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不欲人活 “元哥儿,家里的粟米缸见底了。” 隐约间,赵云听到有女人声音从海面传来,飘渺空灵,又透着神秘,可他耳边却只有深海洋流的隆隆声。 他循着这声音,好似一下被招回了魂,茫然无知地往海面飘去,一些记忆......也随之浮出。 他记得他在喝酒。 同学聚会的酒。 昔日同学们出人头地的不少,而作为班长的他却操刀,成了杀猪的屠夫。 所以,他借醉装傻,低着头,猛喝酒。 然后......就喝断片了。 “元哥儿,你再不出去打猎,我们就都要被饿死了。最近村里要写字的人不多,我赚不到钱...对不起...” 那女人的声音又了起来,带着歉意。 元哥儿是谁? 她又在叫谁? 赵云很好奇。 下一刹,好似是在回答他问题一般,无数的记忆翻涌着,闯入了他的脑海。 这些陌生的信息,让他在短短数分钟里就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赵云懂了。 原来,元哥儿...就是他。 他...穿越了! 元哥儿叫李元,是这山宝县的一个猎户。 之所以当猎户,也是因为家里有一纸上任县令签发的“准猎令”。 三年前,瘟疫肆虐过山宝县,李元的父母没逃过天灾,撒手人寰。 父母死了,生活还得继续。 李元不会做其他事,只能硬着头皮去山上打猎。 至于这女人,则是他一位旧友远行之时留下的。 那旧友颇有侠客风范,为人也像是江湖人,李元很佩服这样的人,当初喝酒后没少说“肝胆相照”之类的话。 可是... 这女人一留,便是足足两年,那位旧友始终没有归来。 李元有些明悟,这怕不是留下,而是托付了。 女人叫阎玉,今年二十,生的清秀,却因营养不良有些瘦小,平日里穿着蓝底白花的村姑袄子,紧身黑裤裹着长腿,站在金色的阳光下,也算是个挠人心窝子的俏村姑。 阎玉会写点字,所以靠给人写家书赚些铜板。 李元外出打猎时,她就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洗衣做饭,任劳任怨。 而这一年入了冬,李元出去打猎,被只发了疯的大野猪给惊到了,死里逃生地回到家,然后大病一场。 今天眼见着才稍有好转,可才起身,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坐倒在地。 然后,赵云就穿越来了。 时间点衔接上。 可赵云还是花了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努力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瘦小的娇美村姑,说起来,这女子还比他长三岁,所以平日里他也叫“阎姐”。 “没事吧?李元,要么...今天你再休息下,我去隔壁王婶家看看能不能借两天粟米,没粟米,借点豆子也好。” “阎姐,我先去打猎,猎到了就不用借。” 赵云,或者说李元,深吸一口气。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总得先出去观察一下。 “那元哥儿,你小心点,这大冬天的山上猎物本就不多,能出没的怕不是都是皮厚肉糙,养了一身膘的,凶得很哩。”阎玉有些担忧 对她来说,李元已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李元没说话,他默默抓起墙上挂着的猎弓,又抓起旁边磨破了皮的箭袋,和一个小囊袋。 箭袋插了五支箭,箭矢的尖部是磨了又磨,本来这一袋里还有十五支,可在被野猪追时掉了十支,现在还剩五支已经不错了。 囊袋里是二十枚趁手的小石头,“射石”可以保证一些猎物皮毛的完整,从而卖出更好的价钱。 他推门而出。 门外有一条栓绳,绳子上空留个项圈,他本来养了一条大黄狗,也就是今年秋天,忠心护主,结果在山里被只狂暴的黑瞎子给拍死了,若非如此,冬天他也不至于被野猪追。 栓绳在风里苍凉地晃荡着,撞击木墙,发出“啪啪”的轻响。 “活下去!” 李元收回视线,抬手抓起墙边的一把柴刀插入腰间,又抓了一根三股叉,看了眼远处的山道,踏步走了出去。 他边走边观察四周,他所住的地方,在山宝县小墨山脚下,虽然不是贫民窟,可却也就比贫民窟好那么点。 李元唯一想做的,就是提升本事,多赚点钱,然后挑个好日子对阎玉说亲,再搬到银溪去住。 银溪那边治安比小墨山这边好多了。 可想住过去,得通关系。 没关系,那就需要银子。 可惜,他狩猎的本事并不强...很难攒足银子。 李元吐了口浊气,撇开杂念,遵循着脑海里经验,一边往四处看着,一边往山上爬去,拐过了山口,再往下,入了峡谷,就是真正地进入大山了。 ... 山影偏移... 日头很快挪了过去。 傍晚时分,李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什么都没打到! 冬天山里野兽本就少,靠近人居住的山域就更少了,上次那野猪也是他深入了“第二重山”后,才遇到的。 可今天他没冒险进入。 屋里,阎玉看到他空手回来,什么也没说,跑到铜镜前,从盆里抓了点木灰抹匀了涂抹在脸上,然后侧头看向李元,问:“元哥儿,丑点了么?” 李元看去,却见阎玉原本娇美的脸庞顿时变得灰不溜秋,像个生了病的灾民。 他点点头,叹息道:“阎姐,麻烦你了。” 阎玉莞尔一笑,眨眨眼道:“我去王婶家借点粮,马上回来。” 说完,她就匆匆地捧了个碗,推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阎玉回来了,但碗里却只装了些“混合物”。 粟米就一点点,其余的竟多是谷糠和豆子的混杂。 谷糠是什么? 谷物的皮壳,难以下咽,但若掐着鼻子也是能咽下去的。 今天秋季,县里歉收,粮食本就不多,米价上涨,就连谷糠也跟着涨价了。 “元哥儿,一会儿我把豆子挑出来,给你煮碗豆饭。”阎玉道。 李元道:“混着煮,我们一起吃。” ... 饭后。 李元躺在床榻上,被褥午间晒过太阳,睡起来还算舒服。 但,被单下是压实的茅草,这就有点冷了。 他缩了缩身子,尽可能把自己裹在被褥里,一动不动,以存点热气。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笑。 这两眼一抹黑地来到了异世界,就连活下去都很艰难......这还不如做屠夫呢。 这也不是沮丧。 该抱怨抱怨,等天亮了还是得想办法。 这大冬天的,怎么打猎? 可不打猎,又能做什么? 这年头,就连地主家都不缺人,你想被人剥削还没人要,除非把自己给卖了。 从记忆里,李元还真知道一些事。 这小墨山里有几家,都已经悄悄地把家里人给卖了,有的是卖了女儿儿子,有的居然连老婆都卖了。 这么想起来,王婶家能借一口粮已经不错了。 “睡吧。”少年闭上眼,不再多想。 睡到半夜,他忽地听到推门的吱嘎声。 他睁开眼,却见黑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突兀地走了过来。 那身影走来了,就拉着被褥,羞赧地匆匆道了句:“元哥儿,我想和你好。” 说着,她就拉开被褥,直接钻了进来。 “阎姐...” “元哥儿...” 夜色变得火热。 直到午夜,方才万籁俱寂。 阎玉疲惫而又开心地睡在李元怀里。 被窝里热烘烘的。 ... 清晨,第一缕光顺着窗户漏洞穿入屋里,在李元脸上晃着。 李元睁开眼。 忽地...他愣住了... 他眼前闪过一行信息: 【您与阎玉度过了和谐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5点】 紧接着,又是浮现出了一块面板: 【姓名:李元】 【加点:5点】 【境界:不入品】 【功法:无】 【技能:初级射箭(6/10);初级追踪(4/1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2.突破 面板结束之后,李元又看到了数字。 那数字飘在阎玉身侧,是个“0~1”。 他伸手去抓,五指从这个“0~1”上穿了过去。 他心念一动,看向自己,却见也是个“0~1”飘着。 “这是......” 李元想到刚刚面板,忽地想到了什么。 为了验证想法,他小心地动了动左臂,试图在不打扰女人的情况下抽出胳膊。 可这一动,女人还是醒了。 阎玉初尝云雨,从少女成了妇人,少了青涩,多了几分美妇的熟润与迷人,那水杏眼迷离着看向少年,轻喘道:“元哥儿,大早上多躺会儿。” “阎姐...昨晚...” 阎玉瞪大眼看着他,稍作沉默,便轻叹一声,娓娓道:“昨天傍晚,我去王婶家借粮,看到老林家那病儿子死了。 呵,又是生病又没有的吃,可不就死了吗? 咱家还没那么糟,家里还有点余钱,可这钱花完了,我真不知道以后日子咋过,我们又会怎么样。 若是万一,不得已,我把脸擦干净,稍稍打扮下,你就把我卖到县里的老爷们家里去吧。 可是...我想先把身子交给你。 以后不论是活在别的地方,还是死了,心里总好受点。” 阎玉埋入少年怀里,瘦弱而雪白的肩轻轻抖着,哽咽道:“元哥儿,我只想和你好,不想和别人好...” 李元紧紧搂住怀中娇娘,道:“阎姐,我去外面逛逛,实在捱不下去,我们那点应急的钱就用了吧。后面的事,我来想办法。” 他抽出胳膊,穿好了亵衣,又套上老棉裤,脚一梭就套进了靴子,继而抓起架子上的棉衣, “嗯...”阎玉无神地点点头,又道,“昨晚还剩了一碗粥冻,元哥儿,你吃了吧。” 李元应了声,来到桌前,匆匆地扒了半碗粥冻。 又冷又糙,但肚子总算有了点感觉。 “还有半碗留给你。” “哎呀,元哥儿,你都吃了!我...我又不出去,多躺一会儿,不饿。” “让你吃就吃。” 李元边道,边背起猎弓,插好柴刀,又抓着三股牛头叉,走到了门外。 忽地,他顿了下,再一撇身侧,却见漂浮着的“0~1”字变成了“1~2”。 李元神色动了动,快速出了门,左右看了看,又特意沿着村子里的主道走了走,静静观察着村里人。 这一路上,但凡遇到人,就能看到他们头顶漂浮的数字。 但绝大部分都是“0~1”。 而手里拿了镰刀,锄头,铁锹之类的,则会显示“1~2”,可还有一些看起来瘦弱的、没精打采的则依然是“0~1”。 李元停下脚步,他明白了。 果然,这就是他前世玩的一款游戏的操作系统。 有面板,有加点,而这些数字的含义则是“综合力量”。 正常没练过武功的人,综合力量都是“0~1”; 而抓了武器之后,这数值就会波动,所以综合力量会变成“1~2”; 可还有一些本身体质很差的,即便抓了武器,却依然是“0~1”。 前世这游戏刚上市时,一度被戏称为“数值游戏”。 玩家在外逛着,看到数值比他低的怪物,就直接上;而有些邪恶派玩家在城外看到数值比他低的玩家,也会直接上... 可上着上着,这些玩家就懵圈了。 然后,这游戏又换了个名字,叫“老六游戏”。 你能想象你一个“3~4”去打“1~2”,可这“1~2”瞬间掏出个宝贝,直接变成“10~20”么? 不过,这种突然变化依靠“装备栏”。 如果没有“装备栏”,就玩不出这种花招。 等等... 他有装备栏。 虽然没解锁,但面板上确实是有。 而且,他还有那个长生不老的神通。 李元再度瞥了一眼这神通。 长生不老:寿元无限,维持现在的模样,永远不会老死... 直到此时,再三确认不是幻觉后,真实的狂喜之感才涌上了李元的心头。 长生不老,居然能长生不老! 这可是做梦才会梦到的事。 可是...李元又稍稍冷静了下。 这“长生不老”只是“不老死”,而非“不会死”。 换句话说,如果遭遇了危险,可他又没有力量去抵御这危险,那么...这“长生不老”的神通就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而如果想最大限度的发挥“长生不老”这门神通,就得趋吉避凶,积累实力。 李元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既然如此,那今后就不能活的招摇,利用时间积累实力和底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能用时间熬过去的事,都不算事。” “可首先,还是得填饱肚子,把眼前的难关给度过去...” 他忽地停下脚步,走到一旁老林子里,往深处走了几步,到没人的地方,他心中暗道:“加点。” 面板上,两个技能之后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 李元在“初级射箭”上先尝试着加了1点。 没什么感觉。 李元又继续在“初级射箭”上连点了3点。 随着技能栏的信息变为“中级射箭(0/20)”,一股对箭术灵敏的感觉浮现而出。 好像他抓着手里的弓箭,全神贯注,日以继夜地修炼了数十日。 这些日子,他挥洒汗水,毫无杂念,所以才有了这小小的进步。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修炼所产生的消耗也已经被淹没在了过去的长河中,而未曾影响到现在的他。 李元轻轻舒了口气。 “幸好,加点不会产生消耗,或者气血亏空之类的情况。 那就没什么顾虑了。” 他随手将最后1点,加在了“初级追踪”上。 顿时间,他的面板发生了变化: 【姓名:李元】 【加点:0点】 【境界:不入品】 【功法:无】 【技能:中级射箭(0/20);初级追踪(5/1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他再扫了一眼身侧,自己的综合实力已经从“1~2”变成了“2~3”。 变化看起来不算太大,可在村里这一路走来,都没看到“2~3”,这让李元心里稍稍踏实了点。 有了综合实力参考,他可以更好地苟起来。 可若是遇到比他弱,又没有眼力劲的人,他也可以不苟。 ... ... 一回生,二回熟。 李元再度来到了小墨山的外围区域,顺着山道走了一会儿,又摸出柴刀从一条小道走入了旁边的林子,穿过林子,再是一片空地,他收起柴刀,重新取出弓箭,时刻戒备着。 空地远处是一条几乎干涸的溪流。 从记忆里,李元知道,等到春天,这地方猎物会挺多,可现在...想在这里碰到野兽,实在是难。 他又绕去了其他几个记忆里会碰到野兽的点儿,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真要打猎,就得绕到二重山后面去...” “还是再等等吧。” 3.乱世 仗着自己掌控了“中级射箭”,而直接去二重山后的想法,李元不是没有过。 毕竟无论是游戏还是小说里,这等级提升了,下一个副本的小怪可不就会手到擒来嘛? 但李元不想冒这个险。 从记忆里,他知道阎玉那儿还有应急的钱。 四百文,也就是四个大钱。 往日丰收的时候,这四个大钱能买到40斤粟米,可现在能买个十一二斤就了不得了。 不,买不到十一二斤的。 这十一二斤得去黑市买,黑市路远,又凶险。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小墨村旁的粮食铺子。 黑心的商人囤货居奇,就等着天灾人祸发财了。 在那儿,四个大钱,能换七八斤就顶了天了。 而七八斤粟米,省着点吃,却也足够他和阎玉吃半个月了。 既然还有时间,那就不必现在就去二重山后。 李元扫了扫自己的面板和数值。 怎么着,也算是有点盼头。 “接下来两天测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每天获得的点数提升。” 想到这里,李元扫了一眼干涸的溪流,决定回去。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灰蒙蒙的林子里飘来了一个“3~5”,李元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那个“3~5”顿时也加快了脚步,同时还有一个尖嗓门的男人声音传来。 “元子,你跑什么啊?” 李元顿了顿脚步。 听到这声音,他顿时知道是谁了。 钱三,也是个打猎的,但和他不同,人高马大。 除此之外,这钱三家里兄弟五个,人多力量大,和他这种孤家寡人完全不同。 果然,不远处,一个强壮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和他不同的是,男人脸上完全没什么担心的神色,双目闪光,给人一种很强势和咄咄逼人的感觉。 他右手抓了把粗糙的木制猎弩,左手牵着条凶神恶煞的黄狗,背后则是撇了把近身用的砍刀。 钱三跑近了不由分说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道:“元子,这又空手回去了?不把你家小娘子饿死?” 两人感情根本没这么亲近,他这般随意,本就是一种拿捏人的意思。 钱三勾着李元肩膀,又随意捏了捏,嘿然笑道:“啧啧啧,瘦,真瘦,瘦的都不像打猎的......你瞧瞧哥,你若是能有哥一半壮硕,那这二重山后也就随便去了。” 说罢,钱三面露得意之色,然后卖了个关子似的不说话了。 根据他对这李元的了解,李元肯定会问“后山有啥,这冬天好打猎吗”,等他吹完一通牛逼,说不定就会道“哥,带带我呗”。 可是,李元却说:“钱哥,家里还等着回去吃饭呢。” “吃饭?”钱三眉头一挑,声音大了几度,“你家里那点破饭有什么好吃的?跟着哥,哥带你去二重山后去吃香的喝辣的,把上次追你的那野猪给打回来,哈哈。” 说着,他随手松开手上的绳子。 黄狗顿时撒欢子般地跑开了,很有几分威猛。 而待到稍稍跑远了,那黄狗头顶浮出“1~2”的字样,钱三头上则浮出“2~3”。 李元愣了下,这是凑了个组合? “元子,你看我家黄子多彪,有它撵猪,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堵,抓起来多轻松?嗯?”钱三脸凑到李元身侧,眼睛斜瞪着他。 “钱哥,真的不行,我这伤还没好呢,腰腿还疼着......” “元子,不给面子是吧?”钱三神色冷了下来。 “是真疼。” “那等你下次来山上,不疼了就跟着你钱哥去二重山,嗯?” 这钱三猛盯着他,很是野蛮。 “行,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李元忙道。 钱三这才松开了手,又用手指点了点他。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地又传来脚步声,两人看去,却见是个瘦点的猎户。 钱三又盯上了这个猎户,而拉回黄狗,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 李元趁机快速离去。 钱三那点心思他知道。 一个人去二重山后怕是不敢,所以想先拉个垫背的,去之前他吹得花里胡哨,去了之后说不定就拿你当炮灰了。 而且,这二重山后还是个天然的“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杀了人,抛了尸,不要一会儿就会引来野兽,把尸体给拖到不知哪儿去吃了。 就算去报官也没用,首先这官不是立报立审的,现在这饥荒年里,搁置个十天半个月也正常。 就算不搁置,真等去了二重山后也找不到尸体。 就算找到了尸体,这尸体早被野兽吃了,仵作的作用也没了,那这到底杀人的到底野兽还是人啊?这就分不清了。 所以,十有八九是,县令在知道人是在二重山后失踪的,连调查都不愿调查,就直接结案了。 李元离去后,没有顺着路走,又绕了个弯,回到了家里。 ... 院儿里,门半掩着。 阎娘子微翘着臀儿,把新捡的木柴堆到墙角。 她不敢去远,只在附近的树下捡了些断枝。 此时听到动静,急忙转过头,在看清了少年模样,才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俏脸上掠过春意和喜意:“元哥儿!!” “元哥儿!” 她冲了过来,扑到少年怀里,仿是悬着的心才落定。 “元哥儿...元哥儿......” 她轻轻呢喃着 “怎么了?”李元笑道。 “看到野狗刨尸了,这尸还是前几天刚埋下去的...” “那是埋的不深。” “元哥儿,我怕。” “我也怕,今天又没打到猎。” “没关系没关系。” 女人从他怀里探起螓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轻声道,“我们都没事,那就好...” 她的五官其实很漂亮,近处盯着看,也能显出几分让人冲动的女人味。 “你在哪儿看到的野狗,要不我们去把野狗打了?”李元有些意动。 阎娘子愣了下,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道:“早没影了。 对了,元哥儿,今天我用两个大钱兑了两斤粟米,两斤糠谷,两斤豆子,混着煮,应该能吃一阵了...” “回来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吗?” “王婶和她家男人也在,他们帮了我一把,要不然我也不敢一次买这么多。” 两人沉默下来... 在经历了一天的压抑后,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忽地,阎玉惊呼一声。 “元哥儿,你干什么?” 李元手臂已经抄过她的腿弯,将这俏丽的村姑横抱着,大步往屋里走去。 “元哥儿,饭还没煮呢。” “元哥儿...” “元哥儿......” 声渐悄失,变成了云雨里的你侬我侬,不甚甜蜜。 4.吃绝户 入夜。 美妇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娇媚的声音悠长而空灵。 “元哥儿,你个好人,可真是会疼娘子...” “好了,我该起来煮饭了...嘻嘻,你继续躺着休息,家里活儿都是我来。” ... 之后的日子里。 李元又花了两天的功夫来测试这金手指,然后有了结论。 这系统真是名副其实,鼓励夫妻和谐生活。 这必须每晚夫妻俩恩恩爱爱,那才能收获点数。 为了测试这一点,他在第二天故意惹了阎姐生气,然后又毫不顾及她感受。 结果...这点数就硬是没出来。 除了这个,只能夜晚才可收获,白天的居然不算... ... 第三天,晚。 被凶了的阎玉可怜地蜷在土灶前,一双水杏眼凝重地盯着灶膛里的火,小脸上有些委屈、迷茫和害怕。 她也不是没听说过,男人婚前婚后也许是两个样,婚前对你有多好,婚后对你就有多差。 可她没想到这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昨天晚上...她想起李元那模样,现在心里还七上八下。 她和李元虽未正式成婚,可其实已经是生活在一起的夫妻了。 她看着李元老实本份,两人又朝夕相处,同处一屋的生活也算和谐稳定,芳心便早有意动,前些天被这灾荒年里的饿殍一吓,生怕以后没机会,便抛开了面子,直接把身子交给了他。 可现在... 李元...李元他怎么变成这样? 除此之外,这两天,他怎么连白天都要做那种事啊?真是... 阎玉有些难过。 噼...噼噼.. 灶膛里的火苗儿炸了炸,旋即又黯下去,阎玉急忙抓着柴火继续往灶膛里塞。 塞着塞着,却听到脚步声。 阎玉一听就知道是李元来了,可她都不敢去看男人,昨晚被欺负的紧,她是又气又怕,惶恐不安。 “阎姐,你休息,我来。” 李元声音在耳边响起。 阎玉愣了下,支支吾吾道:“你...你休息吧...” 说完,忽地她尖叫一声。 李元整个儿把她抱了起来。 “李元,你放开我,放开我...”阎玉双手捶打着少年,打着打着却又不敢了... 她双眼汪汪,很快红了,心里开始后悔之前的草率。 可是,她想象里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李元只是把她放到了床榻上,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道:“你瞧瞧你,都这么累了,还干活? 这白天的活我来。正好我身体还没恢复,就在家多养几天。” 说着,少年忽地沉默了下,又起身,双手搭在阎玉瘦削的双肩上,正色道:“阎姐,等我伤好了,我就去山里头...我保证,我们一定能吃上肉。” “昨晚是我不对,以后我再这样,我自己抽我自己。” 说完,他直接捏起拳头,一拳重重砸在自己身上。 砸完一拳,又准备继续砸。 阎玉吓一跳,如触电的猫,直接从床榻上弹了起来,连忙掰住他的拳头,“打啥?打啥呀?!” 李元笑道:“打了给你消气。” “不气了不气了...”阎玉抓紧他拳头,生怕他再打自己,所以硬是抱着他的手塞在自己怀里,然后又抽出一只手轻轻揉着他自锤的地方,担心地问,“疼不?” 李元笑道:“刚刚还疼,阎姐一揉就不疼了,哈哈。” 阎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红着脸道:“元哥儿也会说这种哄姑娘的话呀...跟哪儿学的?” “这还要学么?”李元露出惊奇之色,然后道,“真心实意,肺腑之言,如有假话,叫我天打雷......” 话还没落下,阎玉又如猫般扑了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道:“不许说!” 旋即又娇嗔地剜了他一眼,“不吉利!” 李元去掰她手,但却没强硬地掰开,而只是轻轻抓着。 阎玉红着脸道:“可不许再说了。” 李元点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挪开,然后长腿一别,想要下床再去煮饭,却被李元又拦了下来。 “阎姐,说了你休息就你休息,你今天要起床干活儿,我就继续捶我自己。”李元振振有词,威胁着面前的女人。 阎玉俏脸越发红,心里好似有蜜糖在流淌,甜滋滋的,可紧接着却还是拉着李元道:“元哥儿,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可是家里的活儿就是我干,这就是咱们家的规矩...” 瘦瘦弱弱的女人,却有一种特别的倔强,而显出光彩。 李元道:“那我和你一起干。” “不行!” “我明白了。” ... ... 当晚,两人早早睡下。 次日... 天刚亮,一道信息就浮现在李元脑海里。 【您获得了空余点数6点】 李元愣了下。 多了一点? 这是还存在隐藏加成啊? 他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心里挺知足的,营养不良都能显出点妩媚的样儿,这若是吃的白白美美的,那还得了? 这种就属于“被封印的不完全体”,真等“解开封印”了,那就是个大美人了。 而且,这种大美人还这么乖巧,会疼男人,家里的活儿抢着干。放穿越前,做梦呢? 得多磨点本事,赚点钱,带着阎姐到银溪那边去落户,到了那边,秩序好了...他才可以慢慢苟着。 ... ... 四日后... 家里的粮也消耗过半了,关键是嘴里没味儿,肉味儿,油味儿都没有,淡的特别难受。 而这一天,出外捡柴火的阎娘子又带回了外面的一件事。 “元哥儿,菜花嫂家的男人被只熊瞎子给踢腾了,留在山里头了......听说,他是冒险跑到二重山那边去了。 菜花嫂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可咋活啊... 上次你也是跑过了二重山被野猪给追了,这才受伤...欸...这小墨山山口,难道就没有猎物了吗?” 因为自家男人也是打猎的,阎娘子颇有些“物伤其类”的难受。 菜花嫂家和她家一样,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菜花嫂在家看孩子做活计,菜花叔在外打猎,这灾荒年里...菜花叔一死,家里那娘儿三个真不知道怎么活了。 李元神色微微动了动。 菜花叔? 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前些日子自己从钱三那边离开时,出现的猎户吗? 钱三忽悠他去二重山不成,就去找了菜花叔。 如今看来,菜花叔是被他说动了,跟着他去山里,然后......死了? 忽地,外面传来些微热闹的声音。 阎娘子跑了出去,逮着也刚出来的王婶问,“婶儿,怎么了?” 王婶一头雾水,也不知道。 过了会儿,又跑来一男的,王婶和阎娘子一起凑过去。 这男的是个知情的。 “菜花叔死了,可家里还有不少肉,这平时可藏的深了。 欸,不是这个... 主要是菜花叔死了,大家都伤心,钱家的老二老三说要帮菜花叔操持一下白事。 这不,大家赶着去吃席么。” 说完,这男的就跑了。 王婶和阎娘子面面相觑,这不是吃绝户么? 阎娘子道:“过分了...” 王婶拉着她,叹了口气道:“别说了。” ... 屋里... 李元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他扫了扫自身的状态: 【姓名:李元】 【加点:40点】 【境界:不入品】 【功法:无】 【技能:中级射箭(0/20);初级追踪(5/1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李元沉默了下。 “该加点了...” 5.逼迫 那钱三家兄弟五个,人高马大,虽然只有钱三一个做猎户的,但互相帮衬起来,这小墨山附近的居民有多少能挡得住的? “钱三之前找过我,我却装病。 他不愿一人冒险去二重山后打猎,肯定还要再拉一个人挡刀。 现在菜花叔死了,他也许会去找其他猎户,但保不准还会来找我。 除非我一直不去打猎,否则被逮着肯定不会发生好事。” “拿人当炮灰,死了再吃绝户... 如果当初是我答应了他,现在被吃绝户的说不定就是我家了。” “不过我家不像菜花叔家,真到那时候...怕出事的就不止是那几个应急的大钱了。” 李元脑海里,不少念头一一闪过。 这时,门扉被推开了。 阎娘子有些气呼呼地走回了屋里,又反手带上门,嘴里念叨着:“这些人太过分了,那钱三就是个恶霸! 人家孤儿寡母本来就快活不下去了,不帮衬也就算了,还去开吃席。 坊里...坊里许多人还端着碗筷过去吃,这还都是一个坊的,怎么回事嘛!哼...” 阎娘子叉着腰,胸口更是气地一起一伏着,而眼睛里还带了些害怕和恐惧的神色,她是害怕菜花叔家的惨事也发生到她和李元身上。 “阎姐。”李元忽地喊了声。 阎娘子应道:“哎,元哥儿,你说这气不气人?” “阎姐,弄块布,把...”李元指了指她鼓鼓儿的胸口,道,“藏起来。” 阎娘子愣了下,脸刷一下红了,呢喃道:“这有啥,旁边王婶她们不都这样的。” “可你比王婶她们好看,年轻。”李元道,“听我的吧。再弄点破布什么的塞衣服里...让身子鼓起来一圈儿,显得稍微肥点。” “是嘛...” 阎娘子听到自家男人夸她,有些害羞地低头。 她平日里也知道出门把脸弄灰,可这裹胸,“增肥”的活儿却没弄过,一时间也挺新奇,便倒腾了一会儿,把自己给弄丑了。 看着铜镜里那个丑姑娘,阎娘子吃吃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想到菜花嫂家,神色变得黯然起来,嘴唇动了动,问:“元哥儿,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去帮帮菜花嫂她们家?” 李元缓缓摇了摇头,道:“能顾好我们自己,就已经不容易了。” ... ... 午后,阎娘子跑隔壁王婶家磕家常去了。 李元坐在安静的土屋里。 他调出面板,视线看向“初级追踪(5/10)”后的“+”号,连点五下。 顿时间,一股轻灵的敏锐感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似乎突然多出了一段追踪的特训经历,那是追踪一只凶猛的野兽,他靠着自身的直觉以及沿途的观察,在确保没有跟丢的情况下,尽可能远离那野兽。 野兽不知为何,一直往远奔行,而他则是不顾疲惫,咬紧牙关跟着,睡也睡不好,还要时刻关注着荒野上的变故。 终于...他的追踪能力获得了提升。 李元扫了眼自身,数值是“0~1”没有变化,他抓起大弓,数值变成了“2~3”。 “看来追踪,并不体现在综合实力的数值里,但我的反应却是实实在在的提升了,这就是软实力了。 有了追踪,我可以更容易地追击敌人而不被发现,同时也能反追踪。” 李元继续加点,在“中级射箭(0/20)”后的“+”号上连点二十下。 顿时,一股累月辛勤,苦练箭术的肌肉记忆从身体里生了出来。 而似乎“追踪”和“射箭”也提升了他的身体素质,李元下意识地看了看自身,数值依然已经从“0~1”变成“1~2”了,而在抓起大弓后,数值又变成了“5~6”。 那带狗的钱三是“3~5”,而他是“5~6”... 李元轻轻舒了口气,有种稍微踏实了点的感觉。 他扫了眼面板,技能栏已经发生了变化: 【技能:高级射箭(0/40);中级追踪(0/20)】 “还剩下20点,该怎么加?” 李元犹豫了下,决定暂时空着,看看能不能凑齐40点。 射箭可以直接加综合实力,追踪只是软实力,他自然要先顾前者。 ... ... 下午,阎娘子回来煮饭了,同时又带来了新的消息。 “元哥儿,今天菜花嫂家开吃席的时候,坊里头那潘和尚居然去打抱不平了,当着人的面骂那钱二钱三...” 阎娘子说的挺激动,可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可坊里没人帮他,坐那儿的人该干嘛干嘛,就当他和空气似的。 潘和尚想去把肉给抢回来,还给菜花嫂家,结果...还没等钱二钱三动手,他就被打了。 他在那边骂钱二钱三,结果...钱三直接上去一脚把他牙都踢掉了几个,满地都是血... 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李元有些默然,他开始越发明白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鬼世界。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栅栏哐当哐当地响着。 阎娘子凑窗前一看,吓得花容失色,慌张道:“钱三来了,他来做什么?” 阎娘子六神无主,小脸上写满了慌张。 李元站起身,抓起弓,带起箭袋,伸手扶住阎娘子的肩,把她按在了木头椅子上,道:“你歇会儿。” “钱三怎么来了?”阎娘子害怕地紧。 李元道:“你待屋子里,外面的事我管。” 说着,他在阎娘子紧张的目光里走了出去。 门外,那高个儿大汉正一脚踢在栅栏上,直接把门踢歪了。 见有人来,钱三抬头道:“元子,咱也别装了,我知道你身体肯定好了。 这样,哥给你两条路,一条跟哥一起去打猎,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 一条把你的弓箭、猎叉、准猎令都交出来。你不打猎就让别人打去。” 李元苦笑道:“钱哥,干嘛盯着我呀?” 钱三皱眉道:“什么盯着?你在胡说什么?! 坊里猎户不多,本来就该一起打猎。 你消息闭塞,不知道外面情况,我告诉你,其他坊已经这么干了。 总之别啰嗦了,你要么和我一起去打猎,要么就别当猎人了。” 李元搓着手道:“钱哥,这样,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恢复了...就跟你一起去打猎,成不?” “三天,最多给你三天。”钱三不耐烦地道。 “五天行不行?我这伤伤骨头里了。” “不行!三天后,我再来找你!”钱三冷哼了声,径直转身离开,而经过一颗树皮斑驳的老树时,一个年轻人从旁窜了出来,跟在了钱三身后。 那年轻人手里捏着弓,背后插着刀,头上飘着“1~2”的字样。 李元神色动了动,这年轻人...好像是村里的一个泼皮,平日里跟钱三走得近,只是他不该有弓箭。 对了... 菜花叔才死,钱三顺手取了他的弓箭和准猎令,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6.射杀 李元前脚才进屋里,阎玉后脚就搬了个长凳把门堵了起来。 她臀儿压在长凳上,整个人背抵着门,小脸上都是紧张和着急。 “元哥儿,钱三怎么盯上你了?” “怕是看上了我的准猎证。” “准猎证不是官府发的吗...他们怎么敢抢?” “又没写名字,平时有衙役管着,他们还算老实点,可现在这世道,衙役哪儿会管这种事?” “那怎么办呀,怎么办呀?”阎玉揣着手手,满嘴嘀咕着,“要不,找隔壁王叔,再找几个男的,你们一起...这么一来,那钱三也不敢怎么样了。” “除了王叔还有谁?” “潘和尚啊...”阎玉忽道。 李元想了想,摇摇头。 拉个帮,自己干,而且还拖家带口地干,可不是好事。 而且,王叔除了身子壮点之外,就是个没脾气的老实汉子,那潘和尚则是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这三凑一起,那就是乌合之众,还不如他单干。 阎玉还要再说,李元坐在她身侧,右手穿过她背脊,轻轻勾住了她软软的肩膀,轻声道,“阎姐,外面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吧。” “你咋来呀?” “陪他去打猎。” “你...你不会像菜花叔一样,去了就回不来了吧?” “不会不会,家里有这么漂亮的阎姐在,我哪儿舍得不回来?” 阎玉脸红了红,轻轻道了声“讨厌,又哄人家”,然后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满是忧愁。 李元微微抬头,看着暗淡的屋子里,眸子里闪着平静的光。 前世,他是杀猪的,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怂,杀多了就没感觉了,眼神都变得平静了...... 那钱三必须要杀。 若是不杀他,那我就必须和他起正面冲突,我一身力量都在弓上,到时候一群人上,我一箭也就只能射一人,肯定讨不了好。 而且...当众射人,我这就是杀人,官府肯定会抓我。我若不射,他们把我打一顿,那我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我出了事,阎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么,在哪儿杀? 趁着钱三去打猎时杀? 这是最好的。 可我一不知道钱三这几天去不去打猎,二不知道他去哪儿打猎。 这就不好把握了,变数太多。 但是,有一处地方,钱三肯定会去,那就是他家。 然后,什么时候杀? 今天?不成...我才和钱三发生矛盾,钱三就死了,我可能被怀疑到。 那过两天。 不成,万一出意外呢? 算了,我去盯着,有机会就杀。 李元神色越发平静,杀猪前,他都这样。 ... ... 当晚,皓月当空,照的大地还算明亮。 外面的风不大,可大地结霜,天寒地冻。 窗上的破洞白天被阎玉补了起来,此时屋里传来吱嘎吱嘎的响声... 许久后... 阎玉软软地瘫下,躺在自家男人怀里睡熟了。 两人黏一处儿,被窝里暖烘烘的,在这凛冬里简直就像一座隔绝了黑暗与寒冷的乐园。 是这乱世里,唯一的光、热、欢喜和安心。 李元抽出胳膊,轻轻叮嘱了声:“阎姐,我去下茅厕,你睡着别出来。” 但阎玉睡得很香,只是在梦里呓语般地应了声,便转了转温热的胴体,扭到另一侧去了。 李元掀起一点缝儿,轻声下了床,然后迅速穿上衣裤,又抓了墙上的大弓和箭袋,略作思索,把剩余20点直接加到了“中级追踪”上。 一股奇异的轻灵感浮遍周身,随之传入脑海的是老辣的追踪经验... 顿时间,他对周围的光影,对自身气息的隐藏,对目标的专注把握,都更上一个层次。 李元轻轻推开后门,弓伏身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他窜动起来,速度竟是极快,脚步也极轻,整个人如一头混进了村里的大虫。 嗖嗖几下,便跑到了家后的小林子里。 李元一路狂奔,耳畔风呼呼的。 寒冬风如刀,但此时他毫不顾忌,目光来回在四周扫着。 如果有存在危险的东西,会有数字冒出来,这也算是隐形的本事了。 小墨山的小墨坊并不大,整体来说更像个村子,之所以用“坊”,也是为了配合官府统一名称的要求。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钱三家,身子一闪直接藏到了一棵阴暗的老树后面。 ... 钱三家。 钱三正饮着酒,边饮边说着今天的事。 旁边有个颇有姿色的妇人则是坐在他怀里,笑吟吟地给他倒酒,边道倒边笑:“爷,今天你可威风了,你都不用出手,潘和尚就被那群人给揍了。” 钱三嘿然笑道:“婆娘,这叫人心,叫借势,说了你也不懂。 等过段时间,我把小墨坊里的猎人都集齐全了,就去山里头打猎。 到时候,我手里有了肉,这村里,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妇人道:“呸,还集全呢,坊里一共有六家猎人,你这才拿到菜花家的准猎证,还差四家呢。” 钱三道:“给爷倒酒,爷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 妇人勾着他的脖子,道:“爷,听说...有些地方一块儿巴掌大的肉就能睡人家婆娘了,是不是真的?” 钱三道:“真的,就在隔壁的赵家坊。可是当着人家男人的面睡的,男人还给他看门呢。” 妇人笑了起来。 许久后,男人醉醺醺地把妇人推倒在床上,脱了裤子正要上去,却忽地一皱眉道:“你先睡着,我出去...方便一下。” 钱三提起裤子,红着脸,哼着不知什么调子,左摇右晃地往外走去,走了一百多米路,直接在个露天的茅坑前脱了裤子,蹲了下来。 而在远处...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一道黑影却已经开始蹑手蹑脚地窜动。 这黑影的声音非常轻,每一步都被自然的声音淹没而过,而不会被人发现。 很快,黑影就到了个距离钱三二十几步地方。 黑影扫了眼自己,综合实力“5~6”。 再扫了眼那蹲茅坑的钱三,综合实力“0~1”。 黑影左手握弓,右手迅速摸向箭袋。 双指正要拈住箭矢,却忽地顿了下,往下一滑,摸到了一颗滑溜溜的石头。 射石,弹丸,也是猎人需要掌握的基础射法,通常用来对付小型动物,以将动物击晕为目的,从而可以维持猎物皮毛的完整,而卖出更好的价格。 钱三蹲在茅坑上,点头晃脑,喝了酒身子热,蹲在外面也竟不觉得冷。 “三天,给你母的三天,元子,明天老子再来找你,嘿...”钱三嘴里嘀嘀咕咕着。 而就在这时,一颗石头无声无息地划过十余丈距离,撕裂黑暗,从冷风里爆射而至,猛然重撞在了钱三额头上。 “熬!!” 剧烈的痛感瞬间传来,同时,钱三只觉身子失衡,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嘭”一下,摔入了茅坑里,淹了进去。 7.侠客 钱三掉入茅坑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这身体落到了屎尿里面只是稍稍抽动了一两下,便整个儿沉了进去。 借着月光,李元看到那射出的石头跌落到了钱三裤裆里,也跟着一起下了茅坑,这倒是为他省了点功夫。 总不能别人把茅坑给掏干,然后从里面找到这块石头,硬是怀疑到他头上吧?这不现实。 但,李元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右手再次迅速地从箭袋里摸出一粒滑溜溜的石头,静静地站在冰天雪地里。 这深冬的风像刀子抹着他的手背,脸颊,但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静静观察着。 一来是确认钱三有没有死。 二来,是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如果有人的话,那这个人也不会发现钱三是因为被石头弹了才掉茅坑的。 天这么黑,还刮着风,怎么看的清? 可这个人在见到钱三掉茅坑后,肯定会来施救。 到时候,他心里也能有个计较。 至于为什么不用箭。 用箭的话太显眼,别人很容易通过钱三去找他而产生联想。 李元耐心地等了小半炷香时间,见茅坑里钱三一直没动静,也没人靠过来,这才弓着身子,在树林的阴影里飞速窜动,往家跑去。 ... 而在李元走了没多久,一道身影却出现在了钱三家门外。 月光照出这人的模样。 却见是个鼻青眼肿的光头,这光头穿着布衣,手里抓着根铁棍,他双手袖子撸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 即便如此,光头的眼睛很亮,眼里燃烧着火焰。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来到钱三家门口,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猛地一脚狠踹了出去。 嘭!! 门被踢开了。 “钱三,彼其娘之!!老子今天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光头怒吼一声,拎着铁棍就冲了进去。 门里传来女人的尖叫。 “潘和尚,你干什么?”钱三家婆娘扯着绸兜拉着被子,大喊起来,“救命啊,三爷,救命啊!!潘和尚疯了!!” ... 李元并不知道这些事,此时的他摸摸索索地回了屋,翻过篱笆,又小心地推门而入。 快速脱了冷冰冰的衣服和老裤子,褪了靴子,便小心地爬上了床。 阎玉许是感到有人上床了,半醒不醒地喊了声:“元哥儿...” “阎姐。”李元应了声。 “去多久了呀?” “就一会儿。” “嘤咛~”阎玉迷迷糊糊的,对时间也没概念,只是娇吟了声,伸出小脚来勾他的腿,想要蹭到男人怀里。 可这一蹭,阎玉忍不住“哎哟”轻叫了声,“元哥儿,你怎么这么冷?” 李元道:“外面冷嘛...” “那快抱着我,我身上热着呢。”阎玉伸手把被子拉了拉,给两人盖好,裹紧,然后把身子贴着李元冷的地方焐。 一会儿,被窝里就暖了起来,比烧了碳炉还暖。 李元抱紧怀里女人,这娘子可真会疼男人... 忽地,怀里女人嘀咕着说起话来:“元哥儿,要不...你就别跟着钱三去打猎吧。我寻思着那钱三不怀好意,你和他又不是一路人,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可说完,她又想起不去的后果,忍不住“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小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怎么办呀,元哥儿,我们怎么办呀...” 李元轻抚着她头发,道:“我会小心的,阎姐,夜深了,睡吧。” ... ... 次日... 天才蒙蒙亮,整个小墨坊就炸开了。 “潘和尚杀人了!” “潘和尚杀人了!” “他怎么敢的啊?” “白天受了气,这晚上出气去了。” 李元昨晚“熬了个夜”,又是神经绷紧地往返奔波,又是陪着阎姐翻云覆雨,这会儿还没起。 阎玉倒是精神不错,此时小心地推开门,往外张望了下,见隔壁王婶也在外面,就跑了过去。 听到潘和尚杀人,她心里挺好奇的,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王婶,怎么了?” 王婶是消息灵通的,附耳过去,道:“阎娘子啊,昨天晚上,潘和尚去把钱三给打死了。” “哈?” 阎玉瞪大眼,有点不敢置信,心里又有些莫名的小欢喜。 可旋即,她又蹙眉道:“不对呀,钱三那么壮,潘和尚白天又被打了一顿,怎么打得过钱三的?” 王婶道:“我也不知道,一会儿再问问,我也纳闷呢。” “嗯...”阎玉生怕消息不确凿,又有些担心起来。 她踮着脚,远远地望了望,犹豫着要不要跟去过看看,可旋即她又打消了主意。 她家男人让她少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得听话。 于是,她就在这里等着,盼着。 在看到钱三家那方向有人回来时,才和王婶一起跑过去问。 这一问,消息确凿了。 阎玉芳心大悦,有种过年的感觉。 她硬憋着欢乐的心情,心里却已经唱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突然,那被问的男人说了句:“阎娘子,昨天钱三好像还来找了你家元哥儿吧?” 阎玉愣了下,却长叹一口气,愁眉苦脸道:“钱哥让我家元哥儿跟着他混,钱哥多有本事的人啊,我就和元哥儿说让他一定要好好跟着钱哥,向钱哥学习。 元哥儿呢,他也着急。 前段时间,他不是被野猪撵了嘛,这伤都骨子里了,他巴不得伤立刻好起来,好跟着钱哥去打猎。 怎么会这样?欸...我家元哥儿是没福气的人...” ... 等到中午,李元老神在在地打了个哈欠,起床套靴,却听远处阎玉在哼着欢乐的曲儿。 “阎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听到男人问话,阎玉丢开手里柴火,腆着被炉火烘红的小脸儿凑到床边,道:“哎,元哥儿,你说巧不巧,昨天晚上钱三死了! 我说这潘和尚可真是个侠义心肠,白天为那菜花嫂家打抱不平,晚上就拎了根铁棍把钱三给打茅坑里去了。这可真是侠客啊。” 李元愣了下。 还有这事? 他杀了人,却让潘和尚背了锅。 不过这事也是赶了巧,他自然也不可能去解释。 “阎姐,别这么开心,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 阎玉三言两语说完,又跑回灶前烧火去了。 8.九品 不一会儿,屋里飘来米香。 阎玉停了往灶里塞柴火的动作,起身盛饭。 糠谷,栗米,豆子在铁锅里混成了热腾腾的食物。 这东西李元穿越是怎么都不会吃的,也不会想到要吃,可现在却不得不吃。 他嘴里淡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可阎小娘子却是没吃过大鱼大肉的,所以还好。 两碗饭上桌后,她又从桌上端来个碗,碗里是剁开了的萝卜干。 “元哥儿,和王婶家换来的,有咸味儿呢,下饭。” 说着,阎小娘子就夹了块卖相最好的萝卜干放自家男人碗里。 李元则是吸了口气,开始填肚子。 这饭...又干又糙,一点油水都没有。 他快速吃完,就丢开碗筷,躺到了床上继续休息。 阎小娘子慢吞吞地吃着,忽地看了李元一眼,问:“元哥儿,你是不是变壮了?” 李元道:“在家不干活儿,养好了呗。” 阎小娘子道:“不是不是,是真的壮了...你那腰咋还有力呀...” 说完她忽地脸红了。 李元奇道:“红什么脸?” “问了王婶,王婶说她家男人在榻上有多厉害,可我拿来和元哥儿你一比,发现差远了...”阎小娘子越发脸红,道,“不说了。” 正吃着,门外传来哄闹声,阎小娘子端着碗筷,凑到门口,背倚着门框,一只绣花鞋跨过了门槛,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欸,元哥儿,来看...” “怎么了?” “来看嘛。”阎小娘子招招手,“衙门的拿了潘和尚,正往坊外带呢。” 李元起身走过去,往外看去。 外面,坊间的泥土小道上,一个鼻青眼肿的光头壮汉双手戴着镣铐,正被一个衙役牵着往前走,后面还跟了个穿着便服的带刀客,看模样和衙役是一起的。 旁边一群人站远处,三三五五地凑着,远远地看,各自小声讨论,但声音很小,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 阎小娘子踮着脚看着,嘀咕着:“这潘和尚杀了人咋不跑呀?这是等着衙役来抓呢?” 看了会儿又道:“这钱家和官府关系不错啊,衙役这么快就来了,元哥儿,钱家不会再找咱麻烦吧?” 说到这个,阎小娘子又不安起来。 “找什么?不会!” 李元随口应了句,不再管她。 至于潘和尚为什么不跑,这事过个脑子就有答案了。 钱家周围还是有人在的,一旦惹了动静,旁边人肯定会出来,而这些人都是和钱家关系好的。 潘和尚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动静闹大了,自然就会被赶来的人制服。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也许潘和尚只是想去出口恶气,没想杀人,可却因为这巧合而变成杀了人......在这个乱世,先顾好自己,可千万不要轻易出头啊。 李元心里想着,又继续观察着。 他在看衙役身边的“数字”。 牵镣铐的那个,腰间配了把刀,这种刀可是杀人刀,比他的柴刀好了不知多少,而综合实力是“4~5”。 另一个穿便服的,就厉害了,综合实力是“19~20”。 怎么会差这么大? 李元略作思索,就大概知道了。 这怕不是普通的古代,而至少是个低武的武侠世界。 那个综合实力高的,应该是练过功吧? 李元穿越前也看过武侠小说,小说里,江湖高手和普通人,可不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么? ... ... 当天,李元也没急着出去打猎,而是准备再观望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了再去山里,毕竟家里还有俩大钱没用,撑得住。 就是苦一苦胃罢了。 这么熬一熬,总比草率地把命丢了好。 黑暗里,阎小娘子吹熄烛火,脱了布裤子,蜷着白白的长腿,窸窸窣窣地爬到了自家男人怀里,缩在棉被里,搂在一处。 李元摸了摸她肩,又瘦了不少,他搂紧小娘子。 小娘子感到他的动作,也体贴地往他怀里贴了贴,如胶似漆不过如此。 李元想到白天那带刀客头顶的数字,和自家女人说起了枕边话。 “阎姐,我一直没问,你和阎兄是什么关系?” 阎兄,名阎牧,就是他那颇有江湖豪侠风范的旧友。 也正是这位阎牧在临走前把阎玉安顿在了他这边,然后一去不复返。 阎玉红着道:“他是我外甥,我是他小姨...我在家辈分大。” “咳咳...” 李元有些无语。 这辈分怎么论? 他大哥的小姨是他女人?那他大哥叫他什么?兄弟?还是姨夫? 阎玉红着脸道:“各论各的...” 李元好奇道:“可你既然是阎兄的小姨,那他爹娘呢?他又为什么要把你安置在我家?” 阎玉黯然道:“咱家遭了海寇,就我活了下来。 阎牧说是要护送一个好官去玉京城。 至于做什么,阎牧也没肯跟我说。 我知道他不说,也是为我好...” 玉京城,即皇都... 但,李元并不关心这个,他只是问:“那阎兄武功很高了?” 阎玉道:“我也不太清楚,阎牧他一直在外面,后来家里遭了海寇他才回来的...” 说着说着,阎小娘子忽地恍然道,“对了,我听他说过一些词,什么武道分九品,什么入品武者力不可敌; 什么练法一道在于血,猪血养猪,龙血养龙; 什么六品生命图册可改命...” 武道分九品?入品武者? 猪血养猪,龙血养龙?生命图册? 李元已经找到了答案。 这个世界,不仅有功法,还分了九品。而也许达到六品会有一个质变... 那今后,他就要更加小心了。 他沉默下来,阎玉也没说话。 不一会儿,夜色里传来羞人的动静。 许久后,小娘子睡熟了,李元侧头看着裱糊修补的窗子,默然了一会儿,也缓缓闭上眼。 睡吧...想多了,有什么用? ... ... 又是三日后。 之前买的那些粮食是真的见底了。 阎玉和王婶一起,决定再去黑心商人的粮店再买点。 王叔原本是县里酒楼跑堂的,这两天酒楼生意不好,他也就没去,在家没事,便拉着一儿一女,一同去买粮。 两家靠一起,平时也多有互相帮衬,加上粮店近,李元便没管。 这官府还在,基础的治安还是有的。 光天化日之下去粮铺买米,走的又都是官道,除非山贼海寇入了县,否则不会有事。 今天,他决定去山里看看。 ... 自钱三死后,已经过去五天了。 该落定的尘埃也落定了。 外面,潘和尚被关县衙大牢里,过些日子问斩。 小墨坊里,钱家兄弟五个,却不都是干猎户的,甚至钱大,钱四,钱五平日里还在外跑。凶手被抓到了,他们也就不管了。 这村里就剩下个钱二。 钱二是个泼皮头头,手下有四五个跟着混的。 他知道钱三“整合猎户,然后吃香的喝辣的、使唤人”的计划。 钱三死了,他打算继续整。 可没想到那一天潘和尚在离村时直接叫破了钱家的打算。 潘和尚怎么知道的?鬼知道。 也许是钱三家那娘子当时吓傻了,什么都往外说。 这么一来,村里的几个猎户不干了,他们直接联合了起来。 钱二敢来,他们就干,一点都不怂。 一时间,钱二也没办法,让他去打猎,他也不会。 至于那一个取了“菜花叔准猎证”的小飞,也只是个毛没长齐的泼皮,让他吓吓人可以,但去吓野兽,却是没本事的东西。 这不,打猎环境就出来了。 李元决定去山里看看。 他嘴里早淡出鸟来了,得开点荤。 9.拒绝 李元轻车熟路地摸上了小墨山外围,身侧飘着的“5~6”也让他稍稍有了点底气。 虽说暂时搞不到功法,但他也没有那么心急,一切以活下去、远离危险为主。 功法能求则求,不能求则等,冒冒失失地像个没头苍蝇到处找功法,真当天上会掉一本下来? 没功法,那就先把“射箭”和“追踪”加满。 能够打好猎,也可以先把肚子填饱,有了余钱就想办法搬到更安全的住宅区去。 不一会儿,他来到了外围的山泉边,先看了看。 猎物没有,倒是有三个汉子坐在一处,似在聊着什么,三人身侧的木头桩子上则是系着三条狗。 这三汉子正是小墨坊里的“猎户联盟”,是钱三本来准备搞却还没来及搞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眼尖,看到林子里有人,再一瞅,隐约辨出了模样,就喊道:“是元子吗?” 李元走出去。 那人看清了模样,友善地咧嘴笑道:“元子,伤好了也不跟哥儿几个说一声?” 李元也笑了笑,道:“熊哥,身子骨刚养好,来山上转悠一下。” 他目光扫过这三人。 说话的这个个头不高,但身子很结实,上身裹了件黑色的皮袄。 这皮袄是他用一只黑瞎子的皮做的。 当然,黑瞎子自然也是他猎得的。 这份成就让钱三也不敢轻易招惹他,而村里则有些人叫他“熊哥”,叫着叫着本来名字也就不重要了。 熊哥身侧的数字是“3~4”,他身后的狗是“1~2”,若是等熊哥牵上了狗,应该就是“4~6”了,这本事不怪钱三怕他。 熊哥身边那两人,一个面容稚嫩的高个子叫张努力,他是个新猎手,爹退下去了,他刚打猎没多久;还有个脸上有麻子的叫张初六,平日里又被称为“张麻子”。 两人的狗,数字都是“1~2”,而自身实力也都是“1~2”,看来和之前的李元是一个档次的货色,都是只能在小墨山外围混混的。 但两人比李元好的是,李元的狗死了,他们的还活着。 熊哥双手拍了拍李元的肩,赞道:“壮实!看来阎娘子平日里没少藏肉啊...这是等你受了伤,才拿出来给你补啊。” 说罢,他又笑道:“我家婆娘也这样,我不受伤她不拿出来,哈哈。” 旁边,张努力道:“元子哥,和我们一起呗!” 熊哥抬了抬手,张努力顿时不说话了。 熊哥勾着李元的肩,语重心长道:“兄弟啊,那钱三要搞我们,幸好被潘和尚发现了,否则我们真会出事。 可钱三死了,保不准还有新的人要搞我们,那钱二就是一个。 就算钱二也没了,肯定还得有人馋我们这些打猎的。 那些个小泼皮,只盯着我们打来的肉,让这些杂毛自己去打猎,他们会?” 熊哥骂骂咧咧的,然后又道:“兄弟,我们得凑一起,人多力量大,到时候就谁都不怕了。这猎来的肉,我们兄弟四个平分,如何?” 李元有些犹豫。 张努力道:“元子哥,熊哥打猎多厉害啊,我们跟着他还能把肉平分,这是熊哥照顾我们啊!” 旁边的张麻子则劝道:“元子,一起吧!我们兄弟四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些泼皮给闹事,我们就干他们! 昨儿个那什么小飞还敢在我们面前耍横,熊哥一个大比兜糊地他连妈都不认识,他能怎么样? 现在到处灾荒,世道也是乱世,我们兄弟四个一起,必能创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本来李元还有点动心。 毕竟若是混在一个小团体里,也不是那么显眼。 可听张麻子这么一说,再一看三人眼中那不安分的干劲和闯劲,他顿时做出了决定。 “熊哥,你能找兄弟,兄弟很开心。 可兄弟没什么大志向,就想打点猎,过点小日子,不跟人争不跟人抢,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得了。” “我们也一样啊,哈哈哈!”熊哥眼里有些不虞之色,却还是哈哈大笑着。 李元道:“真的多谢熊哥,没其他事的话...我再到处看看去。” 张麻子皱着眉,扬头喊道:“元子,你咋回事呢?” 熊哥挥了挥手,道:“行,元子,我们和钱三不同。我们是真的想交心,想做兄弟。你现在不开窍没事,等开窍了随时来找哥哥。” “多谢熊哥。”李元又陪了赔笑,然后转身往远处去了。 看人走远了,张麻子开始骂骂咧咧,道:“这元子不识抬举啊...” 熊哥道:“别说了,人家也挺客气,只是看起来怕被那野猪给撵的没了胆气。等他自己打不到猎,自然还会回来找我们。” 张麻子哈哈大笑。 旁边张努力也跟着笑。 熊哥道:“别管他了,那今天我们三就去二重山那边看看。” 张麻子拍拍屁股,起身道:“听熊哥的。” 三人牵着狗,往山更深处摸去。 ... 李元看着三人入了二重山,这才悄悄跟着走进了山口。 进去后,他藏在一棵老树后,瞧清三人进了个峡谷,他才绕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时候,高级追踪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他能够更好地借助周围环境收敛气息,也能够动作更轻巧安静,好似准备狩猎的猛兽,蹑着步子往远处靠近。 这二重山后,果然一改小墨山外围的那种状况,不一会儿,李元就看到了只野猪。 那野猪正在拱着地,也不知在做什么,而头上则是飘着“3~4”的数字。 李元轻轻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稍稍犹豫了下,又垂了下来。 打这么大野猪,回去太显眼了。 还是看看有没有小点的猎物。 他轻声撤退,野猪居然没发现他。 绕开野猪,李元开始往另一边走。 这一走,走了大半天也没见到猎物,林子里就像迷宫,看哪儿都一样。 李元顿时念叨起了猎狗的好处。 这要是能养一条好狗,那不知道得省多少事。 这狗鼻子灵光的很,闻到气味了,就能顺着气味去找猎物,比他这么四处瞎逛要效率高太多了。 正想着,忽地他身子顿了顿,却见不远处有一只野鸡正在林子的矮灌木里走着。 这野鸡边走边四处警惕地看着,爪子在地上压着枯木,发出“咔咔”的声音,而头上则是飘着“0~1”。 野鸡左看看,右瞧瞧。 矮灌木刚好遮挡住它的身子。 可对于李元来说,这野鸡头顶飘着的“0~1”太过显眼。 他迅速取出颗圆滑的石子。 野鸡走了会儿,忽地感到危机,急忙侧头一看,却见一道寒光“刷”一下射来。 哚!!! 石子砸野鸡头上,野鸡头骨顿裂,直接应声而倒。 李元快速走过去,抓着野鸡塞入自己准备好的麻袋里,快速返回。 10.野心 李元背着麻袋回到小墨坊后,快速往家走去,因为野鸡没出血,所以半点血腥味都未逸出,不过......这还是瞒不过眼尖的人。 一路上,好几个人看到了李元。 “元子,猎到东西啦?” “元子,今天运气不错啊...不会是捡的哪家陷阱里的吧?” “啥呀?野鸡?野兔?” 李元只是呵呵笑着:“一只小野鸡,在山上晃悠时遇到的,运气好,运气好啊。” 待回到家,阎玉还未归来。 李元等了会儿,听到栅栏处传来声音,才探头往外一看,却见穿着灰扑扑袄子,胸平肚肥,脸上也灰灰的小娘子正背着大竹篓在推门。 这模样,让李元有点好笑。 不过,这世道,女人稍微漂亮点都能出事。 即便现在不出,若是被人看到了,惦记上了,今后再乱一点,保不准就出祸事了。 乱世里,多大嘴就吃多大肉。 即便如此,却还会被人惦记着。 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用吃十分肉的嘴去吃三分。 阎娘子开门看到李元,娇叹道:“欸,元哥儿,粮价又涨了点,好说歹说,两个大钱才给了我三斤粟米,两斤豆子。” 她说着,眼睛便扫过李元空空的手,眼神里显出些小小的幽怨。 “今天又什么都没猎到吧?” 男人总不顶事,阎玉虽然理解,可终究是心底有点气... 李元笑笑,道:“屋里看去。” “嗯?”阎玉愣了下,身形也僵了僵,旋即背着竹篓快步走进屋子,眼睛一扫,就见到角落里的麻袋上躺着一只野鸡。 那野鸡羽毛七彩,长得也挺肥。 “元哥儿...” 阎玉放下篓子,眼睛亮了起来,里面有光。 她脸上满是开心之色,却是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李元道:“快弄饭吧,爷们儿快饿死了。” 阎玉笑着道:“是是是,您坐着歇息,今天辛苦了。” ... 冬天,天黑的早。 这小墨坊里也不如县城,路道上没灯笼,乌漆嘛黑,看一眼外面,就觉着整个世界都已被寒冷、黑暗和孤独淹没。 而小屋里的光,才会让人感到了一点温暖。 阎玉先拔了彩鸡毛准备卖点钱,然后又熬了半碗鸡油,再分出小半只鸡放盘子,推到李元面前,道:“元哥儿,给隔壁王婶她们送去吧。” “行。”李元端着盘便过去了。 王婶家和他家是邻居,平日里也帮了不少忙,这两次阎玉出去买粮,更是直接和他们一起的。 今天他猎了野鸡回来,王婶肯定也知道,若是什么都不分,别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总归是心生疏远,颇多微词。 邻居,宜交好,而不宜交恶。 阎娘子这行为,还是有人情味儿的,不是个小家子的女人。 很快,李元托着盘敲响了不远处的门,喊了声:“王叔,王婶~” 门很快开了。 一个木讷的大汉笑道:“元哥儿,这么晚有啥事啊?” “没什么,猎了一只野鸡,我家婆娘让分点过来。”李元笑着回应。 大汉愣了下,目光看到李元手里的小半只鸡。 “这...这年头,肉可不便宜啊...元哥儿,你家自己留着吃吧。”王叔是个老实人。 可旁边的王婶咳嗽了起来。 李元扫了眼屋里,却见木桌两侧坐着一个冲天辫的男孩,一个冲天辫的女孩。 两个娃娃都正咽着口水,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肉。 李元笑道:“王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说着,他就往里走。 王婶则是取了个盘来接肉。 接完了,李元也不多待,直接就要走。 到门前时,那木讷的汉子拍了拍他肩膀,道了声:“元哥儿,仗义啊。” “邻居嘛。” 说着他就要走。 王婶忽地跑出来,手里抓了个罐子,道:“元哥儿,我家这个之前还存了点盐巴,匀点给你们。” “盐?谢谢王婶,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元笑着道。 ... 李元回到家,阎娘子还在煮着饭。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这才煮好。 米饭拌了鸡油,烧鸡撒了盐,这一顿两人宛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吃的狼吞虎咽,意犹未尽。 李元只觉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吃饱后,阎娘子又是洗锅洗碗,又是烧水给两人洗擦身子。 李元就像个老爷般,老神在在地坐在床上休息。 不是他想这么懒,而是但凡他想干点活儿了,旁边的阎娘子就赶他,要他别做。 入夜了,阎娘子的“丑妆”自然也卸下来了,灰扑扑的衣裳也换成了蓝底白花的布袄,她虽然瘦瘦小小,但依然算是前凸后翘,脸庞缺了点营养而没那么白皙,可轮廓却是个美人胚子。 而这大晚上的,李元能想的事也不多。 不一会儿,他就从后搂住了还在干活儿的阎娘子。 阎娘子娇嗔道:“碗还没洗呢。” 李元道:“你洗你的。” 阎娘子红着脸,陡然如触电般颤了颤,酥酥地急促地喘着道:“好人,先吹蜡烛,把蜡烛吹了呀。” ... ... 次日早。 李元搂着娘子在睡觉,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好似是人群在往哪儿跑着,不知要去做什么。 他怀里,阎娘子探出脑袋,红红的绸兜丝带和白花花的雪肉半露出来。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不知道。” “我得起来去看看...好事祸事,都得知道。”阎娘子扭着身子,爬出了李元怀抱,也不害羞,当着他的面穿衣套裤,又赶紧化妆,塞碎片,待到又灰又肥了,这才匆匆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阎娘子不禁愣了愣。 这回是不用解说了,自己眼睛就能看到。 却见三个大男人正用几根竹竿儿担着只野猪,往村里走。 野猪的肚子早剖了,血先放了,肠子之类则是挂枝头敬奉山神了。 这只野猪原本是两百多斤,这么一去,便是两百斤不到了。 可三个大男人依然是好一阵抬,才抬回来。 三个男人自然是熊哥,张麻子,张努力。 坊里人都羡慕地盯着这野猪,还有的则是口水直流。 在已经饿到没钱买米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只猪,那谁能控制自己啊? “熊哥可真有本事啊。” “是啊,这么大一只猪,光是猪油就能熬不少了吧。” “熊哥,我也想跟你混。” “还是熊哥厉害啊!” 周边,不少声音传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阴恻恻的违和的声音却糅杂了进来。 “哟,打这么大猪,这不和大家伙分分,说不过去吧?”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钱家老二。 这位钱二身后跟着俩泼皮,正排众而出,道:“坊里都有人饿死了,总不至于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管大家伙吧?是不是?啊?” 他抬手,扫视着四周围观的居民,试图鼓动他们。 而就在这时,熊哥忽地把担子一放,从腰后拔出把尖刀,放在胳膊上擦了擦,然后指着钱二狠狠道:“揍他!只要揍了,就可以来我这边拿肉。 揍得越狠,拿肉越多。 这是我熊哥说的。”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 熊哥也不急,一屁股坐到野猪上,挥刀割了条油汪汪的猪大腿,在高处挥了挥道:“第一个揍的人,拿这个。 知道为啥么? 揍了钱二的,就是我兄弟。 今后,老熊我打猎说不定也能捎带上。” 话音落下,气氛又安静了会儿,几个小伙子忽地抄着棍子,上去就干。 钱二恼了,喊着:“谁敢,谁敢?” 小伙子们还是上了,边上边喊“跟熊哥混了”。 越来越多的人上了。 钱家在小墨坊欺负的人多了,现在有熊哥站出来,而且还能拿肉,总有愿意的人想去干钱二。 ... 阎娘子看那边打架,急忙跑开了,回到屋里,把这事儿和自家男人一说,语气里却有些酸嗖嗖的。 虽然没明说,但李元却读出了“人家打野猪,你呢,就打了只野鸡呀”。 李元则是暗自庆幸,还好他没入伙。 熊哥这群人果然不安分,是有野心的。 这“猎户联盟”才建立没几天,就直接和钱家干起来了。 “元哥儿,你说...熊哥都带了张努力和张麻子了,他能不带你吗? 你们可都是村里的猎户啊。” 阎娘子眸子转了转,又焦虑又幽怨道,“你要不要也和他一起?” 李元上前搂住自家娘子的肩,笑道:“阎姐,外面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有数。” 11.小看 阎娘子眼里有些酸。 那一只野猪足有两百斤,还都是肉,这也太爽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家男人和那熊哥确实没法比。 人家熊哥是打过黑瞎子的猎户,自家男人却是被野猪撵着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夜的猎户...这狩猎的本事上就没法比。 而且吧... 阎娘子有点酸地道:“元哥儿,你瞧瞧人家熊哥,多豪迈。这么就直接拉了一竿子人跟他混了,今后我们小墨坊,他直接就成一号人物了,能和钱家对着干的人物。” 李元这话听了,有点心烦,直接冲道:“那你嫁他去。” 阎娘子愣了下,用手掐了掐他,生气道:“我阎玉可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和你好了,这辈子就不会再招惹别的男人。” 说着,她生气地跑开了,一个人坐到墙角,孤零零的背影对着李元。 李元跑过去,坐她旁边。 才一坐,阎娘子臀儿就往旁挪了挪。 李元紧追不舍。 阎娘子再往更里面挪去。 李元提醒道:“阎姐,你妆还没卸呢,这样生气不好看。” “嘤~~~”阎娘子忽地叫了声,扭着娇躯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你又说我想别的男人,又嫌弃我...” 她身子起起伏伏的,抽泣个不停。 李元没想到女人有这么过激的反应,凑过去,去抓娘子的手。 阎娘子也没动,任由他抓着。 “阎姐?”李元叫了声,阎娘子脸埋在被褥上,没应。 “阎姐?” 李元又叫了几声,阎娘子始终不应。 李元道:“阎姐,你想吃猪肉,过段时间,我也打只野猪回来。” “吹牛吧你。”阎玉终于嘀咕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野鸡是你运气好碰到的...” 说完这句话,阎玉突然后悔了,急忙起身,腆着被泪水抹湿的俏脸,轻声道,“对不起,元哥儿,我不是那意思。刚刚我就是说了气话......我家男人稳当,能过日子,可比别人好多了。” 李元搂着自己娘子,道:“那下次我再运气好,也打只野猪回来。” 阎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后悔道:“不要,我不要吃猪肉了...你好好的就行,我不吃猪肉,我不喜欢吃。” 李元见她不哭了,只觉阎姐比起穿越前的“小仙女”们可是好哄多了。 ... 他扫了眼自身信息,“【加点】”一栏已经有36点了。 过了今晚,他就能把“高级射箭”再往上提一个档次了。 既然野猪的综合实力只有“3~4”... 那么,他至少还得学门功法,让自己实力入“九品”,这才能心安理得地去猎杀野猪之类的凶禽,而不用担心招来自己对付不了的麻烦。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李元随口问:“阎姐,你之前一路都随阎牧来的,阎牧有和你说功法的事吗?比如,你知道哪儿能弄到功法吗?” “黑...” “黑市嘛,我知道,可我现在怎么去黑市?” “啊?元哥儿,你是想练武吗?”阎玉忽地明白了自己男人的意思,心底揣度着自家男人怕不是受了熊哥刺激,想练功去打野猪,她脸上还有泪,却笑了起来。 李元点点头,正色道:“想。” 阎玉看着他认真模样,沉默了下。 李元见她在想,顿时来了劲:“阎姐,莫不是你有功法?仔细想想!” 阎玉眼中露出回忆之色,道:“你这一说,我真想起了点。 当初阎牧曾经托人送了本小册子回家,说让我姐和姐夫没事对着册子上比划几下,能延年益寿什么的。 我姐也让我练了,可我没感觉这册子有什么?难道...是功法?” 李元道:“阎姐,试试。” 阎玉道:“有些记不得了...你,你别笑我。” 说着,她就一边道着心法,一边演练了起来。 她动作很慢,但姿势却都不差,看起来像是在风里颤颤巍巍,一会儿摇一会儿摆,手掌手臂时舒时闭,有点像广播体操。 李元跟着练了起来。 阎玉道:“主要是呼吸,和力量的重心,以及心法调整自己的状态...看起来还挺像功法。 不过,这应该不是功法,若是,我和我姐练了怎么一点效果都没的?” 小夫妻俩关了门,在屋子里瞎折腾着。 折腾到傍晚,阎娘子脸蛋红扑扑地停下了,昨晚吃了鸡,今天又这么运动,脸色也好多了。 “元哥儿,就这么简单,你自己练着玩玩吧,我去煮饭了。” “去吧,早点吃完,早点上榻,还能省点蜡烛钱。” “嗯...”阎娘子娇滴滴地应了声,白天哭的那人好像不是她似的。 土灶里,柴火发出轻轻的爆裂声。 阎娘子蹲坐在灶口,煮着饭,她目光不时扫过旁边的半碗鸡油,心里美滋滋的,可想到家里应急的钱都没了,眼中却又闪过一抹忧愁。 李元则是觉得阎娘子刚刚教他的这法门有戏,于是一遍又一遍反复练着,可等到阎娘子叫吃饭却也没有琢磨出什么来。 吃饭的时候,他又问:“阎姐,你没记错吧?” 阎玉道:“没有,那小册子上就几个动作,还有一点心法,我怎么可能记错。 欸,元哥儿,我早说了,这又不是功法...就舒筋活血,让人锻炼身体的。” 李元不再说话。 两人刷刷地扒着饭。 夜色渐深...小屋里传来温暖又羞羞的声音。 ... 次日一早。 阎娘子还缠在李元怀里睡着时,李元却已看起了点数。 已经有42点了。 他看向技能栏【高级射箭(0/40)】的后面的“+”号,连点40下。 这一刹那,诸多的经验感悟冲入他脑海之中,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似已经完成了许多次射箭。 他曾策马拉弓,射杀猎物,射杀敌人;他曾在校场上一箭穿杨,引得众人侧目... 他睡抱箭眠,醒负弓行。经过了孜孜不倦的努力,决不言败的辛勤,他终于于射箭一道上再行突破。 李元睁开眼,稍稍从阎娘子螓首下抽出胳膊,伸了个懒腰,一股力量感涌入心中。 肌肉更结实了,而左手掌心,右手食指中指之间也已起了老茧。 果然,真正的变强从来都是努力的结果。 李元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抓起弓。 一看,身侧的数字变成了“7~8”。 再看,信息也有变化: 【姓名:李元】 【加点:2点】 【境界:不入品】 【功法:无】 【技能:专家级射箭(0/80);高级追踪(0/4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然而,“7~8”这个数值让他稍稍皱了下眉头。 不应该啊,明明感到强了不少。 忽地,他注意到自己手里抓着的土弓。 应该是兵器的问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猎人没把好弓也是不行。 可好弓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钱钱钱,什么都要钱,吃饭要钱,搬家要钱,买弓要钱,买功法也要钱...”李元叹了口气,他决定再去练练阎玉昨天说的那法门,看看能不能白嫖一门什么功法,然后吃了饭就上山打猎去。 12.回柳功 李元起床的动静吵醒了还在被窝里的阎娘子。 阎娘子看着自家男人在耍她昨天的那把式,有点好笑,又有点担心。 她侧头看了眼外面,天气不错,于是也急忙起床。 家里的水不多了,得趁早去村口打几桶水去。 一会儿后,她热好了昨晚的剩饭,化好了妆,又往衣服里塞了些碎布,这才看向李元道:“元哥儿,锅里有豆饭,鸡油在旁边,你自己拌。” 走了两步,她又担心道:“元哥儿,这法门就是强身健体的...你,你别练的入了魔障。” “知道。”李元停下,瞥了她一眼道,“打水去?” “家里水缸没水了,这几天又没下雨。” “一个人去?” “哪能呢,我和王婶,还有凤儿从来都是一起的。她们家就算水缸没空,可若我叫了,她们也会同去。这年头,哪能一个人在外面跑啊。” 见李元还有些担心,阎娘子喜笑颜开道,“都是官道,不会出什么事,你不管的时候,我不也常常打水?” 说着,她挎着个大木桶,就要往外去。 这打水可是个辛苦活,要装满水缸至少要来来回回跑四五趟。 李元正欲继续修炼,却见小娘子又把灰扑扑的脸从门框边探了回来,啰嗦地叮嘱道:“这就一强身健体的法子,根本不是功法,你别练魔障了啊。” “知道知道,我也就强身健体,不练功法。” 阎娘子一听,这才放心。 功法那啥的离她有点远,连带着之前那外甥都有点远了,远到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李元是她的枕边人,她顺带着也觉得功法离李元很远。 ... ... 李元继续修炼,规范着自己的动作,调整着呼吸,和节奏感。 在阎娘子第二次担水回来的时候,他吃了饭,背着弓,和阎娘子一起出门了。 阎娘子旁还有俩女的。 一个是隔壁王婶。 还有个是年轻的小娘子,脸白白的,瞧着水灵,这是凤儿。 凤儿调笑道:“元哥儿呀,阎姐姐跟了你没过好日子啊。” 李元愣了下,问道:“怎么这么说?” 凤儿道:“我记得阎姐姐之前还挺漂亮的,可跟了你之后,阎姐姐就丑了许多,皮肤糙了,身子也胖了。” 李元没想到这娘子这么多管闲事,挺了挺身子,道:“那我呢?” 凤儿一愣,却见这少年郎竟是魁梧了不少,在阳光下还有几分威风和令人心动的模样。 她啐了一口,挑衅道:“敢情好吃的都被你给吃了呀!我说你一个大男人,长得也挺壮,怎么人家熊哥就不带你玩?” 王婶拉了拉她,让她别说了,凤儿生气道:“我给阎姐姐抱不平呢。” 旁边阎玉急忙道:“元哥儿很疼我的。” 凤儿哼了声,这才不说了。 三女一男走到岔路,就分道扬镳了。 ... 李元之前去过二重山,今天又熟门熟路地窜了进去。 不过,今天他不打算打什么猎物,而是准备看看。 因为他追踪能力比较强的缘故,无论是隐藏气息还是脚步,都是得心应手。 不少动物竟然是没发现他。 他草草勘测了一下二重山的山右,山右就是靠着溪流的那边。 小墨山外围的溪边动物很少,可二重山这边却有些热闹。 站在高处,李元甚至看远远看见了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 这大虫头顶飘着“5~8”的数字。 “看来山林里的老虎,也根本不是那些入品武者的对手啊。”李元想起那位拿人的官府带刀客。 那“19~20”的数值,实在是太刺目了,直接就从“位数”上宣告了他和普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真不知道这些人平时吃什么。 李元胡思乱想着。 他继续勘察,将二重山山右这边的水文,山域,道路,都仔细看了遍。 其间,他又见到了不少野兔,野鸡,甚至是狍子,这些动物头顶都是飘着“0~1”。 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了由七八只狼组成的狼群,这些狼头顶的数值基本都是“2~3”,而其中一只则是“2~4”,显然是狼王级别的。 然而他今天并没有出手。 连续的收获,会让人起疑心,但下次他会把菜刀和饭盒都带过来,当场猎杀,当场处理,然后把处理好的肉塞饭盒里悄悄带回去,这样就没人发现了。 待到暮色时分,李元返程的路上掏了一窝鸟蛋,放怀里藏好,然后回到了二重山出口。 他心情是比较愉悦的。 这吃饭的问题,其实基本上算是解决了。 今天这一圈逛下来,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和这二重山的霸主“老虎”是一个层次的存在了。 这二重山岂不是成了他予取予夺的狩猎场? ... 李元空手回家,沿途有不少人看到。 这些人脸上大多带着“本该如此”的表情。 有人道:“元子,今天运气不好啊?” 还有人道:“元子,怎么不跟着熊哥去混?” 又有人道:“打猎不好打啊,钱家在收准猎证,你要不去卖了吧。” 李元没睬这些无聊的人,他“苦着脸”回了家。 阎玉正蹲灶前煮饭。 一天也就指望傍晚这顿了。 阎玉看到李元空手回来,也不说什么“熊哥”、“野猪”了,生怕刺激到自家男人,然后又去练功,只是淡淡道了声:“回来啦?去洗手,准备吃饭。” 可李元没走过去,而是凑到了她身边。 “干嘛,天还没黑呢。” 李元从怀里抓出四个鸟蛋。 阎娘子一看,惊喜地侧头,“咋掏到的?不是说小墨山外围都没鸟住了嘛。” “侥幸,侥幸。”李元抱抱拳,把四个鸡蛋大小的鸟蛋放阎娘子膝上,然后跑去练功了。 阎娘子本来还开心着,一看自家男人去练功,脸又苦了起来。 “元哥儿,假的,功法是假的...” 可李元不理她,只是在修炼。 他越练越觉得可能有戏,也许是因为体魄的缘故,他能感到肌肉里好像有一股热流在窜动,好像温泉在流淌似的。 晚饭后。 他继续练。 阎娘子烧了水叫他洗澡了,他还在练。 阎娘子催促道:“元哥儿,你快洗呀,你洗完了,我还得洗呢。” 打水很不方便,所以只要身子不适太脏,通常水都是用同一泡。 其实若论干净,肯定是阎娘子干净,可她心疼男人,要让男人先洗。 李元知道她心思,道:“那一起吧。” 阎娘子红了红脸,摇头道:“羞不羞啊?你快洗,水都冷了。” 李元道:“你洗完了我来。” 看阎娘子还要推脱,他直接上前扯了阎娘子的腰带,正要扯她衣服和裤子。 阎娘子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元哥儿,我自己来吧。” 不一会儿... 阎娘子趴在木桶里,下巴搁在边缘,看着少年还在练功。 她嘀咕着:“元哥儿,你咋这么疼女人呀?” 一会儿又道:“别练了,功是假的...” 再会儿又道:“我快洗好了,元哥儿,轮到你去脱衣服了。” 李元也不管她,只是专注地修炼着。 忽地,他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贯通之感,再看信息,却见面板上多出一个新的信息: 【功法:回柳功(1/100)】 13.元哥儿,你还说没入魔障? 狂喜! 李元是真的狂喜。 这...真被他白嫖到一门功法了? 这也能炼出来? 他心里接连地喊着“卧槽”,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反正是在自家,也不会被外人看到。 正蜷在浴桶里的小娘子看着自家男人脸上喜色难耐,忽地有些害怕,喊了声:“元哥儿?你...你没事吧?” 阎玉都快哭了。 完了,这回真该练魔障了吧? “成了,成~~了!阎姐,我成了。”李元开心地上前,趴在浴桶另一边,在烛光里和湿漉漉的木桶边,和对面的娘子四目相对。 阎玉看着自家男人癫狂的模样,一个没忍住,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可想到若是这时候再刺激自家男人,保不准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只能边哭边笑道:“你成了,你成了...那,今天别再练了,好吗?” “你怎么哭了?” “开心...”阎玉昧着良心,“自家男人顶事了,有本事了,哪能不开心到哭啊。呜呜呜...” 李元不疑有他,等阎娘子洗完之后,迅速脱了衣裤,钻入水桶,舒舒服服地把身子洗了个干净,然后擦干身子,钻入了被窝。 见阎娘子把背对着他,自己一个人在侧边轻轻抽泣,李元忽地明白了什么,他抓着阎娘子的肩,把她翻了过来,道:“阎姐,我没魔障,我是真的练成了。” “嗯,成了...你成了...”阎玉不敢刺激他。 功法这玩意儿,练不练成,你哪知道啊? 她和姐姐,姐夫练了那么久,也没个动静,自家男人这才练了两天就成了? 呵... 不是魔障,谁信? 李元见她不信,穿了衣裤,要下到床下给她打一套拳,可衣服扣子还没扭就被一把拉住。 “干啥?元哥儿,你要干啥?”阎娘子脸上表情很慌,生怕男人大半夜发什么病。 李元下意识地甩了下手,却发现阎娘子抓他抓的紧紧的,便道:“阎姐,我是真的练成了,打一套拳你就知道了。” “那...那是不是你打一套,就肯回来好好睡觉?”阎娘子问。 李元道:“对。” 阎娘子这才松手。 李元迫不及待地站在地上,摆开架势。 在面板上显示出《回柳功》这门功法后,他心底自是存了一套入门的练法。 看来这面板还存在“模糊录入”的功能。 只要你认真去做,哪怕只是做的七七八八,它也帮你在面板上显示出来。 李元闭目,挥拳,身如风中杨柳,柳梢摆动,随流而舞,在这过程里,一股气血之流于肌肉之间缓缓流窜,让他力量都好似变强了不少。 他利用空隙,撇头一看,自身数值还是“1~2”。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等他把这功法修炼出来了,数值肯定就会变化。 床边,阎娘是正趴着在认真看,可越看她越是愁眉苦脸。 元哥儿,你还说没入魔障? 这拳练的也就这样... 小半炷香时间后,李元这套拳法打完,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清气爽,兴奋异常,睡不着觉了。 阎娘子急忙抚掌,真诚而认真地赞道:“成了,元哥儿,你真的成了!” 李元这才重新上了床。 练完拳法,他一身的劲,便从后搂着阎娘子。 黑暗里,传来害羞的声音。 ... ... 次日。 阎娘子在家洗床单,李元则是又背着弓上了小墨山。 昨天他勘测了一下二重山的山右,但还没勘测结束,今天继续。 他草草估计了一下,要完全勘测完山右,大概还要两天时间。 而勘测完整个二重山,大概需要五六天。 他也不急着猎杀那些大型野兽,就连小的也不下手,只是注意着这二重山的地形和物种,而在返程时见到了鸟窝后,就又掏几个鸟蛋放怀里,然后带回家。 ... ... 第三天,李元背着竹篓上山,竹篓里放着麻袋,麻袋里放着饭盒。 他在二重山随手猎了只野兔,将野兔开膛剖腹,取了腥臭的内脏挂树上,又把头去了放在树下。 做完这些,他便来到山泉边,将去了头的野兔快速洗了个干净,然后硬塞入了饭盒中,继而放入麻袋丢竹篓里。 返回时,他看到这二重山里的几头狼正围在之前他丢野兔内脏的地方。 兔子头已经没了,狼在树下,盯着树枝上的内脏嗷嗷叫,想吃又吃不到。 而这时,远处又是一阵恶风刮来,却见那吊睛白额的大虫跑了过来,狼群急忙走位让了让,而大虫则是三两下就爬上了树,轻飘飘地将那内脏一叼、一甩,便咬进了口中。 李元则是带着饭盒,回到家和阎娘子悄悄把野兔给煮了,又分了吃了。 ... ... 在别人眼里,李元是三四天没猎到什么东西了,所以第四天他就正大光明地打了只野鸡回去。 路人见了,笑着调侃。 “哟,元子又捡漏了?” “今天运气不错啊。” 李元笑笑,也不搭理他们。 不过家里肉是有了,但栗米却越来越少,而且铜板也见底了。 阎娘子要帮着邻居去打水,送柴火,赚点钱,李元直接拒绝了。 这要是出点事,那他可真就是后悔莫及了。 两人一合计,就用小半只鸡到隔壁的王婶家换了点栗米。 王婶家的王叔是在县上酒楼跑堂的,好歹能拿到点钱,而县上粮铺比村子这边可是要便宜一点,回来时,王叔也会带些。 只不过肉的话就贵了。 王婶自己去买鸡价格会贵许多,阎娘子若去黑商那边卖鸡价格会便宜许多,两人这么交换倒是对双方都有好处。 ... ... 第五天。 熊哥带了两兄弟上山,一群人则是围在山口。 如今虽是灾荒年,虽是常有饿殍,但却还没到无法无天、官府彻底失控的那种局面。 所以没有准狩令,普通人也不敢上山,否则若是谁举报了,那一顿棍棒,或是押入大狱都是少不了的,严重了还会掉脑袋。 拿平民充盗寇去领功的行为,县官熟,刁民们也熟。 而监狱里的那群囚犯,可不就是天然的“盗寇”么? 李元见熊哥上山了,他就避了避。 当晚... 熊哥三人又挑了头野猪下来了,顺带着还捎了两只野鸡,山口众人欢呼,高喊着“跟着熊哥有饭吃”,“熊哥厉害”之类的话。 人群里,一个脸白白的,身材水灵的小娘子也崇拜地看着远处,这小娘子正是凤儿。 凤儿跟着人群喊着。 熊哥走在人群里,这眼睛一拐,就拐到了凤儿身上,然后和凤儿对上了。 凤儿娇羞地低下头。 而另一边,钱家的钱二,还有数个村里的泼皮看的牙痒痒的,可又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儿恨恨地盯着那边。 ... ... 第六天。 阎玉和王婶去叫凤儿打水。 叫了半天迟迟不应,忽地门扉开了,一个男人提着裤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这男人个头不高,却很结实,脸上透着彪悍的气息,以及几分春风得意的味道,不是熊哥又是谁? 阎玉和王婶急忙让开了点。 等熊哥走远,两人才跑进屋。 一看。 却见凤儿也正在穿衣裳,白花花的肉还半露着,脸上带着开心的神色。 王婶皱眉道:“你这丫头,怎么和老熊好了?” 凤儿道:“熊哥厉害。” 王婶提醒道:“可他有婆娘了。” 凤儿眼中露出痴迷之色,昂着头,眼中闪着亮光:“熊哥说了,他会娶我的。我也想好了,哪怕是做小妾,我也要跟着熊哥。” 阎玉道:“那他咋不带你走?” 凤儿声带嗲音道:“熊哥说,时机没到,让我等他。我愿意等。” 阎玉看到小姐妹这样,气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好骗?” 凤儿闻言竟是也生气了,眼见着要拍桌站起,却忽地眼珠一转,笑道:“熊哥比你家男人有用多了,阎姐姐这是嫉妒我吧?” 阎玉一听,直接上头了,上去道:“凤儿,你怎么说话呢?我家男人咋没用了?” “有没有用,谁不知道?”凤儿冷笑一声。 阎玉瞧着她那又得意又鄙夷的模样,气的转身就走。 ... ... 附1:大家,说一下啊,桃花酥是兼职创作,所以中午码点,下午摸鱼再码点,更新时间定在下午5点,晚上回家了会再来一章。 附2:之前的衙门来拿潘和尚的便衣刀客,数值调整了下,从“45~46”调整成了“19~20”。整体的参数也进行了部分调整。这样的话,会更合理点。 14.猪血养猪,龙血养龙 晚上。 阎娘子躺在自家男人怀里,絮絮叨叨地磕叨着白天里的家长里短。 李元也是津津有味地听着。 在没手机电脑网络,甚至没电的乡坊日子里,这大概是天黑后“唯二”能做的事儿了。 若是搬去了县里,住到了银溪旁边,手里又有点闲钱了,说不定晚上还能出去喝两杯,但现在显然不行。 “凤儿这个傻姑娘,那熊哥明摆着是在玩她,她还把身子给了熊哥。今天白天又在那边发梦,还说要等熊哥,要嫁给熊哥当小妾...真是气死老娘啦。” “熊哥...不是挺好吗?前几天你不也夸他来着?” “熊哥不安分,不是个过日子的男人。” “那我是么?” “你呀...”阎娘子嘀咕着,想说几句“如果能多猎到些猎物那就是了”之类的话,可想到男人之前才被她刺激到去练武练魔障了,便是改口道,“你是,我特别稀罕你。” ... 夜色漫长... 许久之后。 阎娘子累地睡着了。 李元舒服地躺在塌上。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生活质量太差,就连吃饭也朝不保夕,他还真挺喜欢这儿的日子。 穿越前,他一个杀猪的,到哪儿去找阎娘子这种疼人的姑娘啊... 此时,窗外凛冬之风时不时吹动篱笆竹门“嘎嘎”作响,这声音在夜色里刺耳的很。 可反倒是衬出一股安宁。 李元想起阎玉的话,心中忍不住再度庆幸。 真是多亏了张麻子,否则他保不准就被熊哥的真诚骗了,而加入那小队了。 熊哥这哪里是有闯劲啊,这是还没在优势的位置上坐稳,就开始招摇了。 这才几天,他居然就在外面乱玩女人了。 李元摇了摇头,搂着自家娇娘,一会儿也睡着了。 ...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也安稳。 李元避着熊哥和钱二,不时上山,在“鸟蛋”、“盒装肉”、“野鸡野兔”之间轮流换。 在外人看来,他是隔了两三天才能猎到一只野鸡野兔之类。 这等小猎物,本也没几斤肉,暂时也没人过问。 中间有一天,县城里传来“潘和尚被砍了头”的消息。 这行侠仗义之人终究是死了,什么意外都没发生。 村子里,菜花嫂知道后,对县城方向遥遥拜了拜,便再没下文了。 ... 转眼间,距离李元收获《回柳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这一日清晨,李元睁开眼,扫了一眼自身信息。 【姓名:李元】 【加点:104点】 【境界:不入品】 【功法:回柳功(1/100)】 【技能:专家级射箭(0/80);高级追踪(0/4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他从阎娘子头下抽出胳膊,穿好衣裤,起身到了院子里。 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今日总算到了收获的日子了。 给我加点!! 李元对准【回柳功(1/100)】后的“+”号,疯狂加点。 随着加点,一缕缕回忆从记忆深处飘出。 那是一天又一天辛勤苦练的日子,少年白天在外劳作,赚取银两以购买药膳肉类以滋补身体,晚上则在月光里挥洒着汗水。他双目坚定,无论失败多少次都决不言败。 而终于,他成功了。 一股变强的感觉从身体里滋生出来。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李元清晰地感到肌肉之中多出了一股热流,好似小老鼠般在窜着,这似乎不是气流,而是一种强大的血。 这血游走之间令他身体百骸,肌肤筋骨皆如泡在温泉之中,暖洋洋的,舒适至极。 只可惜,这血太少了,否则当是还要舒服不知多少。 忽地,李元想起了之前阎娘子说的那句“猪血养猪,龙血养龙”,这血应该就是某种特殊的血液吧?而所谓的入品,力量皆是源自这一股特殊的血。 紧接着,李元又发现自己的肌肉鼓涨起来,结实如石块儿。 他径自走到院里的一块巨石前,轻飘飘地一抓,一抬,巨石就举了起来。 他又上上下下连举几下,竟是半点酸麻也没有。 李元扫了一眼自己身侧的数值,赫然变成了“9~10”。 这还是他没有抓弓的情况下! 之前他可只是“1~2”。 “好好好!” 李元心情舒畅,又跑回屋抓起墙上土弓,再一扫数值。 “24~25”!!! 这数值已经超过之前那衙门的便衣带刀客一样了! 而他的面板也自然地发生了变化。 【姓名:李元】 【加点:5点】 【境界:九品(练肉)】 【功法:回柳功(100/100)】 【技能:专家级射箭(0/80);高级追踪(0/4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九品了!” “果然,境界提升了,弓箭造成的威胁也会提升,所以我抓了弓后,数值会增加更多。” “只不过,这回柳功看来就这么练到头了?” 这让李元有些小小的郁闷,不过问题不大。 “从今天开始,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狩猎了,哈哈哈。” 少年站在阳光下,心怀大畅,实力需得藏七分露三分,如此才可自保。 阎娘子听到自家男人的笑声,跪趴在窗边,悄悄推开点窗子,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男人。 完了... 又发病了。 这轻微的动静,直接让李元反应过来,他侧头看了眼阎娘子道:“阎姐,从今天起,咱家肉管吃。” 说罢,也不待阎玉反应,他就取了麻袋,抓了柴刀撇在背后,大踏步往外走去。 既然综合实力已经达到“24~25”了,那么...展露出和“带狗抓弓的熊哥”差不多的力量,总没关系了吧? ... ... 二重山。 李元早就摸索地很熟了。 不过,他不想抢熊哥风头,于是绕过了几只野猪,在步入二重山深处后,看到了一只狍子。 他迅速地弯弓,搭石。 嘎...嘎嘎嘎... 土弓的弓身发出脆弱欲崩的声音,好像再拉下去就要直接断成两截了。 这让李元不得不稍稍收敛了些劲道。 而远处那狍子在听到动静后,则是好奇地扭头来看,想看清到底是啥声音。 而此时,李元猛地松手。 嗖!! 石头飞出,直直地砸在狍子脑门。 “嘭”一声闷响后,狍子应声倒地,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李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狍子往麻袋里一揣。 他稍稍掂量了下,三十多斤重,可以了。 返回村里的路上,有些莫名的安静。 路过的人在看到他鼓鼓的麻袋后,也不再调侃,偶尔有一两个搭话的也是怪声怪气。 “元子,今天打了啥?这么大?” “分点给我成不?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都一个坊的嘛...山财山财,见者有份嘛。” 15.元哥 之前,李元隔三差五打只两三斤野鸡野兔,那时候没人问。 可现在,他背了这一鼓鼓的麻袋,顿时就有些刁民盯上了。 李元扛着麻袋正要往前走,却发现有两个村里游手好闲的少年闪身而出,挡住了前路。 他往左,少年往左。 他往右,少年又挡过去,分明就是拦着他了。 李元停下脚步。 那少年里,一人扬了扬了头,啧啧道:“元子,分点儿。这么多,你们家也吃不完。” 另一人笑道:“都一个坊子里的,不分点说不过去吧?我也不要多,给我三斤就好。” 后面本来不远不近跟着的村民也都围了过来。 “元子啊,我家已经没米了,你也不想看着你叔我挨饿吧。”这是个以退为进的... “元哥儿,运气好得来的猎物,得和大家平分,这才能保平安。”这是个暗暗威胁的... “小李啊,出息了。今天这事儿,大爷我来主持个公道......” 这是个要从长辈角度来“劝”的。 可惜这一位话还没说完,李元已经打断了他,“公道?” 那说话中年人愣了下,道:“山财,见者有份,元子你取了,那就合该分些给大家,大家又不要多,你分出二十四五斤就可以了。” “呵...”李元冷笑。 说话中年人道:“你和你婆娘就两个人,你们两个人能吃多少?四五斤还不够吗?” 又一个人帮腔道:“元子,做人别太贪心啊。” 李元被众人围着,他目光扫了扫远处,看到一个木桩,直接道:“到那儿掰个腕子,谁赢了,谁就拿三斤肉走。” 拦路的少年们顿时开心起来。 而一个中年人却愁眉苦脸。 旁边有少年见了,跑过去轻声道了几句,这中年人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李元听得分明,那少年分明说“待这厮手腕酸了,再掰便是”。 另一个少年则是直接提高声音,笑道:“元子,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家都见证了。” 李元也不废话,扛着麻袋直接来到了村口路侧的老木桩旁,老神在在地盘膝一座,问了句:“谁来。” “我来!”少年里,一个刚刚说的最凶的挺身而出。 他也坐下,胳膊肘支在木桩上,双目凶狠地盯着面前的猎户,道:“元子啊,说好了,划哪儿的三斤肉得我自己划。我怕你把差肉给我。” 一群人自都跟了过来。 远处本来没凑过来的见有热闹,也都围了过来。 在三言两语弄明白事情原委后,不少道各异的目光就盯在了李元身上。 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有思量着一会儿得抓紧也去掰腕子的... 李元平静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们,这些几乎个个都是“0~1”,而他面前的这少年反倒是“1~2”,算是鹤立鸡群了。 李元淡淡道:“开始吧。” 那少年嘿然狞笑道:“元子,猎了个大的,也以为自己是人物了?挺狂啊?” 两人右手握在一处。 旁边一人喊着:“三,二,一...” “一”字才落下,那少年就猛地运力掰去。 在他想象里,这元子平日里就是个窝家里的怂货,是个连熊哥都没拉他入伙的草包,自己这一下铁定要把他手给重重压砸到木桩子去,保不准手背还要红一大块。 可是,他这一腕子就好像掰在一块大铁块上。 铁块纹丝不动,他虎口直接麻了。 少年愣了愣,给自己掰回面子道:“嘿,元子,有点本事。” 说罢,他就继续用劲掰起来。 他越掰脸越红,甚至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他眼珠子左看右看,想看明白眼前这猎户在搞什么鬼,可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衣服下那肌肉鼓的跟铁一样,结实,饱满,有劲,散发着一种彪悍的感觉。 这少年不说话了,使出吃奶的劲在掰。 可还是纹丝不动。 李元就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身子都没倾半点。 旁边本是在看笑话的人有些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外围的人却还没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问“好了没”。 就在这时,李元忽地五指扣紧。 咔... 咔咔咔... 那少年的手如被铁钳锁着,压着。 少年只觉越来越痛,急忙抽手,可抽不开。 他抬眼看向面前猎户,眼里开始出现愤怒和骇然。 “元子,放手...” “放手!放手!啊!!”少年只觉手指被铁条夹着,如是承受着酷刑,剧痛无比,顿时忍不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去。 而就在这时,却听一声重重的“嘭”响。 好像鼓槌猛夯在所有人心头。 围观的人心底一震,哪个还敢吱声? 周围只剩下那掰腕的少年“啊啊啊”地哀嚎着,鼻涕眼泪一大把,胳膊被掰砸在木桩上,手已经肿地不成样子了。 李元看了一眼他道:“别嚎了,不会残。” 说完,他看了看四周,问:“下一个谁?” 众人鸦雀无声。 李元目光一挑,盯上一个刚刚拦路的少年,道:“就是你要我分三斤肉给你,对吧?” 少年:... 李元招招手:“来来来,快坐,掰赢了,肉随你挑。” 那少年道:“元子,我...” 他话音还没落定,李元忽地如凶狠的大猿直接弹了起来,一步就到了他面前,右手一抓,就揪住他手。 一拉! 那少年只感自己好似被熊瞎子拍了下,直接摔落到了树桩旁。 “元子,我不比了。” “你说不比就不比?”李元皱眉。 少年看向面前这的猎户,狠气十足,凶悍无比,说是个裹着人皮的熊瞎子他都信,再一看旁边那还在哀嚎的少年,忽地道:“我...我错了...我不比了...” “你没错。”李元不依不饶。 人不狠一点,就算有了力量还是屁用没有。 今天他就要给坊里的人上一课,让这些人明白他李元有特权享用大一点的猎物,有特权吃多一点的肉。 “元子...不,元哥,我错了。”那少年腿肚子都有些打软了,这年头手若废了,那还不知道会过什么日子呢。 李元平静道:“说说哪儿错了?” 少年有些犹豫,不敢说。 李元五指捏起。 “哎,哎哎...元哥,别捏,我...我是怕元哥你生气。”少年急忙赔笑,哪还有半点刚刚的模样。 李元道:“说。” 少年陪着小心道:“我们是欺负你没力气,所以想分点羹,可我们也没其他意思。要知道元哥你其实这么厉害,我们哪敢打这个主意啊... 元哥,你咋练的? 要不,我跟你混呗... 我叫小虎。” 李元松开手。 小虎恶狠狠地盯向周围人:“看什么看?!这是元哥!” 周围人急忙散开,之前那几个摆着长辈架子的更是落荒而逃。 欺软怕硬,人多势众,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小虎道:“元哥,我平生最佩服英雄豪杰,元哥你长得就像豪杰。” 李元问:“你是跟钱家混的吗?” 小虎道:“钱家那群腌臜货,和我们不对头,我们本来想跟熊哥混,熊哥嫌弃我们是泼皮...这年头,要是有元哥一半的本事,哪儿会这么混啊...” 李元道:“你们?” 小虎道:“就是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一起玩的...” 李元忽道:“黑市有路子吗?” 小虎眼睛一亮道:“有,我堂哥在黑市有个摊子。不过他是入了品的武者,不带我玩...” 李元道:“那你有东西,他能卖么?” 小虎有些犹豫,道:“主要...主要是他不卖这些。黑市里又是一个摊位一个坑...” 李元闭目想了想,道:“回头来拿三斤狍子肉,送你的。不过,跟我混就不必了。” 说着,他挎起袋子,往家走去。 才走到半路,就看到远处阎娘子手里提了根捶衣棍,面带慌张,却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显然是知道他被拦了。 李元笑了笑,迎了上去。 16.抢人(求追读) 在外人眼里,李元突然变猛了,就好似软弱可欺的兔子摇身一变,成了头人形熊瞎子。 可事实上,他只是表现了“3~4”左右的实力,这也就和“背弓的熊哥”差不多。 然而...“3~4”这样的自身实力,对坊里的居民来说,已经足够强大,也足够让李元去保有自己的猎物了。 但只有猎物不够,他还想搞钱。 他搞钱的方式也就是卖肉,卖皮... 这些东西,他若是卖给黑心的粮商,不知道要被黑多少钱。 所以刚刚他看见那叫小虎的泼皮,才顺道问了句“黑市”的事,可小虎却没办法和黑市搭上关系。 然而...他却也顺便收获了两个信息:黑市是有摊位的,且一个萝卜一个坑;入了品的武者是可以去黑市摆摊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打一棍子塞一萝卜。 他教训了人,又给小虎三斤肉,这形象就算立起来了。 而且,之后小虎很可能会帮他盯着黑市消息。 正想着,阎娘子已经拎着捶衣棍跑到了他面前,一副“豁出命来劫法场”的模样。 可在看到自家男人完好无恙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元哥儿,肉没了没关系,你人没事就好。” “肉没了有关系。”李元沉声道。 阎娘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娇嗔道:“你还想打回去?我都听说了,你被拦了...欸,这事儿真没办法。先回家再说吧。” “行,回家。”李元老神在在地道,然后又笑着加了句,“肉一两都没少,回了家,管你吃饱。” 说着,他抖了抖身后的麻袋,问:“阎姐,你瞧着这麻袋,像是少了肉的模样吗?” 阎娘子愣住了。 李元也不解释,道:“先回家再说吧。” 阎娘子很费解,但还是拎着捶衣棍,一副“单骑护主”的模样随在旁边。 ... 到了家。 李元直接把麻袋里的狍子给取了出来,然后搬了个小木凳坐在院子里,伸手道:“阎姐,给我拿刀来,我要开膛剥皮了。” 阎娘子看那么大一只狍子,心底又是疑惑又是欢喜,可一听这话,忙道:“不到屋里去杀吗?” 李元道:“味儿重,晚上还睡不睡了?” 阎娘子看他这模样,心底好奇急了,一跺脚,凑上来道:“元哥儿,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没抢肉啊?” 李元道:“因为你家男人变强了,他们怕。” “元哥儿,你真的假的?”阎娘子不信。 李元道:“明天你就信了。” ... 晚上。 外面发生了什么,李元不管。 今天他和阎玉吃肉吃了个痛快。 虽说少了点香料和酒,但熬出肥油,再撒上盐巴,本就是极美味的。 肉有点腥,但对平时没什么肉吃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忍受甚至是忽略。 ... 一夜春宵后,阎娘子被折腾地软如烂泥,侧依在李元身上。 她一双修长的手在李元身上摸着,左捏捏,右压压,用呓语般的声音娇柔无力着道:“是壮了不少...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真变强了。”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道:“你...真把那功法练成了?” 李元道:“早和你说了,你不信。 不过,这事还得保密,别让外人知道。” 阎娘子身子僵了下,虽然依然难以置信,但还是道了句:“你婆娘又不傻。” 李元道:“今后肉管吃......别家娘子有的,我要你也有。” 阎娘子娇躯一震,芳心里生出甜蜜的汁水,这不是那天她对李元说过的话么? 如今,李元居然也对她说了。 “元哥儿...” 阎娘子娇柔温柔,又轻轻地缠贴了过来,“我稀罕你。” ... ... 一夜过去。 李元惊奇地发现这一晚增长的点数居然从“6”变成了“7”。 这是“幸福感能提升加成”的意思么? “阎姐...” 他看着怀里的娇娘,轻轻地吻了下。 阎玉似乎感到了他的亲吻,如个小孩似地翻了个身,缠住了他,嘀咕道:“再睡会儿...” “好,那就再睡会儿...” ... 上午。 阎娘子和李元起了床,对面而坐,正搭着狍子肉喝粥,忽地听到远处脚步声。 她探头往窗外一看,却见一群人正往这里跑来。 左边一拨人是钱二领头。 右边一拨,则是熊哥。 另外还有个小泼皮吊在后面。 这叫一个浩浩荡荡,阎娘子花容失色,直接要起身去锁门。 可她才一动,李元的大手就按在了她肩膀上,“阎姐,别担心,你待屋里,我去看着。” 说完,他踏步到墙边,背起大弓,拿起箭袋,随手把箭袋里的石子儿都倒在床下,这才走了出去。 李元往篱笆门走出,那两拨人外带几个小泼皮则是朝篱笆门走来。 当李元走出篱笆门的时候,对面也都停下了。 李元扫了扫小泼皮里的小虎,道:“我让你来拿肉,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怎么回事?” 小虎哭丧着脸道:“元哥,他们找我,问你情况,我...” 他话音没落,旁边的钱二已经笑道:“李元!是我钱老二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竟是一条好汉! 今天来这里,我也不说虚的。 我家老大是福临商会的一个管事,老四老五都跟着他去了,老三想打猎没随着去,而我闲散惯了不愿去。 今天你若跟了我,来日我一定把你保举给我家老大。 想清楚,入了商会,可不是在这小墨坊能比的。” 钱二这话落下,李元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 这小墨坊,原是熊哥和钱二在“争地位”。 现在“野外”突然迸出自己这么一个强人,他们自然都要来抢。 熊哥冷笑道:“兄弟,别听他鬼话! 你忘了钱三要做什么了吗? 你忘了潘和尚是怎么死的了吗? 之前做哥哥的是怠慢了你,但现在不会了。 你是个有本事的好汉,那正好随哥哥一起。 今后美酒,肉食,女人,哥哥有的,你一样都不缺! 如此,岂不快哉?!” 李元对熊哥抱了抱拳道:“熊哥,那天我就和你说了。 你能来找兄弟,兄弟很开心。 可兄弟没什么大志向,就想打点猎,过点小日子,不和人争不和人抢,老婆孩子热炕头便是我平生志向。” 熊哥脸黑了黑。 钱二笑道:“那李元你就该和我一起走了,等入了福临商队,那日子肯定好过的多。” 李元摇了摇头。 钱二笑容僵住了,然后道:“李元,你是好汉。可在这小墨坊,你总得选一边站吧?你不选我,你特么就是选他!” 钱二声音渐狠。 李元微微闭目,扫了扫远处,忽地往前走去。 两拨人都好奇地看去。 李元走到一处路口,手指在前方点了点。 他点的方向正好有两棵老杨树。 点完后,他又从地上捡起两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分别放在两课老杨树的树杈上,然后又退了回来。 “这样,我射两支箭。 没射中左边那杨树的石子,我就跟熊哥。 没射中右边的,我就跟钱二。 让老天爷来决定,我到底跟谁,可好?” 熊哥和钱二看了看,这距离足有百余步了。 这么远的距离,那么小的石子,想要射中可是真的难。 钱二道:“要是都没射中呢?” 李元道:“那就再射一次,直到分出了为止。” 他话音一顿,继续道:“可若是都射中了,那就是老天爷让我两不相帮。可好?” 熊哥沉默了下,道:“行,这距离你要是能两箭连中,那我也没话说。” 钱二也道:“好!那就由老天爷决定!” ... 屋里,阎娘子趴在窗口,她看到两拨人居然在抢李元,自然已经明白自家男人在枕边说的话不假。 可此刻,她却紧张极了,杏眸圆睁,双拳捏紧,芳心里如吊篮打水七上八下。 行不行啊... 元哥儿,你行不行啊? 17.两箭 嘎... 嘎嘎嘎... 土弓弓身脆弱欲断,似在发出颤抖的哀鸣。 李元手臂在运力时,强壮肌肉鼓涨而起,手臂围度亦是超过了寻常成年男子不少,粗壮且结实如铁,这一切毫无隐瞒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熊哥和钱二都看得清晰,都是暗暗心惊。 两人今早来前,已经从那叫小虎的泼皮处了消息,猜测这李元是个隐藏颇深的凶人。 此时再一见这架势,便如得窥这凶人本来模样,同时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两人心底皆是开始不自觉地产生细微变化。 哚!! 李元松手。 第一支箭往左边那棵老杨树激射而去。 射完,他看也不看。 却听远处传来一个男的的大喊声。 “中了!” “真中了!!” 熊哥脸一黑,钱二倒是颇有几分得意。 左边射中,熊哥已经没了希望。 现在只剩两种可能:一是右边射不中,李元跟着钱二;二是右边射中了,两不相帮。 钱二嘿然笑了笑,赶紧加价,道:“李元,这一箭射歪点。跟了我,今天下午我就帮你再娶一房漂亮的小妾,让你享享齐人之福。” 他这是加价,也是干扰。 李元却不答话,右手一拈,中指食指再夹出一根箭。 弯弓,搭箭... 嗖!!! 一箭射出,便缓缓收手。 众人看去,却见那箭穿云赶风,须臾之间已经点到了那右边杨树间的石头上。 嘭! 石头飞出,箭矢破空,再往前掠出十余米这才堪堪落地。 这一回,钱二也愣住了。 空气显得有些安静。 而这安静很快被李元的笑声打破了。 “哈哈哈!!今天侥幸连中两箭,看来是老天爷要我两不相帮!”李元左臂垂下,矗立不动。 熊哥,钱二,以及一众小弟看去。 却见这平日里有点恹巴巴的少年,此时竟是二目如电,身立似塔,气定神闲之间竟如一尊压着的山岳,威风凛凛。 几人看他,但在和他目光接触后,却又都避开了。 熊哥率先反应过来,抚掌笑道:“李兄弟当真是一条好汉!!今天我服了!!” 说罢,他一挥手道:“走。” 他甩开膀子,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钱二“啧啧”地看了一眼李元,心底对这结果其实颇为满意,原本他也没真的希望这李元加入钱家,来此只是为了破坏熊哥的招揽,此时便道了声:“李元,告辞。” 一群人来时浩浩荡荡,走时却也极快。 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个干净。 李元收回弓,刚刚他用了三成的本事,这种本事会让熊哥有一种“若是状态好,我也能如此”的想法。 这样就很好,不会让人感到太大威胁,却也不会让人敢再去针对,今后他猎了狍子肉,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了。 他正要转身,那小虎带了三四个泼皮却从后面走过来了。 他们脸上带着崇拜之色。 “哥哥手段,今日见了,实在是...”小虎声音里带着讨好的味道。 李元直接打断了,道:“拿肉。” “欸,是是是...”小虎佝着背,跟在李元身后,看到窗口正往外张望的阎玉,小虎又急忙点头哈腰,喊了声:“嫂...” “嫂子”的“子”还没落下,一个暴栗就敲在了他头上。 李元冷冷看着他,“我有认你么?” 小虎苦笑道:“元哥,您就让我们兄弟跟了您吧。 我们跟着您也不是想吃肉,我们各家还都有点存粮。 主要是这小墨坊里,我们就是群野猫野狗,看着能四处欺横,可其实屁都不是。 您是条好汉,刚刚又露了那么一手,兄弟们都服你。 您当我们老大...今后,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李元冷冷看着他,然后转身回屋,抓了菜刀割下一块狍子肉,远远丢给他。 小虎双手接实了。 李元道:“三斤,给你了。 有黑市的门路可以再来找我。 下次说话,动点脑子。 坊里有熊哥和钱家,我再收了你们,和他们对着干么?” 小虎愣了下。 李元挥挥手道:“走!” 小虎转身匆忙离去,顺带还把篱笆门给轻轻关好了。 ... 李元回到屋,阎娘子也从窗前退了回来,眨巴着水杏眼怔怔地看着他,小手不安分地掐着蓝衣的衣角。 李元大笑一声,上前抱起阎娘子。 阎娘子轻轻捶着他,语带幽怨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 “你觉得我魔障的时候。”李元道。 阎娘子顿时没了话。 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她男人又没瞒着她,是她自己不信。 可她情绪还没发泄出去,又道:“你这么厉害了,下午就去娶房小妾吧。” “不娶,就盯着阎姐一个了。”李元道。 阎娘子脸红了红,“说啥了?话咋这么粗...就不能好好说啊?” 李元穿越前是杀猪的,虽说杀猪前也是个文学青年,可在杀猪后,两者并未融合,也未让他“转职”成一个“午夜杀猪诗人”,除了在同学聚会时给他带了一些自卑外,没什么其他用。 “阎姐,我本就是个粗人,话能不粗么?” “粗人?我怎么不知道?”阎玉想了想,觉得元哥儿还是挺正常,之前没看出有多粗鲁。 李元眉一挑,反问了句:“你不知道么?” 嗯? 阎娘子愣了下,旋即脸红了,双手又捶打着他,娇嗔道:“讨厌!” 李元哈哈一笑,把阎玉放下,然后道:“耽误了这么久,得上山了。” “家里还有肉。” “今天打只狍子,明天去换点钱。”李元取了柴刀撇身后,道,“粟米不是快见底了么?” 阎娘子没好气地道:“说打狍子就打狍子,小墨山的野兽们,是你家养的呀?” “嗯,就是我家养的。”李元老神在在地应了声,然后在阎娘子愣愣的眼光里走了出去... ... 傍晚,李元又在阎娘子愣愣的目光里背了一只狍子回来。 天上开始飘着小雪。 李元把狍子丢在角落里。 天寒地冻,狍子过一夜也不会坏。 两人沐浴后,相拥着躺倒床上。 一阵折腾后,阎娘子温柔地躺在李元怀里,说着枕边话。 “元哥儿,凤儿今天找我来道歉了,说那天不该那么说你......” “今天我外出,还有不少人专门来和我搭话。 不过,我还是只找了王婶。 我和王婶说,我家男人有肉想卖。 王婶让她男人明天去酒楼时问问酒楼收不收。 如果酒楼收的话,价格肯定要比这粮商收要好不少。” 李元想了想道:“那行,让王叔去问吧。 只不过这只狍子,我明天还是得卖了,否则肉会不新鲜。” ... 大雪下了一夜。 次日,雪已过膝。 阎娘子在门前用手给自家男人托了托狍子,哈出一口热气道:“早点儿回来。” 李元应了声,背着弓和狍子,深一步浅一步地往远处走去。 这雪白,纯洁而孤寂的世界里,一下子就少了许多外出的人和动静。 在村子里做买卖的粮商并非钱家熟悉的福临商会,而是另一家,只不过李元之前没注意看。 此时,当他背着麻袋来到粮铺前,抬眼扫了下,却见牌匾上写着“四河商会”,便踏步往里走去。 内里莫名地有些乱哄哄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一个男人拦住了他,问:“干什么的?” 李元道:“卖肉的,你们收么?” “打开看看。” 李元放下麻袋,敞开口子。 那人凑过来看,却见是只完整的狍子,他皱眉一想,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李元?” 李元道:“是我。” 那男人笑道:“这两天,你可真是威风啊。” 李元苦笑道:“勉强保住口肉,养家糊口罢了。” 那男人扫了扫他体型,忽道:“认识一下,我叫赵奉,看这间粮铺的。” 李元看了眼他,却见这男人头顶飘着“2~3”,显然是未曾入品、但在普通人里却已是强大的人了。 “赵兄,幸会。”李元抱了抱拳。 赵奉道:“这狍子的价格,我按县里的价格给你,不坑你。” 李元道:“多谢赵兄了。” 赵奉叫了粮食,然后粮铺里有人便径直取了狍子去称重量了。 而赵奉则是道:“我知道你是条好汉,而且还擅长射箭,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四河商会?” 看到李元要说话,赵奉摆摆手,道:“先听我说完。” 他砸吧了下嘴,负手踱了两步,然后看定李元道:“和你直说吧,再过几天,我们粮铺就要撤出山宝县。” “为何如此?”李元好奇道。 赵奉压低声音道:“红莲贼起义了,这山宝县离的近,得撤!现在,我们商会正四处招收猛士一同撤退,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 李元犹豫了下,等那粮铺的人把大钱送来后,这才道:“赵兄,容我回去再想想。” 他并不想答应。 交浅言深,能不能信任都是个问题。 而且在这乱世里给商会当护卫,可是一件危险的事。 商会要四处跑,你就得四处跟着。 而绿林强人,以及那什么赵奉说的红莲贼,盯的不正是这种商会么? 赵奉道:“那行,你若定了,就在三天里,来此处告诉我便是。” 18.抓丁 这只狍子称了30斤,四河商会的人给了他36枚大钱。 李元当场花13枚大钱采购了30斤粟米,10斤豆子,分两袋子装。 之后又花了5枚大钱,采买了1斤盐;花了5枚大钱,买了一小袋糖霜和些许蜡烛。 如此就还剩下13枚大钱了。 这年头,盐和糖都是奢侈之物,能挎这么多回去,李元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赵奉的脸则有点黑,因为对方买这么多东西似乎是打算长住,而不准备跟他走了。 他想了想,看着李元远处的背影,跟着冲入雪里,喊着:“等等,等等!” 李元停下脚步,客气道:“赵兄,怎么了?” 赵奉道:“李元,我给你再交个底。 你如果入了四河商会,也是与我一起跟随着三小姐的。 三小姐虽然被打压,可却很有本事,将在商会里必有一席之地。 你现在和我一起跟着三小姐,等三小姐真上位了,我们可都是大功臣,少不了好处。” 他的话彻底打消了李元最后一丁点儿的犹豫。 果然,但凡是个势力就会分派系。 但凡有派系,就会有矛盾。 小姐想上位,就需要下面人去争去斗。 外有乱世,窝里还在大乱斗... 而,赵奉只是个不入品的,他在商会有多少权力?若有权力,也不会被分到小墨坊这种地方来卖粮了。 “多谢赵兄,我回去后一定会慎重考虑。 若是想加入四河商会了,便在三天内来此,对不?”李元装出思索之色。 “对!三天内来此即可...”赵奉道,“我便恭候你的好消息了。” 李元点点头,又背着袋子,于雪中返回。 大雪纷飞。 万径人踪俱灭。 少年一步一个脚印,走过了并不算太长的距离,回到了小屋的屋檐下。 他放下麻袋,抖了抖雪。 阎娘子早听动静,开了门,见他满头银白,吃吃地笑道:“像个小老头。” 旋即,她就转身要去倒热水给自家男人洗脸洗手。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李元一把拉住了手。 李元一扯,阎娘子惊呼一声,好似蓝色的蝴蝶飞扑了出来。 李元一把抱住她,在雪地里转起了圈儿。 转了三四圈,才停下。 阎娘子也不是个无趣的人,停下后便不说话,只是双手悄悄地箍紧了自家男人的腰。 李元也抱着她。 两人就这么傻乎乎地紧贴在一起,站在院子里的雪地中央。 白雪未扫,雪约过膝。 天穹之上,仍是茫茫鹅毛。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头发就都白了。 阎娘子吃吃笑着道:“干嘛呀?” 李元道:“你头发也白了。” 阎娘子笑道:“那...可是个好寓意。这是老天爷在告诉我们,说我们会一起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在这世道里,是何其童话的一个梦... 李元想到自己的“长生不老”,稍稍愣了下,然后抱紧了自家娘子,道了声:“给你买了糖霜。” “糖霜!”阎娘子欢笑起来。 李元一把抱起她,往屋里走去。 ... ... 入夜。 小夫妻俩躺一处,说着枕边话。 “我去四河商会时,听里面人说他们过三天就要撤了。” “怎么了?” “说是红莲贼起义了。” “红莲贼?应该是红莲教吧?我...我听过一点,只是谁说的我记不得了...” “红莲教?”李元搜了搜记忆,发现根本没有,这说明原主和外界没有太多信息交流。 阎娘子道:“南方那边的天灾人祸太严重了,而红莲教就在这时候出世了。 据说,那位红莲教教主则可以以符水化食,饮一碗,便一天不饿。 许多难民就跟了他,而且还在家中供起了他的画像,把他当神仙一般膜拜。” “饮一碗符水,一天不饿?”李元冷笑一声。 但忽地,他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红莲贼真的攻过来了,那官府会不会征兵? 若是征兵,他肯定得去,这可不好... 一时间,他有些沉默下来。 难不成还是要跟着赵奉离开? 不行,那一条道更不安稳。 这是看到局势不好,就像赌徒一样把自己的一切梭哈到另一个自己看不清的地方,以为不会再差了。 可结局,往往不如人意。 李元忽地正色道:“阎姐,我和你说件事。” “咋了?”阎娘子愣了下。 李元凑她耳边道:“过段日子,若是传出红莲贼攻打县城的消息,我就提前躲山上去,然后午夜时分再悄悄归家。” “哈?”阎娘子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在明白过来后,阎娘子才小声道:“会不会被发现啊?而且...你躲山上安全不?” 李元道:“不会被发现的。” ... ... 时间飞逝。 三天后,赵奉没等到李元,也不上门,带着人直接离开了。 李元照常狩猎。 而王叔与酒楼这条线也是开通了,买卖线也搭上了。 王叔是个实诚人,而李元的猎物品相也很好,酒楼也乐意从这“一手市场”购买肉类。 ... 转眼,又是九天过去了。 小墨坊里,李元开始变得低调起来,有一次回来他故意拿石头蹭伤了皮,然后对外说是遇到了熊瞎子,紧接着又露出恐惧之色。 这一通表演,直接让他“威望”大跌。 紧接着的几次,他每次回来越来越晚,且打到的猎物越来越小。 在第九天的时候,他干脆是空着手回来了,说什么都没猎到。 熊哥听了消息,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凤儿赫然已经睡到了他被窝里,与他滚在了一起。 在听到这消息后,凤儿媚声道:“还是熊哥你厉害,那李元可差远了。” 熊哥笑道:“他还行,不差。” 凤儿道:“熊哥,什么时候娶我呀?” 熊哥道:“快了,快了。” 另一边,钱二听了也是嘿然一笑。 ... 再转眼又是五天过去了。 这一日,整个山宝县好似沸腾起来。 官府的衙役四处奔跑着,开始强制抓丁充军,以抵御强敌。 “红莲贼打过来了!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 “废什么话?不是问你想不想去,而是你必须去!” “你家两个男人?那就抓阄,抽一个。” “你家就一个,那必须去!” “走走走!啰嗦什么?你不去,难道你和红莲贼勾结了不成?快走!” 一时间,民生怨道,骨肉分离、夫妻拆散的场景到处都是。 ... 小墨坊。 熊哥还搂着凤儿在睡觉,门就被“哐哐哐”地敲响了。 “谁啊?”熊哥粗着声音问。 凤儿也跟着怪声怪气道:“不知道熊哥在休息吗?没点眼力劲...” 话音才落。 嘭!! 门直接被踹开了,衙役扫了一眼里面,探头看了看,道:“卢二狗,是吧?” 熊哥:... 在看到凶神恶煞的衙役后,他低了低头,避开凤儿眼神,老实道:“是。” 衙役道:“征兵!快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 另一边... 钱家的大门也被推开了。 钱二正和一群泼皮在吃肉喝酒,却见衙役跑了进来。 钱二愣了下,道:“你们...” 衙役直接道:“我说不少家怎么空着,原来都在你这儿!走,征兵!” 钱二从怀里摸了两银子,悄悄递上去,轻声道:“我和你们刘捕快是兄弟...” 那衙役一巴掌把银子扇飞了,道:“刘捕快已经不在这里当差了,走走走!!” 他身后,一个抱着刀的便衣官差正靠着门框,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 几个泼皮还要争执,这便衣官差上前,如老鹰抓小鸡般,三下五除二就将泼皮们全部摔砸在了地上,再不敢反抗。 19.深藏 王婶家门前。 “爹!” “爹!” 两小只在哭着嚎着,眼泪刷刷地流着,淌到冻地发红的小脸上,看起来惨兮兮的。 而王叔则是被抓丁,默然地跟在衙役身后。 县里要征兵五千,这五千人自然得从穷点的乡坊里开刀,衙役们抓起人来是毫不手软。 王叔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这时候强忍着悲伤和愤怒,而不敢不回头。 而王婶则是远远儿追出来,颤巍巍地把家里存着的大钱捧到衙役面前,陪着笑道:“官爷,我家就都指望这男人呢,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衙役直接摆手道:“回去回去回去,哪家不都这样?” 王婶儿挤着笑,眼里带着讨好和可怜,“官爷,主要是两孩子还小...” 衙役道:“不是有你么?” 旁边又一衙役道:“别废话了,快走。” 王婶儿还要往前上赶,那旁边的衙役极不耐烦地手往腰间刀柄上一握,凶神恶煞地往那一杵。 王婶顿时被吓到了。 王婶身后的两小只也被骇的不敢哭了。 这时候,王叔转头,看向王婶道:“回去吧,照顾好两个孩子。” “孩子他爹...” 王婶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也哭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道了句,“那你多保重。” 生离死别... 或许就在平常时。 此去,还能不能再见,谁知道? 被抓丁去杀贼的男人,就跟死了一样。 王叔走后,王婶抱着两个孩子嚎啕大哭。 ... 一个衙役则是顺道走到了王婶家隔壁的屋前,抓着个名录,喊道:“李元家,是吧?出来!!” 这时候,化妆化的又灰又肥的阎玉匆忙走出,面色憔悴,眼睛红的跟桃子似的,显然刚哭过。 衙役对丑女人不感兴趣,连多看一眼都不想,直接不耐烦地问道:“李元呢?” 阎玉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可却直接哽咽住了,又是低头抬手,擦去禁不住流下的眼泪,嘴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呜呜”声。 衙役不耐烦道:“怎么回事?” 阎玉这才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压抑着悲伤道:“我...我家男人前天上山,到现在也没回来。” 忽地,她泪眼亮了亮,好似找到了希望,道:“官爷,你...你们行行好,帮我去山上找找他吧,求求你们了好不好?” 衙役手握刀柄,凶狠地一瞪,阎玉顿时止步。 这衙役又和旁边衙役商量了下,这才冷笑道:“不会是为了躲避征兵,逃山上去了吧?” 阎玉似乎被吓到了,连声道:“没有,绝对没有,前天你们不是还没来嘛...我家男人哪知道这事。” 这衙役又恐吓道:“躲避征兵是要被杀头的,你若知情不报,也要跟着受罪,想好了。” 阎玉连连摇头,慌张地反反复复说着:“我家男人哪知道今天征兵嘛...” 这衙役看向另一名衙役。 那衙役会意,去四周那些被抓了的壮丁里问了一圈儿,又跑回来道:“应该是真的。 这李元本是个坊里厉害点的猎户,也许是仗着自己有本事,在山里独来独往,前几天被熊瞎子踢腾了,腿上都破了一大块皮。 前天下雪,他上山后,确实就没回来,坊里人说他也许已经死在山里了。” 这衙役点点头,又推开阎玉,到屋子里搜了一圈儿,见没人,这才往下一家跑去。 阎玉哭着,无力地软倒在地,良久才扶着篱笆站起身,落寞地往屋里走去。 一到屋,她就急忙把门关紧,伸手轻轻地抚着被裹胸紧紧束缚住的胸口。 侧头间... 窗外,苍山负雪。 如此天寒地冻,鸟雀无踪。 不知...他可安好? ... ... 呼~~~ 山似冻肉,风如卷刀。 一刀刀刮过这山皮,割出片片的雪沙与冻尘。 二重山后,李元身上裹着狍子皮制成的斗篷,左手抬着遮挡着扑面而来的雪沙,右手则是死死地抓紧冰冷的柴刀,于苍茫雪中,提刀而行。 如今他本身力量就有“9~10”,就算不通刀法,也能凭借本身力量砍了这山里的猪熊老虎。 他气血浑厚,已是入了品的武者,再加上这暖和的狍子皮,在这等绝地活下来也是可以的。 这几天,阎娘子一直在悄悄地打听着红莲贼的动向,在知道红莲贼可能要往山宝县方向来的时候,李元就毅然决然地决定先躲到山里去。 如果没中,那躲几天再回来。 如果中了,那就可以躲开征兵。 这不,中了。 今天一早,他就听到小墨坊方向传来嘈乱的声音,李元知道他猜对了,官府这是真的开始抓丁抗贼了。 如果他在家,肯定也得被抓,这是逃不了的。 他“嘭嘭”跳着的心脏总算稍稍平复了下来,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虽说为逃征兵躲山里也是要杀头的,但这比起直接被抓去杀敌,可是好多了。 侥幸,侥幸啊... 此时,他扫了一眼自身信息。 【姓名:李元】 【加点:145点】 【境界:九品(练肉)】 【功法:回柳功(100/100)】 【技能:专家级射箭(0/80);高级追踪(0/4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自从和阎娘子感情增进后,每一天他就能收获7点空余点。 而距离上次加点已经过去二十天了。 “从今天开始,就需要每天晚上悄悄溜回去了,可若是被人发现,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带着阎姐逃跑。” “既然如此,那么...我得努力一把了。” “加点!!” 李元对准【高级追踪(0/40)】后的“+”号,狂点40下。 刷刷刷!! 随着加点,他脑海中开始多出一些回忆。 那是他辛勤修炼的一段回忆。 为了追踪一头野兽,他在长草里匍匐,完全不顾蚊虫叮咬,咬着牙强忍着周身的痒痛之感;为了追踪敌情,他千里奔袭,没日没夜,而在靠近敌人后,却还要小心翼翼不能犯一丝错误。他不停地磨砺着自己,不停地进行着实战,同时也反思着自己技艺中的薄弱之处。 终于,天道酬勤,某一日他顿悟了! 他的追踪能力再上层楼,踏入了新的阶段。 丰富的经验涌入他脑海,而肌肉和神经也开始产生某种微调,他对周围的灵敏度获得了提升,他也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 李元扫了眼信息,这信息已经变成了【专家级追踪(0/80)】,而点数依然有105点。 李元略作思索,决定一波加上去。 毕竟,他每晚秘密返回之事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一晚两晚,也许他还能隐藏的很好,可若是久了,他还能如此吗? “不够,还是不够...” “若是出一点点意外,那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必须尽可能地做到万无一失。” “继续加点!” 李元又对着【专家级追踪(0/80)】后的“+”狂点80下。 刷刷刷! 新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已是追踪术的专家,但靠着自己却已无法再进步。他听说过那些更高级的追踪术,然而那种追踪术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入品武者可以奢求的。 可这一日,机缘忽至,一位面目模糊的老人随手指点了他。他恍然大悟,久未松动的瓶颈终于产生了动摇。 他突破了,变强了。他能够轻易地追踪野兽和敌人,还能够轻易地潜入坊里的每一户人家,他存在感变低,且擅长各种隐藏气息和动静的法门。 李元又扫了自己一眼,综合实力没变,显然综合实力只考虑了对杀时的手段本事,而这种追踪术则属于“软实力”。 不过面板,倒是产生了变化。 【姓名:李元】 【加点:25点】 【境界:九品(练肉)】 【功法:回柳功(100/100)】 【技能:专家级射箭(0/80);宗师级追踪(0/160)】 【神通:长生不老】 【装备栏:未解锁】 20.遇虎 入夜。 轰轰烈烈的抓丁行动结束了。 几家哀嚎,几家哭丧。 白发人送黑发人,恩爱夫妻生离死别... 小墨坊整个儿沉寂下来。 阎玉早早吹灭了蜡烛,紧张地守在后门,不时地往外看着,又担心又期待。 她眼睛哭的红红肿肿的,这倒不是演戏,而是整个小墨坊的氛围就是如此,住在里面的人哪家不伤心? 午夜时分,一道鬼魅般的影子骤然出现在了后门,抬手,按照“轻轻重重轻重”的节奏连敲六下。 阎玉凑过去,屋外传来声音。 “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阎玉开心极了,她匆忙开门,将门外的男人一把拉了进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就搂在了一起,双手不安分地渴求起来。 许久后... 屋子里动静平息下来。 李元道:“不嫌臭吗?” “没闻到臭。”阎娘子酥酥软软的回答着,可双手却紧紧搂着自家男人,生怕一放开就要失去。 一声轻叹后,她似是抱够了,就放了手,道了句:“我烧点水给你洗澡。” “别烧了,有烟的话会让别家怀疑。”李元道,“而且...我在山里的泉水中已经洗过澡了,但一会儿倒是得捎点皂角和衣裤走。” “山泉?” 阎娘子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天气?” “你不冻死啊?” 李元道:“你家男人比牛还壮,冻不死。” 阎娘子剜了他一眼,用手捏了捏他的肉,娇嗔道:“难怪这么能耕。”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趴在李元胸口,轻声道:“坊里好多男人走了,王叔,钱二,熊哥,还有之前叫你元哥的那个小虎,能叫上名字的青壮基本都走了。 元哥儿,你说...他们去杀红莲贼,还能活着回来吗?” 李元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穿越前,他虽然没怎么研究历史书,可好歹历史剧也是追过的。 所以他知道:农民起义,往往代表着乱世序幕的拉开。 什么陈胜吴广,什么黄天当立,什么太平天国...... 当乱世彻底开始,秩序就会崩坏,人命便如草芥。 现在这一个坊里饿死人,卖人之类的事都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到那时候, 人间,就不再是人间 而是...地狱。 ... “元哥儿,你是觉得他们回不来了吗?”阎娘子轻声道,“钱二他们也就算了,可坊里还有不少好人...他们,就这么死了?” 李元心情有些沉重。 他思索着:等事情平息了,多存点银子,去银溪那边住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好点。 又或者,逃进深山?躲到山里去,然后开辟出一个躲避乱世的“桃花源”? 李元抱紧着自家婆娘,安慰道:“死不死,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只能看命了。” 阎娘子哽咽了起来,哭着道:“还好你没去,还好你没去...你在山里一定要好好保重,晚上赶不回来就不要硬赶。” 李元道:“阎姐,你说的我都知道。 咱家的粮,你要悄悄藏好,每次拿一点出来,别让人发现我们家有这么多。 另外,如果看到哪家过不下去了,可千万别乱发善心,取好多粮送给他们。会惹祸事的。” 阎娘子闭着双目, 脸颊贴在他身上, 呢喃着道出一句:“你家婆娘,不傻。” ... ... 凌晨,天还没亮。 李元就从床上爬了下来,带着收拾好的包裹,悄悄推开后门,如鬼魅一般地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雾气里。 有家不能待,还要藏到山里,这让他心情有些失落,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回到山上,他快速进入了二重山,寻了个靠近山泉的洞窟直接住了下来。 没一会儿,天亮了。 金灿灿的阳光照着山地。 他抓着旧衣服和皂角,去泉边洗了洗衣服,在看到泉水深处冒出几个“0~1”的时候,直接拿着箭往下一掷,再一拔,就是条鱼上来了。 待到洗好了衣服,又直接耷在了洞窟外的山岩上。 平整地放开,如此晒太阳晒个一天也差不多干了。 然后,他又用沿途捡来的柴火在洞窟口子处点燃了一团篝火,凑着篝火烤起鱼来。 吃完鱼,他靠在山壁上,看着远处发呆。 发了会儿呆,他开始无聊起来。 乔装打扮去县里浪一浪?算了吧...一旦被识破,那直接人就没了。 可总得找点事情做吧? 要不,继续往山里去看看? 如果这山里真能寻到个好地方,带着阎姐来这里建一个世外桃源,也不是不好,说不定熬着熬着,把这个乱世给熬过去了呢? 桃花源里的居民说“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那可是直接躲过了整个乱世。 自己为啥不行呢? 功法固然可贵,可要是需要拼了命或是冒着大风险去获得,那还是算了吧。只要活得足够久,总会有机缘的。 而且如果能在山里苟足够长的时间,自己的点数肯定也会很多,再出山,几乎是学了什么技能功法就能直接提升到满级,这不比天天在外提心吊胆的好么? 一时间,李元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好好好!” 他充满干劲地从地上一弹而起,握着拳头,双目放光道:“今天就往这小墨山的更深处探一探。” 于是,李元背起弓,抓起柴刀,往北继续行去。 这一片区域他熟悉。 可,熟悉的范围也就顶到前边的一个山隘。 今天他决定穿过那山隘,往里去看看“第二重山”后的“第三重山”到底有什么。 午后, 他歪歪斜斜地往北走着,很快就穿过了山隘。 山隘后是一片苍莽的深山老林,色调呈现着灰黄色,想来到了春夏时分,就不一样了。 “这破地方,连条路都没有,平日里根本没人来啊。” 李元抓着柴刀左劈右砍,将一些莫名悬挂下来的枯藤、野蛮生长的杂枝给砍开。 往前眺望了一眼,根本没个头,哪儿看起来都一样。 抬眼扫去,不时看到有“0~1”或者“1~2”的数值闪过。 这些数值出现的频率,可比二重山多不少。 “好啊,这么一来,肉就不愁吃了。 到时候再种点菜,就更好了。 不过这里还是太靠近外面了,我得去更远的地方勘测。”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 李元探测了一圈,决定返回。 一下午的时间,他也就是在不停地走。 因为有“宗师级追踪”的本事,又能看到数值,基本上只要他不惹那些攻击性强的凶兽,那些凶兽就也惹不到他。 夕阳时分,暮色如血。 山里的风有些莫名的阴冷。 恻恻地,像刮骨的刀子。 李元连走带跑,快速地返回。 天已经黑了,但皓月当空,大地还是亮堂堂的。 李元回到洞窟,升起篝火,然后匆匆地跑到旁边的山泉里,龇牙咧嘴地冲了个冰水澡,顺便抓了几条鱼。 片刻后,他穿好白天晾干的衣服,蹲坐在一个大石墩子上,一边烤鱼一边复盘着白天在第三重山里的地形勘测。 “目前来说,还没找到一个适合的地方。 也许明天我可以早一点出发,再加快脚程,就可以去到更远处了。” 正想着,李元忽地感到一阵恶风从远掠来。 他反应迅速地左手一翻,极快地抓住土弓,右手丢开烤鱼,抽出一支箭。 弯弓, 搭箭, 弓弦紧绷, 而闪着寒光的矢尖则是对着篝火照出的光域边缘。 李元双目静静地盯着远处,充满警惕。 而就在这时,一道“5~8”的数值从远而来,黑暗里浮现出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轮廓。 老虎本是在极快地奔跑,可在快到篝火边的时候,却忽地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往后缩了几步,继而直接趴下,匍匐着不动了。 李元本来想一箭射出去,可不知怎么却又缓了缓,靴尖一挑,把烤鱼挑了起来,然后足尖运力,把烤鱼直接踢了出去。 烤鱼飞远,落在篝火的外围。 可伏在地上的老虎却没动。 李元稍稍垂下弓箭,收敛气息。 老虎忽地起身,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一口叼起烤鱼,飞快地转身跑了。 ... ... 附:这几天试了试,基本上都能在晚上8点前把第二更码出来。那没什么特殊情况,就第一更下午5点,第二更晚上8点。大家知道一下哈。 21.驯虎 五日后。 李元逐渐适应了这种“午夜回家,凌晨离家”的苦逼生活。 可或许是他和阎姐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反倒是更加的如胶似漆。 阎娘子不知疲惫地缠着他,又和他说着枕边话。 “听说州里的官府派军队去围剿红莲贼了,不过我们山宝县的县令还在观望着情形。 这么一来,王叔他们也还都是安全的。 除了回不了家,需要在兵营操练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今天王婶知道这消息,可开心坏了,拉着我磕叨了半天。 早知道这样,你也不要藏山里了。” 李元摇了摇头,道:“这未来的情况谁能知道? 官府能不能镇住红莲贼还是一说,县里的兵要不要上战场,县令是怎么想的也都是一说...... 刀枪无眼,一入战场,那命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提前躲到山里并没有错。” 阎娘子叹了口气道:“也对...只是...你每天这么偷偷摸摸地往返,又辛苦又危险...” 李元轻轻搂着她,道:“为了阎姐,我一点都不辛苦。” 阎娘子愣了下,捏着拳头捶了捶他胸口,娇声道:“讨厌。” 说着“讨厌”,眼里却都是欢喜。 欢喜之后,尽是担忧。 阎娘子又道:“要不,你受点伤,然后从山里逃回来,就说被野兽追赶迷了路,然后死里逃生...之后待在家里养伤。这么一来,你也不用去兵营。” “局势未明啊。” 李元摇摇头,忽地又道:“若我在山里寻到了一个好去处,你愿意随我一同去隐居避世么?” 阎娘子愣了下,默然了会儿,手指轻轻在他身上画着圈圈,轻声叹息道:“我是你的婆娘,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 两人聊着聊着,李元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就又匆匆地穿上衣裤,赶回山里。 到了山中,他燃起篝火,靠在洞壁上继续补觉。 此处山深,除非也爬到了二重山附近,否则难以发现这篝火的淡淡青烟。 探索的工作暂时停了,因为他脚程有限,三重山里实在走不到太远的地方,便暂时停了下来。 “要不,过两天和阎姐说一下。 我一两天晚上不回来。 这么一来,我就能去更深处探索了。” ... 午间,李元决定换个口味。 他没吃鱼,而是猎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鸡。 熟练地用刀开膛剖腹,剥皮去毛,在边上的溪水里洗净后,便整只地架在了火上烤。 肥肉里的油脂“滋滋”地响着,滴落到篝火里,使得那火苗儿不时地窜起,忽上忽下。 就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快速逼近的动静。 林木簌簌,被来物飞快地推开。 李元未曾抬头,他知道,又是那只老虎来了。 这几天,它每天都过来。 刚开始,双方还对峙着。 可慢慢的,便有了边界。 一人一虎,各守一界,竟是相安无事。 动物的直觉是很灵敏的,尤其是这种在山林里混迹的猛虎,更是如此。 它或许是从李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所以才没有进攻。 而每一次来,李元都会丢一些食物给它,这些食物比它自己猎来的要好吃,所以它才常来。 果然,不一会儿,那吊睛白额的猛虎就蹑着脚步走了过来。 长草两分,林木的阴影里,渐渐显出一副危险的轮廓。 猛虎露了身形,可这一次,它没有趴下,而竟是试图更加地靠近李元。 可它才往前走了两步,李元就猛然弹了起来,好似炸响的火油,“嘭”一下双足重重踏地! 他抓着长弓,面目狰狞,一股骇人的凶气散发而出,两目如电逼视着猛虎。 这凶气说来也不玄乎,一就是实力,二就是杀生。 杀生杀的多了,眼里自然而然会带着对生命的漠视,觉得生死不过就是一刀的事,觉得躯体不过就是供食的肉。 李元穿越后没怎么杀生,可穿越前他可是做屠夫的,每天过手的猪可不少。 猛虎感受到了这猛不丁的威胁,身子炸毛似地顿下,朝前发出低低的嘶吼。 李元不甘示弱,咄咄逼人地往前进了一步。 猛虎作势欲冲,李元却直接拉弓。 弓弦绷紧,发出“哧哧哧”的响声,危险的气息同时散发开来。 猛虎停下了脚步,又稍稍对峙了几秒,它就忽地趴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往后缩了几步,缩回了这一人一虎之间原本的分界处。 李元这才缓缓放下弓,散去气息,又回到了篝火边,继续烤肉。 他余光扫了眼猛虎旁边的“5~8”,再扫了扫自己身侧的“9~10”。 他抓起柴刀,数值变成了“10~11”,抓起土弓,数值又变成了“24~25”。 无论哪个都比猛虎强,这也是他敢这么淡定,这么凶的原因。 否则,他早就逃了。 这感觉还是挺神奇的。 就好像在野生动物园里迷了路,遇到了老虎,本该瑟瑟发抖的他却比老虎强,而老虎还被他吓地不敢靠近。 这会儿,他在做的事则是试图“驯虎”。 放穿越前,这事肯定不靠谱,可在这个世界那可未必。 李元还记得那钱三、熊哥、张努力、张麻子拉着狗,整体实力就会提升,这说明在这个世界...凶兽也是可以成为实力一部分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这老虎无法伤害他,那他就有时间和老虎慢慢玩了。 原主记忆里虽然没有驯虎之法,但却有驯犬的法子。 简单来说,一,就是让狗子对某些气味敏感,譬如野兔、野鸡、狍子之类,敏感后,狗子入了山林就会追踪这些猎物; 二,让狗子知道做哪些事会有好处,做哪些事会有坏处,这么一来,狗子就会听你的话,甚至你可以通过一些特定动作对狗子法布施令。 如何让狗子对某些气味敏感,其实很简单,就是让狗子吃肉,野兔肉,野鸡肉,狍子肉。 狗子吃过了这些肉,知道好吃了,等再上了山,它闻到这些气味,就会自动追踪,甚至是上去咬了。 但这一点,对老虎肯定不适用。 这山中猛虎,什么没吃过? 就算是人,怕是也吃过了。 这根本就是逮着有肉的就直接追踪,直接干,管他是什么。 所以,李元的想法是通过第二种方式来驯化老虎。 对于成功,他也没报多大希望,主要是找点事做,让这白天的生活不至于漫长无趣。 哧哧哧... 此时,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已经烤好了。 李元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从中捏了小撮盐,洒在了两只烤食上,嗅了口气, 有点腥,但架不住香啊!! 不远处,那匍匐这的猛虎则不时往这边张望。 待李元抓起烤兔子的时候,那猛虎骤然起身,试图越界夺食。 它才一动,李元便霍然起身,左手抓弓,遥对着猛虎,一身凶气弥漫开来。 猛虎发出低吼。 李元不为所动。 双方对峙了会儿,猛虎又匍匐了下来。 如此几次之后,就算李元开始吃烤兔子了,猛虎还是只舔着舌头,却不越界。 而就在这时,李元把吃了两口的烤兔子远远丢了出去。 那猛虎闪电般地探头,叼住烤兔子吃了起来。 吃完后,猛虎又盯着李元手里的烤野鸡。 但李元却当着它的面把烤野鸡吃掉了。 期间,猛虎又想越界。 可它只要一动,李元就弯弓搭箭。 每当那“咔咔”作响的大弓拉动声响起时,猛虎就立刻停住。 几次之后,猛虎好似决定再试试,它开始绕路,想换个角度试试。 而就在这时,李元手里的土弓直接炸开一声爆音。 嘭! 空气尖锐的呜咽里,却见一道寒芒闪过! 箭矢所指之处,树木躯干宛如泥巴般脆弱,直接被一捅便破。 嘭! 箭矢穿入树身。 猛虎陡然停下了身子,虎目瞅了瞅那树上的利箭,转身拔腿就跑。 22.新技能 转眼间,又是六天过去了。 期间,李元“请了两天假”,去小墨山第三重山的深处探索。 他的探索范围也从原本的“半天脚程”变成了“一天半脚程”。 虽然为了防止迷路,他的脚程不快,可却也把探索范围扩大了许多。 这一次探索,这让他忍不住生出了感慨: 人啊...总是得出去多走走。 不去走走,怎么会知道远方其实没意思呢? 这深山老林走下来,李元突然觉得隐居特别没意思。 在一个没有灯,没有电,没有手机和网络,吃了上顿想下顿,连上茅厕都要用叶子刮的荒山里,能干什么?天天造人么?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那也得买酒曲和茶叶啊,那还得吃饭啊... 除了这个,山中野兽毒虫多,阎姐肯定应付不过来。而他要是外出探索,总不能把阎姐当小挂件一直挂在身上吧? 《桃花源记》里说了“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这可不是只带着妻子,而是带着邑人,也就是县里人一起入山的。 这相当于是把整个小县子都搬入了山里。 那肯定是不错的。 可这种整体搬迁的情况,至少得满足两个条件吧? 一,你得在这县子里威信很大,且有很大话语权; 二,县子里绝大部分人都和你想法一样,心甘情愿地避世。 可这两个条件,他都不满足。 李元心里默默叹气。 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这“隐居”想法暂时淡了。 不过,他还是决定继续勘测小墨山。 熟悉了地形,就是留下了退路。 万一红莲贼打进了县里,他带着阎姐也有地方逃。 除此之外,如果能看清小墨山通向什么村镇县府,他也能做后续安排。 若是那地方不乱,他和阎姐就可以以流民的身份搬过去住。 不过, 若是山宝县里稳定下来了,他还是准备返回。 到时候给自己身上加点伤,在泥里打几个滚,再饿个三天三夜,就说在山里迷了路,今日死里逃生才回来就是了。 之后,他就养伤,存钱,再想办法找人通关系,然后住到治安良好的银溪附近去,然后就定神地打猎、搞钱,同时看看能不能弄到新的功法。 ...... 此时,李元正搂着阎娘子。 小夫妻俩欢好了之后,都有些发愁。 李元把这打算和阎玉说了说。 阎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她略带神伤地道:“元哥儿你说到退路,我倒是有个新消息。” 略作停顿,阎玉道:“官兵好像把红莲贼给击败了...” “这么快?”李元愣了下,又问,“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县兵拔寨了,有原本的县兵,还有这一批强征的士兵。 这么大动静,县里早有人传开了... 王婶本来以为她男人不要去打仗,可这还是得去。 我还劝她,这是去乘胜追击,不会有事的。 可结果,谁知道呢? 胜不胜的,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可要是王叔死了,王婶就要崩溃了。”阎玉是白天受了王婶影响,这才显得有些悲色。 “元哥儿,你说明明都胜了,为什么县令还要出兵?” “就是胜了才要出兵。”李元道,“分不分功劳倒是其次,若是被参一本消极灭寇,那县令的乌纱帽怕就要没了;若是再参一本勾结盗寇,那县令的脑袋就要掉了。” “这么随便的吗?”阎玉发了傻。 李元也不知道这世道什么情况,但他想着前世的那些历史道:“山高皇帝远,谁知道什么情况?而且总要杀几个狗官来消消老百姓的怨气吧?” “啊???”阎玉傻了眼,“这和我们坊子里的女人吵架,勾心斗角也没啥区别吧?” “区别大了,你们吵架死不了人,这里...要死很多人。”李元随口道。 “哦...”阎玉轻轻应了声,她忽然觉得自家男人好有本事,居然连这事都懂。 她想着官员之间的这些事儿,眼里闪过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那高高在上的事儿突然就被拉到了尘埃里。 “哦,对了。既然红莲贼已经败了。那,你就准备回来吧...”阎娘子又道。 李元道:“再看看。” 聊着聊着,李元看了下天色。 黑漆漆的,但明月已过中天不少。 “我该走了。” “路上小心啊。” ... 黎明前,李元又回到了山上。 午后,那只老虎又来蹭食。 经过这段时间的培养,它已经很懂规矩了。 哪怕李元在吃,它也不会过界,而只是匍匐在地上,舔着舌头。 等着李元丢出食物后,则是闪电般地扑上去,然后跑远了吃。 今日食物,是一整只狍子。 李元烤了很久,待到表皮金黄,肉香散出时,他才开始分肉。 一半自己吃,还有一半远远地丢给那老虎。 老虎如以往一般,旋风般地扑出,咬住半只狍子。 可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它竟没有跑开,而是直接在边界前吃了起来。 显然,在它的印象里,李元已经不是一个会抢食,或是会攻击它的存在了。 李元愣了下,然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虽然没什么用,但好歹也算是达成了一个小目标。 他和老虎一起,大口大口地吃起狍子肉来,虽然彼此隔着距离,可最初的那种敌意却消失了不少。 李元吃着吃着,忽地眨了眨眼。 他眼前的面板上的“技能栏”里,不动声色地多出了一行信息: 【技能:初级驯兽(1/10)】 李元有点不敢相信,看了几遍,才确认是真的。 卧槽!卧槽啊! 新技能!! 这居然歪打正着,给练出了新技能!! 这是真正的辛勤和汗水啊。 他每天的辛苦没有白费。 天道酬勤,这是连老天爷也肯定了他啊。 李元扫了一眼“95点”空余点。 “好好好!那就趁热打铁,再加一把劲!” “加点!” 他对着“初级驯兽(1/10)”后的“+”狂点10下。 那日夜辛勤的记忆,顿时涌起。 他天生喜欢动物,他将动物视作朋友,为了和朋友更好地相处,他开始观察这些朋友,他想让这些动物朋友能听懂他的指示,并且愿意听从他的指示。为此,他开始了大量的练习。 终于,他成功了。他变得可以通过动物的细微动作而了解它们心中所想,从而更好地让动物朋友听从他的指示。 李元扫了一眼“中级驯兽(1/20)”,再看了看未有变化的综合实力,显然这也是“软实力”。他继续努力地点了20下。 新的记忆再度涌起。 长久的、大量的训练让他开始拥有一种特殊的本事,他不仅能够通过细微动作观察动物朋友的所思所想,还能够通过动物发出的声音来部分地听懂它们的语言。 不仅如此,他也能发出类似的声音,以让动物听清他的意思,从而产生基础的简单交流。 李元舒了口气,感知着脑海里多出来的知识,那是经过了反复练习和辛苦耕耘才获得的知识。 他看着老虎,喊了声:“嗷...呜...(好吃吗)” 老虎霍然抬头,盯着李元看了一会儿,忽地叼起烤狍子,跑了。 李元喊道:“吼!(停下)” 老虎迈开腿子,加速跑。 李元这心里有些不得劲。 “那就,继续加点!” 23.收服 李元看了眼“高级驯兽(1/40)”,以及剩下的“65点”空余点,继续开始狂点“+”号。 转眼,又是40点投了下去,剩余点数变成了“25点”,技能也从“高级驯兽(1/40)”变成了“专家级驯兽(1/80)”。 一道道新的记忆,继续从他脑海里浮出。 这些记忆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亲身经历过这些,只不过如今雨过天晴,尘埃落定,泪水和汗水已经换来了收获。 长期的练习让他意识到仅有练习还是不够的,他需要真正地实战,需要更多的挑战。 于是,他把视线从普通的动物投向了凶狠的野兽。 他开始冒险地驯服那些充满野性的食肉动物。 他知道,从小开始驯服会让那些食肉动物更容易服从他的指示。可这并不是他心目里的驯兽手段。他的目标是那些已经在丛林里混迹许久的野兽。 在一次次头破血流和死亡边缘的徘徊后,他还是失败了。 充满野性的食肉动物,极难驯化。 可是,他依然有所收获。 他身上产生了某种对野兽的奇异亲和力,就连疯狗都舍不得咬他,就连丛林里的老虎豹子,都会下意识地不把他当做猎物,就连水边的猪婆龙也不会拖他下水... 李元感知了一下自身状态。 虽然多了不少训练的记忆,可是他还是得试试。 于是,他离开了驻地,出发寻找那逃跑的老虎去了。 因为拥有着“宗师级追踪术”的本事,李元没多久就找到了那只匍匐在巨石后吃着烤狍子的猛虎。 他背着土弓,右手反握着柴刀,然后维持着一定距离,从巨石后缓缓走了出去。 猛虎瞥了一眼他,没有发出威胁,也没有驱赶的打算。 李元知道,这其实已经是一种认可。 猛兽的领地感是极强的,他这种靠近对老虎来说已经算是入侵了,可这只老虎没有驱逐他,那就是认可了他。 李元尝试着又喊了声:“嗷...呜...(好吃吗)” 猛虎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低低回了句:“吼。(别过来)” 李元喊道:“吼!(不过来)” 猛虎低头继续吃。 李元喊道:“吼!(我还有)” 猛虎猛然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元道:“吼!吼!(不过来,不给你吃)” 猛虎愤怒地咆哮起来:“吼!(我要吃)” 见李元不动,猛虎继续咆哮:“吼!(咬你)” “吼吼!(咬死你)” 虎爪微压地面,虎背稍有起伏,有种蹬鼻子上脸,你弱他就强的跃跃欲试感。 李元冷笑一声,丝毫无惧,左手闪电般地抓出背后的土弓,拉动弓弦,发出“咔咔”的声响,同时他周身气势一变,双目漠然,凶气横溢地逼视着猛虎。 猛虎的吼声慢慢变小,顿时没声音了,那要扑上来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李元不依不饶地道:“吼!吼!(听我的,给你吃)” 猛虎咆哮着:“吼!(不听)” 李元用更大的声音凶狠道:“吼!(不听,没有吃)” 猛虎安静了一会儿:“呜...(打不过你) 呜...(听你的) 吼!(给我吃)” 一人一虎竟是交流着。 而也许是因为李元身上那一身亲和力,再加上他本身凶悍的力量,以及人虎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一切叠加起来,竟是产生了出人意料的结果。 ...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染红了深冬的小墨山。 少年和虎,行走在一处。 冰冷的风刮过长草,吹起猛虎的两侧的胡须和白毛。 李元目光扫动之间,瞥见了一处“3~6”。 他顿时停下脚步。 老虎不用他提醒,也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可这只猎物,它可未必能抓到。 远处,正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那是只生着獠牙的公野猪。 那俩獠牙像是出鞘的刀,给人以强烈的危险感。 正常野猪的综合实力不过是“3~4”,这只是“3~6”,可见其凶悍了。 可这只公野猪还未察觉到两位“狩猎者”的靠近,依然在啃着山地里不知名的果子。 李元直接弯弓搭箭,目光锁定在野猪身上。 可这只野猪身上一身硬毛,堪比将军的战甲,而土弓威力有限,直接射可能未必一箭毙命。 李元轻声走了几步。 老虎在旁看着李元走路,又不时瞅瞅野猪方向,但野猪根本没被惊动。 李元并没有走到野猪前面。 野猪看到人,就会冲直线,硬怼。 虽然他不怕,可没必要。 他绕到了野猪后面,弓弦轻轻拉满。 这时候野猪有反应了,猛然停下拱土的动作。 然而,已经迟了。 嘭!! 一声炸响,箭矢呜咽,呼啸着撕裂空气,直接刺入了目标位置————菊部。 野猪“嗷”地狂吼一声,撒腿就跑。 可李元的箭整个儿直接入了里面,只剩小半根箭屁股在外面。 野猪跑了几步,跌跌撞撞,身下脱出一大摊血。 李元抓着柴刀,大步如箭地跑上去,待到近了,又猛地踏地,纵身高跃,手起刀落,直奔着猪脖子那儿斩去。 一刀下去,那力道,直接带着脖子如裂帛般断开了。 猪头滚落,无头的身子跌到一旁。 哧!! 同时,猪血崩射而出,飚了李元一身。 李元哈哈一笑,这一身猪血倒是让他有些亲切感,他一脚熟练地踹翻了野猪,小心地开膛剖腹,挂起肠子,挖出猪心直接丢给了老虎。 老虎一口咬住,然后趴在地上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老虎仰头看了眼挂在树上的肠子,发出声音:“吼?(挂着?)” 李元道:“吼!(里面有屎)” 老虎:“吼?(什么是屎)” 李元一刀挥出,将肠子斩断半截,顿时里面那些又黄又黑、又软又硬、臭气冲天的东西就出来了。 “吼!(就是这个)” “吼?(不能吃吗)” 李元有些没法解释。 “吼!(别吃)” “吼?(为什么)” “吼!(说不清)” “吼!(那你快想)” “吼!(总之别吃)” 老虎低下头,继续吃猪心。 而李元则是割了几块肉。 他今天这是给自家驯兽展示一下力量,以及熟悉一下彼此之间距离的拉近。 现在猎杀完了,也一起行动过了,交流还算和谐,他就抓着肉往回走。 得去洗澡了。 老虎瞅了一眼那野猪尸体,轻声咆哮:“吼?(肉?)” 李元回了句:“吼!吼!(不爱吃,给你了)” 老虎顿时欣喜起来,这么大一只野猪,它自己猎杀可要花上很多功夫,而且说不定还会受伤。一时间,它直接趴在了野猪身侧,开始吃起美味的内脏来。 老虎一边吃,还一边向李元张望。 李元忽地喊了声:“小黄!” 老虎:“吼?(什么?)” 李元:“吼吼!(这就是叫你)” 老虎若有所思,继续吃肉。 李元又喊:“小黄!” 老虎:“吼!(干什么?)” 李元满意地点点头。 ... 为了在小弟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本事,李元硬是染红了一件狍子皮斗篷,至于内里的衣裳倒是没多少血。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下,李元在山泉里完成了清洗身子和洗衣服的工作,继而瑟瑟地跑到篝火边开始取暖,同时烤肉。 他在等。 当月亮升了一段儿之后,他就得赶回家了。 和往常不同,今天的李元看似平静,可心里却兴奋无比。 他驯服了一只吃人的老虎! 这事真跟做梦似的。 他记忆里只有带着猎狗上山打猎的回忆,可今后,他能带着老虎去打猎了。 这日子虽然苦逼,但还算精彩。 明天,他要试试小黄肯不肯给他骑。 若是肯,他就骑着小黄去探索。 这么一来,探索的范围也就能扩大了。 ... 晚上,李元悄悄回到家,与阎娘子欢好后,轻松地躺在塌上,道:“阎姐,你知道吗,今天我驯服了一只老虎,吃人的老虎!” 阎玉伸手点了点他,笑道:“别吹牛了,吃人的老虎谁能驯啊?” 李元经历过上次练武的事,此时笑笑也不再多说,只是叮嘱道:“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知道知道。”阎玉道,“你婆娘,聪明着呢。” 两人搂着发了会儿呆,李元看着黑暗里屋室内的家具轮廓,问道:“外面有新消息吗?” 阎玉道:“哪儿能那么快,县兵才出城一天。” 24.大虫入村 转眼之间,又是七天过去了。 这一天白天,李元还兴奋的厉害。 因为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小黄终于肯让他骑了。 可到了晚上,他就皱起了眉头。 深夜里,他照常往山外摸去,可还没走出小墨山,就听到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有哭声,有惨叫声,有喊骂声,有重物摔砸声,还有兵器声... 这些声音随着深冬的冷风,朦朦胧胧地刮了过来,夜色好像沸腾了,热闹的厉害,也恐慌的厉害。 “这是突然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怔怔地看了会儿,心头闪过些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往自家走去。 可才到小墨坊,就发现今晚竟然有一群人簇拥在外面,不知在看什么等什么,声音“嗡嗡嗡”的乱哄哄的。 这一直持续到凌晨才平息。 李元静静等着。 他家屋里的烛火还亮着,透过油纸窗能见到内里有好几个人头闪动着。 之前李元看的清楚,是王婶和凤儿。 这俩女的也不知怎么了,都这时候了还窝在他家里,似乎在和阎玉聊些什么。 这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分别离去。 再过了会儿。 屋子里烛火灭了... 李元细细观察着周围,在确认安全后,这才入鬼魅般快速地穿梭过林木,来到了自家后门,按着节奏敲打了下。 后门快速打开,阎玉急忙把他拉了进来,又锁上门。 “败了...县兵败了... 今天白天才传来消息,一到晚上,就有红莲贼突然就出现在了城外,开始攻城。 县子里死了好多人,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阎玉眼里满是惊慌,声音里也带着战栗,娇躯好似僵住了。 李元一摸她双手,竟是冰凉无比。 他问:“前几天不是还乘胜追击么? 怎么今天突然败了?” 阎玉难以抑制恐慌道:“不知道,不知道......可若县兵败了,那小墨坊出去的人会不会也都死了? 刚刚王婶来找我哭,说是王叔可能没了; 凤儿也来找我,又是为之前的事道歉,又是哭哭啼啼,说熊哥可能也没了。 凤儿还问我你有没有从山里回来,我...我就也跟着哭起来,说你到现在还没个音信,怕是死在山里头了。” 李元道:“凤儿问我干什么?” 阎玉道:“凤儿说,你好歹是个大男人,这时候如果你在家,那就好了。 我看她那样子,也挺可怜的,就一个小姑娘,才找了熊哥靠上了,转眼熊哥就没了。” 李元道:“她这是想靠我?” “保不准。”阎玉顿了下,水杏眼儿忽地转了转,凑近了道,“元哥儿,你咋想,要和她好不?你功夫这么厉害,两个小娘子应该更能满足你,要不要呀?你只要开了口,明晚凤儿说不定也在塌上等你了。” “好什么好?”李元搂着阎娘子。 阎玉眨巴着眼,在黑暗里盯着李元的脸道:“坊里不少男人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家里有婆娘还总把眼睛往别的女人屁股上拐。我这是想把锅给你端过来......想不想嘛?” “我就阎姐一个女人。”李元把阎娘子又往怀里抱了抱。 阎玉不说话了,埋着的脸上偷露出笑,喜滋滋的。 李元道:“要不要跟我进山?” 阎玉摇了摇头道:“再等等看吧。” 李元道:“也好...” 这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把阎玉带进山。 一来,山里不好过,阎玉一个普通人就算有他照顾,身体能撑多久也说不准,而且他也无法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照顾着; 二来,这一进山,就直接和外面断了联系,想弄本功法怕是遥遥无期了。 ... ... 接下来几天,李元也不敢往深山里去探索了,白天简单地吃了后,就守在小墨坊附近,观望着坊里的动静。 晚上又跑回家里,听阎玉说着外面听来的信息。 情况是越来越糟糕了... 红莲贼是退了,不过不是被击退,而是不打这山宝县,转攻其他地方去了。 可山宝县里人却死了不少,就连衙役都死了一堆。 之前形势大好的时候,县令带着兵出了城,结果这一出就没回来。 守城的时候,山宝县的县尉和好些个好手也死了。 如今当家的成了个管文书的主簿,带着大猫小猫两三只。 城里治安开始混乱起来。 秩序有一种将要崩坏的感觉。 ... 五天后,李元才回到屋里,就被阎娘子抱着哭。 “怎么了这是?” 阎娘子哭了半天,这才心惊胆战地道:“两更天的时候有人敲门,敲的是前门。 我还纳闷...这大晚上的怕不是王婶睡不着来找我,就想去开门。 可走了一半,我还是存了个心眼,就先去把菜刀给抓手上了。 到了门口,我问了句是谁。 结果...结果没人说话。 我往窗子口一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李元回忆了一下,他来的时候也没看到有数字在飘,显然那人已经走了,于是轻轻抚着她背脊,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阎娘子哭了一会儿,才稍稍停下来了,道:“我..我往窗口一看,是个男的,瞧不清模样。 可那男的正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我家窗口小,他爬不进来,我猜他是想看看屋里什么情况。后来,也许是看到我手里拿着刀,这才...这才走了。 呜呜呜...” 她害怕极了,缠着自己男人,过了好久直到身子累瘫了,才安心入睡。 凌晨里,李元起来,阎娘子被惊醒,又搂着他,想放手又不放手,就是轻轻哽咽着。 “元哥儿,要不...要不你回来吧?” 李元冷声道:“要回来,也得先把这人揪出来,否则他藏在暗处,后患无穷。” “怎么揪呀?” “这男的今晚还可能会来,不过我今天不进山,会在远处守着。” “你揪到了...元哥儿,你不会要杀人吧?” “这事儿你别管了。” “杀人要被逮到了,会在菜市场门口砍头的。” “放心吧。”李元神色有些漠然的平静,“你家男人,不杀人。” ... 第二天,李元没上山,而是从家里带了些冻粥,悄悄藏在屋后几百米开外的一个树林里。 这么做是冒险,不过以他如今的本事,若是一直小心翼翼地防范着,这小墨坊里还真没有人能找到他。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 小墨坊家家户户都闭了门。 而那二重山与小墨山外围的山口,一道恶风忽地刮出,快速穿行之间,没多久就跑到了山口。 那黑影嗅嗅闻闻之间,又“嗖”地一声窜了出去,往小墨坊快速而来。 一入坊,这黑影就往林子里钻,时跑时停,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李元家后几百米的树林里。 森然的月色里,显出黑影的模样,却是个矫健凶狠的斑斓大虫,双目幽幽地环视四周,抬足迈步,无声无息地走在这林子的阴影里,来到了一个男人的身边。 李元摸了摸它的脑袋。 经过这么多天的磨合,他对这大虫的性子也有了了解。 这大虫每天都会来找他,都要和他一起吃肉。 无论他在哪儿,这大虫都会顺着气味找到他。 老虎道:“嗷呜?(怎么不回来)” 李元没说话。 老虎道:“嗷呜(我没吃东西)” 李元低声道:“吼!(杀!)” 老虎道:“吼?(杀?)” 李元道:“吼吼!(我指谁,你杀谁)” 老虎道:“吼!(能吃吗)” 李元道:“吼!(到山里吃)吼!(别发出声音)” 一人一虎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一个是追踪的宗师,一个是天生的狩猎者。 李元瞥了一眼自己身侧,忽地发现这数值变成了“29~33”。 这是他和老虎融成了一个整体。 再略一感知,确实有种莫名的默契感,联系感以及增强感。 可只要他和老虎分开一定距离,这数值就会重新拆散为“24~25”和“5~8”。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更天时, 李元家屋外忽地出现了道黑影,黑影恻恻地摸到篱笆前,从侧边翻入,然后往大门摸去。 李元心底生出一股狠意,他拍了拍老虎,道:“吼!(咬死)吼!(拖到外面)” 这种世道,人都欺门上来了,都盯着他婆娘了。 他总不可能再瞻前顾后,担心下手重了,杀错了吧? “吼!(上)” 话音落下,他身侧的斑斓大虫旋风般地冲了出去,直奔那翻篱笆的黑影去了。 25.这娘们真虎 李元家门外,那黑影翻过篱笆墙,到了门口,门也不敲,竟是直接推门,好像他这门没锁似的。 而就在这时,黑影忽然心有所感,往旁边一看。 这一看,却见惨白月光下一头色泽斑斓的猛虎,正腾空跃起,飞扑过篱笆墙。 黑影骇的一个激灵,肝胆俱裂,腿肚子一软,差点没瘫下来。 他嘴里下意识地发出“啊啊”的恐惧叫声。 双手匆忙往前胡乱地一推, 这李元家的门,竟是直接推开了。 这是没锁!! 黑影慌张往里跑。 只要跑进了门,他就要堵着门,总不成这老虎还能破门而入吧? 可说时迟那时快,这猛虎就如单骑斩将一般,双爪还未落地,就又是一扑,闪电般地扑出丈许距离,绕到了他后头。 凌空扑出,尖牙一咬,直接从后锁住了脖颈。 那黑影整个儿倒了下来,发出“救命,救命”的惨叫声。 猛虎锁喉,死咬脖子,然后拖着这黑影直往后跑。 黑影这凄厉的喊声惊动了邻里。 王婶听到动静是阎娘子家传来的,急忙提了菜刀,隔着窗子往外看。 这一看,王婶直接吓得面如土色。 “大...大虫...村子里进大虫了!!” 猛虎就这么拖拽着那黑影。 待到靠近林子时,李元看的分明。 这黑影,赫然是那一天和他掰手腕结果输了的那泼皮。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泼皮也是因祸得福,手受了伤,正好逃过了征兵。 而自征兵以来,时间也过了一个月了,泼皮手腕的伤该是好了。 他眼看着县兵败了,衙役死了不少,县尉也没了,治安乱糟糟的,就生了歹心,想着趁夜摸到他家去,欺辱阎玉,这也算是报复他。 原本这泼皮没那么大胆,可现在治安这么乱,他就生出了歹意... 李元心里一阵后怕,神色也变得冰冷。 再看那泼皮,此时已经意识模糊了,血液哗哗地从脖颈间的动脉里流出,在地面上好似血拖把拖过... 而泼皮头上的综合力量“1~2”,也正慢慢消退,变成了“0~1”,又很快消失了。 这意味着,这泼皮已经死透了。 猛虎扭着头,“咔咔”地咬着他脖子,继续把他往外拖。 而此情此景,但凡听到了叫声的家家户户竟都是紧闭着门,没一个人敢出来。 这很正常。 家里的壮丁都被征走了,老弱妇孺怎么去和大虫厮杀? 这偌大的小墨坊,今夜鸦雀无声,就听着老虎在外“咔咔”咬人的声音。 所有人心底都沉甸甸的,可没人敢开门。 若有小孩哭,家里人就急忙捂住嘴,生怕把大虫也引过来。 ... ... 第二天,天亮。 小墨坊依然安静无比。 直到接近中午时,才有几家抓着家里的叉子木棍之类,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头往外张望。 而李元家,阎娘子揉了揉疼痛的额头,从床榻上坐起。 她头昏昏的,以前还从来没有过这情况,侧头往外一看,却见阳光已经晒到了门里。 门槛儿,被投下淡淡影子,显出乡坊里一种平静的氛围。 “门...怎么开着?” “我这是怎么了?” 阎娘子扶着头。 忽地,她身子僵住了。 天亮了? 那元哥儿呢? 她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 阎娘子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低头,双手在身上摸摸索索,翻上翻下,过了会儿才舒了口气。 她已经猜到自己怕是被人下药了。 这没知没觉地往塌上一躺,要是有人进了家羞辱了她,她也不知道。 要是被哪个野男人摸上床把身子弄脏了,那她也没脸见人了,更没脸去见元哥儿了。 不过还好,还好...... 她快速回忆着昨天的事。 是谁给她下了药? 谁有机会下药? 忽地,她面色变得极度不好,心底一股怒火腾腾地升了起来。 昨天来她家和她一起吃东西喝水的也就两个人,王婶和凤儿。 那是元哥儿帮了我吗? 可他怎么回来的? 阎娘子急忙下了榻,匆匆忙忙地穿上绣花鞋,往外跑去,才到门口就“啊”地发出一声尖叫。 但是,这叫声还没发出来,阎娘子就死死地捂住了自己嘴巴,“啊”字也就变成了一声闷响。 门外的院子里,有血。 血在阳光下的泥巴上, 刺目,且狰狞。 ... 小墨坊林子边,一群人正围着。 却见一个被啃得血肉模糊的人正躺在那儿。 “这不是村里那个张十四吗?” “这张十四年纪轻轻,力气不小,本该也被抓丁抓走,这是手上有伤逃过了一劫,没想到...哎...” “这死得好惨...那大虫不会还在附近吧?”有人慌慌张张地看着四周。 紧接着,又有人好奇道:“这张十四大半夜的怎么会在外面?” “之前听惨叫声,好像是王婶家那个方向。”有个住附近的女的开口道。 “王婶家?”忽地有个男的道,“王婶家旁边不是还住了个寡妇吗?我想起了了,张十四被那寡妇的男人给教训过,这不会是半夜三更想摸去那寡妇屋子里吧?” 这男的说着说着,忽道:“这年头,这事儿怕也没衙役管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愣住了。 一时间,气氛安静地可怕。 “去王婶和那寡妇门口看看吧!”有人出声道。 ... 一会儿功夫,坊里人就来到了李元家。 有人直接隔着院子往里张望,却见院子里干净的很,没血迹也没拖痕,而门还关着。 王婶见人多了,这才跑了出来,隔着篱笆喊道:“阎娘子?阎娘子?” 叫了两声,没动静。 坊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在眼里看到了对方的凝重,然后就直接往里走。 一个为首的男的到了门前,刚想拍门。 可才轻轻碰到,那门就“吱嘎”一声开了。 众人眼里闪过奇怪之色,这寡妇家门怎么不关? 待到入内,左右看了看,却见那阎娘子穿着百白花蓝底的衣裳躺在塌上,这么多人进来她居然也没反应。 “阎娘子,阎娘子?!”王婶挤开众人,急忙跑了过来,一探呼吸,舒了口气。 众人一看就讨论开了。 “这咋回事啊?” “是晕过去了,被老虎吓的吧?” “晕过去地能这么好好儿地躺在塌上?也不想想。”有人道,“我看啊...这阎娘子怕不是着了道了。” 王婶急忙到找了个碗,到水缸里舀了一碗冷水,一边给阎娘子醒神,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过了会儿,阎玉的睫毛才动了动,慢慢睁开后,疑惑地看着床边的许多人... “我...你们...” “头好疼...” 阎娘子支支吾吾,语无伦次。 “王婶...” “你们怎么在这儿?” 王婶道:“阎娘子啊,昨晚村坊里跑进了一头大虫,那大虫把张十四给拖走了。” “张...十四?” 阎娘子有些发愣。 人群里有一男的道:“那张十四跑你家附近来了,之前也是在这地儿惨叫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头好晕。”阎娘子揉着额头,又突然好奇道,“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一女的道:“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啊?我...我不可能不锁门啊...”阎娘子道。 众人嘀嘀咕咕地讨论了会儿,慢慢地推出了事情的全貌。 那张十四不知用什么法子给阎娘子下了蒙汗药,然后想趁夜跑过来报复,毕竟那张十四和阎娘子之前男人有仇,结果...这张十四却意外地遭遇了大虫,然后被大虫给拖走了。 “蒙汗药...” “对,昨天我喝了凤儿给我的水,我的头就好晕...” 阎娘子喃喃着。 忽地,她气势一变,猛地站了起来,抓起菜刀,直往外跑去。 村坊的人也都跟着出去了。 阎娘子到了凤儿家,压下菜刀,直接敲门,喊道:“凤儿,凤儿?” 没人答应。 阎娘子推门,门锁着。 她往后退了几步,冲过去撞门。 但她体型瘦瘦小小的,怎么可能撞的动? 所幸,王婶的型号要大不少,她此时也气愤极了,就帮着阎娘子一起撞门。 来来回回几次,门开了。 阎玉手拎菜刀,冲了进去。 一看,却见被窝里耸动着。 阎玉掀开,却见凤儿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阎玉抓着菜刀指着她,厉声道:“你为什么害我?!” 凤儿被吓到了,支支吾吾道:“没...我没...” “你为什么害我?!!”阎玉又逼近了几步。 凤儿吓得尖叫起来,“不是我害你,是张十四,是张十四!” 26.血色问号 凤儿本就不是个有胆气的女人,也不是个忠贞的女人。 在熊哥走了之后,她刚开始还在等,可等到噩耗传来时,她就不想不等了,于是又和村子里身强体壮的张十四勾搭上了。 两人在欢好后,张十四问了问李元的情况,凤儿说李元在山里失踪一个月了。 张十四就又问了李元婆娘的情况。 凤儿说多了,漏了嘴,其间说到过去的阎玉怎么怎么漂亮,后来又突然怎么怎么样,张十四一听就猜到可能是“化了妆”,于是就要凤儿帮他。 凤儿起初不同意,但架不住张十四软磨硬泡,这才答应去下蒙汗药,然后晚上张十四自己跑屋里去。 傍晚她下了药后,就把阎玉搭到了床上,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回了家。 到了晚上,她也没睡着。 而等到午夜,就忽地听到外面有惨叫声,她急忙趴窗口一看,却见乡坊的黄泥道上,一头斑斓的大虫正叼着个人在地上拖着。 那惨叫声,正是张十四的。 凤儿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吓得直接钻进了被子,到了白天也不敢出去,然后就看到阎娘子拎着刀破门而入。 此时,她也架不住众人的的逼问,就把事给说了,说完之后,她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道:“阎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害你。我就想靠个男人,我就只是想靠个男人...呜呜呜...” 阎玉冷冷看着她,道:“报官吧。” “阎姐姐,阎姐姐...我没想害你,我没想啊...”凤儿哭着喊着。 阎玉不为所动,问了声:“你可想过,张十四玷污了我,我会如何?” 凤儿顿时不作声了。 ... 小墨坊里闹哄哄地整了大半天,许是害怕大虫入夜了再入村坊,天才刚有点黑,家家户户就躲进了屋里,把窗户关紧,把大门给堵着。 家里还有耕牛的,有鸡鸭鹅羊的,则是都把牲畜给牵到了屋子里栓着。 有人有些疑惑,村里有牲畜,那大虫为什么咬人? 想来想去,也就归结于刚好那张十四倒霉,在夜里跑,刚好被下山的大虫看到了。 大虫不咬他,咬谁? 午夜时分。 李元悄悄地从后门回到了家里。 黑灯瞎火的,阎娘子直接扑入了他怀里。 李元道:“今天身上是真臭了。” 阎娘子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怀里,柔声道:“不嫌你臭。” 说着,她双手就去扯李元的裤子。 一阵压抑着声响的闹腾后。 阎娘子躺在李元怀里,柔声问:“元哥儿,你还真驯了只大虫?” 李元道:“早告诉你了。” 阎娘子道:“我哪想到我家男人这么有本事,驯了只大虫,就跟做梦似的。” 忽地,阎娘子道:“它不咬你吧?” 李元道:“不咬。” 阎娘子紧张道:“你还是当点儿心吧。这大虫噬人,哪儿是能教化的了的?” “你别操心这个。”李元岔开话题道,“说说你这边的事,那老虎叼了那泼皮,应该在院子里留下血迹了吧?有没有惹来怀疑?” 阎娘子就把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李元禁不住惊奇了起来,这处理手法,实在是太妥当了。 自家婆娘,居然有腹黑属性。 “那凤儿呢?” “我托坊里的人去报官了,有老虎的事,也有凤儿的事,可到现在也没一个衙役过来。”阎娘子叹了口气,“我怕是县里已经没几个衙役了...这世道,哎...” 李元想了想道:“明晚和后天晚上,我不回来,再去探探山里的路。 这一次,若是探到出路通向一个好地方,我就带你走。 若是探不到,或者是那地方还不如山宝县,我就把自己弄伤,然后回来。 从现在开始,我就只喝水不吃饭了...” 阎娘子本想多说几句,可想到自家男人居然连吃人的大虫都能驯服,这本事...还要她嘀咕什么? 于是,小娘子只是靠着自家男人,轻轻道了句:“那你小心...” ... ... 次日,一早。 李元回到山上,磨了磨五根箭矢的尖头,又好好儿地放入了箭袋,之后又挑了一些适合弹射的石子装入袋中。 背着土弓,腰间插着柴刀,跨坐上猛虎。 “小黄,吼!(小黄,走)” “吼?(去哪)” “吼!(吃)” 简短的交流后,猛虎开始了奔跑。 这段时间,猛虎是吃足了肉,有使不完的劲儿。 一人一虎,相伴而行,很快穿过了那二重山与三重山之间的分隔山隘,一会儿李元骑着老虎,一会儿共同赶路,一会儿停下歇息。 有小黄在,李元几乎就不用担心迷路了,在山林里再怎么绕,这老虎都能绕回二重山去。 这么一来,脚程就快了许多。 才半天的功夫,就已经跑完了之前李元曾经达到过的最远距离。 而他依然还有一天的时间。 又是半天后,这一人一虎还在山里头,居然没走出去。 “小黄,吼?(小黄,你来过这里吗)” “吼...(来过)” 李元看了眼小黄,发现它兴致有些莫名的不高,也许是累了。 他看看四周,这越往深山,森林越是苍莽,古怪的植物充斥在视线之中,而野蛮生长的蔓藤、气根到处都是,好似大蟒与长蛇挂的到处都是。 巨树参天,和四处的山峰一起构成了个巨人的世界,而越发衬显的自身渺小。 “吼吼吼?(有人类的村子吗)” “吼...(不知道)” “吼?(不知道?)” “吼...(回去吧)” “吼?(为什么?)” “吼...(回去吧)” 一人一虎的交流着,而李元开始发现有些古怪,可也许是小黄不适应这地方? 入夜,暂时歇息了一下。 这荒山里,偶尔有些野兽跑过,综合数字在“0”到“8”之间浮动,根本不足为惧。 李元燃起篝火,枕着小黄休息了一会儿。 他心情有些遭。 明天黎明前就动身继续探索,若是到了中午还没寻到出处,那就只能返回了。 ... 第二天。 天色刚灰,李元就睁开眼,用烤肉唤醒了小黄。 黎明前的森林里浮着朦胧的薄雾... 小黄吃完了烤肉,就抖了抖身子,继续载着李元往山里跑。 大概辰时的时候,雾气散了。 冬日暖阳当空照着。 可又走了一阵,空气忽地有些阴冷起来,透着丝丝凉意。 而小黄忽地停下脚步,李元催促了几次,小黄死都不肯往前跑了,它眼里有着莫名的恐惧。 眼见着李元不停催他,小黄忽地绕开了主路,从一旁的林子间“嗖嗖”地窜上了一处孤崖。 “吼?(你是要我看什么)” “吼...(是)” 李元从老虎身上跳了下来,站在崖边远远眺望着。 “没什么东...” 他的喃喃自语还未落下,忽地就被咽了回去。 他的脖子也如被卡住了,就好似是世间停止了一般。 远处的峡谷里,有一个封闭的山庄,那山庄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到破败,发霉的气息,好像一具巨大的尸体。 可这还不算什么,山庄里居然还有和荒山风格格格不入的小桥流水,那流水没头没尾,却在哗哗地流着,其中好像还有什么黑色的小点在浮动着,虽然看不清,可却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安的诡异。 更重要的是,那整个山庄之上居然也飘着一个“数字”。 这数字是个狰狞的血色问号。 “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开门声忽地从远处传来,很轻很尖,却又很清晰。 “什么声音?” 李元看向小黄,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他自己的幻听。 而小黄明显是听到了,它吓疯了,转身拔腿就跑。 李元一愣,他没明白怎么回事,但也顾不得了,转身甩开膀子,使出吃奶的劲,跟着老虎往回狂奔。 27.逃生 李元口干舌燥,心脏“怦怦”地狂跳着,气血涌动之间,脸色涨的通红。 可气血却没有能够让他身子热起来,他手脚冰凉,脑子像冻结了似的,里面只剩下恐惧这一种情绪。 那诡异的如尸体般的山庄,那轻细却恐怖的开门声,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循环着,让他根本无法去思考其他任何事... 一种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从他身体里迅速滋生出来,那是一种诡异的阴冷感,正循着他的背脊缓缓流动,就像有一只死尸的手在他背脊上拖着... “啊!” 李元骇地低吼一声,又用劲往前跑,很快超过了小黄。 可蓦地,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身体骤然失力,足尖被根粗壮的气根一绊,整个儿凌空而起,往前扑出。 嘭嘭嘭!!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无视疼痛,迅速爬起,继续往前跑。 他跑的很吃力,好像背上驮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也不敢回头看,只是双手往后狂暴地打着,可只是打到空气。 再一看小黄,小黄跑的也很吃力,虎脸上很人性化的露出惊惶,但它背上也什么都没有背。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明明距离还很远! 李元心底疯狂地呐喊着,他气喘吁吁,面色有些虚弱的苍白。 他忽地又一阵恍惚,整个人好像灵魂出窍一般,身体完全失控地摔飞了出去。 时间好像都变慢了,所有的声音也都安静了... 嘭! 落地后,他脑门磕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直接破了皮,鲜血流了出来。 这痛感并没有让他生出种“灵魂回体”的感觉,反倒是有种身子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感觉。 他脑海里好似飞舞着无数的雪花碎片,混乱无比。 所有的意识都正在飞速消失。 “加点...” “加点!!” 李元好像溺水的人,在疯狂抓着救命稻草。 而这一刻,他能抓的也就是加点了。 经过长时间的积存,他的空余点数已经有172点,而他快速地在“宗师级追踪(0/160)”后的“+”上点着。 很快,“宗师级追踪(0/160)”被点到了“宗师级追踪(160/160)”。 随着这最后一点的点下。 一股全新的记忆浮现了出来,占据了他的脑海。 这记忆里,他是一个经历了许多实战,有过顿悟,还有过高人指点,最终将追踪术参悟到极巅的人。 这些全新的强烈记忆冲击而来,让原本意识正溃散的李元又恢复了些知觉。 他手指动了动,死死地插入森林里潮湿的泥土,十指扣紧,努力地把自己撑起来。 他气喘吁吁,冷汗直流,机械地转这头,神色恐惧地看了眼四周。 什么都没有...就连小黄都没有了! 但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在重重咬了下舌尖后,他疯了似地继续往远处狂奔。 ... 来时,李元花了一天半不到的时间,再跑过山隘时,他却花了两天多的时间。 小黄已经不见了,而李元则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平日待着的洞窟里。 他双目发红,面如金纸,大脑一片空白... 骤然之间,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涌了上来。 “呕~~~” 他趴伏在地上,狂呕起来。 可他已经三四天没吃饭了,只呕了些酸水。 “回去...” “回去......” 李元喃喃着。 他根本不敢再想之前那山庄。 现在,他只想赶紧到有人的地方去。 他要回小墨坊。 而理智告诉他,现在这样回去刚刚好,他连演都不用演。 随手抓了根枯木杖,一边支撑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小墨坊走去。 时值深夜,月光铺出一条惨白的大道。 李元走着走着,忽然只感身体越发疲惫,眼前一黑,身子往前踉跄着摔了个跟头。 他躺了很久很久,才恢复了一点体力。 “不行...” “得起来...” “起...来...” 他努力地爬着。 而天色居然已经亮了。 一线刺目的金色出现在天地的尽头,太阳升起,阳光照在李元身上,可他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小墨坊里,有些人家小心地开了门。 大虫噬人的事已经过去几天了,他们最初的那股子谨慎劲已经淡了,毕竟要趁着天色还早去挣点钱,弄点吃的。 “这...这谁啊?”忽地有一个中年女人看到了李元。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拄着拐杖,邋里邋遢,全身是血,瞳孔涣散,面色苍白,好像随时要死掉的男人... 不一会儿,又有好几个出门的人看到了走在小墨坊黄泥道上的乞丐。 终于有个老头认出了这乞丐。 “李...元??” 他越看越真,大喊道:“就是李元!” 旁边有人往坊里跑去,去通知阎娘子了。 还有的则是好奇地看着。 “听说这李元一个多月前就失踪了,这本来以为死了,这还活着呢。” “瞧这样子,活的可真不容易啊...我记得这元哥儿之前还挺厉害的,这是碰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又有人跑李元面前,喊道:“李元,李元,你还认识我不?” 可李元只能勉强撑着身子,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如同隔了一层水雾。 周围没人敢扶他,瞧这样子,不知道在山里怎么样了,万一身上有什么脏东西,或是有什么毒素呢? 人人自保,只是看着,却无人帮忙。 而就在这时,远处道上快速跑来一村姑。 蓝底白花的袄子,小巧的黑裤子,一双绣花鞋。 许是出来的匆忙,又许是等了一晚没等到自家男人而太过慌张,今日的阎娘子只是匆匆地用灰抹了下脸,身上的碎布都忘塞了。 原本阎娘子瘦瘦小小,可这些日子天天吃肉,身子早就养好了,肥处肥,瘦处瘦,旁人一看就明白了。 哦...这平时是装着呢。 难怪之前那张十四要想方设法地下蒙汗药,然后半夜三更偷偷摸去,敢情是知道这小娘子长得俏啊。 阎玉也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可她此时心急如焚,之前一个村里的婆娘对着她家门大喊,说“你男人从山里回来了,但快死了”。 她等了一晚没等到李元,本就担心的不得了,在一听这个,急的差点没哭出来,哪还顾得了别的,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跑。 此时跑到了李元身边。 一看,这不正是自家男人吗? 阎娘子嚎啕大哭。 不是说把自己弄伤,然后回来吗?这是弄伤吗?这是快弄死了啊... 不对,这根本不是自己弄的,这是真的遇到了什么。 阎娘子哭着,泪水刷刷地把脸上的灰给冲掉了,露出了后面白皙的皮肤。 她直接搀扶起李元。 可李元这么壮,哪是她扶的动的? 阎娘子顿时哀求的眼神看着旁边。 可没人来帮忙。 等了一小会儿,远处还是王婶匆匆跑来了。 王婶看了一眼周围情况,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和阎娘子一左一右架着李元,往家走去。 ... ... 附:前文发现了个低级错误...已修改... 主角抓着土弓的综合实力应该是“24~25”。 这个计算公式是:兵器参数*技能熟练度参数*品级基础力量*0.25。 土弓的参数是1,专家级熟练度参数是6,九品品级基础力量是10,合计应该是15... 结果之前作者算成10。 这数学,也是没谁了。。。 28.夜贼 李元整个人有一种快死掉的感觉,意识模糊,额头滚烫,伴随着剧烈咳嗽。 王婶帮忙烧了热水。 阎娘子给他擦干净身子,又换上干净的衣服,让他躺到了床上。 小墨坊里没大夫,阎娘子给了王婶一枚大钱,让她去县里去请。 许久后,这县大夫来了。 可来了也不说话,也不坐下,就待那儿不耐烦地站着,一副马上要走的样子。 王婶见状,急忙拖着阎娘子到旁边说了说。 阎娘子才明白过来,县里大夫不愿往小墨坊这种地方跑,王婶是说出诊费有两枚大钱,人家才肯过来。 阎娘子急忙又捧了一枚大钱给大夫。 王婶在旁心疼地看着... 两枚大钱啊,这要省着吃,可够吃半个月。啥出诊费,要这么贵啊? 那大夫见了钱,这才坐下,看了一会儿道:“不是什么病,只是饥饿过度,气血亏空。而且,看样子...他可能遇到了什么东西,而处于受惊过度的状态。 他既然是猎人,怕是在山里遭遇了老虎熊瞎子之类的,才会这样吧?” 阎娘子则是愣住了。 老虎熊瞎子? 自家男人都驯服老虎了,还会怕老虎? 不过,他是看到啥才会受惊过度? 她想起李元那晚说的要去更远处深山探探的话,忽地心底升起一股悚然的情绪。 乡坊里,从不缺神神鬼鬼、讳莫如深的志异故事。 阎娘子压下这个猜测,问:“那,请问大夫,现在该怎么办?” “先用米粥调补,等身子好了再进补。” “那要开什么药吗?” “他的病情比较严重,这普通药没效果的,要上就得上些好药。” “多少钱一副呢?” “这药,有上好的。 但还有专门给入了品的武者用的,贵是贵点,但效果也好。” “多少钱?”阎娘子眼巴巴地看着大夫。 大夫扫了她两眼,道:“这上好的药,三枚大钱一副,要想痊愈,得煎十副才行。” “那效果更好的那种呢?” 大夫嘿然笑了笑,神色里有些鄙夷,似乎在说“你给的起吗?” 可想起这户人家是打猎的,也许有些余钱,这才道:“这给入品武者的,一副得12枚大钱,不过见效快,可以先试几副看看。” 王婶嘟囔着:“12枚大钱?这...这一两银子都不止啊...谁看的起这病啊?你是不是欺负我们不懂行情,故意报贵了啊?” 大夫有些心虚,但紧接着用不耐烦的语气快速道:“那是给入品武者的,效果好。你们嘛...要不别开药了。” 说着他就匆匆起身,要走。 这破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阎娘子看了眼大夫,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元。 之前,李元可是随着王叔往县里酒楼送过好几次货的,家里钱确实存了一些。 但这些钱,无论是她还是李元都知道,不能轻易露白。 可都到这时候了... 万一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元哥儿没撑过去呢? 她又看了眼李元,挤出笑容道:“大夫,买,我们买!便宜一点吧?” 大夫道:“买哪个?” 阎娘子咬了咬牙道:“就买最好的。” “最好的?”大夫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她,然后道,“你若诚心要,先来五副药,我就收你58枚大钱,便宜你两枚。” “55枚行不行?” 大夫道:“要不要?” “便宜一点儿嘛...” “不要我就走了。” 阎娘子无奈道:“要...” “钱呢?” “有...” ... 随后,阎娘子还是取了钱给王婶,然后王婶又把自家两娃娃寄存在了李元家,再叫了村子里俩男的,这才一起去了县里。 傍晚时分,王婶拎着五副药回来了。 阎娘子则是早煮了粟米粥。 那两娃娃早已把粥吃的干干净净,连碗都舔了一遍。 见王婶回来,阎娘子又给她盛了一碗粥,然后自己去煎药了。 俩女人一阵忙碌,直到两更天,才服侍着李元把药喝了,好好地躺着了。 阎娘子开门,把王婶和她俩孩子送到篱笆前,道了声:“王婶,辛苦你了。” 王婶见她神色悲伤,劝慰道:“你也别多想了,男人能回来,总归是好事...不像我家那口子...欸...” ... 王婶走后,阎娘子关紧了门,把菜刀和捶衣棍搁在床边,又从床下掏出一包石灰粉放好,这石灰粉是在经历了张十四夜袭后她在坊里偷偷搞来的。 随后,阎娘子窸窸窣窣地脱了衣裤,又解开胸口封印,爬到了床上。 大夫诊过了,元哥儿只是气血亏空,那一起睡就还是可以的。 黑暗里,眼见着自家男人朝里睡着,阎娘子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绕过他的腰,从后搂着他,然后宛如两只靠一起的虾儿般紧贴在了一起。 ... 李元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入品武者的药性在他身体里快速地扩散,驱赶着体内的那些阴寒。 半夜里,他全身冰冷。 哪怕裹在棉被里,还是冷。 那股子来自深山古庄的阴冷气息正在发出,散开。 阎娘子被冻醒,一模自家男人,不禁花容失色。 她咬了咬牙,匆匆地又一阵宽解,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暖炉,贴在了男人怀里,给他取暖。 李元正梦见他在寒冰地狱里,而忽然...这地狱里多了个太阳。 他就拼命地抱着这太阳,挤压着太阳,以从这唯一的热源中吸取温度。 ... 次日,一觉醒来。 李元出了一身的汗,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阎娘子忙前忙后,给他煲着肉粥。 炊烟袅袅,脚步声来来回回,阎娘子俏村姑的身影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这土屋子里,充满了人间活着的气息... 这种气息,才将李元拉回了现实。 可是,他心底却沉甸甸的。 那尸体般的深山山庄,还有那诡异的开门声,都给他一种强烈的恐怖的窒息感。 这个世界...非常非常可怕,和他最初想的根本不同。 要不是他通过加“加点获得记忆”这种歪打正着的歪门邪道,强行给脑海里灌入了新的意识,他怕是早死在路上了。 “阎姐...” “元哥儿,你好点了没?” “好多了。” 李元顿了顿,沉声道:“大山里,不能去。” 阎娘子默然了下来,道:“那就不去,你好好养病。” 李元应了声,瞥向自己身侧数据。 在没有弓的情况下,自己的数值居然从“9~10”变成了“4(9)~5(10)”。 看来受了伤,实力果然会降低。 他又看了看远处,在逃回来的路上,弓,箭,以及柴刀都丢了。 不管如何,先养好身体吧。 这一次至少不是毫无收获,而是看到了这个世界恐怖的一角。 李元握紧拳头... 既然深山老林里藏着这些恐怖的东西,那剩下的路只有一条:搞钱,然后搬到治安更好,更安全的居民区去。 ... ... 入夜。 月黑风高。 李元在床上躺了一天,数值又从“4(9)~5(10)”变成了“5(9)~6(10)”。 显然,他的身体并没有大碍,这恢复可谓是迅速了。 午夜时分,他与阎娘子一阵平缓且日常的云雨后,便歇息了。 可睡着睡着,李元眼睛猛然睁开。 他是入品武者,哪怕受了伤也还是,故而五感也胜过常人。 此时,他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在窗前停了会儿。 李元甚至能隔着油纸窗,看到趴在窗前的那张人脸影子。 那人脸似乎在透着窗隙往里张望。 看了一小会儿,人脸后退,一根手指轻轻抵在油纸上。 随着一声轻声的“啵”响,窗户的油纸被戳了个洞。 紧接着,一根空心的细管伸了进来。 细管里,一股股令人目眩的烟雾吹了出来 李元神色一冷,屏住呼吸,同时将棉被一拉,轻轻盖在过了阎玉。 阎玉顿时醒来,却被男人捂住嘴。 片刻后,大门前传来轻轻的“哚”声,木门闩被挑开了,一道黑影窜了进来。 李元接着黯淡的月光看了看,却在那黑影手里拿着把闪着寒芒的菜刀,头顶浮着个“1~2”。 黑影一入屋就直奔李元家角落里关闭的箱子。 他打开箱子,探手其中,正要摸索,却忽地感到不对劲。 可还未扭头,就感到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黑暗里,李元五指扣着这黑影的脑袋,猛地往下一甩。 咚!! 黑影整个儿跌坐下去,脑袋“嘭”一声砸在泥土地上,撞的七荤八素,骇地肝胆俱裂。 黑影恶向胆边生,抓起手里的菜刀慌忙地往后砍去。 可还没出手... 咔!! 一道巨力传到他胳膊弯处。 那胳膊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声,没折,但脱臼了。 而菜刀也飞了出去。 黑影惨叫起来。 29.入县 黑影还待惨叫,李元又是一脚腿鞭抽在他脖颈处,带着他整个人飞了起来,飘出两三米,再落地却是晕了过去。 李元动了动肩膀,扭了扭脖子,觉得力量正在快速恢复。 他猛然弓身,单手提着那黑影,宛如猛兽般带着一股恶风,“腾腾”地往前冲去,然后开门,把黑影直接往门外丢去。 他下手有分寸,不至于把人给杀了,毕竟在没了菜刀之后只是个“0~1”而已,他降的住。 若是直接杀了,那反倒是会惹许多麻烦。 阎娘子这才起身,迅速把石灰袋塞腰间,又抓起捶衣棍,搭上绣花鞋,跟在自家男人身后。 “你身体好啦?” “好了不少。” “嗯...”阎娘子有些莫名的欣喜,又有些心疼。 药贵点是有道理的,这见效多块呀。 可她心疼的是,还有三副药没吃呢。 李元拉着棉衣,裹在身上,和阎娘子一起走出了门。 借着暗淡的月光,两人看清那躺着的黑影,竟是个老头儿。 “是住村坊最里头的马大爷。”阎娘子顿时认出了这人,“他大半夜的又是提刀,又是吹迷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元冷哼一声:“看咱家有钱,于是生了歹心。欺我受了伤,欺你一个弱女子在家。” 阎娘子懂了,她低头支吾着道:“元哥儿,对不起,今天我...我为了给你抓药,没办法,把家里的钱给暴露了。” 李元柔声道:“阎姐,你在说什么?你扶我回家,全心全意地照顾我,又给我用最好的药,我怎么会怪你?” 阎娘子轻轻“嗯”了声,低头看着泥土,脸色有些甜蜜。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 阎娘子看看四周,道:“这马大爷的叫声,周围怕是有好几家人听到了,他们不出来,是被前几天的大虫给吓怕了。 不过,这倒反而坏事了。 他们若是出来,这现场情况一目了然,直接就能说清楚。 现在不出来,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元也是皱了皱眉,刚刚他之所以不直接把人打晕,也是抱着让他叫、然后引来邻里的心思,可没想到因为大虫的事,竟没人敢出来。 他想了想道:“先绑着,明天我带着他去见官,顺便我去县里买把弓。” “嗯...听你的。”阎娘子道。 李元忽道:“咱家还有多少钱?” 阎娘子道:“之前你打了猎,随王叔去蘅芜酒楼,卖了三只野鸡,三只野兔,四头狍子,酒楼一共给了你200枚大钱。 后来,家里钱没怎么花,除了买点正常......” 李元打断她道:“别说花哪儿了,直接说还剩多少。” 阎娘子道:“还剩140枚。” 李元愣了下:“还剩这么多?你平时不花钱?” 阎娘子道:“元哥儿你在外挣钱多不容易,我哪儿能败家呢...” 李元道:“那先给我100枚大钱,我要买把新弓,再带点粟米、盐糖香烛皂角之类的回来。” ... 很快,李元把这贼子捆好,绕了一圈又一圈关在杂货间里,又丢了个破棉被给他盖上,以免冻死,这才和阎玉回了床。 阎娘子小鸟依人般贴附在李元强壮的肌体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忍不住问:“元哥儿,山里...” 提到“山里”这两字,李元呼吸顿时快了起来。 在这寂夜里,好像有一只腐烂的、阴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许久,他才平息下来,拉上被子,低声问了声:“阎姐,你有听过一些怪事吗?” “怪事?” “譬如一些鬼怪志异。” “有一些,就是说山里有吃人的妖精,有让人迷路的恶鬼,可没人见过。我想着应该是吓小孩的...但有人在山里失踪过,可这种事儿也并不算怪事。” 说着说着,阎娘子问了声:“元哥儿,你...你撞见了?” 李元凝重地点点头。 他不再多说,阎娘子也不再多问,两人都能感到对方身上的冰凉。 小夫妻俩紧紧靠着,听着对方在黑夜的呼吸与心跳,从对方身上汲取着温度,以及对抗恐惧的勇气。 ... 次日,一早。 小墨坊里,一群人围了过来。 “这不是马大爷吗?怎么跑元哥儿家来了?看样子,还伤着了?” “这元哥儿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啊...欸,有钱就是好,一分钱一分货,这县里的大夫可真是药到病除啊。” “什么钱?” “你没听说吗?昨儿这阎娘子一口气捧了六十枚大钱给她男人看病抓药,懂了吧?” “六十枚?!!” 说话的人眼里闪着幽幽光泽,再一看那马大爷,心里顿时有数了,可紧接着心里又有些不快起来,为啥这家这么有钱? 院子里,李元拍了拍马大爷。 马大爷迷迷糊糊地转醒,然后就“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李元指着他,对周围人道:“他,昨晚翻我院子里,又是吹迷药,又是挑门闩,又是拿着菜刀入门,幸好被我发现了。 今天...大家做个见证,我要带着他去县里,直接交官。” 马大爷这时才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情形,顿时哭道:“冤枉,冤枉啊...我昨天就是从这附近走,结果忽然一道黑影把我打晕了......哎哟,疼,我的胳膊,欸,我的胳膊。” 李元也不废话,直接把吹迷药的管子,以及菜刀拿了出来,道:“这是不是你的?” “不是!”马大爷心里精明着。 想了想,他又哭道,“李元,你为什么要打我?我一把年纪了,年龄都可以做你爹了......我就是在你家附近走个夜路,你至于吗?” 乡坊里,有人道:“马大爷,你认了吧?这都被抓了,有啥好说的?” 马大爷耍赖道:“我没做。” 屋里,阎娘子气起来了,喊道:“你昨天又是吹迷药,又是拿到到我家来。我家窗子上还有你扣的洞呢,大家来看看。” 不少人随着阎娘子去了,周围这么一看,心里都明白了。 可马大爷就是滚刀肉似的,一个劲地道:“我没做,这不是我扣的。” 阎娘子叉着腰,瞪着水杏眼,嗔道:“不是你?拿手指比对下!” 马大爷不肯。 阎娘子又道:“再说了,若不是你?我们抓你干什么?这菜刀是不是你家的,你邻居总知道吧?” 说着,阎娘子在人群里看了看,没见到马大爷邻居,于是叫了王婶,让王婶带俩人捧着刀去找他邻居,让马大爷邻居辨认。 果然,不一会儿,那邻居在懵着地情况下认了,然后又随着王婶跑了过来作证。 阎娘子扫了一眼,显然这马大爷在邻里关系里也不好。 马大爷顿时泄了气。 李元也不废话,直接提起他,道了声:“走,跟我见官去。” “不走。”马大爷继续耍赖。 李元探手,如老鹰抓小鸡般掐着马大爷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冷声道:“想好了。” 马大爷“呜呜”地叫喊着,双腿凌空踢踏着,终于点头,用嘶哑的声音道:“走...走...” 李元把他丢到地上,然后又对周围人抱了抱拳,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姓马的伤天害理,理应交官。 各位,若有愿意陪我去县里做个证明的,我李元愿意奉上十文钱的跑腿费。” 人群里顿时有人喊了起来。 “我去。” “我去帮你证明。” “我也去...” 不一会儿,李元就凑齐了人。 阎娘子从抽屉里取出尘封已久的笔墨,匆匆写了状纸交给李元。 随后,李元押着马大爷,带着十多个村坊里的人往县里走去。 30.无法无天(求追读) 一群人好似押着犯人似的从小墨坊直往县里奔去。 李元从记忆里知道这路上有一家铁匠铺,除了卖农具,还卖些普通的刀剑之类的。 他去年来卖猎物时,曾经隐约看到过铁匠铺里挂着弓,但没进去... 一来是他的射箭术是个半吊子,厉害点的弓连拉都拉不动; 二来,囊中羞涩。 可今时不同往日,李元揣着一百枚大钱,这可是整整十两银子! 正常来说,他肯定是要直奔官府,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去铁匠铺看看。 可李元走到铁匠铺们口时,忽地道了句:“劳烦大家等我一会。” 然后又问:“谁帮我抓着绳子?” 没人应答。 李元正要加钱,忽地有个声音道:“元哥,我给你看着。” 李元一看,这是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名字叫田宝,是村坊里有财叔家的娃,平时很闷,和人交流也不多,这一次之所以没被征兵征走,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哥哥。 一家征一人,他哥哥去了,他自然就没去。 至于有财叔,则是因为腿断了,整天躺床上,而没算在抓阄里。 许是受了各种事的刺激,这闷葫芦般的少年也开始走出自己的世界。 “行。”李元把绳子递给田宝,然后往铁匠铺里走去。 对他来说,把马大爷送官只是件次要的事。 他真正的大事,是买弓。 ... 铁匠铺里。 李元一番讨价还价后,花了20枚大钱买了把不错的铁弓。 这因为闹饥荒,粮食价格翻了四五倍,兵器的价格却没翻多少。 放去年,买把铁弓也需要16枚大钱。 买了铁弓,自然要买箭矢,他买了一小壶箭,十根的样子,合计也是20枚大钱。 铁匠送了个不错的箭袋,这个算免费。 转眼间,100枚大钱去了40枚。 李元握着弓,扫了扫自身数值。 乖乖,涨了不少啊! 原本他抓着土弓,综合实力是“24~25”,现在居然变成了“(27)39~(28)40”。 顿时间,李元又多了几分底气,他背起弓,整个人气质都有那么些微的变化,可旋即,他又调整了下状态,让自己没那么高调地走出了铁匠铺。 但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出综合实力10以下的力量了。 而这个力量,可谓是不入品武者中的巅峰。 李元走到门外后,众人都怔怔地看着他,鸦雀无声。 田宝开口,带着几分仰慕地问:“元哥,这弓...你都拉得动?” 李元二话不说,左手一翻,迅速地摘下大弓,右手取箭,搭弦,拉开,一气呵成... 瞬时间,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村坊里随行的人只看得目瞪口呆。 这元哥儿前两天还半死不活,这今天就这么威猛了? 众人本来心里还有点歪心思,可这么一来,心思都开始散去了。 再看向那马大爷,都带着同情的神色。 马大爷也懵逼了... 草啊,早知道你恢复的这么快,早知道你这么猛,我脑子有病才半夜拿刀去你家偷钱啊?! 李元拉弓完毕,又云淡风轻地把弓收了起来,而这个回弓不射的动作,其实更考校膂力。 “元哥,我错了...” 马大爷不做滚刀肉了,他要认错。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也一把年纪了,要不就算了吧?” 李元瞥了眼他,道:“你昨天提刀,吹迷药的时候,为什么没想到?”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元哥儿...”马大爷继续哀求道。 李元冷声道:“昨日你动刀了。 若我身体虚弱,力量差了几分,是什么结果? 若不是我,而是我家婆娘,她会如何?” 马大爷不说话了。 李元接过田宝手里的绳子,牵着马大爷继续往县里的衙门走去。 ... ... 李元走在山宝县的街道上,目光也在四处扫动着。 这县子里,却是比小墨坊热闹了不少。 街道两旁的摊贩正摆着摊位,买卖着各种玩意儿,有卖果子茶饮的,有卖布匹顺便做衣服的,有卖馒头包子肉汤的,有卖酒的,有卖女子头饰发钗的,有卖小孩儿玩意的,有卖糖人糖葫芦的... 总之,零零散散,商品的丰富程度根本不是小墨坊能比的。 而治安,只是看走在街道上的人就可以知道一二了... 在这街上,人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买卖物品。 没想到县兵大败,县令没了,县尉也没了,县里的治安,居然还能这么好。 匪夷所思之余,李元心底不由生出了一股憧憬。 要是能住到这儿来,别的不说,至少能带阎姐偶尔上街逛逛,买两件新衣服。 到晚上了,也还能出来走走,小小的浪漫一下,在乱世的紧绷之中去享受片刻奢侈的轻松,不像在小墨坊,天一黑就只能造人。 ...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县衙。 县衙门关着,想递状纸都没处递。 李元把绳子交给田宝,上前鸣鼓。 咚咚咚... 鸣鼓半晌,县衙门还是关着。 李元等了会儿,还是没动静。 他又抓起鼓槌,擂动双臂,敲动了起来。 咚咚咚... 声响远传。 良久,又良久,县衙门才缓缓打开了,一个穿着衙役衣裳的青年才走了出来。 李元扫了一眼这佩刀衙役,综合实力是个“7~8”。 他取了阎娘子写的状纸,双手递呈上去,礼貌道:“官爷,昨日这小墨坊的马六,持刀入室,欲窃财行凶,被我抓获。 村坊里的百姓都可作证。” 衙役扫了一眼眼前的泥腿子们,也不接状纸,只是看向马大爷问:“你有没有持刀入室?窃财行凶?” 马大爷急忙道:“冤枉啊...小人没有...” 衙役扫向李元道:“行了,回去吧。” 李元愣了愣,道:“人赃并获,为何不审?而且审或不审也该由主薄决定吧?” 衙役皱眉道:“你在质问我?” 旁边的马大爷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忽地道:“官爷,官爷,小人有事要报!” 衙役不耐烦道:“何事?” 马大爷眼睛盯着李元道:“他!就是他! 他是我们村坊里最厉害的人,可他逃了兵役! 一个多月前,大人们来我小墨坊里征兵,他逃山上去了!” 坊众们鸦雀无声,田宝却怒道:“放尼娘的屁,元哥回来的时候那惨样谁没看到?那是躲起来的样子?” 马大爷冷哼道:“他现在不是好好的?那就是躲了!” 田宝道:“那是嫂子舍得花钱,买了好药给元哥!” 马大爷不理他,只是看向衙役道:“官爷,这逃兵役可是大罪啊,您要是把这事报上去,那可不也是大功一件嘛...” 衙役古怪地盯了他一眼,又扫了扫李元,问:“你是逃山里,躲兵役了吗?” 李元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衙役摆摆手道:“行了,都回去吧。” 说罢,他又看了眼李元背后背着的铁弓,问:“拉的开?” 李元点点头。 衙役看了他一眼,道:“试试。” 李元翻手取下大弓,搭箭,拉弦,在他自觉拉动到综合实力10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 衙役点点头,赞了声:“好汉子!收起来吧!” 李元收了。 衙役上前小声道:“看你是条汉子,就和你说个实话,也当结交。 县里主薄已经死了,现在的山宝县是两家一门说了算。 这治安也都是他们在维持。 那老头儿搞你,你看不顺眼就悄悄做了吧,现在没人管了。” 说罢,衙役拍了拍李元的肩膀。 李元恰到好处地将十枚大钱递了出去,问了声:“兄台怎么称呼?” “蔡泽,兄弟你呢?” “我叫李元。” 两人抱了抱拳,然后衙役就重新关上了门。 门后,马大爷目瞪口呆,吓得屎尿齐流,一屁股坐倒在地。 31.勾栏问事 峰回路转。 马老头瘫倒在地,他虽然没听见那衙役和李元说什么,可总觉得不是好事,于是又泼皮耍赖般地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这里是衙门,若是他大喊救命,肯定还会有衙役出来。 可是他想错了。 任由他叫破喉咙,那衙门的大门还是关着。 期间,田宝想要去堵马老头的嘴,却被李元用眼神制止了。 李元就这么任由马老头撕心裂肺地叫着。 片刻后,衙门依然紧闭,李元双眼忍不住眯了眯... 是真的... 马老头哭喊了这么久,都不再有人出来。 这山宝县的秩序已经不靠衙门维持了... 坊里村民见状,神色里也开始透出惊慌,有人问:“元哥儿,咋回事啊?” 李元神色微动,装作不经意般,轻松道:“哦,没什么。那位是我蔡大哥,刚刚我们相认了。他对我说这事儿让我看着办,把人弄死了也没事。” 那人道:“怎么可能?这...这还有王法吗?” 又有一名坊众也是不敢置信,“不可能啊,之前潘和尚犯了事可还是被直接砍了头呢。” 李元也不废话,上前抓住这村里的马老头,一巴掌将他打的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又随手将他另一只手也给扭折了。 马老头惨叫着,可衙门的大门根本不开。 他眼中终于露出无边的恐惧。 李元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先带他回去。” 话音落下,他微微侧头看向田宝。 却见这少年正目光火热地盯着他,眼里满是崇拜。 “元哥,放心吧,我押着这马老头回去。” 李元点了点头,取了两枚大钱出来交给田宝,吩咐道:“你去换成铜板,一人给十个,剩下的都给你了。” 田宝道:“元哥,钱我不多要...我,我...” 这少年支支吾吾了几声,道:“我就想跟你混。” 李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把日子过好,比混可强多了。” “元哥,那我...我...”田宝结结巴巴说了几句,终究没把“那我和你一起过日子”说出口。 他又不是个娘们,元哥怎么带他过?凭什么带他过? 田宝恭敬地道了声:“是,元哥。” 旋即,一行人又押着马老头原路返回。 而李元却留在了原地。 此时,他看似平静,可心底却有些慌。 蔡泽说的话还在他脑海中来回轰隆隆地炸着... 什么叫主薄死了,如今是两家一派在维持山宝县秩序? 什么叫杀人没人管,我悄悄把人做了就可以了? 这世道,他能随便杀人,那别人岂不是也能随便杀他? 不行,得弄清楚。 看着坊众们离去,李元闭目理了理思绪,又深吸一口气,转身重新敲响了衙门大门。 见没人应,他犹豫着来回踱了几步,又咬咬牙,重新抓起了鼓槌,双手拉开,“嘭嘭嘭”地敲起鼓来。 不一会儿,这门才又打开了。 出来的衙役还是蔡泽。 蔡泽满脸不耐烦,正要呵斥,看到是李元后,又缓了缓,问:“李兄弟还有什么事?” 李元抱拳,客气地笑道:“这不是看快中午了嘛,想与蔡兄吃顿便饭......我与蔡兄一见如故,当浮一大白啊。” 蔡泽也笑了笑,他上下打量了李元几眼,看着他背后背的铁弓,问了声:“李兄弟是山宝县本地人吗?” 李元笑道:“是本地人,原本还住县里,三年前搬去了小墨坊,然后一直打猎。” “猎户啊...准猎证,县令也没发几张,其中也没姓李的人家。”蔡泽道。 李元道:“还是上任县令签的。” “上任县令...”蔡泽神色动了动,忽地道,“你爹叫什么?” “李照。” 蔡泽愣了下,哈哈笑着上来拍了拍李元的肩膀,“难怪刚刚看着眼熟,原来是照叔的儿子啊。 我刚进衙门时,照叔还在当差呢,后来好像给县令做了什么事而受了重伤,这才隐退了...” 李元也愣了下。 他知道父亲之前是做衙役的,但隐退很多年了,死的时候,许是因为瘟疫的缘故,也没什么朋友过来吊丧。 此时,他和这衙役之间能多这么层联系,那对他来说可是好事啊。 李元故作激动道:“蔡兄,没想到你我竟有如此缘分?” 蔡泽笑着捏了捏他胳膊,道:“好小子,你这一声蔡兄,我这一声兄弟都没叫错。哈哈,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 片刻后。 李元被蔡泽拉入了天香楼,叫了位年轻的娼女陪酒。 李元心底极为肉疼,可为了获得些重要信息,又没办法拂了这蔡泽的意。 他只能努力地注意着楼中所奉的瓜果水酒,若是感觉费用超标了,他就打算立刻喊停...哪怕撕破面子,那也没办法。 可在这之前,他就不客气地发问了。 先是敬了杯酒,然后道:“蔡兄,现在过日子,就想有个安定。现在...这县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蔡泽笑着指了指娼女,道:“这事儿,你不如问问她。她们也知道。” 李元道:“这位姑娘,请教一下。” 娼女听到“这位姑娘”,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盈盈扭动着水蛇腰,娇躯一下子滑入了他怀里,臀儿挪坐到他大腿上,然后道,“人家不叫这位姑娘,人家叫芸娘。” 李元感受着大腿上的触感,也没什么抗拒,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羞涩纯情小郎君,被陌生的年轻女人坐一下有什么关系? 主要是...他花了钱啊! 这屁股,是镶金的啊。 “芸娘,请教一下。” “小郎君喝了这杯,我再说。” 李元一饮而尽。 芸娘道:“如今县里是两家一门说了算。 这两家是魏家和孙家。 这一门,是血刀门。 我们天香楼地处银溪坊,这块儿都是血刀门罩着的。 血刀门呀可厉害了,不仅管着银溪坊,还管着紫崇坊,梧桐坊。 而这三坊算是山宝县十二坊里最好的三个坊了。” 李元道:“那...官府呢?” 芸娘嘻嘻笑道:“再饮一杯,我接着说。” 李元一口闷了。 芸娘道:“这也没什么好瞒小郎君的,我们天香楼只知血刀门,不知官府。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 只不过之前,官府县令县尉还在时,那紫崇坊,梧桐坊归官府管,现在不在了,才自然地并到了血刀门这边。 其他那魏家,孙家,也都一样,本来各占一个坊,现在占三个。 至于剩下的小墨坊这种穷地方,两家一门都看不上,就任其发展了。” 这... 李元顿时明白了,原本他记忆里的那些信息,根本就是肤浅无比的信息。 也许只有这些在灰色地带徘徊的人,才能知道一些真正的情况。 那这个世界,江湖势力和官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他原本的记忆,以及穿越前的记忆看来,都是官府要灭江湖势力并不困难,因为若是低武世界,武林高手完全可以被人数给堆死;若是稍微强点的世界,皇朝集无数资源,堆垒出的高手也很可能比江湖势力中的多... 可现在看来,其实在山宝县,官府一直处于低位,而真正处于高位的就是这两家一门。 下一刹,他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抖了抖腿,道:“芸娘,去敬蔡兄,不必管我这边。” 芸娘臀儿挪了挪,有些不舍地起了身,相比起蔡泽,李元又是少年郎,又是威武暗藏,她便是坐他怀里,真正儿是半点都不吃亏。 她扭着腰肢,正要坐到蔡泽怀里。 可蔡泽却直接抬手,拦住了芸娘,他哈哈笑道:“一个娘子,挪来挪去的,多没意思,再叫一个。” 李元:... 他深吸一口气,道:“蔡兄,囊中...” 蔡泽皱了皱眉,打断他道:“你带了多少钱?” 李元苦笑道:“不瞒蔡兄,还有四十八枚大钱,多一枚都没了...” 蔡泽道:“那够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芸娘,笑道:“可得把我这兄弟伺候好。” 芸娘嘻嘻笑道:“是。” 说着,芸娘又出去叫姑娘了。 李元肉疼无比,阎姐给了他一百枚大钱,这是一天就要全部花光的节奏啊。 不行,得捞点回来,得物有所值。 他急忙道:“蔡兄,不瞒你说,小时候,我是和爹娘住在银溪的,现在长大了,回来一次却不容易。 我这心里,一直有些思乡的情绪。 蔡兄常在银溪,不知这银溪坊里可还有入住名额?兄弟想住回来了...” 32.国中之国 “你我兄弟,给你个数。” 蔡泽两手十指交叉,比了个十,“只要十两银子,为兄帮你搞到名额。 这主要是户籍的转档,需要去血刀门备案。 等备案好了,兄弟就可以在银溪凭借入住证购买屋舍了。” 李元点点头,道:“那行,过段时间我来找蔡兄,定将银两奉上,还请蔡兄能够帮忙。” “好说,好说。”蔡泽哈哈笑着。 不一会儿,芸娘又拉了个年轻女子进来。 那女子盈盈款款,绕到蔡泽身侧,笑道:“小女子婉儿,见过官人。” 蔡泽张开大腿,婉儿会意,直接坐了过去。 芸娘也坐到了李元怀里。 两男两女,觥筹交错。 酒酣耳热之余,蔡泽也放开了。 “兄弟知道红莲贼吧? 我就把话放这儿,就算红莲贼把我们山宝县给攻破了,他照样不会动银溪坊。 因为银溪是血刀门的核心区域。 他们动其他坊没关系,可若是要动银溪坊,那就是和我们血刀门的上面对着干。 他们没那么蠢。” “你们血刀门?” “我既是衙役,又是血刀门弟子,哈哈。” “佩服佩服,蔡兄,不知血刀门的上面是?” “这你不需要知道...”蔡泽一边搂着旁边的婉儿饮酒,一边笑道,“这皇朝啊,也不过是个最大的江湖势力,可这‘最大’只是指建国之初。 现在,若是皇城高手没能压过江湖势力,再加天灾人祸惹得百姓过不下去了,那自然有势力会反他。 但这和我们血刀门也没关系。 县令,县尉那是吃皇家饭的,他们打生打死是应该的;县里居民没有势力保护,他们拼死抵抗也是应该的,否则红莲贼入了县,烧杀抢掠,什么不能干? 可是,我们却不用管。 皇朝有皇朝的律法,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 江湖势力各占一处,这一处,不在皇朝之中,而是国中之国。 红莲贼打皇朝没关系,可要是入侵势力的核心之地,那就是宣战了。” “那蔡兄,这银溪的入住名额,十两银子真的能搞定吗?” “能!”蔡泽扫了一眼李元,饱含深意道,“各门各派都求人才,李兄弟年纪轻轻就有了这等实力,血刀门还是能容你入住的。 其他人,就不行了。 你以为...为兄和什么人都称兄道弟吗?” ... 过了会儿,蔡泽就搂着娼女往一边的小厢房去了。 芸娘也如喝多了一般,醉泥般地摊在李元身上,等着这少年郎为她宽衣解带,同赴巫山。 李元想了想,还是没做。 场面上的喝酒可以。 真枪真炮了,还是算了吧。 他又不是饥不择食,而且他家里的婆娘比这位好看, 再说了,若是他做了,保不准会降低婆娘好感度,从而减缓他点数的收获,何必呢? 李元问:“芸娘,今天这一场,四十八枚大钱能撑得住吗?” “小郎君,奴家给你算着呢,还能为你省三枚大钱。”芸娘在他怀里嘻嘻笑着,近距离之下,她已经感受到了这少年体魄的强大,她心里痒痒的,又欢喜又期待。 勾栏里来的男人多,可优质的少年郎却凤毛麟角啊... 她希望这少年常来。 见李元不动,芸娘便凑近了,趴在他耳边道:“你抱奴家上床,等好了之后,你想知道的那些事儿,奴家都和你说。” 李元有些犹豫。 可这不是他花钱买乐子了,而是芸娘用信息来换乐子。 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芸娘忽地问:“小郎君是有娘子了,对吧?” “嗯...” “奴家就喜欢小郎君这样的人。过去来的男人,哪个没有娘子? 可他们喝了酒,又哪个不急匆匆地搂着奴家上榻嬉戏的? 倒是小郎君给了奴家不一样的感觉呢。”芸娘吃吃地笑着。 李元信她个鬼。 芸娘见他真就不动,心底觉得有趣,便道:“小郎君不愿和我这身子脏的女人好,也没关系,那今后多来几次,点点奴家的牌子,总可以吧?” 李元道:“我一般不会来...今日是陪蔡兄。” 芸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可不一定。” “为何?” “因为下一次,小郎君说不定就是以血刀门弟子的身份过来了...” ... ... 傍晚时分,蔡泽勾着李元的肩,走出了天香楼。 “银两齐全后,来银溪坊里寻我,我家住在白云弄子里,从入口进来,左边第二家...”蔡泽关照着李元。 随后,两人分道扬镳。 ... 李元返回小墨坊时,天已经黑了,但村坊里却反常地有些闹哄哄的。 有女的问:“元...元哥,你才...才回来?” 李元道:“是啊,怎么了?” 他看到不少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女的挤着笑道:“没什么,也就是马六死了...全身中了许多刀...这马六也是活该!” 李元愣了下,重声道:“我刚回来,他不是我杀的。” 旁边人也不多说,匆匆都散了,显然他们都已经听说了今天在县里发生的事了。 元哥儿身上多了一层光环,让他们感到又是畏惧,又想巴结。 而“元哥儿”这名号,又重新变回“元哥”了。 ... 李元回到家里,阎玉也把“马六死了”的事说了一遍。 李元无奈道:“他真不是我杀的,我是准备今晚去找他的...” “那谁杀的?”阎玉有些想不明白。 可旋即,她那灵敏的小鼻子就嗅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胭脂和酒水混合的味儿正从自家男人身上传来... 她还没问,李元就苦笑道:“阎姐,我去天香楼喝花酒了,但我没睡那女的。 这没办法...深山老林既然去不了,那我就得想办法往银溪那里搬。 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遇到一个可能能帮我办事的人,我当然要宴请他。 他要去天香楼,我也没办法。” 他一股脑儿全招了。 “没睡呀?”阎娘子讷讷地看着他。 李元道:“就只坐了大腿...” “花钱了不?”阎娘子忽地问。 李元道:“花了。” “那干嘛不睡?!”阎娘子蹙眉反问了句,然后又道,“反正是我家男人占便宜。” 李元道:“她没你漂亮,比你差远了,睡不下去。” 阎娘子道:“那要是她比我漂亮呢?” 李元道:“那也没你温柔,还是睡不下去。” 阎娘子再问:“那要是比我漂亮,又比我温柔呢?” 李元道:“可也没你对我真心,依然睡不下去。” 阎娘子还想再问。 李元反问了句:“可能吗?” 阎娘子心生感动,为自家男人宽衣解带,服侍这他入了浴桶,在仅有暗淡月光照明的小屋里轻轻为他揉搓着身体,洗去尘埃。 “元哥儿,你说我们这能搬去银溪吗?” “能。” 李元淡淡应了声。 他必须带着阎玉必须搬过去。 蔡泽和那芸娘都没必要骗他。 一旦红莲贼攻破了山宝县,真正可以安全的地方,怕也只有三处了。 这三处分别是那魏家,孙家的核心坊所在,以及这作为血刀门的核心————银溪坊。 33.追随 第二天早上,阎娘子躺在李元怀里,正缠着他。 两人好久没享受过这种清晨睡一起的时光了。 眼见着天才刚亮,两人边说起了枕边话。 李元问:“阎姐,你听过血刀门,魏家,孙家吗?” 阎娘子搂着自家男人腰肢,贴了贴紧,道:“魏孙两家好像是县里的豪绅大家,血刀门...我也听过,好像在县里挺有地位的。” 李元再问:“上个月白天我不在,小墨坊里有税官来收过税不?” 阎娘子道:“有呀......村坊里还有一家交不起税,家里的女娃娃就被牵走了,那户人家哭着喊着,可税官根本不理。” 说着,阎娘子叹了口气,人皆有恻隐之心,物伤其类罢了。 她这么一说,李元再结合自己的一些记忆,顿时明白了。 普通人根本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儿,也不知道其中的权力架构。 而上个月的那些税官,哪里还是官府的税官? 这分明是那两家一门的税官,只不过披着一身的官府衣服罢了,就好像蔡泽一样。 明明是血刀门弟子,却又还是衙役。 他心底有些沉。 蔡泽的那些话在他心里反复响着,轰隆隆的。 ——我就把话放这儿,就算红莲贼把我们山宝县给攻破了,他照样不会动银溪坊。—— ——这皇朝啊,也不过是个最大的江湖势力,可这‘最大’只是指建国之初。—— ——红莲贼入了县,烧杀抢掠,什么不能干?—— 李元越发感到一种难以喘息的紧迫感。 隐隐约约之间,他觉得更大的混乱,真正的秩序崩坏还没开始。 他穿越前世界的历史在冷兵器时代不过是低武,可那都有五胡乱华,五代十国这种混乱的黑暗时代。 这个世界,朝廷能够默许江湖势力作为国中之国存在,而深山老林里还藏着那等恐怖的东西,一旦爆发了混乱,那会是什么模样? 李元简直不敢想象。 他暗暗地握紧拳头。 时间不多了,得赶紧凑齐银子,立刻搬去银溪坊。 但也不能全信了那蔡泽,这一点他可以通过去蘅芜酒楼时寻找机会验证一下。 蘅芜酒楼也开在银溪,这一次他远远瞥了一眼,还在正常营业,生意也不错,肉应该也是需要的。 想着,他就要起身。 他一动,阎娘子就缩回了压在他身上的长腿,问了声:“元哥儿,要出去啦?” “嗯。” 李元说着,轻轻掀开被褥又压实,开始穿裤子套衣裳。 被褥里,阎娘子水杏眼瞅了瞅自家男人,直接掀开了被子,露出白花花的肉,道:“那我也起来了...” 说罢,她又眨了眨眼,笑道:“昨天你那沾了胭脂味儿的衣服,我就洗掉啦?不心疼吧?” 李元无语道:“还提啊?” 阎娘子翻了个颇有韵味的白眼,道:“女人不都这样?” “也是。” 两人随口聊着的时候,李元穿好了衣裳,阎娘子把衣服上的扣子也系好了。 李元外出洗漱,阎娘子则是匆匆地烧火,热了粟米粥和咸肉做早餐。 家里有盐有肉,阎娘子自然就腌制了不少咸肉。 片刻后,两人用餐好了,李元抓了弓就往外走,阎娘子则是抓着自家男人换下的衣裤丢木盆里,然后提着捶衣棍去叫王婶一起洗衣裳。 ... 李元才走出家门口没多远,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在晃着。 那身影正是田宝。 田宝一看李元,急忙跑来,恭敬道:“元哥,早上好。” “什么事啊?” “元哥...我...我想跟着你混。”田宝低下头。 他大哥被抓丁抓去打仗了,十有八九是死了,家里就剩他和他爹。 他爹也是半死不活的。 田宝看着身边亲人的命运,好似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可他不甘心啊,人死卵朝天,横竖都会死,那不如拿这命在乱世里拼一拼,好歹死时不会太后悔。 咋拼? “元哥,我是真心的...”田宝又道,“江湖里的规矩我都明白,跟了大哥,我的命就是大哥的,大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谁要伤我大哥,我和他拼命。” 李元拍了拍他肩膀,道:“阿宝啊,我又不是混的,你怎么跟着我混?” 田宝忽地深吸了几口气,轻声道:“元哥,马六那老头儿是我摸着黑去宰了的。 我知道那时候大哥还在县里,马六死了怎么都扯不到大哥身上。” 李元:...... “大哥!” 田宝双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李元看着他。 原本李元是打算自己去干掉马六的。 可他去干掉,无论怎么隐蔽,这还是得算到他头上。 可以无法无天是一回事,肆意招摇又是另一会儿事。 这田宝直接帮他解决了麻烦,也算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而且还是有狠劲的人。 在这个世道里,这样的人至少可以去做事。 “第一次杀人吗?” “是...” “感觉怎么样?” “激动...激动的一晚都睡不着。”田宝双眼发红,内里还密布着血丝。 李元道:“我教你射箭,你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学会了这门手艺,至少吃饭不成问题。” “射箭?元哥...我,我没有弓,也没有准猎证...”田宝讷讷道。 李元道:“跟我来。” ... ... 片刻后,李元来到了之前那叫“阿飞”的泼皮家。 这一家是有准猎证的,如果他没记错,这准猎证还是钱三坑死菜花叔后,从他家抢过来给“阿飞”的。 之后“阿飞”跟着钱家没少做坏事。 如今,这“阿飞”是被抓丁抓走了,但兵器和准猎证却应该还留着。 李元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正要再敲,旁边的田宝恭敬道:“元哥,我来吧,敲门脏了您的手。” 李元:??? 他稍稍退开一点。 田宝一个加速,猛地冲上去,“哐”一脚踹门上。 本就只用了个木闩卡门的门,顿时被踹开了。 田宝右手在后腰一抹,抓出把柴刀,冲进门去,彪悍喊了声:“草拟吗的,没听到我哥敲门吗?” 李元:...... 门里,一个婆娘正瑟瑟发抖。 片刻后...这婆娘手捧着准猎证和土弓,箭矢,直接交给了田宝。 李元抛了两个大钱过去,道了声:“跟你家买的啊。” 那婆娘没想到还能拿到钱,连声道:“谢谢元哥,谢谢元哥。” 昨天的事儿都传开了,谁不知道李元在官府有人?马六死了,昨晚有人去报官,可根本就没衙役过来调查...这说明什么但凡是个傻子都知道。 哪里还有人敢得罪李元? 田宝把准猎证揣怀里,又喜不自禁地摸着土弓。 李元看了一眼他。 这少年本来也不是泼皮,也没有这么凶悍,只是血气上头了,想在这乱世里挎着脑袋换个好点的生活,于是就性情大变。 像田宝这样的人,必然还有许多。 “阿宝...” “哥,你说。” “你与我学弓,谨记低调两字。无论学弓期间还是之后,你不可滥用我的名义行事,再像刚刚那样,你就别跟着我学弓了,知道吗?” “哥...我...我...刚刚错了。”田宝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手足无措。 李元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跟我打猎去。” 乱世将至,他要抓紧时间搞钱,多个人也能多双手,而他则无需事必躬亲。 这田宝看起来还行,至少可以拿来观察一下。 成不成,等之后再说。 除此之外,在他去了银溪后,这小墨坊里还能留下双眼睛... 至于降不住,这...似乎不太可能,至少可能性不大。 田宝不过是根本不涉及入品武者力量的普通人罢了......他有空余点数,如今自身又是九品武者,若是连个不入品的人都降不住,那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34.核查 三天后。 傍晚... 高高瘦瘦的少年推着推车,车上载着一只大野猪,匆匆停在了山宝县里的蘅芜酒楼门前。 他擦了擦汗水,恭敬地看了眼身旁的李元,道:“元哥,到了。” 李元点点头,抬手抓起野猪往肩上一抬,力量感十足地从酒楼后门走了进去。 昨天他已经来酒楼和人联系好了,这人是之前王叔搭线的。 田宝崇拜地看着李元。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他是见到了李元的威风。 那一手箭术真的是翻江倒海,出神入化。 等了一会儿,一个身形微胖、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把李元送了出来。 这年头,想要一手的新鲜肉源,猎户是个不错的渠道。 而且在管事眼里,这李元也是个狠人,早上猎了野猪,傍晚就能送来,而且野猪身上也没多少伤,很符合酒楼的要求。 “下次有了猎物,再送我们这儿来,只要新鲜,钱少不了。”管事笑着道。 李元回了句:“都是老客户了,一定保新鲜。” 说罢,他又对田宝招了招手,道:“阿宝,过来。” 田宝低着头,小心地跑来。 李元拍了拍他肩膀道:“叫乌叔。” 田宝忙道:“乌叔好。” 管事对他点点头,道:“要向你们元哥学习,之前元哥都是拿狍子野兔野鸡过来,这次就直接搬野猪了,后生可畏啊...” 田宝眼里满是崇拜,激动道:“我哥是村坊里最厉害的人。” 李元哂笑道:“乌叔,别听他瞎说,我就一臭打猎的。 阿宝是和我一个村坊的,有时候我若来不了,就让他来。” “小事,我记住他了。”管事对李元笑笑。 ... 李元感受着兜里的银两。 之前,熊哥和钱家还在,他只猎狍子。 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猎杀野猪和熊瞎子了。 这分量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了。 今天只是试试水而已。 这是一只母野猪,乌管事也没称,估了估,三百斤不到,便给了李元30两银子,其中有两个10两的小元宝,五枚一两的银豆子,还有五十枚大钱。 李元丢给田宝两枚大钱。 田宝急忙去接,接了后,有些错愕道:“哥,咋还给钱了呢?野猪是你猎的,你还教我本事,我...” 李元看了一眼他道:“拿着吧,你先回村坊,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好嘞,哥。”田宝推着小车原路返回。 而李元则是稍稍等了等,又重新折回了蘅芜酒楼。 “欸,元哥儿,还没走呢?”酒楼后厨的一个伙计对他打招呼。 李元笑了笑道:“乌叔呢?” “我去叫啊。”伙计跑开了。 他这一去,就去了很久。 李元也不急,就这么耐心地等着。 约莫两炷香时间后,乌管事才匆匆到来,道了声:“元哥儿,你有事找我?” 李元笑道:“这不是看天快黑了,兜里又有了点钱,就想请乌叔喝杯酒嘛。” “你小子...”乌管事笑道,“是有事吧?” 李元道:“能有什么事?总是麻烦乌叔,到饭点还舍不得掏钱,那可不就是不仗义么?我李元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猎户赚点钱也不容易,都是在山里拼命拼来的。”乌管事感慨道。 李元忽道:“去天香楼,怎么样?” 乌管事:...... 以为你小子要敷衍我,没想到居然要请我去天香楼? 天香楼,是山宝县里的勾栏,是穷人止步的地方,乌管事想要去一次那儿,可也得狠狠心才可以。 既然如此... 乌管事话锋一转,道:“元哥儿这么有诚意,我再推脱也不好。不过这会是酒楼忙的时候,等亥时再去,如何?” “行。”李元笑道,“那我先转一会儿。” 乌管事转身忙去了,李元也暂时离开了蘅芜酒楼。 今天他得弄清楚血刀门的事,然后立刻做出决定。 在街头吃了碗炒饭后,李元就在蘅芜酒楼旁等着,同时静静看着人来人往的酒楼客人。 “0~1”,“1~2”,“2~3”的都有... 忽地,一个“39~40”的占据了李元的视线。 他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对方腰间精致的长刀,旋又收回视线,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兵器,技能熟练度,境界,都在影响着综合实力。 他若是换一把更好的弓,怕是能更强几分。 冷风里,他静静等着。 今天早上出来和阎姐说了,她也不至于担心。 可是,必须尽快把搬家的事给搞定了。 只有在这银溪,治安才是真正的好。 不一会儿,乌管事走了出来。 两人走了会儿路,来到了天香楼。 一回生,二回熟,李元直接点了芸娘的牌。 他运气不错,芸娘接了个客人刚刚停歇下来没多久,本想着再等会儿,在高楼隔着帘布看到楼下少年时,芸娘匆匆理了理妆容,便去了。 旁边姑娘一看,都明白了些什么,于是纷纷凑过去看。 却见那厅堂里站着个少年,相貌没什么出奇的,可也不丑。更重要的是,站在那里颇有几分沉稳的静气和威武的力气。 姑娘们嘻嘻笑起来。 芸娘挥着香帕轻轻拍了一下李元,妙目流转,风骚道:“不是说不来吗?” 李元笑了笑,没说话。 旋即,芸娘领着他和乌管事入了房,然后又叫了个姑娘来陪乌管事。 觥筹交错,酒热耳酣... 不一会儿,乌管事就搂着那娼女入房了。 芸娘嘻嘻笑着看着他,调笑问:“今天都这么晚了,总不至于还回家找娘子吧?要不要奴家服侍?要的话,奴家去沐浴一下,保证给你一晚美梦。” 李元道:“芸姑娘,帮我省着点钱。下次来,我还来点你。今晚不睡,可这睡的钱少不了你。” 芸娘愣了下,笑道:“可真羡慕你家娘子。” 李元信她个鬼... 芸娘又道:“钱..奴家会帮小郎君省。可长夜漫漫,小郎君想与奴家做什么呢?” 李元道:“就聊聊天吧。” 他迫切地需要了解山宝县。 ... 清晨。 芸娘实在架不住困,睡着了。 李元提前结了账,账单和上次差不多,但因为过夜的缘故,多了点钱,合计六两银子。 他默默闭目养神,等待着。 等了会儿,那乌管事才从屋里出来。 两人走出天香楼。 乌管事道:“元哥儿真仗义,下次没事多来酒楼,乌某请几杯水酒还是请的起的。” “请就不必了,若来酒楼,自然不会让乌叔破费,倒是生意还请多多关照了。”李元笑道。 乌管事笑道:“那当然,这不用说嘛。” 李元又道:“只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乌叔。” “什么事?”乌管事这会儿神清气爽。 李元道:“乌叔可有亲戚在血刀门?” 乌管事愣了下,脚步都停了下来,怔怔道:“你...你...” 李元静静等着。 乌管事道:“我可没亲戚在血刀门,那些江湖势力已经和我们普通人是不同世界的了...我只知道在银溪坊里,血刀门高高在上。” 李元道:“若...有人能让乌叔入血刀门,乌叔...” 乌管事愣了下,旋即大喜道:“真的?元哥儿...不,元哥,你就说吧,那人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只要他能让我加入血刀门。” 李元:...... 他本来还想再试试,可这明显已经没必要了。 血刀门,是个好去处。 那就去吧... 蔡泽虽然没说引荐他入血刀门,可他自己已经能感到一些端倪。 这次,他揣着银子去找蔡泽,那就是一步踏入了江湖之中。 但这也没办法。 山野深处的诡异山庄,红莲贼随时破城的凶险,让他别无选择。 他考虑过黑市里或许有强大的功法贩卖,可在知道山宝县真正的权力架构后,他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试问一个大的江湖势力,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卖功法? “乌叔,开玩笑的,我就是问问这血刀门厉不厉害。”李元哈哈笑了下。 乌管事也醒悟过来,也对...这猎户虽有几分本事,但怎么可能和血刀门扯上关系。 这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想要一飞冲天,也不是这么飞的。 “那当然厉害。”乌管事哼了声。 ... 与乌管事分别后,李元没有直接返回,而是迅速绕道去往了银溪坊的壹蝉阁。 昨晚,他和芸娘聊了许久,自然知道这“壹蝉阁”是整个山宝县最好的酒楼。 在花费了2两银子采买了一盒品次高档的早餐后,李元快速来到了白云弄子。 入弄后,他站到左边第二家门口,上前敲了敲门。 35.斩杀 李元敲了几下门,便没有继续,而是耐心等待起来。 他稍稍退后,借机打量着这银溪坊白云弄子里的房子。 并没有什么高档感,也就普通的房子,黑瓦白墙,略显朴素。 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泥土,也没有铺设地板之类。 弄子也不宽广,甚至有些逼仄。 而房屋和房屋之间却显得有些密集,出了门往旁边走两步,就到了邻居家了。 只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居民区,在银溪坊里已经属于中档居民区了。 像昨天那管事,他住的地方还是搭着木棚,简陋的比小墨坊都不如,唯一好的地方就是出门没多远就能走上银溪坊的主道,采买东西方便。 李元正想着,忽听“吱嘎”一声细响。 却是侧边的屋门打开了。 他稍稍侧头,却见个花枝招展、胭脂粉黛的少女正打着哈欠从隔壁走出。 少女身侧飘着“0~1”,傲慢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再不看,直接往远去了。 这让李元有些发愣。 难道那少女一眼就看穿了他是个不属于这里的乡巴佬? 只不过,看到这少女在往外走,再结合昨晚趴在天香坊栏杆前往外看到的一些情景,李元确定,这里的治安确实比小墨坊要好。 打扮这么漂亮还在外走,大半夜了还有普通人在街头晃,这治安已经不知比小墨坊好多少倍了。 过了会儿,李元等着的屋门才有人开门。 开门的是个丫鬟打扮的陌生女子,瞧着颇有几分姿色。 丫鬟看了眼李元,问:“找谁呀?” 李元把壹蝉阁的早点盒子递了出去,笑道:“我叫李元,来此是找蔡泽蔡兄的...烦请去通报一声。” 丫鬟扫了一眼早点盒子,上前接过,客气道:“你等会儿,老爷还没起床。” 李元笑道:“不急。” 又过许久,一个换上了衙役服的青年才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李元,笑道:“李兄弟,来了啊,里面坐。” 李元道:“元知道蔡兄白日事务繁多,也不敢多叨扰,只是银两凑齐了,前来递呈。” 说着,他取出两个准备好的小袋子,一个袋子里装着10两的小银锭,还有个袋子里装着5粒银豆子。 蔡泽接过两个袋子,看了看,满意道:“这么快就凑齐了?” 李元道:“昨日入山林,打生打死,运气好,逮了头野猪,刚卖了换了点钱。” 蔡泽点点头,道:“李兄弟是个有本事,又上路子的人。这事儿...蔡某五天内帮你搞定。五天后,你来找我拿居住证。” “多谢蔡兄!”李元诚恳地行礼,然后道,“若蔡兄没什么吩咐,小弟也不再打扰了。” ... ... 李元一顿操作后,30两银子成了7两。 他心疼啊,可这些都是该花的钱。 这若是省了,而导致事情没办成,那可是后悔莫及。 回到小墨坊,阎玉瞅着自家男人红着的眼,还有那一身酒气胭脂味儿,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烧水,服侍着他沐浴,又让他上床睡会儿。 正待阎玉要去洗衣服时,手腕却被猛地抓住了。 阎娘子回头。 李元正拉着她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李元道:“阎姐,我没睡其他女人。” “嗯...”阎娘子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明明冬日还未过去,那双明媚而放光的水杏眼里却好似已经生出了春天。 短暂的小沉默后,阎娘子娇嗔道:“花了钱了还不睡,哪有你这么傻的男人?” 说罢,小娘子似乎真的开心了起来,她取了换下的衣服,半抱着木盆,拉着王婶去河边浣洗去了。 ... 李元一觉睡到傍晚,起身后,吃了一顿晚餐,便准备出去走走。 他走到院儿里,看了一眼远处的小墨山,心底有些沉重。 前两天他去山上打猎,没见到小黄。 要知道以往,小黄都是会顺着气味来找他的。 哪怕他在小墨坊里,小黄也会摸着山路悄悄下来。 可这都多久了,小黄也没出现。 想起小黄拼了命地不让他往前走,又及时地给出警示转身逃跑,李元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欠了只畜生的人情啊... 至于返回山里去找小黄,那还是算了吧。 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他绝对不会再去了。 这是用半条命换来的教训。 他走了会儿,前方忽地有个中年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那中年人看到李元,忙陪着小心上前喊:“元哥...” 李元一瞧,这不是有财叔么? 有财叔是田宝他爹,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有财叔上前,一个大男人双眼居然有些发红,“元哥,阿宝不让我和你说,可我...” “怎么了,有财叔?” “阿宝...昨天回来时被人打了一顿,眼睛都戳瞎了一只,正躺在家里。” “什么?!” ... 片刻后。 李元来到了有财叔家。 塌上,那高高瘦瘦的少年右眼正缠着绷带,绷带处还有血印,在见到李元过来时,他急地瞪着有财叔,嘶吼道:“谁让你告诉元哥的!谁让...” 李元摆了摆手,道:“发生什么事了?” 田宝顿时老实了下来,道:“哥,没什么...” “我都不说了么?” “没有...哥,就是回来时被三人给劫了。 那三人问我卖野猪的钱在哪儿,我说我存钱庄里了,他们找票据,找不到,就将我打了一顿,眼睛也是那时候弄瞎的... 不过,嘿,那三人中的一个被我抓伤了脸,也不好受... 他们还问我你在哪儿,你叫什么,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是不会出卖元哥的。” 李元神色微动。 果然,只要有了点利益就会被人盯上。 那一整头野猪能卖不少钱,小墨坊没人盯上,倒是被不知哪儿的人盯上了。 “好好养伤。” 李元关照了声,然后折返回去,从家里取了五斤肉过来,交给有财叔。 他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田宝的声音。 “元哥,等我好了,我还要跟着你。” 李元顿了顿脚步,道了声:“先养伤。” ... 两天后。 李元猎了头野猪,花了老大力气用推车推出了山里。 他驾轻就熟地去到蘅芜酒楼,提了30两银子后,稍稍休息了会儿,吃了碗面条,便推着车原路返回。 他回去的道并不是官道,而是为了抄近路走的小道。 这小道一边是黄蒙蒙的芦苇荡,还有一边则是黑压压的小林子,前后不接几户人家。 李元问清楚了,这也是前几天田宝走的路。 此时,天色昏沉,残月方出。 惨白的月光照着这条道... 李元加速地往前走着。 忽地,他顿下脚步,因为他瞥见旁边的林子里走出了一道身影。 紧接着,侧边,后边又是各走出了一道。 侧边那走来的身影脸上还红红的,有些血痕,像是被抓出来的。 走前面那人笑道:“我就说吧,他们还会来。这次总不会漏了吧。” 其他两人嘿然笑着,不说话。 李元看着两个“2~3”,一个“3~4”,吓了一跳,慌张道:“三位,你们...你们...” 走前面那人道:“花个钱,保平安吧,这次我们可是带了刀的...” 后面那人道:“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命就只有一条。” 侧边那人没说话,只是带着恨恨之色,拿着刀逼近。 三人越靠越近。 李元瑟瑟发抖。 最前面那人走到李元面前,正准备威逼。 忽地,李元右手直接摸出插腰间的柴刀,上去就是一个猛劈。 那人愣了下,急忙抬刀去格。 嘭!! 这抬起的刀直接被巨力给砸开了。 只听“哗啦”一声,柴刀斜斜地将脑袋给斩了下来。 侧边后边的两人都愣住了,后边那人没看清,还以为动手了,便挥刀冲来,可侧边那人却是骇到了,转身就跑。 李元砍了颗脑袋,又往前猛冲一步,转身看清身后那人,翻身一踏,箭般地冲了出去,一刀砍飞了那人的刀,再而挥出。 又是颗血腥的脑袋飞了起来。 眼见着还有一人跑远,李元柴刀随手插入泥里,左手一翻抓紧背后大弓,右手取箭,搭箭。 弓弦绷紧似满月。 嘭! 声才响,远处那逃跑的人便应声扑倒,一根箭矢从后颈贯入,从喉咙惯出。 李元放回弓,抽了柴刀,冲上前补了一刀,将头从脖子处砍断,以免显出箭伤。 继而,他极快地将三具尸体一一拖起,装入准备好的麻袋,迅速地灌了些石头,扎好口子,然后跑到河畔,从芦苇荡远远地往河里丢去。 丢完后,他又把三把刀远远地也丢到了河里。 这河不浅,入了水,一时半会是别想被人发现了。 做完这些,李元把推车丢在路上,自己迅速地藏入了旁边的小林子,等了半个时辰,见没人,这才重新走出,推着车返回了。 36.血刀门 连杀三人,杀完之后,李元才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快。 推着车在月光下快速奔走,心跳平息后,他又升起了一种麻木之感。 杀人,和杀猪...似乎区别也不大。 他只能这么想了。 回到家的小院儿里,李元脱了衣裳反复看了看,有一点血迹。 于是,他取了皂角和木盆,要把这衣服上的血迹洗去。 他才发出些动静,小屋的门就开了。 “我来吧。”阎娘子靠着门框看着他。 “还是我来吧。”李元用手挡住血迹。 阎娘子走到他身后,双手绕着他脖子,从后靠着他道:“哪有男人在外忙,回家还要洗衣裳的?” 李元还是没动。 阎娘子凑他耳边,轻声道:“我家男人身上有胭脂味,酒味,我都习惯了,再多点血味,也没什么。” “呵...”李元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拿开手,露出衣服上的血迹,笑容收敛,沉声道,“我杀人了...三个...” “没受伤吧?没被人发现吧?”阎娘子问。 “都没有。” 李元轻轻叹了口气,“杀了人才知道,生命在乱世里,有多么脆弱...” 之前他虽然杀了钱三,可那种杀法和刚刚的杀法给人的冲击感是截然不同的。 阎娘子没说话,坐到自家男人旁边,取过了木盆皂角,在盆里搓洗起来。 冬日的冷风与凉水,冻红了她的脸与手。 洗了会儿,阎娘子吃吃笑道:“为什么我们要在院子里洗衣服?晒这冬天的大月亮吗?” 李元道:“我以为你要在外面,毕竟风花雪月,会有些情调。” “我也以为是你要呢......”阎娘子笑着。 两人回了屋。 屋里,暖暖的。 ... ... 次日一早,天晴。 金色阳光照耀着土黄色的乡坊小道,以及一件件土屋平房。 李元刚出门,就看到有财叔红着眼,揣着手,着急地在外走来走去。 “有财叔,怎么了?” “元哥...”有财叔差点没直接哭出来,“你去看看阿宝吧...” 李元一愣,道了声“好”,便匆匆跟有财叔走了。 推开门,那高高瘦瘦的少年虽还躺在床榻上,可面若金纸,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田宝听到动静,勉强睁开眼,喊了声:“元哥...我...我好像不行了...” 李元看了眼有财叔,丢了两个大钱道:“叔,快去县上叫大夫。” 有财叔捧着两个大钱,道:“谢谢你啊,元哥,谢谢啊...” “快去!” “嗯...” 有财叔也不敢磨蹭,急忙叫了个人,一起往县里跑去。 李元坐在田宝身侧。 “元哥,我...我是想跟你混的,我是想混出片天地来的,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 少年发出凄然的苦笑,沉默良久,叹了声,“我太弱小了。 我想凭一腔血气闯出天地,可我的身体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就瞎了一只眼睛,我就感觉自己已经快死了... 我为什么这么废物,为什么?” 李元抓着他的手,道:“阿宝,你先别急,等大夫来。” “没用的,元哥... 没用的...” 少年喃喃着,又痛苦地轻吟起来。 许久后,阎娘子挎着饭盒送来了午饭。 李元想分些给田宝,可少年根本吃不下东西,也没任何胃口。 等到午后一会儿,有财叔带着大夫来了。 这大夫还是上次那个,阎娘子见了人先问了声:“大夫,上次药还剩三包,能退不?便宜点也行。” 大夫不耐烦道:“还看不看病了?” 阎娘子有些生气,可也没发作。 大夫坐到床边,给田宝看起病来,看了会儿,眉头皱了起来。 小屋里,空气安静无比。 大夫起身,什么也没说,到了门外便停下了。 有财叔会意,急忙跑出去。 大夫道:“活不了多久,吃了药也没用,准备后事吧。” 有财叔顿时眼红了,“大夫,求求你,救救他,我就一个儿子了......我婆娘很早就死了,大儿子打仗去了,现在就剩一个儿子。求求你,救救他吧,你要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给你。” 大夫道:“没用了...” 有财叔道:“就一只眼睛啊...” 大夫道:“这么说是没错,可伤口却通了其他地方,现在已经不是眼睛的问题了,而是他的身体不行了。” 一旁听着的阎娘子忽地问:“上次你配给我的药不是补气血的吗?能给他用吗?” 大夫道:“你试试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阎娘子急忙跑回家拿药了。 大夫也走了。 屋里,李元静静坐着。 他是九品武者,能清晰地听到门外的声音。 但床上的少年却听不到。 “好好休息,阿宝,医生给你配了药了。 吃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会没事的。”李元道。 田宝应了声,他很累了,闭上了眼,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李元微微靠近,轻声道:“如果哥告诉你,伤你的那三个人已经死了,你会不会开心点?” 田宝蓦然睁眼,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谢谢元哥。” 不一会儿,阎娘子跑了回来,取了药给煎了起来。 田宝服了之后,又睡着了。 ... 次日。 田宝没再起来。 他在睡梦里,去世了。 有财叔也不哭了,如行尸走肉。 李元接济了他三两银子和一些肉,然后帮他一起埋了这少年,又刻了块简陋的石碑。 李元和这少年感情并不深,可也曾对他寄予过一点期待,现在人说没就没了,他心底也有些沉重和感慨。 果然,这个乱世想要守住利益,就要有配得上这份利益的本事。 若是配不上,连这利益的边儿都别沾。 卖野猪的银两并没有落入田宝的口袋,他只是帮自己推了推车,做了些体力活,可就因为卷入了这事,便死了。 ... 此时,银溪溪畔。 一座颇有些气派的大府之中,一个白面英俊、略显几分阴柔的中年人正坐在阁子里观水。 水面波光粼粼,偶有画舫行过。 “门主,吃嘛...”旁边漂亮的侍女,将水果送到中年人嘴边。 中年人冷声道:“我可不是门主,而是副的。” 侍女并不接话,就当没听到。 那些听到,并且做出回应的侍女,都已经死了。 而就在这时,通往阁子的路道上有一红边玄衣弟子匆匆走至,双手托举着一封名录,道:“门主,这是本月的名额举荐。” 那中年人看也不看,直接道:“银溪坊本地的纳入外门,学习功法。 至于其他地方的,先去各处场子里待几年,然后再考核。” 这玄衣弟子道:“今年有一外门弟子举荐了个少年,说是臂可开强弓,有怪力,是个不错的苗子。” “何处的?” “小墨坊。” “呵...”中年人冷笑了起来,“一个泥腿子罢了,心性能有几何?去场子待着,过几年再说。” 玄衣弟子不再多说,恭敬地行了行礼,便退了下去。 37.选择 李元离开了田宝的坟墓,就直接往山宝县里去了,今天是蔡泽说好的见面日子,他得上门拜访。 到街上,花费了15钱买了一坛五斤装的“大米酿”。 因为粮食涨价,这酒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大米价格本就比粟米高三四倍,而酿造一斤酒水则需要一两斤的大米,还需酒曲,这十五钱真就不算贵了。 在过去,对李元来说,十五钱算得上不少了。 可在卖了野猪后,他兜里又有了不少钱,这点登门礼自然买的起。 轻车熟路地来到白云弄子,入门第二家后,他轻轻敲响了门。 之后便在外耐心等待。 片刻后,门扉开了。 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丫鬟探头往外望了望,美目锁在了门口等候的少年身上。 这一次,她态度改了改,和上次有点不同,语带亲近道:“是元哥儿呀,屋里请。” 李元笑道:“就不叨扰了,省得麻烦。蔡兄呢?” 丫鬟道:“老爷出去了,还没回来,但他知道知道元哥儿来,特地吩咐了我让我招待好你。” 李元抬了抬手,把那一坛“大米酿”递了出去,道:“给蔡兄带的。” 丫鬟接过,往里走,可走了两步却没看到李元跟进来,便扭着臀儿,侧头道:“来呀。” 李元笑道:“就不麻烦了,我就在门口等,挺好。 平时在乡坊里没什么事的时候,常躺着,难得站一站,哈哈。” 丫鬟道:“那老爷该怪我了。” 李元犹豫了下,礼貌道:“那...就麻烦了。” 说着,他随着丫鬟走入了蔡泽家,在客厅坐了会儿,丫鬟奉了茶,又嘻嘻笑道:“我叫黄雅,元哥儿有事直接吩咐便是。 家里没有主母,所以也无法出来见客。” “没有主母?这...”李元愣了愣。 蔡泽不像是个没娘子的人。 这是死了吗? 黄雅笑道:“老爷只买了两个丫鬟,没娶妻呢,我是在外堂接客的,还有一位姐姐是在内堂煮饭洗衣的...” 李元懂了。 蔡泽这是真会玩儿啊。 他不娶娘子,就买了两个漂亮丫鬟。 丫鬟又干活计,又对他服服帖帖,又巴结着他想上位,而他若有需求了也可以在丫鬟身上随意发泄。 黄雅又道:“门里不少老爷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他们还会让丫鬟去服侍别人呢...嘻嘻...” 李元无语了下。 草,贵圈真乱。 不过也有道理,这群练武的存欲而忘情。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没有妻子,外出历练也不会心有牵挂,如此选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还真是奇特却又合理... 看到李元有些发愣,黄雅显然察觉了这小墨坊来的乡坊少年有些未能接受这种事,便掩唇嘻嘻笑道:“等元哥儿你来了银溪,说不得也得去买两个丫鬟呢。” 李元道:“都买的吗?哪儿有这么多人?” 黄雅道:“没几个不买的,外面难民多,有些人就会去抓人,关到笼子里去黑市卖,若是被好人家买回去了那还好,若是运气不好的......欸.......” 说着说着,这年轻丫鬟叹了口气,显然有些不堪的回忆。 李元好奇道:“若是买的话,价钱几何?” 黄雅道:“贱者五六两,好些的十几二十两,若是再高了,那就有些别的身份或是特殊之处了。 家道中落的人也不少,走丢的公子小姐也不少,落罪的官员妻妾亦是存在,甚至还有一些江湖恩怨而带来的买卖... 这些人若被牙婆牙郎逮住了或是过手了,便是直接从百里千里之外带来,傲气的被磨的没了气,有功夫的被提前废了武功或是加以驯服,放黑市上一样卖。” 李元有些默然,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急忙起身,却见一个穿着衙役衣裳的青年正大步从外走来。 他露出笑容,远远相迎,行礼道:“蔡兄!” 蔡泽走到他面前,从怀里取了块木牌递给他,木牌上刻了个“654”的数字。 “数字和身份是配对的,在门中都有记录。别人若是夺了你的牌子而住在此处,一旦被发现,血刀门就会遣人将其直接击杀。” “多谢蔡兄。”李元接过木牌,小心放好。 蔡泽道:“今天就别急着回去了,在我这里吃一顿,住一晚,我让丫鬟陪你游历一下这银溪。” 话音落下,气氛安静了下。 黄雅目含秋水,脉脉地打量着少年强壮的躯体,显然她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做这个了。 李元则是愣了下,他顿时明白了蔡泽说的“陪”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还在感慨这事儿,没想到转眼就落到了他身上。 “谢谢蔡兄好意,这不是家里有婆娘嘛,上次回去晚了还没好好说了一顿,哈哈...”李元笑道。 蔡泽盯着他半晌,忽地叹了口气道:“兄弟啊,这事儿我没给你办好,心里有愧,所以想请你吃顿饭。” “怎么了,蔡兄?” “这银溪的居住证是分金银木三种的; 黄金的令牌便是住银溪最核心的区域,享受诸多好处; 其次,便是为兄手里的银色令牌,能成为血刀门外门弟子,则可以拥有这种居住证; 而木质令牌,则需要住在棚区... 为兄本以为可以帮你获得银色令牌,可是...这事儿没成。” 蔡泽缓缓说着,然后又道,“不过,为兄也给你争取了些好处。” 说着,他又递出一个血色的令牌递给李元。 这令牌外围有着一圈黑色的纹理,看起来显出几分肃穆与凶煞之意。 而中间亦有着数字“654”。 “抓着这令牌,你便是血刀门外围门人。 只要成了血刀门的人,哪怕是外围门人,在这银溪坊里身份地位也比棚区那些普通人高上许多。 要知道,银溪坊里还有不少外来人,这些人都是没资格住棚区的,他们被统一划分,住在环境又脏又乱的乌鸦巷子。” 李元接过两块令牌,笑道:“多谢蔡兄了...已经很满意了。” 蔡泽叹了口气,他是真以为李元能直接成为外门弟子的。 至于为什么没成,他隐约猜到了点原因。 血刀门门主闭关,而那位副门主则是个有强烈“地域观念”的人,李元出生小墨坊,那位副门主根本看不上眼... 欸,这也是命啊。 “对了,蔡兄,这木质令牌和血刀门令牌上的数字,是何意啊?” “654,是指你是可入住棚区的第654户人家。你可以带家人仆人入住屋舍之中,这些都是允许的。” “197,则是血刀门外围门人之中的编号,也是你的初始排号。 血刀门一向鼓励弟子之间的对战,争夺,以养出强者。 但这种厮杀必须是约定好了,有人见证的,而不是胡乱相杀。 在擂台上赢了,则可以获得更高的编号。 私下里同门相残,是血刀门大忌。 而排名越是靠前的,则越会被得到重视,也越能得到更多资源。 目前来说,外围编号发至了200。” “在血刀门里,外围弟子入门三年后,可以参加考核。可入考核者乃是编号前20的外围弟子,然后这些弟子再相互竞争...再然后择优录取,正式入门。” 蔡泽侃侃而谈。 李元点着头,表示在认真听。 蔡泽继续道:“血刀门外围弟子是需要做一些事的,但同样也享受着做这些事的好处。 这一点,为兄可以帮你打声招呼,让你能自己选择,也算是个弥补。” 他顿了顿,道:“衙门,明市,黑市,武铺...... 血刀门场子基本分这四类。 衙门,便是穿上衙门的衣服,以官府名义去各处收税,或是处理些纠纷, 你若去这儿,大体能和我一样,穿上这身官服, 而之后官府若是重新回来了,你这衙役的身份他们也认,可升迁就别想了,官府只会升他们自己的人; 明市,主要是酒肆、勾栏、赌坊,主要是在场中镇着,处理或协助处理闹事之人,维护秩序, 你若去了,别的不说,场子里的应该可以让你玩,各种购买花费也有许多优惠; 黑市,和上面的差不多,但这里有着五花八门的货物, 好处是你能看到各种货物,也许运气好能碰到点什么宝贝, 只要淘入了你手中,那就是你的,别的门人抢不得,这也是门中规矩; 武铺,则是维持着城中治安,你若去了,可以带几个人,这威风是威风,但却是个没多少油水的苦力活儿; 李兄弟,你想去哪个?” 38.搬迁 李元又细细询问了一会儿,在与蔡泽的交流中,他对血刀门的基本运作与架构有了粗浅的认知。 这血刀门中大概有两类弟子。 一类弟子,学习血刀门功法,不事生产,这就是内门弟子和部分外门弟子。 另一类弟子,则是维护血刀门区域的运转,这就是外围弟子...以及部分修炼资质不怎么样的外门弟子。蔡泽,就属此类。 现在,他能顺利获得银溪坊的居住证已经是感天谢地了,外围弟子便外围弟子吧。 至于四个选择,首先排除了武铺, 这种吃力没油水的活儿,总不至于非要头铁,非要干这个; 其次他排除了衙门, 套上一身官衣,可却需要东奔西跑,去别处收税, 虽说油水必然很多,巴结之人也会很多,可碰到功法的可能微乎其微; 然后就是明市,与黑市的选择了。 前者可以享受,可以白嫖。 后者带点危险,可却能够看到许多的货物,若是这些货物里都找不到功法,那去别处也别想找到了。 血刀门不收他正式入门,他总得自己给自己个盼头。 ... 除此之外,看场子的弟子看场子,而修炼的弟子除了在门中反复练习之外,便是去结伴而行外出历练实战,而达到一定程度则是闭关。 这让李元想起了他“技能加点突破”时候的那些记忆。 初级,中级的技能突破,大多是伴随着“大量练习”的记忆;高级的技能,则是伴随着“实战”的记忆;专家级的技能,则是有“顿悟”的记忆;宗师级的技能,则需要高人指点。 同时,中间还伴随着大量的消耗。 这些记忆,隐约和此时的场景对上了。 那些在门中反复练习的弟子,不正是在突破初级,中级技能的弟子么?那些结伴外出历练的,不正是在突破高级的弟子么?那些闭关的,则是为了“顿悟”。 这让李元忍不住感慨。 果然啊,这世上的一切,都需要努力和时间才能获得。 他扫了一眼如今的空余点数。 又有96点了。 也许,下次该努力加点了。 不过不急。 李元觉得,若是有十分实力,只该展露三分,同时还得留着“爆种”的力量,这样他才会有一些安全感。 而这96点空余点,就是爆种的力量。 ... 取了两块令牌,与蔡泽道别后,李元开心地直奔小墨坊。 虽然没有能够正式成为血刀门弟子... 虽然还需要住到棚区... 可能顺利搬迁到银溪坊,这已经让他舒了口气。 算是第一个小目标已经达成了啊。 这也是阶层的提升啊。 回到家,阎玉正在洗衣裳,李元从后抱住她。 阎娘子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抬手就去抓腰间的石灰袋子,可回头一看,却见到是自家男人,便撒娇似地娇嗔了声:“你要死啦,干嘛这么吓人?” 李元抱起她,在半空旋了几圈,然后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阎娘子也开心起来了。 虽然是住到棚区去,可毕竟那里是银溪坊啊,而且自家男人居然成了那血刀门的外围弟子。 小夫妻俩坐在院子里,开始掰叨以后的生活。 李元道:“以后你在家,我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白天我要么去黑市协助看市,要么去小墨山狩猎。 晚上,我可以带你去县里的街上逛逛。 我们再也不要天一黑,就躺床上了。 对了,这许多杂活也不全要你做了,我想着给买个丫鬟,把这些杂活给接过去。 你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好不好?” “买丫鬟?”阎娘子愣了下。 李元道:“我们住主屋,丫鬟住旁边的侧屋,虽然是棚区,可能定居在银溪棚区的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别人家肯定也有丫鬟。” 阎娘子默然下来,俏脸上维持着开心,可眼神里却有几分小小的黯然。 不过家里既然有了点钱,又搬去了银溪坊,李元还是血刀门外围弟子,买个丫鬟确实不过分。 她并着被黑裤子箍紧的长腿,微靠在李元身侧,柔声道:“好呀。” 李元道:“丫鬟你买。” “啊?” 阎娘子发出诧异的声音。 “你去买呀,我哪知道你喜欢哪种呢?” 李元道:“又不是抱在床上睡觉的,要我喜欢干什么? 白天时候我也经常不在家,丫鬟更多和你待在一起,帮你做事,这自然要你去挑才行。” 阎娘子搂住自家男人腰肢,柔声道:“元哥儿,你对我可真好。我这一生一世,也只会对你一个人好,心里也只会装你一个人。” 一生一世嘛? 李元扫了眼自己的“长生不老”。 嗯,一生一世便一生一世。 他搂紧了自家女人,轻轻应了声“嗯”。 ... 次日... 阎娘子在李元怀里醒来,长腿轻轻依贴、轻蹭着身边男人的肌肤。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又往上跃了几寸,凑到李元耳边,带着几分古灵精怪的神色,笑道:“相公呀...” 李元道:“怎么变称呼了?” “过去叫元哥儿叫顺了口,所以我俩好了后,我还一直叫。 现在,我想改一改嘛。”阎娘子道。 李元道:“也没听人家婆娘叫男人相公。” “不喜欢呀?相公...”阎娘子有些嗲。 昨晚上欢好后,她想了很多。 她终究是个识字的女人,自然与乡坊间只知背朝黄土的村姑不同。 男人有本事了,她就想娇媚一点,风骚一点,甚至打扮一点。 阎娘子知道木讷的老娘们留不住男人的心,与其让外面的小姑娘勾引自家男人,还不如她亲自动手,未雨绸缪,掐断祸根。 李元道:“喜欢。” 阎娘子道:“这丫鬟钱妾身想给你省了。” 李元无语道:“怎么自称妾身了?” 阎娘子娇嗔道:“不喜欢吗?” “哦...喜欢...”李元其实无所谓,婆娘想作就随她吧,“你怎么省?” 阎娘子道:“我把王婶带去当丫鬟,好不? 我和王婶又熟,王婶在乡坊里也就和我关系最好,我若走了,她男人又没了,这日子也没法过。” 李元迟疑道:“她带两个孩子,还住在侧屋,地方小,住得下吗?” 他见过棚区的那些屋子,并不大。 阎娘子道:“相公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李元道:“你喜欢就行。” ... 傍晚时分,一匹快马匆匆入了小墨坊,停在了李元家门前。 骑马的是一个玄衣男子,衣裾边角皆是血红,透着一股迥异于常人的气势。 李元听到动静,匆匆出门。 那玄衣男子扫了一眼李元,笑道:“我叫于茂,算是你师兄。” 说着,他又从身后取下一个匣子,道:“里面有我血刀门衣裳和佩刀,之后李师弟就可穿着这衣裳在外行走了。 想来凡俗之人见了这身衣裳该知道进退,这可为李师弟省去不少麻烦。” “多谢于师兄。”李元看了眼男子身侧的“24~25”,行了一礼,然后又让阎玉回屋取了些腌肉过来。 “穷地方没什么东西,就一点自家腌的狍子肉。” 玄衣男子看了一眼,没接,道:“我就是来通知师弟的,不必客气。 门里给你三天时间安顿到银溪来,三天后...你便去黑市吧。 黑市鱼龙混杂,如今坐镇那边的是一位门中的李供奉。 你到了黑市,便去他那边报道。 对了,至于棚区的屋舍,李师弟可以凭借身份令牌免费获得其中一间的居住权。 这也是我们血刀门对外围弟子的关照。 后续的规矩,李供奉会告诉你。” 对方没接狍子肉,李元也不尴尬,将肉收回。 这东西别人看不上眼那很正常,他来自小墨坊别人看不上他也很正常,没什么好埋怨的。 他道了声谢,然后看着玄衣男子一骑绝尘而去,这才转身回屋,打开匣子,取出了内里的血边玄衣,穿上一试,尺寸刚好。 阎娘子怔怔地看着,然后娇声道:“相公穿了这身衣裳,给人的感觉都不同了,身上有一层威势呢。” 李元笑了笑,又取出刀,然后看向自己侧边。 综合数字直接从“9~10”变成了“12~13”。 他放下刀,再取了铁弓,数值又变成了“39~40”。 他收回视线,自喃道:“黑市啊......各种各样的物品,还真是有些令人期待。” ... ... 附:利用周末调整了一下时间,原本更新时间是:一章下午5点,一章晚上8点。现在更改为两章都是下午5点,这样也方便大家阅读吧。 39.黑市 三日后。 一片片雪花飘落,轻附在地面,岩石,棚顶,泥土之上。 簌簌的声音,让人心中不由有些平静。 而棚屋外,那匆忙奔走的脚步声,却又打破这平静,让李元知道...他已经处在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了。 阎娘子站在门槛前的屋檐下,踮着脚给自家男人系好新买斗篷的带子,然后搂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前,略带些担心地道:“今天是你去黑市的第一天...” 李元笑道:“以后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一天。” 阎娘子又啰嗦着问:“黑市里有很多强人吧?你...” 李元道:“我会小心的。” 阎娘子应了声,又抓了油纸伞和饭盒递给他。 李元都接了过来,撑开伞,走入了雪中。 侧屋的门早开了,碳炉上热气腾腾,大水壶里的水刚烧开了,在这冬末的冷空气里冲出一蓬一蓬的白色的气浪,很有些生活气息。 碳炉后的中年女人身形微胖,面相和蔼,此时听到动静,自然地抬头,看着在雪里踏步而行的少年,笑着喊了声:“老爷。” 她身后还有个男娃和女娃,都瑟缩着躲在女人背后,跟着喊:“老爷。” 这三位自然是原本李元家隔壁的王婶,以及两个孩子。 此时,王婶随着阎娘子落脚到了银溪坊,心底自是一千个一万个地感谢。 而她也是个懂规矩的人,既然随着来了,那她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不再称呼李元“元哥儿”,不再称呼阎玉“阎娘子”,而是改口称呼“老爷”和“夫人”。 李元走到门口,道:“王婶,把这里当自家,有什么事都和阎姐去说,不必拘谨。” 王婶道笑着道:“哎,知道了,老爷慢走。” ... 银溪坊的黑市,地形很奇特。 这是在银溪里的一个湖心岛上。 银溪说是溪,实则却是个大湖。 这湖从外而来,大半在山宝县外,小半在山宝县中。 这就导致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县外的人也能够乘船从水路进入县里。 不过,黑市所在的这个岛屿,直接卡在了入县的水路之上,宛如一道城墙从水路方面丰富了山宝县的城防。 而这一片区域隶属于血刀门管辖,是国中之国,所以即便在红莲贼攻城时,他们也未曾从此处进入。 也正是因为这么个特殊的地形,才使得许多“黑货”可以不通过县子的陆路周转,而直接从水路抵达黑市进行买卖,从而极大层次地丰富了黑市的“商品”种类。 这些事,李元在拜访蔡泽时听他说了个大概。 而如今,他站在了去往黑市的乌篷船上。 雪流千家万户,湖面有涟漪重重叠叠。 少年孑然一身,穿着血刀门的红边玄衣,裹着藏青色的防寒斗篷,撑伞,背弓,束刀,站在船首。 乌篷船如箭般,荡开碧色轨迹,又旋被淹没。 一炷香时间后,乌篷船靠岸了,船家跳上岸开始系缆绳,以等返回的客人。 李元漫步而下,有个腰间挎刀、但却穿着普通棉袄的人见到他的衣裳,急忙上前。 李元出示了血刀门外围弟子的身份令牌,那人恭敬道:“是小李爷啊,我是岛上的杂役,李爷让我在这里迎接你们,来一个则带一个去见他。” 小李爷? 李元愣了下,但旋即想起这岛上那位供奉也姓李。 杂役们称呼那位供奉为李爷,自然会叫他小李爷了。 当然,这小李爷只是个客气的称呼,他就一刚来的外围弟子罢了。 “别叫小李爷,叫我李元就好。 带路吧...” 随即,他随着杂役穿过黑市,同时细细打量着周边。 显然,这黑市也分个前后。 他从县里来,登陆的地点是黑市之南,这里有些屋舍,他经过时,屋里隐约见着有血刀门弟子身影掠过,往来之间还有些佩刀杂役。 显然,这里相对比较安全,因为从这里登岛的人和货,都必然会从银溪坊里走,而经过武铺的核查。 所以,他登陆之处,应该是黑市的后门。 而那位李爷坐镇的地方面对着县外来人,风险倍增,自然是黑市的前门。 黑市之中有摆摊的,还有店铺,甚至还有高楼,和他想象中的那些乱糟糟、黑乎乎的地方有些不同。 李元顿时调整了下观念。 这黑市,并不是市场黑,而是货黑。 为了吸引各种货物,血刀门必然会在这里将诸如商铺之类的“基础措施”建好。 走了一段儿,李元忽地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到许多女人的哭声。 他侧头看向一个长青木入口的巷子。 女人哭声从巷子深处传来,而巷子似乎也通往黑市里的另一处地方,那地方和这里有种隔开的感觉。 “那是何处?”李元问。 “小...小李爷...”杂役支支吾吾。 “叫李元吧。” “小人不敢,若是被人发现小人竟然直呼其名,小人...可是混不下去了。”杂役连忙请罪。 “那算了,如果都是这称呼,那你随便叫吧。” “是,小李爷...”杂役如释重负,然后看着那巷口道,“黑市里,活货与其他货物是分开的,那巷子里的是一个更加封闭,更加安全的场子,专门放活货。” “活货?”李元奇道。 杂役笑着解释道:“就是人,那巷子里是卖人的。” 李元沉默了下,他想起蔡泽和蔡泽那丫鬟说的话,再想起这茫茫乱世里买人卖人的景象,心底有些莫名地堵着。 可旋即,他又释然了。 还是先顾好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吧,哪儿来那么多牺牲心,同情心? 不过世道如此,随波逐流罢了。 杂役凑近了道:“小李爷若是想买,小人们都会帮着留心,等有了好货定然会通知小李爷,让您老先来瞧瞧。” 李元没说什么,随意点了点头。 许久后,他来到了和岛屿的最北边,也是黑市的北边大门。 门前, 亭中, 有一个竹藤编织的躺椅,躺椅上裹着绒绒的皮草。 一个只瞧着侧影就魁梧无比的男人正躺在躺椅上,身侧的地面上则是柄迥异于江湖中人佩刀的长柄刀,有些像是李元印象里古代大将用的那种刀,对,就是像关羽的那种冷艳锯。 奴役领着李元上前,恭敬道了声:“李爷,又来了位。” 男人用鼻子嗡着应了声。 李元扫了他一眼,却见他周身浮着“130(180)~140(210)”的数值。 他瞳孔微微凝了凝,这是他目前见过的最强者了。 40.小李爷 李爷双目微闭,靠在躺椅上,面朝大湖。 而湖口的淡水漕运处,正有来往的杂役和商户在雪中装卸着货物。 不论什么人,经过这无名亭子时,都会对着此处微一欠身,又或者行礼,喊一声“李爷”。 而李爷也不回应,只是老神在在地躺着。 李元收起伞,静静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奴役又领着三个穿着血刀门衣裳的人来了这里。 三人里,两男一女,年岁和李元相仿,又或者大两三岁,都算是少年。 四人齐了,闭目的李爷才开始念叨: “外围弟子180,赵志南。” 一个脸上颇有几分煞气,身侧飘着“7~8”的少年应了声:“到。” “外围弟子187,张约。” 一个文质彬彬,身侧飘着“6~7”的少年应了声:“到。” “外围弟子197,李元。” 李元也应了声。 “外围弟子198,温小乔。” 那体型极胖,几乎顶得上两个李元、身侧飘着“8~9”的坦克少女也甜甜地应了声:“到。” 这名字,这体型,这声音,让李元也稍稍有些愣了愣。 穿越前他看书,书里一般入了江湖碰到的女人都是美女,然后就各种打情骂俏,看来...都是假的啊... 李爷继续道:“李元,他们三个都练过刀法,但你没练过,是不是?” 李元道:“回禀李爷,我是猎户,在山上打猎的,擅长射箭,刀法确实未曾练过。” 李爷道:“拉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是。” 李元应了声,然后出列一步,翻手取了弓,取箭搭弦,缓缓拉开。 旁边三人默默盯着他。 血刀门弟子虽然严禁同门相残,但却都处于竞争之中,可以说每个人都是对手,都是敌人。而自己周边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总归是有威胁的。 所以,这三人来了之后,就连站着的距离都稍稍分开,彼此之间更是小心地观察着对方。 此时... 弓弦渐开。 咔咔咔的声音里,弓身半满,这力道差不多在“8~9”之间。 三人神色凝重,各有思量。 李元舒了口气,正待收弓,李爷忽地喊了声:“别藏拙!你本事越大,在这儿地位越高,藏了有什么好处?” “是...” 李元应了声。 然后重新拉弓,这一次他把力道稍稍提升到了“13~14”。 弓成满月,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那三人脸上皆显出诧异和无比凝重之色。 李爷忽地坐起身,瞅着李元看了会儿,道:“换把弓,你那铁匠铺买来的弓连门中的基本水平都没达到。” 说着,他站起来,在躺椅后的兵器架上挑了挑,把一把精钢铁弓和一壶箭丢了过去,道:“这才是我门中普通的弓箭,再试试。” 李元接过弓。 这一看,他身侧的数据又发生了变化。 从“39~40”变成了“54~55”。 他自己都愣了下。 然后抬手,缓缓拉弓,这一次...他不得不拉到了“19~20”的层次。 李爷道:“入品了吧?” 李元心里咯噔一跳。 还未开口,李爷又道:“入品了也挺好,这在黑市的血刀门外围弟子里,就你一个入品。” 李元:... 李爷问:“多大了?” 李元道:“十七。” 李爷点点头,闭目道:“刚刚我听奴役叫你小李爷,那你就叫小李爷吧,你这么年轻就入了品,又是我本家,这虚名也当的。 至于能不能守住,就看你自己了。 只不过,血刀门注重的是刀法,刀法亦有配套的完整功法。 你修了别的功法,若再转修血刀门的,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 如此一来,黑市倒是挺适合你,在这儿翻翻找找吧,或许能找到更适合你的武功。 到时候,你力量足够了,便是不修血刀门功法,也能往上爬。” “多谢李爷。”李元道。 “那把弓就给你了,把你的破烂换掉吧。”李爷又道。 “是...”李元恭敬地应了声。 而旁边那三位,一时间都傻眼了。 本以为大家是竞争关系,可没想到这位直接是个入品武者。 可你都是入品武者了,为什么还是外围弟子,而不是外门弟子? 但旋即,他们又想到了李元的弓,顿时各自揣度出了些原因。 用弓,而非用刀,若要再学刀,那也等同于要从头修起。 各种功法,技能之间都存在冲突,并非可以直接叠加。 想到这里,三人又稍稍放下心来。 另一边,李爷又发话了。 “说完了李元这事,再然后就是正事了。 入黑市看场子,一般需要三年。 三年后,你们考核,通过的人可以成为外门弟子,正式修行血刀门的功法。 但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先学习血刀门的入门刀法,这刀法口诀和练法,过两日自有内门教习来教你们。” “在黑市里,每月薪水是十两银子,所有弟子都是两批轮流,以七天为一次更替。 在黑市里,杂役有三百人,常驻的外围弟子有二十人,而在岛上的弟子则有十人。 这十人每两人一组,按临近编号搭档,分别五组,分别巡视黑市四方与中央,各组领杂役六十人。” “你们可以享受一些黑市里的好处,但也需谨记三条规则。” “第一,莫问货从何处来,交了钱的,买了摊位或者商铺的,就可以上岛; 第二,莫管他们做生意,但凡在岛上的,坑蒙拐骗自然都有,只要双方同意,那你就别管,也别揭穿; 第三,莫让岛上起械斗,若是起了械斗,那就需要执法,需要杀了,货物则直接充公, 当然,执行者也可以免费从货物里先取一样作为奖励。” 似乎感觉到亭外几人安静里藏着的一些期待,李爷又道,“知道为什么黑市常驻外围弟子是二十人,而你们还能过来吗?” 那名叫张约的弟子上前一步道:“李爷,我猜是因为...伤亡。若是镇不住岛上的械斗,那便可能战死...” 李爷道:“知道就好,你们四人按规矩分组,如今空出来的两处是东市与中市,分好了组,就速速出发,去看好市场,别出岔子。” “是,李爷。” 四人起身道。 然后则是分组。 按照编号,那张约和赵志南一株,李元和温小乔一组。 再然后是抓阄,分区。 小罐子里放着四张纸条,分别写着“东”、“东”、“中”、“中”。 四人只有全部都抓对了,那才算数。 几次后,李元和温小乔都抓到了“中”。 这组,和巡查区域也就定好了。 “小李爷,请多多指教呀。”坦克少女嗲声道了句。 李元有些无语。 可胖子姑娘就不是姑娘么? 他也礼貌地回了句:“温姑娘,请多指教。” 旋即,他又加了句:“别叫小李爷,叫我李元就好。” 这刚上岛就被人抬高了,可不是好事。 同时这也让他生出了一种变强的紧迫心理。 他已经表现出了入品的力量,在众人面前展示了“19~20”,那“54~55”的底牌力量会不会太弱了点? ... ... 附:有书友说到开发技能的问题,这个...作者要说一下。 主角要开发技能,得有对应的工具,足够的时间,以及环境。 总而言之,就是不是那么容易的。(话说回来,容易获得的技能,那是技能吗?没两天主角就领悟了什么神功,这有意思吗?) 主角本身就有驯狗的经验,再加上长期和老虎之间互动,这才生成了驯兽术。 总之,这个版块不会少,但也不会浮夸,不会主角自己在家就这么练着练着,什么人也不接触,就天下无敌,一路横推了。 本书的主题,不是这个... 而且更偏向“小人物在诡异末世求生,同时自身变得越来越恐怖,看尽岁月长河”这种... 至于女主死不死,怎么处理的问题,作者会有安排的...但不会说突然就老死了连后续剧情都没了这种,也不会是变强了一起长生这种。作者会尝试第三条路。 41.失踪 李元和温小乔来到中市时,六十名佩刀杂役早就列队在中市入口的一个空地等待。 中市比较特殊,若把整个黑市岛比作一个城堡,那这中市就是城中城。 四周是迷宫般的仓库,以及高垒的墙壁,整体呈现出灰色色调。 而唯一抵达入口的地方,则是个逼仄的小巷子,而这就是刚刚李元到来时听到女人哭声的地方,亦即卖活货的地方。 从小巷子到了入口,地形则豁然开朗。 这开阔的空地,就是此时佩刀杂役所在的空地。 空地旁有些一排排屋子,这些屋子是供杂役值夜,以及部分卖货人临时居住的。 李元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环境,又看向那六十名佩刀杂役。 杂役们身强体壮,昂首挺胸,头顶几乎都是“4~5”。 “小李爷!温姐!”杂役们齐声喊着。 叫完了,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两人。 而黑市里有不少人也纷纷看向此处。 李元侧眼看了看温小乔,这姑娘眼里有几分兴奋。 温小乔甜甜道:“小李爷,这些人,你一半,我一半,先分分?” 李元轻声道:“温姑娘,你有没有想过这中市的位置为什么能空出来?” 温小乔愣了下,这才如被拉了回来一般,脸色变得凝重且阴沉起来。 李元沉声道:“先别分了,我们现在需要团结一致,一起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说。” 温小乔笑道:“还是小李爷有分寸,听小李爷的...” 李元无语道:“你再叫小李爷,我就叫你温爷了。” 温小乔道:“那哪儿能行啊,你这名号可是李爷钦点的,而且...你是入品武...” “温爷。” “你是入品武者。” “温爷。” “你...” “温爷。” “好吧...李元。”温小乔是没见过这种男人,叫着“小李爷”多威风啊,再加上是入品武者,算是独一份了。 “这就对了。”李元温和地笑了笑,和同僚之间关系得处好,否则会发生莫名其妙的事。 两人遣散了杂役,让杂役们各自巡视,然后两人进入了旁边的值守屋舍。 一进屋,温小乔就用正常的嗓音问:“你是觉得前两个在这儿值守的弟子,已经死了?所以,这多出的空缺才轮到了我们?” “叫人进来问问就是了,说不定是考核通过,晋升外门弟子了。”李元听着这符合体型的声音,忍不住舒了口气,那该死的违和感总算是消失了。 “嗯...”温小乔如肉弹般往旁弹出,推开门,看着外面的杂役,甜甜道,“来两个熟悉情况的。” 这声音,配上这体型,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两个佩刀杂役跑了过来,恭敬地喊了声“温姐”,便进了屋。 温小乔往大椅上一坐,“象腿”嘭一声翘在桌上,甜甜道:“说说之前这儿的人,去哪儿了?” 李元默默坐在一边,尽量让自己不显眼。 事实上,他对这位搭档的高调真的挺满意了。 杂役神色有些讳莫如深,良久一人才硬着头皮道:“失踪了...” “失踪了?”温小乔提高了嗓门,“那是死是活?” 杂役道:“失踪了十几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温小乔又问:“他们最后出现在哪儿?” 杂役道:“就是这间屋子里...那天黄昏,那两位大人还在这里值守,然后到晚上其中一个留下值夜,然后就没了。 另一位大人不信邪,便带人在屋里值守,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过了几天,第二位大人也失踪了...” 温小乔又问:“门里有派人下来调查吗?” 杂役道:“查了...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才当失踪处理。” “会不会自己离开了?”温小乔想了会儿,继续问道。 杂役道:“家人都在...应该不是自己离开了。” 温小乔小眼睛里露出思索之色,她再问:“那中市最近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杂役想了想,挠了挠脑袋,道:“没什么怪事...这中市的活货多,白天有人哭,入夜了也有人哭,一般我们去叫两声就没声音了。” 温小乔皱了皱眉,胖脸上显出思索之色,忽地她侧头看向李元道:“要不要去看看?” 李元苦笑道:“突然身体有些不舒服...温姑娘去就可以了...” 他也是无语了。 什么破事啊... 刚上任就碰到这种失踪案。 他只想摸鱼啊... 就算用脚趾头去想也能知道: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的,要么就是什么阴谋,要么...... 他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深山老林里那诡异的山庄,忍不住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一阵阵刷刷地起来了。 “身体不舒服?”温小乔愣了下,然后哼笑了声,就跟着杂役走了。 李元一个人坐这屋里,越坐越觉得背脊发寒。 他目光警惕地扫过这屋舍。 屏风挡在屋舍中堂,隔开了前后部分。 后一部分,是供值守于此的弟子休息的。 前一部分,则是监守外在用的。 值守这边倒是很简单,就一间靠窗的桌子,一沓登记用的册子,以及靠墙一侧的兵器架,和一些便于保存的食物,诸如瓜子核桃之类。 他又起身,绕过了屏风,看向了后堂。 后堂有一张床,还有一张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些档案。 他上前翻了翻,档案记录的是近期中市货物流通情况。 想来是存一段时间,便移交到一个更大的档案库去。 他只是稍作翻阅,便不看了。 再然后就看向了那张床。 床榻被褥叠的整齐,看样子显然是知道有新的值守弟子来,所以新换的。 空气有些诡异的安静,屋外的声音好像都轻了淡了,有些沙沙的听不真切。 李元来到床边,想弓身往床下瞅一眼,可不知怎么回事......他没这么做,而是转身绕过了屏风,迅速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外,下着雪,李元越发感到身子有些莫名地发寒,好像有腐臭的死人手在他背脊上轻轻爬着。 这感觉,和之前在森林里的那一路逃跑有些相似。 不知是被唤醒了恐惧的记忆,还是一种曾经经历过类似事件后身体的险兆。 李元瞳孔微微收缩,背着弓,抱着刀,来回走着,同时打量着不时来往的人。 这些人的进出登记,自有杂役负责。 才一会儿功夫,李元就看到一辆牛车拖载着一个大铁笼子从远而来。 铁笼子上覆着厚重的黑布。 黑布上覆着白雪,看起来就像洁白的画布上掺杂了污秽的泥土。 杂役上前拉开后,露出里面的女人孩子,显然又是所谓的活货。 李元微微侧头,不去看这些... 杂役绕着笼子看了看,似乎在核查什么,核查完毕后就迅速返回值守屋舍,在经过大门前对李元恭敬道了声“小李爷”,便进门登记去了。 这些杂活都是杂役做,血刀门外围弟子在这里其实就是出个人,真要发生械斗,他们也可以指挥杂役上。 42.告病 不一会儿,温小乔回来了。 胖女人身形似坦克,走在风雪里,身后跟着四个佩刀杂役,很有几分威风。 “温姑娘,情况如何?”李元问。 温小乔顿了顿,道:“小李爷不自己去看,反倒问我?” 旋即,她甜甜地笑道:“很正常,这就是一个活货市场该有的模样,大部分货或是麻木,或是瑟瑟发抖,只有小部分在哭着。 但只要一哭,旁边的商人就会惩罚他们,所以声音也会很快平静...” 李元心里咯噔一跳。 这一次,他不是感慨这世道了,而是想起了前世一些恐怖片的桥段... 怨气重处、阴湿之处,易生鬼祟。 黑市,这两个条件...都符合。 温小乔道:“今晚,我带所有杂役在这里守夜,小李爷要不要来?” “守夜?” “若是能破获此案,那必然是大功一件,小李爷还不知道血刀门可以凭借功劳缩短考核期吧? 有此大功,说不定几个月后,我们就可以晋升外门弟子了。”温小乔侃侃而谈,继续鼓动着这位搭档。 “这里是黑市,本就在湖心,四周视野开阔,若是有外敌前来,可以提前看到。 若是有内贼,那也有李爷坐镇,怕什么?” 说罢,她看了一眼李元,笑着问,“小李爷,不会是被一个失踪的烂故事给吓怕了吧?” “小李爷可是入了品的武者,怎么可能怕呢?这要是传出去...” 温小乔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挤兑着李元,想把他绑上船,毕竟多一个入品武者一起守夜,她心里也能踏实一点。 而李元忽地侧身低头,轻轻咳嗽,而袖口一滑,滑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袋子。 袋子里装着他提前准备好的猪血。 当然,除了猪血,他还在怀里准备了石灰粉,铁钉之类的物品。 屈指一弹,猪血袋子便入了他口中。 旋即,李元咬碎袋子,又剧烈咳嗽着,将血液咳了出来... 血液触目惊心,在手掌上绽开了一朵朵红色的梅花,而就连泥土上也沾染了些红色。 旁边的温小乔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此时看到地面上的血有些发愣。 坦克女子蓦然抬头,诧异地看着李元。 旁边的杂役,也是震惊地看过来。 空气一时有些沉默。 李元又是一阵持久的“咳嗽”,然后重重喘着气。 他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随时死掉的样子。 温小乔下意识地问:“你没事吧?” 李元良久才平复,虚弱地道了声:“旧伤复发...还是在小墨山里落下的。 这事儿,你去问小墨坊里的人,每个人都知道... 咳咳,县里回春堂的大夫也知道...” 温小乔呆住了,她以为这位小李爷是怂,可没想到是真的受了伤。 “那...” “我去与李爷说,休假几日,略作调理。”李元叹了口气,有些恋恋不舍地道,“欸,这天大的功劳...温姑娘,要不,咳咳...咳咳咳...你等我养伤养好了,再一起守夜。” “你好好养伤吧。”温小乔恢复了平静,她小眼睛里闪着精光,心中暗道:这样也好,本以为在这里要以这小李爷为尊,没想到他却是个扶不起来的。六十个杂役,这么多人,再加上还有李爷坐镇。呵...那正好便宜了我! ... 片刻后,李元捂着胸口,来到了黑市大门。 无名小亭之上,李爷正躺在摇椅上恹恹欲睡。 “李爷,旧伤复发,需得告假几日...咳咳...”李元道。 这一路上,他早就编好了许多理由。 可他还未说,却听小亭子里传来李爷的声音。 “既然这样,那就回去休息半个月吧,半个月后刚好轮到你下一次值守,到时候可得来。” “是...咳咳...多谢李爷...咳咳...” 说罢,他捂着胸,装着虚弱的模样转身离去。 亭子里,那躺椅上的李爷依旧晃着,摇着。 吱嘎吱嘎的藤椅响声,在大雪里有些刺耳。 ... 棚区。 李元家。 阎娘子正和王婶炖着肉,煮着米饭,忽地听到敲门声。 王婶趴过去,从门缝里往外一看,急忙开了门,看着门前玄衣少年道了声:“老爷。” 阎娘子也跑了过来,关切地问:“相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进屋再说...咳咳...”李元道。 阎娘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暂时没多说什么,而是道:“王婶,添副碗筷。” 王婶恭敬地应了声,急忙去取了新的碗筷。 一会儿等粟米煮好了,肉炖好了,她却不上桌,而是拉着两个孩子在外继续忙着活计。 王婶在打扫着屋子,这屋子之前住过人,匆匆搬入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两个孩子也腆着冻得通红的小脸,抓着抹布在到处擦着。 李元坐到桌前,对外喊道:“王婶,一起来吃。” 屋外,王婶道:“老爷,我们不饿,你们先吃...” 李元默然了下,阎娘子道:“相公,你就随她去吧,别让她难做。 王婶和我说了,她既然是来做仆人的,那就得有做仆人的模样,不能再和以前一样。 她被我们带来了银溪,已是千恩外谢,若是在叫她坐一个桌吃饭,她心里肯定过不去这关。” 李元看了眼屋外,却见两小只脸上红红地在外干活。 他道:“那就另排个桌子,让他们一家三口也去吃饭吧。” “真哒?” “真的。” 阎娘子这才起身,拉着王婶到一边说了半天。 王婶这才领着两个孩子跑来道了谢,继而搬了个桌子到侧屋,再上了饭和肉,带着两个孩子吃了起来。 主屋里,平静下来。 小俩口相对而坐,默默吃着饭。 李元忽道:“从今天起,就当做我旧伤复发,就是那次在小墨山里受的伤。” 阎娘子愕然抬头。 李元道:“我在家先待几天养伤,然后再说。” “相公,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阎娘子有些紧张。 李元道:“是黑市里的事,希望是我多想了。” 对自家娘子,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那失踪案说了出来。 阎娘子听得也有些害怕,道:“那就在家先待着,等情况清楚了再去呀。” ... 饭后。 李元睡了会儿午觉,视线忽地投向血刀门发放的佩刀。 之前,他是忙东忙西,没有固定的时间和工具能够去尝试些东西。 而既然如今告病在家,手里又有了这把刀。 那么...也许他可以试试挥刀。 既然与老虎交流可以领悟出“驯兽术”,那么挥刀有没有可能领悟出“刀术”呢? 这棚屋虽小,但却如麻雀五脏俱全。 主屋,侧屋,前院后院,都有。 飞雪片片飘落,后院被王婶扫开的空地再覆新白。 李元抓着佩刀来到空地,拔刀,收刀,胡乱挥了会儿,一无所获。 他坐在屋檐下歇了会儿,又想起自己前世做屠夫的经历,决定试试宰猪时练出的“刀法”。 43.出事 杀猪。 一捅,二割。 捅,是捅脖子,让猪血尽快流出。 割,是割猪头,五脏六腑,是割肉。 李元在穿越前曾在某个演义里看过个用蛇矛的张将军。 张将军曾是杀猪的,他也是杀猪的。 李元有时候常想,这张将军练就的矛法会不会就是这么捅猪捅出来的?战场上遇到人,就把人当猪,长矛一下一下往脖子处捅,又快又准又猛。 无他,唯手熟尔。 思绪闪过,李元握刀,微闭眼睛,回忆着前世的场景。 他眼前好似有一张张案板,而每张案板上都躺着一只被勾着脖子无法动弹的猪。 哗! 捅喉! 他手掌一翻,猛然出刀,刀尖往着假想里的猪脖子捅去。 顿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潺潺地流了出来。 再接着,待到猪血流尽,清洗干净,则是... 呼! 割头! 李元双臂之间,有一股热流流过,血液之力的加成之下,这往下割的一刀并不快也不猛,或许是差了点什么,他的力量无法灌注到刀的每一寸上,只是单纯的动作。 刷刷刷! 紧接着,他手中长刀开始在半空割动起来,取肠子,割五脏...... 一套之后,收刀,然后略作停息,又开始假想着去屠宰下一头猪。 一片片雪花飘落到了后院堆积的木箱木盆,邦硬的黄土岩石,一棵光秃秃的树上,又随着那刀光不时飞起。 屋里,阎娘子正趴在窗户前,看着自家男人与风雪里舞刀。 雪起,刀落。 奔踏之间,地面的白雪被踩成了黑色的脏冰。 常人走在上面,若是快了几步,还会滑倒,但少年却稳得很。 那一股血液的力量随着他的舞动,在他周身流转,使得他热气腾腾,汗气化白雾,如煮沸锅子里的水汽... “我家男人,可真是威风呀...” 阎娘子俏面如春,右手似莲花开了半边,托着娇美的脸庞,痴痴地看着后院里的雪和男人。 她目光扫过男人强壮的腰肢,健壮的大腿,还有那鼓涨的肌肉,忽地脸儿又红了红。 李元练了小半个下午,但除了活动了下筋骨,屁的收获也没有。 “果然,技能不是那么好形成的。 不过,总觉得第一下的那一捅才有感觉,后续的割砍,都差了点什么。 算了,不急,我前世杀了那么多猪,这在用刀方面,总归是有些优势的。 明日继续吧。” 回到屋,吃了饭。 阎娘子也没提出去逛的事。 李元可是说他受了伤才回来的,这当天就出去逛街算什么事啊? 饭后,王婶手脚勤快,也没人和她说,便烧了许多热水,倒在木桶里,说要给老爷与夫人沐浴。 今日落雪,水也不需外出去打,只需从露天的水缸里取便是了。 李元也不客气,舒舒服服地洗了澡,上了床。 等了片刻,阎娘子那如火的胴体就也钻入了被窝。 外面冰天雪地,可被窝里的人儿却炽热的紧。 ... ... 转眼又两天时光悠悠而逝。 雪早停了,解冻之时,最是严寒。 饭后稍息,百无聊赖,少年与娘子坐在后院。 “这雪之后,天气就该慢慢回暖了。”阎娘子还裹着从前那身蓝底白花的村姑袄子,坐在后院屋檐下的木椅上,看着不远处那光秃秃的树,道,“也不知是什么树,到了春天又会开出怎样的花。” “是杏花树。”李元持令买这棚屋时,曾经问过负责这块的血刀门弟子。 “杏花?”阎娘子顿时欢喜起来,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春水粼粼般的光,“以前我老家有,可到了小墨坊却没有,现在又有了...可见,这里又是我的家。” 李元笑道:“本来就是你的家,我在哪儿,哪儿就是你家。” 阎娘子剜了他一眼,却不否认。 过了会儿,阎娘子忽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站到了院子里,摆出一个起手式道:“相公,这几天看你练刀,我也想再把之前你练的那功法拾起来练。” 她心里也有些小不甘心。 自家男人的功法还是她传出去的呢。 凭啥自家男人没几天就学会了,而她学了这么久都不会? 李元道:“你练,不对的地方,我来纠正。” 阎娘子嘻嘻笑着,然后又收敛神色,肃然地将双手展开,作柳条于风中拂摆之状,脚步轻盈,呼吸按照某种特有节奏一张一弛。 李元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功法奥妙,便道:“呼吸和动作只是表面形式,你做这个的目的是为了调动体内气血的流动... 气血会在你体内回旋流转,在某种运行和松弛之间,日积月累,继而慢慢地形成一种特殊的血液力量。 那是一种温热甚至滚烫,但却会让你非常舒服,甚至周身都变强了的力量。” “嗯...” 阎娘子认真地练着。 如今家务活有王婶做,她双手也是解放出来了。 李元则是继续耍起了他的杀猪刀法。 傍晚时分,热气腾腾的粟米饭上了桌,除此之外还有一盘大葱炒肉,一盘韭菜炒蛋,还有一份洒了盐粒子和油的肉汤。 这可真的是算很丰盛了。 县里物资还算丰富,出棚区去市场买到大葱和韭菜还是不难的。 李元吃完,走到前院,王婶正忙前忙后地在烧水,准备给他洗澡。 而就在这时,棚屋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李兄弟,在家么?我是蔡泽。” “咳咳...咳咳...在...” 李元一边咳嗽,一边应着,亲自去开门。 屋外站着个穿着衙役服的青年,不是蔡泽又是谁? 这蔡泽手里还拎着一篮冬枣,一条鱼,见到李元,道:“李兄弟啊,我是刚听说你旧伤复发,所以一放衙就来看你了。” “屋里请,蔡兄...不过,你的东西我可不能收。我能来此,多亏你帮忙,哪有再收你东西的说法?咳咳...” “自家兄弟,别客气了啊。”蔡泽说罢,又开玩笑似地说道,“你呀,明明都是九品了,怎么还瞒着哥哥?” 李元胡扯道:“也不是瞒,这不是受伤了吗?伤势一复发,随时被打回原形,所以才没和蔡兄说。” 蔡泽听了他的话,叹了口气,忽地凑近了道:“身体若是能撑着了,就早点回去。” “怎么了?” “各个场子的杂役都是看人的,你回去晚了,他们都跟了你那搭档,今后你若要办事可就会麻烦些了。” “是嘛?” “你那搭档叫温小乔是不是?” “是...” “温小乔家是梧桐坊的粮商,她有钱,又有手段,这次我听说她正在调查之前弟子的失踪案呢。若是查成了,那可是大功。 你赶紧回去,一是抢一抢话语权,二是和她一起把那弟子失踪案给弄个明白。到时候成功了啊,保不准门中提拔你们成为外门弟子。” “蔡兄,那失踪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失踪,县里年年有人失踪。” “可那是值夜的血刀门外围弟子...” 蔡泽靠近了,笑道:“我猜是被人悄悄宰了。 但这次不同,岛上的李爷肯定会留心,现在就是看有谁敢出头去做那事。 力气,李爷帮助出; 功劳,李爷又不抢,多好的事。” 说罢,他又连连摆手道:“我乱说的啊,你别放心上......怎么样,有没有下定决心赶紧回去?” 李元叹息道:“蔡兄,我也想啊,奈何身体...欸...” “那,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蔡泽又蹭了一顿饭,这才离去。 他离开后,阎娘子才从帘帐后走出来,担忧道:“相公,咋办?” 李元回想起那日感知到的阴冷气息,沉声道:“我倒是希望温小乔能立下大功...好让我能好好地待回黑市里。” ... 转眼又是三日。 天气渐暖。 这一天,傍晚时分,李元家的门再度被敲响了。 敲门声急促、刺耳。 “李兄弟,李兄弟!”蔡泽声音从外传来。 李元开了门,却见蔡泽满脸凝重。 李元奇道:“怎么了,蔡兄?” 蔡泽迟疑了下,沉声道:“温小乔...也失踪了...” 44.嗯?为什么是枪法?(求追读) 温小乔...失踪了... 李元闻言,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怎么失踪的?” “守夜当天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昨天她也照常在中市里闲逛,可到了傍晚人就突然不见了。 那些杂役到处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蔡泽脸上犹然带着不敢置信。 事到如今,他也察觉了明显的古怪与异常。 李元又问:“李爷呢?” 蔡泽道:“李爷没事...但李爷也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这披着衙役服的血刀门弟子忽地古怪地看了一眼李元,然后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所以才提前告病在家?” 李元苦笑道:“哪儿能呢...李爷都发现不了的事,我怎么能发现? 我这伤是真的有,蔡兄去问问小墨坊的人,去问问回春堂大夫,他们都知道。” 蔡泽沉默了下,道:“那李兄弟觉得哪儿有问题?” 李元想了会儿,忽道:“昨天蔡兄说那些失踪的弟子可能是被人悄悄宰了的,那...那这些弟子的尸体呢?尸体会在哪儿?” 蔡泽愣了下,他昨天说“被人宰了”只是随口说说,可现在听李元这么一提,发现确实有可能。 之前,他之所以没做这种猜测只是因为一来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痕迹, 二来血刀门在银溪坊就是土皇帝,已经很久没人敢在银溪招惹血刀门了。 蔡泽眼珠咕噜噜转了转,把手里的一篮苹果给递了过去,匆匆道了声:“李兄弟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李元接过苹果,行礼相送道:“蔡兄,进来喝口水吧...” “下次吧。” “那...慢走啊~~” 暮色如血,黏糊糊地附着在这银溪坊棚区外的逼仄小道上,有些红的腻人。 蔡泽去远,李元才关上门。 他拎着苹果的手有些发抖。 蔡泽,根本不是来探望自己的!是有人在让他来试探自己! 不过那温小乔失踪的事想来是真的,一次两次失踪血刀门也许还当做普通失踪处理,可现在温小乔居然也失踪了,这事儿就必须彻查到底了。 血刀门不会容忍这么一个巨大的不安因素。 希望...希望真的只是杀人,只是江湖性质的帮派厮杀... 而不是... 李元微微闭目,那腐臭的、阴冷的宛如巨尸般的深山老庄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记忆犹新的恐惧。 “相公,你怎么了?” 一双柔荑从后绕过李元的腰,阎玉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李元闭目握着那手,感到自家女人手上传来的暖意,才稍稍舒了口气,沉声道了句:“吃饭,吃完了我继续练刀。” 穿越前,他浸淫杀猪刀法许多年, 如今这几日孜孜不倦地练下来也确有几分隐约掌握了发力门道的感觉, 尤其是那种“捅”的感觉,非常清晰。 所谓的技能,就是最大限度地将力量发挥出来的方式。 他远程攻击有弓箭,近身的总得也有一样,否则无法安心。 ... 入夜。 月似霜雪。 李元握刀,在后院的月光里,忽割忽捅。 热流于肌肉之间窜动,越发得心应手。 忽地,李元如是找到了感觉般,双目爆然睁开,如电光耀耀。 哧! 哧! 哧! 他连捅三刀,竟是捅出了轻微裂帛的呼啸锐利之声,而这是之前所没有的。 与此同时,一股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感受着那一股热流的游走,虽然还粗糙,但只要遵循,就可以发挥出比普通出刀更强的力量。 李元闭目良久,才舒了口气,然后瞥头看了眼信息里几条变化的栏目: 【姓名:李元】 【加点:159点】 【技能:初级枪法(1/10)】 李元:?????? 枪法? 练刀练出了枪法? 他抓着手里的刀,瞥头一看,原本是“12~13”,现在还是“12~13”。 “加点。” 李元尝试性地在“初级枪法(1/10)”后的“+”上连点10下。 一股记忆顿时浮现而出,那是数十天辛勤苦练,挥洒汗水的记忆。 随着这记忆的落定,他的肌肉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变化使他的双臂微微粗壮了一些,但不明显。 而一些肌肉的细节之处亦是有所改变,使他在出枪时能更好地调整力量。 李元再看。 “初级枪法(1/10)”已经变成了“中级枪法(1/20)”。 李元想了想,匆匆取了根箭矢,又取了一根后院晾衣服的硬木竿,把两者紧紧地捆绑起来,然后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再侧头看,却见数值变成了“14~15”。 要知道,这就是一根破竹竿加矢尖,就是一个粗糙无比的“枪”。 可他拿着这样的兵器,居然显示出的数值比持着精钢刀更厉害。 “相公,天黑了。” 油纸窗掀开了个缝隙,烛光里探出阎娘子娇艳的脸。 “我再练会儿刀......枪......”李元回了声。 这危险的世界让他感到一种紧迫,之前他几乎完全依靠加点,而今后...若有时间,他会利用自身修炼来节省点点数,即便不多,但能多一点便是一点吧。 李元握枪,开始往前猛捅。 这捅的感觉越来越舒畅,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 两日后,早。 冰冷的湖心岛上,黑市依然熙熙攘攘,而岛屿的几处边角则是停靠了几艘血刀门的船只。 这些船只的船边上站了一些穿着紧身皮衣的人。 这些人腰间系着绳索,鼻子上罩着锡制的环形空管。 噗!噗!噗! 一声声跳水声,在这黑市的喧闹里并不算太过显眼。 不一会儿,绳索忽地拉了拉。 船上的人会意,便匆忙拉着绳索将人拉了上来。 这些人是专业的“潜水员”,又或者说是“采珠人”。 采珠人上来后摇了摇头。 船上人把毛毯,和热水递了过去,让采珠人不至于受了风寒。 而船则是继续往前移动。 待到了一个新的地点后,采珠人解开毛毯,继续跃下水中。 水波荡漾,不一会儿便又恢复平静,再一会儿又是绳索拉动,采珠人回船。 “有发现吗?”船上的人继续问。 采珠人还是摇头。 如此...循环往复。 采珠人和和几艘船只耐心地以湖心岛为中心,搜索着周边区域,直到黄昏时分,天色渐黑才收队。 他们...在搜索“尸体”。 ... 入夜。 蔡泽穿着便服来到一处颇为气派的楼阁前。 阁门上挂着一摞的珠帘,隐约可见其中莺莺燕燕,不时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 蔡泽不敢入内,只是站在石阶前。 等了会儿,内里传来一个醉醺醺男人的声音。 “进来进来。” 蔡泽这才入内。 一入屋内,地龙的暖气便升腾起来,将外面的寒冷彻底隔绝了。 县外乱世,县中饿殍,此处居然还有地龙,不可谓不奢侈。 除了暖气,那偌大的木阁里还滚着一些裹着毛毯的美丽女子,各有风情。 蔡泽咽了口口水,走到尽头,看着一处黑暗里正在承载两名美人侍奉的男人,道:“黑面长老,今日调查,暂无所获。” 被称为黑面长老的男人点了点头,道:“那就继续查。 那三名弟子若非失踪,而是被杀了,这抛尸之人只会抛在旁边的湖中。 一查便知。” 蔡泽恭敬应了声“是”,便要退下。 黑面长老道:“那个入了品的少年郎还在养病?” “是。” “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个有福缘的人。 找机会告诉他,他本来是可以直接成为外门弟子的,只是我们的副门主瞧不上他。” “是。” “下去吧。” ... 次日。 采珠人继续探索,无果。 ... 第三日。 狂风,暂停。 ... 第四日。 大风,暂停。 ... 第五日。 恢复搜索,无果。 ... 第六日。 继续搜索,无果。 ... 第七日。 当某个采珠人继续跳下新水域,进行惯例的探索时,忽地他身子僵硬住了。 在距离阳光很远的幽黑水域里,隐约见到见到了几张铁青色、肿胀的脸庞。 那些脸,扭曲,狰狞,又透着某种诡异和恐惧。 发现的采珠人顿时战栗起来,鸡皮疙瘩一阵阵涌了起来。 他急忙拉动绳子,匆忙逃跑般地远离,待到上了舟,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找...找到了...” 45.吐魄功,春秋刀 晨光里,风已渐暖。 王婶正在土灶边忙前忙后,烧水煮饭。旁边的木盆里放着老爷夫人的脏衣服,一会儿她得去银溪边洗,洗完了再抽空洗她自己的和孩子的。 棚区外,杨柳枯枝已生嫩芽,棚区里孩子们追逐跑过时,柳绦便被风带起,来回舞着,颇有几分生机盎然的感觉。 不觉之间,凛冬消逝,初春已至,银溪的棚区多了些喧闹,人心里也多了点欢喜。 可是,李元的心情却依然沉着。 今天是他“病假”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得回黑市,可黑市的情况...他却还不清楚。 他想继续休病假,却不知行不行。 但中市...肯定是去不了了。 可其他地方,他也去不了。 深山老林没法钻,出了县城是找死,唯一的路子就是窝在这银溪坊。 他想拖到尘埃落定,等事情真相大白了再说。 正想着,敲门声,伴随着蔡泽的喊声响起。 “李兄弟,李兄弟?” 李元匆匆去开门。 门一开,蔡泽便笑道:“还是李兄弟提醒的对,失踪的人都找到了。 他们的尸体都在湖底,这么看来应该是凶杀,而不是失踪了。 这件事门中很重视,最近也会遣人设套,把这暗中之人给勾出来,李兄弟不必再担心了。” 李元听到有进展,心底轻轻舒了口气,只要真查起来了,查出眉目了,那后面应该会有一连串的消息。 但事情还未清楚,他的病就好不了。 顿时间,他捂着胸,发出剧烈的咳嗽,好像咳的魂都没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良久,才喘着气、断断续续道:“蔡兄,我...咳咳...有些伤了底子,这病难好啊...咳咳...” 蔡泽忽地凑过去道:“门中是有神医的,若是外门弟子或内门弟子受了伤,这神医随叫随到...欸... 李兄弟一身本事,要不是那位副门主瞧不上你,你早该是外门弟子了。” 说罢,他唉声叹气, 脸上露出些愤愤之色, 好似在为李元抱不平。 “哦...”李元应了声。 蔡泽期待着什么,瞪眼看着李元。 李元问:“副门主瞧不上我?咳咳咳...” 蔡泽道:“是啊,本来李兄肯定是外门弟子,是副门主...欸,不说也罢。” 李元咳了几声,赞道:“副门主真是好眼光啊...欸...我这身子...难...难啊...” 蔡泽:?????? 李元继续道:“不瞒蔡兄,今日我正准备去黑市,寻李爷再请病假...这病怕是还要再休息半个月。咳咳...” 蔡泽:...... 一时间,他竟没话说了。 李元也不说话了,他不适合热血的风格,而是需要让自己待在一个安全的区域,尽可能地搜寻功法,低调地提升。 他又不傻,这蔡泽身后明显有人,现在跑过来挑拨他,想让他当炮灰?又或者是什么棋子? 不可能的,他不会当的。 两人又随意聊了会儿,蔡泽选择了告辞。 李元看了看天色。 今日天晴,风和日丽。 “阎姐。”他喊了声。 后院里,娇美的阎娘子从门后探出了脑袋,“咋了,相公?” “我去一下黑市。” “啊?” 阎娘子急忙跑了出来,有些担心。 李元道:“我继续请病假。” “若不肯呢?” “会肯的...” 李元安慰了她一句,也算是给自己信心。 他跑到厨房,取了前两天让王婶去买的肠衣,将一些猪血灌入其中,继而扎好口子提前丢入口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算是“口吐鲜血”的升级版“道具”了。 ... ... 午后。 李元重新登上了湖心岛。 黑市依然秩序井然地运转着,只不过气氛有些莫名的森然与肃穆。 岛屿边缘有一处小林子,林右靠水,林木长青,此时显出几分阴郁,隐约之间能看到不少杂役与血刀门弟子正围拢在那里什么。 李元没靠太近,只是在路过时远远地瞥了一眼。 他瞳孔缓缓缩起,原来那众人围着的是十余个草席,每个草席上都躺着个泡的涨开的腐烂“巨人”。 最边上一个,隐约可辨出是温小乔。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尸臭。 李元心中一沉,腹里一阵翻滚,喉结滚动,加快速度匆匆走过,不作丝毫停留。 显然,这岛上的失踪案可不止最近这三起...而是由来已久。 ... 片刻后。 他来到了黑市正门,亦即北门。 无名小亭中,李爷似乎永远睡不醒,恹恹欲睡地在躺椅上休息。 只不过,他身侧的信息出卖了他。 李元清晰地看到他的信息从原本的“130(180)~140(210)”变成了““135(180)~145(210)”。 李爷看起来是在休息,其实是在养伤。 李元视线一扫,又收回,今天他必须继续请病假。 于是,他捂着胸,行礼道:“咳...咳咳咳咳...元见过李爷...咳咳...” 躺椅上的李爷忽地幽幽道:“李元啊,你今天还要告病在家,是不是?” 李元愣了下,继续咳嗽,道:“李爷见谅...元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归心似箭,奈何身体抱恙...” “呵...呵呵呵...” 李爷笑了起来,忽地道:“这样吧,李元,我给你个机会。 这次别请假了,留下来跟着我。 你中市也别回去了,就随我待在这北门,白天给我端茶倒水,天黑了就离岛回家,如何?” 李元咳嗽了几声,面带虚弱道:“咳咳,元不知何以得李爷看重...” 话音落下,空气忽地沉闷下来,带着几分压抑。 李元顶着这压迫感,只是垂首不说话,他能感到李爷那双灼灼的瞳孔正仔细地打量着他,好似要照清他整个人一般。 良久, 随着李爷的开口,这种压抑感才烟消云散。 李爷只淡淡问了四个字。 “你留不留?” 然后, 李元果断地回答了一个字:“留。” 李爷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了声:“好!” ... 这一天,李爷什么也没和李元说,只是吩咐他端茶倒水,去抓果子。 李元也什么都不问,只是把李爷交代的事给办好。 一到傍晚,李爷就打着哈欠起身。 入夜后,这黑市所在的湖心岛会实行岛禁,李爷也不必镇守在这里。 李爷住所在北市的某处,而李元需要走到南市坐船返回,于是乎在半道便分道扬镳了。 ... 之后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五日后。 李元还是正常地为李爷倒水。 可今天李爷却看向了他,忽地问了句:“想学刀法吗?” 李元道:“想。” 李爷道:“那我便传你刀法。” 李元奇道:“那李爷可需我做什么事?” 李爷道:“需要你做的,就是什么事都不做,只好好地把我这一脉功法传下去。” 说罢,他又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传你功法?” 李元很配合地摇了摇头,一脸求知的表情。 李爷道:“因为你有天分和福缘,你明明出身乡野,但十七岁却已入品; 你性格沉稳,没有寻常年轻人的浮躁,趋吉避凶,这次竟躲过这般的杀劫; 你心性不错,给我端茶倒水,没有谄媚,也没有怨恨; 只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才可能将我这一门的功法好好儿传承下去,不至于失传。 我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了你,那就是你了。” 说罢... 气氛忽地沉默了下。 “还不倒茶,行礼,拜师?”李爷道。 李元急忙去倒热茶,然后拜倒在地,双手将茶高高托举,恭敬道:“徒儿见过师父。” 李爷受了这一拜,抓过热茶喝了一口又放到边上,道了句:“我叫李羽,我这一门名为偃月门,我要教你的功法叫吐魄功,刀法叫春秋刀。” 46.影血,影骨,生命图录 “任何法门想要入门,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悟,一种是练。 悟,是自己悟。 所有功法都是人创出来的。 别人能创,你为什么不能? 常持此心,才能精进,不做功法的傀儡,而做其主人。 贩夫走卒,若是常做一件事做的熟练了,那也会磨砺出自己的法门。 为师曾在闹市见过一卖油翁,钱孔滴油,钱孔竟然不湿。 为师亦曾见过一屠夫,刀刃解牛,哗哗作响,宛如乐曲,刀刃不损而牛却自解。 这些人,在日常里,就是悟出了自己的法门。” “可绝大部分人,不会有这么一个悟出自己法门的机会,即便有了,悟出了入门的,却悟不出后续,更悟不出绝顶。 所以,我们需要传承,需要掌握那些过去惊才绝艳之人创出的力量。 这力量分功法和技能。 功法,是根本法,功法突破,你才能突入更高境界。 技能,是使用法,技能提升,你才能真正调动自身力量。 除了这两者,兵器也很重要。 一把好的兵器,才能承载并你发挥出的力量,甚至帮你发挥出超越自身的力量。 世间传闻,有妖器神兵,那些兵器握在手中,自不是凡兵能够比拟。 可若你境界不够,抓着那些兵器,也是用不了的,反倒会噬了自身。” 李爷坐在躺椅上,侃侃而谈。 无名小亭四周,往来之人如潮起落。 小亭似孤岛。 但这岛上,李爷听不到那一声声来去之人恭敬喊着的“李爷”,而只是专注地给这位衣钵弟子讲解着些基础信息。 从李元专注的眼神里,李爷知道...这乡坊来的少年郎是真的没学过武,也没人和他说过这些。 他心甚慰,眼虽眯着,但亲近的感觉却又升了几分。 师徒关系,有时候就像男女。 若男女是第一次,那感觉就不同。 师父对徒弟亦是如此。 两人一问一答,对话继续着。 “老师...元,想问境界。” “境界,众人皆知,可分九品。 可真正知道这九品是什么,又有几人?” “不与夏虫语寒冰,不与蜉蝣言春秋。 上三品如何,我们无从得知。 中三品,亦只能窥得只鳞片爪。 下三品,倒是可以求一求...为师,便与你分说一番这下三品。” “第九品,炼肉。 以功法锻炼己身,待到修出一股热流于肌肉中流窜,随心所欲,便是成了。 但这热流并非气,而是一股特殊的血液力量。 这血液,是高于你体内血液的。 游走之间,可温养身体百骸,使你的身体力量强度,都得到提升。 江湖里有句流传的话... 狗血养狗,猪血养猪,虎血养虎,龙血养龙。 血既已变,人亦会变,而这变化最先体现在在肌肉。 所以,这是练肉之境。 入了此境,身强力壮,常人再难比拟,便是有疾病生出,只需调动这股特殊血液覆盖病域,便可快速恢复。 这一点...你应该很有体会。” “是,元入品后,和未入品确是相差极大。” “嗯...你的变化,皆是源自此血。 而在江湖里,所有人都把这血叫做......影血。” “影血?这是何意?” “便当是这特殊血液的一种称谓。 至于为何会流传,想来是从高品强者,或是一些大宗门势力里传出来的,约定俗成,这么叫就这么叫了。” “学生明白了。” “第八品,炼皮。 随着八品功法调度,你体内积蓄的影血会变得井井有条,宛如百川星罗棋布,最终为体表覆上一层血衫。 此后刀枪不入,便是站在一边任由凡人砍击,也是无碍。 除非你自己疲了,累了,否则凡人之刀根本无法破开你的防御,顶多就在你皮肤上留下一层淡淡的白痕。 而九品的攻击虽然会给八品带来些麻烦,可因为这皮的缘故,九品极难真正地伤到八品,除非一下又一下地连续地攻击要害,才能真正地造成伤害。 凡人不敌九品,九品难敌八品。” “第七品,炼筋骨。 此境,影血积蓄达到上限,体内过往的凡血再也不见,所以就产生了质变。 还记得九品之时,是影血养人吗? 现在,影血既已充盈,便是身体真正改变之时。 这改变便是筋骨。 骨,乃血之源头。 影血养出了影骨。 影骨又翻过来制造影血。 自此之后,你体内所有产生的血都是影血,和凡血再无关系。 这影血之劲常驻于身,源源不绝。 若说九品八品还存在被消耗死亡的可能,这七品便是不会再有被消耗的危机了。” 说罢,李爷沉默了下,又继续道:“六品,便是入了中三品。 这中三品的第一境界叫————改命。 骨生影血,源源不断。 可你的生命层次依然停留在凡人阶段。 这时候,你需要的不是功法,而是......生命图录。 传闻生命图录中记载非凡,一旦领悟突破,将彻底脱胎换骨,迈入全新的生命层次,成为更高级的‘人类’,寿元也会因此增加许多。 一旦成为了更高级的‘人类’,凡女将无法为其繁衍后代;同理,凡间男子也无法令六品之上的女人怀孕... 不过,一般到了这种地步的存在,对繁衍的欲望都会变得很低,他们也许会纵情欲念,却不会想着生下一个累赘。 故而,若想留下后代,最好在入六品前。” ... ... 一天飞快过去,天才入暮,李爷就匆匆地赶着李元回去了。 李爷一定知道点什么,李元如此想着。 但他不会去问。 长舟荡开湖心,留下惨红的轨迹。 李元忽地想起最初到来时,李爷曾经说过“小李爷这虚名你当得,但能不能维持住,就看你自己”。 “原来是这个意思。”李元明白了。 李爷是想看他会不会死。 如果死了,那就是个没福气的人,小李爷这虚名也就烟消云散了。 幸好,他请了病假... ... 回到家没多久,蔡泽就拎了一坛酒来拜访了,这酒比他上次送的那大米酿还要好。 “李兄啊,没想到李爷居然收了你做弟子,今后我说不定还要依仗你呀...” 他称号直接改了。 从“李兄弟”变成了“李兄”。 自称也从“为兄”变成了“我”。 李元笑道:“蔡兄说哪儿话呢? 我能入血刀门,难道不是因为蔡兄的帮忙? 我李元无论什么时候,对蔡兄都是心怀感激的。” 蔡泽见他神色诚恳,心里也生了几分感动和亲近,只觉这位李元实在是很上路子... 他也没问李元的伤,而是笑道:“今日蔡某做东,去天香楼喝两壶?” 李元苦笑道:“家里有婆娘呢。” 蔡泽愣了下,“习武之人,要什么婆娘?” 虎狼之言,言之凿凿,让李元一时都不会了... 蔡泽又道:“李兄啊,你可能还不知道。 修炼之人,需得心无挂碍,娶个婆娘就是给自己束一道绳索。 只有那些突破无望的人,才会娶了婆娘,安度余生... 不是我说,你家那婆娘,配的上你么?” 李元脸色顿时沉下,道:“蔡兄慎言...我夫妻恩爱,你就别说事了。” 蔡泽这才告罪,然后两人又聊了会儿便离去了。 ... 蔡泽离开李元家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来到了银溪坊深处的一个府宅前。 很快,护院领着来到了府宅里一座楼阁前。 院子里,黑面长老正独坐着在饮酒,而他身侧则是绕着四名模样、气质各异的女子,正缠绕着他为他揉捏肩膀,大腿。 蔡泽不敢看,只是低首进入,道了声:“见过长老。” 黑面长老问:“李羽收的那弟子,如何?” 蔡泽把原话说了一遍。 黑面长老有些玩味地摸了摸下巴,随手搂过一个美人按到大腿上,抬手挑了挑她下巴,嗤笑道:“女人还要娶?” 蔡泽道:“他说他们夫妻恩爱。” “呵...”黑面长老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 蔡泽也跟着笑。 黑面长老大腿上的女人也一样在笑。 他们都在笑。 笑的很开心,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笑罢,黑面长老才道:“看来副门主瞧不上他,是有原因的。 不过也好,这样的人就是边缘的人。 李羽这供奉本就边缘,他的弟子也边缘,算是一脉相承了,由着他们去吧。 不过,供奉收弟子,这弟子自然也不能再是外围了。 至于能不能升外门或者内门,还是得看副门主的意思。” 蔡泽道:“若是副门主不给他改变身份,那就好了。” 黑面长老道:“他只是瞧不起泥腿子,可不会不给李羽面子。 他傲慢,可他不傻。 算了,此事到此为止,这个叫李元的少年郎,别再盯了。 他虽是你引入门的,但今后和我们这一系也没什么关系了。 李羽不会被人所用,也不会掺和进其他事,别去惹他们了。” “是...长老。” “蔡泽啊,这些年你也为我做了不少事,等黑市中市的沉尸案结了,我就收你为弟子,这件事你盯紧一点。” “是!长老!”蔡泽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他是没资质的人,可却也奢求更进一步。 而血刀门内门弟子的身份地位人际圈,将让他踏入更高的阶层! 47.蟾蜍登天阙,聚气如山重 次日。 李元如往常,来到了黑市北门的无名小亭,站在了李爷身侧,继续听他教诲。 往来的黑市商人,武林中人,外围弟子,装卸杂役在经过时,先会恭敬地叫一声“李爷”,然后又对这少年郎投以目光,似乎在想着他凭什么能被李爷收为弟子。 李爷忽道:“被这许多人看着,记住了模样,有什么感想?” 李元道:“他们知道我是您的学生,之所以看我,是为了记住我。 但他们记住的又不是我,而只是记住了李爷的学生。 今后若是遇到学生,他们会先想一想, 要么不得罪,要么...就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李爷笑了笑,道:“你果然是个上好的衣钵传人。” 李元商业吹捧道:“您也是一位上好的老师。” 李爷道:“做我的学生,其实很安全。 因为我虽然坐镇在这里,但一向只执法,却不沾利益。 我虽然执法,可也知道网开一面,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只要不触碰血刀门的底线,该行的方便我也会行,该放的人我也会放。” 李爷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颇新的小册子,递给李元道:“就在我身边看。” 李元接过,却见册子封面什么也没写,他翻开,入目的是一幅幅姿势图,图上标注着不少蝌蚪般的红点,那是发力精要。 而图下则有一些文字,想来是心法。 李爷道:“这册子是为师抄的,里面的图也是为师画的。 其实,一幅画对修炼者来说非常重要,画者的精气神都会融入其中。 若是祖师爷画的,你便是看上一眼,都能感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 之后练起来,自然也会事半功倍。 我的,就差多了。 只不过祖师爷的功法早就失传了。 是被毁了,还是遗失了,再或者说自然地腐烂了,谁也不知道。 但据我师父说,他师父的师父就已经是用自己抄写的功法来教导弟子了。 这也是我偃月门传统。 在修炼有成后,将师父的功法抄录一遍,之后若有精进,便毁了原本的功法,再抄一遍,以此教导后来的弟子。 一来,自己绘出的图更能理解其中神髓; 二来,纸质难以保存长久,隔代便会毁坏。” 李元奇道:“为何不刻在石碑,金属,或是竹简上?这样应该可以存放更久。” 李爷道:“听闻偃月门祖师爷是个很骄傲的人,他书写了吐魄功和春秋刀后,便交待弟子,今后传法只能书写在纸张之上...... 若是传不下去了,那便传不下去了。 就算失传了,也好过被庸人学去了好。 只可惜,世上天才总不如祖师爷想的那般多。 偃月门是越来越差,到我这一辈...已经沦落成下三品的孤家寡人了。 我没祖师爷的天赋,也没他的傲气,我只想把这功法传下去。” 李元道:“我也定会传承下去。” 李爷微笑着点点头,道:“册子分上下两篇,上篇是功法《吐魄功》,为师只勉力记下下三品,原本的生命图录却是遗失了... 当年为师画不出来,后来还是画不出来,于是...这就这么丢了。” 说着,他长叹一口气,面色显出几分沧桑,眼里更是流淌过一些记忆和悲伤,继而嘶声道,“但你可以看看为师画的那些线条,也许...也许...你能够画出来。”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先这么学。 下篇是刀法《春秋刀》,这法门是配着《吐魄功》的,九品到七品都有。 看的话,你自己看,不会再问为师。” 李元点点头,又道:“弟子之前曾经学过一门功法,不知道是否存在影响?” 李爷道:“筋骨未定,一切皆可改,这一步叫换影血。 九品在换的过程里,会有些痛,但没什么大碍。 八品的话,则需要配备止痛丹药,以及一些补物。” 李元好奇道:“影血......都不同的吗?” 李爷道:“当然不同。 这些功法之中,皆藏有玄意。 不同的功法练出的影血自是不同,最终导致的改命结果也是不同。 影血于体内会形成冲突,这就是疼痛的原因所在。 江湖里有不少散人,可若是没有完整的传承,他们一生只能止步于六品之前。 因为七品是一个分水岭。 七品的时候,你有了影骨。 你的影血会被影骨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 你可以换血,但你换不了骨头。” 李元:......... 李爷忽道:“后悔了么?” 李元摇摇头,道:“能得老师赐法,元已是感激不尽。” 李爷道:“血刀门也只有下三品的法门,更强的法门在他们背后的那个大势力手中,但你想混到一步,却需要经历无穷的风险,也需要立下诸多的功劳。” 李元道:“老师说的对,世间天才很多,可能够活着获得更强力量的人却很少......七品,元已知足。” 李爷点头道:“好啊,说的真好啊......不过你不该知足,你还有希望,因为六品的生命图录,为师虽然未曾画出神,可形还在。 或许,你这般宛如止水,不动不摇的心态反倒是可以观形而悟神。” 李元道:“是...学生会努力。” “好,好,好。”李爷连说三个好。 他看这弟子是越看越是满意。 原本,他是隔雾看花,别无选择。 可现在看来,这位简直是完美的衣钵传人。 这弟子有天赋,性子谨慎,还很知足,若他偃月门的功法还传不下去,那就是真的天意了。 ... 师徒俩简短的对话后,李元则是专注地看起了功法。 捧着功法,他甚至鼻子都有些发酸。 终于... 终于见到功法了。 他先粗略地翻了一下。 无论是九品,八品,还是七品;无论是功法还是技能,都是图和文字。 两者相互结合才能练成。 而这其中,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甚至在上篇的末尾,李元还见到了一副古怪的“流水图”,这幅图由无数曲线构成,看起来就像是河水在潺潺流动。 这是唯一一幅下方没有文字的图。 “这应该就是老师所说的空有形、而无神的生命图录了。就这图,能突破六品?进入更高的生命层次?”李元心底很是好奇。 他盯着看了会儿,没有感觉到因为阅读了高端信息而头疼的感觉,但同样也没任何收获。 流水是流水,他是他。 他又返回了前面,认真看起九品的《吐魄功》来。 《吐魄功》总纲是几句诗,贯穿整个下三品的修行。 这诗是: 蟾蜍登天阙,聚气如山重。 大江流四野,吐魄月成弓。 相比起之前他瞎摸索出来的《回柳功》,这门功法似乎更注重呼吸法。 李元仔细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了所谓“蟾蜍登天阙”,是指姿势,需得将自身尽可能团起,宛如蟾蜍一般。 而“聚气如山重”,则是指尽可能呼吸更多的空气,甚至使得这些空气在体内被压缩,聚集,犹如山峰般沉重。 “大江流四野”则是是说以这气与血液产生关系,以气推血,以血载气,身为四野,气血似江潮起落奔涌。 “吐魄月成弓”说的是吐气,但这却并非是李元原本所想的“真气”。这个世界没有真气,《吐魄功》里的气,只是一种辅助血液力量的手段。若将吸气比作压血,吐气便是力量的释放,但这吐气却不是随随便便的吐,而是杀人时才吐。 吐气之时,便是杀人之时。 李元边看边询问一些细节。 李爷也耐心地解答。 午间,有杂役送来饭菜,两人同餐。 餐后,李元问:“老师,我若想修炼,是在此处修炼吗?” 李爷道:“你去我院中修炼,直接去便可,我院中人已知你的存在。” “是...” ... 旋即,李爷将他所居的住处告诉了李元。 那住处离此不远,李元一会儿便到了。 他轻轻敲门,开门的是个裹着一身朱红衣裙的美妇,体姿撩人,丰满妖娆。 李元不敢看这美妇,急忙低头礼貌道:“师娘...我是李爷的学生李元,来此处是为了修炼功法。” 美妇嘻嘻笑道:“我可不是师娘,我是李爷的丫鬟西燕...” 说罢,她扭过身子,微肥的臀儿带动裙摆轻轻波动,一摇一摆,走了两步,她又微微侧头,招了招手,笑道:“进来吧,公子。” 李元道:“燕姨,叫我李元就好。” 美妇愣了下,掩唇笑了起来。 48.修炼 李爷府宅里,一群丫鬟莺莺燕燕,嬉嬉笑笑,两两结伴地探首看着这位踏入府里的少年郎,目光在他身上游走着。 这府,平时能进来的人不多,就算来了也顶多是客,而不如李元这般有着独特的身份。 而李元也扫了一眼丫鬟们。 都是美人,各有特色。 有温柔的,又活泼的,有娇羞的,有风骚的,有泼辣的...有肥有瘦有高有矮,虽然说不说国色天香,可却是个真正的温柔乡。 只要稍稍想一想,就能想到李爷回来后的生活是何等模样。 李元心中忍不住感慨一声:这品次稍稍高些的武者,完全就是土皇帝啊... 这些女人虽然不是师娘,但都是他老师的女人,他也不多看,只是在之前那名叫西燕的美妇带领下,来到了后院。 “李爷平时都是在这里修炼的,昨日他告诉我们,若是你来就把你带这里。” “多谢燕姨。” 李元说罢扫了扫后院。 这可别他那棚区的后院大多了。 整体看去,是个小型的演武场,中央以坚硬的黑色岩石铺筑了一个突出的石台,台边一侧的兵器架上十八般武器皆有,另一侧则是放了一些铁甲衣以及特殊的器械,这让他想起穿越前健身房的“沙袋绑腿”“健身器材”。 左侧有个小巷子,内里站了不少金属人偶。 西燕随着他的目光,介绍道:“那是傀儡巷,修炼有成后,算是个实战的去处。” “傀儡?!” 李元有些惊奇,“燕姨,能让我见识一下这傀儡吗?” “当然可以,李爷说了,这个地方,你都能用。”美妇笑着道,说罢她扭着腰肢往小巷子去了。 李元又扫了眼东边,东边似乎有个大房间,只是房间上挂着一块漆黑的厚布,内里隐约可以闻到一些腥臭气味。 “燕姨,东边是什么?” “是李爷豢养的妖兽。” “妖兽?!” 李元的视野一下子被打开了。 这个世界还有傀儡和妖兽? 李元看着美妇径直走入傀儡巷,傀儡也没动静,显然不是“声控”,又或许是机关没有启动。 紧接着,他又看到美妇对他招手。 他匆匆走去。 西燕蹲在傀儡身后,在三个密码齿轮前稍稍作拨弄,在密码指向“526”的时候,一个弹盖开了,弹盖后有两个简单的推手。 “一个是行走,一个是攻击。 行走可以设定行走区域,行走速度,甚至是行走路线。 可怎么设定,只有李爷才知道。 这里的傀儡都是设定好的,行走路线限定为后院演武场,而不会去其他地方。” 李元沉吟了下,问道:“若是有人把这傀儡搬出了后院呢?它会怎么样?” 西燕:?????? 李元道:“请继续...” 西燕道:“至于攻击,则是一旦设定了路线后,傀儡就会对路线所在区域的声音极度敏感,只要察觉到某处传来动静,就会立刻扑过去进行攻击。” 李元看着这铁疙瘩,又伸手敲了敲,居然是实心的,而且看起来,质地未必是钢铁那么简单,或许还添加了其他秘密金属,采用了什么秘制工艺。 他问:“是如何攻击?” 西燕道:“一旦启动攻击,这傀儡会变出六只手,每只手抓了根铁棍,往人身上胡乱招呼。 李爷说,更高级的傀儡还能配备技能,即它们出手不是胡乱招呼,而是按照某种技能。 但那种傀儡我们这里并没有。” 李元好奇道:“那还有更厉害的傀儡么?” 西燕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李爷没说。” 李元道:“那...能启动了让我看看么?” 西燕道:“还是别了吧...启动了,我们可关不了。李爷说等你入八品了,才可用此处傀儡历练,但那至少要在三四年之后了。” 李元点点头。 三四年,这是在有功法,有天分的情况下可以修成八品的时间么? 他记住了。 “燕姨,我能看看妖兽吗?” “那妖兽见了光会醒来。不过...你可以掀开一角看一下。” 李元不多言,轻声走近,抓起那漆黑重布的一角,微微掀起,往里看去。 黑暗里,压迫的朦胧的轮廓在笼室尽头,隐约间只能见到一团惨白雾气,雾气上方飘着“40~150”的数字。 李元放下遮布,问:“燕姨,这是什么妖兽?” “烟灵马,李爷说这是八品妖兽。” “老师是七品武者,对么?” “李爷是七品。” 李元点了点头。 这妖兽的综合实力和人似乎有些不同,可整体却又好像比人类更强。 七品的李爷是“135(200)~140(210)”。 而这烟灵马却是“40~150”。 这数字波动可谓是极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他舒了口气,道:“多谢燕姨,我自己在这儿修炼一会儿。” “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我们。” “知道了。” 西燕盈盈行礼,转身离去。 李元则是来到了来到了演武台,取出那功法,遵循其中姿势运气调息,然后盘膝坐下。 坐了一会儿,他又起身,从一边的器械中取了件沉重的铁甲衣,穿上后,再度盘膝,微弓身体,使得身形尽可能蜷缩,继而再运气。 气息的吞吐变得有些艰难,好似一个不留神就会全部泄出。 李元算是感到了这“聚气如山重”了。 他尽可能忍着,然后才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他修行的姿势只是最基础的姿势。 真正要练成,那需得身形如“瑜伽”般,整个儿背负重甲,身不着地,却又蜷缩成团,呼吸大量空气,再使得空气压缩,继而遵循功法调度,推动血液,周而复始,直到生出那一缕玄妙的特殊血液。 而这过程之中,可以辅以春秋刀第一式的修行。 傍晚将至,李元回到黑市北大门,将功法还给了李爷。 师徒俩又聊了一会修炼的细节,眼见晚霞漫天,李元才行礼道别,匆匆往南市走去。 ... 李元正走到南市靠湖的泊船区,却见个穿着便服的青年从船上跳将下来。 “蔡兄!” 那青年回过神来,看到满身汗渍的李元,露出几分羡慕之色,然后抱拳道:“李兄这是要回去了?” “是啊,天快黑了,我家婆娘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呵......”蔡泽有些无语。 婆娘等吃饭? 这是个入品武者该说的话吗? “倒是蔡兄,这么晚了,你还来黑市?最近黑市可不太平。”李元好心地提醒。 蔡泽笑道:“不过是几只藏在暗处的地老鼠罢了。” 说着话,他目光往周围拐着。 李元一看就知他身怀任务。 蔡泽实力虽然不强,但在血刀门显然是有些背景的,再加上之前的举荐,以及前几次的试探,李元完全可以确定,这位蔡兄正在帮门里的某位大人物办事。 他也不多问,抱了抱拳道:“那蔡兄多加小心,等过几日,我请你喝酒,不聊门中事,只说些风花雪月,烈酒豪情。” 蔡泽笑着,用手指遥遥点着他,道:“风花雪月,你说的啊!”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算看清李元的性子了,这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不枉他举荐一场。 49.险兆 七天后。 午后。 呼~~呼~~呼~~~ 李元身穿刻意做重的重甲以增加负重,整个人如礼敬佛陀般,足尖点地于演武台的黑石地面,身形下沉蜷缩,好似一个匍匐在地、要跃未跃的巨大蛤蟆。 粗重的呼吸声从他鼻中传出,他腹中又隐隐传来“隆隆”的声音,好似野兽在发出低啸的异响。 他感受着腹部那越发压缩的气息,整个人都有些焦灼和沸腾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流逝。 快到傍晚时分,李元才停止修炼,褪下重甲,将功法交还给了李爷后,匆匆走向南市的泊船区。 他快速地走在微寒的风里,双拳紧握,眼里有些喜意,他已经把握到了一丝窍门,感觉快要入门了。 泊船区,他正要登上一条乌篷船,却见另一边有一艘船正在靠岸,船头站着的依然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元匆匆走去,喊道:“蔡兄!” 蔡泽没反应,他和几日前相比,有些精神恍惚,好像没睡好的样子,所以李元这一声叫喊他居然好似没听到。 李元愣了下,走近了,又加重声音,喊道:“蔡兄,真巧啊。” 蔡泽这才听到了声音,他有些机械地转头,一双眼睛里瞳孔微凸,其上布着血丝,如一条条红色的扭曲的虫子在眼膜上蠕动,令人极不舒服。 那瞳孔终于聚焦在了李元身上。 蔡泽道了声:“是李兄啊...” “蔡兄精神似乎不太好,要不先休息一下?”李元道,“也不差这一天半天时间。” “快了,快了...”蔡泽喃喃道,“这事快水落石出了,等好了,我就能休息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 李元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是魏家和孙家的人?” 蔡泽瞳孔大睁着,嘶声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嘿,他们快上钩了,快上钩了...” 李元见他状态不对劲,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劝说,忽地,蔡泽一踏甲板,从船头跳上了岸。 而船上的乌篷里紧接着又钻出了一男一女,男女皆着血边玄衣,头顶的综合实力皆在20左右,显然这是两个九品武者,是来协助蔡泽的。 男人冷冷地瞥了李元一眼,那女子倒是饶有兴趣地扫了扫李元。 蔡泽也不与他介绍,那两人也不多说,径直往远处走去。 李元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总觉得有些莫名的沉重和压抑。 一阵阴冷而凄然的晚风刮过,他回过神来,看向这乌篷船的船家,远远道:“回去吗?” 船家道:“我要等蔡大人。” 李元也不介意,便上了另一条船。 船舟破水,轨迹划出丈许,天边霞云已苍,透着几分病态的朱砂红。 ... ... 回到家,李元沐浴更衣,用餐后,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没有上床,而是拉着阎娘子的手,笑道:“阎姐,去街上逛逛吧。” “逛什么呀,浪费钱。” “给你买衣服。” “我这衣服不好看吗?”阎娘子微微转了转,蓝底白花的袄子裹着诱人的胴体,黑色的紧身裤子勾勒着长腿的轮廓,整体看去,便是个婀娜多姿的俏村姑,模样很让人心动。 吃好了,休息多了,环境安全了,阎玉本就不差的颜值正被慢慢解开封印。 “那给我买衣服。”李元抓起阎娘子的手,道,“走了。” 阎娘子脸红了红,黑灯瞎火在榻上干那事是一回事,可在外边这么亲热她却有些不好意思。 “王婶还在呢...”她小声嘀咕着,语气带着几分娇羞。 李元道:“王婶,她看不到。” 果然,此时的王婶正用端着晚上的餐盘在院子角落里洗碗,两小只很懂事,在旁边帮着她。 两人经过时,阎玉喊了声:“王婶,我和相公出去一下。” 王婶忙放下碗盘,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起身低着头,恭敬道:“老爷,夫人,你们忙你们的...” ... 李元和阎玉走在街上,比起小墨坊,银溪的夜市可是好了不知多少。 火红灯笼勾连成串,照耀着长街上往来的行人。 人群各异,在在商铺之间进出不休。 而推车的小贩,担货的货郎皆是在卖力吆喝。 李元看到一座布庄,这布庄上书着“锦绣布庄”,往来的客人倒是不少,看起来挺忙碌。 李元远远看了看屋内的布匹,觉得不错,便道:“阎姐,买一匹绸缎给你做衣服,天快暖了。” “不要!” “来吧...” “哎呀,不要...人好多...” 阎娘子轻轻叫唤着,但还是被拉入了布庄之中。 布庄伙计扫了一眼两人,一个穿着布衣便服,一个穿着村姑袄子,便是假作没看见两人,而是迎着另一个穿着锦衣的人去了。 阎娘子一入这布庄,则是感到全身不对劲,四处走着摇着的男男女女,都好像是从前那些高不可攀的公子小姐,她即便站在了这儿,也和这些人格格不入,像是两个世界的。 她美目中闪过些紧张与局促,心里只想逃离,于是扭捏着轻声道:“相公,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元扫了一眼那伙计,伙计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 李元心里实在无语... 就在这时,忽地一道声音传来。 “这不是李兄吗?” 李元循声看去,却人群里走出身形瘦削、锦衣束发的青年。 青年面带笑容,正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他身边。 李元辨了辨,认出来人正是那天给他送血刀门制服与佩刀的师兄————于茂,便抱拳笑道:“于师兄,真巧!” 于茂走近,很亲热地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什么师兄?今后我怕是叫你师兄才是。” 李元愣了下:“为何?” 于茂道:“李爷的亲传弟子,这可是直接能升内门的。我是外门,你是内门,你就是师兄。” 李元点点头,喃喃了声“原来如此”。 他还未说话,那于茂扫了扫四周,再看到李元和他身侧女人被孤立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于是冷哼一声道:“你们锦绣布庄是越开越大了!我李师兄在这儿,你们居然没人来过问?” 于茂是这儿常客,他这么一嗓子,那伙计顿时慌了慌,远处正在给客人介绍着今年“新款”的老板娘也顿时投来目光,然后又急急忙忙跑来,在知道了李元的身份和刚刚发生的事情后,老板娘一个劲的赔礼,又把伙计叫来狠狠骂了一顿,然后亲自领着两人挑选绸缎。 她给阎娘子挑了一匹米色桃花的锦缎,给李元挑了一匹玄色绸缎,还叫了裁缝量了两人尺寸,说定给做两身好看的衣裳,但钱却是怎么都不肯收。 李元注意着周围人的价格,临走时将七两银子放在了柜台处,待到这“锦绣布庄”老板娘发现时,已经走远。 于茂远远地跟了上来。 阎娘子在左挽着自家男人的胳膊,于茂则在右边和他胡乱地聊着天,一会儿后才笑呵呵地告辞。 待到四周安静,阎娘子才有些仰慕地看着他道:“相公,你在血刀门里,地位都挺高了呀,这一个个都是巴结你呢。” 李元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阎娘子挎着他的胳膊,走在这乱世净土的街头,轻声呢喃着道:“感觉有些像是在做梦呢。” ... ... 次日,李元照常登岛。 岛上有些闹哄哄的,杂役们四处奔跑,而远处正有一艘四牙大船破浪而来,在泊区停靠,船首的白边玄衣男子负手昂胸,肌肉强壮,很有气魄。 那男子身后的则是一些血边玄衣的血刀门弟子,只看服装和站位,便能知道这男子显然是血刀门的某位大人物。 李元拉住一个正在跑着的杂役,问:“发生什么事了?” 杂役本想挣脱,可见到是李元,这才恭敬行礼道:“李大人,昨晚上岛的三名血刀门大人都失踪了!大家都在黑市里寻找他们。 为了此时,门中的黑面长老甚至亲至。” “黑面长老...”李元瞳孔微缩,下意识地问了句,“失踪的人里有没有蔡泽?” 杂役连连点头道:“有,有蔡大人...他也失踪了。李大人,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去忙了。” “嗯...” 李元松开手,任由杂役跑开。 他站在原地,有些茫然,良久才回过神来。 这一刻,他只觉肌肤上涌起一阵阵寒意,好似被凌厉的刀子刮过,而他的心...也跌到了冰渊谷底。 之前他还和蔡泽说着一起喝酒,一起聊聊风花雪月、烈酒豪情,可酒还没来得及喝,人却没了。 这...应该根本就不是什么沉尸案,而是...... “呼,呼,呼...” 他深吸几口气,将这种压抑感与惊悚深深地压入心底,然后迈步往黑市北门走去。 他要抓紧变强...早日突破...以求自保... 50.突破 李元来到无名小亭,抓着功法看了一会儿,在放下的时候,瞥了一眼正靠在躺椅上的李爷。 这许久过去了,李爷的伤似乎根本就没有恢复的迹象,依然是“135(200)~145(210)”。 也不知李爷是受了什么伤? “遇到问题了吗?”李爷忽地问。 李元故作随口道:“老师,没什么,只是学生在来时,听杂役说这岛上又发生了失踪案,这一次失踪的是血刀门的几个外门弟子。 南市泊区停了艘大船,好像是门里的黑面长老来了。” “嗯...”李爷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他们来他们的,你学你的,每日傍晚前离去即可无事。” 说着,他又加了句:“这些失踪都是入夜后才发生的...可见白天不会出事。” 李元看他不欲多说,应了声“是”。 李爷又道:“西燕她们和我说了你,她们说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接受她们的服侍。” 李元愣了下,道:“她们都是老师的.....” 李爷摆手,打断道:“可不是我的什么内人小妾,也不是你的师娘。 她们都只是丫鬟。有些是别人送给我的,有些是我买来的。 我已经命她们好好伺候你,你就别抗拒了,有些草药需得人以手反复搓揉才可入体。 你每日修行后,窍门大开,正是以草药温养之际。 事关你早日突破入门,不可推脱。 除此之外,武者血气旺盛,也需时常发泄,纵欲而忘情,不可存有羁绊,以免拖累修行。 你家里的事为师不过问,但在为师屋内...你若看上哪个丫鬟,便是与她欢好一番吧。” ... ... 当日,李元修炼近末。 汗气蒸腾,劲衣短打贴在块垒般的肌肉上,显出他十分强壮的体魄。 而侧屋边上,那妖娆妩媚的美妇一边令丫鬟准备着浴桶与热水,一边用眼睛勾着那少年的身子。 春秋刀第一式————春雷。 这是九品可以掌控的技能,随功而练。 一刀辟出,调动周身血液,颇刀中藏着春雷爆喝之威,更携着斩开凛冬的凶猛无铸之力。 这一刀,乃是抓柄当头劈下一刀,简单却又暴戾。 若用战将的长柄刀斩出,会比用佩刀斩出更为强大。 李元此时便是将原本血刀门发放的佩刀丢在一边,而用着武器架上的一把长刀。 哧!! 空气如裂帛,似蛇行,刺耳长鸣,待到尽头,一下斩空,却是一声轻微爆鸣。 刀下尘埃如鸟兽遇雷,纷纷逃散,溅起两潮腾空的巨浪。 李元姿势凝固,单手抓着刀柄,维持着劈砍的动作,思索着其中奥妙,然后又缓缓收刀。 这些时日,专注的修炼和出刀已经开始让他摸索到一些什么了。 “公子~~公子~~~” 远处传来美妇叫唤的声音。 李元回头,却见一副副草药浮动在腾腾水气之中,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药香。 而浴桶边的美妇正伸出雪白柔荑,在热水里拨动着,同时便侧头笑嘻嘻地看向李元,道:“温度刚好,请公子入浴。” 这一次,李元没再说“燕姨,我自己来吧”之类的话。 他张开双臂,任由美妇为他褪去衣裳,解开系带,然后走入热水之中。 红衣裙的美妇,体姿撩人,在看着少年入浴后,竟是伸手去解自己宽衣解带,不一会儿只剩下贴身亵衣。 美妇踩踏木阶而上,亵衣短摆如草随风,露出内里若隐若现的腿臀,她足尖点了点水,然后也下到浴桶之中,双手捧起水面的药物,贴到少年身上,轻轻搓揉起来。 “公子,舒服吗?” “还行。” “公子,今天怎么不叫燕姨啦?嘻嘻嘻。”美妇用话挑逗着少年。 少年却没搭话。 他任由美妇服侍着他,抬头看着不远处渐晚的苍云和枝头新生的绿芽。 他享受着这份舒适,放空着心情,暂时把那来自于未知的恐惧压下,鼻间满是沁人心脾的药草香与女人香。 这个世界,他需要尽快适应。 众人皆浊,何须独清? 不过人间红尘气。 不过贪、嗔、痴、恨、爱、恶、欲。 不过一场纸醉金迷的乱世盛宴罢了。 又不是出家和尚,宫里太监,躲什么红尘的七情六欲? ... ... 入夜,李元搂着阎娘子入睡。 夫妻俩睡前的枕边话一直未曾停过。 “相公,今天棚区里有好几家妇人来拜访。 都拎着东西,说是邻居呢。 有之前蘅芜酒楼的老板娘,说和你是朋友,你来了她一直没来拜访,心里很是过不去。 那老板娘是和酒楼乌管事家的娘子一起来的,她们和我磕叨了好一会儿,还送了不少酒水茶叶,糕点果子。 有昨晚那锦绣布庄的老板娘,她又抓着衣裙款式的画册来让我挑选合适的衣服,说怕是做丑了不好看。 还有些女的,我都不认识......她们还约了我下午一起品茶吃果子,不过我没答应。 相公,你是真的厉害了。” 阎娘子的话里带着自豪和开心。 她又不傻,知道只有自家男人发达了,才会有那么多人上赶着来巴结。 蘅芜酒楼的老板娘,之前可是王婶男人上头的上头,是她高不可攀的人物,可现在居然要拎着茶叶酒水,带着笑脸来找她。 男人有用,哪个女人不喜欢? 李元沉默了下,然后把关于武者、修行的事和阎娘子说了说。 阎娘子顿时愣住了。 黑夜里的小棚屋里,有些安静。 良久,阎娘子轻声道:“反正我们还没正式拜堂...” 李元道:“明早就拜,不请人,我们在家里拜天地。” 阎娘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手搂着自家男人,轻声道:“那...我们也买些漂亮的丫鬟回来吧。之前是我不对,总想着独自一人占有你,可这反而会束缚你。 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能有你这样的男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李元道:“抱歉,阎姐...” “你不必说抱歉,我能理解的,而且你对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感动了...”阎玉轻声细语,她手指漫步,绕过李元腰杆,脸颊贴在他胸膛,呢喃道,“你要好好儿修炼,要突破那个你师父都没破开的六品,成为更厉害的人,要活到很久很久......” “你功法炼的怎么样?” 阎玉默然了会儿,轻声道了句:“还行...” 然后她不想说这个,便缠上了李元的身子。 夜色,复被点燃。 待到清晨,李元一看,空余点数还是七点,没减。 他心里更生感动,抱着娘子又温存了一番,这才起身。 ... ... 三日后。 近暮时分。 李元一场药浴之后,忽感心脏“咯噔”一跳,一种奇特的融会贯通之感浮现出来,无论是功法,还是刀法,皆似在这一刻有了期待中的进展。 他扫了一眼面板,信息有了变化。 “功法栏”多了个【吐魄功九品(1/100)】; “技能栏”则是多了【春秋刀九品——春雷(初级)(1/10)】 当晚,他回到家,一个人坐到后院里。 扫了一眼此时的空余点数。 这点数竟是多达324点。 “那就开始加点吧...根据老师所说,当一门功法修炼到九品极限后,便会产生影血。 新的影血会置换掉旧的影血,意思是说【回柳功】会消失。 这中间会有些疼痛,不过...我能忍住。” 李元扫了扫旁边放着的湿毛巾,一会儿如果疼了他就咬毛巾,总好过叫出来,在阎玉面前丢人。 “加点!” 他扫了眼【吐魄功九品(1/100)】后面的“++”,直接点了一下。 这“++”意味着,直接加到当前状态的最大值。 顿时间,一股股辛勤修炼的记忆浮现而出。 他日复一日地修行着“吐魄功”的九品阶段,直到一年后才终于达到了终点... 紧接着便是结果。 他感到腹部好似忽地燃烧了起来。 但这燃烧,只是暖暖的,并不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那火烧的热流便从腹部往外延伸,紧接着又好似一条炽热的游鱼,在他体内游走了起来。 所到之处,百骸俱舒,对应部分的躯体也似乎受到了强化,而有一种爆炸的力量感,可在热流离开后,那种力量感却又消退不见了。 除了强化的感觉之外,还有一股温养感,那就是热流在温养着身体,让他整个人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 这种感觉他已经体验过一次了,这就是九品修炼大成的表现。 “下面应该是换影血了。” 李元深吸一口气,开始等到后续奇异的变动。 新血换旧血, 一人只得一类血,一种骨。 可良久,他却没有感到任何变化。 他的体内,有两股热流在窜动。 再扫了一眼面板,李元彻底愣住了。 “功法栏”处赫然显示着:【回柳功(100/100)、吐魄功九品(100/100)】。 他再一扫自己的综合数值。 原本,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这数值是“9~10”,可现在却变成了“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