”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晚,今夜老天爷给力,一团乌云遮住了月光,显得此地尤为昏暗。 他们早就将造好的船藏在了芦苇丛中。 舒言等人拖家带口,带着一众老弱病残,借着微弱的月光,上了船。 小舟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寒冷的淮河上,淡淡的雾气升起。 白归尘将小舟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程三从怀里拿出来一壶水,递给了白归尘。 “喝点水吧。” 白归尘把水递给小舟,小舟张了张嘴,只进去了一点,就开始剧烈的咳凑。 鲜血从她的嘴角晕开。 此刻月亮从乌云深处出来,整个河面亮堂了不少。 一叶孤舟漂浮在大河之上,这景色很美,可舒言心里却有些难过,她能看出来,小舟快死了。 小舟望向河水的尽头,低声在白归尘耳边说了一句。 “我在草原上也看到过这样的景色……” 舒言朝小舟望向的方向看了一眼,河水几乎与夜空融为一体。 白归尘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小舟闭上了眼睛,舒言不敢问什么,白归尘只是紧紧抱着小舟。 月光照在二人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纱衣。 绮秀瞧见这一幕,喃喃自语道:“人间疾苦,情爱难圆,婆婆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话问的舒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程三这厮,直接开口破坏了气氛。 “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拉屎,生孩子。” 小舟发出一声轻笑,舒言顿时有些欣喜。 小舟笑着睁开眼睛,白归尘脸上也满是欣喜,小舟轻声道:“归尘,日后你也这般开心乐天,好不好?” 程三听到小舟夸自己,顿时多了十分得意。 “那估计难,我这是天生的,但是他若肯认我当大哥,我就传授他一二,毕竟活在这世上,最要紧的就是……” 白归尘倒是听得认真,他问道:“最要紧的是什么?” 程三道:“不要怕丢脸,人活着就是不断地丢脸。” “哈哈哈……” 小舟发出轻快的笑声。 她的脸庞居然有了一丝丝红润,此时虽然是粗布麻衣,但依旧美丽的不可方物。 绮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开口问道:“莫非你是月舟……” 小舟:“我只是小舟而已,一个普通人,归尘,我累了,我想睡一觉……” 白归尘将小舟抱在怀里。 他们的小船顺水而下,倒是不用划船,舒言一边搂着玉安,一边搂着小鱼儿,慢慢地居然也睡着了。 今天夜里的淮河着实太过温柔,居然没有一丝丝颠簸。 第二日清晨,舒言在清晨的寒雾中睁开眼睛。 她先是叫了一声程三,程三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到了紧闭着双眼的小舟。 没人敢说话,待到白归尘从梦中醒来,他感觉到怀中已经冰冷的少女。 轻轻地问了一句。 “小舟?” 没有人回答他。 小船靠岸,几个人下了船,可白归尘却死活不愿意下来,他抱着小舟的身体,一动不动。 绮秀有些看不下去,她似乎知道小舟的身份,但是又有些顾忌,所以不愿意明说,只能开口道:“白公子,入土为安。” 白归尘抱起来小舟的尸体,下了船,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处满是野花的地方,将小舟放了上去。 这家伙身体还未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脸色更是苍白之极。 舒言看不下去,便跟着他一起去捡柴火,不一会儿一伙人就捡了许多。 昨日还活着的少女,今日便已然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舒言心里头有些难过,看着少女尸体被火焰吞没的时候,心口还有些疼,那种针扎一样的疼。 程三看到自家干娘如此,顿时有些担心。 “干娘,你可不要吓我,我可不想再把你给火化了。” 舒言本来就不舒服,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心梗走了,她狠狠踹了程三一脚,见到程三吃痛,瞬间觉得心里头舒坦了不少。 可转眼间,少女便化作了灰烬。 这白归尘也不嫌烫,直接上手将少女的骨灰放到葫芦里,他的手烫的都已经发黑了,他却依旧面不改色。 舒言有些感慨,爱到了极致,失去之后,可能确实会如此。 程三对着白归尘问道:“你日后准备怎么办?是跟着我干娘当干儿子,还是要自己孤身一人?” 第三十二章 铜钱 白归尘没有抬头看程三,他只是紧紧抓着那只葫芦。 程三倒也不再问了,直接拉着舒言和剩下的人往前走。 舒言对着白归尘道:“人死了,便死了,凡是都要朝前看。” 白归尘抬头看向舒言:“她没有死,她活在这里。” 白归尘说话的时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他们度过了淮河,本以为能见到些人烟,可中原腹地似乎更加凄惨。 到处都是被剥了皮的树干。 以及饿死在路边的尸骨。 舒言不知道该说什么,程三则拉着几人,在路上走着。 程三低声道:“中原腹地,造反都连着起了三四波,这里的人恐怕早就跑完了,便是没跑,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 舒言听到这话,莫名有些伤感,上辈子她就是生在中原的一个农民家庭。 这里的人面临的一只都是粮食,粮食。 此地的粮食大多为小麦,若是正常情况,现在这个时节,正是小麦灌浆的时节,可大片的农田都荒废了,放眼望去,都是郁郁葱葱地野草。 程三手里拿着斧头往前走,白归尘则背着剑在后面。 两个孩子蹒跚而行,舒言则跟在程三身后。 他们走了许久之后,到了一处废弃的村落,此刻天色已晚,舒言便准备在此地安置。 程三拿着斧头进入了一个废弃的屋舍,进去之后许久未曾出来。 舒言有些担心,便叫上白归尘一同去查看。 只见到那屋子里架着一口锅,锅里有一团发黑的东西,看起来时间挺长的,仔细看起来便能发现。 这里头煮的是一个孩子。 舒言顿时恶心地跑到外面,她忍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恶心,毕竟逃难的路上,不能浪费粮食。 白归尘和程三倒是未曾出去,程三死死盯着那锅中的孩子,然后走进,他居然还伸手从那已经炖的发黑的头颅中拿出了一张红色的布条。 上面写了一行字。 “灵显四方?” 白归尘念了出来,程三一愣,笑道:“这可是小篆,白兄还真是见多识广。” 白归尘不语,他四处看了看,又发现了一些烧毁的经文。 “我听闻中原之地,近十年来兴起了一个邪教,专门杀人献祭,十分邪恶。” 程三看着那口大锅上的花纹。 “你说的是白莲圣母教,去年中原大旱,赤地千里,百姓逃的逃,死的死,这白莲圣母教还能传得开?” 白归尘叹了一口气。 “越是绝望,人们越容易疯狂。” 程三瞧着这白归尘,心中暗自感慨,这少年不简单,他转身离去,瞧见在一旁疯狂喝水的干娘,顿时笑道:“干娘可是被吓到了?” 舒言擦了擦嘴。 “那锅里的,莫非是人饿的狠了,所以把人给吃了?” 一说的此处,舒言顿时更加恶心。 程三笑了笑。 “干娘说的哪里话,咱们是礼仪之邦,吃人也不会这么不讲究的,这一看就是邪教用来祭祀的路数,那孩子身上的肉都完好,这东西不是煮给人吃的。” 就在此刻,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声可怕的笑声。 舒言顿时吓得身子一抖。 此刻太阳正欲落下,血一般的晚霞洒在几人身上,再加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笑声,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恐惧之感。 白归尘从背上拔出一把剑,朝一个方向一投掷,瞬间惊起一群乌鸦。 程三赶忙上前,抹黑将一个惊魂未定的老婆子从草丛中拉了出来。 这老婆子非常脏,衣裳也是破破烂烂,浑身上下满是污垢,一双眼睛几乎没有眼白,那双手也是长着红指甲,跟变异了一样。 那老婆子哭着喊道:“圣母娘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舒言忍不住问道:“圣母是什么人?你躲起来吓唬我们做什么?” 这疯癫的老婆子却似乎不听人话,她开始用红指甲抓自己的脸,不一会儿就把原本就恐怖的脸抓的更加恐怖。 而且舒言还注意到,这老婆子的耳朵上被人缝了铜钱。 看起来极为诡异。 舒言开口道:“放了她吧,应该就是个疯子。” 老婆子哇的一声尖叫着推开程三,直接往黑暗深处跑去,此刻天已经黑了。 舒言也不敢让人再出去乱跑,便在原地点了火把。 几个人坐在火把前,都不敢说什么话。 倒还是黄雨薇开了口,她开口道:“睢县应当离此处不远,我在睢县有个亲戚,到时候到哪里,也可修养一番,采买些东西,若是能找个商会一起走,可能会更安全。” 程三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老婆子就跟中邪了一般,咱们明日早些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免得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夜半时分,一群人和衣而眠,舒言睡不着,便睁开眼睛看向靠在树干上的白归尘。 他抱着葫芦,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脸上还出现了一丝泪痕。 舒言微微叹了一口气,扭头便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舒言闻到了一股烟火气。 原来是这白归尘打到了一只野兔子,程三正在烤那只兔子。 绮秀则从行李中拿出来大饼,放在锅里头和水一起煮,兔子烤熟了,就把兔子剁碎全都放了进去。 只放一点点盐巴,这种黑暗料理已经美味地让舒言流眼泪了。 他们在逃难的路上是真的吃不到啥好东西。 有肉已经好吃到要舔碗了,别人穿越都是自带空间,她啥也没有。 只能天天吃野菜配糠饼。 众人吃完之后,便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可就当他们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 那个可怕的老婆子又来了。 她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但是她依旧固执地朝舒言一步步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用红线捆在一起的铜钱。 而且舒言注意到这位老婆子耳朵上的铜钱已经被撤掉了,她耳朵上的肉少了一块。 程三满脸戒备地说道:“你干什么?” 老婆子将那串铜钱扔到了地上,然后朝着舒言露出一个十分可怕的笑容。 老婆子转身离去。 程三用刀挑起那串铜钱,放到舒言眼前。 这串铜钱并不是世面上流通的铜钱,纹路和形制都不一样。 第三十三章 城外 程三拿起来那串铜钱,然后念出了铜钱上的字。 “恭迎白莲圣母,现世灵显四方。” 白归尘道:“这铜钱看起来年岁也不短了,此地居然有人胆敢私铸铜钱?” 舒言心里头有些不安,便催促众人赶紧离开此处。 过了淮河之后,遇到的事情,总归有些可怖。 他们顺着官道往北走,路上倒是有不少逃难之人,倒也算让舒言安了心。 起码还有常人,这些逃难的人有不少是从淮河对岸跑来的,听那些人说,那边有个姓张的组织了一个什么白莲军,说自己是白莲圣母的儿子,忽悠了许多人。 据说这位张圣子已经娶了三个老婆了。 舒言忍不住有些无奈,而且这位张圣子纠集了几千人马在淮河南岸抢了不少钱财和粮食,如今正准备渡河回自己老家睢县,准备占领睢县开启一番大事业。 黄雨薇闻言,顿时脸色一阵难看。 在王朝末年就是如此,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伙人造反封王,然后又被其他人打死。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有一个人结束这一切。 可眼见所见,应当只是开始。 几个人心思各异,继续往前赶路。 越往睢县方向去,人烟越多,路上的尸体也少了许多,舒言原本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甚至于,他们还在稍微热闹的村落里,瞧见了卖吃食的行商。 程三拿了一些铜钱,去买了些烧饼来。 一个人一个,舒言吃的极为香,绮秀提议他们可以先休息一下,他们便寻了个树荫休整了一番。 这树荫下,程三不知从哪来找来一柄破掉的扇子,自作风流地扇了起来。 舒言定睛一看,便发现不远处行来极为容貌极为秀美的女子,这些女子穿着白衣,袖子上绣的是红莲。 舒言直接夺过程三的扇子,无奈道:“你这小子,这般招摇,日后指不定被谁看见了,把你们给打掉。” 程三摸了摸自己的门牙,笑着说道:“干娘你莫要咒我,算命说了,我可是天生富贵命。” 舒言与程三相处久了,便越发自在起来,总忍不住同程三斗嘴。 她以前不喜欢孩子,可现在觉得,若是生个程三这样的儿子,倒也不错。 程三看到自家干娘看自己,越发慈爱的目光,顿时笑道:“干娘这般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这儿子越发可亲?恨不得下辈子直接将我生出来,做一对亲母子?” 舒言一巴掌打到程三的脑袋上。 “好呀,那我肯定是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 两人这般玩笑话,那白归尘却是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程三轻咳一声,看着白归尘道:“小舟说,你在娘胎时,就已经认了干娘,那咱俩这辈分怎么算?” 白归尘看了程三一眼,显然不想搭理这家伙。 程三自说自话倒也不尴尬,他开口道:“我看着比你大,虽说讲究个下来后到,可我从小就喜欢给别人当大哥,你以后便叫我三哥,我你叫二弟如何?” 程三这厮数学好像不大好,白归尘扭过头去不大想理他。 可程三却不依不饶道:“叫一声听听,小舟姑娘可是说过,让你同我一般,乐天知命。” 白归尘愣了愣,而后说出一句。 “三哥。” 程三听到一声三哥,顿时自来熟地揽住了白归尘的肩膀。 这厮嘴上说道:“咱们少年郎的肩上装的是朝气,是志向,佳人已逝,可大道就在前方啊。” 舒言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高看了程三几眼。 这家伙,倒是有几分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一直不说话的黄雨薇道:“少年郎?” 黄雨薇看向程三的表情,一副震惊的模样,确实,程三这厮地长相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风情熟男,脸型偏长,棱角分明,一双桃花含情目,还有胡须。 怎么看都不像十七八的少年郎。 程三看着黄雨薇,一字一顿道:“鄙人芳龄十七,黄小姐看不出来嘛?” 黄雨薇尴尬地笑了笑。 一旁的白归尘道:“我今年十八岁,比你大。” 气氛一阵尴尬。 白归尘的模样就显得比较少年气了,眉目深邃,但是脸型偏圆,额头饱满,下巴窄收,是个颇为秀美的女子。 舒言轻咳两声。 “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到了睢县,可得好生修养一番。” 一行人离开此地,正欲往前时。 却见到一个瘸腿老者拉住了舒言的袖子。 “老妹妹,你们要去睢县?可千万不要啊,白莲圣教此刻入了城,正在同老爷们炼丹,生人入了城,是要做药引的。” 瘸腿老者说的话,舒言都听得懂,可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程三赶忙问道:“老先生,您仔细些,白莲圣教是什么?老爷们又是谁?练什么丹?做什么药引?” 瘸腿老者便一件件将事情同他们讲了起来。 这白莲圣教即是盛行于中原一带的邪教,他们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术,城中的许多地主富商纷纷听命于他们。 这睢县县令已经跑了许久,这里又十分偏僻,也未曾有反贼入侵,倒是给白莲圣教可乘之机。 如今听闻这县里面做主的竟然是邪教教主。 还整日搞来处女炼丹炼药,说什么吃了能长生不老,还要献祭孩童,说能庇佑此地无灾无难。 若是胡诌的倒还好,可这一年来,睢县附近倒真是风调雨顺,也没有流寇来袭,朝廷也未曾派官员,倒是个乐土。 所以他们一路上见到了不少人。 老者继续道:“若你们其他日子来也倒好,这几日乃是圣母生辰,城中到处都在抓祭品,尤其是女子,你们最好绕开睢县,或者过几日再入城。” 瘸腿老者一说完,舒言便看了看程三。 程三开口问道:“那敢问老者,绕开睢县,要走什么路?” 瘸腿老者道:“要翻过灵鹫山,那山里盘踞了一伙绿林,着实危险。” 舒言微微叹气。 “那要不然,我们在此地,等几日在说?” 那瘸腿老头见到舒言说了此话,顿时笑着说道:“你们若是想要等几日,可到我家住宿,老头子不收你们钱。” 第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这瘸腿老头一脸皱纹,一口大黄牙,唯有那双黑亮的眼睛微眯着,显出几分不一样来。 程三看了看四周,几个穿着白色莲花服的人,有意无意地朝他们这个地方看来。 舒言迟疑了片刻,正要拒绝,程三却满口答应。 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阿爷了。” 程三这家伙总是有自己的主意,舒言拉住他的袖子,往一边走去。 “你这小子,看不出来这老头子不正常嘛?这年景,哪有什么好人。” 程三笑了笑。 “干娘没发现嘛,咱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只能将计就计。” 舒言往四周看了看,果然瞧见了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程三带着舒言回到那瘸腿老头跟前,笑着对瘸腿老头道:“我跟我娘商量了一下,就暂时借住在阿爷家里,我家人口众多,不知道阿爷家里够住不够住。” 那瘸腿老头顿时眼睛一亮,整张脸都跟绽放的菊花一般,笑的分外灿烂。 “好,阿爷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多的是房子,你们随我来。” 舒言等人跟着那瘸腿老头走进了村落深处。 这村子里倒是极为奇怪,村里老少皆有,唯独没有少女,舒言顿时心里有了计较,她忍不住看向程三,程三朝着舒言露出一丝微笑。 瘸腿老头带着他们到了村子深处的院子。 这院子居然是难得的砖瓦房,大概有八九间房子,看着确实挺大。 这瘸腿老头笑道:“阿爷我年轻是时是个行脚商,攒下来这座宅子,只可惜家中亲人去得早,你们尽管住,走的时候,施舍给阿爷我些吃的和银钱都可以。” 程三点了点头。 “阿爷还真是仁义,我们走时定然会给阿爷留下一份大礼。” 瘸腿老头笑的分外开心,一旁的白归尘眼神冷漠之极。 玉安害怕地抓住舒言的手。 瘸腿老头笑着开了两间屋子的门。 “先进去看看房子吧。” 瘸腿老头打开的第一间颇为宽敞,里面有一张大床,另外一个屋子则相对小一些。 瘸腿老头道:“你们男子住一间,女子住一间,厨房在东边,你们可以随意用,老头子我有事,就先走了。” 瘸腿老头说完,转身去了主屋。 几人站在原地,程三拍了拍白归尘的肩膀。 “咱俩今晚先别睡。” 舒言拉着几人先进了那间大房间,她对着程三说道:“你想黑吃黑,可若是吃不了,咱们可就麻烦了。” 程三笑了笑。 “干娘,咱们不能原路返回,我观察这一路上,除了那一队穿着莲花衣的少女,便没有在看见年轻女子,咱们还带着两个容貌不错的少女,再往前走,会遇到什么?” 舒言皱眉。 “这地方当真奇怪,今晚都小心些,不要吃这里的东西,家伙事儿备着。” 白归尘等人点了点头。 黄雨薇低声说道:“这屋子里有股药味,像是蒙汗药,咱们找些干净的布,用水沾湿了,捂着嘴,以防万一。” 众人点头。 夜半三更之时,舒言闭上眼睛,带着简易的口罩,她紧紧握住玉安和小鱼儿的手。 外头刮起了大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舒言便控制不住的犯困,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方才没有睡着。 可她怀里的小鱼儿已经睡着了,舒言赶忙提醒玉安。 “玉安,别睡啊。” 玉安轻声说道:“阿奶,我不会睡得,我要保护你。” 话音方才落下,那扇门轻轻动了一下,舒言微微眯着眼,只见到瘸腿老头身后跟着一个驼背的年轻人,朝她们的床边走来。 那瘸腿老头道:“动作麻利点,这群人很警惕,我看厨房里的水都没有动。” 驼背:“老爹,能不能让我挑个女的……” 瘸腿老头狠狠踹了驼背一脚。 “找死,这可是要卖的,要是破了瓜就不值钱了。” 瘸腿老头说完,指了指黄雨薇。 驼背狞笑着朝黄雨薇伸出手。 刹那之间,白归尘从梁上翻身下来,一剑划破了驼背的喉咙,驼背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直接倒地。 程三从一旁的柜子里钻出来一把捂住呆愣住的瘸腿老头。 瘸腿老头吓得都尿裤子了。 程三冷冷道:“还有其他人嘛?” 瘸腿老头指了指外面,白归尘狠狠朝着瘸腿老头的脖颈后一敲,瘸腿老头直接昏倒。 绮秀拿着绳子将人狠狠地绑了起来。 程三对着舒言说道:“干娘你装一下少女,随我们走一趟。” 话音方才落下,程三直接将舒言抗在肩头,同白归尘一起出了门。 舒言被程三的肩膀顶的想吐。 程三道:“到时候干娘只管往旁边一滚,剩下的交于我们即可。” 三人到了门口,程三隔着门用极为喑哑的声音说道:“人弄来了。” 白归尘开了一小道门缝,只见到门外站着三个穿着白衣,头顶莲花的人。 程三扛着舒言往前迈了一步。 其中一人道:“不是有两个女子两个孩子嘛?” 程三一把将舒言扔下来,舒言往两边一滚,白归尘一刀封喉,程三一刀捅入一人胸腹,另外一人大声喊道:“找死!” 正欲一剑刺向程三,却被从旁边摸起石头的舒言砸了脑袋。 舒言还怕人没砸死,又狠狠补了几下,这乌漆嘛黑地看不清。 等到舒言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把人的脑袋砸开花了。 白红相间的脑浆流了一地。 舒言顿时恶心地头转向一边狂吐。 可下一秒程三解决的那个人手动了一下,舒言应急反应一般朝着那个人的脑袋狠狠踹了两脚。 这下好了,人死透了。 黑暗中,程三向舒言竖起了大拇指。 舒言三人将三具尸体拉到了院内,他们将大门锁好,回到屋内。 舒言让绮秀把灯点燃。 入目的便是吓得浑身颤抖,尿了一裤兜子的瘸腿老头。 老头嘴上堵着布,可谓是涕泪横流。 舒言摆了摆手,程三摘掉了堵在瘸腿嘴里的布。 白归尘的刀下一秒就架在了老头的脖子上。 老头刚一张口,舒言便威胁道:“敢大声说话,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瘸腿老头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舒言冷笑一声。 “你给我们下药做什么?外头那些穿白衣服的倒霉鬼是什么人?” 第三十五章 人才 此时烛火闪烁,瘸腿老头只觉得眼前这个面容和善的女人跟个恶鬼一般。 “我也是被白莲教的人逼的,他们要少女炼丹,要孩子祭祀,这方圆百里的孩子和少女都被送到了城里。” 程三冷笑道:“别逼无奈?难道不是掉进钱眼里了?这村子里还有多少白莲教的人?” 瘸腿老头:“大抵还有十几名……” 舒言和程三对视一眼。 舒言道:“那你可知,从何处能平安离开睢县。” 瘸腿老头道:“便是从灵鹫山走,那伙绿林极为厉害,据说打头的是个女好汉,喜欢掳些容貌俊美的男子回去玩弄。” 程三顿时一愣,他幽幽道:“此话有些多余,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路嘛?” 瘸腿老头道:“我听其他说,张圣子已经派兵将此处围了起来,说是要行完祭祀之礼,攻打州府。” 舒言顿时一皱眉,这所谓的张圣子倒真是计划明确,起事如此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舒言看了看这瘸腿老头,她从怀里拿出来一包药粉,直接撬开瘸腿老头的嘴。 那瘸腿老头一紧张,直接将药粉咽了进去。 舒言冷冷说道:“此乃肠穿肚烂之毒,一天之内吃不到解药,但凡敢喝一口水,吃一粒米,出恭之时,你便可瞧见自己数丈烂肠。” 舒言说这话时,语气分外森然,瘸腿老头顿时吓得双腿酸软。 “女菩萨饶命啊,小老头我是鬼迷了心窍……” 程三冷声说道:“我随你去那白莲教处告密,将人引开,事成之后,我便给你解药。” 程三拿着刀抵在老头后腰。 舒言面露担心,正欲说话时,程三却道:“母亲,你带着他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舒言看着程三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她和白归尘带着一众老弱躲在暗处,程三则跟着瘸腿老头一起去将白莲教众引开。 白归尘打头,舒言拉着两个孩子。 几个人挑了些轻便的行礼,往睢县以东灵鹫山方向跑去。 行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时,舒言方才停下。 舒言看着睢县的方向,面露担心,一向话不多的白归尘道:“你放心,他功夫不差,十几个白丁,不在话下。” 舒言却依旧皱眉。 “他毕竟是我干儿子,便是受伤了,我也心疼啊。” 白归尘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轻声问道:“你这么重情重义,那当年我母亲的事情,你为何不帮忙?” 这话问的舒言一头雾水。 白归尘看到舒言这副表情,默然道:“你真的记不起来了。” 舒言听着白归尘如此称呼自己,便开口道:“你便是不叫我干娘,那也得叫我一声婆婆吧?” 白归尘道:“小舟死了,你似乎一点也不伤心,昨夜杀人之时,也分外干脆利落,这世人若都像你一般,能无情无心,却也能活的痛快。” 白归尘这番话,倒是让舒言看出来几分不对来。 这小子对自己有意见,而且是非常大的意见。 舒言倒也不生气,她活了这么长时间,总归是有点自己的人生哲学。 舒言道:“孩子,咱们得向前看,我虽然不记得小舟,可她死的时候,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疼得狠,我也很难过。” 白归尘看向舒言,眼睛里闪过丝丝泪光。 他哑声道:“你难过嘛?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们说说笑笑,好像是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我做不到啊,小舟她让我开心点,我做不到。” 白归尘身量极高,可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稚气。 舒言叹了一口气。 她伸手拍了拍白归尘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这孩子,不要总为难自己,不想笑就不笑。”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窜出来一个黑影。 只见到满身是血的程三从草丛中窜出来,舒言看到程三的一瞬间,瞧见他那一身血,顿时吓得泪都下来了。 她赶忙跑过去拉住程三的胳膊。 “你小子受伤了!” 程三瞧见自家干娘脸上的泪,也是颇为惊讶,一时间竟然愣住了,舒言焦急地查看程三的伤。 “叫你不要逞强,这种医疗水平,破伤风怎们办?你干娘我不是学医的啊!” 程三看到舒言这么紧张,顿时笑出声来,他伸开胳膊,任由舒言检查。 “这都是别人的血,我怎么可能会受伤,干娘你放心。” 舒言听到这话,方才放心不少,她开口道:“那你为何不找个地方把污血给洗干净了,多不卫生。” 程三道:“我要是不赶紧回来,干娘肯定该担心我了,你看我多孝顺。” 舒言踹了程三一脚。 “赶紧找个地方洗干净了,太难闻了。” 一行人往灵鹫山方向走,恰好遇到了一个小河。 程三便带着玉安和白归尘先去洗澡了。 舒言和其他人在此地扎营做饭。 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雨薇道:“婆婆,若是去了灵鹫山,咱们被那伙绿林抓住了该怎么办?” 舒言叹气。 “还没想好,实在不行把程三送过去当压寨夫君,好让那女好汉放咱们出山。” 黄雨薇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出来。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绮秀也跟着笑,这些日子,她脸上的疤倒是消了不少,听闻是黄雨薇做的药膏。 笑起来顿时让人赏心悦目。 舒言这一路上,既能看帅哥,又能看美女。 舒言就发现这位黄小姐很有些本事,她对药理似乎非常理解。 倒是个人才。 一旁的小鱼儿眨眨眼睛,看了看黄雨薇,又看了看绮秀。 “阿奶,程三舅舅要嫁人了嘛?” 绮秀听到这话后,顿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程三恰好洗完了,他将整个头发都往后拢起来,虽然未曾束发,可别有一番男子气概。 他来时见到所有人都瞧着他,便自得道:“诸位是被在下的俊俏容颜迷住了嘛?怎么不说话。” 绮秀道:“婆婆说,实在不行,就将你送到那女好汉手里,做个压寨夫君,到时候咱们也能脱险,还能借着你的婚事,好生饱餐一顿,岂不妙哉?” 舒言瞧着绮秀,倒没发现这丫头如此能说会道。 也是个人才。 第三十六章 美女 程三听到这话倒也不生气,他直接笑道:“若那女好汉是个美女,我倒也从了,只怕是个比李逵还要健硕的男人婆,那我可不愿意。” 程三这厮洗的白白净净,倒是颇为俊秀,他说着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一件东西,递给了舒言。 舒言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是什么?” 那是一块用玉石雕刻而成的白莲牌子,上面还写着炼血堂三字。 “想必是白莲教的分支,我先是带着那瘸腿老头到了白莲教徒聚会的场地,却见他们在练什么东西,我趁机杀了一个人,夺了令牌,便往此处赶,不过那白莲教的人似乎真的极为忌惮这活绿林。” 舒言顿时一愣。 这倒是有些不对劲,毕竟白莲教可是号称有很多奇诡可怕的妖术,而且人数众多,怎么会怕一伙绿林? 程三继续说道:“我刚踏入此地,身后的白莲教徒便不追了。” 舒言此刻忍不住向四周望去,这里风景秀美,远处有一湾泉水,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绮秀低声说道:“说不准是这山上有高手。” 程三却道:“高手再高,也怕菜刀,这白莲教人数众多,若真是铁了心思拿人,普通的绿林估计也没有办法,这位灵鹫山的女好汉,定然有自己过人之处。” 话音方才落下,舒言耳边传来一声枪响。 她身后的一颗大树应声倒地。 程三惊呼道:“火器?他们居然有火器?” 话音方才落下,只见到灵鹫山上跑下来几十个骑着大马,带着配枪的人。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红衣,容貌俊美飘逸,特别是那双眼睛,神采飞扬,只是看她一眼,便再也忘不掉她的神采。 饶是程三都看呆了,他对着舒言道:“干娘,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若她是那山大王,我便是去坐压寨夫君,那也是值得的。” 听到程三这话,舒言顿时一阵无奈。 还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此时怎么就看不见这一群人拿着枪指着他们呢,而且他们手里的火枪明显要比程三的要精美。 而且威力和精准度都更好。 其中为首的女子拿的枪和现代的散弹枪有些相似,所以威力肯定非常大。 就算是他们有白归尘这样的高手,恐怕刚拔完剑,就被散弹枪一枪打成肉渣了。 那女子在离舒言等人数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对着舒言问道:“你们这群老弱病残,来我灵鹫山做什么?不知道这里皇帝老儿来了,都得磕三个响头再走。” 不得不说,这位女绿林倒真是敢说。 这话可是相当大逆不道。 还没等舒言说话,这程三赶忙道:“美女姐姐,我们只是路过,被白莲教那些贼子逼迫,无奈之下才到此地叨扰。” 程三说完的时候,十分有礼貌,一双眼睛含笑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笑了笑。 她举起自己的枪,指向了程三的脑袋,然后十分厌恶地说了一句。 “我最讨厌油嘴滑舌的人了。” 第三十七章 超前工艺 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程三的脑袋。 程三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笑道:“美人姐姐,不要这么凶嘛,你这火铳可不是一般的宝贝。” 程三话音刚落,便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来一把火铳。 女子看到那把火铳,顿时睁大了眼睛,她直接从程三手里头把东西夺了过来。 “你从哪来得来的这个?这不是朝廷督造地。” 程三轻咳两声。 “我干娘乃是这方面的人才,美人姐姐你不要怀疑,毕竟当年造出来百步火铳的也是一位女子。” 女子死死盯着舒言。 “你知道黄火药的配方嘛?” 舒言不是特别清楚程三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只得开口。 “我懂,烦请寨主行个方便。” 女子听到这话顿时笑起来,倒是分外娇艳美丽。 她道:“好,带他们上山。” 舒言长叹了一口气,她看向一旁的程三,程三朝着舒言露出一个微笑。 舒言越发觉着,自己这个干儿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几人上山的时候,听那女子和其他人交流,方才知道,这女子名号过山红,乃是灵鹫山的山贼头子,一手千里神枪,打的旁人是闻风丧胆,据说拳脚功夫也十分了得,而且还读过书,乃是一等一的人才。 过山红一路上走上几步,便要看看舒言。 舒言有些莫名其妙,待到了山寨,舒言顿时愣住了。 这山寨建在半山腰上,旁边便是一条清澈的山溪,几百间依山而建的木制房子,路上到处都是孩童和老者。 舒言甚至还看到了裁缝铺和铁匠铺。 这山寨简直就如同一个小型城镇,山寨里的人瞧见舒言这些外人,顿时停下来驻足观看。 瞧见程三和白归尘这样的俊秀男子时,更是啧啧称奇。 “寨主又下山掳压寨夫君了?” “还是两个,模样都挺好的,不过我觉着那位佩剑的少年容貌更好些。” “你懂什么,分明是那个年纪更大地,年纪大知道疼人。” 舒言听到这些议论,忍不住转头看向两人。 程三摸着自己的胡子问道:“干娘,要是生的是个儿子,我该给他取什么名字?” 舒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们走过寨门,从里面跑过来一个身材极为肥胖的女子,这女子梳着双丫鬓,看起来足足有二百多斤,容貌看着倒是极为可爱。 胖丫头朝过山红跑去。 “阿姐,你又带男人回来了?还两个!” 胖丫头看向程三和白归尘,胖丫头直接指着白归尘道:“阿姐,我要那个男人!” 白归尘听闻此话,顿时按住了自己的长剑。 过山红道:“他们是客人,不是抓来的奴隶。” 胖丫头听闻此话,顿时有些失落,她抓着自家阿姐的手,低声说道:“可他真的是挺俊的,我若是能找个这么俊的男子做夫君,说不定我的病就好了。” 程三轻咳几声,他开口道:“小妹妹,我二弟他天煞命格,冲不得喜。” 胖丫头瞧见程三说话时的生动神色,顿时笑道:“这个人也可以,身材更健壮些,说不准能抱得动我。” 程三嘴角微微抽搐,而后说道:“那可不行,我对你家阿姐已经情根深种,以后说不准是要做你姐夫的。” 胖丫头一愣。 “姐夫?那怎么可能?” 过山红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只是从腰间拿出来一把十分精巧的小枪朝着程三的方向一射。 一颗铁砂打在了程三的脚下。 舒言顿时睁大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小巧的枪。 虽然看不大清楚细节,但是舒言还是可以肯定,这是一把驳壳枪。 舒言绝对不相信以此时的炼铁水平,能够做出来这么精细的武器,虽然这把枪装载的是铁砂。 过山红瞧见舒言此等表情,顿时笑着举起自己手里的枪。 “这是我父亲一把火铳,它不需要点燃火信,婆婆你认识?” 舒言思索片刻说道:“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造出来地。” 过山红笑了笑。 “那是自然,我们山上的许多火器都是父亲当年留下来的,倒是有几个能修理和制作火药的人,可效果总是不怎么好。” 舒言继续问道:“山上有矿产?” 过山红道:“灵鹫山盛产铁矿石,先前年景好时,我们山寨并不下山抢劫,反而有许多商贩前来购买铁矿石,可如今商路断绝,山下的白莲教又猖獗,便只能重操旧业。” 过山红说的极为无奈,他们几人跟随过山红到了一处稍大些的房子,这房子为石楼,足足有五层高,其中大半隐匿于山体中,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堡垒。 过山红带着他们入了门,只见到偌大的厅堂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枪械。 虽然大部分都已经生锈了,可依旧能看出来这些枪尚存威力。 舒言此刻终于明白,白莲教的人为何不敢上山。 这灵鹫山的火力压制着实有些高。 过山红指着这些枪说道:“这些东西都是父亲留给我的,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勉强使用。” 程三走到一把造型十分像迫击炮的枪旁边,正要伸手摸,却被过山红喊住了。 “住手,有些火铳会炸膛。” 对啊,枪械技术除了火药的配方之外,最要要的就是材料。 舒言越来越觉得奇怪了,这些枪械的制造工艺已经大大领先于这个时代了。 舒言对着过山红问道:“这些火铳是什么人制造地。” 过山红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沉默了许久,而后说道:“我父亲只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过父亲说,她虽然聪明,但却是个很胆小的人。”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程三拍了拍舒言的肩膀。 “我干娘也很聪明。” 舒言注意到,过山红说话的时候,白归尘一直在看自己,那双黝黑的眼眸里似乎掺杂着一丝丝痛恨。 此刻胖丫头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她便开口道:“阿姐,方才阿古爷爷让我来找你,说他有些话想同你说,我方才太高兴给忘了。” 第三十八章 试探 过山红闻言,朝着舒言说道:“你们先随我妹妹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我去去就回。” 过山红说完转身离去,胖丫头走到舒言跟前,笑着说道:“我叫小凤,你们跟着我来吧。” 小凤虽然胖,但是却分外灵活,她带着几人到了后山的一处新建好的屋子。 这屋子也就是这片木板搭起来的,好在此地气候不算太过寒冷,晚上勉强还能入眠。 小凤对着舒言等人说道:“这几日山下来了许多投奔的人,所以寨子里的房屋不够住了。” 绮秀顿时开口道:“投奔?” 小凤道:“山下白莲教闹得凶,整日要抓人来杀,不想死地人自然是跑回山上,我阿姐一个女人在这灵鹫山给大家建立了一个桃花源,他们却老说我阿姐喜欢抢男人,我阿姐她分明……” 小凤似乎想到了什么,剩下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程三微微眯起眼睛,他笑着说道:“你们家地上的那些火铳,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凤瞪了程三一眼。 “你不用问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们现在这里安置这着,我去给你们找些吃的。” 小凤说完便跑开了。 舒言推开那扇门,门里头有几张草席,还有一盏油灯,当真是简陋之极。 绮秀和黄雨薇赶忙去铺床。 舒言则拉着程三到了外面,此时天上的晚霞浸染了半边天空。 舒言瞧了一眼程三,见这家伙不说话,便憋不住,直接问道:“你这把火铳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瞒着我?” 程三瞥了一眼舒言。 “火器前朝就有,可真正把火器给搬到台面上,且玩出花样的,便只有一个人,我还以为干娘认识呢。” 舒言踹了程三一脚。 “再给我卖关子,我就把你踹下去。” 程三干笑道:“好啦好啦,就是二十多年前名动京师的王家小姐,她可是个奇女子,当初她以女子之身入军器监,坐到了主事一职,在在任三年造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这把火铳就是她最开始的第一件,可近距离发射弹药,威力极大。” 又是那位王家小姐,舒言皱紧眉头,她还与自己同姓,也是嫁到了江南。 舒言忍不住有些怀疑。 程三瞧向舒言,脸上的表情越发诡异。 “干娘姓什么?” 舒言轻咳一声。 “老身姓王,天下姓王的多了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三哈哈一笑,两人互相试探,白归尘从一旁进来,他双手抱胸,对着舒言说道:“我找你有些话说。” 舒言一愣,程三自然而然地搭上自家干娘的肩膀。 白归尘道:“三哥,劳烦你回避一下。” 白归尘都开口了,程三自然只能离开。 舒言看向这个来路不明的干儿子,微微皱眉。 “你若是问以前的事情,我真的想不起来。” 白归尘:“我娘跟我说过,王家小姐从军器监离开之前,曾经悄悄运出去一批火器,后来新的掌监将之前的火器全部销毁,所以这些东西是王家小姐仅剩的杰作。” 舒言皱眉。 “想必这山的主人,应当是王家小姐以前的故人。” 舒言越发怀疑,那所谓的王家小姐是不是就是自己。 可白归尘这家伙说的似是而非,舒言也不太想问,若真是原身,那原身的想法和行为也着实有些大胆。 这是要造反吧。 “那位王家小姐还真是厉害,我这样的凡人恐怕是比不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舒言说完转身离去,白归尘看向她的目光,倒是多了许多探究。 白归尘留在原地,程三从一边跳出来,嘴里头还嚼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狗尾巴草。 “二弟,咱们干娘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嘛?” 白归尘看了程三一眼。 “我不确定,我从未见过她。” 程三一把拦住白归尘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那二弟你是什么人啊?这你总该知道吧?” 白归尘瞧了程三一眼。 “一个未亡人而已。” 白归尘说完甩开程三的手,朝屋子里走去,程三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舒言回了屋子,瞧见小凤拿来了一些糙米。 小凤道:“最近粮食不多,你们先将就着,若是想吃好的,就得自己去买了。” 小凤说完朝着白归尘甜甜地笑了笑,而后欢快地跑开。 程三拍了拍白归尘的肩膀。 “二弟的桃花还真是多。” 白归尘不想搭理此人,便找了个角落开始闭目养神。 玉安和小鱼儿从外面跑进来,他们手里头还拿着几块糖果,小鱼儿将一块糖果递给舒言。 “阿奶,这是一个爷爷给我们的,他说明天会请你吃饭。” 舒言顿时一愣。 “请我吃饭?” 话音方才落下,黄雨薇便在外面临时搭建起来的厨房喊道:“粥好了,过来吃饭。” 几人用过晚膳。 其他人都睡了,唯独黄雨薇瞧着夜空,睁着眼睛睡不着。 舒言轻声说道:“黄小姐,你莫要担心,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黄雨薇摇了摇头,她低声说道:“婆婆,张圣子带的人中,肯定有得瘟疫的人,这里人口稠密,恐怕不久后就会出现瘟疫蔓延的情况。” 洪水,瘟疫,兵乱,邪教,山贼。 舒言这一路上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了,如今听到黄雨薇的这话,依旧有些麻木。 黄雨薇低声道:“我原本是同家人一起离开黄县,可渡淮河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伙儿很奇怪的水匪,他们穿的衣服与旁人不同,那衣服上绣着莲花,之前我不懂,现在我知道了,就是白莲教的人,害得我,害的我的家人。” 黄雨薇继续说道:“我隐约记着,当时有个男子喊道:“女子留下来,男的都杀了,如今想来应当就是要抓人去献祭。” 黄雨薇说着说着,开始啜泣起来。 “我现在连报仇的胆量都没有,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天下都乱了,朝廷也跑了,谁能帮我呢,若是我当日也死了,那便好了。” 舒言听完这席话,舒言低声说道:“你可死不得,咱们还要做出来青霉素呢,在淮河岸边制成的那些太简陋了,现在有条件了,咱们得批量做起来。” 第三十九章 苏护 黄雨薇听到这话,顿时一愣,而后开口问道:“婆婆这是准备?” 舒言开口道:“我心里有个想法,但是还不成熟,等到时机到了,我再同你说。” 两人交谈之后,各自回去安睡。 第二日清晨,不巧外面下起了雨,这屋子漏风漏雨,偏生还有些倒春寒。 舒言窝在自己的破被子里,还有些冷。 绮秀摸了摸舒言的脑袋,顿时有些担心地说道:“婆婆,你这是染了风寒了呀,我去给你熬点粥喝。” 舒言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这古代的风寒还真是厉害,舒言稍微一动弹,便觉得脑袋有些疼。 程三从外面锻炼回来,瞧见舒言躺在铺盖里,脸色有些发红,便担心道:“咱们铁打一般的干娘,如今也病了,倒是让我好生担心。” 舒言忍不住踹了程三一脚。 程三:“还有力气踹我,看来应当没多大问题。” 舒言正要开口骂人,却开始咳凑起来。 过山红从外头带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有着一双极为通透的眼睛。 此人便是过山红所说的阿古爷爷。 阿古:“你知道黄火药的配方?” 舒言顿时一愣。 “之前偶然得到过配方,若是你们需要,等我病好之后,就给你们写出来。” 阿古深深地看了舒言一眼。 “如今山寨里人口众多,没办法给你们安置更好的房子,莫要见怪。” 舒言赶忙道:“寨主能收留我们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只是过几日可能需要些不常用的东西。” 阿古低声问道:“你可是要做什么?” 舒言看了一眼黄雨薇,而后道:“这位黄小姐的祖父曾经研制出一个可以治疗瘟疫的方子,张圣子携带流民流窜此地,恐怕不日瘟疫便要蔓延,我这也是提前做好准备。” 阿古同过山红对视一眼,过山红道:“婆婆你尽管提,我一定满足你。” 阿古和过山红离开之前,还给舒言等人留下了一块肉。 看起来还是猪里脊,小鱼儿瞧见猪肉之后,顿时口水都流出来了,她伸出手戳了戳猪肉。 “阿奶,咱们有肉吃了。” 黄雨薇和绮秀直接将肉片和米粥一起煮了,虽然搭配有些奇怪,可这样的年节吃到,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其实舒言也发现了,他们的团队里,缺少一个厨艺了得的人。 程三做饭一阵糊弄,白归尘不像是会做饭的,两个姑娘做饭也是把所有的材料都放到一起煮。 舒言边吃饭边叹气。 程三瞥了一眼自家干娘,笑着问道:“干娘这是怎么了?” 舒言:“吃你的饭,天天事事儿的,一会儿你去打听一番,看看这灵鹫山上都有什么矿产。” 程三赶紧低头扒饭。 吃完饭之后,程三直接拉着白归尘同自己一起去。 外头下着小雨,两人披着蓑衣走在山寨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 程三走在前面,他状做无意地问道:“我就好奇,咱们干娘到底是什么身份,二弟你看起来像是个官宦子弟,从小就认了她做干娘,想必……” 白归尘单手拔剑,雪白的长剑落到了程三的脖子上。 “多问的话,便只有死路一条。” 程三用一根手指挑开白归尘的剑,脸上还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干娘收我做干儿子,那肯定是要给我好处地。” 程三往前走着,倒也不搭理白归尘。 白归尘收剑,两人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昨日的那个小碉堡,只见到小凤在门口打着伞,似乎正要出去。 小凤瞧见程三和白归尘,便笑着朝两人摆手。 “你们两个来了,快进来躲雨。” 程三自来熟地走了进去,只见到一楼,过山红穿着一袭白衣正在温酒。 过山红瞧见程三和白归尘之后,淡淡说道:“二位怎么来了。” 程三倒也不见外,直接坐到了一旁,对着过山红道:“我干娘吩咐我们来问问,咱们灵鹫山都有什么矿产。” 过山红点了点头。 “你到后山去找一个瞎眼的老者,他是这里矿场的主事,问他就行了。” 这过山红也没有给程三斟酒的动作,这让程三有些不大开心。 程三的眼睛几乎都要黏在哪壶酒上了。 毕竟这样的年景,粮食都不够吃了,如何还能再多出来酿酒。 此时小凤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个荷叶包着的烧鸡。 小凤:“阿姐,鸡买回来了,我去叫先生来。” 程三以为那为先生应当是那位老者,结果人来之后。 居然是个熟人。 只见到一位精神烁烁的灰发老者从二楼下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归尘和程三身上。 程三微微眯起眼睛。 这灰发老者正是苏护,苏护走到过山红跟前,直接坐下来,过山红十分恭敬地给他斟了一杯酒。 “苏先生,请。” 苏护喝了一杯酒,看向程三。 “小兄弟,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程三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护,而后笑道:“老先生你是行伍之人?又带着一身正气,看着十分不凡啊。” 白归尘用脚轻轻踢了程三一下。 苏护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我与小兄弟的观点相同,小兄弟气宇轩昂,身边同伴手中拿的剑也是十分名贵,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程三哈哈大笑。 “我们都不是普通人,要不要喝一杯。” 过山红皱着眉给程三斟了一杯酒,白归尘也蹭到了。 程三喝了一杯,白归尘也喝了一杯。 程三意犹未尽道:“果然是好酒,若不是我有要事在身,定然要与老先生再喝一杯。” 小凤翻着白眼,心说这人脸皮怎么如此之厚。 程三带着白归尘离开碉堡,两人带上帽子朝着后山走去。 青山之上,春雨绵绵。 两人从林中穿行,沿着青石小道到了后山,只见到一处极为深邃的矿场, 矿场外有一座小屋,屋子里坐着一位半睡半醒的老头。 程三:“那酒真好,若是再多讨一杯就好了。” 白归尘:“那老者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人家留你一杯薄酒已算给面子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那老头跟前。 老头子睁开眼,瞧见两个年轻的俊后生,顿时笑道:“呦,哪里来着俊后生?” 第四十章 故人 程三听人说自己俊,自然是乐得笑成了一朵花。 “阿爷你倒真是有眼光,咱们乃是从山下来的,寨主新请上来的上门夫君。” 老头瞧见程三这话,顿时笑道:“你这人倒是一点也不害臊,说吧,来此处作甚?” 程三将自己的来意禀明,老头随手一指,让他们自己进去看,还给了他们一卷册子,说是已经探明的矿产。 程三和白归尘走进了矿洞。 这矿洞外面看着不大,可到了里面却发现,黑黝黝一片,看不到底儿。 一旁几个旷工从矿坑深处背上来一桶桶黑乎乎的火油。 程三两人都不懂矿产,只是随意看了看,便出去了。 他们回到小楼,却见舒言睡得正香。 绮秀拿着毛巾给舒言擦了擦额头。 “婆婆方才睡了过去,你们安静点。” 绮秀脸上的疤痕已然看不见了,倒是显得容色越发出众,甚至比黄雨薇还要漂亮几分。 程三忍不住目光一亮。 “绮秀妹妹越发漂亮了。” 绮秀冷笑一声。 “你若是多说几句,等婆婆醒了,我便告你的状。” 程三闻言顿时闭嘴。 绮秀将水拿出去倒了,刚要进屋,便瞧见程三站在自己跟前。 绮秀瞧见程三这副表情,顿时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程三摆手道:“我就是想知道,若是你再遇到那个人,你会做什么?” 绮秀顿时一愣。 她曾经也是最为尊贵的郡主,杨家的掌上明珠,如今落得如此地步,虽然大多为她咎由自取,可说到底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无情。 绮秀:“我会杀了他,不为我自己。” 程三拍了拍绮秀的肩膀。 “你连刀都拿不动,你怎么杀人?靠眼泪和自己的美貌嘛?你不是去过军营嘛?有用嘛?” 绮秀顿时如遭雷劈。 程三说完后转身离开。 舒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玉安和小鱼儿正在外面玩耍,绮秀则在一旁沉默。 舒言忍不住问道:“绮秀,我睡了多久了?” 绮秀看了看天空,低声说道:“您睡了一天了,感觉好点了嘛?” 舒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已经好了,你扶我起来,我出去走走。” 绮秀扶着舒言起来,舒言走到楼外,瞧见玉安和小鱼儿在玩泥巴,小家伙们瞧见舒言,顿时停下手中的东西。 玉安直接跑过来抱住舒言。 “阿奶,你没事了嘛?” 舒言摸了摸玉安的脑袋,笑着说道:“我的身体好真呢,一会儿去洗洗手知道嘛,小孩子要爱干净。” 小鱼儿赶忙点头。 “我知道了,阿奶。” 不远处白归尘在练剑,程三和黄雨薇则站在一边观看。 白归尘的剑法灵动飘逸,还隐隐透出一股子锐气,舒言虽然看不出门道,却也觉得厉害。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空呈现出一种瑰丽的红色,将整片山川笼罩,处于其中的人自然多了几分江湖侠气。 尤其是身穿白衣手持长剑的少年郎。 舒言忍不住想要鼓掌,可有个人却替她鼓了。 只见到一身布衣的苏护从远处走来,他身边还跟着过山红。 苏护看着白归尘道:“好剑法,此乃君子之剑,老夫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苏护话音方才落下,玉安瞧见他,顿时一阵惊喜,他蹬着自己的小短腿,跑到苏护跟前。 “苏阿爷!” 苏护看到玉安,表情也极为惊喜,他将玉安抱了起来。 “玉安,你阿奶也在这里?” 舒言赶忙挥手。 “老哥哥,我在这里,真是巧啊。” 舒言这一声老哥哥叫的分外亲热,程三忍不住瞥了舒言一眼。 苏护走上前,脸上十分的惊喜。 “想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居然能带着孩子走到此地,当真是厉害。” 程三这家伙最喜欢凑热闹,直接走上前,揽住自家干娘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那是,我干娘这一路上收了两个干儿子,一个干孙女,两个干女儿,一路添丁带口,那可不是一般的老婆子。” 舒言一脚制止了程三的胡言乱语。 “老哥哥,你从汉军营中,是如何逃出来的?” 这苏护思索片刻,便开口道:“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乃江南洪城苏家子弟,那次也是卧底在汉军中,只可惜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洪城苏家乃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也是前朝苏大学士的后人。 舒言道:“我早就猜出老哥哥你身份不凡,没想到居然也是朝中栋梁,那为何如此会流落此地?” 苏护看了看过山红。 “我苏家家丁家军已然溃散,我来此地乃是募兵的。” 据说这苏家除了那位闭门不出的学士,也还有一位慷慨为国的义士,贱卖钱财募兵起势,就是为了匡扶朝纲,还百姓生计。 可这位苏先生却败了。 奇袭龙云部队那一次,也将他最后的部队打没了。 一直不说话的白归尘道:“您便是募兵成功,又能如何?朝廷在江南也是号称百万雄兵,可如今几万人的汉军就能直接把江南州府打穿,这样的天下又有什么存续的必要。” 苏护道:“此言差矣,若无人做此事,那乱世便不会终结,老百姓就过不上好日子。” 舒言也道:“若是苏先生没有在漓江奇袭,那按照汉军的计划,那次洪灾还要多死几十万人,苏先生救了几十万人的命,这还不算必要嘛?” 白归尘闻言顿时一愣。 过山红瞧见舒言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便开口道:“舒婆婆,你之前说,能做出来治疗瘟疫的药,得需要多久?” 苏护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舒言道:“半个月,不过也要看天气,可否帮忙准备些笔墨纸砚?” 过山红带着苏护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苏护摸着自己的胡子,似乎在思索什么。 过山红问道:“义父,我总觉得这位老婆婆,似乎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苏护:“你说的是二十年前火器监的监掌?” 过山红点头。 “大爷爷曾经在火器监当差,也是他给咱们灵鹫上留下了这么多宝贝,只可惜大爷爷去世了。” 苏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杭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她早就已经生病去世了,要不然陈升怎么敢在西北大张旗鼓地迎娶长公主,那可是皇帝的姑姑啊。” 第四十一章 反心 过山红闻言一愣。 “当今皇帝的姑母?这朝廷都蜗居到了西北,还能搞出来这么多幺蛾子,我看迟早要……” 过山红这番话未曾说完,苏护便开口道:“慎言。” 过山红却依旧不肯罢休。 “义父,这天下,李家人坐不稳了,那陈家就没有二心吗?我是不信的。” 苏护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本来应该种上庄稼的地方,却长满了野草。 “我之前只以为她是个杭城普通的富贵人家,可此番看来,咱们倒是小看她了。” 舒言回到自己的屋里,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吃不下饭。 她吩咐绮秀把灯点上,拿来了程三和白归尘带过来的名册。 没想到这灵鹫山上,矿产倒是挺丰富,居然还有露天的石油。 倒真是没让她这个化工专业的人白来一趟。 石油可是工业之母。 铁矿和煤矿也有一些,不过数量并不是特别丰富,不过按照此时的探测水平,有些矿物应该也探测不出来。 程三瞧见自家干娘看的认真,便俯下身子问道:“干娘,你找这些矿物,莫不是要练兵器?” 舒言瞥了程三一眼。 “你懂什么,火药配出来就完事儿了嘛?你得做出来发射弹药的工具,那碉堡里放的那些火器,大部分都已经报废了,估计强行开火,会炸膛。” 程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干娘真的是厨娘嘛?有哪家厨娘做饭不好吃,做炸弹却是一流的。” 舒言习惯性地踹了程三两脚。 然后在微弱的烛火下,画了一张图纸。 第二日清晨,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小凤领着人推来了好几板车的砖头,小凤叉着腰对舒言说道:“舒言婆婆,这砖头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人我也给你带来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舒言低声说道:“我得造个砖窑出来。” 既然要批量生产,还要做出来黄火药,随手做出来的高炉肯定是不行地。 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可几个老师傅,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方才将砖窑给造出来。 灵鹫山上恰好有煤矿,动力方面问题也解决了。 中国古代唐朝就有开采煤矿的历史了,古人叫其黑石,倒是极为贴切。 过山红派人送了一板车煤炭来。 小凤看着那一车煤,忍不住道:“舒言婆婆还真是见多识广,这黑石知道的人都极少,便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烧的也都是炭。” 程三十分擅长吹嘘,便笑着说道:“我干娘可不是一般人。” 舒言踹了程三一脚。 砖窑晾上一晚上,第二日清晨,再用柴火煅烧一番,再晾上几日,再次期间,舒言他们找了一处背阴的屋子,准备了几大框子的果皮。 黄雨薇每日都去霉菌室观察,她虽是个女子,可好奇心却十分强烈。 黄雨薇用手碰了碰那霉菌,对着一旁的舒言到:“婆婆,这霉菌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是活的嘛?” 舒言一愣,而后说道:“它自然是活着的,还有很多人眼看不到的细菌,在空气里,在人的皮肤上,在衣服上,都有。” 程三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干娘这是在说鬼故事嘛?哪有那么小的东西?” 舒言冷哼一声。 “你若是不信,等咱们烧出来纯净的玻璃,我给你整个显微镜,你就能看到了。” 程三笑了笑。 “青霉素能治病,还不是治一个人的病,这个显微镜似乎是能看到非常小的东西,那威力巨大的火器,干娘准备做什么?” 舒言轻咳两声,她瞪了程三一眼。 “你说我想做什么,这不明摆的嘛。” 程三深深的望着舒言。 “干娘在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要帮过山红打白莲教的人。” 舒言翻了个白眼。 “你干娘我没想这么多,赶紧干你的活儿,想这么多干什么。” 舒言从霉菌室离开,瞧见小凤带着饭进来。 小凤看到舒言之后,笑眯眯道:“舒言婆婆,苏先生给送来的鱼汤,他说婆婆您做的鱼汤,他在江南陈家似乎也尝过,今日做了,特意让您来尝一尝,看是不是那个口味。” 舒言端过鱼汤,两口就喝完了。 “你去告诉那位老哥哥,救命之恩那肯定是要报的,只是老婆子我一心只想着带着儿女去西北投奔夫君,其他的真的想不了太多了。” 小凤点了点头,拿着碗回了自己的去处。 舒言自己回到小屋里,此刻,玉安正拿着一根木棍沾着旁边的一碗水在木板上写字。 小鱼儿在一旁看着。 玉安瞧见舒言回来之后,顿时笑道:“阿奶,苏阿爷教了我许多学问。” 舒言低头看向那一行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舒言缓缓读出,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摸了摸玉安的脑袋。 “那老头子怎么这般聪明。” 一直在暗处不怎么说话的白归尘低声说道:“不是他聪明,而是这天底下如你这般的,只有一个人。” 舒言无奈一笑。 “我当你在夸我。” 白归尘闭上眼睛,舒言则走到外间,瞧见正在烧水做饭的绮秀,绮秀瞧见舒言之后。 “婆婆,你再等等,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今日我换了个法子,肯定不会像之前那般难吃。” 舒言闻言顿时有些期待,结果原本尚且能把饭菜做熟,这换了种做法,外面焦了,里面还夹着生。 饶是好养活如小鱼儿吃了几口之后,也放下了碗。 众人围坐在饭桌前,气氛一阵尴尬。 绮秀有些脸红,她开口道:“我以前在府上,只吟诗作对,做饭的事情,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我肯定……” 舒言正要开口,想要自己这把老骨头下厨。 可白归尘却突然开口道:“日后我来下厨。” 众人皆是一惊,特别是程三,程三睁大眼睛瞧着白归尘。 “二弟你还真是深藏不漏啊。” 白归尘将饭菜重新倒回锅中,沉默地走到一旁的篝火,回锅重煮。 红灿灿的火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倒是分外好看。 只听到白归尘道:“我娘说,男人不能不做饭。” 黄雨薇轻声道:“白哥哥的娘亲还真是个奇女子,你娘亲如今在什么地方?” 程三听到黄雨薇叫人家白哥哥,顿时有些不满。 “你叫他白哥哥,是不是也该叫我程哥哥?” 舒言踹了程三一脚,程三老实了。 白归尘幽幽道:“我娘早就死了。” 第四十二章 白莲作乱 不知为什么,舒言打了一个喷嚏。 程三赶忙捂住舒言的嘴,开口说道:“干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请你别说。” 话音方才落下,只见到一身粉色衣衫的小凤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篮子。 程三瞧见她顿时笑着说道:“呦,凤妹妹,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那个谁的呀?” 小凤脸上一阵羞红。 “自然是来找,来找舒言婆婆的,这是我做的糕点,你们拿去吃。” 小凤将糕点放到了地上,转身就离开了。 舒言忍不住看向白归尘,白归尘冷着一张脸。 程三拿起食盒,掀开之后,发现里面是桂花糕,他直接将食盒递到白归尘跟前。 “吃吧,人家姑娘的心意。” 白归尘摇了摇头,直接拿过那碗夹生的饭,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程三见到白归尘不吃,便和众人分食了。 舒言看着那食盒上盖的精美的手帕,上面绣着鸳鸯,她却莫名想到了小舟。 程三本想调笑几句,可瞧见白归尘的模样,却也把心里的几百句话给咽到了肚子里。 小凤回了碉堡,瞧见自家阿姐穿着一身常服,背上还背着枪,显然是要下山去。 而苏护也是一身老农民打扮。 “阿姐,义父,你们这是要?” 过山红道:“自然是下山,你在山上,好看着那位舒言婆婆,她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小凤有些担忧。 “阿姐,怎么突然就下山了,那白莲教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听说他们还会用邪术,咱们在山上不好嘛?” 过山红看了一眼小凤。 “前几日,山寨里的几户人家跑下山区寻找自己的亲人,其中一个老婆婆被白莲教的人抓住,直接剥了皮挂在咱们山寨出口的大槐树上。” 小凤听到这话顿时浑身冒冷汗。 苏护低声道:“探子来报,张圣子活捉一人,为父必须下山抓他,只是如今山寨里,男女老幼众多,不好兴师动众,只得乔装打扮下山,将人救出来。” 小凤看着两人。 “阿姐,义父。” 过山红摸了摸小凤的脑袋,低声说道:“我走了,这山寨便由你做主,切记,不要冲动。” 过山红说完便同苏护离开。 小凤面色忧虑,却也无能为力。 说回舒言的青霉素大业,她生怕自己记错了步骤,便找来纸将步骤一一写下来。 黄雨薇精通药理,自然做了舒言的助手,舒言还将黄火药的具体配方写了出来。 只是后者更加麻烦,且没有成功的先例,特别是需要炼制出好几种化学成分,有些化学成分是对人有害的。 绮秀似乎对这些东西极为感兴趣,她还缠着舒言问了许多问题。 砖窑完成之后,舒言便开始教绮秀等人烧至高硅玻璃,灵柩山上的湖泊周边有许多质量很高的硅沙,正好被烧制成高质量的玻璃。 舒言带着全家老少去挖沙子,一车车运到砖窑前。 刚到中午,便把材料准备完成了,砖窑外面的小空地上,堆满了材料,舒言叉着腰看着这些东西。 心里头莫名有些满足。 小凤带着午饭赶了过来,她瞧见舒言跟前那一堆堆材料,顿时笑着说道:“今日我特地炖了肉汤,给婆婆补补。” 小凤说完之后,朝着白归尘甜甜一笑。 白归尘弯下腰,用力地铲了一铲子沙土。 小鱼儿和玉安吃完之后,跑到舒言跟前。 小鱼儿拉着舒言的袖子撒娇道:“阿奶,我想和小安哥哥去湖边玩。” 舒言:“玉安不会水,注意安全。” 小鱼儿点头,拉着玉安往湖边跑。 舒言则是吃完饭后靠在一边休息了起来,此时微风和煦,舒言已然睡熟。 睡了一炷香的时间,程三的魔音就传进了舒言的耳朵。 “干娘,起来干活了。” 舒言无奈之下,只得起来开始和沙子。 还没干多久,小鱼儿便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来,这孩子的一只鞋都跑丢了。 待到走进了舒言才看清,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全湿了。 只听见小鱼儿哭着说道:“阿奶,阿奶,玉安被白莲娘娘抓走了……” 小鱼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舒言等人赶忙跑到那湖边。 地上只留着一双玉安的鞋。 舒言顿时慌了,她抓住小鱼儿的肩膀问道:“什么白莲娘娘,她带着玉安往什么地方跑了。” 小鱼儿指了指地面。 小鱼儿:“我在水里头玩,本来想躲在水里跟他开玩笑,可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抓着他就钻到地里了。” 白归尘拿着剑朝地上挖了两下。 “难不成是地洞?” 程三摇头道:“不可能,这里的地形,挖地洞肯定会进水内漏地。” 程三瞧向小鱼儿。 “乖,你好好想想,那个白莲娘娘真的是带着玉安钻到地里了吗?” 小鱼儿哭着点了点头。 舒言对着众人说道:“咱们先分头在山寨里找找,这么大的山寨,还有人看守,不可能把人带走地,我才不信什么邪术。” 舒言等人刚到山寨,便瞧见整个山寨充斥着各种哭声。 小凤带着几十个寨兵四处巡逻,问清楚了舒言方才知道,不止玉安丢了。 这山寨里,七八岁的男孩女孩全都被那所谓的白莲娘娘给抓走了。 而且还是在人眼皮子底下抓走地。 小凤远远瞧见舒言,赶忙跑过来,对着舒言说道:“舒言婆婆,你见多识广,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言摇了摇头。 “可抓到什么可疑的人了?” 小凤摇头:“阿姐和义父都走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程三赶忙说道:“你先派人将山寨给封锁了,说不准那些孩子还在寨子里。” 小凤点头带人去封锁寨子。 小凤带着人恨不能把整个宅子都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见到一个孩子的影子。 舒言看向程三,程三看向舒言,两人面面相觑,程三伸手拍了拍自家干娘的肩膀。 “儿子我就去那白莲教的总坛闯一闯。” 舒言看了一眼白归尘,她开口说道:“光你自己去怎么行?咱们一起,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在人眼皮子底下把人抓走的。” 舒言面色阴沉地去了那小碉堡。 牛鬼蛇神再厉害,能有枪厉害? 第四十三章 老身背枪下山 白归尘和程三跟着舒言进了过山红存放火器的地库。 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堆满了仓库,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程三捂住了鼻子。 “干娘这是准备直接下山把白莲教的老窝给踹了?” 舒言瞪了程三一眼。 “哼,等炸药做出来,把他们的骨灰都给扬了,之前想害咱们就算了,这次居然绑架了我孙子,真是该死。” 舒言挑了一把类似于步枪的火器。 她打开了保险,走到库房外面,朝着天空开了一枪,顿时吓掉了一只鸟。 程三对视一眼,程三拿了一把手枪,白归尘则拿了一把大口径的散弹枪。 两人走到外面。 舒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步枪,她开口道:“这玩意儿造的还挺结实,虽然粗糙了点,但是还能用。” 舒言扭头看了选好装备的两个干儿子。 “你们去多装些弹药,咱们今天晚上就走,乔装打扮,去那睢县会会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舒言给枪上了保险,随手抗在肩膀上。 往自己的小屋走去,显然是余怒未消,步伐都走的分外嚣张。 回到小屋里,绮秀和黄雨薇瞧见舒言手里拿着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 绮秀道:“婆婆,你这是干什么?” 舒言轻咳一声,给两个女孩分配了任务。 “我要带着程三和白归尘下山,你们在山上,雨薇,青霉素就由你来做,之前粗制的时候,你也见了,应该问题不大。” 跟黄雨薇交代完之后,舒言又看向绮秀。 舒言:“黄火药比较棘手,你不用着急,若是能做出来就好,做不出来,也不必着急,总之照顾好小鱼儿和雨薇,我们办完事儿就回来。” 舒言说完之后,从自己的包袱里找来几片破布,将那杆枪包了起来,做成了一个拐杖。 舒言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白归尘和程三此时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瞧见舒言这番模样,似乎话里有话。 程三道:“干娘,要不然,还是我们……” 舒言白了程三一眼。 “你怕我拖后腿?” 程三:“自然不是,干娘咱们走。” 三人一起离开了小屋,到了山寨门口之后,瞧见面色憔悴的小凤,小凤看到三人,顿时担忧道:“你们真要去吗?那白莲教的人太邪门了。” 舒言拍了拍小凤的肩膀,安抚道:“老身我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你阿姐还有义父说不准也需要帮手,不用担心我们。” 小凤见到舒言这般说话,便也不多说什么。 只让人给他们送了干粮和钱财。 舒言带着两个干儿子下了山,程三看着自家拄着拐杖的干娘,顿时笑道:“干娘此刻还真有侠女风范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咱们干娘以前是不是皇宫大内的高手?” 舒言白了一眼程三。 “你这臭小子话本看多了吧,咱们此行一定小心,能救出那些孩子便是功德一件。” 程三笑了笑。 白归尘低声道:“先不说那所谓的邪术,单单是从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那已然是极高明的功夫。” 舒言摸了摸自己的枪。 “所以才要带这玩意儿。” 三人连夜赶路,总算是在天亮之前到了这睢县县城。 舒言本以为这白莲教的总部睢县,应当是个极为可怖的地方,可这城池里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看着就是个寻常的小县城,只不过路上手持莲花诀的人多了一些。 舒言弓着腰带着自己的两个干儿子到了城西的一处茶楼落脚。 她先让人上了一壶茶,然后四处观察起来。 这小小的茶楼里,居然已经聚集了数十个白莲教的信徒,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穿着白色的莲花服,女子的妆容极为妖艳,甚至连男子都涂脂抹粉。 其中一个长相分外阳刚的白莲教徒,程三多看了他几眼,那个教徒直接猛然拍了桌子。 “你是在对白莲圣母不敬嘛?” 程三笑道:“仁兄长得太俊美了,我多看几眼,还有罪?” 程三这话着实好笑,阳刚教徒老哥一听,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其他教徒顿时笑了起来。 茶馆里弥漫着欢乐的气氛。 其中最为漂亮的高个女子道:“行了高师弟,用完膳去拜见圣母要紧,白莲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可得好生行善,方能得道。” 这女子说的情真意切,好像真的能得道成仙一般。 高师弟自然非常听自己高个师姐的话,没有再多舒言等人。 舒言倒是注意到了,这女子的手腕上挂着红线绑着的铜钱,看起来非常诡异。 几个男弟子耳朵上还穿着铜钱,这群人从头到脚看起来都非常的符合舒言对邪教的印象。 白莲教的弟子吃完东西,便起身离开。 居然没有给钱。 只不过那个高个女子经过舒言的桌子的时候,从自己的手腕上拿下一枚铜钱。 “这位婆婆,我见您与圣母有缘,三日之后,可来圣坛观瞻。” 舒言赶忙接过,白莲教的人走了之后。 茶馆顿时热闹起来。 店小二走过来赶忙对着舒言说道:“你们是外乡人吧,幸好身边没有女人孩子,要不然肯定得被他们抓走,那个圣坛最好也别去,我邻居家的老太太经不住劝,去了一次,回来就疯了。” 舒言顿时一愣。 什么精神污染居然能疯了。 店小二继续说道:“咱们睢县的县太爷跑了,一个县丞当了县太爷,如今又跑来了一个张圣子,带了几千人,把县衙都给挤爆了。” 程三问道:“这城中有多少百姓信这白莲教?” 店小二四处看了看,而后轻声说道:“若问呐,那便是都信,若不问,那便是没几个人真心信,那白莲圣母手里面有福寿膏啊,人享用了飘飘欲仙,只可惜太贵了。” 店老板发现店小二在舒言这里扯闲篇儿久了,便把人喊走了。 舒言看了一眼白归尘和程三。 程三瞧了瞧桌子。 “我以为是那个地方的神仙,没成想也还是老办法,这福寿膏,京师的达官贵人早就抽的腌入味了,这白莲教若只是用这种法子,做不得这么大啊。” 第四十四章 老六 茶楼里的店小二被老板叫去说了几句,程三朝着店小二招手。 “再给我们上一壶茶。” 店小二满脸笑容地给他们上了一壶尚好的春茶,店小二似乎方才听到了几人对话,便说道:“那白莲教的教主会搞钱啊。” 茶楼老板见到自家店小二话如此多,便猛然咳凑了一声。 店小二赶忙闭嘴。 舒言看了一眼程三和白归尘。 “白莲教的人若是没有这本事,估计也做不了这么大,咱们三个一会儿分头去查看一番,天黑之前到这里会和。” 程三白归尘点头。 三人用过饭菜之后,便分头行动。 舒言拄着自己的拐杖,朝着城西走去,一路上倒是瞧见了不少白莲教徒。 这城西似乎还算富裕,此处有一条极为宽广的街道,街上坐落着不少店铺,那店铺上都挂着莲花旗。 舒言找了一家糕点铺子。 糕点铺子的掌柜的,是个和舒言年纪差不多的女子,瞧见舒言上门,顿时笑道:“您看看,都是刚刚出笼的。” 舒言瞧了一眼挂在门廊上的旗子。 那掌柜的瞧见舒言一副外地人打扮,便开口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但凡城里做生意地,都要挂白莲教的旗子,城里的米铺,布行,还有医馆都被白莲教充公了,你要是买那些东西,且小心些。” 舒言点了点头,她买了一小盒糕点,她拿着糕点离开,又在旁边看到了那掌柜说的白莲教的店铺。 舒言站在米铺前,铺子外面挂着旗子,上面写着,穷人半价,富人原价,无生计者半月可领一次米。 舒言喃喃道:“这是在搞大同世界?” 舒言站在米铺前,穿的衣服又破,一个路过的青年对着舒言说道:“婆婆,领了米就要做白莲教徒,你可千万要想明白。” 这青年的话音刚落,几个白莲教簇拥着一个矮个子青年出来,那青年的耳朵上还被订了一枚铜钱。 又是铜钱,舒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铜钱。 矮个子青年道:“几位师兄师姐,我能不能回家给我父母说一声?” 一位白莲教徒道:“入了我门,父母便只能放到第二位。” 那矮个子青年被几位白莲教徒拉走了,舒言瞧见那米铺深处,似乎还放着一尊神像。 舒言走近了几步,方才看清楚了。 神像画的是一位神母,那神母有三头六臂,脚踩几个少女的尸体,一手持铜钱,一手持毒蛇,看着十分的诡异。 特别是那神母的眼睛,看着极为诡异,看的久了,舒言还有头晕。 她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她便赶紧朝着茶楼赶去。 舒言赶到茶楼之后,进了门之后,发现只有白归尘一人坐在桌前,程三却不见踪影。 舒言赶忙问道:“程三怎么没回来?” 白归尘摇了摇头:“他去了城东,我也没见到他。” 舒言让小二上了两碗面,她和白归尘边吃面边等人。 舒言道:“你可有什么发现?” 白归尘低声道:“我打听到,白莲教里除了一个白莲圣母之外,还有个圣父。” 舒言听闻之后,顿时一阵头大。 舒言道:“那你可打听到这位圣父,到底是什么人?” 白归尘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打听了许久,方才打听到,据说是圣母在河中捞上来的,听闻是圣母见那圣父长相出众,所以……” 舒言嘴角微微抽搐,怎么觉得这圣母有些好笑。 白归尘继续说道:“听闻今晚,圣父和圣母会在花街上做法,咱们可以去看看。” 舒言也将自己的发现同白归尘说了,两人的面都吃完了。 可程三这家伙却一直不见人影,舒言等得烦躁,白归尘见到舒言坐立不安。 “你似乎对这个干儿子非常在乎?” 舒言道:“若是没有他,我怕是早死了,咱们先去看那个圣父,我估计那小子肯定想到了其他的法子。” 舒言说罢,站起身来,带着白归尘离开了茶楼。 此刻天色已经黑透了,可街上到处挂着莲花灯,莲花灯上还写着许多祷词,若非知道这是个被邪教占领的城镇,她肯定要好生感慨此地繁华。 舒言走在前面,白归尘紧跟其后,两人被人群裹挟着,一路到了所谓的花街。 舒言一低头便瞧见满地的鲜花。 现在可是荒年,等了几刻钟,只见到从县衙方向走来一对排场极大的队伍。 几十个抬着一个巨大的轿撵,周围则是数百个教徒,有人敲锣打鼓,有人撒花。 而轿撵中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发鬓高耸,上面插了一株白玉莲花,脸上挂着一串铜钱制成的面帘,下身则是身穿红衣,手臂上盘着一条绿色的蛇,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女子出现后,下面的白莲教徒顿时高声呼喊。 “恭迎白莲圣母,降世灵显四方。” 教众的呼喊顿时如同魔音入耳,舒言听得头疼。 坐在圣母身边的圣父,头戴白莲冠,身着金缕衣,脸上涂脂抹粉,却也掩饰不住他的英俊,可舒言瞧着此人的眉眼,越发觉得有些眼熟,可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舒言的目光太过炽热,圣父的目光也落到了舒言这里。 两人目光交接,圣父睁大了眼睛,他直接从轿撵上坐了起来,朝着舒言大喊。 “母亲!母亲!我是六郎!” 舒言只觉得这男子莫名熟悉,圣父顾不得什么教众,他直接从轿撵上跳了下来。 圣父不顾一切地朝舒言扑过来。 “母亲!救我!” 圣父的衣服非常宽大,此处又极为拥挤,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 轿撵上的圣母也有些惊慌,几个教徒赶忙将圣父扶了起来。 可圣父却倔强地朝舒言的方向跑来。 舒言整个人都蒙了,可圣父却穿越了层层人群,直接扑到舒言跟前,给了舒言一个熊抱。 只见这厮哭着喊道:“母亲,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家伙哭的极为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瞧见自己的母亲不搭理自己的时候,顿时不哭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舒言。 “母亲,你不认我了嘛?我是老六啊?” 第四十五章 便宜儿子 舒言有七个孩子,她也曾经感慨原主能生。 她刚穿来的时候,整日昏昏沉沉,只见过自己那个老成持重的大儿子,家里的老六自然是没见过,只隐约记着是个性子跳脱的。 如今看到眼前这个满脸泪光,鼻涕糊了一脸,但依旧英俊的男子,不知为何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舒言又看看将自己围的水泄不通的白莲教徒。 “你认亲难道不考虑一下场合嘛?” 这个老六有些懵,还眨了眨眼。 然而就在此时,那位白莲圣母高声说道:“恭迎圣父之母归位!” 话音刚落,舒言便被几个白莲教徒拉上了轿撵。 舒言死死盯着白归尘,白归尘的手已经放到了剑鞘上,舒言赶忙给白归尘做了个手势。 白归尘方才放下手。 舒言被人夹到轿撵上,由一个衣着极为单薄的女教徒看守着,那女教徒道:“圣父之母,请坐好。” 这女教徒说话时中气十足,显然是个练家子。 舒言坐下来,她狠狠瞪了那个老六一眼。 轿撵继续游行,舒言坐在轿子上,当真是浑身不舒服,这睢县应当也只有十几万百姓,估计这条街上挤了大半。 那些教徒撒完花瓣之后,就开始撒铜钱。 舒言仔细看了,还是那个纹路的铜钱,而且应当是刚刚铸造的。 白归尘一直跟随着轿撵,往城中央走去。 舒言坐在轿撵上,前面便是老六,老六身子抖得厉害,却也不敢说话。 舒言此刻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只听到这老六腹语道:“母亲,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先别急……” 舒言此刻不是很急,她就是想打他。 队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处极为豪华的院子,这地方以前应当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如今却被改成了邪教大本营。 连门都被拆了。 舒言被人簇拥着下了轿撵,她牢牢拄着自己的拐杖,一旁的女教徒伸手想要将拐杖拿走,舒言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可是圣父之母的法器,很危险地。” 女教徒听闻此话,嘴角微微抽搐,便不再言语。 舒言跟着前面的教徒一起进了宅院,整个院子都挂满了白莲教的旗子,到处都是白森森的,看着十分的诡异。 白莲圣母走的极为端庄,倒真有几分步步生莲的感觉,可那个老六却一步一回头,生怕舒言丢下他逃跑一样。 舒言真实有些无奈,她心中吐槽,原主和陈老头到底是怎么生出来这样的崽的? 终于到了屋舍,白莲圣母和圣父进入屋内,舒言则被要求在外面等着。 那女教徒道:“圣父和圣母要去拜见白莲观音。” 舒言眼皮子微微一抽,这还是中西合璧呢,搞得这么正式。 过了两刻钟,圣母和圣父出来。 白莲圣母隔着厚厚的铜钱,幽幽地看了舒言一眼。 “圣父之母,您来此地,乃是命中注定。” 这厮说完此话,便飘然离去。 老六瞧见白莲圣母离开之后,顿时散了浑身的架子,他抓住舒言的手,低着头哭着说:“母亲,这里的人都是神经病,你快带我走吧。” 几个教徒跟在舒言和老六身边。 舒言低声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娘我又不会飞,怎么走啊?” 老六抬头看了看高高的院墙。 “母亲我好怕,那个白莲圣母想对我行不轨之事,你说你为什么要把生的这么好看,好看到出个门都能被人看上。” 舒言有些心梗,好不容易被这些教徒护送回了圣父的寝宫,舒言把门一关,便瞧见这厮直接瘫倒在地。 老六无语望天道:“母亲啊,你肯定是有备而来对不对,北凉世子也在这里,你是不是早就有计划,你告诉我呀,告诉我呀。” 舒言从这个老六身上跨过去,走到寝宫对面的墙边。 墙上挂了一幅非常大的画像,画的是一幅地图,上面还标注了许多数字和小字。 舒言又走的近了,方才看清楚,这是睢县附近的一座山,还是一座铜山。 舒言死死盯着这幅图,没看到老六爬到了自己的跟前抱住了自己的腿。 “母亲,你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 舒言扭头看着这个便宜儿子,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舒言灵机一动,她冷冷看向便宜儿子。 “从你们把我丢在江南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你是谁啊?你叫什么?为什么问我叫母亲?” 舒言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老六咽了咽口水。 “我,我,我叫陈云终,是江南陈家第六子,我母亲叫王舒言,我父亲叫陈昇之……” 陈云终说完之后,顿时哭了起来,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 “母亲,我走到半道又回去找你了,可是我遇到了乱军落了水,吃了很多苦,方才找到你的,你不要不要我。” 舒言看着哭的伤心的陈云终,顿时叹了一口气。 “分明是我先找到你的,你那里去找我了,你这个菜鸡。” 舒言一不小心说了一个比较现代的词汇,可陈云终却没有丝毫不理解的样子,而且这小子反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舒言有些不解。 只听到这小子开口道:“母亲,你好像跟以前不一了。”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心虚。 “怎么不一样了?” 陈云终又摇了摇头:“不对,你是变得和以前一样了,自从姨母走后,你就一直跟父亲争吵,对我们也不再亲厚了,你都不骂我了,可你现在又骂我了,我好高兴。” 舒言顿时无奈。 “骂你你高兴?” 陈云终没有回答说话的疑问,而是一把抱住舒言。 “母亲,你千万不要再和父亲吵架了,也不要不要我们。” 舒言听得云里雾里,她拍了拍陈云终的背。 “别抒发感情了,赶紧想想怎么办?” 陈云终松开舒言,他眨了眨自己水汪汪的眼睛,舒言此刻才确定,她对这个老六的凭借非常中肯。 他就是个花瓶菜鸡。 舒言轻咳一声。 “你同那个圣母现在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那个什么?” 陈云终睁大了眼睛,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第四十六章 你妈不要你了 陈云终扭捏道:“母亲,你莫要再取笑我,那劳什子白莲圣母脑子有病,她每天晚上都来我的卧榻之前,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我,特别吓人。” 舒言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觉着你还有些失望呢?” 陈云终顿时欲哭无泪,他开口道:“我的母亲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在跟我开玩笑了,你是不是有救兵?赶紧让你的救兵带我走啊!” 舒言轻咳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的拐杖,而后说道:“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你都混上圣父了,便帮你老娘一个忙。” 陈云终一愣,舒言在这厮耳边说了几句话。 片刻之后,陈云终从殿内出来,对着殿外的女教徒说了几句话。 那女教徒顿时脸色一阵青白交加,她抬眼看向陈云终,陈云终只得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女教徒道:“圣母大人当真这般说?” 陈云终点了点头。 女教徒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门外的女教徒被支走了,陈云终赶忙推门进来,他赶忙对着舒言说道:“母亲,你说的那个救兵会来嘛?” 舒言轻咳两声。 “除了那个女教徒,其他人都不会功夫,我的那个帮手可是个用剑的高手。” 话音方才落下,白归尘从窗户处偷偷钻了进来,他瞧见舒言以及站在舒言跟前的陈云终。 “你没事吧?” 陈云终瞧见这一副武林高手装扮做派的白归尘,顿时放心不好啊,他赶忙对白归尘道:“大侠,你赶紧救我出去,我……” 舒言直接捂住了陈云终的嘴巴,一脸严肃地对白归尘道:“你可有程三的消息?” 白归尘低声道:“倒是没见到他,但是我方才听前院的说,圣母的房间里莫名着了一把火,那火势颇大,过不了一会儿,可能便要烧到此处了,咱们可以趁乱离开。” 陈云终听到这话,顿时兴奋地直拍手。 舒言松开陈云终,她盯着白归尘,而后低声道:“这白莲教的人不简单,方才看守我们的女教徒是个高手。” 两人说话间,外头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 陈云终赶忙打开门,却看到不远处有一股浓烟袭来,这小子脸上的表情喜悦之极,仿佛这把火就是他放的。 陈云终赶忙拉着舒言的胳膊往外跑,嘴里也不闲着,一直在喊着:“走水啦,救火呀,救火呀!” 白归尘也赶忙跟上。 整个院子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慌乱的教徒。 他们刚跑了一会儿,那名武功高强的女教徒一把抓住陈云终的领子,冷声说道:“圣父,你跑什么跑?” 幸好白归尘身法了得,躲在了一处柱子后面。 女教徒对着一旁的两个教徒说道:“把他们两个给我带到水榭中的听雨阁去。” 舒言顿时一阵无奈,陈云终只得哭丧着一张脸,乖乖地跟着那两个教徒往听雨阁方向去。 陈云终哭哭唧唧地说道:“母亲,怎么办啊?” 舒言:“凉拌,等会儿能不能让你的教徒给我上碗面,吃完之后好上路啊。” 陈云终瞧见自家母亲此刻还有心思开玩笑,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看着舒言的脸,欲言又止。 四个人到了听雨阁,其实就是一个建在水中的小房子,只有一条廊桥相连。 这两个教徒都带蒙着面,看起来非常像变态杀人狂。 舒言在等待一个时机。 两个教徒将舒言和陈云终送到了听雨阁内,舒言默默将手放在了保险栓上。 只是就在下一秒,个子高一些的教徒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刀给旁边的教徒来了一个透心凉。 教徒发出一声呻吟,瞬间倒地。 舒言呆住了,杀人的教徒拉开自己的面罩,露出了程三那张嬉皮笑脸的脸。 舒言下意识伸手给了程三一脑瓜崩。 “你这臭小子,都不能提示我一下,我刚才都准备拿枪轰人了。” 程三推开舒言的枪笑着说道:“我的亲娘呀,这把枪轰下来,我估计脸都没了。” 陈云终听到程三喊自己母亲娘,顿时睁大了眼睛,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程三。 陈云终:“你你你,他他他是你的私生子嘛?母亲大人?他看着比我还大!你,你……” 程三顿时板起脸上下打量了陈云终一番,而后对着舒言说道:“娘,这就是你那个家里的儿子?看着怎么跟个绣花枕头一样?中看不中用啊。” 舒言嘴角一阵抽搐,这臭小子还嫌不够乱是嘛? 陈云终听完顿时更加震惊,他捂住自己的嘴,脑子里涌现出来无限种想法,脸色更是变化莫测,一个人演了一出家庭伦理大剧。 这小子在舒言无语的凝视中,憋出了一句话。 “母亲,父亲大人他虽然不对,但是,但是……” 舒言给了这小子一巴掌。 “这是我认得干儿子,还有啊,人家年纪比你小,还比你能干,还比你聪明,最重要的是,人家一句话就把你给忽悠了,你能不能长点心!” 陈云终一下子遭受了三重打击,他捂着脸,而后小声的说了一句。 “母亲你凶我。” 程三笑着说道:“母亲大人,我先带你们离开这里,咱们先出了这狼窝,然后再从长计议。” 程三说完便有带着两人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白归尘从窗户翻下来,瞧见程三之后,顿时一喜。 “原来你在这里。” 程三拍了拍白归尘的肩膀,笑着朝陈云终说道:“这是我二弟,也是母亲的儿子。” 陈云终顿时张大了嘴巴。 程三继续说道:“兄弟,你妈不要你了。” 陈云终这回眼睛也睁大了,感觉都快哭了。 白归尘显然没心思同程三说玩笑话,他严肃道:“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白莲圣母带着人来了。” 舒言上下瞧了瞧,她脸上无比焦急地说道:“这里那里有藏人的地方?” 陈云终:“对啊,哪里有藏人的地方!” “对啊,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 武功高强的女教徒一脚踹开房门,接了陈云终这个话茬。 女教徒身后跟着十几名带着刀剑的教徒,而白莲圣母则在众人的让道之中,款款而来。 白莲圣母身上带着奇异的香气,依旧是以铜钱敷面,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看的人心生恐惧。 女教徒冷冷对着陈云终道:“他们是什么人?” 第四十七章 西凉王世子 十几把刀指着陈云终,陈云终顿时吓得双腿发抖,花容失色。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们是我,是我。” 舒言直接接过陈云终的话茬。 “他们是我的儿子,他们三个是兄弟,咱们都是亲戚,一家人……” 女教徒顿时一愣。 “他俩是你的儿子?那你倒是告诉我,他们为何要潜入我白莲教。” 舒言睁大眼睛看向程三,程三赶忙说道:“自然是因为,我家小弟,他失踪了,母亲大人对小弟思念成疾,我们无可奈何之下,方才潜入贵宝地,不过如今见这小弟已和贵教教主结为夫妻,心里头这块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程三编完看向舒言,舒言顿时捶胸顿足。 “对对对,我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 女教徒冷笑一声。 “你当我是傻子嘛?你儿子前脚说自己身体欠佳,需要壮阳之物方才能行双修之道,后脚圣母的居所就着火了,若不是你们做的,那才有鬼了。” 程三赶忙说道:“仙女姐姐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小弟确实不太行,你别看他长得一表人才,其实是个绣花枕头,我放这把火呢,就是为了趁乱将我家小弟救出去,我这个做兄长的,就是怕你们发现了他完全不行,所以就兵行险招,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女教徒闻言看了看白莲圣母,她低声说道:“圣母,这个绣花枕头,他完全不行,你看……” 白莲圣母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指了指一直在当背景板的白归尘。 只听这白莲圣母轻轻吐出一句。 “我要他。” 舒言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一抖,这白莲圣母的声音听着怎么像男子。 可她却分明是女子的模样。 程三睁大了眼睛,在一秒钟内变换了表情,他拍了拍白归尘的肩膀,朝着几人说道:“圣母真有眼光,我的这个弟弟,很行……” 舒言此刻感觉白归尘浑身紧绷,下一秒可能就要拔剑杀人了。 白莲圣母:“如果你们敢逃跑,那些孩子都得死。” 舒言听闻此话,顿时浑身一颤。 白莲圣母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女教徒冷冷看了舒言一眼。 “两日后的白莲大会,圣父大人可要准备好。” 白莲教众人离开,听雨阁内一片宁静。 舒言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锁门的声音。 陈云终赶忙跑过去敲门,外面传来一声呵斥。 “圣母大人说了,若你们敢逃跑,格杀勿论。” 陈云终顿时消停了,白归尘冷冷说道:“方才若是我出手,定然能杀了那白莲圣母。” 程三道:“你杀了她,那那些孩子怎么办?玉安怎么办?干娘这老胳膊老腿,能跟着咱们一起跑嘛?” 舒言踹了程三一脚。 “我怎么就跑不了了,别在这儿贫嘴,不过你说的没错,咱们确实要等,而且说不准会有人帮咱们的忙。” 白归尘皱眉道:“你难道还有其他的救兵?” 舒言点了点头,她看向程三。 过山红和苏护也下山了,十有八九也是为白莲教而来,程三能混进白莲教,肯定是有人帮忙。 思来想去,应当也只有他们。 这苏护可不是一般人。 程三笑道:“干娘还真是有运筹帷幄的本事,我去了城东,倒是和两个老熟人联系上了,他们在救一个人,恰好也在这里。” 程三瞧了瞧这分外雅致的听雨阁,只有一壶茶,两碟子糕点。 程三拿了一个塞到了瑟瑟发抖的陈云终的嘴里,他从怀里拿出来自己那把秀珍的枪,放到了桌子上。 他轻声对着白归尘说道:“我打听过了,他们所谓的白莲大会便是当着信徒的面,教主和教主夫君双修,连带献祭八十一个幼童,极为血腥,到时候你拿刀捅她,我拿这个补枪,你看如何?” 陈云终开口道:“拿不了刀,每次近那个白莲圣母的身,他们都会搜身。” 白归尘冷笑一声。 “拿不了刀,我也能杀了他。” 程三幽幽说道:“你可莫要自信,那劳什子阴阳人圣母一看便是修了邪功,说不准是铜墙铁壁。” 舒言拿起自己的拐杖。 “铜墙铁壁,老娘我一枪崩碎他。” 程三哈哈大笑,陈云终倒是看的呆了,程三拍了拍陈云终的肩膀。 “小老弟,怎么了?” 陈云终瞪了程三一眼。 “什么小老弟,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六哥!快叫我六哥!” 程三嘿嘿一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可不是这么论的,我叫程三,二弟叫我三哥,念在你年纪大,我就勉强叫你一声六哥,咱们都是哥,各论各的你看如何?” 陈云终眨了眨眼睛。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总觉得有点奇怪。” 白归尘此刻开口道:“三哥,过山红和苏护想要救的人是谁?” 程三掰了掰自己的手腕,笑着看向白归尘。 “二弟还真是聪明啊,那个人你应当也认识,咱们之中的许多人都认识,可能就咱们干娘不认识。” 眼见程三又在卖关子,舒言踹了程三一脚。 “再卖关子打死你。” 程三呵呵一笑道:“西凉王世子。” 白归尘顿时脸色一变,陈云终也是睁大了眼睛,他开口说道:“他?苏护不是忠臣嘛,为何要救他?” 舒言听到这番话,顿时有些无奈。 这里头两个人精一个笨蛋都知道这位西凉王世子是何许人也,就她不知道。 程三似笑非笑地看着舒言,好心肠地给舒言解释了一番。 “西凉王被狗皇帝凌迟处死,西凉三十大军葬送在黄沙之中,西凉王世子被软禁在京城十年,西凉王世子造反失败过,这是西凉王世子的四个重要事件,干娘你记住了嘛?” 舒言接收的信息有些过于复杂,她脑子转不过来弯。 陈云终见到程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顿时有些不满地说道:“三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那个苏护不是倾尽家财抗击汉军,乃是皇帝都赞赏的忠臣嘛?怎么突然……” 白归尘幽幽说道:“因为他忠的是国而不是君。” 第四十八章 三枪 此时月色朦胧,俨然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可依旧没有人给他们送饭。 这句话倒是让一旁的舒言顿了顿,她瞥了窗外的人影,轻咳一声道:“也不知道,今夜有没有人给我们送饭。” 程三无奈地仰头。 “大抵是没有了,咱们把这糕点分了吧。” 陈云终顿时皱起脸,颇有些委屈地说道:“该不会让咱们在这里过夜吧?连个被子都没有,这怎么睡啊?” 结果半夜三更之时,这小子呼噜打的最响。 舒言被陈云终的呼噜吵得睡不着,舒言一扭头看到程三这小子也睁大了眼睛。 似乎在想什么。 舒言忍不住问道:“你小子怎么还不睡?” 程三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干娘,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程三:“我睡着是因为我肚子不舒服,想放屁来着。” 舒言无奈道:“你放呗。” 话虽如此,可舒言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程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捂着自己的嘴,然后看着一脸无语的舒言。 “干娘,我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有点不开心,所以睡不着。” 程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分外低沉,听起来十分的认真。 舒言低声道:“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不要在想了,想多了没意思。” 程三深深地看了舒言一眼。 “我现在就想着,什么时候干娘能带我去西北,带我吃香喝辣,带我娶十八个老婆。” 舒言隔着陈云终踹了程三的屁股一脚。 第二日一早,舒言被陈云终的敲门声惊醒,只见到这家伙死命的敲着门。 “开门呐,我要出恭!再不开门就死人了!” 人有三急,白莲教的人最终还是给他们开了门,让他们出去解决个人问题。 只是程三这家伙回来的时候,神神秘秘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条。 舒言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到那张纸上写的是等字。 两日之后,白莲大会,白归尘被打扮的花枝招展。 他身着金色长袍,头上是珍珠冠,脸上敷了珍珠粉,还点了唇画了眉。 他本就是个清隽的少年郎,如今这一打扮,居然美的有些雌雄莫辨。 陈云终叉腰看着白归尘,他忍不住感慨道:“我总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如今看来,还不是最好看地。” 陈云终说话间,白归尘将一包长长的东西递给陈云终。 “一会儿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东西扔给我。” 陈云终有些疑惑地接过东西,他开口道:“那我要什么时候扔?” 还没有等到回答,外面的门就开了,只见到女教徒带着一群蒙面女进来,簇拥着白归尘。 其中几个蒙面女还给白归尘搜了身。 女教徒说道:“你们三个留在此处,等到大会结束,我再来处置你们。” 女教徒笑的分外阴森,陈云终吓得双腿发抖。 女教徒说完之后,直接带着白归尘离开。 她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便吩咐周围的人说道:“把门窗封死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出来。” 舒言听着外头一声声封门的声响,她与程三对视一眼,程三低声说道:“我本以为,这些亲家人总该让我们前去观礼,谁曾想直接把门给封死了,若事后来上一把火,咱们可就得变成一道菜了。” 陈云终颤颤巍巍问道:“什么菜……” 程三笑眯眯地看着陈云终道:“自然是红闷人肉。” 舒言瞪了程三一眼,她缓缓将自己拐杖上的布条解开,她对着两个人说道:“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陈云终不耐烦问道:“要等多久啊?” 舒言看了一眼墙角的蚂蚁,她开口道:“等到这只蚂蚁爬到对面的时候,为娘就带你们出去。” 程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而不语。 陈云终则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只蚂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舒言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一声巨响。 她立马扣动扳机朝着那扇几十斤重的门轰了一枪,这枪的后坐力大的让她直接后仰。 程三扶住她的老腰,一个转身,侧踢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给踹开了。 门外看门的两个教徒,一个直接被踹到了水里,另外一个吓得魂飞天外。 程三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他也跟着落水。 第一个落水的教徒终于想起来呼救,可却被舒言用那杆散弹枪指了脑袋。 “安静点。” 教徒吓得不敢说话,程三赶忙拉着两人往外跑。 外头不知为何多了许多士兵,一个个都穿披着甲胄,手里拿的武器也十分的精良。 几人赶忙随着士兵朝院落正中央走去,只见到若百名白莲教徒正在和士兵缠斗。 而一座高耸的莲花台上,孩子的尸体躺的横七竖八,舒言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都凉了,她崩溃大喊道:“玉安!阿奶来救你了!你在哪儿!” 玉安从几具孩子的尸体下钻了出来,他的小脸上满脸都是血,他哭着跑向舒言。 嘴里还喃喃喊道:“阿奶!” 玉安朝着舒言跑来,有个教徒拿起刀剑就要往砍向玉安,舒言拿起枪就朝着那教徒打去。 砰的一声,火药穿过人肉的声音。 教徒的背上顿时出现一个碗一般大小的伤口,碎肉直接从人的身体里蹦出来,由于死状极为凄惨,周围的白莲教徒瞧见这等惨状,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台上白归尘正与白莲圣母激动正酣,白归尘虽然没有武器,可拳脚功夫也算了得。 陈云终总算想起来白归尘给自己的嘱托,便赶紧跑到她们跟前,将东西扔给了白归尘。 白归尘拿起那把步枪,朝着那白莲圣母双腿上各打了两枪,瞬间血浆四溅,白莲圣母惨叫跪地,却还不肯罢休,直接狞笑着用手扔出两枚毒针。 白归尘左肩膀中了一针,白莲圣母瞧见机会,拿着刀就朝白归尘的面门上打去。 如此十万火急之际。 程三从怀中摸出枪在极远的地方打中了白莲圣母的右手,白莲圣母顿时后退,白归尘趁此机会用枪打断了白莲圣母的另外一只胳膊。 这家伙更是眼疾手快直接用枪托砸向白莲圣母的嘴。 下一秒,一身戎装的苏护冲进包围圈,大声喊了一句。 “留他一命!” 第四十九章 又一个私生子 只见到苏护一身戎装,手中拿着一把长刀,站在人群之前,刀剑之上反射阵阵寒光。 倒真像那话本中威风霸气的将军。 白归尘一脚踩在白莲圣母的脖子上,看向苏护道:“人没死。” 舒言赶忙领着玉安到苏护所在的地方,苏护吩咐两个士兵将舒言和玉安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一路上舒言紧紧攥着玉安的手。 “你快同阿奶说说,有没有受伤?那些教徒有没有打你?” 玉安摇了摇头,他开口说道:“阿奶,我没受伤,有个叔叔一直保护我,但是他被关起来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舒言对着身旁的两个士兵说道:“劳烦两位军爷带着我们去找人吧。” 玉安一路小跑领着舒言等人往院子深处走去。 他们来到一处小院,院落里面种着几棵竹子,正中央的屋子被一把大锁锁上了。 两个士兵拿着斧头砍都砍不断。 舒言拿着枪在门上轰了一枪,两扇门瞬间烂了一个大洞,玉安伸手推开那扇门。 门开之后,舒言方才看清楚里面站着的人。 这是一个身量极高,五官深邃,眉目挺拔的男子,他的气质非常独特。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鹰眸,看的人心头一震。 玉安对着男子喊道:“叔叔,我带着我的阿奶来救你了。” 这位叫临洵的男子,未曾回答玉安的名字,而是缓缓走出这个房间,站到了太阳底下。 此刻舒言才发现,他的皮肤非常的白,似乎终年不见阳光,但是他的眼睛和头发都非常的黑,唇色也非常的淡,他又穿着白色的衣服,所以便看起来像是浑身只有一种颜色。 这个叫临洵的男子太奇怪了。 临洵走到玉安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看向舒言。 临洵:“我见过你。” 舒言听到此话顿时一愣,她不解地看向临洵。 “你是?” 临洵笑了笑,这个笑容着实有些惊心动魄,他伸出胳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露出满是伤口的手臂。 “或许是我认错人了,走吧,是谁救的我?” 其中一个士兵回道:“我们将军姓苏。” 两名士兵将临洵带走了,舒言伸出手摸了摸玉安的脑袋,心中越发疑惑。 她倒没忘了自己还有几个儿子在跟人家打斗,舒言也没心思多想,便赶紧同士兵离开此处。 等他们到了前院,此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白莲圣母被生擒,只是那位武功高强的女教徒却不翼而飞。 程三脸上有些擦伤,白归尘毫发未损,倒是舒言的便宜儿子陈云终逃跑的时候没看清路,崴了脚。 此刻正坐在中堂的椅子上哼哼唧唧。 过山红也在此地。 据说苏护同那位临洵一同到内室叙话了,过山红瞧见舒言,她笑着说道:“舒婆婆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白莲教这龙潭虎穴也敢闯。” 舒言其实对这位有些不满,既然有这么多军队,却还要引诱他们亲身犯险,着实有些利用之嫌。 舒言道:“那自然是因为我的孙儿,在你们灵鹫山上被白莲教给绑了,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无论如何也不会冒此等大险。” 过山红也不生气,她看向外面收拾好的孩子的尸体。 “这次若非舒婆婆你们相助,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救出世子,等义父出来,定然会大加酬谢几位。” 白归尘冷哼一声。 “我原以为你们是为了救那些孩子,倒是我想多了。” 过山红倒也不拿他们当外人,直接将原因说出。 “自然也是要救那些孩子的,可就算是全灵鹫山的孩子都加起来,也比不过那位世子,他代表的是西凉二十万残部,数百万军民,如今乱世灾祸四起,也只有他有终结这乱世的能力。” 一直不说话的程三呵呵一笑,他十分随意地端起一杯茶水。 “西北的狗皇帝,还有那个老谋深算的陈老头,号称百万大军的汉王,以及西南叛军成王,可是各个都能宣称自己是终结乱世的天选之子?” 程三这家伙倒是把舒言想要吐槽的话全说出来了。 过山红倨傲一笑。 “因为世子站了道义,且那位高深莫测的智云大师曾算过一卦,他说以后给天下带来太平的,一定是一位背负道义之人。” 过山红话音方才落下,苏护带着那位黑白画风的西凉王世子从内室走出来。 临洵坐到了一旁,他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看向苏护。 “劳烦将军为那些枉死的孩子做超度,张圣子恐怕已经带着人逃亡睢县以北,中原之地乃是汉军的地盘,此处虽然偏远,可若是他带着人去求援,恐怕你们也难以招架,现如今还是赶快回到灵鹫山上,安顿下来。” 苏护手中只有数百精锐,加上过山红带来的山匪,也不过千人,若是对上张圣子数万人,便是能够以一敌三,恐怕也落不得好。 苏护听完便吩咐众人将此地搜刮一番,然后整装上山。 他们还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马车,临洵坐上了马车,连带着舒言,还有扭了脚的陈云终和玉安,也挤在了小小的马车之上。 陈云终这小子睁大了眼睛盯着临洵,无论舒言怎么使眼色都没用。 临洵淡淡地问道:“陈公子一直看我做什么?” 陈云终赶忙说道:“我就是听说,西凉王世子以前可是京师第一美男。” 临洵确实长得非常的英俊,比之白归尘还有精致,比之程三还要有特色,就是谁看他一眼,便难以忘怀。 临洵笑道:“陈公子也是美名在外,乃是江南第一的风流公子。” 陈云终赶忙摆手。 “哪里哪里,我现在都落魄了,幸得母亲把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我母亲可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女人,生下我这江南第一风流公子,也算是正常。” 要不是临洵在,舒言一定把这小子的头给打爆。 陈云终瞧着舒言,一脸笑嘻嘻,满腹母慈子孝的模样。 临洵低声说道:“所以我没有认错人,王掌监。” 舒言顿时一愣。 临洵继续说道:“当年我父亲对掌监您十分倾慕,我家中还有您年轻时的画像。” 陈云终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紧紧握着拳头,然后用自以为非常小但是临洵绝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母亲,他该不会也是你的私生子吧!!” 第五十章 相见 舒言直接给了陈云终一个暴击,她着实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舒言看着临洵道:“这小子从小脑子就不好使,世子莫要见怪。” 正常人到此时基本上都会以礼貌的微笑结束这个话题,可临洵却低声说道:“我曾经也问过父亲大人,我是不是您和他的私生子。” 陈云终听到这句话,顿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陈云终捂住了玉安的耳朵,眼泪汪汪地看着舒言。 舒言实在忍不住踹了陈云终一脚。 “世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呀,我儿子已经够多了,真的不需要了。” 临洵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不同您说笑了,我的母亲另有其人,同掌监你也算是闺中好友。” 陈云终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瞬间脑补出来十几回话本的剧情。 临洵瞧见舒言的表情,赶忙补充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同掌监您亲厚一些,毕竟您乃是这天下少有的大才能之人。” 舒言眉头微皱,她开口道:“世子莫要说这种话,我只是个老太婆,就想带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女们去西北过安生日子。” 舒言这番话算是回绝了。 临洵倒也没有强求,他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一路煎熬之下,一行人总算是到了灵鹫山,此处山门紧闭,倒是颇为戒备。 只见骑在马上的过山红从背后拿出一个唢呐,吹了一声后,山门大开。 小凤带着人从里面迎上来,小凤瞧见这一堆人马,顿时心中一喜,尤其是见到白归尘之后,小脸更是笑的跟一朵花一般。 小凤:“姐姐,义父,白哥哥,你们回来了!” 程三率先下马,对着小凤说道:“你看看,都叫白哥哥了,我这个三哥哥倒真是没有排场。” 小凤白了程三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临洵从马车上下来,倒是十分有礼貌地扶了舒言一把。 程三这厮见了,便开口说道:“呦呦呦,干娘这是又认了一个干儿子?” 舒言白了程三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陈云终从马车上下来,得意地看着程三,他开口说道:“你可莫要开母亲的玩笑,可不是谁都能母亲的儿子的。” 程三拍了拍陈云终的肩膀。 “当初可是干娘上杆子求我当干儿子的,小菜鸡?” 陈云终听到程三叫自己菜鸡顿时气的满脸通红。 “不准叫我菜鸡!!” 一行人上了山,这临洵身份尊贵自然是住在了那座守卫森严的碉堡。 而舒言则带着三个儿子一个孙子回了自己的小破楼。 黄雨薇和绮秀翘首以盼,陈云终走在前头瞧见自家两个如花似月的新妹妹,顿时笑的跟朵花一样。 “母亲,您真有眼光,这俩干妹妹,都是如此的天姿国色,倒是让儿子好生高兴啊。” 舒言朝着陈云终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给老娘正经点。” 黄雨薇瞧见舒言之后,顿时笑着说道:“婆婆,再过三日,便能收取青霉素了。” 绮秀赶忙跟着汇报:“婆婆,我这边倒是有些问题,需要你回来解决。” 舒言拍了拍绮秀的肩膀。 “没事儿,本来就比较困难,我这次下山倒是与我的六子相认了,你们以后叫他小六就行,不必把他当回事儿。” 陈云终本来也想落个六哥哥来当,可自家母亲一下子就给自己降了辈分。 程三则一把揽住陈云终的背,他开口道:“今晚你跟我睡吧,小六。” 陈云终睁大了眼睛,他开口道:“我没有独立的房间嘛?” 程三:“当然没有,你还没有独立的床呢,都是一张地铺解决的。” 陈云终赶忙跑到白归尘身边,他开口说道:“我能跟他一起睡嘛?” 白归尘推开陈云终,只听到他开口道:“我都是打坐。” 程三阴恻恻说道:“而且他总在房顶上打坐。” 陈云终顿时哇的一声抱住舒言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道:“母亲,我跟你睡。” 舒言一脚将人踹开。 “多大的人了,还跟我睡,雨薇绮秀,我肚子饿了,有饭菜嘛?” 黄雨薇和绮秀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尴尬的神色。 舒言往前头一看,只见到桌子上那一锅糊糊状的饭菜,她着实没有胃口。 就在此时,小凤出现,她笑着对舒言说道:“舒言婆婆,世子和义父邀请你们几位去赴宴,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呢。” 舒言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倒是未曾注意到一旁的绮秀疑惑的目光。 有好吃的东西,自然是要把一家人全带去的。 舒言领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浩浩荡荡往碉堡处去,一路上程三跟在绮秀身后,他低声说道:“你若是不想去,我便送你回去。” 绮秀面色古怪,她握紧了拳头。 “当真是他?。” 程三笑了笑:“大概这就是命运吧,你们命中注定。” 绮秀瞪了程三一眼。 “你在嘲笑我?” 程三摆手,他笑了笑。 “你们杨家女都这样,我知道地。” 绮秀狐疑地看了程三一眼,几人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一进去,舒言便瞧见苏护在门口等着他们,苏护伸手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 小鱼儿对着舒言说道:“阿奶,就是这个阿爷说了,以后会请你吃饭。” 舒言深深望了这老头子一眼。 还真是老谋深算。 苏护哈哈一笑,倒是不避嫌地拉住了舒言的袖子,坐在了临洵的左边。 临洵身着一身黑衣,脸上神色恬淡,可舒言却看出来一丝丝不同。 舒言顺着临洵的方向看去,只见到站在原地不肯进来的绮秀。 绮秀低着头,倒是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舒言赶忙催促道:“绮秀,你愣着干什么?赶快进来啊。” 绮秀闻言抬起头走了进来。 临洵开口道:“淳安,好久不见。” 临洵这话说的非常平静,舒言顿时以为两人是许久不见的故友。 绮秀低声回了一句。 “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 绮秀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里面满是牙印的胳膊。 “这是男人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