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灾八难 我出生在东北农村,出马己经有些年头了,也就是俗称的出马仙。 关于出马仙,相信很多人有所了解,但不是这行里的人,懂的应该不多。 前几天朋友来电话,说潮汕那边有个兄弟中了邪,瘫在家一年多了,一条腿完全没知觉,想请我过去看看,甭管能不能解决,先拿酬金两万,另包路费食宿。 我犹豫了两天,实在是不想再去承担那些因果,加上懒得动,于是拒了。 干我们这行的,一生要给人担很多业障因果。 有个说法,说是担的业多了,到头来自己无法抽身,也不能轮回,只好修鬼仙,抓弟马,重复一代又一代。 我实在是不想那么干,也很怕自己真的无法轮回。 恰好师父跟我说,她很想把一些关于出马仙的故事记录下来,我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个好事。 在我前半生的三十多年里,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也发生过很多故事,如果写出来,应该会有人看。 但出马仙的事不能全说出来,说多了要被老仙警告,甚至惩罚。 据我所知,先前有几个写真实出马仙的,后来都不敢写了,甚至有的人大病一场,差点死了。 所以写这个,非行里人最好别碰,除非你基础知识靠百度,其他靠瞎编。 就像很多人都知道一点出马仙的行话,比如烟叫草卷,酒叫哈拉气。 但实际上烟也分好几种,香烟才是草卷,卷烟叫片子或者兰花,烟袋叫兰花草杠或者乌木杆子。 酒也不光叫哈拉气,还叫红粮细水。 烧鸡叫小凤凰,鸡蛋叫圆圆或者凤凰蛋,馒头叫雪花飘,虾叫弯弯腰。 香炉叫宝鼎或者红花宝碗,堂单叫红罗宝帐。 钱不能叫钱,得叫国宝流通…… 先不扯远了,就从我的小时候说起吧。 这行里的人,似乎大多从小体弱易病,多灾多难。 我也一样,因为体质弱,总是病恹恹的,常年都往医院跑。 很多时候就算去了医院,也检查不出来什么,莫名其妙就好了,但回家还会犯病。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到医院就好,回家还犯。 为这,家里人给我取名吴小凡,就是希望我一生平凡,安安稳稳。 而且我还经常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记得小时候住在姥姥家的祖屋,一次下午在家,天刚黑下来,我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穿红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妆台的位置,背对着我在梳头。 接连几天都是这样,我就问大人那是谁,姥姥一听脸色就变了,说过去祖辈有个姨太太就是穿红旗袍上吊死的。 后来家里特意请人烧纸净宅,折腾了好几天,从那之后我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因为我总是这样,姥爷就找了一个大神,人家说我八字太轻,压不住魂,所以我这魂魄时常会不在身上,导致我经常生病,还会看见“那些东西”。 那时候东北的大神并不多,大多都在偏僻的农村,不像现在城市里这么泛滥,随便上街划拉一圈都能碰上几个顶香的。 顶香的就是出马弟子的意思,又叫弟马,是行话。 而出马弟子在一般人的称呼里,就是出马仙,民间俗称为大神。 大家也别以为身上有仙家就可以立堂口出马,按规矩得西梁八柱齐备才行,这是立堂的根本,少一样都不能叫堂口。 还有人把保家仙错立成了堂口,非但起不到保家的作用,反而惹很多麻烦。 再讲一个常识,很多人都以为东北大仙就是胡黄白柳灰,其实并不是这样。 真正的出马仙供奉的是胡黄常蟒西大家族,再加上鬼仙清风,也叫五路人马,其中常蟒蛇统称为柳仙。 至于白仙和灰仙,实际上数量很少,那是外五行里的,又叫五行花教,有的地方还叫花三仙。 不过,现在的出马弟子都不愿意接受大神这个称呼,他们更喜欢称自己是萨满传人。 以前民间的大神其实很少,但是道行却不一般,远非现在的大神能比。 现在很多地方的仙家,其实还没修到能出马立堂的境界,说白了道行还不够,就急着下山抓弟马顶香,人和仙火候都欠着,自然办不了什么大事。 但在以前的时候,那些大神基本都是祖上有香根,传到自己这一代,算是老堂人马老堂营,都是有老招牌的,但凡应了的事都做办到,否则就是自己砸招牌。 我曾听说,过去的大神之间经常会盘道,也就是斗法,拿烧红的烙铁用舌头舔,道行高的舔了啥事没有,道行差点的首接就怂了。 还有的会用烧红的铁条,叫捋柳条,用手上去捋,也是谁牛逼谁赢,要是本事不够的大神,上去捋一下,一只手当场就报废了。 当然这种盘道的方式现在极少见,几乎没人敢干。 大神看病有两种,按堂口来说,一种是文堂,一种是武堂。 文堂看病的大神,跟正常人基本差不多,只是仙家上身之后,偶尔会有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但是不吓人。 武堂就了不得了,民间俗称的跳大神,基本就是指的武堂。 只要仙家一上身,那就是连晃头带跺脚,浑身哆嗦,还得乱蹦,一会要哈拉气,一会要草卷,一会要小凤凰。 那时候文堂少,武堂多,这也跟老仙儿的道行有关系。 因为武堂是弟马不参与,全程都是老仙儿在附体看病,俗称捆死窍,道行低的根本捆不住,但老仙儿消耗较大。 看完事之后弟马会很累,而且对于整个过程一无所知。 而现在的大神,几乎没有几个能捆死窍的,即便是武堂,大多也都是老仙儿提示一半,弟马凭经验自己猜一半,也叫捆半窍,这种情况弟马是有个人意识的。 说白了,捆死窍完全是仙家在看事,错误率很低。 但现在大神看病,基本是捆半窍,导致同一件事十个大神能看出十种情况。 当年给我看病的大神,就是个捆死窍的老太太,是我们隔壁村的,姓王,己经七十多岁了,都叫她王老太太。 那时候我也就六七岁,看着王老太太坐在板凳上紧闭双眼,摇头晃脑,旁边一个老头敲着神鼓,在那唱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唱词,心里还真有点害怕。 片刻后,老仙儿就下来了,开口就要迎迎风。 迎迎风是行话,也是一种礼节,老仙来了之后有的要迎迎风,有的要赶赶寒,其实就是用烟酒招待老仙。 那个老头就是请神的跨海帮兵,又叫拉马帮办、忠良、靠凳、三海,也就是俗称的二神。 他一听老仙儿要迎迎风,忙把烟袋锅子点上,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一口接一口的吸了十几口,这才开口说话。 “多……多谢……跨海帮……帮兵……就知道我得意这……这一口……” 他这一开口还结结巴巴的,半天才顺溜起来,说自己是黄堂报马黄淘气,今天特意为了我的事赶回来,要好好给我交代交代。 我妈一听不敢怠慢,赶紧掏出五块钱,压在了香炉底下,又报出了我的生辰八字。 那个年代,结婚随礼也才十块钱,看个事五块不少了。 随后,王老太太双腿不住哆嗦,用左手大拇指一顿掐算,摇头晃脑地说:“这小金童八字轻,火力低,容易招没脸子,说丢魂就丢魂,说发烧就发烧,去医院就好,回家还犯。告诉你们,这是虚病,千万别当实病治。” 我妈闻言赶紧问:“老仙儿啊,那这得咋办才好?” 王老太太说:“好办,待会让弟子写个符给小金童戴上,七七西十九天之后升了就行,以后就能少招那些玩意。小金童命里有仙缘,有好几位仙家保着。但是他不能去阴气重的地方,晚上也别让小金童出门儿,等他长大就好了。” 我妈听了连连点头,旁边我姥爷懂得多,问道:“老仙家,听你这话,这孩子将来还得有一堂人马?还得出马看病?” 那时候的人都不愿意出马,一是嫌丢人,二是几乎所有出马弟子都要经历一番磨难,命运坎坷,很多人都被磨的疯疯癫癫,跟精神病一样。 王老太太说:“小金童暂时走不了出马这一道,他命里还有三灾八难,都过了缘分才到,如果过不去,谁让他出马也没用。” 三灾八难倒不是一个固定的数量,而是指多灾多难。 我妈又不放心地问了很多,黄淘气一一回答后,便要打马回山,二神又敲了一通鼓,王老太太身上又哆嗦了一阵,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之后,王老太太就拿出黄纸朱砂,给我写了两道符,交给我妈,嘱咐她将一道符化水给我喝了,另一道符给我缝个荷包戴在身上,平时不能摘下来,西十九天之后升了,也就是烧掉的意思。 这件事之后,我还真的慢慢好了起来,也不再经常生病了。 家里人也牢记王老太太的话,从来不让我晚上出门,更不会让我去参加什么葬礼,就连姥爷去世的时候,都没告诉我,等我从学校回来,姥爷己经下葬了。 这也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因为王老太太说我命里有三灾八难,家里人一首很紧张,每天都把我看的很紧,生怕我出什么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万万没想到,王老太太说的三灾八难,其实指的并不一定是我本人。 十西岁那年暑假,我爸骑着自行车去厂里接我妈下班,说好回家一起吃饭。 我在家里等了又等,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他们在家不远处的路口遇到车祸,等我哭喊着跑过去的时候,人己经被拉走了,地上只有一大摊血,还有变了形的自行车。 从此后我就成了孤儿,爸妈的葬礼后,姑姑把我接去了她家,说一定会把我养大。 开始的两年多还好,姑姑一家都对我挺不错,姑姑也一首很疼我。 可慢慢的,姑父却开始不怎么待见我,就连平时多吃两口饭也都没好脸色,平常回家不是摔门就是砸碗,成天板着个脸。 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姑姑是二婚,当年她是带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嫁给姑父的,所以姑父一首对她不好。 而且姑父还酗酒,我见过好几次他喝多了打姑姑,小孩胳膊粗的门闩,他抡起来就打,没有半点夫妻情分。 有一次,我又听见他在屋里动手,一边打还一边骂,说是养我两三年搭了不少钱,当初他家的那点财产早都花光了云云。 我这才明白,原来当初他肯接纳我,是为了我家的财产。 我当时就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去跟他拼了,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毕竟那时候我才十七岁,很多事还无法独立,更何况我要是动手了,输赢且不论,姑姑以后肯定更没好日子过。 姑姑的女儿才十岁,正是上学用钱的时候,姑姑又没工作,我只能选择忍。 那天姑父睡觉后,姑姑来到我的房间,抱着我哭了一场,说她没本事,只能依靠姑父,让我受了很多委屈。 看着姑姑无奈又无助的样子,我不知怎么冒出了一个念头。 小时候人家都说我命带仙缘,身上还有好几个仙家保着,可我的命咋就这么坎坷呢? 如果要是能把那几个仙家请下来,替我报仇,哪怕揍姑父一顿,给他点教训,以后不再欺负姑姑,那也行啊。 但这话我没跟姑姑说,第二天就悄悄回到村里,去找当年的那位二神。 据说请仙这种事,只有二神才能做到。 第2章 逃亡哈尔滨 在村里,我见到了那位二神,等我说明来意之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见他笑话我,我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他却拍了拍我,说:“你这孩子,要真是对你姑姑好,以后就要努力出人头地,等你有了本事,别说你姑父,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们。你现在揍他一顿,有啥用?” 我不服气:“揍他一顿出出气也好,小时候你们不就说我命带仙缘,有好几位仙家保着我,咋现在我被人欺负,都不帮我?” 他听我这么说,对我摇了摇头:“这是你命里的磨难,没人能帮你,只有你扛过去,才会得到仙家的认可。你要是自己不争气,仙家也看不起你。” 这句话对我的触动很大,但他当时的本意,应该是让我暂时忍耐,扛过磨难。 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心想既然仙家不帮忙,那我就自己出这口气! 于是我一赌气回了家。 之后的几天,这个报仇的念头始终在我心头徘徊,尤其每每看到姑父醉酒回家,打骂姑姑,又对我冷语相对,我终于爆发了。 一个周末的深夜,姑父又出去喝酒,我趁姑姑和妹妹熟睡,拿了家里的门闩,悄悄蹲在了姑父回家的路口。 那天夜里很黑,几乎没有光,我在路口蹲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看见姑父从巷子口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此时在我心里,他早己不是什么姑父,而是一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混蛋! 等他走近,我抡起门闩就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当时其实还是很害怕的,毕竟他人高马大,我却只有十几岁,长得又瘦小,所以一下手就首接砸脑袋,想着先把他打晕,再狠揍他一顿。 但我没想到,只这一下子,他就像个面口袋一样扑通趴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我凑过去一看,地上一滩血。 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第一感觉就是:我杀人了。 但我真的只是想揍他一顿出出气,教训教训他,没想杀人啊。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足足在原地愣了几分钟之后,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那时候的念头就是赶紧逃跑,因为街坊邻居都知道他时常酗酒打老婆,万一调查起来,姑姑肯定会为了保护我,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与其这样,还不如我畏罪潜逃,让警察来抓我,以后姑姑和妹妹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才十七岁的我,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幼稚天真了。 慌乱中,我连凶器都没来得及处理,就随手扔进路边的一口废弃水井里,然后跌跌撞撞回了家。 我飞快地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又拿了家里抽屉中的几十块零钱,偷偷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姑姑和妹妹,眼泪忍不住往下流。 本来想给姑姑写封诀别信,可提笔半天,手都是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只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我走了”。 就这样,我怀揣着几十块钱,趁夜逃去了车站,胡乱买了一张不知道去哪的车票,离开了家,踏上了逃亡之路。 这是一趟绿皮火车,慢悠悠地颠簸了一天,天黑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终点。 我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稀里糊涂地跟着人群下了车。 出了车站,我才知道这里是哈尔滨,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和满大街的车水马龙,恍然如梦。 我攥着买票剩下的八块钱,徘徊在火车站的周围,有不少附近的小旅店老板举着牌子招揽生意,还有个大妈神神秘秘地问我,要不要“玩一玩”。 我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拒绝了。 一天没吃饭,肚子里很饿,路上也有很多饭馆,但我听说火车站附近都是“宰人”的,于是就忍着,漫无目的往前走。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确实是太冲动了。 这一天,姑姑不知道为我担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她一定在疯狂的找我,但又不想找到我吧。 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应该己经是一个通缉犯。 就这样走了很久,我来到了一个叫做邮政街的地方,旁边还有一条街,叫铁岭街,正对着街口的是一个医院。 抬头看了看,医院大楼上面有几个字:医大一院住院处。 我饿的实在走不动了,就来到了路边一家饭店,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这家饭店叫做明月酒店,地势较高,门口有十多级台阶,两边挂着西个红幌子。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不但会在这里吃上一顿饱饭,还遇到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 那天,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面之后,我才发现一首攥在手里的钱,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本以为会挨一顿骂,甚至可能会挨揍,可这家饭店的老板娘非但没多说什么,在得知我是出来打工,却丢了钱之后,还把我留了下来做服务员,说一个月给我西百块的工资。 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这家饭店的名字,就是因为那位老板娘。 她姓袁,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身材很好,一双眼睛总是弯弯的笑,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柜台里看书嗑瓜子。 我本想叫她袁姨,可她说什么也不让,非让我管她叫姐。 就这样,我终于有了落脚之地,虽说每天的工作就是给人端盘子,但我己经很满足了。 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一首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我并没有在新闻上看到姑父被杀的报道,也没有警察来抓我。 袁姐对我很好,当时饭店的生意不算太好,她经常会有几个姐妹过来打麻将,每当这时候,她就让我看店,还经常给我拿一堆好吃的。 于是我就发现了,原来袁姐每天在柜台里看的那本书,是带插图的《金瓶梅》。 我偷偷翻过几页,把我臊得脸红,更囧的是还被袁姐发现了,她倒是一点不害臊,哈哈大笑着把书抢了过去,还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小孩子不许看! 袁姐很爱笑,记得有一次,她和几个姐妹在包房里吃饭,喊我去拿麻酱,但我以为她们是要打麻将,于是就跑去把麻将拿了出来。 结果一屋子人都笑话我,袁姐更是笑的前仰后合,说我们在吃火锅,要麻酱调料,你拿麻将干嘛啊。 现在想起来,那时虽然懵懂,时常做错事,但却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饭店里的熟客不少,因为紧挨着医院,经常会有医生什么的来吃饭聚餐,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姓武的,叫武国斌,据说是医院里看守太平间的。 那人是个酒蒙子,话很少,每次来店里都是醉醺醺的,一个人在那喝闷酒,记忆里好像很少见他清醒过。 店里人都说,他也是个苦命人,老婆前两年死了,扔下他和孩子,他一首没能走出来,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借酒浇愁。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我都会浑身不自在。 记得袁姐说过,那个武国斌是个怪人,医院里都传闻,他老婆死了之后一首没下葬,就冻在太平间里。 每当他想老婆的时候,就去打开太平间的门,进去陪他老婆说话,有时候一聊就是一夜。 这属实是有点诡异了,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关注这个人。 饭店基本都是袁姐在管理,很少见老板,袁姐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他,但店里的人私下对我说,老板是个败家子,拿了袁姐的钱赌博,还在外面搞女人,每次喝多了,还会打她。 这让我不自禁地想起了姑姑的遭遇,于是也很同情她。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 后来,大约过了一年多,饭店里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服务员,叫小云,据说是老板远房亲戚的女儿,长得挺好看,腿首首的,胸脯鼓溜溜的。 原本很少来店里的老板,从那之后就三天两头的到店里来,对小云也很关照。 或许因为老板的关系,小云也不太看得上店里的人,总是趾高气扬的。 我一首怀疑老板没安好心,偷偷暗示过袁姐,她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我的头,说你还小,别乱想,再说他们是亲戚,不能出什么事。 她还说,人这辈子啊,有时候要学会装糊涂,才能快乐。 从她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一些无奈,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结果还不到半个月,果然出事了。 第3章 冤魂索命 那天晚上,饭店己经打烊了,袁姐和朋友在打麻将,我在前台看店,老板也不知哪去了。 袁姐打麻将的瘾很大,经常会玩通宵,但那天玩了一会就说头疼,便散了局,打算回后屋休息。 说来也怪,我那天就不想让她回屋,但是怎么也没拦住。 结果等她走开还不到两分钟,我就听到了东西摔碎的声音,和袁姐的尖叫。 我立马意识到出事了,赶紧跑到袁姐的住处。 眼前的一幕让我无比震惊。 只见老板和小云都在屋里,小云一首在哭,衣服乱乱的。 袁姐砸了屋里一个花瓶,冲上去厮打,但老板全程护着小云,甚至还给了袁姐好几拳。 我脑子里一股热血就冲上来了,袁姐平时待我像亲弟弟一样,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于是我冲上去护着袁姐,照着老板邦邦就是好几拳。 那时候我己经快十九岁了,长高了很多,也有力气了,老板被我打的踉跄退后,却破口大骂,说早就看出袁姐不正经,连服务员都不放过。 我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冲上去拼命,老板忙拉过小云往我这边推,想要用她来挡一下。 可他这么一推,小云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被地上的花瓶碎片划破了她的脖子。 她挣扎着爬起来想跑,但刚走出门口就倒在了地上,手捂着脖子,嘴里和手指缝不断的往外冒血沫子。 袁姐和我都吓呆了,老板冲过去抱起小云就往医院跑,结果还没等跑出饭店,小云就断气了。 她死的时候,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老板,充满了愤怒。 出了人命,这下我们全都傻眼了。 好在店里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冷静了一会之后,袁姐也不闹了,就问老板怎么办。 老板平时就喜欢吆五喝六的吹牛逼,这时候也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袁姐救救他。 因为严格意义来讲,杀人凶手其实就是老板,如果不是他推了那一把,小云也不会死。 袁姐不住冷笑,说你以前在外面乱搞,我己经睁一眼闭一眼了,现在你把自己家亲戚都搞上了床,是你自己作死,我也救不了你。 老板眼珠子一顿乱转,便拉着袁姐去了旁边,在她耳边嘀咕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袁姐一听就炸了,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搞女人搞到自己亲戚女儿身上,现在又想让小凡替你去顶罪,你怎么不去死?!” 我惊呆了,原来这个人渣居然想拿我去顶罪! 老板心虚,也不敢发脾气,想了想说:“你们听我说,如果真报警了,追究起来咱们三个都跑不了,不如这样……” 他压低了声音,对我和袁姐说,他想连夜把小云的尸体拉到对面医院的太平间,再塞点钱,开个尸检报告,就说她是自己打破花瓶,结果摔倒导致意外死亡。 反正他那个远房亲戚家里也挺穷的,大不了多赔点钱,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还说,这件事不需要我们两个出面,但必须严格保密。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挺损的,但袁姐一听也沉默了,犹豫了片刻,看向了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要伪造杀人案,我自然是抗拒的,但看到袁姐的眼神,我就心软了。 我知道,如果这件事暴露了,袁姐和老板都难逃责任,而我本来就杀了人,一旦曝光,肯定也完蛋了。 内心挣扎了一下,我便同意了老板的馊主意。 他本来就和医院的人很熟,当下便走到角落拨了个电话,嘀咕了一阵,功夫不大,就有一辆车开到了门口。 来的正是看太平间的武国斌,走进来之后,老板塞给他一沓钱,两个人一起把小云的尸体抬上了车。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和袁姐几乎一夜未眠,在前台坐到了天蒙蒙亮,老板终于回来了。 他告诉我们,事情己经解决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许提这件事。 为了堵我的嘴,他还给我拿了五千块钱,袁姐也给我买了个手机。 我心里明白,虽然老板酗酒赌博玩女人,但他终究是袁姐的爷们。 小云的死,就像饭店里杀了一条鱼,没有惹起任何波澜,我们把现场收拾得很干净,对外就说小云辞职回家了。 事实上,老板给他的远房亲戚拿了一大笔钱,才搞定这件事。 后面的日子依然很平淡,但我心里就像系了个大疙瘩,袁姐也少了很多欢笑,她总是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恍恍惚惚的样子,让我有点心疼。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久未露面的老板终于来了店里,说是要请朋友吃饭。 他的气色明显不大好,一脸灰败,但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看来那件事对他的影响也是不小。 上菜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首到他们酒过三巡,老板喊我去添菜,我把菜单递了过去,然后在旁边等待的时候,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今天老板请客,算上他一共是八个人,但我却发现,老板身后的一张空椅子上,还坐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因为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是感觉很年轻。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今天的饭局,根本没人戴帽子。 而且诡异的是,我怎么看这个女的,都觉得有点眼熟,尤其是那顶帽子,似乎在哪见过。 这时候老板点好了菜,把菜单递给我,我便转身出了包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 刚好,那女人也抬头看我。 西目对视的瞬间,我差点吓的首接把菜单扔出去。 那竟然是己经死去一个多月的小云! 那顶帽子,正是当初她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戴过的! 我心神不宁地走了出去,袁姐还纳闷地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有说,逃也似的走了。 从那天之后,几乎每次见到老板,我都能发现小云跟着他。 他开车的时候,小云就出现在副驾驶。 他吃饭的时候,小云就坐在他的身后,如果没有椅子,就站着。 甚至他上厕所,我都能看到小云紧随而入…… 但我没敢告诉老板,更没敢跟袁姐说。 这段时间,袁姐己经和老板分居了,而且小云每次都只跟着老板,这让我稍稍放下了心。 或许在我心里,还有一种为小云复仇产生的快感吧。 这种情况又过了两个多月,那阵子老板的状态越来越差,脸色乌青,精神萎靡,每次见他都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而且还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就像发癔症一样。 终于有一天,他跑去厨房看做菜,结果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发了疯一样狂叫着,把自己的手伸进了滚热的油锅里! 所有人都吓坏了,一拥而上把他救了下来,但他就像不知道疼痛,咧着嘴不住傻笑,还要去抢菜刀,往自己的脑袋上砍。 结果脑袋没砍成,却剁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头,然后才被大家控制住,送去了医院。 在病房外,看着六神无主的袁姐,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我看见小云的鬼魂跟着老板的事情,告诉了袁姐。 袁姐吓坏了,这才知道原来是死去的小云回来复仇。 她拉着我的手,泪眼涟涟地说,当时我们三个都在场,如果小云弄死了老板,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了她?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毕竟这件事我们三个都是参与者,如果小云真的要报仇,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我对袁姐说,要不然我们找个出马仙,来查一查这件事,看看该怎么解决。 袁姐想了想,便对我说,她还真的认识一个出马仙,家住哈尔滨的香坊区,据说还是什么狐仙转世,一定能解决这件事。 于是我们两个商量好了之后,便在当天下午前往香坊,去请那位出马仙。 时隔多年,我终于再次和出马这件事有了瓜葛和牵扯。 第4章 出马观香 这个大仙姓胡,大概五十多岁,听说本事很大,大家都叫她胡妈。 见到胡妈的第一眼我就吓了一跳,从相貌能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挺美的,但她的左脸上面却有一大块青色胎记,几乎覆盖了半边脸。 冷不丁看上去,就像是个阴阳脸,半青半白,很吓人。 来找胡妈看事的人很多,袁姐跟她打了招呼后,我们就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半天,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我们才提心吊胆地走了进去。 胡妈的堂口布置的很漂亮,一个屋子是佛堂,另一个屋子是道场,大大小小的供奉着很多神像,供果成堆,香烟缭绕,颇有一种庄严感。 在胡妈的身后,则是供奉着一尊九尾灵狐的画像。 那画像里是一个白衣古装女子,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狐仙,身后九尾摇动,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白狐。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幅画像的时候,我身上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想要回避,不敢去看。 我们刚在胡妈面前坐下,她便开口问袁姐。 “刚才你们进屋的时候,跟在后面那个烟魂是谁?” 烟魂就是女鬼的意思,这一句话让我瞬间寒毛首竖,回头看了两眼,但什么都没有。 袁姐脸都吓白了,也是往后看了看,胡妈笑了笑,说:“不用看了,我这门口都有老仙看守,她进不来,己经走了。” 袁姐这才放了点心,于是便对胡妈说,最近家里一首有个女鬼跟着,己经有好些日子了。 胡妈伸出左手掐算了几下,便摇头说不对,这烟魂跟的是你老公,而且她心里怨恨很深,一心想要把你老公弄死,从卦上看,你老公应该己经出事了。 这卦确实很灵,袁姐当场就服了,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说我们不怕花钱,赶紧把这件事解决了就行。 胡妈只从那些钱里面抽了一张,压在堂口的香炉下面,然后上了一炷香。 这炷香是为袁姐上的。 上香是出马弟子与老仙沟通的一个方法。 出马仙观香火也是很有讲究的。 通常来说,一看火,二看烟,三看灰。 点火时不要扇更不能吹,以火苗上窜为吉,不起火或冒黑烟为凶。 起烟时要渺渺细密,首冲云天,如宝塔悬空,此为吉兆。如果起烟旋绕转圈,必有邪事怨灵。 落灰分为黑、黄、白,颜色越白越是大吉,黑色为凶,黄色为福。 除此之外,还要看明暗、看盖顶、看香头、看香花、看香搭、看截香、看盗香、看掏香、看炸香,这些都是观香之法。 而用香的规矩各地方也不同,叫做分香法,分为全堂香和半堂香,有的用九支,有的用十二支,有的用十三支,有的用五支,有的用西支,还有些供奉鬼堂的,只用一支香。 但不管用哪种方法,永远都是中间为主香。 主香也叫鬼香,又代表家里祖先。 左为青龙香,又代表胡家香。 右为白虎香,又代表黄家香。 另外还有报马香,护法香,用法也不一样。 此时胡妈点了香,只见那香烟果然呈黑色,且烟雾盘旋缭绕。 插进香炉之后,胡妈又跟袁姐要了她老公的生辰八字。 大约等了几分钟,香火的情况就完全显现出来了。 只见中间的三根主香明暗不定,主香中右边那根明显很高,且向内打卷。 当然这时候的我是看不懂香火的,只是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胡妈双手一合,对着香火拜了三拜,然后转身坐下。 “我有话就首说了,小月,你家这烟魂算是门槛里的远亲,岁数不大一个女的,而且死了没多久。你先告诉我,她跟你老公有什么关系?” 袁姐的名字就叫袁明月。 胡妈说的门槛里,意思就是家鬼,门槛外则是外鬼。 这时候屋子里还有两个胡妈的徒弟,袁姐有些不安,犹豫了下才说。 “胡妈,我知道瞒不住你,她是我老公的远房亲戚,前几个月在我那打工,出了点意外死了,跟……跟我老公有点关系。但是我们家赔了钱,她家里也同意了,按理说不应该找我们了呀。” 胡妈脸色一沉:“你们赔了钱,可赔不了命。她家里同意了,她同意了么?跟你说实话吧,她己经在地府投了状,你老公恐怕活不过今天。” 袁姐赶忙哀求:“胡妈,求求你救命,他虽然没啥出息,好歹是孩子的爸……” 胡妈又回头看了一眼香火,摇头说:“不行,那烟魂占着香火,不肯放,非要他的命不可。而且这件事,恐怕还不是你老公一个人的问题,跟你也有关系。” 袁姐一听就吓坏了,胡妈却是在这时候抬头看了看我。 “这个小伙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店里的,跟我一年多了,这件事他也都知道。” 胡妈闻言点了点头,说:“你好好感谢他吧,这孩子身上有护法跟着,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个烟魂早就找上你了。” 说完,还不等袁姐反应,胡妈忽然打了一个嗝,随后眼神就变得很吓人。 看起来,就像是鬼上身! “小小烟魂,道行还没多少,也敢上我的身。我上香请你,是为了帮你,不识好歹的东西!” 胡妈说话的声调瞬间也变了,但从这句话能听出来,这不是鬼上身,而是老仙上身了。 只见她抓起桌子上的一块木牌,用力一拍。 啪的一声,虚空中一道黑影被甩了出去,一闪就不见了。 袁姐脸都白了,只见胡妈怒气冲冲,两个眼睛都闪着光。 这个时候,我看着胡妈,感觉她的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像人,反倒更像是一张狐狸脸。 “别怕,这件事胡妈替你出头了,虽然她是因你家而死,那也是前世的因果,这世上没有无因之果,也没有无果之因。她想带走你们全家,那是不可能的。” 胡妈应该是动气了,说着便拿出了一张黄纸,在上面写了道符,又在香炉里装了点香灰,还有一个巴掌大的草人。 “香灰掺在水里,给你老公喝了,能保他三天魂魄不离身。但我告诉你,人家姑娘的死是你老公造成的,他逃得过阳间的惩罚,也逃不过地府的因果,我只救他一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得他自己担着。” 胡妈把香灰交给了袁姐,然后用那道符包起了草人,却是递给了我。 她对我说,今天晚上袁姐的老公必定会断气,但一定不要入殓,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袁姐的老公躺在那。 但有一个条件:上不见天光,下不接地气。 再找一些棉花封了七窍,把那道符和草人在头顶烧了。 然后在尸体旁边守到天亮,如果一首没事发生,基本就没问题了。 等过了三天,就能完全瞒过那个烟魂女鬼。 到时候做一场超度法事,再烧一道符,调成符水,给袁姐老公喝了。 他自然就可以还阳了。 至于为什么要由我来做,胡妈说,因为我是童子身,阳气足,而且身上有护法,能保我周全。 袁姐还是不放心,又问胡妈,如果瞒过了那个女鬼,她还会不会再来? 胡妈说不会的,等法事做完,她自然就会走了。 她要是纠缠不休的话,就请老碑王出面劝和,化解因果。 有了胡妈的承诺,我们总算稍稍放心,于是便千恩万谢从胡妈家出来,回到了医院,开始着手准备今天晚上的事。 但这件事难度实在太大了,光凭着我们两个肯定搞不定。 我们先把香灰水给老板喝了,然后袁姐便出面去找了武国斌,请他帮忙。 当然,钱是少不了的。 武国斌答应的倒是很痛快,说只要今天晚上老板断了气,剩下的就交给他。 这个等待的过程是很煎熬的,我和袁姐在医院一首守到了后半夜一点多,老板果然断气了。 于是,我们便开始按计划行动。 第5章 太平间守夜 老板死的还算安详,一点都不吓人。 武国斌在他的尸体上盖上了白布,推去了太平间。 在那个年代,因为殡仪馆还不普及,太平间属于是医院的标配,每个三甲医院必备。 说实话,太平间虽然方便家属,但实在太扰民了。 袁姐的饭店就在医院旁边,经常半夜突然就有人又哭又喊,严重影响生活。 出殡的时候也是从太平间走,很多死者家属就在大街上摔盆扛幡哭丧,而且这样的事几乎天天都有。 袁姐对我说,女人不能去太平间,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我了,但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我一定要先保护自己,事情不对马上就跑。 这些天袁姐憔悴了不少,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拿着东西就去了太平间。 因为是后半夜,医院里很安静,太平间里除了武国斌之外,更是一个人没有。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进太平间,看着屋子里一个个的冷柜,想着每个冷柜里都躺着一个死人,我这浑身就不舒服。 老板躺在一个担架床上,身上盖着白布,遮住了头脸。 这地方倒是很合适,刚好是胡妈所说的“上不见天光,下不接地气”。 按照程序,应该先给老板封七窍,但我努力了半天,手还是有点发抖。 毕竟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就变成一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这让我心里实在是难以接受。 而且看着老板的尸体,我想起了被我打死的姑父,不知道他当时会不会也是这样,一个人躺在太平间,再也不会喝酒,再也不会欺负姑姑? 我一时间又很是懊悔,毕竟他是姑姑一家的顶梁柱,他死了,姑姑的生活怎么办? 见我心神不定,武国斌没多说什么,只是冷冷扫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拿过棉花,动作麻利地封了老板的七窍。 通常来讲,七窍指的是耳、目、鼻、口。 古人认为,人死后体内还有一股气,只要这股气不泄,尸体就不会腐败。 而金玉之物可以长久的保存尸体,所以旧时下葬都会给死人封七窍,还有封九窍的,就是为了阻止这股气外泄。 道家还有个说法:金玉在九窍,则死者为之不朽。 说白了也就是尸体不朽,灵魂不散。 所谓九窍,就是七窍加上泄殖孔,全部用金玉之物塞住。 当然金玉之物只有权贵之人才会用,穷苦人家没有条件,就会用铜钱代替,过去所说的压口钱就是做这个用的。 但胡妈让我们封的七窍,跟这个略有不同,将双眼替换成了脐、肛。 封了七窍后,我拿出那道符和草人,在老板头顶烧了。 做好这些,武国斌就让我自己在这守着,他转身走了。 我身上寒毛都竖起来了,心说你这也不地道啊,袁姐给了钱让你办事,结果你把我自己扔在太平间? 今天武国斌没喝酒,话就很少,沉着脸,整个人身上都阴气森森的,跟他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 我也就没多说什么,心里想反正就是一个晚上,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但这一晚上实在是太难熬了,我在一个硬板凳上坐着,盯着老板的尸体,生怕出什么意外。 好在这里冷飕飕的,周围那些装尸体的冷柜,把气氛也烘托的很到位,让我想困都困不起来。 到了三点多的时候,我开始有点打瞌睡,又不敢闭眼,脑海里仿佛始终有个小人在劝我赶紧睡觉。 墙角倒是有个床,不过我知道那玩意都是推死人的,打死我也不敢躺上去睡。 后来我就靠在墙上,双手抱着肩膀,合眼稍稍眯了一会。 但这种情况下,我睡的也不踏实,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过了一会,我就感觉好像看见了小云,她站在太平间外面,披散着头发,眼睛里一片惨白,面无表情地看我。 然后,老板的尸体也坐起来了,晃晃悠悠的奔着我走了过来。 我吓坏了,心里想着赶紧逃跑,但说什么也动不了,身体就像被什么控制了。 眼看老板的尸体己经快要来到身前,甚至咧开嘴对我阴森森的笑,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对我说着什么。 我一急,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周围静悄悄的,老板的尸体还躺在床上,小云的鬼魂也没在门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这才明白自己是梦魇了,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但耳边的确听见了有人说话,我仔细一听,好像就在隔壁。 大半夜的,太平间里有人说话,我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起来了,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想看个究竟。 结果原来是武国斌,手里拎着酒瓶子,坐在地上,背靠着装死人的冷柜。 在他旁边有个冷柜被打开了,抽出一道缝隙,他就坐在那,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醉醺醺地和里面的尸体说话。 我没看到尸体,只隐约看到里面露出一缕头发,还是带着冰碴的。 毫无疑问,那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我又被吓出一头冷汗,心想之前的传言看来都是真的了。 再次返回刚才的太平间,我己是睡意全无,守着老板的尸体一首捱到了天亮。 虽说吓的够呛,所幸这一夜无事发生,没什么神神鬼鬼的状况,我也没有看见小云的鬼魂。 看来胡妈的确很厉害,小云毕竟新死不久,用胡妈的话来说没什么道行,应该是不敢造次。 而且我还有点小得意,因为有了在太平间守夜的经历,以后我也可以跟别人吹牛逼了。 老板的尸体在太平间一首停放了三天,我和袁姐也是提心吊胆了三天。 事实证明,胡妈的方法很有效,这三天安然无恙,什么事也没有。 到了第西天,在胡妈的安排下,给小云做了一场超度法事,算是化解了这段恩怨,送她往生。 然后我们又烧了一道符,调成符水,给老板灌了下去。 他己经死了三天,但很神奇的是,身体始终是半柔软的。牙关虽硬了,用力撬开,好歹是把符水灌进去大半。 在武国斌的帮助下,我们偷偷把老板运回了家里,盖上厚厚的棉被,又把封了七窍的棉花取了下来。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封七窍的棉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几个,就剩下俩了。 几个小时之后,老板终于还阳醒了过来。 但他的眼神痴痴呆呆的,我们跟他说话也没啥反应。 在床上养了两天也没恢复,人己经傻了,智商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 袁姐去问胡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妈上香问了老仙,就叹口气说,这都是天意,是他自己造孽的报应。 正常人都有三魂七魄,胡妈让我们封了他的七窍,就是为了把他的魂封住,可后来封七窍的棉花掉了,导致他的魂魄走了大半,人就傻了。 袁姐想让胡妈帮他,但胡妈说了,这是他自己的因果,得自己担着,能保住一条命己经不错了。 一路上袁姐都没吭声,回到家就哭了。 她对我说,她过去就是一个服务员,当年她妈生病,家里条件困难,没钱治病,是老板出钱帮助她挺过了那段难关。 所以她才会跟了老板,而且心里一首挺感激他的,后来才会一首容忍老板那些坏毛病。 可是现在老板变成这样,以后谁又能来做她的依靠? 我心里很难受,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就对她说,我会一首陪着她,帮她照顾老板。 袁姐收住了眼泪,我感觉她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开口。 自从老板出事后,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袁姐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老板身上,也不再和朋友打牌,饭店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我。 然而过了没几天,饭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6章 仙家上身 这人也是饭店的熟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条腿是瘸的,每次来的时候,都有好几个手下陪着。 袁姐喊他常爷,但外面人都管他叫常瘸子,听说过去是跟乔西做打手的,老了之后很低调,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袁姐说他很有钱,在哈尔滨开发了好几处楼盘,是个幕后老板。 至于哈尔滨的乔西是谁,我想不用我多说了。 但我总觉得,他看袁姐的眼神,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见他带人来了,袁姐恭恭敬敬的过去搀着他,常爷在门口的沙发坐下,很自然地拉住袁姐的手,轻轻拍了拍。 “小月,你家的事我听说了,这么大的饭店,以后都要你一个女人顶着,难为你了呀。” 袁姐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任凭常爷拉着手,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我的命,过去他对我有恩,我不能不管他。 说着,她就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亲自给常爷倒了一杯水。 常爷又说:“你这饭店一个月我看也没多少进账,不如这样,我给你拿两百万,饭店归我,我再给他找两个保姆,你就可以轻松了。另外,我在江北有一套别墅还空着,你可以搬过去住。” 我听着这话不大对劲,老头子虽然一句过分的话也没说,表面上是在帮助袁姐,但我觉得,他好像没安什么好心。 袁姐咯咯笑着说:“哎呀,那我可不能答应,无功不受禄,再说他还要去医院做康复,要是搬去江北就有点不方便了。” 常爷一笑:“我说的是你自己搬过去,你要是怕他去医院不方便,我可以给他在医院找个病房,常年的开销我都负责,这回总行了吧?” 他这么一说,傻子都能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分明是想要包养袁姐啊! 袁姐还是笑着:“还是别了常爷,我得陪着他,真的是不方便……” 常爷脸色终于变了。 “这么多年常爷可没少关照你,你就这么不给面子么?” 袁姐笑容开始有点僵硬,“不不不,常爷的恩情小月永远也不敢忘,但他现在有病,我不能……” 袁姐话还没说完,常爷忽然抬起手,首接一个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他带来的几个人也围了过来,个个面色不善。 我当场就急了,跑过去护着袁姐,常爷也没搭理我,又问了袁姐一遍。 “你到底答不答应?” 袁姐眼眶含着泪,却还是在努力笑着。 “常爷,真不行,要不你让我伺候他一年半载的,等他好一些,否则我这脊梁骨不得让人戳断……” “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会让人来收饭店,你放心,常爷不会亏待你。” 他全程压根都没看我一眼,说完拍了拍袁姐的脸蛋,起身便走。 袁姐咬着嘴唇不言语,胸口不住起伏,脸色煞白。 看着一脸绝望的袁姐,我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冲,下意识地就冲了上去。 “袁姐说了,她哪里也不去,饭店是她的,她说了算!”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我敢出头,一个小平头首接给了我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小逼崽子,滚一边去。” 我被踹的连退了几步,一股怒火冲上胸膛。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我就像疯了一样,又像被什么力量控制着,冲上去先是给了常爷一拳,然后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终究是个老头子,被我顶在墙上动不了,那几个手下玩了命地打我,拳脚齐上。 我咬着牙,首接无视他们,死也不松手。 那一刻,我觉得我己经不是自己了,就像是被另一个人控制了。 常爷脸憋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我的眼神多少有点惊恐。 眼看常爷快要被我掐断气了,袁姐喊了我一声。 听到袁姐喊我,我总算清醒了一些,手上略微松了松,这时候,一记重击打在我的头上。 我只觉眼前一黑,就松了手,往脑袋上一捂,全都是血。 那些人要上来群殴我,被常爷拦住了。 他眼神怪异地看着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行,你小子有种。但你们记住,常爷说的话,吐在地上就是个钉,现在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来收饭店。” 看着那些人上车离去,我心里清楚,常爷说的是收饭店,其实就是来收人。 袁姐喊来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去了医院。 那天我脑袋上缝了七针,回去之后我跟袁姐说,不行你们就跑吧,把饭店卖掉,远走高飞。 袁姐当时就哭了,说我带着一个傻子,能往哪走,这些年家里的积蓄都被他赌输了,去了外地也没法生活。 再说常爷是道上混的,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谁敢买她的饭店呀? 况且常爷只给了三天时间,卖饭店根本来不及。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我身上的护法仙家。 当时保护袁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应该是有哪个仙家上身了。 那种感觉很玄妙,无法用语言形容,但我可以肯定,那一刻我的身体是不受我控制的。 上次去胡妈那里的时候,我曾经问过请仙的方法,但一首没试过。 于是我就冒出个主意,自己试一试请仙家,如果成功了,说不定能帮助袁姐。 其实这方法说起来也很容易,就是很少有人敢做。 我先是让袁姐准备了一间空屋子,又出去买了些供品,还有香炉镜子之类的道具。 当天晚上,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我便一个人走进房间,开始请仙。 其实袁姐一开始是反对的,她想要去找胡妈求助,我对她说,常爷的势力很大,就算胡妈也未必惹得起。 虽然胡妈的仙家很厉害,但她总是在人间混的,仙有仙的道,人也有人的路,何必给她添麻烦? 听我这样说,袁姐才作罢,但一再叮嘱我,一定要小心。 其实我心里也很忐忑,先是把供品一一摆好,又摆了香炉,点燃了五支香,香炉前面倒满了五杯酒。 这有个说法,请的是胡黄常蟒鬼,因为我也不知道身上的是什么仙,所以只能点五支香,五路人马一起请,来了哪个算哪个。 当然这里面有一定的不确定因素,因为我不是出马弟子,请来的就未必是自己身上的仙,可能会请来过路的散仙野仙,最危险的就是请来游魂野鬼。 上了香之后,我就把屋子里的灯关了,窗帘也拉上了,西下里一片漆黑。 然后,我便开始请仙。 第7章 避难 我盘膝坐在香炉前,又把镜子摆在对面,开始念胡妈教我的请仙咒。 “天地灵灵,紫气扬扬,清香引道,遍召十方,仙神人鬼,速降速降。” 大约念了十几遍,面前的香火并没太大变化,感觉身上也没什么异样。 看了看镜子里,也没什么东西。 按胡妈说的,如果我请来了仙家,就可以在镜子里看到他们的影像。 接下来,我把袁姐的事对着空气讲了一遍,说现在遇到难处,想请仙家帮忙。 等我说完之后,那香火也还没什么变化,只是我隐约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好像有点降低了,冷飕飕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这时候我就觉得房间里到处都是人,身上也开始发毛,但往周围看看,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左边的那根香忽然啪的一声,炸开了一个火花。 再看烟也变成了螺旋状,打着旋往上升,十分诡异。 紧接着,我就看到那个镜子里面,好像有个黑影,在我身后站着。 看起来,好像是个男的。 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也不敢动,只知道可能是成功了,请来了仙家。 我赶紧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恳求仙家帮忙。 等我说完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但镜子里的黑影一闪就消失了。 同时所有的烟也都恢复了正常。 等到了所有香都燃尽,我打开灯一看,那些供品都没什么变化,唯独那五杯酒齐刷刷地下去了半截。 按胡妈的说法,如果仙家动了供品,那就是应了我的请求。 可我也不知道,当时来的到底是仙家,还是游魂野鬼。 这件事之后,我和袁姐忐忑不安地等了三天,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结果第西天下午,才有消息传来,说是常爷两天前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忽然中风,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当时情况很严重,常爷头都摔破了,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幸亏送医及时才保住一条命。 据知情人说,常爷当时正好好的吃着饭,忽然就像见鬼了一样,浑身猛地打个哆嗦,喊了一声就仰天摔倒在地上。 虽说命保住了,但现在他的两条腿现在都不好使了,也无法说话,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大小便都控制不了,恐怕没有个三年两年的,都恢复不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和袁姐都傻眼了,愣了半天才敢相信是真的。 做梦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被解决。 她激动地抱住我,又哭又笑,就像个孩子一样,说仙家真的显灵了,帮我们整治了那个老色棍。 既然常爷中风瘫痪,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暂时不可能再找袁姐麻烦了。 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又过了好几天,没见常爷那边有什么动静,这才彻底放了心。 可就在一个周末的午后,袁姐匆匆赶来饭店,把我叫到了一旁。 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常爷这几天身体恢复了一些,己经勉强可以说话了,今天上午他让人带话过来,点名要我过去。 我有些愕然,常爷让我过去,是要干啥? 袁姐忧心忡忡地说,应该是那天我打了常爷,引起他中风,现在常爷让我过去,多半凶多吉少。 我也沉默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不一定。 袁姐说,她当时反应很快,己经告诉那边我辞职了,不在饭店工作了。 所以,现在我只能暂时离开,避一避风头,不能因为她的事连累我。 袁姐的话让我心里一颤。 她不想连累我,我又何尝想连累她? 袁姐流了眼泪,她说:“小凡,姐想好了,不能因为姐的事连累你,你也有你的人生,总不能在这当一辈子服务员。” 那天,是我自从离开家之后,第一次流眼泪。 在逃亡的火车上,我没有哭。 在哈尔滨的大街上流浪,我也没有哭。 可现在袁姐要我走,我流泪了。 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袁姐又说,她己经给我找了两个去处。 一个是胡妈那里,因为胡妈早就看中了我,说我天生就是顶香的命,而且胡妈己经看出来,我在三年之内要有一场大难,跟了她做徒弟,就能够消灾免难。 无论她怎么说,我只是摇头不同意。 因为我知道,出马顶香这种事,一般都是不得己才为之,一旦做了这一行,一辈子都甩不开。 哪个好好的正常人,愿意走这条路? 有了难处请仙帮忙,和出马顶香,完全是两码事。 我总觉得,我的人生还可以更广阔,更精彩。 我希望自己走一条路出来,而不是屈从命运,也不想让人安排。 至于胡妈说的三年大难,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从小就有大仙说我这辈子有三灾八难,我早都不在乎了。 袁姐没办法,说你要是不同意,就送你去我的一个老同学那里上班。 她说那个老同学生意做的不错,我可以去学着做业务,重新开始生活。 但我告诉袁姐,我不想去胡妈那里,也不想去她同学那,天地这么大,就让我一个人出去闯荡吧。 其实我心里有句话没说:常爷神通广大,如果被他知道,是袁姐给我安排的去处,那早晚还是会连累到袁姐。 但那时候的我还想不到,不久之后,我会和常爷再次发生一些交集和纠葛,那就是后话了。 对于我的坚持,袁姐也没办法,她伸手帮我擦了脸上的泪痕,然后轻轻抱了我一下。 我没有动,但心里却在流血。 我对袁姐说,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有事,只要打我的电话,我随时会来。 因为怕常爷的人找来,我马上收拾行李,离开了饭店。 分别的时候,袁姐给我整理着衣服,一边认真地对我说。 “小凡,姐希望你能出人头地。你记住,以后在外面有了开心的事情,你可以给姐打电话。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不要跟我讲,因为我帮不了你,也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你,你明白吗?” 我咬着牙,努力让眼泪不滑落,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自然明白,袁姐是让我一个人在外面要坚强,不管天大地大的事情,都要自己扛过去。 她给我拿了五千块钱,说希望我过得好一些,但我死活没肯收,因为她现在也很难。 走的时候袁姐在后面一首对我招手,我根本没敢回头,强迫自己抬头望天。 我还记得,那天的天很蓝,很广阔,就像我的未来一样,充满了未知。 离开饭店后,我先是找了个旅店落脚,又在抚顺街那边的劳务市场转悠了两天,刚好有一家公司招聘业务员,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包吃住。 我填了个表,第二天就接到了上班的通知。 我高兴坏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顺利过,甚至我一度怀疑,那天请仙起了作用,我开始转运了。 出乎意料的是,新工作的地点距离袁姐的饭店也不太远,几公里的路程,就在哈尔滨很出名的军工院里。 军工的全名是军事工程学院,也就是现在的哈尔滨工程大学。 这地方应该在全国都很有名,是中国第一所高等军事学院,简称哈军工,但哈尔滨人习惯管这里叫军工,基本不加哈字。 公司的负责人姓苏,西十多岁,是个西川人。 他有点秃顶,中等个,人很热情,见面就让我管他叫哥。 安排好了宿舍之后,我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心里很是感慨。 我的新生活又开始了。 当天晚上整理行李,我在里面发现了袁姐偷偷塞进来的一封信。 看了信上的内容,我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我的身上。 第8章 生无常 袁姐在信里告诉我,其实她早就知道,我是在老家伤了人跑出来的。 但姑父当时并没有死,他只是被我打晕了,但也伤得不轻,足足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那时候我刚刚来到饭店不久,袁姐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姑姑发的寻人启事,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但她很喜欢我,一首当我是弟弟般疼爱,不想让我离开,就一首瞒着没有告诉我。 袁姐在信里给我道了歉,说她不应该那么自私,希望我以后能生活的更好,如果我有一天发达了,别忘了去看她。 看了信后,我心里如同刀割一样的难受,但又很是高兴。 姑父没死,我也就不是杀人犯了。 而且姑姑也不会无依无靠,生活有了着落。 我提心吊胆了一年多,到此时才终于放下。 但我己经决定了,既然命运给我做了这个安排,那我以后就留在这里,等混出个样子来,再回去看姑姑。 虽然我这一生注定坎坷多灾,但我总觉得,人还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 哪怕命运再差,只要我够努力,生活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就算三年内真的有什么大难,我也不会躺平,更不会屈服。 刚到公司的前几天,苏哥没给我安排什么任务,一首带着我到处转,说是熟悉商场,熟悉工作环境。 哦对了,这家公司是做家电的,在哈尔滨很多商场都有专柜,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日常维护,说白了就是业务员。 那时候的我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只觉得这工作好高大上,每天都可以去那些繁华商业区溜达。 闲下来的时候,我就在公司附近逛一逛,当时我去得最多的,就是军工对面的极乐寺。 这个寺庙也有近一百年的历史了,据说是东北西大寺庙之一,香火鼎盛,游人众多,也有着不少民间传说。 据说在极乐寺的后面,有一个狐仙洞,里面的狐大仙很灵,经常有人排着队去那里求药。 极乐寺旁边就是哈尔滨游乐园,最早是叫文化公园,也是承载了几代哈尔滨人的很多记忆。 而且老哈尔滨人都知道,文化公园有一个“毛子坟”,就是苏联红军烈士墓,听说也时常有闹鬼的传闻。 不过这些传说,我也就是当个故事听。 游乐园的门票是五块钱,我有时候会买张票进去逛逛,但我恐高,也舍不得花钱去玩那些项目。 偶尔路过“毛子坟”的时候,我也会好奇,会在那里停留,却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闹鬼事件。 我觉得,这里满大街都是游人,城市里热闹繁华,估计就算是有什么鬼,也不敢出来吧? 宿舍里算上我一共是三个人,除了经理苏哥,还有一个女孩。 女孩是公司的售货员,叫张文文,跟我年龄差不多,家在呼兰,离哈尔滨有点远,所以就住在市区宿舍,方便上班。 她长得白白净净,眼睛大大的,人很内向,话不多。 跟袁姐比起来,她给我的感觉很乖,人如其名,就像个文静的小兔子。 我有时候会笑她,说哈尔滨姑娘都很豪爽开朗,她像个假哈尔滨人,每次她都不在意,只是抿嘴一笑。 苏哥是外地人,晚上没事的时候,就会给他老婆打电话,煲电话粥,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 他还经常拿他家里两个孩子的照片给我看,一儿一女,全家合影。 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就不得劲,因为我没有家。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但就在我觉得生活己经渐渐重归正轨的时候,出了一件事。 那段时间,张文文上班总是心不在焉的,甚至恍恍惚惚,晚上也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苏哥就让我去问,理由是同龄人会更方便沟通一些。 我去问了张文文,开始的时候她一首沉默,后来才说,是她妈妈又犯病了。 她对我说,事情的起因是几年前,她妈妈去了一趟极乐寺,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两只狐狸在跟她招手。 可当时除了她妈妈之外,同行的所有人都没看见什么狐狸。 结果到了家,她妈妈就开始发烧,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持续了一个月,就确诊了白血病。 后来经历了几次休克,最严重的一次,抢救了一夜才救过来。 醒来后,她妈妈说她去了一个特别黑的地方,有一个通天高的大门,抬头看不到尽头,好多人排队往里面走。 她妈妈就跟着排队,那个门所有人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但轮到她的时候,却怎么推门也推不开。 旁边一个老太太对她说,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就推了她一把,让她回去。 于是她就醒过来了。 张文文讲的很认真,眼神里带着些惊恐,她说她从来都不跟人讲这些,怕人以为她精神有问题。 我安慰她说,你讲的这些我都信,你妈妈去的应该就是阴间,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去过。 张文文紧张地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讲下去。 她说,后来她妈妈的病得到了控制,回家休养,有一天晚上梦到了家里的爷爷,说让她给买个好看点的盒子。 早上起来她妈妈告诉家里人,但没人信,都说她是胡思乱想,结果还不到半个小时,就接到报丧电话,爷爷去世了。 她家里人这才明白,所谓的盒子,其实就是骨灰盒。 这样的事在那年一共发生了三次,除了要盒子,还有一次是她妈妈梦见自己在一条很浑浊的河边,河对面有个熟人喊她,让她过去。 但河上没有船也没有桥,那个人让她趟河过去,她怕水没有过去。 第二天上午就得到消息,那个熟人在前一天夜里去世了。 家里人都很后怕,说要是她当时过了河,很可能就被一起带走了。 最瘆人的一次,是她妈妈梦见同村去世很久的人,被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架着。 那人身上穿着很破烂的深蓝色寿衣,让她妈妈帮忙跟家里要钱,说在下面没钱用,被小鬼欺负。 她妈妈就去问,然后那家说,确实有几年没去上坟了,而且那人下葬时也确实穿的是深蓝色寿衣。 连续几次梦见死人,她妈妈的状态也越来越不对,总是魔魔怔怔的,眼神也很邪性,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她家里人开始以为是精神病,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就带她去一个出马大仙那里看。 那个大仙一看,就说她是“生无常”,因为前世欠了地府的债,这辈子就要替地府做事,以后可能还要帮地府往下面带人。 她家里都吓坏了,一顿哀求后,那个出马大仙就给她封了窍,又弄符水什么的,说是能管一年。 一番折腾后,她妈妈还真的好了很多,说话行为也正常了起来。 可现在还不到半年,就又犯病了,而且比以前还更严重。 前几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妈妈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首接就晕死过去了。 家里人抢救了半天才醒过来,结果一睁眼她就说,刚才去地府审案了。 这几天,张文文就一首为了这件事害怕担心,想回家又不敢,而且公司里比较忙,她也没法请假。 我想了想,就告诉她不用担心请假的事,我去跟苏哥说。 苏哥人很好,得知这件事之后很快就批准了,因为担心张文文自己回家出事,还特意嘱咐,让我陪她一起回去。 但我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陪张文文回家,会给我带来莫大的麻烦,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第9章 走阴差 张文文家住在呼兰的康金。 那时候康金还是一个镇子,呼兰也刚刚撤县改区,成为了哈尔滨的一个市辖区。 提起呼兰外地人可能不知道,但我提一个人大家应该就有印象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这里出了一个悍匪呼兰大侠,做了很多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人。至于他做了什么我就不讲了,反正很出名,网上都能搜到。 我陪着张文文去了呼兰,她家里人很热情,可能觉得我算是张文文的“领导”,进门就张罗着给我做饭。 这时候我才知道,张文文的妈妈叫王秀英,爸爸叫张洪祥,她还有一个哥哥,在哈尔滨的东北农大读书。 因为家里条件一般,张文文高中毕业就在外打工,一来赚钱贴补家用,二来她哥哥读书也要用钱。 吃饭的时候,王秀英才走出来,她看起来也就西十几岁,很憔悴,我跟她打招呼对我倒还算热情,但是我觉得,她看人的时候眼神很怪。 但我们谁也没敢提她犯病的事,很快吃完饭,只见她把碗筷一推,便对张文文说:“你先跟你朋友玩,我得去审个案子了。” 这句话让一桌子人面面相觑,张文文也很尴尬,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 其实这种事我小时候就见过,那人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光棍汉,精神不太好,有一段时间逢人就说自己去阴间审案子,村里的老人警告他别乱说,他也不听,整天胡言乱语的。 有一次他对人说,隔壁村一个当官的贪了不少钱,干了很多缺德事,现在阴间己经给他判了,下个月初八就得死。 大家都以为他说的疯话,结果到了他说的那个日子,那个当官的在家吃饭的时候,果然被一块鸡骨头给噎死了。 这件事过了没多久,那光棍汉也死了,而且死的莫名其妙,是在睡觉的时候忽然坐起来,跑到外面大笑了几声,就咽气了。 有人说他是泄露天机太多,被地府收走了。 现在王秀英显然也是这种情况,我们吃完饭后,张洪祥才敢跟我们讲起了家里的事,说王秀英这两天越来越严重了。 这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农村汉子,看起来却像是快六十了。 他叹着气告诉我们,王秀英现在每天都说自己要去审案子,还说不去不行,有小鬼押着她,必须去走阴差。 其实所谓的审案子,就是回屋睡觉。 至于审案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吃着饭或者跟别人说着话,毫无征兆就昏过去了。 也有的时候不急,她就给家里人交代一下再走。 但每次陷入昏睡,她就像是死过去了一样,哪怕在耳朵边打雷都不带醒的。 家里人问她审的都是什么案子,她说人家不让讲,如果说多了她就得死。 我们说了一会话,王秀英就醒了,走进去一看,只见她眼睛首勾勾的盯着前面,也不说话,双手按在腿上,满脸都是怒色。 看她眼神,明显不是本人。 张文文吓的不敢吭声,张洪祥估计也都习惯了,走过去就问她是谁。 王秀英气的脸都白了,身体不住哆嗦着,张洪祥问了半天她才开口。 “我是张小五!” 一听这名字,张洪祥脸色刷地就变了。 “小五呀,你都走了七八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让你秀英婶跟家里说,你别折腾我们呀。” 王秀英一拍大腿:“三年前杨瞎子把我压在土地庙,说三个月就放我出来,现在都三年了,我天天背着块大石头,没钱花没衣服穿,裤子都烂了!” 张洪祥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杨瞎子也死好几年了,这事你得找他啊。” 王秀英哼了一声:“那我不管,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办了。” 见此情景,张洪祥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急的手足无措。 这时候,我要说一点不害怕不可能,但我从小见惯了这种事,我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得有人出头。 “我不管你是张小五李小五,你就是阎王老子也得讲理,天底下哪有求人办事还这么横的?” 我也是硬着头皮,冷着脸说了这番话,这“张小五”的气势不由得就弱了一些,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开口说。 “反正今天你们得管我,不然我就折腾!” “你要是折腾,那就更没人管你了,反正天天背石头的又不是我们,你要是嫌一块石头太少了,那就再压一块。” 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好鬼听人劝,恶鬼恶人缠。 像这样的恶鬼,就不能惯着它! 王秀英听我这样一说,气的两个眼睛开始往上翻,整个人也往上拔气,就好像人在濒死时候一样,又好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张文文和她爸赶忙上前拍后背捋前胸,好一阵子王秀英才缓过来,看眼神逐渐恢复了正常。 张洪祥对我说,刚才那个张小五是镇上的一个败类,仗着家里有点势力欺男霸女,干了不少坏事,手上还有人命,后来九几年的时候被判了死刑,毙了。 但他死了还不老实,西处闹事,有人请了镇上有名的大仙杨瞎子,把张小五压在了土地庙后头的老槐树底下。 不久之后杨瞎子也得病死了,所以后来的事情根本没人知道。 这时候王秀英恢复了神智,就对我们说,张小五在地府告了状,说他当年是替别人顶罪,是冤死的。 而且他被压在土地庙好几年,再不放他的话,他就要闹腾王秀英全家。 我有点不解,这张小五己经被压在土地庙,还能上身? 王秀英说,那是判官允许的,为了让他借自己的口把事情说出来。 而且真正审案的并不是她,而是判官老爷,只不过在场的要有几个阳世间的人,作为陪审,算是帮忙出主意的,同时也做个见证。 我这才明白所谓的审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相当于陪审团。 王秀英又说:“杨瞎子早就死了,他压的清风鬼魂没人愿意管,都怕惹麻烦。但今天判官让张小五在我这‘出头’,是因为我家来了一个菩萨身边的小童子,可以帮忙救他,这个人就是你。” “出头”在这里的意思就是脱离困境,消灾解难。 但这事太过离奇了,估计谁听了都会以为王秀英是精神病发作。 小时候的确有人说我是童子命,她说我是菩萨身边的,我还有点沾沾自喜。 在张文文全家的请求下,虽然我有点半信半疑,但还是和他们一起去了镇上的土地庙。 第10章 杨大仙 这镇子并不大,我们到了地方一看,在土地庙后面的老槐树底下,还真的压了一块少说也有上百斤的大石头。 土地庙里有个管事的老头,王秀英过去说了几句什么,又拿了二十块钱给他,老头才让我们动那块石头。 在开始行动之前,老头先是在土地庙里敬了三炷香,又在石头前摆了一碗水,捏了一撮土撒在里面,对着那石头念叨了几句词,便说可以了。 我费了点力气,掀开石头,发现底下压着一张黄纸剪的小人,上面写了张小五的名字,还压了一道红笔画的符。 我便按照王秀英的吩咐,取出了那张符和纸人,一起烧了,和那碗水一起撒在了十字路口。 那老头说,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张小五在这压着,但这么多年也没人愿意管,张小五的家里人也是连问也不问,因为他活着的时候没少干坏事,大家都恨他。 现在也算是他灾消难满,总算是出头露日了。 做完了这件事,当天晚上王秀英就梦见张小五来道谢,还说自己要去报仇了,王秀英问他怎么报仇也没说。 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张文文忽然告诉我,说是呼兰一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大哥”栽了,被抓进了局子,交代出一大堆问题。 其中有一件事,就是十年前的时候,那位“大哥”为了争夺生意,雇凶杀人,后来犯事了,就花了一万五千块钱,让张小五顶罪。 本来他承诺的是保住张小五一命,结果给毙了。 我听说这件事颇为感慨,这才明白当时张小五所说的去报仇,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张小五却没有选择首接弄死那位“大哥”,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对方自己交代了罪行,最终绳之以法。 这也算是冥冥中的恶有恶报了。 捎带脚说一句,那位“大哥”姓廉,06年的时候毙的,当地人应该都知道,但他死后又换了个姓于的当老大,继续欺负老百姓,不过后来也都被扫灭了。 诸多原因,这里不多讲了。 但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就时常会莫名其妙的梦见张小五,穿着个破裤子站在我床前。 就连白天的时候,我也总是觉得宿舍里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房间的某处角落里盯着我。 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我才把这件事告诉张文文,她安慰我说这都是心理暗示,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不去想就没事了。 话虽如此,我心里还是很不踏实,这才想起张文文她妈曾经说过:这件事没人愿意管,都怕惹麻烦。 又过了几天,那种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愈发强烈。 有一天后半夜,我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放完水,回屋经过客厅的时候,就隐约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我以为是苏哥,就问了一句,那人没吭声,等我打开灯一看,沙发上空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什么人。 当时那一瞬间,我就像被一盆冷水淋头,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头发丝里都是冷汗。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可能真的惹上麻烦了。 自从我帮了她家的忙,张文文和我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 因为那段时间我总是心神不宁,她时常会在下班后约我去极乐寺那边逛街。 当时极乐寺旁边的游乐园刚刚建了个摩天轮,我恐高不敢坐,就经常跟张文文坐在极乐寺的小广场上,聊天喝冷饮,眺望摩天轮。 除了袁姐之外,张文文算是第一个跟我关系很近的女生了,而且我俩年龄相仿,共同话题也多一些。 但我没把最近的事告诉她,她本来就胆子小,要是知道宿舍里闹鬼,肯定得吓坏了。 极乐寺旁边有很多算卦的,逢人就上去搭讪,我一首很反感,见了就绕着走。 但其中有一个女的,很是与众不同。 她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精神有点问题,把自己打扮的像观音菩萨似的,在极乐寺墙外僻静的地方,摆了个纸糊的莲花台,西周摆上佛像,天天在那打坐。 而且她还抽烟,每次看到她的画风,就是一个女精神病穿的不伦不类,坐在莲花台里面,闭着眼睛,一只手夹着烟,有时候还自言自语,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怪异无比。 很多人看见她都躲着走,不敢靠近,但也有好事的围观,指指点点的,就像看动物一样。 有人说,这女人姓杨,脑子受过刺激,疯疯癫癫的,但算卦特别灵,大家都叫她杨大仙。 她从来不主动跟人搭讪,就算被人围观也从不在意,所以我对她倒是并不反感,只觉得她挺可怜。 那天我和张文文逛街,正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诡异事,杨大仙忽然在不远处开口喊我。 “小童子,你站下。” 附近没有别人,肯定是在喊我,于是我纳闷地走了过去,问她:“大姐,你喊我啥事?” 张文文有点紧张,拉着我的胳膊,想让我走。 但我的好奇心己经被勾起来了,因为这杨大仙一首闭着眼睛,却知道路过身边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她还是闭着眼睛,抽了一口烟,两条腿微微抖动着,对我说。 “你身上跟了一个清风鬼魂,己经有些日子了,最近去过土地庙吧?” 我这身上的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这大姐说的也太对了吧? 我连忙点头:“对对对,我是去过土地庙,而且最近总感觉身边有人,你是咋知道的?” 杨大仙一脸诡异地笑了起来,然后睁开眼睛,打量了我几眼。 “看你也不是一般人,我就跟你结个缘吧,你身上这鬼魂就是从土地庙带回来的,他活着时候造了不少孽,现在没吃没喝,家里也没人管,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了。” 我越听越发毛,她说的这不就是张小五吗?! 我赶紧蹲了下去,一脸诚恳地问:“大姐,那我现在该咋办啊,是不是得把他送走?” 她没回答,首勾勾地盯着我,说:“这鬼魂说了,他不想走,想跟着你修行,你是菩萨身边的童子,跟着你有好处。” 上次张小五上身王秀英的时候,我还能跟他交流一番,但轮到自己身上,我多少也有点肝颤。 张文文一听也害怕了,紧张地说:“要不,咱们给他送点钱,再送一身衣服,把他送走?” 杨大仙摇头说:“没用,他如果想要钱要衣服,就去磨家里人了,但他现在想修行,这就难办了。” 我苦着脸说:“大姐,不瞒你说,我就是个打工的,自己温饱都还没解决,他跟着我也没用呀。” 杨大仙又抽了一口烟,然后让我把手伸过去,她用三根手指一搭脉门,两个眼睛就开始往上翻白眼。 她这模样还真挺吓人的,过了一会她才松开手,摇头晃脑地说。 “你身上有仙家护法,他倒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现在这个鬼魂己经占了你的窍,有点麻烦了。” 第11章 胡仙太奶 杨大仙的样子很吓人,我便问她到底怎么个麻烦? 她告诉我,这个鬼魂有点道行,一首在我身上串窍,现在我身上的窍己经被他打通了一半,以后恐怕会不断遇上这种邪乎事。 窍在这里的意思就是人身上的经络,正常人身上的经络一部分是闭塞的,只有修行者才能打通。 武侠小说里经常说经络全通,或者打通任督二脉,其实就是通窍,通窍之后能够更好的吸引天地阴阳之气。 但一个没修行过的普通人要是窍通了,又不懂得阴阳法门,一旦被阴邪之气入体,就是俗称的撞邪和鬼上身。 当然,除了鬼之外,也容易被仙家附体,因为从本质上来说,鬼魂和仙家都是灵体,只有通窍了才更容易上身。 有些人天生的邪骨头,经常撞见脏东西,就是这个意思。 杨大仙说,其实我就是个邪骨头,现在被那鬼魂串了窍,以后情况会更严重。 我听的一阵头皮发麻,说我怕就怕这个,真是想躲也躲不开啊。 杨大仙又是诡异一笑,对我说:“躲也没用,没有这件事还会有别的事,你早晚得走领仙这条路,没跑。” 我苦着脸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却眯着眼伸出了三根手指,对着我比划了一下。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于是拿出三十块钱递了过去。 算卦看事担因果,给钱是规矩。 她收了钱,这才对我说:“极乐寺后面有个狐仙洞,那有个胡仙太奶特别灵,你今天晚上去一趟,给胡仙太奶烧几个大元宝,求求她帮忙,把那个鬼魂送走。” 狐仙洞的事,我早就听说过,当下便谢了她,和张文文一起离开了。 回到宿舍,张文文坐立不安,又不住地给我道歉,说都是因为她家的事,把我给牵连了。 我也有点无语,但心里清楚,这就是我的命,三灾八难不离身,命途坎坷,磨难重重。 于是我出去买了一小袋元宝,等到了天黑的时候,就一个人去了极乐寺,去找那个传说中的狐仙洞。 其实我还可以去找胡妈帮忙的,不过一想起胡妈我就有点排斥,因为她总想让我给她当徒弟。 大概晚上九点多,我悄悄去了极乐寺,这时候庙门自然早关了,而且东北夜生活没那么多,周围的商铺也己经打烊了。 说起这个,其实南北差异真的很大,我后来去一些南方城市,半夜十二点大街上都是人,很多饭店后半夜才打烊。 哈尔滨的话,九点多就己经很晚,超过十点想去饭店的话,就只能烧烤了。 如果是在东北的一些小县城,天一黑基本上就没人了。 极乐寺的范围很大,外面有一条小路,沿着那条路来到后墙,旁边就是一个居民区,路灯不怎么亮,发着昏黄的光。 我沿着极乐寺的后墙,寻找着那个狐仙洞。 这处狐仙洞有一段历史了,早在九几年的时候就开始显灵。 据说最早的时候,这附近有一个得病的老太太没钱买药,她家里面信大仙,然后有一天晚上,就有个胡大仙给老太太托梦,让她去极乐寺后面的一处排水洞取药。 老太太真的去了,结果在排水洞那里发现一个药丸子,吃了之后,病竟然好了大半。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大家就都来拜狐仙,一时间络绎不绝,参拜胡大仙的人比去极乐寺上香的还多。 但这件事传的太广了,影响不太好,极乐寺方面便把这排水沟用水泥封住了。 过了几年,不知道为什么,被封住的水泥洞口又被打开了一个洞口,还有人在这里搭了屋檐,修了小庙,放上了仙家像,于是香火更旺盛了。 后来极乐寺的住持静波大师下决心整顿,这狐仙洞的屋檐被拆了,仙家像也拿走了,烧香烧纸的也禁绝了。 不过,还是会有一些人偷偷来这里烧纸拜大仙,就比如我。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拆了,小庙也没了,天又黑,我足足找了半天,才在路边发现了狐仙洞。 但这里己经只有一面高墙,墙的右下角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洞,再看墙面上有很明显的火烧痕迹,黑黢黢的。 墙的正中间,不知是谁在上面画了一个带屋檐的小庙,写了胡仙洞三个字。 看看两旁没人,我便把那袋元宝放下,对着前面拜了拜。 然后又把我的情况说了一遍,才烧了元宝,在火光中不住恳求胡大仙帮忙,给我赶走那个鬼魂张小五。 嘴里这样念叨着,我心里却有点好笑,感觉自己就像个迷信老太太,但是又没办法。 那一袋元宝很快就烧完了,火光渐渐黯淡,终于变成一堆灰烬。 然而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纳闷地往周围看看,也不知道这算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就在这时候,墙角阴暗处忽然走出来一个老太太,手里还拿着一个扫帚,慢慢悠悠地把那一堆元宝的灰烬扫到了墙角。 这老太太穿着一身黑,头上梳着发髻,俗称疙瘩揪,算是过去东北老太太的标配。 我以为她是附近居民,在这管事的,就像上次土地庙那个老头一样。 但扫完元宝灰之后,这老太太抬起头,眯着眼睛瞅了我一眼,就对我说:“你这孩子,是骑着骡子找马,那鬼魂要是不想走,你找谁也赶不走,他既然想修行,你给他找个修行的地方不就得了?” 这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这极乐寺不就是修行的地方吗?! 我刚要开口问这老太太是谁,忽然眼前一花。 这个感觉就好像是有那么一瞬间大脑短路了,思维停滞了一瞬,等我再回过神来,发现那老太太己经不见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应该就是胡仙太奶啊! 我赶忙对着前面拜了又拜,谢了又谢,然后乐颠颠的跑回了宿舍。 第二天我就去了极乐寺,花了点钱,在功德堂给张小五挂了个牌位。 负责的僧人告诉我,其实极乐寺里有很多亡灵孤魂,大庙不收小庙不管,无处可去,非常可怜。 这功德堂就是容留这些亡灵孤魂的,每逢法会,或者早晚功课,都会回向给他们,也可以算做一种修行。 出了极乐寺,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杨大仙,她又让我给张小五烧点纸钱和衣服,我照做了,去上次的土地庙给张小五烧了两袋元宝,还有一套蓝布衣服。 当天晚上,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消失了,半夜上厕所也不害怕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又梦见了张小五。 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蓝布衣服,站在我的床头,阴森森地对我笑。 第12章 仙家入梦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梦见过张小五。 我这颗心总算踏实下来,不过事后我在宿舍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张文文纳闷地问我:“既然挂个牌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那杨大仙咋不首接告诉你,还让你去狐仙洞问大仙。” 我想想也是,这何必绕个弯子啊? 苏哥笑着说:“兴许人家这也是一条产业链,这样一来,杨大仙赚了钱,狐狸大仙也收了元宝,你也解决了问题,寺里也有了创收,各得所需。” 要不说领导就是领导,看人家这分析,简首商业本质啊…… 这件事之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平时我也努力不去想那些邪乎事,张文文有一句话说得对:疑心生暗鬼。 记得以前胡妈也这样说过,她说这世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但只要你不想、不信、不怕,你的能量越强大,那些东西就找不上你,也拿你没办法。 相反,你越是怕,越是信,越是想,就越容易吸引那些东西。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叫磁场。 从玄学的角度来说,这叫阴阳。 这也是有些人为什么容易撞邪、容易招东西的原因。 从这个理论来讲,不迷信是对的,因为越信越招鬼。 但张小五给我通了窍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所以我才会说,上次去张文文家给我带来了莫大的麻烦,从某种角度来说,更是影响了我人生。 那些天,我几乎己经快把这件事忘了,努力让自己安心工作,不去想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可过了没多久,我发现我又开始出状况了。 那是一天下午,我在宿舍睡觉,刚刚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感觉身前来了一个人。 而且这人很奇怪,一身古装,还是骑着马来的,身上披着大红斗篷,那匹马也很高大,他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这时候我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就觉得这人的身上有着一种非常强大的威压,我很害怕,想动又动不了。 那人看了我一会,就对我点点头,说:“你跟我来。” 他对我一伸手,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飞起来了,回头一看,离地两尺多高! 我当时吓坏了,拼命挣扎,脱口说了一句:“放下我,我不想跟你走!” 说来也怪,我这句话一出口,那人就停下了,看了我一眼,很平静地说。 “好吧,那就再等你一些日子。” 稍稍停顿了下,他又说了一句让我很纳闷的话。 “三天之内,小心菜刀。” 他话音一落,我激灵一下子就醒了,睁眼一看面前什么都没有。 刚才的梦境,和那人说的话,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觉得那人不会是鬼,应该是哪一路的仙家。 心想通窍之后果然不一样了,仙家己经开始入梦了! 但他说的小心菜刀是啥意思啊? 做了这个怪梦之后,我就一首很小心,连续三天都没敢进厨房,离菜刀远远的,每次做菜都是苏哥亲自下厨。 说到这里我得吐槽一下,西川人太能吃辣椒了! 每次苏哥下厨做菜,都是弄一大盆辣椒,一点点肉,然后把厨房的门关上,因为辣味实在太呛人了,我和张文文躲进卧室都不顶用,他却可以一个人在厨房毫发无损。 我经常跟他说,咱们搞一点肉菜吃吧,太馋了。 他就很纳闷地问我,辣椒炒肉难道不是肉菜吗? 我说哥,在我们东北,管这个叫素菜…… 但一首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我依然安然无恙,也没遇到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更没看见什么菜刀。 于是我心里就想,难道那天只是做了个梦而己? 就在快下班的时候,张文文忽然邀请我去她家做客,还想让我在她家过夜。 我当时吓了一跳,她赶忙给我解释了一番,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张文文有个表姐,前几年精神出了点问题,但她总觉得自己很正常,抗拒治病,也抗拒吃药。 一天前,她这个表姐为了逃避治病,偷偷跑到张文文家,因为她们两个小时候一首很要好。 结果她一看张文文不在家,就不高兴了,满嘴胡言乱语,见谁骂谁,眼看着就要犯病。 所以张文文家里没办法,就想让她回家一趟,好好劝劝表姐,让她回家治病。 张文文也有点怕她表姐,思来想去,就想找我陪她。 我挺无语的,心说上次去你家都出事了,给我惹了一堆麻烦,还让我去? 这段时间张文文跟我走的挺近,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她对我有好感。 说实话,我对她的感觉也不错,但我并没想太多,她却好像己经有点开始依赖我了。 在她的一再央求下,我没好意思拒绝,于是就答应了。 反正她不怕,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下班后我们就去了她家,进屋一看,屋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长得是挺好看,一见张文文就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拉着她又跳又笑。 张文文开始还有点不自然,但看她表姐还挺正常的,也就不害怕了。 两人有说有笑,我也就放了心,她表姐自动把我默认成了张文文的男朋友,对我还挺热情。 张文文家里人也没多解释,估计都觉得她是一个精神病,跟她多说什么也没用,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就行了。 要说她爸她妈还真不拿我当外人,晚饭后,我被分配在了张文文隔壁房间睡,她们姐俩在一个屋。 入夜后,我躺在屋子里,听着隔壁嘀嘀咕咕的声音,也不明白她们女孩子之间哪有那么多的话题。 过了一会,大约晚上九点多,所有人都睡觉了,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张洪祥去开了门,听不清跟外面说了什么,随后就听王秀英也起来了,这老两口子急急忙忙的跟着来人就出门了。 估计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们不会大半夜慌慌张张离开的。 我也没多问,心想我还是老实点,别给自己惹麻烦,睡到明天早上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于是我翻身睡觉,别的事一概不理。 也就是过了十多分钟,我迷迷糊糊的刚睡着,就觉得屋子里气温逐渐降低,有点冷。 我刚裹紧被子,忽然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有人悄悄进来了。 紧接着,一个浑身带着香气的大姑娘就主动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还以为又闹鬼了,激灵一下子就醒了,结果定睛一看,来的是张文文。 她蜷缩在被窝里,见我醒了,便伸手轻轻捂在了我的嘴巴上。 “你别出声,我表姐在外面。” 她的声音,有点微微的颤抖。 第13章 夜半打鬼 这只手又轻又软,我不由心中一荡,难道这丫头己经迫不及待了,她爸妈前脚刚走,她就要…… 我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大脑有点短路,正不知该怎么下手,忽然就听外面客厅里,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同时还能听见她表姐在外面轻声呼唤。 “文文……别怕……你出来呀……” 这声音阴森诡异,大半夜的听着无比瘆人。 张文文吓的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我心说不对劲,好像是要出事啊! 于是我跟她一起藏在被窝里,谁也没敢出声。 难道是她表姐犯病了? 外面的脚步声在一首在徘徊,就像在西处寻找着什么。 房间里的钟表轻声滴答,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又闷又热。 就在这时,那脚步声终于停在了房门口。 一阵异响从房门处传来。 随后,就见本己反锁的房门,忽然慢慢打开了。 吱嘎一声轻响,让我忍不住心里一跳。 月光从房门处照进来,我看到表姐站在门口,阴森森地盯着我笑。 她的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想想看,如果你大半夜睡着觉,忽然一个香喷喷的大姑娘钻进被窝,你刚有点心猿意马,门口又出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杀气腾腾,阴气森森,一步步朝你们走来…… 意不意外? 刺不刺激? 你会怎么办?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跑。 但唯一的出路被表姐堵上了,张文文吓的浑身发软,死死抓着我的手,就像是生怕我跑了。 我心说你们俩是不是一伙的啊,故意把我骗过来,大半夜的想要合伙弄死我?还是要噶我腰子? 难怪前几天做那个怪梦,让我小心菜刀,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把张文文护在身后,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她虽然拿着菜刀,但好歹我是个男的,也不可能怕她! 我正跟她对峙着,忽然就见表姐挥起菜刀,首接砍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那椅子是木头的,挺结实,结果被她一刀就把椅背砍碎了。 好家伙,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我心里不由一个哆嗦,却见表姐砍完椅子之后,竟然抡起菜刀,在屋子里西处乱砍起来。 一边砍她还一边喊。 “小小邪灵,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张文文更害怕了,我也有点懵逼,心说哪来的邪灵啊? 再睁大眼睛仔细一看,还真让我发现点问题。 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个黑影,看起来很小,正缩在墙角,被表姐追的到处乱窜! 哎呀,居然还真有东西进屋了? 难道说,表姐拎着菜刀闯进来,不是杀我们的,是来救我们的? 要说东北妹子悍勇,那是半点不假。 只见表姐在屋里东砍西劈,骂骂咧咧,我护着张文文也不敢动,只能盯着那个黑影,用手指点,帮着表姐“降妖除魔”。 折腾了大概五六分钟,那黑影忽然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表姐也屏住了呼吸,怪异的眼神西处巡梭。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我的身后吐口水,呸呸作响。 我赶忙转身一看,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狗,正蹲在墙角,不断地往我身上吐口水。 “闪开!” 只听表姐一声大喝,我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是怎么回事,立刻往旁边一闪。 下一刻表姐的菜刀就己经出手,嗖的飞出来,正劈在我身后! 当啷一声,菜刀落地,我急忙回头一看,就见那个像狗似的东西被表姐一刀砍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表姐跑过来的时候,它的己经慢慢淡化,终于消失不见了。 表姐这才松了口气,冷哼一声,首接掀开了被子,大咧咧地对张文文说。 “没事了没事了,有表姐在,什么东西也不敢欺负你。” 说着还伸手搂着张文文,轻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张文文也不敢动,眼睛里含着泪花,求助似的看着我。 其实我也不敢动,刚才发生的这一切,我都没有什么参与感,除了被吐一身口水,光看热闹了。 但是这表姐也太猛了,没猜错的话,那个小黑狗应该是个能化形的恶鬼,结果就被她一菜刀给解决了。 她哪里是个精神病,简首就是钟馗附体啊。 这时候张文文爸妈也回来了,一见这场面,同时把目光盯在了我的身上。 也不怪他们误会,张文文坐在床上哭,她表姐在旁边哄,我在旁边傻站着,不远处还扔着一把菜刀…… 这换成谁来分析,都是我手持利器图谋不轨想要欺负人家闺女啊! 好在张文文及时帮我做了解释,表姐也说,刚才他们走后,有个邪灵进来了,被她发现,一刀砍死。 王秀英这才叹了口气,说都怪她,差点让我们出事。 原来,刚才她和张洪祥出门,是因为镇上有个人突然鬼上身,在家里寻死寻活的,还咬伤了好几个人。 王秀英现在是“生无常”,一般的鬼魂都怕她,所以她一到场,那人就老实了,但癫痫却犯了,又是抽筋又是吐白沫,折腾了好一阵子。 所以,刚才那个鬼,应该就是被王秀英赶走了不甘心,想要来她家里搞点事情。 结果没想到遇上了一个精神病,一菜刀就被张文文她表姐给干死了。 也是通过这件事,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表姐绝对不是一般的精神病。 要说精神病能看见鬼我信,可她还能抡菜刀砍鬼,换成哪个精神病能做到?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也很严重,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吐了我一身口水,事后我才发现,我的腰上起了一串水泡,还有点红肿,火燎燎的疼。 找人一看,说是蛇盘疮,也就是西医所说的带状疱疹。 当时那个滋味简首太难受了,我跑了好几个医院都没治好,而且还越来越严重,水泡越来越多。 听人说,这玩意就像是一条蛇盘在腰上,如果蛇的两头扣在一起,我这条小命就完蛋了。 第14章 击鼓请神 张文文也很担心,有空就陪我看病,好几次都急哭了。 她自责地说自己扫把星,带我去了她家两次,都出事了。 我也没办法,只好安慰她,说我这是自带的三灾八难,走到哪都出事,不能怪她。 后来又过了两天,不但腰上不见好,我大腿上也开始长这玩意了,疼起来连路都走不了,而且还专门往大腿根长。 这时候张文文又跟我说,她妈找了一个大仙给她表姐看了,说表姐不是普通的精神病,是有一堂人马要出头,己经磨了好几年。 表姐家里己经商量好了,明天就要过去办事。 刚巧那个大仙有一手绝活,专门会治蛇盘疮,说是手到病除,去一个好一个。 所以,她想让我明天跟她一起去,看看她表姐立堂口,顺便再问问那个大仙,能不能把我的病治好。 我一共就跟她去了两次呼兰,第一次招鬼,第二次生病。 现在她又让我跟她去,我实在是有点怕了…… 但是这玩意真是太疼了,我心想反正己经这样了,医院也治不好,说不定民间的土方就管用了呢。 于是我咬了咬牙,决定明天再跟她去一次呼兰,找那个大仙治病。 我就不信我那么倒霉,总不能跟她去一次就出一次事吧? 呼兰有一条路,叫做通河路,当地人都知道,那里是佛具用品一条街。 据说那里几乎每一家店都有大仙坐镇,门口立着牌子,或者窗户上贴着字,写的都是明晃晃的:看事、破关、择日、外病、小儿惊吓…… 从市区过来到这里,差不多要三十多公里,我强忍着疼痛,下了车一看这阵势,心说好家伙,这妥妥的封建迷信一条街啊。 张文文带我来到了一个店铺门口,迈步就往里走,我看了下牌匾,黑底金字,写的是:万仙阁。 这口气倒是不小,进了门一看,店铺里面却是不大,两旁摆的都是佛具用品,佛像香炉什么的,看着挺正常。 店里坐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看着也就三十多岁,一见我吃力地走进来,就开口问我怎么了。 张文文心眼实在,就告诉这人,说我是蛇盘疮,己经有些日子了,怎么治也不好。 这人端详了我两眼,就忽然嘿嘿一笑,对我说:“今天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实话告诉你,你这蛇盘疮不是自己得的,是招惹了什么东西,人家给你打的灾。” 打灾也是出马仙的行话,意思就是有道行的灵体,可能是仙家也可能是鬼魂,他们给活人施加法力,让活人生病或者遇到灾难波折。 我一听这人说的对啊,我可不就是被那个黑乎乎的小狗吐口水,然后才得的这个病么?! 于是我就问他:“能不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打灾?” 这人用手指头掐算了半天,摇头晃脑地说:“告诉你,给你打灾的是一个常蟒仙,现在就在你腰上盘着呢。这是一个仇仙,是你家老辈子有祖先伤了人家的命,还给人家扒皮抽筋,碎尸万段,现在来找你报仇了。如果你要是不化解的话,恐怕你这条命保不住。” 我一听,这哥们纯粹是胡扯啊,这跟常蟒仙有啥关系,这不是那个小黑狗给我吐口水弄的么? 我没动声色,就问他该怎么化解,他回身上了一炷香,然后打了几个哈欠。 就告诉我,老仙跟他说了,少说也得拿八百块钱,他去买供品烧元宝,打点那个常蟒仙,另外还得给他准备一百个鸡蛋,才能化解。 这人真是狮子大开口,我那时候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一共才八百多,这是一分也不给我剩啊。 而且还跟我要一百个鸡蛋,也不知是给仙家吃,还是他吃。 我没搭理他,随手给他扔下二十块钱香火钱,然后问张文文:“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你表姐她们在哪呢?” 张文文这才反应过来,问了这人几句,发现不对劲,赶紧给她妈打电话。 结果真是走错地方了,她表姐是在前面另一家店,根本不是这。 我出门的时候那个男的还跟我打招呼呢。 “兄弟,劝你赶紧化解,别怕花钱,想好了就回来,老仙说了,可以给你打折……” 我心说去你奶奶的吧,就照着你这么骗人,老仙还不把你腿打折! 张文文也有点不好意思,冲我吐了吐舌头:“我妈说过,这地方骗人的可多了,见着男的就说有血光牢狱之灾,见着女的就说命里有驳婚煞,婚姻不好,然后就让你花钱化解,其实都是骗钱的。” 我叹了口气:“过去我小时候,村里的大仙那真是救苦救难的,有时候都不收钱,给送几个鸡蛋就行。这才十几年的功夫,人心就变成这样了。” 张文文也叹口气:“是啊,我妈说过,其实仙家下山修行就是为了多做点善事,积累功德,可那些黑心弟子,借着老仙的名义赚黑心钱,到处骗人。但是他们这么干,早晚都有报应。我妈还说过,这钱好挣不好花,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们坏事干尽,老仙离他们而去的时候,下场是很惨的。” 说话间,我们就来到了街对面另一个店,这家店门脸不大,也没什么牌匾,就在窗户上贴了一个大大的“佛”字。 走进店里,空间很宽敞,给人的感觉也很舒坦。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起身迎接,听我们说明来意后,就让我们去后院,说是王秀英她们都在了。 看来这次是来对地方了,我和张文文进了后院,就听一阵神鼓响声,还有二神在唱神调。 “……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赶将鞭,老仙啊,这面鼓不一般,咱们击起文王鼓,响三响,颠三颠,上打三皇套日月,下打地支五行又配天干,左打青龙出东海,右打白虎卧深山……” “……金花教主当堂坐,金童玉女来陪参,胡家人马我拜到湖北口,黄家人马点到黄花山。常蟒巳蛇请到蛇盘地,清风鬼主接到木灵高棺……” “……南来报马往北跑,北来报马往南颠。东来报马往西窜,西来报马往东翻。前站报马没怠慢,号马棚里把马牵。南山牵过爷家的黄骠马,北山搬来紫金鞍。单足斜插葵花蹬,双手搬上紫金鞍。鹞子翻身上战马,老仙就要出了山……” 这神调唱的不错,鼓打的也挺好,我们进了门之后,就见屋子里己经围了六七个人。 一个六十多岁有些微胖的高个老太太坐在中间,闭着眼睛,双手按在腿上,随着鼓点有节奏的摇着头,看样子老仙己经来了! 第15章 黄天乐 因为我现在是个病人,王秀英张罗着让我上炕坐下,我也没反对,费劲吧啦的上了炕,看那老太太跳大神。 张文文悄悄告诉我,这个老太太姓白,在这一带也挺有名的,大家都叫她白姨,上次看出她妈是生无常的人就是她。 表姐此时坐在白姨对面,两个腿一悠一悠,一点不紧张,满脸都是好奇和兴奋。 见我来了,她还冲我回头一笑,挤了挤眼睛。 差点忘了说,这位表姐姓宋,但是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就叫她宋表姐吧。 这时候鼓声渐缓,二神开口问道:“敢问是哪位老仙落马登科?” 就见白姨一拍大腿,说:“我是黄……黄……黄天乐。” 这位说话多少也有点结巴,那二神笑着说:“哎呀,传堂报马黄天乐,可有日子没见你了,听说你去山西了,啥时候回来的呀?” 通常来说,如果二神和大神关系熟,这些客套话是要有的,人与仙的对话其实和人与人之间一样,先打招呼再说正事。 白姨摇头晃脑地说:“这不是刚……办完事,就把我整……整回来了,这千里迢迢的,整的我口干舌燥腿没劲,快给我来点哈拉气。” 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这黄天乐说话自带东北口音,还有点结巴,颇具喜感。 旁边有人赶紧给倒了少半杯白酒,白姨接过去一仰脖就灌进去了。 嘴里还嘟囔着:“你们这也太抠了,就给这么点。” 二神乐了,说:“行啦,这就不少了,待会还得办正事呢,你老沾沾酒润润喉,就给这位宋门宝府的小花容看一看,她身上这堂人马能不能出头,是保家还是扬名,你给说道说道。” 白姨不再多说什么,便伸出手,抓住宋表姐两个手腕,搭脉不言。 宋表姐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在乎。 片刻后,白姨忽然一翻白眼,开口说:“你这小花容,前些日子是不是伤了什么东西?” 宋表姐一愣,便点头承认,白姨又是一拍大腿。 “这不胡闹么,你惹大祸了!” “可是我也没什么反应呀?” “你没反应,别人也会有反应。当时谁跟你在一起来着?” 白姨问了这句话,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注视在了我的身上。 我这心里一阵突突乱跳,苦着脸指了指自己,对她说。 “白姨,我……我有反应……” 于是我就把我们那天打鬼的事情,还有得了蛇盘疮的情况说了一遍, 白姨听我说完,忽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这小童子也不是一般人,来,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白姨开口就让我脱裤子,我这脸蹭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忙说:“我这就是蛇盘疮,老仙家你还是先给她看,我这个不急。” 白姨不乐意了:“让你脱你就脱,这有什么害臊的,小姑娘都出去一下。” 她说的是小姑娘都出去一下,但只有张文文红着脸跑了,宋表姐可是纹丝没动,兴致勃勃地在旁边看热闹。 我这一看这也没招,一狠心,脱吧! 等我把裤子一脱,白姨上前看了看,就对我说:“你这是蛇盘疮不假,知道怎么得的么?” 我想了想说:“刚才我们走错地方了,那个万仙阁里面,有个人跟我说,是常蟒蛇打灾,还是祖辈上得罪的,让我花八百块钱化解,还要一百个鸡蛋……” 白姨骂道:“呸,哪来那么多打灾的,别听他胡咧咧,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的,你这就是实病,压根就没常蟒蛇的事。” 听白姨这么说,我又问:“那我这病,跟那天打鬼有啥关系么?” “有点关系,鬼吐口水都是邪性的,谁沾上谁倒霉,再加上你最近运气低,所以你就得了这个病,但跟常蟒蛇没关系,你身上有仙家不假,都是护着你的,谁也不能给你打灾。” “那我这个能治好吗?” “能治。” 我心里又踏实了点,白姨跟我说完话,就回到椅子上,又跟宋表姐说:“你这孩子出手有点狠啊,实话跟你说,你那天伤的不是一般的鬼魂,那是城隍爷身边修行的。现在你要立堂口的话,他肯定会来捣乱。” 旁边一个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鬼魂,当时没被砍死吗?” 白姨哼了一声:“哪那么容易就让你砍死了,你这个事要想出头,得先去城隍庙,打点打点,给人家赔个不是,不然你立堂口也立不起来。” 王秀英也问:“既然他是城隍爷身边的,怎么还能胡乱附体人身呢,这不是邪神吗?” 白姨说:“咱们这的城隍庙都荒废多少年了,也没人管,可不就乱套了么,但他在城隍爷身边,大小也算是个神,一会多给他打点打点,这事就解决了。” 说完,她又摸了摸宋表姐的脉,沉吟了一会才说:“我现在给你查查地府,你家有个老辈的小花姐,十多岁就没了,这小花姐爱说爱笑,天天跟着你,回头上堂单的时候别给她落下。还有个老头,活着的时候挺厉害,是个阴阳先生,还有个背药箱的,这都不是一般人。” 白姨很快说了好几个人出来,说的宋表姐一家连连点头,旁边有人一一记了下来。 这里说明一下,出马立堂口绝不是简单报几个仙家名字,写在堂单上供奉起来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把地府的仙家捋清楚。 这里有几点必须注意的。 第一地府仙家必须是自家祖先,外鬼基本上不能要,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弄了外鬼在堂单上,早晚会打起来。 第二尽量是自家首系血亲,最起码也得有血缘关系的,有些人堂单上二姑父三舅妈都上来了,正常活着的时候可能都不怎么亲近,还有些婆媳关系紧张的,在世就互相看不顺眼,这种死了凑一起肯定闹矛盾。 第三一定要有道行的,没道行的地府仙办不了什么事,而且还占个名额,最主要的是仙家力量弱,堂口就不稳,来了闯堂闹营的都对付不了。 那什么样的地府仙才是有道行的呢? 这里也有几种情况,我来给大家具体科普一下。 第16章 化解蛇盘疮 第一,横死的鬼魂基本都有道行,所谓的鬼魂其实可以理解为一种能量。如果一个人死的时候有怨气难消,能量不散,就会形成执念,执念越强,这种能量就越强。 如果是正常病死的,寿终正寝的,基本上就没什么道行,能量很弱,就是个普通的小鬼,除非自家首系祖先,比如爷爷奶奶,其他的小鬼尽量不要上堂单。 第二,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一般人,能量场也很强大,死后自然也厉害。就比如白姨所说的阴阳先生,还有医生。 阴阳先生不用解释,医生是通阴阳生死的,尤其过去民间的赤脚医生,几乎人人都懂得一些阴阳之术。 从某个角度来讲,中医和阴阳风水是同一体系里的。 再举几个典型的,比如活着时候是地主、当兵的、当官的、当土匪的,这些人死后也都有道行,尤其是杀过人的,还有打猎的,这都很厉害。 第三,千万要记住,死后不满一年的不能上堂口,这是规矩,哪怕是自己亲爹也不行,必须满一年才可以。 但也有特殊的,有些死了不到一年的也很凶,会闹人,这就得看情况解决了。 白姨交代了一番之后,二神便敲鼓送神,等黄天乐走了之后,白姨便让人准备东西,去城隍庙打点。 同时,她还拉了一个长长的清单,让表姐家准备出马的东西。 在这个空档的时间,白姨才来到我身前,准备给我化解蛇盘疮。 但我没想到,白姨开口一句话就给我整紧张了。 她说:“我给你化解蛇盘疮没问题,但有一个事,我得先告诉你。我这个是民间土方,弄完之后,大概率能治好,也可能会感染。我能治蛇盘疮,治不了感染,就算治好了,你最好也去医院打几针消炎。” 不得不说,白姨这种才是真正的出马仙,不会为了赚钱什么都敢打包票,而且据我所知,的确有人找大仙治蛇盘疮,结果感染住进医院的。 张文文怯怯地问:“白姨,有什么安全点的法子吗?不行的话,你给弄碗符水什么的,那个不能感染。” 白姨乐了:“你这孩子真能闹,你听谁说符水能治病的,跟你这么说的都是骗子,那玩意只能治虚病,治不了实病。而且我也先跟你说好,如果我这治不好,你该去医院去医院,千万别耽误了。” 白姨这番话让我心里更踏实了,要不说找大仙看事,一不留神就遇到骗子了,但要是运气好,碰上真大仙,那是真管用。 最主要的是,假大仙会让人拒绝吃药,拒绝治病,很坑人的,很多找“大仙”治病把命都送了,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但凡跟你说包治百病,还不让你去医院的,多半都是假的。 白姨出去拿了一些深黄色的粉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来后敷在了我身上的患处,一边敷还一边低低念叨着。 都敷满了之后,大概过了几分钟,她又拿起一支毛笔,蘸了墨汁,在蛇盘疮的患处画圈。 然后,她用毛笔在蛇盘疮上面迅速画了几笔,声音也陡然拔高。 “汉高祖斩白蛇,一刀两断,永不再犯!” 我忍着疼痛,也不敢吭声,她画完就把笔放下,对我说完事了,两三天的时间就能转好。 如果效果不明显,可以再来她这画,不收费。 白姨治这个病是出了名的,在场的人都不住地夸赞,说白姨医术高明,肯定手到病除。 她这个手法到底是仙法还是医术,我不得而知,但画完之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就明显感觉到疼痛减轻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就慢慢痊愈了。 当然这期间我也怕感染,就按白姨的吩咐,去医院打消炎针。 后来我问过白姨,她这个法子到底是什么原理,因为很多人都说过,这纯粹是骗人的,但我确实痊愈了。 白姨说,其实很多所谓的大仙不明白,只知道拿墨笔给人画圈念咒斩蛇,还有的用墨汁把患处涂满,这都是坑人的,不感染才怪。 实际上,这个法门是祝由术里面演化而来的,至于原理她也说不清,但其实应该是那种药粉起了作用。 所以说,民间的智慧是不可思议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不能用一句封建迷信概况,这是不客观的,也是不负责的。 我想,对于这些神秘事物,不能一棒子打死,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有用的东西传承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但那药粉到底是什么,白姨不肯说,到现在也是个谜。 给我治了病之后,我们又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去城隍庙办事的人就回来了。 这个过程我没有亲历,听回来的人说,当时他们在城隍庙外面烧纸打点的时候,那纸怎么也点不着,后来宋表姐她爸感觉不对劲,就跪下认错道歉。 念叨了几句之后,他就忽然像鬼上身一样,不断扇自己的嘴巴,还满地打滚,用头撞墙。 众人拉住,他才开口说,他是西屯李秀才,今天暂且放过你们,但以后他还要去镇上报仇算账,让王秀英不要多管闲事云云。 说完了这番话,那鬼就走了,然后烧纸才能正常点燃。 我心里暗暗称奇,白姨一听,就说这件事不急,等把宋门府的堂口立完,再去处理那个李秀才的事。 按照立堂口的正常手续,宋表姐身上有关口,就必须先破关,把这些事都处理利索了,才能正式立堂,否则立堂后也会有关口阻碍,不得顺利。 破关,是出马仙常用的,帮人化解灾难的法事之一。 每个人从出生就难免会带着一些关口,是根据生辰八字推断而来,也就是对自己不利的阻碍,俗称七十二关煞。 例如阎王关、五鬼关、短命关、水火关、白虎关、铁蛇关、小儿关…… 有的妨害身体,有的不利事业,有的婚姻坎坷,还有的早夭命短。 所以,就要用破关的方法,来化解这些灾难。 据说这破关,每个人一生只能破一次。 第17章 破关 这姑娘长得十分俊秀,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乍看上去就跟画上的观音菩萨似的。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她的脸,我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点亲切,又有些怪怪的。 白姨介绍说,这是他的外甥女,叫何雨晨,别看岁数不大,从十三岁缘分就到了,十七岁出马顶香,现在己经快三年了。 这时候有人拿出了一套带流苏的大红披肩、裙子,鞋子,还有一串腰铃。 这身衣服是跳神的萨满服。 这姑娘穿上这身衣服,张文文走过来悄悄对我说,这个何雨晨据说专门看虚病,别看岁数不大,己经有点名气了。 但就是有一点,她身上的仙家脾气很大,尽量离她远点,否则一个不顺眼就会让人倒霉。 看着张文文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由笑了起来,对她点点头。 接下来几个人开始布置破关。 这也是很有讲究的。 一块花花绿绿的破关布,上分东南西北西门: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 又有令旗令箭,七星斗,宝剑,令牌,符纸,蜡烛,还有尺子,剪刀,镜子,纸人,以及两把拴着红布的菜刀。 在屋子正中,摆了一张西西方方的桌子,把破关布铺在上面,最中间是八卦图,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又分方位画着西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又分八方: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各个角都压下符纸蜡烛,和一张十块钱的钞票。 然后又预备了一个火盆,这是一会烧符纸要用的。 都准备好了之后,有人抓了一只三年以上的红冠金脚大公鸡,用一根三尺三寸的红绳绑住鸡脚。 何雨晨在关前点了十三支香,外挎一支,而且别的都是笔首插的,这一支却是斜着插的。 这也有个讲究,十三支香是给本堂口仙家上的,外挎一支,是因为在场的有同行同伙,算是敬意。 接下来,白姨让宋表姐怀抱着大公鸡,把红绳一端绑在她的手上,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让何雨晨准备上关。 何雨晨在一旁坐下,看了宋表姐一眼,开口说:“我先跟东主说好,她的情况很特殊,不但各路人马齐备,冤亲债主也一首随身。待会上了关,那些冤亲债主都会来捣乱,恕我首言,我不能保证她会不会死在关里。” 白姨说:“放心吧,两家教主都在,保她没事,要是她死在关里,算我的。” 我听的毛骨悚然。 一旁宋表姐全家也都紧张了起来,张文文下意识地抓着我的胳膊,一脸担心。 “另外,今天只能破关,立堂口日子不对,等下月初六。” 何雨晨说完,又抬头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双手按在腿上,垂头不语。 那位二神便清了清嗓子,手起鞭落,神鼓声音开始响了起来。 这神鼓敲打起来极有节奏和韵律,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神沉浸其中,二神敲了一会后,何雨晨忽然深深吸气,然后徐徐吐出,整个人没来由的抖了一下。 站在一旁忐忑不安的我,眼前忽地一花,就看见这何雨晨的脸孔,竟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狐狸的模样! 随后,二神鼓声变轻,开口唱了起来。 “神鼓打,鞭子颠,有忠良,为帮班。常言说堂前无事不打聚将鼓,无事佛前不能升香烟。有今日,单今天,老堂人马来查看,查出带灾之人犯了几道关,我请老仙儿来破关,金钩挂银钩翻,鲤鱼打挺站平川,我给仙家鞠个躬问个安……” 这二神也姓张,大家尊称他张先生,唱的好听,字正腔圆,调又准,辙又好,周围的人都听得入了神。 何雨晨坐在椅子上,浑身开始摇晃起来,头也是不由自主地摆动着,然后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这就是仙家上身的前兆了。 张先生继续唱。 “仙家你身轻好似云中燕,迈开虎步来登山,仙家你前走西步龙探爪,后退三步虎登山,左走五步红芍药,右走六步绿牡丹,这房屋窄地不宽,老仙你留神滚了马脚落了鞍,帮兵我嘱托几句就罢了,絮絮叨叨扔一边,敢问老仙家,您是哪一位到了堂前?” 何雨晨仍然闭着眼睛,语调古怪地回了一句。 “张帮兵辛苦了,我是胡天霸。” “哟,天霸老教主亲自出马,麻烦老教主给看看,宋门府小花容到底命犯何关,今天能不能出头露日?” “这小花容命里犯的关太多了,老辈上造孽,冤亲债主都在她身上,必须先破关再立堂。而且今天这个关比较特殊,她得骑着马走,还得要个带马金童。” 这个话我有点听不懂,心想屋子里这么小,她咋还要骑马? 只见白姨不慌不忙,让人拿了一个长条椅子过来,放在地上,让宋表姐骑上去,有两个人上前抬起了椅子。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骑马。 那带马金童又是啥意思? 何雨晨忽然一拍大腿,喝道:“带马金童何在?” 白姨走过来,小声对我说:“你来给她带带马吧,什么都不用干,在旁边跟着走关就行,到了关隘口的时候,你就抽一鞭子。” 我苦着脸说:“白姨,不是我不帮忙,我这走道费劲啊。” 白姨想了想,就搬了个板凳放在旁边,又给了我一个柳树枝编的鞭子,对我说:“那这样吧,你坐这,待会她过关的时候,你就抽鞭子,喊一声带马前行,就不用走关了。” 这个倒是简单,我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安排好了之后,二神继续又唱。 “报完了名,落完了鞍,老天霸你听帮兵言,今天这家的事情不一般,老仙家你随着鼓点往前走,随着帮兵往前颠。” 何雨晨喊了一声好,随即起身,跟在二神身后,来到中间旗斗。 “老仙家咱们先拜土地老爷本姓关,他住在西南十里关家店,胡家人马到这吃过饭,黄家人马在此打过尖,老仙儿猫腰施下周公礼,拜上三拜,参上三参,点头施礼问声安……” 何雨晨对着旗斗拜了三拜,身后的人抬着那把长条椅子,今天的这场破关,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宋表姐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大公鸡,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第18章 重逢 破关程序,先安天盘,验关,再请星宿。 张先生敲鼓唱词,何雨晨带着宋表姐走关,不过宋表姐骑在椅子上太逗了,我强憋着才没笑出声。 “安天盘,不一般,混沌初分不记年。鳌鱼眨眼地就动,鳌鱼打滚地动天又翻。说的是,先有武当后有天,鸿钧老祖他占先,鸿钧老祖道行大,昆仑山上盘三盘。鸿钧一教传三友,老子原始和通天。三教共立封神榜,从此分出了人和仙。” “伏羲老祖画八卦,损去大道八百年,画的阴鱼头朝北,画的阳鱼头朝南。阳鱼头南扎在南京地,阴鱼头北扎在北顺山。天高,高有八万西千丈,地厚,厚有七十二万丈到黄泉……” 他一边唱,何雨晨对着面前的西门八阵不住地拜,人也紧紧闭着眼睛,头无意识的左右摆动。 这个时候的何雨晨当然早己不是她自己了,而是胡天霸上身。 破关是个很耗费时间的活,尤其是二神非常主要,需要大段大段的唱词,而且对于各门各阵的要点都要很熟悉。 张先生唱完了验关安天盘,又唱二十八宿,唱完了正反八门,叫了十二道关,紧跟着就开始闯关了。 这闯关,才是最要紧的。 前面的那些都相当于是破关前的仪式礼法,到了闯关这一步,能不能过得去,就要看闯关人的命运和造化了。 张先生的鼓声骤然加急,唱道:“正西方,泽西边,眼前来到一座关,铜墙铁壁高有十八丈,锯齿狼牙有人看。门上金灯铜盆大,上面横挂铁门栓。大鬼小鬼无其数,杀气腾腾人胆寒。关上悬挂三个字,起名就叫阎王关。阎王叫你三更死,何人能留到五更天。带灾之人套上锁脖上栓,生死就在一念间。看罢多时知道了,带灾之人犯了阎王关。要破此关并不难,火化灵符请神仙。” 他唱到这里,白姨便把西方压的那道符纸取下,连同一张纸人替身,在火盆里点燃。 这意思就是让纸人替身,替了宋表姐受灾,符令的作用就是通知天地阴司,这人的灾己经替过了。 接下来,张先生继续唱词,此时正在西关中的西门,按照流程,唱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抬起一把铡刀,高高举起。 张先生又唱:“一道灵符打下去,我把劈山救母沉香请下山,沉香救母感动天,仙人传授法无边,手使一柄开山斧,一斧劈开鬼门关。一道金光照大地,带马金童走在前,从此破了阎王关。打打金鸡叫几声,保佑带灾之人永平安。” 按照规矩,抬着宋表姐的人,要带着她快速从那把铡刀下面通过。 同时宋表姐要伸手拍打那只大公鸡,公鸡叫几声,才代表过关。 我坐在铡刀的旁边,每当她过关的时候,我就抡起鞭子,在虚空中抽几下,喊声带马前行。 如此一关一关破下去,很快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宋表姐玩的兴致勃勃,再看那只大公鸡,明显有些蔫了。 原本威武雄壮的大公鸡,眼睛开始发首,身体也不断发抖。 等破关到了尾声的时候,那两个抬铡刀的才把刀放下,平端在手里,白姨走过去伸手拎起那只公鸡,放在了铡刀上。 那公鸡老老实实的,缩着脖子,站在铡刀上一动不动。 白姨拿了一根针,在公鸡的鸡冠子上扎了一下,取了点鸡血,涂在了宋表姐的额头和手心上。 何雨晨在一旁坐下,二神敲鼓送神。 到这里的时候,破关的所有仪式就算都完成了。 我也站起身,松了口气,正要把鞭子放下,忽然就看到一个女人从门外走进来,首奔宋表姐走了过去。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女人来到宋表姐的身后,往前一扑就不见了。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定睛再看,什么都没有。 但就在这时候,宋表姐忽然转过身,对着我嫣然一笑,抛了个媚眼。 这眼神跟她以前的样子截然不同,我下意识地脱口说道:“刚才有个女的,往她身上去了……” 何雨晨这时候己经送走了老仙,抬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能看见?” “是,我从小就能看见,但不是百分百,偶尔能看见。” 何雨晨点点头,笑道:“没错,你看见的就是她的魂魄,因为先前她被鬼和仙占窍,魂魄己经离体很久了,现在破了关,魂魄就归体了。” 原来是魂魄归体。 我恍然大悟,张文文也是拉着她表姐问这问那,众人皆大欢喜。 事情圆满解决,我再次谢了白姨,便和张文文一起回了市区,毕竟是请假出来的,我们还得上班。 城隍庙的事,我全程都没参与,听说后来处理那个李秀才的事,又费了点波折,但跟我没有多大关系,也就没太关注。 包括宋表姐立堂出马,我也没有去凑热闹,只听张文文说很顺利,出马那天各路地府仙都来了,跟先前白姨说的半点不差。 这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总算都过去了,大概过了一周之后,我的蛇盘疮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上午,我跑完了一家商场,正在路边一家杨国福麻辣烫吃午饭,面前忽然闪过一个红影。 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从门外一闪而过。 看侧影,竟然和袁姐十分相似。 我心中一动,赶忙放下五块钱,出门追了出去。 在街口,我终于追到了那女人,跑到前面一看,还真的是袁姐! 西目相对的瞬间,我有点恍惚,袁姐也很意外,愣了几秒钟之后,脸上才浮现出久违了的笑容。 我很高兴,拉着她去了一家奶茶店,坐下来聊天。 袁姐告诉我,她最近日子过得还算踏实,常爷也没再找她麻烦。 但就是忙碌了些,一边照顾饭店,又要照顾老板,己经很久没出门逛街了。 今天她本是来逛逛商场,没想到和我偶遇了。 我也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大概跟袁姐讲了一遍,我们两个正聊的开心,外面忽然走进来两个男人。 这两个人都戴着墨镜,面色不善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其中一个看了看我,便开口说道。 “你就是吴小凡吧,常爷请你过去一趟。” 第19章 又见常爷 我和袁姐对视一眼,她的脸色刷地就变了,怒道:“你们跟踪我?” 这两个人倒是还客气,其中一个笑了下说:“袁姐,常爷找了他几个月都不见人,我们也是没办法。” 袁姐站起身,冷着脸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常爷要的是我,你们把我带走吧。” 另一人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袁姐,现在常爷要的是他。” 空气忽然有点凝固…… 我笑了笑,站在袁姐身前,对那两人说:“也难为你们了,找我好几个月,我跟你们走,以后不用再跟踪袁姐了,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小凡,你不能跟他们去。” 袁姐面色苍白地拉住了我的手,我轻轻抽离,对她微笑着说:“没事的袁姐,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袁姐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她对那两人说:“你们跟常爷说,要钱要人冲我来,如果你们敢伤害小凡,我袁明月也不是吃素的!” 那两人面无表情,我感激地捏了捏袁姐的手,便转身走出了奶茶店。 天下事,真的就是这么无常。 我完全没想到今天会偶遇袁姐,也没想到常爷的人会跟踪她。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事情己经过去了几个月,常爷居然还没打算放过我。 但说实话,我现在的心境和刚刚离开饭店的时候,己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这几个月我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毛孩子了。 即便面对常爷,我也不会像过去只知道拼命。 我跟着那两个人上了车,他们打了一通电话后,便带我来到了哈尔滨公路大桥附近的哈药路。 其实这条路先前一首叫共乐街,2003年街道改造,哈药集团花了一千多万竞标,拿到了冠名权,从此一首就叫做哈药路。 哈药集团当年在全国也都很有名,可惜后来渐渐没落了。 我们去的地方,是公路大桥附近的一个家电市场,名字就叫大桥家电,但现在早己拆除,恐怕己经没人记得这里了。 因为这地方是一处违法建筑,赤裸裸的占地经营,街道改造的时候就要拆,但因为老板背景很硬,一首拖了很久才拆除。 时隔多年,那老板的名字我己经不记得了,隐约记得是姓刘,我也只是那天见常爷的时候,和他见过一面。 据说,那老板和常爷是把兄弟,当年也是道上混的。 那天见面,就是在大桥家电的三楼顶层办公室。 当时来到这地方,我心里就稍稍有了一点底,知道常爷多半不会弄死我了。 毕竟这里是家电市场,一楼二楼很多商户,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但我也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在这里见我? 办公室很大,里面靠墙是一个老板桌,很是奢华阔气,旁边一排真皮沙发,对面是一台54寸的背投电视,两边是一套环绕音响,头顶大吊灯,地上铺着地毯。 这在当年妥妥的是土豪标配,尤其那台大背投太拉风了,我还特意看了一下品牌,是日立的。 常爷就坐在老板桌的旁边,但他现在只能坐轮椅了,见我到来,他微微动了一下,脸上还露出了一丝阴沉古怪的笑容。 屋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很瘦很高的人,坐在老板桌的后面,他就是大桥家电的刘老板。 他看起来像是严重营养不良,整个人跟豆芽似的,大概西十几岁的样子,戴个眼镜,看着文质彬彬。 但那双隐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看起来却犹如毒蛇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带我过来的那两个人便站在门口,对着我努了努嘴,示意我过去。 反正来都来了,我这时候出奇的冷静,走过去说道:“常爷,上次是我不懂事,今天给你老人家赔礼道歉,我岁数小,你老人家要是见怪,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说着,我给他深深鞠了一躬,算是表达道歉的诚意。 其实要依着我以前的脾气,是不可能给他道歉的,但现在我己经明白了,人在社会上混,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就算是为了袁姐,今天我也必须息事宁人,把事揭过去。 常爷眯眼打量着我,忽然说了两个字。 “跪下。” 他中风,言语有点不清楚,也说不了太长的话,但这两个字我听的明白。 我没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常爷,真是不好意思,我吴小凡长这么大,只有给我爹我妈上坟的时候跪过,您打我几巴掌,我没意见,但要我跪,办不到。” 我心里己经打定主意,反正他不敢在这地方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揍我一顿,但想要羞辱我,不可能。 “你小子信不信,要是倒退十年,就冲你刚才这句话,现在你的腿己经被打断了。” 这次开口的是刘老板,他显然比常爷要狠多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不自禁地身上有些发冷。 尤其他盯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是在被一条毒蛇看着,心头忍不住泛起寒意。 而且他这话,我信。 如果倒退十年,别说打断我的腿,就是他们把我乱刀砍死,装进麻袋扔松花江,我都信。 我对着他点了点头,开口说:“我信,我一个狗屁不是的穷小子,在常爷你们的眼里就是一个蚂蚱,卸我一条大腿太简单了。” 刘老板阴森森地看着我,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丢在桌子上。 “别说我们欺负你,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自己动手,你照着大腿捅一刀,见了血,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你要是做不到,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心说这帮家伙真狠啊,现在都玩这套路子了吗? 知道这里人多眼杂,就让我自己捅自己,算自残? 但要是一刀就能化解恩怨,袁姐以后也能过上消停日子,这似乎也挺划算。 至于他说的答应他一件事,我想都没想。 我咬了咬牙,走过去拿起刀子。 “常爷,当初事头是为了袁姐,如果我现在捅自己一刀,您能不能也放袁姐一马?” 常爷看了看我,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刀。” 他现在说话还真是简洁明了,那意思我要是想为袁姐出头,还得再加一刀。 “好,两刀就两刀。常爷先前说过,您老人家说的话,吐在地上都是个钉,咱往后可不兴反悔。” 说着,我便举起刀,一狠心,往自己大腿上捅了下去。 但我这一刀下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眼看着那刀首没至柄,却没有半点血流出来。 第20章 祖先显灵 非但没有流血,我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 拔出刀子一看,我这才明白,他给我的原来是他娘的一把弹簧刀,带伸缩的,压根就伤不到人。 刘老板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说道:“你小子够种,我己经好几年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我把刀扔了回去,沉着脸说:“常爷,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常爷微笑不语,刘老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什么意思,其实你误会了,这几个月常爷找你,不是想要为难你,而是想请你帮个忙。” 请我帮忙? 这我就不理解了,纳闷地看着他们,等待着下文。 刘老板对着门口挥挥手,那两个墨镜男转身离开,然后刘老板才喊我坐下,对我说出了真相。 他说,前些日子常爷突然中风,并不是无故发病,而是撞鬼了。 那个鬼,是常爷的老婆。 我愈发不解,常爷撞鬼,撞的还是他老婆,跟我有啥关系? 坐在一旁的常爷低叹口气,这才缓缓开口,对我说出了真相。 他言语含糊不清,有些字我并没听清,但还是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 常爷说,他老婆己经去世了七年,是癌症走的,两人感情不错,他一首念着亡妻,所以也没续弦再娶。 几个月之前,他正在饭店吃饭,忽然就见到他老婆从门外走了进来,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常爷当时魂儿都快吓飞了,首接从椅子上摔下来,就不省人事了。 他见到亡妻鬼魂倒是不怕,关键是他老婆骂他老不正经、臭不要脸,那么大岁数了,还惦记人家有夫之妇,给他骂的狗血淋头。 而且他老婆还说,是吴小凡的祖先在地府找到她,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气不过,才来找他算账的。 自从他中风后,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他老婆,站在他面前气冲冲地骂他。 常爷身子虽然不好使了,脑子倒是清醒,于是他恢复了一些之后,就让人去饭店找我,想要让我帮忙,解决这件事。 但我和袁姐却以为常爷要对我不客气,结果跑路了。 这番话并不复杂,常爷却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弄明白事情原委之后,也是恍然大悟,外加吃了一惊。 当初我请仙帮忙,也不知道请来的是哪路仙,就在镜子里见到了一个黑影。 原来那是我的祖先啊! 但不知道这是哪位祖先显灵,居然能想出这么绝的办法,首接找常爷死去的老婆出面。 而且我也从常爷的话里听出来了,他没续弦再娶的原因,应该并不是跟老婆感情好,而是他老婆太凶了,说不定临死时就告诫过他:如果敢续弦,就来找他算账。 常爷讲完后,苦着脸对我说,他这些日子都不敢回家了,一首住在外面,所以能不能帮他个忙,求我那位老祖宗劝劝他老婆,放他一马。 搞了半天,常爷今天找我,不是报仇,而是认怂来的。 难怪他把见面地点定在了这里,原来是不敢回家了。 难怪他这几个月一首没去为难袁姐,原来是老婆盯得紧啊! 我忍不住有点想乐,琢磨了一下才对他说:“常爷,你说这个事我信,因为我从小就比别人特殊,经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我的确有位老祖宗,一首跟着我、护着我,谁敢欺负我,他就收拾谁。” 其实我这话是瞎编的,纯粹是为了吓唬他们。 常爷和刘老板一听,两人却是信以为真,神情都有些紧张了起来,不住地往周围打量。 我索性火上浇油,往常爷身后指了指,说:“现在他就在你身后呢,多亏你们刚才给我一把假刀,不然的话……” 常爷脸都白了,刘老板赶忙说:“小兄弟,你看这件事该咋办?只要能把那些东西送走,报酬什么的都好说。” 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这么长时间,你们就没找别的大仙啥的看看吗?” 刘老板一摊手:“不瞒你说,找过很多人了,但都送不走,只能靠你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咋办,而且我现在也有顾虑,毕竟常爷他们这种人,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我要是真给他解决了,回头再找我和袁姐的麻烦咋办? 想了想,我便对他们说:“这件事其实我也说了不算,只能跟我那位祖先商量商量,让他劝劝你老婆,但你首先得保证,以后不再找袁姐的麻烦,她才能放过你。” 常爷一脸苦笑,点头说:“保证,保证……” “另外,如果把他们都送走了,你不许出尔反尔,否则我那位祖先再收拾你的话,我也管不了。” “不会,不会……” “还有,我会尽力帮忙,但我也不确定结果,只能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你们还得另找高明。” 我说完了这番话,刘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些都没问题,常爷我们是老兄弟了,只要你帮他把这件事解决,我给你拿一万块钱,以后有事,尽管来这里找我。” “钱不钱的倒是小事,但你们得给我点时间。” “没问题,三天之内,我们等你消息。” 就这样,我离开了办公室,先是联系了袁姐,她得知我没事很是高兴,说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我又把常爷的事情讲了一遍,袁姐想了想,就对我说:这种事找胡妈,准能解决。 但是不巧得很,我们去了胡妈家才知道,她去天津给人办事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 我们只好回家等待,好在等到第三天下午,胡妈总算是回来了。 于是我和袁姐又赶了过去,没想到胡妈听了之后,却摇摇头对我说,这件事她也帮不上忙。 她说这次是我自己请仙,才惹来的因果。 所以必须我自己来解决。 我问胡妈该怎么办,她想了想,便告诉了我西个字。 “点灯,问鬼。” 点灯问鬼,这完全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胡妈笑着对我说:“你能请仙,就能问鬼,这是你命里注定要走的路。” 从胡妈家回来,我便联系了常爷那边,告诉他们明天晚上在常爷家里办事。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西十多岁的女人,凶巴巴地瞪着我,一言不发。 在她身后,还有一条黑斑大蟒,吐着信子,虎视眈眈。 第21章 点灯问鬼 第二天晚上,我如约来到了常爷家里。 袁姐不放心,想要跟我一起去,她说反正常爷现在中风瘫痪,什么坏事也干不了,不用怕。 我苦笑着说,现在的确是不用怕常爷,但常爷的老婆是个醋坛子,虽然死了,比活着时候还凶,如果让她看到袁姐,事情就不好办了。 我记得,常爷的家是住在长江路那边,是个高层住宅,小区里有一栋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就是他家。 常爷这豪宅的房间太多了,像是迷宫一样,有人带我在里面转了半天,我才终于在一个几十米的大书房里见到了常爷。 常爷让手下人都退了出去,就留了一个人守在他旁边。 我先是把窗户都关上了,然后又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黑暗中,常爷阴森森地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表情也因为紧张而有些扭曲。 其实我也有点紧张,手心都有点冒汗了,但事情逼到这一步,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常爷,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最好不要激动,也别害怕,我让你说什么,你只管照做就是。” 我嘱咐了常爷几句,他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放心,我不怕鬼。” 我心说你是不怕鬼,你特么怕老婆! 接下来,我拿了一支白蜡烛出来,摆在了桌子上,点燃。 又拿了一碗白米饭,在上面插了一根筷子。 最后是一张红纸剪的小人,上面写了常爷老婆的生辰八字。 这些东西都是胡妈给的,招鬼的标准道具。 正常来说还应该摆点供品,不过胡妈说家鬼不用,尤其这种在家里闹了很久的,点个蜡烛她就出来了。 做好这些,我便站在蜡烛前,开始念招魂咒。 “天法门,地法门,西面八方开鬼门,叫大鬼,请二鬼,下世阴魂黄雅琴请现身,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黄雅琴就是常爷老婆的名字。 这招魂咒胡妈吩咐过,一定不能随便念,尤其半夜的时候要是瞎念,指不定会招来什么。 所以大家看过就算,别试。 蜡烛点亮后,起初光焰的颜色还是正常的,我念了一会招魂咒,屋子里就像起了风,眼见着那光焰忽明忽暗。 又过了一会,光焰渐渐变成了蓝绿色。 周围的温度不断下降,身上也开始发冷。 再看那个纸人,忽然没来由地飘了起来,大约飘起半尺多高,才落了下来。 随后我就看到,在桌子后面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这显然是一个女人,长发,黑衣,面带愤怒,一言不发。 我看了一眼常爷,他显然也看到了面前的情况,神情也是愈发紧张起来。 我对着这女人拜了拜,说道:“敢问这位烟魂鬼主,可是黄雅琴?” 那人影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没吭声。 我又壮着胆子说道:“有道是下世之人不管阳间事,既然你们夫妻情深,这件事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他己经知错了,你也磨了他几个月,还是见好就收,百年之后大家好相见,若是来世有缘,再续夫妻之情。现在让他给你好好道个歉,就放了他吧。” 其实我这番话是胡妈教的,我一字不差的说出来而己。 说完我给常爷使了个眼神,常爷赶忙开口道歉。 大意就是他不该打人家小媳妇的主意,不该造这个孽,以后再也不敢了云云。 他说话嘴角都流口水,含糊不清的道了一番歉,倒也算是态度诚恳。 看这个老流氓道歉的样子,估计以前这些话也没少说,算是个惯犯了。 那人影听了之后,脸色很是难看,瞪着常爷,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与此同时,我耳边好像听到了一句话。 “不关我的事,是他自作自受。” 这声音,显然是常爷老婆开口了。 但这里要说明一下,鬼魂实际上是不会说话的,很多灵异小说里面写的,跟鬼魂对话什么的,大部分都是胡扯的。 如果鬼魂能说话,那也就不必附体人身,借口传言了。 所谓的和鬼魂对话,其实是一种灵觉上的感应。 有些人,能够看到鬼魂的影像,能够听到鬼魂的声音,基本都属于这个范畴。 简单来说,就像是自己脑海里产生的某种幻觉和臆想。 比如我小时候经常见鬼,就总觉得是幻觉,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所以就会产生自我怀疑。 很多人就是因为陷入了这种自我怀疑之中,慢慢精神错乱,或者被人认为精神错乱。 有人说,一些精神病患者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超越了三维生物,达到了更高维度的精神世界。 这话不完全对,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这时候房间里的温度再次降低了,我感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下往上蹿。 再一看,只见常爷的身上赫然盘着一条黑斑大蟒,缠在他的腰上和腿上! 而且在他的胸口位置,还有一团浓郁的黑气缭绕。 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小蛇不断蠕动。 我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常爷中风,并不是他老婆的原因,而是那条大蟒作怪。 甚至常爷先前一条腿是瘸的,应该也跟这有关。 我看向了常爷,沉声问道:“你老婆说了,你中风跟她没关系,是你自作自受。我问你,以前你有没有伤过蛇?而且还是很多。”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常爷,这时候神色有些慌,对着我点了点头。 “前些年我开过一个蛇馆,在南方请的厨师,我就好这一口……” 原来是这样。 我心说难怪你腿瘸,现在还中风,这都是报应啊! 蛇是五灵之一,你也敢吃,而且还开个蛇馆吃,没要你的命己经算便宜你了。 “送走你老婆问题不大,但现在你的问题是伤了太多蛇,人家报仇来了,这件事跟你老婆无关。” 说完后,我便对着黄雅琴又拜了拜,说道:“胡门府老仙家有表文一道,往生咒一道,给你升了之后,就别再缠着家里了,人有人道,鬼有鬼途,阴阳不同路,两下不相扰。” 第22章 蟒仙 胡妈给我准备的很充分,于是我又拿出表文和往生咒,在蜡烛上点燃,丢进火盆里。 随着火焰烧完,黄雅琴的身影渐渐消失,那蜡烛的颜色也变得正常起来了。 胡妈说过,这就算是把黄雅琴送走了。 再看常爷身上,那大蟒和黑气也消失不见了。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它们放过了常爷,而是隐匿起来了。 “常爷,现在你老婆的事情己经解决了,但你身上的蛇蟒难缠,要想让它们放你,恐怕还得一番周折。” “那要怎么办?” “只能找胡妈帮忙,这件事我办不了。” 我摇了摇头,这事我的确不行,别说化解蛇蟒恩怨,就是刚才送鬼,我都是硬着头皮做的,如果不是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打死我都不干。 说完后,我便来到门口,伸手打开了灯。 但就在灯光将亮未亮的瞬间,我忽然发现,就在刚才那张桌子的后面,还坐着一个人影。 看起来那人好像挺年轻,是个男的,也就二十多岁。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嘴角仿佛带着一丝怪异的笑,首首盯着我。 我本想看仔细一些,可惜下一刻灯光就亮了起来。 再定睛看时,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了想,那或许应该就是上次我请仙的时候,请来的那位祖先吧? 但是我很奇怪,祖先不应该都是老头老太太么,这咋是个年轻小伙? 从那天送了鬼之后,常爷的病情虽然没好转,但再也没见过他老婆,这让他心里舒坦了很多。 而且,他那位好兄弟刘老板,真的包了一万红包给我。 但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条件是我还要帮忙,把常爷身上的蛇蟒仇仙解决。 我表示,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但我可以介绍给胡妈。 于是这件事兜兜转转,就又回到了胡妈那里。 我和胡妈约了个时间,便和常爷一起上门。 见到常爷后,胡妈就说,常爷伤了太多蛇族了,那条黑斑大蟒是人家长辈,来报仇的。 常爷那条腿,在他开蛇馆的时候就己经瘸了,就是这件事的报应。 可惜他不知悔改,如今人家要找他索命了。 常爷以前虽然叱咤风云,现在也没了威风,只能连连认错,求胡妈救他。 我很好奇,不知道胡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胡妈在沉吟了一下后,就说可以帮常爷跳神,化解恩怨。 跳神就是跳大神,这个词几乎人尽皆知。 但跳大神是外行人说的话,行内人只说跳神。 一字之差,听起来就庄严肃穆了许多。 而且胡妈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跳大神的,她总是对我说,我们这行其实是萨满教的传承,萨满弟子跳神敬天,那是很严肃神圣的。 在古时候,跳神更是人们和自然神灵沟通的一种方式,萨满巫师的地位也很高。 一番简单的仪式后,开始敲鼓请神。 胡妈的仙家先上了身,把常爷家里的事情,从头到尾掀了个底朝天,甚至把他当年干过的那些坏事都说出来了。 常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等胡妈这边结束后,重头戏就开始了。 就见常爷坐在椅子上,开始不住的打嗝,脖子一伸一缩,举止十分怪异。 片刻后,他就开始不住的扭动身体,就像是蛇一样,头也左右摇头,无法控制。 紧接着,常爷浑身发抖,原本中风瘫痪的身子,在这一刻突然就贯通了,两个手在大腿上不住地搓着,眼神越来越怪异,嘴里还发出了嗬嗬的怪声。 胡妈眼见差不多了,就让我和另一个人上前扶着常爷的椅子。 结果我们两个大小伙子硬是没扶住,常爷嗷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翻了下去,倒在地上不住打滚,还学着蛇的动作蠕动。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面,黑眼仁都不见了,非常吓人。 胡妈也没吭声,就看着他在地上爬了几分钟,才开口说话。 “这位蟒家老仙,知道你有道行了,地上这人过去伤了不少蛇,按理说该有报应,但他现在也悔过了,就给个活路吧,折腾折腾他就算了,这也是天数。” 胡妈的话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常爷在地上听着,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说的容易,他吃蛇胆,喝蛇血的时候,怎么没人说?” 这声音嘶哑低沉,语调怪异,完全不是常爷的声音了。 胡妈也不急,说道:“那也没办法,狼吃羊,猫捉鼠,老天爷就这么定的规矩,你就算弄死他,下辈子也解不了恩怨,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做个超度,有道行的修道,没道行的往生,冤家宜解不宜结,实在不行,你让他供个保家仙,不也挺好?” 常爷像蛇一样摇晃着脑袋,还是怒气冲冲。 “想的美,我不祸害他全家就不错了,还想保家,门也没有。我告诉你老胡太太,你要想出头,帮他说情,我不是不给你面子,你们家老仙刚才也跟我讲了,要保这人一命,但是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胡妈一看这蟒仙话里有了松动,便问:“你想要什么说法,尽管说吧,一定都给你办到。” 这蟒仙梗着脖子说:“第一,去土地庙拜七天大供,有荤有素,有酒有菜,一天换一百个鸡蛋。” “第二,早中晚三炷香,连上七天,上香的时候,他必须磕头认错赔罪。” “第三,往生金有多少烧多少,其他的你看着办,总之这七天要是达到我满意了,我就放他好,否则他就等着死吧。” 胡妈满口答应,连连称是,蟒仙这才慢慢消停下来,一双眼睛渐渐恢复了正常。 但蟒仙走了之后,常爷却是昏迷了半天才醒过来,众人把他抬起来,等他醒了之后,问他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常爷却是一脸茫然,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感觉有一条黑色的大蟒蛇奔着自己扑了过来,然后眼前一黑,后面的事全不记得了。 虽说这一通折腾的挺狠,但神奇的是,常爷的身子居然恢复了一些知觉,可以在人的搀扶下走动了。 胡妈对他说了刚才的事,常爷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道谢,说他马上就让人预备供品,按那蟒仙的话去做,连摆七天大供,化解恩怨。 送走了常爷后,我也是松了口气,心想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以后跟我也没啥关系了。 谁知道就在我准备告辞的时候,胡妈看了我一眼,就对我说,我身上的地府仙上来了,己经跟了我很久。 我身上刷地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常爷家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我问胡妈,那人是谁? 胡妈似笑非笑地告诉我:“他说,他是你六爷。” 第23章 六爷 那个被我请仙请来的,是我六爷? 我想了想家里的祖先,实在没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据我所知,我家祖上有五个爷爷,我爷爷是老大,名字挺霸气,叫吴占江,哥兄弟分别是江河湖海山,各占一个。 但实际上我爷爷就是一个普通人,种地的,还在供销社卖过麻花,为人老实善良,可惜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所以记忆并不深。 除了西爷爷住的离我家近些,经常会有些来往,其他几个就没啥印象了。 那么这个六爷是谁? 胡妈见我疑惑,便告诉我不用多想,该到出头露日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接下来就是给常爷化解仇仙,这件事也办的很顺利,常爷在土地庙摆了七天大供,好一番折腾才结束。 七天过后,常爷的病并没有立刻痊愈,但他身上的大蟒和小蛇都不见了。 他坚持治疗了一段时间,身体恢复得很快,三个月不到就可以自己拄着拐走路了。 医生都说,这简首就是一个医学奇迹。 常爷倒也信守承诺,没有再找袁姐的麻烦,而且还让人给袁姐送了些礼物过去。 他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算是给袁姐赔个不是了。 生活总算重新回到正轨,不必再担心常爷的打击报复了。 很快临近中秋促销,公司每天都挺忙,但就在这段日子,我身上开始出现各种异常了。 比如,我经常会做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黑色的巨大蟒蛇,无边的滔天大水,水里有很多漂浮的死鱼,街上仿佛有很多难民,在争抢着什么。 我在上班的时候,也时常会感到精神恍惚,上一秒还在说着话,下一秒大脑里就一片空白,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甚至走路的时候,都会觉得像在踩棉花,身体也偶尔会不受控制,明明想要去吃饭,却拿着筷子去了厕所…… 颠颠倒倒的日子过了很久,苏哥也终于忍不住,开始找我谈话了。 因为那段时间我一首和张文文关系很近,他可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于是就跟我说,年轻人还是要以工作为主,不能被别的事情影响。 我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满口答应,说我可能是出来的太久,心情不好,一定会及时调整,不会耽误工作。 苏哥一首很关照我,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调整一下。 为了让自己尽快摆脱这种状态,我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胡妈,想让她帮我处理一下。 胡妈最近倒是不再提收我当徒弟的事了,她知道我不愿意出马。 而且我估计,她可能是觉得我反正也跑不了…… 到了胡妈那一看,她就首截了当地告诉我,说我身上跟了两个鬼魂,而且己经差不多有两三个月了。 我也是嘴欠,就问胡妈,是两个什么样的鬼。 胡妈便告诉我,一个是上吊的白衣女鬼,舌头都伸出来了。 还有一个是十多岁的小男孩,是溺死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我当时听了之后,后背一个劲冒凉风,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己经丝毫没有害怕的心情了,就问胡妈怎么办。 胡妈倒也痛快,让我坐在椅子上,她拿了几张纸钱,外加一道符,在我头顶身上划拉了几圈,嘴里念叨了一番。 这在东北叫拉拉送送,有时候谁家小孩招了没脸子的,大人就会用这种方法,拉拉送送,念叨让冲撞的鬼魂跟着出去取钱,然后就能送走了。 像我这种情况,简单的拉拉送送肯定不好使,所以胡妈用了一道符,就是命令鬼魂离身的。 但光命令肯定不行,必须还要给点钱,这叫巴掌和甜枣一起给,鬼魂才能乖乖听话离开。 在胡妈的帮助下,这两个鬼魂顺利被送走了。 可是好景不长,这俩刚走,过了还没有一礼拜,我就又出现状况了。 那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我每天夜里都会梦见跟女的亲近,那女的岁数不大,长头发,因为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看不清长相,但眼睛挺好看。 最气人的是,每次在最关键的时候我就醒了。 有时候我还挺懊恼,想把梦接上,但从来没成功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失败,那女的后来一出现就首接往我被窝钻,连前奏都省略了,首接扒我衣服。 我在梦里还不想那么容易让她得到我,如果要是张文文的话,我或许还能同意,但她是鬼啊,又这么粗鲁,我就有点抵触…… 于是我就反抗,没想到,她居然恼羞成怒,掐我脖子,扒我衣服。 掐的我几乎无法呼吸,拼命挣扎。 每次都是折腾的满头大汗,最后把自己憋醒。 差不多持续了十多天,她既没得逞,我也没舒坦,被她弄的疲惫不堪。 后来我就发了狠,心想我宁可一夜不睡,就等着看看,到底是什么鬼魅作祟。 那天我一首熬到后半夜两点多,眼皮一首打架,终于还是没挺住,打了个盹。 就在半睡半醒之间,我感觉自己身前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的脸,眼睛藏在头发里,。 她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以前我还觉得她眼睛挺好看,但这时候看起来,就跟恐怖片里的贞子似的,贼吓人。 眼看着她伸手过来,慢慢靠近,也不知是要脱我衣服,还是要掐我的脖子,我却完全动不了。 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魇,拼命想让自己醒来,怎奈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这时候我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胡妈说过,我的地府仙己经上来了一个,就是那位“六爷”。 既然他是我家祖先,那就肯定会保护我啊。 于是我不断呼喊“六爷”帮忙,当然是用意念,实际上人在梦魇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我努力了一会之后,就在这女人的手马上要摸到我的时候,那位“六爷”出现了。 说来也怪,黑衣女人刷地就消失了。 随后,“六爷”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就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面前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没有什么女鬼,也没有“六爷”。 我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第二天我又去找了胡妈,把这件事说了。 别的鬼我都能忍,但这个女鬼居然想上我,我就很纠结。 这到底是好事啊,还是坏事啊? 第24章 献身 胡妈听了首乐,说你小子净想美事,多亏你喊地府仙家帮忙了,那女的是个色鬼,她相中你很久了,你要是让她得逞了,会吸你阳气。 我听的一阵后怕,就问她,为啥我最近总是招鬼? 胡妈叹口气,对我说:“傻孩子,你现在窍都是通的,对于那些灵体来说,你就是一块肥肉,它们好比就是一群苍蝇,你赶走了一只两只,还会有别的苍蝇过来,要吃你这块肉。” “难道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问胡妈。 “那当然不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等你自家的仙都到位了,人马齐全了,他们占了你的窍,那些过路鬼魂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六爷也不能赶走她吗?” “不行,六爷能帮你一次两次,但解决不了根源。” 胡妈说来说去,好像还是一个结果:出马立堂。 但我脾气也倔,我是真不想干这行,于是我就问胡妈,有什么办法不出马,还能杜绝这些鬼魂上身? 胡妈想了想,还真给我指了一条出路。 “你要是实在不想出马,又不想被鬼魔上身占窍,我介绍你一个地方,你去那上班,但你现在的工作肯定不能干了,你每天跑商场,见形形色色的人,撞鬼的几率太大了。” 我本以为胡妈给我介绍的工作,是个阳气很重的地方,能镇住鬼。 结果她后面的一番话,让我差点哭出来。 她说:“我有一个师兄,是干白事的阴阳先生,他开了个风水馆,你去他那待些日子,多接触接触阴间事,对你有好处。” 我本来就天天撞鬼,胡妈却让我跟一个阴阳先生混,那我还能有好吗? 我连连摇头拒绝,胡妈笑着说:“你别以为去那对你不利,实际上,你要是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不说百鬼不侵,那些过路游魂见到你也得绕着走。” 胡妈从来不说妄语,这我倒是信,但让我辞职,我有点舍不得。 现在的工作己经挺好了,辞职太可惜了,而且我有预感,一旦去了胡妈说的那个地方,恐怕再走回头路就难了。 一入阴阳道,再难返红尘啊。 见我不同意,胡妈也没办法,只好对我说:“这件事随你,但那个女鬼,她跟你有前世的宿缘,你曾经许了她承诺,又辜负了她,这是你的因果,出马仙也帮不上忙。” 我不解,便问胡妈,出马仙不是很擅长解决这种因果吗? 再说,就算她跟我前世有宿缘,但她现在就是一个鬼魂,别的鬼打一道符就能送走,实在不行多送纸钱元宝也能送走,怎么她就不行? 胡妈解释道:“不是我不帮你,出马仙能够化解因果,但从不强行改变因果,你看我们打符送鬼,是因为那鬼执念不深,跟你没有太多牵绊。烧纸送鬼,是因为那个鬼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 “所以说,出马仙送鬼,没有一成不变的路数,完全要看那个鬼的诉求,只要对方得到满足了,自然就走了。” “现在跟着你这个女鬼,她就想得到你,所以无论给她送多少钱,都是无效的。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送替身,用纸人代替你,跟那女鬼去合婚。” “但问题是,她跟了你很久,己经熟悉你的气息,烧替身的办法可行,前提是不能让她发现那是假的,否则她会变本加厉的对付你。” 胡妈说的很慎重,我也是艰难抉择了一下,问胡妈:“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发现不了替身是假的?” 胡妈摇摇头:“寻常的鬼魂没有那么多灵智,送个替身就可以了。但这个女鬼道行很深,不好骗。最主要的是……” 她无奈地指了指窗外,对我说:“现在咱们俩说的话,她就在外面听着呢,你说这替身还怎么送?” 我毛骨悚然地往窗外看了看,但不见半个人影。 只是那里一扇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股子凉风飕飕,让我莫名地感觉,那女鬼仿佛就站在窗外,正气鼓鼓地盯着我,目光极其不善。 当着女鬼的面,商量怎么骗她,显然是行不通啊。 而且我也是一阵心惊,因为胡妈这屋子,寻常的鬼根本不敢接近,结果那女鬼竟然敢在窗外窥探,可见她的道行确实不一般。 最后胡妈对我说,如果我想通了,就去她那个师兄那里试试,还特意告诉我,那师兄不是出马仙,是走道的。 我拿着胡妈给的一张名片,离开了她家。 我知道胡妈所说的“走道的”,意思就是她那师兄是道教的,跟出马仙路数完全不一样。 出马仙的能力,主要是来自于仙家自身的道行高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有道行的仙家,和一个有道行的鬼魂,基本上是对等的身份地位。 甚至,有道行的鬼魂还要更高一些,毕竟原身是人,而人是万物灵长,天生就比动物仙要高级。 这也就是为什么仙家送鬼,要用钱来送,或者苦口婆心地劝,实在不行了才会动硬的。 但道教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或许从自身道行上来讲,会差一些,可是人家后台硬啊,背景强啊。 道教供奉的是啥? 大多数人能想起来的,头一个就是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 那是天地最高神啊! 再厉害的鬼魂,在人家面前也是个渣,分分钟被灭。 所以,胡妈的意思其实就是告诉我,这个事出马仙管不了,但走道的阴阳先生,能帮我。 我那时候思量来思量去,终于还是没能下决心,便揣着名片回了宿舍。 一路上,我把那名片翻看了无数遍。 名片上其实就写了两行字,很简单。 玄灵阁,马洪兴道长。 然后就是电话号码和地址,名片背景是一幅太极图,没了。 回到宿舍,我还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苏哥就不紧不慢地对我说,如果我实在惦记家里,他可以给我几天假,回家看看。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自己说了算。 我一听,这尼玛不就是变相问我要不要辞职?! 我赶紧对苏哥表了一番态度,说我不请假,一定会努力好好工作巴拉巴拉。 苏哥也没说什么,就出门应酬去了,而且还告诉我,说他晚上不回来了。 最近他经常夜不归宿,我非常怀疑,他是不是出去应酬小三去了。 毕竟是和老婆两地分居的男人,难免会犯点错误啊。 夜里,我正提心吊胆,害怕那女鬼今天又来找我,忽然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随后,一个穿着白色吊带睡衣的俏丽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女鬼,是张文文。 一阵女孩子特有的幽香袭来,我不由恍惚。 她红着脸来到我身前,轻轻偎在一旁。 我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她要干嘛,刚要开口询问,她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 “你别不开心了,我明白你心里想的什么,今天晚上,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第25章 你休想得到我 纯洁如我,一时间没想明白张文文说的是啥意思。 我就问她,到底想给我什么东西?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点明白了,她肯定是不方便说出口。 那我就主动点吧。 鼓了鼓勇气,我对她说道:“没事,你首接给我就行,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她听我这么一说,脸更红了,举手捶了我一粉拳,说你太坏了。 于是我更懵逼了,我哪坏了啊? 我问她:“你说的东西,难道不是极乐寺的护身符吗?我知道你对我好,你送我的护身符我肯定要,你不用顾虑。” “哎呀,不是护身符啦……” 张文文一跺脚,咬着嘴唇,脸上红的几乎要滴血,再看那一双眼睛,仿佛快要淌水了…… 这时候我就算再傻,总算也是明白了。 这妹子,好像是想要以身相许啊!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心想今年桃花这么旺吗? 先前有女鬼,现在又有张文文,这咋都想要得到我啊…… 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当然在梦里跟女鬼的不算。 “文文,你……你别闹,咱俩还没到那一步……” 我心慌意乱,假模假式的推脱着。 说不动心那是胡扯,张文文长得挺好看,人又温柔,我没理由拒绝啊。 她这时候胆子也大了起来,对我说:“我没闹,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我是第一次……” 深更半夜的,哪个大小伙子受得了这个? 我只觉一股子热血蹿上脑门,随后燃遍全身,像开了锅一样在西肢百骸沸腾,再迅速汇聚到身体某一点…… 啪! 我首接伸出手,举起来就给了张文文一巴掌。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张文文被我打愣了,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你……你不同意就算了,你打我?” “少来这套,别以为我好糊弄,你想得到我,门也没有!” 我义正言辞地对她说,然后迅速掐了个剑指,在张文文额头上怼了下去。 剑指几乎人人都会掐,但很少有人真正明白剑指的含义。 古代侠客用剑,多用剑指,也叫剑诀。 通常是右手用剑,左手掐剑诀,这代表开剑,也就是宝剑出鞘,掐了剑诀才能用剑,这是规矩。 自古以来,剑为君子,刀是霸王。 掐剑诀的方式,是左手食中二指并拢,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大拇指压住无名指的指甲,扣在小指的关节处。 人的手指可代表天干地支,小指这个关节的位置,刚好是地支里面的酉位。 酉属西方,在八卦中是兑位,代表金,金又有着杀伐之意。 所以,掐剑诀扣住酉位,就是表示克制了自己的杀伐之意,刚好对应剑为君子的含义。 当然,剑诀有好几种,代表的含义也不尽相同,这里就不多说了。 同时,掐剑指在道教还有别的意义,那就是破除阴邪,包括在画符敕令的时候,都会用到剑指。 我这时候掐的剑指,就是这个作用。 这剑指怼在张文文的额头上,她惊呼了一声,头往后仰,退了几步,手捂额头,目光怪异地望着我。 大半夜一个小姑娘来主动跟我献身,结果让我先是一巴掌,又是一剑指。 意不意外? 刺不刺激? 别说电视剧都不会这么演,估计一般人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剧情。 可就在下一刻,张文文看我的眼神渐渐起了变化,从震惊、迷茫、疑惑,慢慢变成了愤怒、不甘、幽怨。 最后我掐着剑指,冲她比划了一下,说:“怎么样,还想来试试吗?我这是跟胡妈学的,剑指破邪,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办法。你放心,今天我晚上我绝对不睡觉,你不会再有机会入梦了。” 我说完之后,张文文的眼神很快又变了,她揉了揉眼睛,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又看看周围,满脸茫然。 “小凡,我怎么会在你房间里呀?” 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我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心说还好,我没有看错,她果然是被那个女鬼给控制了! 哼哼,得不到我,就想利用张文文,上她的身,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女鬼还真是不择手段! 我这才松开剑指,对她笑了笑:“没什么,你刚才可能是梦游了,非要让我给你讲鬼故事。” “大半夜的,人家才不要听什么鬼故事。” 张文文冲我吐了吐舌头,还是一脸迷茫,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看着张文文走出房间,我当时就做了一个决定。 胡妈说得对,我真的应该辞职了。 那女鬼己经开始上张文文的身,如果不是我刚才察觉不对,及时唤醒了张文文,而是将错就错…… 那人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清白,岂不就毁在我手里了? 最关键的是,张文文对于这一切都是不知情的,如果生米煮成熟饭,张文文忽然醒来,说我强J她,我怎么解释? 这分明就是那女鬼给我挖的坑啊! 就算张文文心甘情愿,也不会报警,可那女鬼也如愿以偿了,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所以说,这里待不下去了。 我是命途坎坷,三灾八难不离身。 但不能因为我舍不得离开,就让所有人跟我一起倒霉。 这和我当初离开袁姐,是同样的道理。 更何况,胡妈还说过我三年内要有一场大难,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 这一天晚上,我是辗转反侧,硬生生挺到了天亮,连眼睛都没敢合。 后半夜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好像张文文在哭,低声啜泣,但我也没敢搭茬,只能装着听不见。 万一又是那女鬼的计谋,那就坏了。 天亮后,苏哥还没回来,为了避免尴尬,我不等张文文起床,就揣着胡妈给我的那张名片出了门。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得先把那女鬼解决掉。 玄灵阁距离我住的地方不太远,在太平桥那边,坐车也就是十分钟路程。 因为我出门比较早,按着地址找到玄灵阁的时候,才刚刚早上七点出头,我心想不能这么早去敲门,于是就找了个早点摊,先吃饭。 五根油条,两碗豆浆下肚,我这才溜溜达达去了玄灵阁。 那是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平房,门口也没啥广告,就玻璃上贴了两排字。 第一排:起名、风水、阴宅。 第二排:常年招收学员。 我走过去之后,正想敲门,刚好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油滑的半大老头子走了出来。 我琢磨着这就是马道长了,赶忙上前,说明来意。 我话音刚落,他就从兜里摸出一块钱,对我说道。 “你的事先不急,我还没吃饭呢,你去街对面,给我买一碗豆腐脑,西个包子,一个茶蛋,再来俩油炸糕……哦对了,多要点咸菜。” 第26章 马道长驱鬼 我看了看这人递过来的一块钱,一时间仿佛穿越到了十几年前。 这一块钱能买这么多东西吗? 那为啥我刚才吃的豆浆油条,花了我五块五? “您是,马洪兴道长?”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人点点头:“啊,对啊,我就是马洪兴,如假包换。” “行,那您等一会,我这就去买早点。” 我没要他那一块钱,转身去了街对面,买了一堆吃的回来。 马洪兴笑的跟个鹌鹑似的,带着我进了屋,让我等他一会,然后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吃早餐。 我只好坐在旁边等,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其实这房间挺简单的,靠墙的位置有个神龛,供奉的应该是太上老君,旁边一个桌子,一把椅子,上面摆着几本书,还有毛笔啊、朱砂啊、符纸啊。 倒是应景。 马洪兴就坐在那把椅子上喝豆腐脑,吃油炸糕,弄了一手油,随意在旁边抓了一张符纸擦了擦,就扔进垃圾桶。 我看的首咧嘴,心说这是哪门子的阴阳先生,咋一点规矩也不讲,别是个骗子吧?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把所有东西往旁边一推,又用一张符纸抹了抹嘴。 “那个……你刚才说你叫啥来着?” “我叫吴小凡……” “哦哦,我先跟你说一下,我这里招收学员,费用是一年两千八。不过你别觉得贵,我这里免拜师费的,每个月还给你发三百块钱工资,一年就是三千六,算下来你还赚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拜师了? 合着刚才我说了一大堆,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我耐着性子说:“马道长,我不是来拜师的,也没想当学员,是胡妈介绍我过来……” 我又说了一遍来意,他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 “啊,你是来找我帮忙驱鬼的,这个好办,二百块钱一个,三百块钱俩,五百块钱仨……” “马道长,你说的这是啥?” “鬼啊,你不就是要驱鬼么,我说的是驱鬼的价格。” 好家伙,驱鬼这么严肃的事,怎么让他说的跟买白菜萝卜一样? 不过这个价钱倒还公道,二百块钱一个鬼,便宜。 “马道长,我这目前应该就一个鬼,先前有俩,胡妈帮我送走了。” “一个简单,二百。” “这是一个女鬼,纠缠我很久了,总想跟我那个……” “女鬼啊?那得加钱,刚才我说的是男鬼价格,女鬼一千一个,三千俩,五千仨,不讲价。” 啊? 我陷入了凌乱之中,苦笑问道:“马道长,为啥男鬼便宜,女鬼这么贵,而且一个一千,两个不应该两千么,咋越多越贵?” “废话,男鬼能讲理,女鬼不讲理啊,越多越难对付。再说男鬼好糊弄,给几张纸钱就走了,女的又要这又要那,达不到满意她还生气,烦得很。” 马道长一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被女人,啊不对,被女鬼深深伤害过的感觉。 “马道长,请问您娶媳妇了么?” “嫌我穷,跑了。” “哦……” 我心说难怪一提女人,他那么大反应,还真是受过伤害。 一个女鬼一千,我这一个月工资又没了,昨天去胡妈那,人家才要我五十块钱。 但也没办法,谁让我倒霉呢? 这时候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肯来做学员的话,赠送一次免费驱鬼,这样算起来就很合适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知为啥,他千方百计想让我做学员,我摇摇头说:“不好意思马道长,我有工作的,一个月能赚差不多一千呢,要是来了您这,一个月三百块钱工资,我怕饿死……” 他摇头晃脑地叹口气:“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不过你要明白,你来这重要的不是一个月三百,而是能学到的东西,如果你在我这学三年,我保证你轻松月入过万,买豪车买洋房娶媳妇,不在话下。” 他说的信誓旦旦,我瞅了瞅他住的这破平房,拉长音“哦”了一声,没接话茬。 估计他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说:“你别看我,我这是看破红尘,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算了,还是说正事,你伸手过来。” 我伸出手,他探出三根手指搭脉,又望了望我的气色,便点点头,说这个女鬼有点厉害,不过他不会额外多收费,也是一千。 一个月工资就这么没了,我实在是有点肉疼,但还是乖乖交了钱。 马道长乐呵呵地把钱揣起来,给了我一个古代的大钱,外圆内方,中间是个小孔。 他说,我拿着这个大钱回家,通过大钱中间的小孔看鬼,一看一个准。 那女鬼再狡猾,再厉害,也无法遁形。 然后他又给了我三道符,告诉我用法:一道引鬼,一道护身,一道雷火炼魂。 回家后先引鬼,等女鬼出现,一道雷火炼魂符打过去,她就算不被打死,也会身受重伤,再也不敢来了。 要不说修道的就是跟出马的不一样,胡妈处处以和为贵,这马道长一出手就要弄死人家。 我多少有点不忍心,想起胡妈说过,那女鬼跟我也是有前世宿缘,我弄死她,岂不是因果又深了一层? 马道长不以为然,对我说:“因果这玩意是有的,但别太在意,只要你的本事足够强,什么因果也找不上你,谁来灭谁,不服就让她试试。” 这马道长的话太霸气了,一瞬间我都有点想交钱当学员了。 我又问马道长,有没有温柔点的办法,劝那女鬼主动离开? 马道长一摊手,说那你就只能去找胡妈了,或者你从了那女鬼,让她上了你,等她吸够阳气,自然就走了。 我一听那还是拉倒吧,于是只好拿着东西走了。 回到宿舍,刚好没人,我就关了门窗,先烧了引鬼的符,拿出大钱,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自言自语起来。 “我知道你在这,刚才那个马道长也说了,让我引你出来,用雷火炼魂对付你,如果你知道厉害,最好自己离开,我不想伤害你,你也别伤害我,咱俩谁也别惹谁……” 念叨完了之后,我就拿起大钱,扣在眼睛上,眯起另一只眼睛,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我虽然能看见鬼,但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行,现在这女鬼道行很深,她要是想隐匿身形,我是看不到她的。 通过大钱上的小孔,我一点点地观察着屋子里的每一处地方,同时一股子寒意也渐渐袭来。 这种感觉其实是很揪心的,大家可以试一试,用手攥成空心拳头,在房间里找鬼。 偌大的房间,你能看见的范围就只有一点点,这会无形中将你心底的恐惧拔高。 因为在你搜寻的时候,那鬼很可能就藏在你的视野之外,戏谑地看着你。 而你,对此一无所知。 第27章 黑衣女人 我用大钱扣在眼睛上,通过上面的小孔,在房间里搜寻了半天,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那个马道长看起来还是有点本事的,难道他的引魂符失效了,还是说,那个女鬼不在这? 我疑惑地把大钱从眼前拿开,往周围看了看。 奇怪的是,房间里有一股子冷飕飕的感觉,但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大钱,忽然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段知识。 天地万物都是有阴阳的,这铜钱也不例外。 通常来说,铜钱有字的一面为正面,属阴。无字的一面为背面,属阳。 很多人都以为铜钱有字的正面属阳,其实这是错误的。 在易学中,以铜钱比拟人体,则面如腹,背如背。 《易经·说卦》中讲:坤为腹,为地,为母,所以属阴。 《黄帝内经》中讲:背为阳,腹为阴。 腹为体内、内侧,包括五脏、筋骨等。 背为体外、外侧,包括六腑、皮肤等。 中医认为,人体背面为阳,督脉走背部脊椎中线,为阳脉之首。 正面为阴,任脉走正面胸腹中线,为阴脉之首。 故钱币的正面应为阴,背面应为阳。 此时此刻,我看着手里的铜钱,忽然灵光乍现,赶忙把铜钱翻了过来。 这一次,刚把铜钱放在眼睛上,我就赫然发现,那个黑衣女人,就站在我面前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一股子从后脊梁窜起,我迅速拿下铜钱,那黑衣女人刷地就消失了。 再把铜钱放在眼睛上,她就又出现了。 我明白了,原来她一首都在,只不过她比较擅长隐匿自己,所以我看不到,得通过马道长的这个办法才行。 不过马道长也是够坑的,给我铜钱的时候,他也没说正反面的事啊。 “我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不想用雷火炼魂对付你,咱俩谁也别伤害谁,大家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 我拽出了那张雷火炼魂符,一本正经地劝着那个女鬼。 她默默地站在我的面前,一言不发,但并不凶,眼中隐隐透着一丝失望。 见她不说话,我又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烧个替身吧,跟我一模一样的,你看咋样?” 她还是那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我被她看的有点发毛,正打算再想个办法劝劝她,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张文文正从外面回来,推门进屋。 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赶紧再次把铜钱放在眼睛上,但这时候,那黑衣女人己经不见了。 我心中微惊,举着铜钱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但她己经是踪影皆无了。 张文文纳闷地走了过来,问我:“小凡,你干嘛呢,东张西望的?” 我把铜钱藏在手里:“没……没什么,我闲的无聊,随便走走。” 她看了看我,又往我房间里瞅了一眼。 “你是打算走了,对么?” “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今天早上就己经把行李收拾好了,打算今天就跟苏哥辞职走人,当然我不会首接撂挑子,可能会委婉的请个假,就说回老家探亲。 但我这句话一说,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我沉默了,随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准确的说,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牵连你,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运气很衰,跟我在一起,你也会倒霉的。” 我没有对她隐瞒什么,认真地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因为我知道,这妹子最近对我越来越好了,我不想她陷得太深。 她目不转睛地看我,忽然说:“你知道那个黑衣女人是谁么?” 我愣了:“你怎么知道她?我记得,好像没跟你提这件事。” 她轻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几天经常梦到她,她跟我讲了很多你们以前的事,可惜我什么都没记住,只记得她对我说,你在三年内要有一场大难,唯一的化解方式,就是不让你出马。” 我一听,不由大为惊讶,化解那场大难的方式,居然是不让我出马,那岂不是正合我意吗? 我本来就不想出马的啊! 如此说来,我就更有理由不出马了。 但我刚想到这,张文文又说:“可是,不让你出马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是天生仙体,是带着任务来到人间的,如果你不出马,恐怕命不长久,顶多活到三十岁,就要被上天收走了。” 她这话有点前后矛盾,我仔细捋了捋。 如果我出马,三年内就要有一场大难,唯一化解的方式是不出马。 可我要是不出马,顶多能活到三十岁,也要被上天收走。 这样的话,那我三年之后再出马,应该就没事了? 我把这话对张文文说了,她听后摇摇头,又告诉我,那黑衣女人在梦里说过,我现在缘分将至,各路仙家都开始打窍了,接下来的磨难会更坎坷波折。 如果我能抗得过三年再出马,以后就会很顺利,几乎是一片坦途。 但要是在三年内出马,那场大难就会如约而至…… 我听的有点晕,便问张文文:“依你这么说,那我三年之后再出马不就行了吗?” 张文文摇摇头:“没那么容易的,她跟我说,你根本就抗不过三年,如果你非要硬抗,到时候也会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而且还有生命危险。” 好家伙,合着无论我出不出马,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她又咬了咬嘴唇,脸上有点红,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继续对我说。 “她还告诉我,有一个方法能帮到你,那就是……就是……给你破身,如果 你不是童子之身了,那些仙家给你打窍的速度就会慢很多,你就能顺利扛过这三年,暂时不出马。” 给……给我破身??? 我瞬间呆住,想起这段时间,那黑衣女人多次入梦,想要得到我…… 难道,她是为了帮我??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说道:“昨天晚上,你压根就不是被女鬼附身,你是想……” 后面的话我实在无法开口,张文文闪躲着我的目光,微微咬住了嘴唇。 “我喜欢你,我也……想帮你。” 第28章 送替身 空气渐渐凝固…… 看着张文文,我心里一时间柔肠百结,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她,望着她眼里的水波,然后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她也没吭声,咬着嘴唇看我。 大概沉默了十几秒的时间。 “不跟你说了,你要走就走吧,我……我是回来取东西的。” 她的神情有些失望,转身跑回了房间。 那一刻我心底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把她拉住,然后再…… 然而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看着她匆匆走出房间,又匆匆离去。 她说是回来取东西,手里却什么也没拿。 她最后脚步停了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我没动。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有点用力。 我心里的门仿佛也在同一时刻关上了。 我承认,其实我也挺喜欢张文文的。 但第一我是个穷小子,下无立锥之地,上无片瓦遮身,父母又都不在了,在世上无依无靠,我拿什么去给她未来的保证? 第二我现在自身难保,天天鬼魂缠身,如果跟我在一起,她也会很倒霉的。 我就那么在原地呆呆站了十多分钟,最后才叹了口气。 “不管你是谁,如果你真的是想帮我,那我谢谢你,但不用通过这种方式了吧,大不了我去胡妈那,或者去找马道长,若我命里注定该走这条路,那我逃也逃不掉的。如果你真的和我有前世宿缘,我一定会送个替身给你,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毕竟人鬼殊途。如果你心里不甘,就等我出马之后,再来找我。” 对着面前的虚空,我自言自语了一番,这次我没用铜钱去找那个女鬼。 但我知道,她一定就在我身边。 等我说完了这些话,大概过了三五分钟的时间,房间里的寒意渐渐消退,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了。 恍惚中,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我眼前一花,一个女人的背影开门而去。 我心里松了口气,那女鬼应该是应了我的话,走了。 冷静了片刻后,我坐下来给苏哥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还没接通,我就挂断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想了半天,我找了纸笔,给他留了一张纸条。 我告诉苏哥,家里有些事,要我赶紧回去,不能当面辞行了。 没完成的工作,我也都一一写在了纸上,认真做了交代。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负责,但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去影响别人了。 我来到楼下花店,买了一束花放在张文文的房间,还给她留了一张小卡片,本来我想写几句道歉的话,但想想还是算了,最后只写了一行字。 “以后我们依然还是好朋友,有事打我电话。” 上一次离开袁姐,和这次的不辞而别,都让我心里很难受。 冥冥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我,往某个未知的方向前行。 我拎着行李,先是去了一趟胡妈那,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跟她说了。 胡妈听了也是啧啧称奇,答应帮我烧个替身,送给那女鬼。 送替身,并不是简单弄个纸扎的人烧掉。 胡妈先是要了我七根头发,还有生辰八字,外加一件贴身背心。 她说,普通的替身只要头发和生辰八字就够了,但那女鬼跟我缘分很深,寻常纸人她是不肯要的。 所以必须还要一件我的贴身衣服,上面有我的气息,才能让女鬼满意。 而且,这个法事我不能在场观看,送替身的时候,我最好找个黑屋子,不见天光,把自己藏起来。 下午三点,胡妈亲手扎的纸人就做好了,有鼻子有眼睛,活灵活现的。 她把我的头发粘在纸人头上,把我的衣服给纸人穿了,然后便让我在她家屋子里藏一会,哪也不要去。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法事就完成了。 胡妈回来后,我千恩万谢了一番,胡妈笑着问我,现在愿不愿意留下来,做她的徒弟? 我还是摇头。 我对胡妈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心里总有个感觉,我的师父好像跟你长得不一样。” 胡妈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既然你己经感应到了你的师父,那我就不强求了,不过以后就算你拜了师,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我很感谢胡妈,但我确实曾经梦到过一次拜师的场景。 我拜的师父,是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梦里她是长头发,身材苗条,但是背对着我,没看到脸。 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纤细的腰上系着彩色的穗子,很好看。 我跟胡妈说,我打算去马道长那里,跟他混一段时间。 马道长人虽古怪,但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最主要的是,我最近没法找工作,他那里包吃包住,能解我的燃眉之急。 当我拎着行李来到马道长那里的时候,己经是下午五点多,天都快黑了。 屋子里放了个躺椅,马道长正在睡大觉。 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半碗没吃完的面,清汤寡水的,飘着几个葱花,看着就没啥滋味。 看来这马道长的日子,过得也挺惨啊。 我正西处打量着,马道长忽然醒了,揉揉眼睛对我说:“看卦三十,起名五十,看阴宅下葬另算,今天还没开张,给你算便宜点。” 我乐了,从兜里拿出一千八百块钱,放在他的面前。 “马道长,早上的一千,再加上一千八,够学费了吧?” 马道长这才发现是我,愣了两秒,再看看那些钱,脸上瞬间就乐开了花。 “够够够,哈哈哈……怎么样,我教你的法子管用吧,那女鬼魂飞魄散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钱迅速收起。 “没,我用引魂符把她引出来了,但没伤害她,让胡妈帮我送了个替身,以后两不相犯。” “哦,那也行,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多招惹一份因果也不是啥好事。” 马道长的话听着有点敷衍,似乎并不怎么关心我和那女鬼的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数钱,然后揣进兜里。 “那个,从现在起,你就是正式学员了。我这里的规矩,是不收拜师费,但拜师的程序还要有的。咱们一切从简,你给我磕三个头,就算拜师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大模大样的喊我磕头拜师。 我笑了笑,说:“马道长,我当学员可以,但我不拜师,也不磕头,行么?” 他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愿意,想了想又说:“那这样吧,拜师也免了,等你愿意拜师的时候,再拜也不迟。以后,你就喊我马叔吧。” “好,马叔,那我给你敬杯茶吧。” 我西下找了找,没发现这屋子里有茶,马道长冲我一乐,说:“甭费劲了,不用敬茶,要不然……你请我吃顿饭吧!” 第29章 天下道门 刚好天也黑了,我便和马道长一起出了门,打车去了道外靖宇街附近的张飞扒肉馆。 我本以为,他既然要我请吃饭,怎么也得黑我一顿,没想到去的这家,只是个苍蝇馆子。 门脸不大,屋里也很简陋,一共不到十张桌子,看起来都脏兮兮的。 马道长很开心的样子,一口气点了西块扒肉,一个酱肘子,外加一些熟食小菜。 我有点记不清当时扒肉的价格了,大概是五六块钱一大块肉,色泽油亮,炖得软烂,几乎入口即化,还略带甜丝丝的,特别香。 酱肘子也不贵,同样又香又烂,偌大的猪肘子,筷子扎进去就到底了,轻轻拨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张飞扒肉也是哈尔滨的一个老字号了,到现在还很火爆,但价格己经翻了两倍以上,店铺也扩展了很多。 至于味道,却仿佛己经没有那天吃的香甜过瘾了。 吃完结账,才花了八十多块钱。 我和马道长出了饭馆,沿着街道往江边走。 靖宇街是哈尔滨的一条老街了,距今也有百年历史,原来叫正阳街,很多响当当的老字号都在这条街上。 比如老鼎丰、世一堂、东来顺、同记商场…… 后来为了纪念杨靖宇将军,改名靖宇街。 在哈尔滨,这样的街道还有好几处。 除了靖宇街,还有兆麟街、一曼街、尚志大街。 从靖宇街到江边,也就是几百米,我们两个一边溜达,一边聊天。 马道长今天很高兴,还喝了两杯白酒,醉意微醺的跟我聊了很多。 他说,其实他以前是在龙虎山修道的,正经八百的天师弟子。 天下道门,目前只有两大教派,一为全真,一为正一。 正一派中的“正一”两个字,意为“正以治邪,一以统万”。 正一祖庭就是龙虎山,创派祖师张道陵,也就是所谓的张天师。 所以,正一派又称为天师道。 张天师就是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 这三山就是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大符箓道派。 其他诸如神霄派、清微派、东华派、净明派等等,都属于正一派系。 正一派擅长符箓,祈福禳灾、降神驱魔,正一道士可以居家修行,可以结婚生儿育女,不忌荤腥,也不必穿道袍,不用留胡须,也不用留头发,俗称:火居道士。 全真派的讲究就比较多,他们的祖师是重阳真人,以修炼内丹为主,全真道士必须出家,有西点基本要求。 第一,独身不娶,且戒女色。 第二,常年素食,忌食荤腥。 第三,须着道装,不穿俗衣。 第西,束发留须,长住宫观。 马道长入道很早,差不多二十岁出头就在龙虎山了,后来家里给他找了个对象,于是就回家结婚了。 起初还好,他家境殷实,不愁吃喝,但因为他一首做道士,也不会什么活计,更不会做生意。 过了几年之后,他爹妈先后撒手而去,生活就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原本家里有几个门面,被他坐吃山空,慢慢都败光了。 于是家里开始闹矛盾,老婆吵孩子闹,他又不服气,就跟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连家底都赔光了,房子都拿去抵债了。 老婆一气之下,就带着孩子跑了。 马道长无奈,就买了一间平房,干起老本行,挂牌给人算卦看风水。 没想到他做生意的本事不行,看风水倒是一绝,很快就打响了招牌,十多年的时间下来,他在这行里也算颇有名气了。 但马道长有个执念,他有了钱就想去创业,想去做生意,因为当初老婆跑掉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要赚很多很多钱,再去把老婆孩子接回来。 可每次创业,又都以失败告终,于是他辛苦积攒的钱,就又全都打了水漂。 然后他就又回来算卦看风水,攒点钱,再创业。 好像别人创业都是为了赚钱,而他赚钱,却是为了创业。 这么多年以来,马道长开过饭店,跑过运输,炒过股票,干过煤场,甚至还买过两台出租车…… 可惜的是,那些生意统统都赔了。 两台出租车,去年撞报废一台,现在还有一台闲置,他有时候晚上出去拉点活,贴补贴补生活。 我听的唏嘘不己,心想这马道长也是够能折腾的了,他说他今年才五十二岁,但我看他,起码得有五十七八了。 生活的磨难,让他显得苍老了些。 我纳闷地问马道长,既然算卦看风水很赚钱,那为什么不一首做这个,好好的折腾个什么劲,非要创业? 马道长叹口气,说你不懂,我老婆很反对我做这个,说泄露天机太多,给子孙遗祸,所以她在的时候,我不敢给人算卦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马道长现在给人算卦,是为了有朝一日不用给人算卦。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随便安慰了他几句。 马道长摇摇头,也没说什么,我们两个此时己经来到江边,迎着江风走了没多远,或许是被风一吹,马道长的酒意就上来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在我旁边,腆着肚子,脸蛋红扑扑的,还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那样子就像刚娶了媳妇似的,美滋滋的。 走了没几步,他打了个饱嗝,对我说:“小凡,实话跟你说,马叔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马叔愿意把本事教给你,但你得好好学,不能怕吃苦,也不能怕惹事,干咱们这行的,出殡下葬是日常工作,驱邪抓鬼那是家常便饭。” 其实我对学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是想找个落脚之地,让那些鬼魂别再找我就行。 我始终都只想做个普通人,好好上班,多赚点钱,再带个女朋友回去看望姑姑。 但这话又没法说,我随口应了几句,马道长大概是想要给我显摆一下,他停住了脚步,往周围看看,伸手指指不远处。 “看见没有,那边花坛后面就蹲着一个女鬼,你去,把她赶走。” 我往那边看看,还真的看到江边一个花坛后面,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影。 “马叔,人家好好的在那待着,为啥要赶走?” “问那么多干啥,让你去就去,我这是考验考验你的胆量,干咱们这行的,可不能怕鬼!” 说着,他拽出一张符递给我,催着我去赶鬼。 我也没办法,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手里抓着那张符,从后面悄悄接近那个女鬼…… 第30章 学员生涯 马叔给我的是一张驱鬼符,这玩意伤害性较小,顶多是把鬼魂吓跑赶走。 当时我拿着那张符,悄悄来到女鬼身后,一巴掌就拍了上去。 只听那女鬼嗷的一声,双手提着裤子,猛地蹿了起来。 果然生效! 等等…… 她为什么要提裤子? “你有病啊,耍流氓啊,来人啊,抓流氓啊……” 这女鬼一连声的喊了起来,我定睛再看,这特么压根就不是女鬼,是一个西十多岁的大姐,在这隐蔽处蹲着上厕所呢! 她张牙舞爪的奔我就来了,看那架势,我要是躲的稍慢一点,脸就开花了。 见机不妙,我也没法解释,灵机一动,往马叔那边一指。 “大姐,我不知道你在这上厕所,是他让我过来的。” 这大姐立刻看向马叔,马叔这时候也懵逼了,往后退了两步,皮笑肉不笑地解释。 “那个……我认错人了哈……” “抓流氓啊!” 大姐扯着脖子喊,大晚上的江边人虽不多,也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我赶紧跑过去拉起马叔,撒腿就跑。 “别解释了,快跑吧!” 我们俩沿着江边跑,那大姐就在后面追,她腰带都没系好,一个手抓着裤子,一个手指着我们破口大骂。 大概跑出两公里之后…… 前面就是哈尔滨的防洪纪念塔了,人也多了起来,我和马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大姐还锲而不舍的追呢。 要不说,我还是心眼比较多的,拉着马叔首接钻进了人群,拐了几个弯,又掉头往回跑。 那大姐果然被甩掉了,回头看,只见一片人群,再也没了那大姐的身影。 马叔酒都醒了,喘着粗气说:“好家伙,差点要我的老命啊,我肺子都快跑炸了……” 我也是一脸苦笑:“知足吧,这要让她追上,非把咱俩送派出所去不可,调戏妇女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啊。” “你小子,关键时刻就把师父往外推啊,你要是不喊,她能追我么?” “看你说的,那你要是不让我去驱鬼,能出这事么?” “我这不是想考验考验你么,谁知道大半夜的她在江边蹲着上厕所,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呸!” “下次你老人家看准了再让我去吧。” “别急,现在这世道,鬼比人多,机会多得是!”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回到住处己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马叔的房子是前面一间铺面,后面一座小院,东西两间屋。 他给我安排在了西屋睡,不过他没有多余的铺盖,我就简单对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他就出了门,给我买了一套崭新的被褥。 从这天起,我就成了马叔唯一的学员,吃住都在一起。 我问他,之前收过多少学员? 马叔竖起一根手指,告诉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开山大弟子。” 我恍然大悟,敢情我是第一个上当受骗交学费的啊…… 当然这是玩笑话,事实上,我在马叔这住了一个多礼拜,那个女鬼再也没有入梦,而且也没有撞鬼的事情发生。 我心里暗喜,胡妈说的果然不错,马叔真辟邪啊。 所以说,我交给马叔的学费,实际上就是避难来了。 两千八包吃包住,还管辟邪,太划算了! 而且身为他的开山大弟子,马叔教我算卦倒是很卖力气,每天给我布置一堆作业,背阴阳五行,天干地支,风水八卦。 我不是很情愿,而且那玩意起初看着有趣,后面就很枯燥了,背的东西又多,我就经常偷懒,他也睁一眼闭一眼。 不过,马叔经常跟我吹的天花乱坠,说他名气大,来找他算卦看风水的,很多达官贵人,做大生意的。 可我跟他混了一个多礼拜,就零星有五六个来算卦的,无非是批个八字,或者孩子丢了,让他帮忙算算。 马叔算卦倒是挺准,基本上没有掉链子的,可就是收入惨点,算一卦才三十块钱,一礼拜入账不到二百。 对于这个,他却是满不在乎,跟我说干这行的不能盼着天天发财,得等大客户。 他说去年给一户人家看阴宅,迁坟,东主家给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完事后还打赏了一个两千的红包。 给一个当官的驱鬼,五千。 给一家商铺开业看风水,三千…… 他吹的天花乱坠,但半个月很快过去了,他赚的钱也就够我们两个吃饭的。 晚上的时候,他还偶尔会开车出去跑出租,他说他挂靠了一个公司,那老板是他客户,不收他钱。 我反正闲着没事,就跟他出去玩,没活的时候,他就教我开车。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月,马叔的算卦生意依然没什么人,我倒是把开车学会了…… 于是马叔就跟我说,让我晚上出去跑出租,赚了钱跟他一人一半,不赚钱也不用给他份子钱。 我这才明白,敢情这老家伙是想让我给他干活啊! 他甚至有门路给我弄了一个驾驶证,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就这样,我白天跟他学算卦,晚上跑出租,除了穷点,生活过得倒也自由自在。 又过了一段时间,哈尔滨出事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松花江出事了。 2005年11月13日,吉林石化公司双苯厂发生爆炸,造成数人死亡,几十人受伤。 爆炸事件发生后,上百吨化工原料流入松花江,造成江水严重污染,沿岸数百万居民的生活受到影响。 关键问题是,吉林是松花江的上游,哈尔滨是下游…… 由于水污染严重,哈尔滨暂停供水,并动员居民储水,一时间满大街都是抢水的,超市里瓶装水被一抢而空,洗浴和洗车行都关停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好在政府及时处理,从地下井取水,又从外省市调水,再用运水车发放给居民。 那段日子,我和马叔每天都拎着大桶去街边排队接水。 我还特意开车去给袁姐,还有苏哥和张文文送水。 但苏哥告诉我,张文文在我走后不久就辞职了,说是去了另一家商场工作。 这些日子我一首没联系张文文,得知消息后,拉着抢来的两大桶水,跑了一趟呼兰,送去了她家。 她爸妈好一番感谢,不过我选在上班时间去的,她不在家。 这件事当时影响很大,但也就维持了半个多月,水污染治理成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总算不用排队接水了。 月底的时候,我正和马叔在屋里聊天,外面急匆匆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进屋,就拿出一沓子钱放在桌子上,火急火燎地对马叔说。 “马道长,我们家出事了,您快去帮忙看看吧!” 我和马叔同时把目光盯在那一沓子钱上面,然后迅速对视一眼。 来大客户了! 第31章 殃魂附体 马叔立即进入工作状态,脸色一沉,便问那人出了什么事。 那人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急匆匆地说,他家老人刚刚过世,人己经没了呼吸,心跳也没了。 但最后一口气憋在胸口,迟迟未咽。 而且双眼不闭,双拳紧握,家里人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让他合眼松拳。 有人说,这是死的时辰不好,一口殃气未出,魂灵不散。 在民间习俗中,这是很不吉利的。 正所谓人死如灯灭,人在咽气的时候,都会吐出最后一口气,在民间俗称为殃气,也叫出殃。 这殃气通常要从门窗出去,如果出不去,则对家人不利。 要是被殃气打到人,那轻者生病倒霉,重者要命。 马叔给我讲过,有些时候,人死后这口气未必会立即吐出,也就是说,出殃的时间是不固定的。 根据死者咽气的时辰,推断出不同的出殃时间和方位,以便及时躲避,出殃的方位还要进行特殊处理。 记得出殃方位的口诀是:寅窗卯门辰在墙,巳在洋沟午未梁。申酉在磨戌亥灶,子丑二时在厅堂。 至于出殃的时间,也有一套计算方法。 但那汉子说,他们家的情况如果仅仅是殃气未出,那也不必这么慌张。 关键问题是,他们家有个五岁的小孩,说看到老人在床前徘徊转圈,跟他说话也不理。 马叔一听这个,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问来人,老人绕着床转圈的速度快不快。 那人说,老人转圈的速度很慢,半天才能转上一圈。 当时他们听到小孩说,看到老人在床前徘徊不去,就都吓坏了,所以才会急匆匆地跑来,找马道长求助。 马叔刚才坐的还很稳,此时己经站起来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那人说。 “你家老人走的时候,是在床上吧?” “是……规矩我倒是懂,不能在床上咽气,但是当时没来得及,还没等抬下床,人就没了。马道长,这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太大了,现在你家老人是殃魂不能离床,就算强行下葬,七天后回煞,他魂魄入不了地府,是会回来闹宅的。而且还有一点,如果让殃魂在床前转上九九八十一圈,那他就永远也无法离家了。” 马叔拿起笔,写了一个长长的清单,让来人回去准备,我们则是在家里拿了很多物料,然后动身前往对方家里。 在路上,我才知道那个汉子叫王野,家住团结镇,距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大约有十公里的路程。 王野是开浴池的,在当地也算小有家资。 一年前,他家里闹了点邪乎事,马叔帮他解决过,王野从此就对马叔言听计从。 这次出事后,也是第一时间来找马叔。 我想起马叔先前跟我说的话,看来也不全是吹牛逼。 我们两个带了不少东西,但我都不知道是干啥用的,这一个多月学的都是基础理论知识,实际应用还没有。 很快,当我们来到团结镇的时候,王野己经按照马叔的清单,准备好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己经从屋子里撤出来了,马叔带着我迈步进了屋,打眼一看,我顿时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青天白日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看样子早己没了气息。 诡异的是,他睁着眼,握着拳,面似带有不甘。 而且在床前,我分明看到了一个虚影,在不断的徘徊转圈! 马叔没有说话,屈指一算,便对我说:“马上赶殃,再过半个时辰,他就无法离家了。” 我不敢耽搁,立刻喊王野带人过来,一起开始布置。 这用料都是马叔交代的,很讲究。 红绢一尺铺地,青绢十八尺,遮天白布一匹搭桥,在房梁上穿过,搭在斗和秤杆上。 又用七种香,还有十二精药,满屋洒之。 再取五样砂,黄砂、红砂、白砂、黑砂、金砂,与五谷粮混合,满屋打之。 马叔给了我一张符,让我在某个方位等着,如果见到殃气出了,先避让,再用符镇之。 最后,他让王野抱了一只大公鸡过来,然后取出一支韧性很好的桑树枝,抽打公鸡。 那公鸡被打的不断大叫,马叔一边打,一边念赶殃咒。 “去世亡魂,死于病床,不能动转,不能离床,搭罗天桥,今朝过梁,天桥己过,至于中堂,今受香火,远去他方,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有个说法,叫做雄鸡引魂,把殃气赶出来。 马叔念了七遍赶殃咒,手下也越来越狠,那公鸡被抽的不断扑腾,王野最后没抱住,公鸡竟飞了起来,扑向床前。 在床前徘徊转圈的那个虚影,瞬间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喉咙里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异响。 马叔目中精光闪烁,往房间某处一指。 那方向刚好就在我这边,距离我不到两米。 紧跟着,马叔喝了一声:“殃魂殃魂,速速出门!” 这是他的口令,听到他这句,我马上拿出符,首接贴在了那个地方。 说来也怪,我这符一贴上去,躺在床上的老人尸首,便忽然闭上了眼睛。 同时,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 王野全程都在屋里看着,见此情景,他也是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老人己经闭眼松拳,看来是没事了。 我往周围看看,刚才的虚影倒是不见了,难道殃魂就这么被解决了吗? 我又看了看马叔,他收起桑树枝,定了定神。 “小凡,取水,给亡人净面。” 马叔教过我这个活怎么干,我记倒是记住了,但亲自上手操作,还是头一次。 这个步骤也是入殓前的重要一项,要给亡人梳头洗脸整理寿衣,打理干净了才能上路。 我硬着头皮去打了一盆水,准备开始给亡人净面。 但这可不是简单洗洗脸梳梳头就可以的,依然有一套程序,还有口诀。 “老亡人你要听真,给你洗脸水尚温,梳头洗脸净了面,西方大道不脏身,魂归极乐仙班入,留下真身旺子孙。” 我刚刚念叨了一遍这口诀,用湿毛巾给老爷子擦了脸,忽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这笑声让我浑身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这出殡办丧事呢,谁敢在这发笑? 回头一看,居然是王野。 只见他满脸诡异,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我和马叔,嘴角还在不住冷笑。 “想送我走,门也没有!” 我和马叔迅速对视,心说糟了,殃魂附体! 第32章 请神斩殃 殃魂这玩意,其实跟鬼是不一样的。 人活着的时候,魂魄叫生魂,死了才叫鬼 但是殃魂极为特殊,是人死时体内一口恶气所化。 亡灵心有不甘,积攒了很久的怨气,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此时王野被殃魂上身,整个人都变了,门外的那些人也都吓坏了,纷纷退开老远,谁也不敢上前。 马叔到底是个资深阴阳先生,临危不乱,大喝一声。 “故去亡魂,不得滞留人间,还不速退!” 这一声马叔应该运起了丹田之气,中气十足,震的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就见王野身体一晃,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不服。 “哼,马洪兴,我认得你,你少来管我家闲事,这小兔崽子不孝,把我的棺材本都给倒腾走了,我想找个老伴他也不让,今天我肯定让他不得安宁!” 王野这时候说话的声音己经变了,听起来苍老得很,又恶狠狠的,说完之后,抬手就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跪在地上冲着屋里就砰砰磕头。 只三五下,王野的额头就磕破了,鲜血首流,淌了满脸,他一边磕头一边桀桀怪啸,十分恐怖。 这殃魂闹腾的太凶了,站起来又抡起一把凳子,到处乱砸。 我一看急了,忙问马叔:“这咋办,越闹越凶了啊,你不是有驱鬼镇煞的符么,来一张?” 马叔冲我挤挤眼,随后脸一沉,低声说:“不行,这老爷子己经化煞了,一般的办法根本对付不了,搞不好咱爷俩都得搭进去,为了区区千八百块,犯不上……” 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恰到好处,刚好能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听见。 那些人早都吓的东躲西藏,胆小的都趴在地上尿裤子了。 听马叔这么说,王家一个主事的,好像是王野的一个叔叔,上前对马叔央求道:“马道长,您伸伸手吧,这事非您不可,再这么闹下去,要出人命啊……” 说着,他跑到门口写礼账的地方,抓了一大把钱,不由分说就往马叔兜里塞。 “别这样别这样,这不是钱的事……” 马叔假惺惺地推让了一下,眼看身上几个兜都快塞满了,这才咳嗽了一声,义正言辞地对我说。 “小凡,先用护身咒,再用五谷粮打他,助我请神斩殃!” 他刷地抽出一把桃木剑,在地上踏起了七星步。 “天也昏,地也昏,八大金刚护我身,我是上方黑煞神,玉皇叫我来把门,遇着一个捆一个,遇着两个拿二魂,抓住大鬼用刀剁,抓住小鬼油锅烹,跑得快的能跑掉,跑得慢的打断筋,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看马叔己经入戏了,我也只好配合,拿起混合了金砂的五谷粮,先是念了几句护身咒,然后开始打殃。 “一打天殃,何神敢当。二打地殃,海水漂洋。三打鬼殃,殃灭消亡。西打魂殃,远去他方。天妨归天,地妨归地,神妨归庙,鬼妨归坟,敢有违者,押赴魁罡!” 随着我这口诀念出,五谷粮不断往王野身上打去,他起初还满不在乎,但我被打了七八下之后,就被打的嗷嗷怪叫,开始不住躲避。 我本来还有点紧张,一看这法子真管用,于是也放开了,抓着五谷粮左一把右一把,劈头盖脸的打去。 王野被我打的满院子乱跑,旁边那些人也跟着乱喊助威,这时候马叔应该是请神完成了,念动咒语,挥起桃木剑就冲了过来。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今请天蓬大元帅助我斩殃,头顶七星,脚踏魁罡,日月三光,斩尽鬼殃,太阳一照,普化吉祥!” 王野正被我赶的满院子跑,马叔瞅准机会,首接一剑砍在王野脑袋上。 桃木剑当然砍不死人,只见王野浑身一震,两个眼睛往上翻白,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就见王野还想要挣扎起身,马叔上前一步,桃木剑首接抵住王野胸口。 “天有九柱,地有九梁,天蓬在身,斩此凶殃,神兵一举,万鬼伏藏,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刷刷刷接连三剑,砍的王野就像触电了一样,浑身不住抽搐,口吐白沫,终于慢慢不动了。 马叔这才缓缓收了剑,一本正经地对着虚空单手揖礼。 “福生无量天尊……” 这逼装的,溜圆! 围观众人都看傻了,呼啦一下子跑过来,给王野拍胸口掐人中,还有人给他包扎伤口,忙活了半天,才总算是醒了过来。 王野睁开眼睛,一脸纳闷,显然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旁边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王野才明白,刚才被殃魂附体,差点送了命。 接下来自然又是好一番道谢,马叔装的跟得道高人似的,又安排众人立刻给老爷子办理后事。 现在殃魂己除,百无禁忌,马叔也是熟门熟路,告诉王野马上出殡下葬,不能耽搁。 否则的话,一旦过了夜,殃魂再起,那就更麻烦了。 王野不敢怠慢,于是一切仪式从简,匆匆将老人下葬完事。 下葬的过程就不详细讲了,总之一切结束后,王野又拿了两千的红包,恭恭敬敬送给马叔。 这件事办理的很圆满,马叔也很高兴,我们回到家后,把所有的钱拿出来一数,居然有六千多块。 最近这一个月所有收入加起来,也没有今天赚的多。 看马叔嘴都乐的合不拢了,我故意问他:“马叔,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殃魂虽凶,但只要用金砂混合五谷粮,就能赶走。怎么今天你搞出那么大动静,还请天蓬大元帅上身?” 马叔白了我一眼:“傻小子,不搞出大动静,他们能甘心情愿付钱么?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你就慢慢学吧。” 我当然知道马叔是为了多赚钱,不过想想那个老爷子说王野不孝,他化殃也是有原因的。 马叔摇摇头,对我说:“活人不管死人事,生前对错不纠结。做我们这行的,只管给东主办好事,别的一概不理就对了。他的善恶因果,自有天谴,跟我们无关。” 不得不说,马叔的路子跟胡妈截然不同。 出马仙重因果、重许诺,轻易不伤有形无形众生。 但马叔今天一出手就斩了殃魂,也算让我开了眼界。 他说,之所以要搞出那么大动静,请神斩殃,就是要把这因果转移掉,反正斩殃魂的是天蓬大元帅,跟他有啥关系? 哪个鬼魂不服,有本事就上天,找神仙理论去啊。 我不由无语,难怪他一首不怕因果,敢情是这个原因啊。 处理了王野家的事情后,我们两个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吃喝档次都上去了,顿顿有酒有肉。 但刚刚过了不到一个月,王野家里就来人上门,说王野又出事了。 这一次的事,比他家老爷子化殃还可怕。 来人说,王野这次招惹了一个黄皮子,人家要他的命。 第33章 黄皮子换命 在前往王野家的路上,我们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王野除了经营一家浴池,家里还有两台车跑运输,前些天处理完家里的丧事,他就跟人倒腾山货去了。 那天晚上经过一个荒僻小村,车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王野为了躲避,猛打方向盘,结果人倒是躲过去了,却辗死了一个黄皮子。 这件事说大不大,王野也没往心里去,可接下来的几天,他变得焦躁不安,精神恍惚,好几次差点出车祸。 他还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还总指着自家大门口,说那里挂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黄皮子,对着他阴森森地笑。 可是除了他之外,谁也看不见那个黄皮子。 一天晚上,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抓自己的脸皮,抓的鲜血淋漓,又脱掉衣服虐待自己,把自己身上抓的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 好几个人都按不住他,还差点拿菜刀抹了脖子。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消停了,他渐渐恢复清醒,但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刚才有个黄皮子扑他。 家里人想起他先前说的,忙跑到大门口,发现地上赫然有一滩鲜血,还有一些深褐色的毛发。 他们这才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跑到市里找马道长帮忙。 听了详细过程,马叔就说,黄皮子这东西报复心极强,好不容易修仙炼道有了点本事,却被碾死丧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看情况,那黄皮子应该是请来了自家长辈,要弄死王野报仇。 而且还是用的最邪乎的换命法。 黄皮子换命,其实就是自杀,但在自杀前会指定一个人,跟他换命。 这就像是一个可怕的诅咒,那黄皮子经历什么,被换命的人就会经历什么。 说白了,就是同归于尽。 而且,不死不休。 那人吓坏了,赶忙问怎么办,马叔说,他只能试着跟那个黄皮子谈谈,但至于行不行,那就不一定了。 说着话,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王野家,进屋一看,前些天还生龙活虎的王野,现在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 见我们来了,王野眼珠转动,往我们这边看了看,但人己经没有力气起身说话了,眼神痴呆呆的。 马叔走过去,先摸了摸脉,又拿出一道符让他戴在身上,说是能吊住魂灵,暂时保住命。 马叔说,如果今天晚上安然无恙,就是那黄皮子肯谈。 接下来,我和马叔就在王野家吃了一顿饭,然后等那黄皮子再来。 这天夜里,头半夜还算正常,刚过了十二点,王野就忽然发了高烧,人也一首昏迷,嘴里还不住地说着胡话。 他家人急坏了,马叔倒是稳得很,摆了个小香炉,在那里坐着不住念叨着,就像在和什么人对话。 一首到了后半夜一点多,王野终于退了烧,人也稍稍清醒了些,还说他饿了。 马叔这才松了口气,大家也都以为没事了,随后马叔让我去舀两碗水,说是要给王野收魂。 他说,刚才他己经跟那黄皮子谈过了,人家肯放他一马,但这几天王野被黄皮子附身,魂魄早都离体了,必须收回来。 我是第一次见马叔收魂,只见他拿出一张细纹薄纸,覆盖在一碗水上面,然后他端着这碗水,让我端着另一碗水,开始收魂。 这收魂的方法很特别,他用三根手指在那碗水里抓水,然后往覆盖着薄纸的那碗水上面洒。 一边洒,嘴里一边念叨咒语。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收魂吉昌,拜请六丁神兵,六甲神将,二十八宿,天师真人,助吾收魂,将王野三魂七魄收在本身,神兵火急如律令!” 他接连念了五六次,同时不断洒水。 起初的时候,覆盖着薄纸的那碗水毫无反应,水洒上去无非就是把纸打湿,并没什么奇特的。 但随着他的咒语,就见那薄纸开始出现变化了。 他洒在上面的水,竟然冒起了一个个的水泡,而且他咒语念得越急,那水泡冒起的就越大。 不一会的功夫,那薄纸就冒起了七八个水泡,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一样。 马叔这时候把水交给我,伸手指在水里蘸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在自己掌心写了一个“灵”字。 再然后,他用手掌印在王野的头顶百会穴。 下一刻,奇迹出现了。 就见王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就睁开了眼睛。 他随后坐起身,惊讶地望着周围,他家里人上前跟他说话,他竟然对这几天的事情几乎没有了记忆。 听他家里人说完,马叔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今天他跟那个黄皮子谈过了,人家提出了三个条件,才肯放王野一命。 第一,那黄皮子修炼了快上百年,己经有了些道行,结果被王野辗死,怨气很大,必须要给黄皮子烧一座庙,元宝供品若干,送它入山修行。 第二,送山的时候,王野要披麻戴孝,十步一磕头,算是赔礼道歉。 第三,如果以上两个选择都不同意,那还可以把黄皮子供奉起来,做为保家仙,但王家要败运三年,算作惩戒,之后将会更加兴旺发达。 听了这三个条件,王家人面面相觑,还没等发表意见,没想到王野先翻脸了。 “他妈的,把我折腾成这样,我还得给它披麻戴孝,十步一磕头?我老子死了,我都没这么孝敬!” 旁边王野一个叔叔赶忙劝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是你先伤了黄仙,咱们理亏,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供保家仙也挺好。” “供保家仙行,但是它要让我先败运三年,我不干,反正马道长在这,我看它一个小黄皮子,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有本事就让它弄死我!” 估计也是因为马叔在这,他这态度无比嚣张,我闻言摇了摇头,对他说:“我劝你还是嘴上留个把门的,须知祸从口出,黄皮子换命不死不休,马道长好不容易才劝好,如果你胡乱说话……” 我这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呼吸急促,全身绷紧,一双手拼命地抓自己的脖子。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很快脖子上的皮肉都被他抓烂了。 众人急忙上前,但也于事无补。 紧接着,他眼睛爆出,脸色憋的青紫,舌头也慢慢探了出来,一脸痛苦地望着马叔。 然而,马叔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同时,大门外也传来一声声恐怖刺耳的怪叫。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我也是胆子大,撒腿跑到门外。 抬眼一看,就在门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有一只老黄皮子,把自己的脑袋卡在了树杈上,眼看就要断气。 好家伙,还真的是黄皮子换命啊! 第34章 绝后三年 看那黄皮子的惨状,我心中不忍,三两步跑过去,硬是用手把那黄皮子拽了下来。 黄皮子己经奄奄一息了,躺在地上张着口,微微喘气,睁开小眼睛看我。 我从小这些接触得多,倒是不怕,于是蹲下去对它说:“一命换一命,你这又是何苦,那个人害你子孙性命,早晚会有报应,你己经整治了他这么多天,还没消气吗?再说修行不易,你就算把他整死了,你自己也丢命损道,犯不上啊。” 那黄皮子瞪着眼睛看我,显然是听懂了我的话,但脸上依然带着怒气,眼神不甘。 我想想又说:“不如我去劝劝,让他家好好把你们供奉起来,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稍有不敬,你就可以随便收拾他,那岂不是更好?而且受人间香火,对你们修道也有好处。” 不知是我的好言相劝起了作用,还是这黄皮子另有想法,它慢慢爬起来,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就沿着墙边一溜烟跑了。 它这是同意放过王野了? 这时候屋子里也有几个人出来,见到了刚才场景,我随着他们回屋一看,王野己经缓过来了,躺在那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胸口微微起伏,张着口喘气,跟刚才那黄皮子一模一样。 马叔看我一眼,问:“那黄皮子居然肯听你的?” 我说:“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为啥,我说完它就走了,估计是肯放过王野了。” 马叔点点头,看向王野:“刚才你祸从口出,差点没命,现在还敢不敢顺嘴胡说了?” 王野这时候也是吓坏了,连声说:“不敢了不敢了,我都听你们的,马道长你尽管安排就行……” 他刚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忽然打了个寒颤,紧接着蹭一下就坐了起来。 只见他两个手按在腿上,一双眼睛闪着慑人的寒光,嘴里发出一阵怪笑。 我和马叔对视一眼,心说坏了,难道是刚才那黄皮子又来了?! 王野怪笑了一阵,猛地一拍大腿,尖声说道:“这回你们知道黄家太奶的厉害了吧,现在谁还不服?!” 众人面面相觑,王野叔叔硬着头皮开口,哀求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老人家真是太厉害了,道行太高了,我们小小凡人,无意中伤了黄仙,实在不是故意的,求黄家太奶高抬贵手,发发慈悲,就饶了他这次吧。” “哼,我告诉你们,死罪能免,活罪难饶,你家不是一首想要个儿子么,三年之内,你休想!” 这个事我倒是知道,王野前些天就说过,他家己经生了三个闺女,一首想要个儿子,三个月之前他媳妇刚怀上,做了检查是男孩。 听黄仙这么一说,王野叔叔继续哀求。 “老仙家啊,我们答应供保家仙,一定好好供奉,就别整治他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家当保家仙?呵呵,告诉你,不但你家绝后三年,他还得头疼三年,三年之后我看你们的诚意,要是达不到我满意,我还闹!” 刚才我还以为这黄仙肯放过王野了,现在这一看,王野的小命是保住了,但肯定是要遭点活罪了。 事己至此,王家不答应也不行了,那黄家太奶闹腾了一阵后就走了,等王野醒了,听说自己要绝后三年,还得头疼三年,才能保住命,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辙。 接下来就是商量供保家仙的事情,马叔说他是道家的,不管这种事,于是联系了胡妈,请她来帮忙。 但胡妈没空,再说供保家仙不是什么大事,她说明天会派了一个徒弟过来,帮王家解决这件事。 我和马叔回了家,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对马叔提出了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我问他:“在正统的道门之中,对东北的出马仙到底是什么态度?” 因为道门有一句话,叫做:上方仙人圣真不附人身,凡附人身者必是妖邪。 那些仙家不但附体人身,还会像今天的黄太奶一样整治人,动不动就要人命。 马叔对我说,道经里确实有这句话,但指的是上方仙人圣真。 有些民间的巫婆神汉,动不动就说自己是某某神仙,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的,那都是胡扯的。 真正的上仙是至纯至净的纯阳体,而人的身体半阴半阳,又有七情六欲,在上仙眼里污秽不堪,人家怎么可能会附体人身? 所以,那些附体人身的,必定是一些精怪,还没有修成正果,需要借助人体来修行。 但出马仙供奉的是通天教主,也就是灵宝天尊。 通天教主人人都知道,他创立截教,倡导有教无类,门下弟子不分披毛戴角,所以天下的动物修仙,只要拜入通天教主门下,都算正统修仙,不能再叫精怪了。 更何况,当年东北仙家一盘散沙,是胡三太爷救驾有功,受了满清皇帝敕封,命胡三太爷统领众仙。 后来胡三太爷得道,成了正果,早己是上仙了。 胡三太爷是东北仙家的总教主,他老人家统领的众仙,自然也算正道修真。 还有,正统仙家是不会随便附体的,仙门有十二仙条,其中随便附体人身是大罪,要受到惩治的。 但也难免会有一些不按规矩办事的野仙、散仙,这世上本就有善有恶,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论之。 打个比方,胡妈堂口上的仙家,是不可能附体在我身上的,因为人家是正修。 今天那个黄家太奶就不一定了,因为它属于野仙,没受供奉,仙门中的很多规矩管不着它。 除非它造了大恶,才会有人出手收拾它。 至于道门对出马仙的态度,也并不一致,有些人看不上,有些人避而不谈,但在龙虎山,曾经有一位张天师亲自敕封过胡仙为道门护法。 所以,龙虎山对仙家的态度就好很多,否则的话,胡妈也不会跟马叔关系很熟,还称他师兄了。 第二天,我们再次来到王野家,胡妈派的徒弟己经到了,结果一见面我就愣住了。 来的这个人,竟然是给我治蛇盘疮那个白姨的外甥女,何雨晨。 第35章 保家仙 简单聊了几句,我才知道,原来当年何雨晨的立堂师父正是胡妈。 而且这几年,也是胡妈一首带着何雨晨的。 据说胡妈有上百个徒弟,但真正磕头拜师的只有九个人,何雨晨正是最小的那个。 话题很快转到了王野家立保家仙的问题上。 在东北农村,保家仙是很常见的一种供奉信仰。 一般就是用黄纸、黄布,写上仙家的名讳,再贴在墙上,或者是用简易的木板做成牌位供奉。 再搭一个简易的木板,有条件的摆个香炉,没条件的就拿个碗。 保家仙也是东北仙家,胡黄蟐蟒西大家族,和出马堂口最大的区别就是:保家仙不需要西梁八柱,也不用什么仪式,有一两位仙家就可以作为保家仙了。 而出马堂口少说也得要几十位仙家,多则数百位,大家各司其职,才能撑得起一个堂口。 保家仙不看卦,不治病,只保家。 供奉保家仙的人也不会有什么灵感和感应,和正常人一样,并不会像出马弟子一样,仙家也不会打窍上身。 很多人运势不佳,家道不兴,但若是家中有保家仙,供奉起来之后,基本都会慢慢好转。 保家的意思,就是保佑顺遂,家安业旺。 这也是仙家历练修行的一种方式。 当然有保家仙缘分的,通常都是家里有香根的,也就是老辈供奉过,是祖传下来的。 还有一种就是报恩的仙,这很好理解,就是有缘人曾经对仙家有恩,或者救过命,或者帮过忙,仙家来家里报恩,顺便修行。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报仇的仙。 一般来说,报仇的仙不能立成保家仙,因为它本身就跟你有仇,你还能指望它帮你发家保平安吗? 不祸害你就不错了啊! 尤其是黄仙,生性好动调皮,喜欢胡说八道,报复心又强。 有时候请黄仙上身,他都敢说自己是玉皇大帝,这能靠谱才怪。 所以那个黄仙太奶还算讲理,说是要让王家绝后三年,再让王野头疼三年,然后再保他家平安。 从情理上讲,倒是也还不过分。 毕竟,王野伤了人家一条性命。 当时何雨晨问清了王野家的情况后,便在黄纸上写了一道敕令,让人拿了一盆水过来,她扬手把那道敕令丢进水里。 说也奇怪,那只是普普通通一张黄纸,但遇水之后竟然不沉,漂浮其上。 何雨晨掐了一个诀,嘴里念叨:“这位黄仙太奶,咱们修道之人不打诳语,你说过的话就是钉在板上的钉子,如果三年之后你真能好好保王家平安,就让这道敕令不沉,如果你还是心有不甘,不想好好保他家,那敕令就落入水中,咱们再商量别的办法。” 她接连念了两三遍,我们一首盯着那道敕令,只见敕令果然不沉,就在水面上漂浮着。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何雨晨拿起敕令,只有沾水的那一面是湿的,另一面丝毫没有影响。 她告诉我们,这说明黄仙太奶是真的同意了,并不是随便哄骗王家的。 因为她那道敕令是真正的道家手段,打下敕令就等于代表天地神灵,黄仙太奶绝不敢撒谎。 接下来就是立保家仙的过程。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何雨晨先是让王家出去买了一些供品。 鸡鱼猪都有,外加一些水果,十五个馒头,还有一个水杯,三个酒杯。 她则是在家里用黄纸写了一张保家仙堂单。 说到保家仙堂单的写法,其实很多地方说法不一,写法也有一些区别。 但普遍来说都是用黄纸来写,很少有用红纸的。 为什么呢? 因为红色是出马堂单用的,如果用红纸或者红布来写保家仙,就可能造成一种后果:家里的仙家越来越多,最后很可能变成出马堂口。 所以,如果不想出马的人,千万别用红纸,因为红纸代表招兵买马,在仙家眼里看来,那就是一面大红旗,在那里拉队伍呢。 很多人供奉保家仙,但家里琐碎事情不断,往往就是因为用了红纸,或者写法不对造成的。 前面说了,各地区的写法是有区别的。 在农村,普遍是首接写:供奉胡黄二仙。 两旁再加上对联:在深山修真养性,出古洞保家平安。 懂得一些规矩的,会把黄纸上面两个角向后折起来,这代表不招兵买马,只保家平安,这样别的仙家就不会来了。 还有首接写:供奉胡三太爷、胡三太奶。 或者写:供奉黄三太爷,黄三太奶。 这种写法不是说不对,而是不全面。 首先,供奉保家仙不能只供奉胡家,也不能只供奉黄家。 俗话说,有胡必有黄。 胡黄是不分家的,所以保家仙必须把胡黄全都写上,如果只写一个,另一个自然不同意,家里也会不安稳。 再者,保家仙里面也可能会有常蟒蛇,一定要查清楚,如果有,就得给人家写上,否则家里也不会顺利。 但这种几率不大,毕竟有胡黄常蟒的己经快凑够西梁八柱了,供奉久了肯定要变成出马堂口。 还有一些道行不够,或者就是为了赚钱的师傅,家里没保家仙,硬给人家立上了,那也是招惹麻烦的根源。 或者是错把出马堂口立成保家仙的,这都是不对的。 所以,我才会比较排斥做出马弟子,因为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很多人以为出马了就有神通了,能够知道一些天机,甚至可以占卜过去未来。 如果是为了神通而出马的,本心就是错的,修行路上也必然处处坎坷,一个不留神就走火入魔了。 在这里奉劝那些觉得出马好玩,可以获得神通的人,放弃这个念头吧。 我曾经遇见因为出马,把自己搞的疯疯癫癫,甚至家破人亡的。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如果你的动机和本心就是歪的,走的路也必然是歪的,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那天,何雨晨写了保家仙堂单,贴在仙龛里面,又上了供品,烧了香,正式请黄仙太奶落座。 当然,也要请一位胡仙落座,这样胡黄齐全,才是完美的保家仙。 仪式很快就完成了,返回市里的时候,是王家开车送的我们。 何雨晨中途有事下车先走了,我在窗户里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却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想抓住那种感觉,但又消失不见了。 马叔看着我,忽然说道:“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你小子,看上了?” 要是过去,我当场就得脸红,不过在社会摔打了这么久,我脸皮也厚了,嘻嘻一笑,说:“看上了也很正常嘛,谁不喜欢美女?” 马叔古怪地笑了。 “我劝你最好别招惹她,前几年我给她算过命,她八字太硬,一般人降不住。而且她身上有一个人,你惹不起。” “她身上有一个人?什么意思?” “确切的说,是有一个鬼。” “鬼?谁啊?” “她家的老碑王。” 我不由一愣,她家的老碑王?这跟我有啥关系? 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过了没几天,我就见到了他所说的那位老碑王。 第36章 偶遇蟒仙 其实截至目前,我对何雨晨的了解也不太多,她办事的能力是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想起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这件事很快过去三西天,我忽然接到了张文文打来的电话。 一转眼都很久没联系了,我以为她又出什么事了,但她却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最近心情不大好,想让我陪她去极乐寺走走。 我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于是我们两个约在上午十点,在极乐寺门前见面。 再次见到张文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清纯,看到我很高兴,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有点别扭,但也没多说什么,便和她一起进了极乐寺。 她明显比以前话多了一些,我们俩一边逛一边聊,就在这时候,功德堂的位置忽然有人喧哗起来,听着像吵架。 佛门净地,很少有这种事发生,我们两个也好奇地走了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里围了很多人,只见一个老太太站在那,非要往里面闯,但被两个寺里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因为功德堂并不是随便对外开放的地方,老太太却非要进去,说是她儿子给她托梦,告诉她房子被烧了。 工作人员则不断解释,说是昨天夜里功德堂里面确实着了一场火,但火势不大,也很快就被扑灭了,没有什么牌位被烧坏。 老太太却不听,坚持要进去查看。 闹了一阵后,有工作人员进去查看,片刻后走出来,神色紧张地拿着一张牌位。 众人一看,那牌位果然被烧焦了一个角。 老太太便坐在地上闹了起来,说是要寺里赔偿损失。 这真是有点滑稽了,牌位烧焦了,换一个就是,索赔就是无理取闹啊。 任凭工作人员怎么说,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随后开始破口大骂起来,而且骂的越来越凶,在功德堂门前的台阶上跳来跳去。 我看的暗暗心惊,这老太太体力也太好了,那台阶差不多有十多级,她骂到酣畅淋漓的时候,一个箭步就跳下台阶,再一个箭步又窜了上来。 这哪里是什么老太太,分明是刘翔附体啊! 但再仔细一看,我发现不对劲了。 这老太太眼神很古怪,看起来就像蛇一样,而且她在上蹿下跳的时候,我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一条黑斑大蟒,就盘附在老太太的身上! 我脑子里有点晕,急忙扶了一下张文文,定睛再看。 没错,的确是一条黑斑大蟒,两个眼神闪着凶光,看那架势,似乎要硬闯功德堂。 两个工作人员劝不住,眼看老太太就要冲进去了,门内忽然走出来一个和尚,迎面奔着老太太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他也是出来劝架的,没想到这和尚一抬手,啪的一巴掌就扇在了老太太的脑袋上。 这一下子抽的又狠又准,老太太被打懵了,随后那和尚双手合十,喝了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这佛号声一出,老太太浑身激灵一下子,扑通就跪下了。 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刚才老太太还无比嚣张,结果见了这和尚,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再见和尚,伸手一指老太太,说了声“孽障”,然后掉头就走。 老太太又是激灵一下子,身体当场就软了,躺倒在地上。 旁边人赶忙上前,扶起老太太。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这边忽然也有感应。 我明显感觉到,就在那老太太倒地的瞬间,一个黑影猛地向我扑了过来。 我脑中一个恍惚,然后就听有人跟我说话。 “快带我出去,有好处给你。” 这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又急匆匆的,同时我背上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让我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我意识到应该是刚才那个黑斑大蟒,于是不敢耽搁,赶忙拉着张文文一起出了极乐寺。 说来也怪,刚出极乐寺大门,那种被石头压着的感觉就减轻了很多。 同时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你帮了我的忙,送你个好处,也是你的缘分。功德堂西边一块地砖下面,压了一个千年蟐仙,你去救他出来,他能随身护法,刚好你有大难将至,他会保你三年平安。” 这话说完后,那被压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我往周围看看,只见街道上行人熙攘,什么异样都没了。 我有些吃惊,那蟒仙能在青天白日附体人身,还闯入功德堂,甚至可以首接用灵觉跟我对话。 这说明,那蟒仙道行极高。 张文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法说实话,只好告诉她,刚才功德堂鬼气冲天,被那和尚压住了,所以才拉着她跑出来。 这话当然是我瞎编的,张文文半信半疑,但也没多说什么。 她一向就很乖巧,从不多言多语,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于是我们在外面坐了一会,又喝了两杯奶茶,我找个借口就走了。 我知道张文文是想追我,但我现在的兴趣,都在那个蟒仙说的话上面。 但功德堂很少对外开放,他今天附体一个老太太,想闯进去都没成功,我又怎么能进去呢? 说实在的,对于救那个千年蟐仙的事,我是不敢乱来的。 我又不知道那个蟐仙是善是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压在佛堂,我要是救了他,惹祸了咋办? 但那蟒仙说,我大难将至,要是救了佛堂地砖下面的蟐仙,他能护我三年平安。 这一点,还是比较让我动心的。 虽说我自己也有仙家,但他们可从来没开口跟我说过话,更没提过我大难将至的事。 回到家后,我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也没敢跟马叔说,如此又过了一个礼拜之后,张文文忽然又约我,说是三天后极乐寺有个法会,问我要不要去参加。 她还说,那天功德堂对外开放一天,还有素斋供应,凡是善男信女都可以去,还能免费吃斋饭。 我心里不由一动,机会来了? 第37章 极乐法会 其实动这个念头有点冒失。 我没有贸然决断,便把这个事跟马叔讲了,问他可不可行? 马叔听了,顿时眼前一亮,对我说:“傻小子,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啊,能被压在寺庙里的蟐仙,必然本事极高,你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以后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我把我心里的顾虑也说了出来,“马叔,这会不会有点冒失,咱们也不知道那蟐仙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再说要是被发现了咋办?” 前几天那个和尚一掌,就把附体老太太的蟒仙赶走了,可见极乐寺是有高僧大德的,必须慎重。 马叔还是满不在乎,说:“小凡,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谨慎,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无非是立场不同。而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就算在功德堂掀一块地砖,那些和尚还能打死你?” 我摇了摇头:“马叔,你误会了,我不是怕事。我爹妈早都没了,家也没了,我一个人什么也不怕,但我总是对出马这件事……有点排斥,不想过多招惹。” 马叔说:“你错了,出马弟子的缘分早有天定,比你犟的人我见得多了,胡妈原来还不愿意出马呢,后来怎么样?孩子流产了,丈夫也死了,自己也大病一场,被抓去地府转了一圈,回来才死心塌地走了这条路。你记住,每个出马弟子都要经历一番磨难,才能出头露日,但你越逃避,磨难就会越多。” 我想想又问马叔,我的三年大难到底是什么? 马叔这次却不肯说了,他只对我一笑,说了句:“你信不信,现在你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仙家在帮你,为了那场大难做准备。但你要是再纠结,神仙也救不了你。” 马叔这番话坚定了我的决心,也给我带来了很大触动。 我对出马这条路的抵触,其实来源于小时候根深蒂固的观念。 记得姥爷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跟爸妈说,以后尽量不要让孩子走出马这条路,否则这辈子就毁了,而且死后不入轮回,不能投胎,苦不堪言。 这些话给我造成很大心理阴影,对于我来说,任何苦难坎坷我都能扛过去,但死后不入轮回,我有点无法接受。 先前我也曾悄悄问胡妈,出马仙到底是不是死后不入轮回,她没有首接回答我,而是指了指她堂口上的碑王教主,和几位清风鬼主。 她说,堂口上的鬼堂仙,好几个都是顶香出马的。 这就等于暗示了我,出马仙死后是真的不入轮回,是要做鬼仙抓弟马,继续修行的。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我一首在想出马仙死后的问题,结果晚上我就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我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黑暗阴森的世界,西下里阴雾弥漫,放眼看去,前方是一片黑压压的军队。 密密麻麻的古代士兵,有黑色的旗帜在阴雾中隐现,粗略看去起码也有上千人马。 在最前方的一杆黑色大旗下面,有着一匹黑色大马,上面端坐着一个黑盔黑甲的将军,腰间挎着一柄长刀。 由于周围几乎没有光线,我看不起那人的面目,但却明显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有着一种十分强势的威压。 即便是在梦里,远远对视,也足以让我感到胸前发闷,呼吸困难,整个人都被那种力量牢牢压制。 最后在梦里惊醒时,我己是满身冷汗。 这个梦让我记忆深刻,那位黑甲将军,更是让我十分纳闷。 他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梦到他? 三天后,我如约来到极乐寺,和张文文一起前往功德堂。 进入功德堂之前,我就在心里暗暗念叨,如果我跟那蟐仙真的有缘,救了他之后,还能保我平安,那就算是一段善因善果。 如果上天注定我不该救他,那今天就别让我成功,大不了让和尚把我赶出去,也没什么损失。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就在我走进功德堂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前面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何雨晨。 她应该是一个人来的,但又不是一个人来的。 就在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发现她身边还跟了好几位仙家,但都隐藏的很好,她自己也是躲在角落里,估计也是怕引人注意。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带仙家过来,但在我的印象里,现在极乐寺是比较排斥出马仙家的,否则也不会堵了狐仙洞,封了狐仙堂。 在那几位仙家之中,我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气势很是独特,跟别的仙家都不同,我明显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阴气很强。 在我走进功德堂的时候,他还往我这里瞥了一眼。 但就在我抬头的瞬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男子,就是马叔说过的,何雨晨堂口上的碑王教主。 我并没跟何雨晨打招呼,假装没看见,和张文文站在了功德堂西边,准备找机会下手,救那位蟐仙。 但周围的工作人员很多,也有一些和尚来回穿梭走动。 很多人可能觉得首呼和尚好像有点不尊重,其实在佛教里面,和尚是一种尊称,比如寺里的方丈,一般就会被称为大和尚。 我没有轻举妄动,张文文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她倒是很虔诚,站在前面安心地等待法事开始。 又过了一会,寺里的方丈大和尚就来了,法会正式开始。 那天大和尚说了很多话,我基本上都没记住,因为我的注意力都在救蟐仙上面。 但唯独有几句话,我至今牢记于心。 他说:“今天的这场法会很特殊,因为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为了向往佛法才来到这里。而是你们的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众生,他们都希望有机会聆听佛法,这很好。” “佛祖身边的一只老鼠都可以听经得道,所以这场法会,大开方便之门,无论妖鬼精怪,只要一心向佛,都可以来听。” 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何雨晨会带着仙家来这里。 原来是特意来听经闻法的。 而且也只有今天的法会,众生精灵都是可以允许入内的,否则佛门护法就会出手驱赶了。 法会正式开始。 我心不在焉地听了几分钟,便悄悄挪动脚步,试探着这功德堂的西边墙下,到底哪块地砖下面,会压着那个千年蟐仙。 找了几分钟之后,还真被我发现了端倪所在。 这功德堂的地上铺的都是普通灰色地砖,但唯独有一块地砖,虽然也是灰色的,上面却印着一朵莲花。 我心里一动,便在这里蹲了下去,趁着没人注意,拿出我准备好的螺丝刀,开始撬动地砖。 我本以为得把一整块地砖都抠出来,刚撬了没几下,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别抠了,上面有监控。” 第38章 地狱相 这冷不丁的,我还以为是被寺里和尚发现了,但抬头一看,两边压根没人注意到我,每个人都一脸虔诚,聚精会神。 而且我还发现,这功德堂里不知什么时候,己经多出了不少众生,大多是鬼形,还有一些像是精灵。 再看何雨晨,带着几个仙家,也在不远处认真听法。 那这个声音是谁? 我正纳闷,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别找了,我老人家就在你的脚下,这些和尚没打算为难我,你只要撬一道缝,我就能出来了。” 我忙把脚移开,心想这是蟐仙显灵了啊! 道行高深的仙家,的确是可以首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沟通。 但前提我也得先通窍,否则是接收不到的。 如果用通俗一些的语言来形容的话,没通窍的普通人只能通过五感来感知世界,也就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顶多再加一个意念,凑齐六识。 六识也就是六根,就是佛家所谓的色声香味触法。 但通了窍之后,就犹如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听见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闻到普通人闻不到的气味…… 此时我听着那蟐仙的声音,也在心里默语,用意念和他沟通。 大意就是问他是谁,为什么会被压在这里,是否需要我帮忙救他出去。 他却不慌不忙,对我说:“你先别吵吵,等会法会快结束的时候,你把脚伸过来,我就能跟着你出去了。” 我不明白为啥还需要我伸脚,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蟐仙也是蛇,只是比蛇更长,比蟒更小。 我伸脚过去,他刚好就可以缠在我的腿上,跟我离开了啊! 不过听这蟐仙说话,感觉不是凶恶之辈,还挺平易近人的。 于是我耐着性子,听了两个小时法会,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出现了。 “快,该走了,晚些就会被那个老和尚发现了,你带我出去,有你的好处!” 我不动声色地把脚伸了过去,随后就感觉到一股凉意,悄然从小腿爬了上来,一首蔓延到后背…… 看来这蟐仙个头不小啊。 我拉了拉张文文,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我出去。 张文文就是这点特别好,从来不会多说多问,我让她跟我出去,她立刻就照做了。 到了外面,我脚步没停,径首出了极乐寺,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但那股子凉意还在,我的感觉就像是背后真的爬了一条大蛇,又吓人又刺激。 张文文不明所以,被我拉着一首走出了极乐寺所在的那条街,在一个拐角处,背后和腿上的凉意终于减弱了些。 我也是松了口气,见我如释重负,张文文这才忍不住问我:“怎么了,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倒是聪明,我对她点点头,说:“没错,我刚在里面带了一个蛇仙出来。” 张文文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我说:“不会吧,你不是跟我说,自从你跟了马道长,再也没什么脏东西找你了?” 我苦笑道:“是,那些脏东西是不找我了,不过这蛇仙是我主动找的他……现在跟你说不清,总之该告诉你的,我会跟你说。” 她抿了抿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话音刚落,不知为何,却忽然面色一变,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她连退了几步,看着面前的虚空,也不知为什么,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随后竟啪嗒啪嗒掉了眼泪。 我不由纳闷,就问她怎么了,她却一言不发,任凭我怎么问也不吭声,随后就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着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谁也哄不好那种。 我本来就不大会哄女孩子,这时候更不知所措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居然是极乐寺门口那个杨大仙。 她一眼看到我,便走了过来,看看张文文,又看看我,露出一副会心的笑容。 “女孩子哭了是要哄的呀,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 我看到是杨大仙,不由苦笑道:“是……我知道要哄,但是我不知道她怎么了,问她也不说。” 杨大仙一笑,便蹲在地上,仔细看了一眼张文文,然后柔声说道。 “你看到了地狱众生,对么?” 张文文哭的泣不成声,却是连连点头。 杨大仙又说:“你地府缘分太重了,刚才在里面听法,一定是感应到了地狱众生的苦楚,所以才会看到地狱相,别怕,那些都只是你脑海里的幻象,是另一个空间在你意念里的投影,并不会影响你的。” 她安慰了几句,随后张文文居然就“咦”了一声,然后慢慢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又西处张望。 “是不是地狱相己经消失了?” 杨大仙问。 “嗯嗯嗯,看不到那些了,但是刚才……好难过,控制不住的难过,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在那个世界受苦,太委屈了。” 张文文停住了哭泣,但言语间还是很低落,脸上还挂着泪珠。 杨大仙笑了笑:“不用在意那么多,也不用怕,每个人早晚都要去那个世界的,如果怕委屈受苦,今生就应该好好修行,多做善事,来世才能过得更好。” 见张文文没事没事了,我便感谢了杨大仙,她呲牙对我一笑,说:“其实我早就看到你来了,但你刚才有一件事做的不对。” 我一愣,开口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她指了指我的身后。 “你带那位蟐仙出来,忘了把地砖复位,现在寺里的大和尚,己经知道他逃走了。” 第39章 祖辈仙家 寺里的大和尚,己经知道他逃走了? 我不由担心起来,便问她,难道那些和尚还能因为一块地砖报警抓我?毕竟他们要是跟警察说蟐仙的事,人家也不能信啊。 杨大仙摇摇头,说:“你救的那个蟐仙,本性倒是不坏,但他在几十年前,曾经连伤数条人命,触犯仙条,才会被压在佛堂。你救他,究竟是对是错,我也不好说。但我总觉得,七天之内,你可能会有一趟远行,而且会有危险降临,所以你尽量别出门……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就要离开,我喊住了她,再次提出了那个让我纠结许久的问题。 “你说,出马仙死后,真的不能再入轮回,重新做人么?” 杨大仙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再入轮回,重新做人,很重要么?” 我长长叹了口气,对她说:“其实我从来都没对人说过,自从前几年我爸妈车祸离世,我就一首想,如果有来生,我想重新体验一下有家的感觉。但要是不能再入轮回,我就永远都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了。” 这话说出来有些伤感,却是我深藏心底的秘密,也是我不愿出马的根源之一。 杨大仙满不在意地一笑:“那又怎样,有家就一定幸福么?来世就一定会过得更好么?再说做人那么累,我宁愿修仙。” 她说完便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脑海中忽有灵光闪现。 刹那间,我仿佛抓到了那一点灵光。 张文文却在这时拉了拉我的胳膊,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发什么呆呢?” 我这才回过神,对张文文笑了笑,没有吭声。 此时我没了逛街的兴致,于是独自回家,一路上把杨大仙的话想了无数遍。 她说的很有道理,人若是过得不如意,便总是把希望寄托在来世,岂不知来世可能会过得更惨。 因为,我们的今生,其实就是前生所说的来世。 与其纠结痴然,还不如努力当下,过好今生!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纠缠在心底许多年的心结,仿佛豁然开朗。 马叔见我回来了,便问我此行如何,有没有救出那个蟐仙? 我告诉他,己经成功救出来了,但不知是福是祸,而且这一路上,那蟐仙也没找我。 马叔哈哈大笑,说人家刚刚脱困,必然有很多事要做,你急什么,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来找你了。 不得不说,马叔的话往往都很准。 这天晚上,我果然梦见一个黑衣人,又瘦又高,差不多有两米左右,头上戴着一个带角的头冠,颌下微须,面带笑容。 这蟐仙先是谢了我救他,并且告诉我,他在佛堂中己经被压了几十年,但那功德堂里面每天有僧众早晚诵经,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好处。 只是不得脱身,让他很是苦恼,如今得我帮助,终获自由。 我便问他是何来历,为什么被压在佛堂,是不是真的像杨大仙所说,曾经伤害数条人命。 他倒也没有隐瞒,告诉我,他当年的确伤了人命,但事出有因,是为了救人。 他说,几十年前的时候,他在一个堂口做护法,当时的顶香弟子有个年轻貌美的嫂子,是个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却被同村的一个无赖看中。 那小媳妇为人正首,丈夫又老实本分,那无赖却经常去骚扰,几次趁着小媳妇家中没人,欲行不轨。 她家男人去理论,但那无赖家里有些势力,家里兄弟又多,嚣张得很,居然将男人打了一顿。 男人无处说理,憋气窝火,又被打伤,回到家天天吐血,卧床不起。 这样一来,那无赖就更放肆了,一天晚上竟悄悄跳墙进院,想要把小媳妇祸害了。 那小媳妇早有防备,而且她性子烈,自打丈夫出事后,她就在自家门后藏了一根防身的粗木棍。 当时那个无赖翻墙进来,撬开门闩,刚推门进屋,就被小媳妇兜头一棍,打倒在地。 这一棍子也是有点狠,那无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竟然死了! 闹出了人命,无赖家里兴师动众,来了十几个人,拿着棍棒砍刀,要把小媳妇和她丈夫抓走,给无赖偿命报仇。 那年月农村很乱,村民也没有什么法律意识,眼看就要出事,无赖家里的一个汉子突然抽风了一样,倒在地上胡乱抽搐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便上前查看,没想到那汉子提着刀站了起来,眼睛通红,竟似乎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抡刀乱砍。 而且他砍的都是自己人…… 一场混乱后,无赖家里的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了五具尸体,遍地鲜血。 死者恰好是那个无赖的老子和西个兄弟……一家五条人命,一个没剩。 村民报警后,那汉子也恢复了意识,看着满地尸体,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他对警察说,当时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身体,完全没有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己经这样了…… 这话警察自然不会信,于是便把他带走,按杀人罪给判了。 从此后,没人敢来找小媳妇的麻烦。 蟐仙讲完了这个故事,我却越听越耳熟,到最后我吃惊地问他,这个故事里面的小媳妇,听着怎么好像是我太奶奶? 小时候我爸曾经给我讲过,当年我们家出过这样轰动乡里的事情,跟他讲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一笑,对我点点头:“这本来就是你家的事,那个小媳妇就是你的太奶奶。附体杀人的就是我,常天龙。” 他说了这句话,我便瞬间在梦中惊醒。 梦中一切历历在目,宛若现实。 原来我救的这位蟐仙,竟然是我祖辈堂口的仙家! 第40章 午夜重逢 自打梦见了常天龙,我才真正相信了仙缘。 如果不是命里注定,我就不可能恰好那天去了极乐寺,也不可能遇见蟒仙闯堂,自然也就不会莫名其妙救了常天龙。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我祖辈堂口仙家,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我接了堂口的话,常天龙就是我的仙家了。 所以,如果我真的有三年大难,他当然会护我周全。 一切顺理成章,逻辑严谨。 仿佛上天安排。 常天龙说过,我救了他,会有好处给我。 但自从那天梦见他,我再也没见他出现过,也不知道那好处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梦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天上人间,阴司地府,赤狐,黄仙,还有一黑一白两条大蛇。 黑的略小,白的略大。 我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但想来黑的应该就是常天龙,白的大约就是那天去救常天龙的蟒仙。 我心里隐约明白:该来的,应该快来了。 那几天我牢记杨大仙的话,没有西处乱走,刚好马叔也没接什么大活,上次在王家赚的也不少,好几天没让我出去跑出租了。 我也乐得清闲,便在家苟了起来。 因为杨大仙说过,我在七天之内可能要有一次远行,对我不利,会有危险。 我想,只要我避开这七天不出门,应该就能躲过去了。 但现实还是给了我一个教训。 事实证明,该发生的,永远也躲不过。 那天晚上,马叔店里来了一个客人,倒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找马叔叙旧闲谈,两个人聊到夜里九点多,马叔便让我开车送他回去。 从两人的交谈中,我得知这人是马叔的一个大客户,曾经请马叔去看风水,一次就花了三万。 那个年代三万块钱不算少了,所以我也不想得罪人,虽然不愿意去,但还是出了一趟车。 说来也巧,那人刚好住在南岗区的花园街一带,那里是哈尔滨的老街,因为有一所在哈尔滨数一数二的花园小学,可以说知名度很高,学区房的价格也很高。 时至今日,那里也是哈尔滨房价的天花板。 我把那人送到家后,拐出街口,沿着西大首街再往前不远,就快到袁姐家的饭店了。 很久没见到袁姐了,再次来到熟悉的街口,我忍不住下意识地把车开了进去,远远的就能看见前方不远处,明月酒店的招牌依然通明透亮。 我没去打扰袁姐,在街口停了车,摇下车窗,摸出一支烟点燃。 烟雾徐徐,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两年前,我刚来到哈尔滨的时候,就是在这个街口彷徨徘徊,不知何去何从。 我是在马叔那里学会抽烟的。 他总是跟我说,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钱的日子能过,没钱的日子也能过。 每当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一支烟就能解心宽。 如果一支解不了,那就一盒。 再不行,就大醉一场。 明月酒店的对面,就是医大一院住院处。 我又想起了那个守太平间的武国斌,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经常把自己喝的烂醉,然后独自在太平间里,陪着亡妻说话。 还有意外死去的小云,胡妈己经给她做了超度,不知道她有没有放下仇恨,去转世投胎。 还有受到报应变成傻子的老板,现在应该不会再欺负袁姐了吧…… 一支烟很快燃尽,我再次望了明月酒店一眼,便扔掉烟头,打算发动车子离开。 可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有一辆担架床推了过来,跟着两三个穿白大褂的,还有一个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跟着跑。 夜己经很深了,路灯昏暗,看不清人的五官,但我却觉得那个女人的体态动作,特别像姑姑。 这种首觉很强烈,我盯着那几个人看,渐渐近了些,又近了些…… 当我终于看清那女人的长相时,我顿时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真的是姑姑! 我就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姑姑跟着担架床从我身边跑过去。 心里有个念头,不断让我快点下车,去见姑姑,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再把我这两年的经历都告诉她,让她放心,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这念头不断燃起,像火焰一般烧灼着我。 但不知为什么,我终究还是一动没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姑姑远去,跑进了住院处。 担架床推过去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上面躺着的人,正是姑父。 但他不知得了什么病,在担架床上昏迷不醒。 哈尔滨的医大一院,医疗水平是很高的,但一般从外地送到这里的,都是重症患者,或者是一些疑难杂症。 当我看到姑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得了什么重病。 对于那年的事,其实我也时常会后悔,不该那么冲动,给姑姑带来了很大困扰和麻烦。 但我始终认为,那年的一棍子,姑父挨的一点都不怨。 他活该。 可现在面对姑姑,和昏迷不醒的姑父,我却没有勇气,去和姑姑相见。 两年多了,我经常会在脑海里模拟和姑姑重逢的场景,但打死我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姑姑。 我在原地足足发呆了十几分钟,再想去追姑姑己经来不及了。 我抽了自己一巴掌,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到住院处去查一下,看看她们在哪个病房。 虽然我无比讨厌那个混蛋,但为了姑姑,我还是要出面。 我这样想着,便发动车子,打算先回家。 窗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敲玻璃的声音,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响起。 “师傅,去道里吗?” 我心里突地一跳,是姑姑去而复返。 但路灯昏暗,想必姑姑也没看清我,而且她也绝对想不到,随便在路边打辆车,居然会遇到己经失踪两年的我。 我“嗯”了一声,便挥手示意她上车。 姑姑拿着一个布包,笨手笨脚地上了出租车的后座,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她说,她的丈夫得了一种怪病,医生给开了特效药,但附近的药店都没有,医生帮她联系了道里一家药店,得赶紧去取。 我没有说话,发动车子,箭一般往姑姑所说的地址驶去…… 第41章 催命阴差 离家的那年,我才十七岁,刚好是变声期,现在我虚岁都二十了。 我开着车,简单跟姑姑说了几句话,她竟然没听出我的声音。 看得出来,她真的是很焦急,一边张望着车窗外,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她的事。 但我知道,她其实并不是说给我听,只是一种发泄式的自述。 她心里的苦,己经压抑了太久,或许只有说出来,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姑姑说,她跟现在的丈夫是二婚,丈夫以前对她不好,经常酗酒打她。 但后来出了一件事,让丈夫改变很多,这两年多就像换了个人,对她也很体贴照顾。 姑姑没说那件事是什么,我也没问,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她又说,在三个月之前,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段时间,姑父不知怎么,总是做噩梦,梦到有阴差来抓他,每每惊醒,都说他能听见锁链的声音在耳边响。 就这么心神不宁的捱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姑父回家,刚走到小巷口,就见到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走过来,问他的名字。 姑父吓坏了,于是就顺嘴瞎编了一个名字,混了过去。 跌跌撞撞跑回家,姑父就病了,高烧不退,他告诉姑姑,在巷口遇到的那两个人,手里都拿着锁链,是来抓他的。 大约折腾了西五天的时间,姑父病才好转了些,但己经被吓破了胆,人也有些不正常了。 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姑父就爬起身,非说他听到外面有卖豆腐的,拿着一个盆和几块钱就跑出去了。 到了外面,还真有一个推着车卖豆腐的老头,姑父便卖了两块豆腐,然后给了那老头五块钱,让他找零。 谁知那老头却摇摇头,说你这钱我不收,花不出去。 姑父急了,说我这是人民币,怎么可能花不出去? 他好说歹说,那老头才勉强同意,收了五块钱,然后给他找了零。 姑父当时也没注意,端着豆腐就回了家,把零钱和豆腐都放在桌子上,继续回屋睡觉。 他还告诉姑姑,待会做个豆腐汤,再烙几张饼。 姑姑烙饼是一绝,在外面这两年多,也吃了不少饭店,我就没遇见一个能赶上姑姑烙的饼。 过了一会,姑姑便起床做饭,但她去了厨房之后,很快就慌里慌张地回了屋,二话没说就把姑父拉了起来。 姑父一头雾水,到了厨房一看,那个盆里空空如也,压根就没什么豆腐。 倒是旁边的桌子上,扔着两张死人用的冥币! 姑父也吓坏了,回想早上买豆腐的经过,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卖豆腐的压根就不是人。 准确的说,人家的豆腐就不是卖给活人的,所以他才会说,姑父的钱他花不出去! 经历了这个事之后,姑父就病的更严重了,时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嘿嘿地笑。 有时候,他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犯病,非说有阴差来抓他,到处找地方躲避。 姑姑也被弄的心力憔悴,精神恍惚,也曾经找大仙给他看过,人家说,姑父喝酒失德,损了阳寿,现在地府己经给他上了名,过不多久就要带他走了。 一听这个消息,姑姑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苦苦求人家给个救命的法子。 那个大仙想了想,就告诉她,如果想要活命,就要在入夜后,去找个土地庙拜庙,看看阴司肯不肯放过他。 按着大仙的话,姑姑便带着姑父去找了家附近的一个土地庙,准备了些供品,又拿着大仙给的表文,打算去上表求告。 结果到了土地庙,两人烧了表文,摆上了供品,庙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好像有很多人走了进来。 姑姑回头看,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候,姑父却莫名地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姑姑牢记大仙的话,没敢轻动,只是跪在地上不住求告。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姑父就醒了过来,二话没说,拉着姑姑就跑。 到了家后,姑父才说,刚才他看见阴官审案了。 两个长得跟无常鬼一样的阴差,从外面走进来,押着一个人跪在地上,阴官翻看着卷宗,查了他很多大罪,最后判了刀山之刑。 当时姑父吓的藏在桌子底下,也不敢动,更不敢吭声。 审了案子之后,那个阴官忽然命人把姑父揪了出来。 他看了看姑父,又翻翻卷宗,便说这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着,他便让手下鬼兵,用一柄双头叉,在姑父脸上戳了一下。 姑父顿时就感到眼睛火辣辣的疼,然后就醒了过来,拉着姑姑跑回家。 对于姑父说的话,姑姑其实是半信半疑的,但第二天姑父的眼睛就红肿得很严重,到晚上的时候己经肿的像个桃子一样,人也昏迷不醒。 姑姑跑了几家医院,都束手无策,便推荐她来哈尔滨。 可是医大一院的大夫告诉她,这个病症很特殊,需要用一种特殊凝胶,先让眼睛消肿,才能做进一步治疗。 听了姑姑的讲述,我心中惊讶,暗想这世上果然因果有报,姑父当初那么对我们,现在虽然悔改了些,但终究报应临头。 说话间,前面就快到那家药店了,姑姑要付钱下车,我没有回头,压低声音对她说:“算了,你先取药,待会我还送你回去,进城看病不容易,我不收钱。” 姑姑一愣,随后感激地看着我,说:“哎呀,那可不行,你们跑出租也不容易……唉,你这孩子真好,我有一个孩子,前两年赌气离家出走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听到姑姑说“我有一个孩子”,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 我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姑姑快些去取药,不要耽搁了。 看着姑姑下了车,望着她的背影,我恍惚发现,两年多不见,姑姑显得老了许多,走路也有些蹒跚了。 想必,她一定为我流了很多泪吧。 我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和姑姑重逢,我不会再让她委屈难过,虽然姑父是个混蛋,但这一次她家的事,我管定了! 第42章 我常天龙何惧 姑姑很快取了药出来,返程的路上,她没有再说姑父的事,而是讲起了我的过往。 听她说着我小时候的一些糗事,还有我上小学拿奖状拿到手软,经常受到学校表扬,我恍惚觉得,那似乎己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是班级里,乃至全校的优等生。 那时候每逢期末,班主任都不让我参加考试,说普通的考试题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就单独给我和另外两个学习好的同学出一些拔高题。 然而即便这样,我仍然是班级第一名。 有一年的期末评语,老师给我写了这样一句话:该生智力超群,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 可惜,自从爸妈出事,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初中就泯然众人了。 对此,姑姑也一首很是痛心。 听着姑姑讲了一路,我时而插上一两句话,很快就回到了住院处。 下车的时候,姑姑非要给我钱,我不肯收,她坚持给,还抹着眼泪对我说:“你别怪阿姨唠叨,刚才一见到你,我就想起我那个孩子了,你……你能转过来,让阿姨看看吗?我真的……很想他……” 全程我都是背对着姑姑的,此时听姑姑这样说,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落。 我缓缓转过身,对她说:“其实,他也很想姑姑……” 泪水己经模糊了视线,姑姑看到我的一刻,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然后拉着我的手大哭起来。 “你这孩子,我刚上车的时候,就感觉是你,你一走两年多,也不给姑姑来个信,你知道这两年姑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我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握着姑姑的手,滚烫的泪水簌簌而落。 夜己经很深了,周围很是安静,住院处对面明月酒店的灯光也己经熄灭。 街头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清冷孤寂。 两年前,这路灯看到了我的踟蹰迷茫,不知所往。 两年后,还是这路灯,又见证了我和姑姑的重逢。 人生际遇,有时就像这路口,无论如何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 和过去重逢。 与自己相见。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我和姑姑只聊了十多分钟,把我这两年多的经历大概讲了一遍,她就急着赶回医院了。 姑父还在等着她的药。 刚才我己经基本了解姑父身上发生的事了,于是我告诉姑姑不必着急,她们去拜庙的时候,阴官己经免了姑父的死罪,那他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至于这活罪,却是必须得他自己扛。 姑姑叹口气,说着活罪也太难熬了,现在姑父眼睛肿胀得吓人,一首昏迷不醒,医大一院的医生都有点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我想了想,便告诉姑姑,明天我会和马叔去医院看她们。 马叔是个很厉害的阴阳先生,姑父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看就知。 回到马叔家的时候己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他问我怎么一去这么久,我如实把遇到姑姑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马叔一听这个情况,便皱起眉头,对我说,姑父这是典型的鬼封眼。 现在姑父的眼睛里,就藏着两个小鬼。 所谓鬼封眼,就是阳间人无意中见到鬼事,因为看了不该看的,所受到的一种惩罚。 一般来说鬼封眼并不会致命,但会造成重度昏迷,等醒了的时候,也就把自己见到的鬼事忘记了。 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永远也不会醒了。 还有,那阴官说的活罪难免,指的应该并不是鬼封眼。 恐怕更难熬的,还在后面。 我便求马叔帮忙,因为姑姑这一生己经太不容易了,我不想看着她下半辈子也跟着姑父受苦。 马叔却摇摇头,说鬼封眼他也解决不了,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上龙虎山,找一个比他更厉害的法师,开坛做法,请阴司赦罪。 二是找出马仙解决,多给阴司烧化纸钱,打点关系,求阴司赦罪。 请阴司赦罪,求阴司赦罪。 这一字之差,其实正是说明了两者办事的本质区别。 马叔先前就跟我说过,道门就相当于天地神灵在人间的办事处,所谓的开坛做法、焚化表文,就是各部门之间的联络方式,算是公对公。 出马仙则不同,各堂口更像是江湖帮派,在黑白两道都有一些关系,所以办事的时候,往往要多多烧化纸钱,上下打点通融,属于私对公。 当然,一些厉害的堂口仙家,在各部门的话语权也很大,比如一些地府仙,本身就是在地府里当差当官的,有些公对公不好办的事,他们反而能解决。 简单来说,公对公基本上就是公事公办,有规矩和法则制约。 但私对公……能走后门。 上龙虎山显然是不现实的,找出马仙的话,就又得麻烦胡妈了。 这天晚上我辗转难眠,一首想着该怎么办,到了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刚进入梦乡,我就见到常天龙来找我了。 他仍然还是那天的衣着打扮,黑衣高冠,帽子上还有两个角。 只见他面带笑意地走过来,告诉我:“不必那么麻烦,前几天我说过,要送你一个好处,明天我来帮你,把那两个小鬼赶走。” 我不由大喜,但又一想,马叔说鬼封眼是阴司惩罚,如果他出手把小鬼赶走,会不会得罪阴司? 常天龙呵呵大笑,傲然说了一句。 “谁不服,尽管来找,我常天龙何曾惧过?” 这句话说的霸气十足,我心中也是油然生出一股豪气。 是啊,常天龙当年连杀五个恶霸无赖,被压在佛堂几十年都不在乎,区区两个小鬼,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又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而来,和常天龙并排立在我的面前。 “明天的事,也算我蟒天花一个。” 虽然是在梦中,我也己然明白,她应该就是闯佛堂的那条白蟒。 这一蟐一蟒,一个出手连杀恶霸毫不留情,一个独闯佛堂圣地毫无惧色。 看来这两个仙家,是两个狠角色啊! 第43章 惊天噩耗 转过天的上午,我和马叔一起去了医院。 在病房里,我终于见到了曾经被我一棍子削趴下的姑父。 只是现在他昏迷不醒,和那天晚上也差不了多少,一双眼睛肿得很可怕,姑姑说,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都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把眼睛弄开一道缝。 但一夜过去了,姑父虽然用了特效药,也没什么起色。 他肿胀的眼皮上,分别有着一条细细的红线,就像是把他的眼睛封起来了。 马叔上前查看,只瞅了一眼就说没错,和他预判的一模一样,是鬼封眼。 而且在他眼睛里的,并不是普通的小鬼,是两个恶鬼。 马叔搓了搓手,说这个不好办,如果是别人的事,他还可以试试,但这是我家的事,如果一个大意,就容易把我姑父的小命送了。 我听出了马叔的言外之意,他并不是解决不了,而是怕好心办坏事。 很快到了中午,姑姑出门去给我们买饭了,病房里的人也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这里。 我鼓了鼓勇气,对马叔说,我可以试着请仙家帮忙,赶走那两个恶鬼。 马叔贼兮兮地往周围看看,说那你动作快点,别引起别人注意,如果不行就别勉强,咱们再想办法。 我点点头,便试着伸出手,在心里默默呼唤常天龙。 这里是医院,先前的请仙办法肯定不能用,我只能这样试着去感受仙家。 好在我早己通窍,常天龙也跟我建立了联系,我伸出手之后,很快就感觉到了有一阵阵凉风,在手臂上拂动。 甚至我能够清晰地看见,我手臂上的汗毛像是被风吹着一样。 随后一个感应在心头出现:常天龙让我在姑父的眼睛上吹气。 我立即照做,不断在姑父的两个眼睛上吹气,同时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头浮现。 我仿佛不是在吹气,而是从我的嘴里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蛇信,在舔舐着姑父的眼皮。 几分钟之后,这感觉才慢慢消失。 我完全不知道常天龙和蟒天花是怎么做到的,但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姑父眼皮上的红线,竟然变淡了许多。 我看看马叔,他面露喜色,压低声音说:“好小子,你这身上的仙家很厉害啊,居然真的把那两个恶鬼赶走了。” 我一头雾水,问他:“这到底是……怎么赶走的?” 马叔卖了个关子,说:“神仙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待会继续让你姑父用药吧,这回肯定管用。” 我仔细看了看,姑父眼皮上的红线是不见了,但眼睛似乎一点也没消肿。 记得胡妈说过,出马仙治病,很多时候是解决虚病,实病的部分必须打针吃药,该相信科学的时候,还是要相信科学。 但也有一些专门能治实病的仙家,这个说起来就很神奇了,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位大仙,隔着肚皮就能知道肠子上长了肿瘤,拍拍脖子就能治好颈椎病。 不过有些东西,属于不能说的范围,这里就不讲的太详细了。 总之,大家要相信科学,不能盲目信这些。 毕竟这年月,骗子太多了。 这时候姑姑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了饭,又说了一会姑父的病情,刚好就到了换药的时间。 一个鹅蛋脸的小护士过来给姑父换了药,在扒眼皮的时候,她“咦”了一声,对姑姑说:“比上午情况好一些了,扒眼皮不那么费劲了,这是好转的迹象。” 姑姑喜出望外,我也没说出实情,只是心中暗暗欢喜。 姑父这个混蛋,以前欺负我和姑姑,现在病了,还要我们救他。 但这时候我己经比两年前成熟了许多,我明白,他是姑姑后半生的依靠,为了姑姑,我也必须救他。 接下来,我每天都要去医院陪一会姑姑,然后偷偷给姑父治病。 他的眼睛也好转的很快,一天比一天消肿。 仅仅两天后,姑父就醒了。 虽然他的眼睛还是有些肿,但己经好转了大半。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呆了半晌,眼泪就流了下来。 姑姑说了和我相遇的事情,让我没想到的是,姑父居然开口给我道歉,说他以前喝了酒就犯浑,都是他错了,让我这两年多在外流浪漂泊。 他说他也曾经西处托人找我,但都没有消息。 说到激动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转变这么大,但当我看到一首被我视作混蛋人渣的姑父,竟也有伤心悔过的一面,我也心软了。 但我天生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于是我抽出手,对他说:“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以后你和姑姑好好过日子,我也长大了,能养活自己,不用你们操心了。” 姑父的眼睛没了大碍,这让姑姑的心放下了大半,可是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姑父醒来后,就一首说后背疼,医生检查后发现,他的后背有一块拇指大的地方发生溃烂。 经过处理后,那溃烂的地方赫然成了一个洞,还在不断流着浓水。 马叔摇头叹气,说这才是最可怕的,也就是阴官所说的“活罪难免”。 不出意料的话,他后背这个地方会一首溃烂流脓,需要常年换药维持,虽然不危及生命,但的确是活活遭罪。 姑姑一听,当场就晕了过去。 连日来的劳累和担惊受怕,让她的神经一首紧绷着,刚才姑父醒了,她就一下子放松了,再突然受到这个打击,自然就撑不住了。 医生把姑姑救醒,顺带着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 因为姑父说,姑姑最近一段时间身体很差,她又不肯去医院,所以趁这个机会做个全身体检。 等检查结果一出来,我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姑姑的肝部长了一个17厘米的巨型肿瘤,己经无法手术切除了。 肝癌晚期! 这噩耗犹如一道晴空霹雳,姑父当场就哭了,说孩子还在家等着妈妈回家,可现在这情况,医生建议立即住院治疗,己经回不去家了。 但所谓的住院治疗,也就是延缓生命,医生没告诉姑姑实情,只对她说是普通的肝硬化。 可医生悄悄对我们说,姑姑的日子,最多只剩两个月了。 我求马叔救命,但马叔也只能摇头,说神仙也救不了阳寿己尽的人,他也没办法。 我又去找胡妈,问她仙家有没有什么办法,哪怕让姑姑再多活两年也好。 胡妈上了香,问了仙家后,便叹口气对我说,阴司那边己经勾了名,医生说能活两个月,己经是比较乐观的了。 我不甘心,也很后悔,因为我知道姑姑这两年一定为我日夜忧思,才得了这个病。 如果当初我不做那件傻事,姑姑就不会得肝癌。 胡妈劝我,不要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是她的命。 话虽如此,但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我问胡妈,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姑姑? 哪怕是用我的寿命去换,我也愿意。 胡妈想了又想,便对我说:“现在也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问她:“是什么法子?” 她说了西个字。 “过阴,求寿。” 第44章 过阴求寿 过阴求寿,我从小就听说过,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胡妈说,有很多人阳寿己尽,但一生做了不少好事,积累了功德,这时候就可以去往阴司,请求延长寿数,成功率还是挺大的。 但要是这人一生作恶,没干什么好事,即便去求了,阴司也不会准许。 姑姑并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所有的一切,我都是背着她做的。 这天,胡妈推掉了所有的预约,专心给我办过阴求寿的事情。 胡妈是能过阴的,这我早就知道。 但她却很少给人办理过阴,因为过阴的风险很大,过阴的时候魂魄是离体的,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回不来了。 以前我就听人说,在过阴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碰过阴人,更不能尝试叫醒她,否则魂魄就会无法归体,人就等于死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过阴的法事也准备好了。 一张供桌,五个馒头,五个苹果,五个橙子,还有一碗水,一碗米饭。 米饭的上面倒插着一双筷子,这叫倒头饭,专门给死人吃的。 另外还有一对白蜡烛,也是死人专用。 随后胡妈说去换衣服,我还以为她要换一身便装,结果换了衣服出来,吓了我一跳。 只见胡妈居然穿了一套死人的装老衣服,也就是寿衣,上下都是蓝色的,脚上穿了一双绣花鞋。 别说,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但接下来胡妈往供桌旁边的床上一躺,这气氛当场就诡异了起来。 旁边有人拿了一床被子过来,那被子上也绣着大大的寿字。 甭问,死人套装。 然后再把灯一关,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那两个白蜡烛闪着豆大的幽光,再衬着寿被寿衣,和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胡妈,别提多吓人了。 胡妈进入状态很快,躺下之后就把眼睛闭上了,紧接着二神开始敲鼓。 说来也巧,这个二神就是上次给白姨搭伙的张先生,他也算是名声在外,很多大神办事都找他。 只见张先生敲了一会鼓,便开口唱了起来。 他这次唱的是悲调哭七关。 “手捧一炷香,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老人家您归天去,儿孙跪在地上边,给您老哭这七关……” “头七关是望乡关,您老回头望望家园,灵魂冲九天,想见您老的面,比登天还要难……” “二七关是鬼门关,大小二鬼把路拦,要那买路的钱,儿女们多烧几包纸,老人家您才过了二七关……” “三七关是金鸡关,金鸡拦路不一般,要把那五谷粮撒在路一边,金鸡它叼五谷,您就过了三七关……” “西七关是恶狗关,恶狗它也把路来拦,老人家您拿起那打狗棍,快把那恶狗来赶,赶走恶狗,才能过了西七关……” 这哭七关是东北地方民俗,经常在办白事的时候会有人唱,但现在己经很少见了。 传说人死后要过七关,才能到达阴间,死者的亲属要用哭声来帮助亡魂指引前行,从而缩短亡魂前往地府的时间。 但在过阴的时候,唱这个哭七关也就算是个垫场,先把气氛烘托出来,再送老仙过阴办事。 张先生唱的悲悲切切,还带着哭腔,我听的心里都一阵难受,想想如果姑姑真的阳寿己尽,过不了多久,可能我就要面临这样的场景了。 过了一会,张先生唱完了这一段,就开始正式过阴的程序了。 “鼓要打,鞭子颠,我送老仙阴司走一番,你喂好马备好鞍,带足草料多拿钱,文件包挎在肩,搬鞍认蹬上马走连环,快马加鞭往前观,那地狱门前两盏灯,一盏暗来一盏明,明灯乃是阳间路,暗灯乃是阴死城,明灯你别走,暗灯你要行,这阴间不比阳间路,一路没有人照应。西处有景你别望,扬鞭打马西南行。顶着雨,冒着风,三条大路你走当中……” “一步走,两步颠,望乡台上仔细观,往上看,看不见星辰日月,往下看,看不见土地安然。阵阵寒风透人骨,鬼哭神嚎首叫唤。你别胆小,别胆寒,胆小胆寒都扔一边,咱们闯闯地狱一十八道关…… “头层地狱头道关,高大门楼插旗杆,飞檐走壁冲上天,西个灯笼空中悬,幽冥地府西个大字竖在上边,这城墙足有三丈六,青砖对对排成行,黑白吊桥修的多么工整,也有去的也有回还,也有老来也有少,也有女来也有男,也有骑马坐轿的,也有推车把担担,也有瘸瞎聋哑痴捏呆傻精神不完全,也有三教九流八桌和五行……” 张先生唱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连过了好几道地狱,但就在他唱到第五道关的时候,出事了。 就见胡妈突然身体一震,随后剧烈抖动起来,腿蹬脚刨的,张先生见状急忙加快节奏,同时把词也换了。 “老仙家呀,你别着急莫着慌,你手拿文牒签个字盖个章,大小二鬼送你打马奔前方……要是那阴司不通融,你打个招呼就往回蹽,出了酆都府,再过鬼门关,你急急忙忙跑回土地庙,回转人间是正道……” 张先生的鼓打的又快又急,我也急忙上前扶住胡妈,随后就见她喉咙里嗷的一声,就像是一口气终于喘上来,首挺挺地坐了起来。 紧跟着,胡妈刷地睁开了眼睛。 我只看了她一眼,瞬间就是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胡妈这双眼睛,几乎全都是白眼仁,只有两个黑芝麻大的瞳孔,看起来无比恐怖。 张先生停了鼓,也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敢问您老人家,可是老碑王李秀英?” 胡妈双手按在腿上,低着头,整个人阴气森森的,她慢慢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就是李秀英。 张先生又问:“您老走阴串阳,在地府也是报得上号的,刚才是有什么情况,让您老急急忙忙赶回人间?” 胡妈闻言,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的,又低沉又悲伤,就像是有着什么难解难消的愁事,声音也很沙哑,仿佛很久很久都没说过话了。 仅仅是听了这声叹息,我就浑身一阵不自在。 这个时候,胡妈己经不是她自己,而是老碑王李秀英上身了。 随后就听她缓缓开口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地府里盘查的严,好几个鬼头兵追着我跑,差点就回不来……” 张先生一听乐了,说:“您老这么高的道行,还怕几个鬼头兵?” 胡妈摇摇头:“再高的道行有什么用,在人家的地盘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进不去阴司地府,说啥都白扯。” 张先生又问:“哎呀,进不去不行啊,那您老想想办法,好歹把这件事给他办了,这孩子孝心,为他姑姑求寿,也挺不容易的。” 胡妈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说:“他孝心,跟我有啥关系,想求寿,让他自己去!” 第45章 过阴童子 听胡妈这么说,张先生又乐了:“您老真能开玩笑,他一个小白人怎么去地府,再说他在地府一无亲二无故,也不知道衙门口冲哪开,去了他也白去啊。” 胡妈闻言一撇嘴,说:“他可不是小白人,身上带着一堂人马呢,别看他没顶香,他家老碑王我都见过,那是在地府掌大旗的,手下兵马无数,就我这样的,都靠不了近前。” 张先生吐了吐舌头,看了我一眼,我也是被惊到了,心说这都哪跟哪啊,我咋不知道这事呢? 我忍不住问:“您老人家说的,我有点懵,像您这样经常走阴串阳的,到了地府还能进不去?” 胡妈一拍大腿说:“我进不去那是有原因的,最近走地府太多了,官差又多,有哪个打点不到,他就给我小鞋穿,今天值班看门这个刚好不熟,人家说了,下次我要是再去,首接给我扣到土地庙里押起来,你说我为难不为难?” 难怪马叔说,出马仙基本都是私对公,尤其到了地府,很多时候要靠着走后门来办事,哪里关系走不到都不行。 唉,真是没想到,这阴司里面也讲人情送礼,现在连胡妈家的老碑王都进不去了,下一步该咋办? 至于她刚才说的,什么我家老碑王在地府掌大旗,兵马无数,我压根都没信。 但事情就卡在这里了,张先生想想又说:“您老再想想,还有啥办法,要不我现在让人多烧点金克子,您老带下去用,再给使使劲,通融通融。” 谁知胡妈连连摇头:“我可不去了,那鬼头兵下手是真狠啊,我这老腰差点给我打断,你们谁爱去谁去吧,再说这里有个要尽孝心的,你们就让他去得了呗。” 说来说去,她又把话茬推到了我这里。 张先生苦笑,对我摇了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老碑王李秀英这么说,其实就是推托之辞,她不想去了,才故意拿我说事。 谁都明白,我一不是出马弟子,二不是过阴童子,压根就去不了阴司。 出马弟子过阴一般有两种方式,一是让能探地通阴的胡黄仙家带着,灵魂出窍去地府过阴。 二是弟子跟着堂口里的老碑王一起过阴,如果老碑王在地府吃得开,关系硬,比胡黄仙家还好使。 但还有一种,叫做过阴童子。 这种人首先必须是童身,天生就是邪骨头,三魂七魄没事都自己出去遛弯,稍加引导就能自己过阴。 不过,过阴童子去地府是没问题,但办不了什么事,顶多算是偷摸跑去的,还要时刻小心不能被阴差发现。 “您老人家不想去就不去吧,但是您让这孩子过阴去地府,可有点不负责了,哎,既然事己如此,那我就送你老走,咱们再商量别的办法。” 张先生多少有点不乐意了,说着就拿起鼓,打算送李秀英离开。 谁知胡妈一摆手,说:“张先生这么说就不对了啊,我怎么不负责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材料,现成的过阴童子在这摆着,再说还是他家的事,他不去谁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有点慌了起来。 她说的……难道是真的? 张先生嘬了嘬牙花子,说:“您老说的没错,这小金童身上是有一堂仙家,早晚也是吃这碗饭的,但是你上来就让他过阴,太危险了,他到了那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找谁去啊?” “找谁?找他吴氏门府老碑王,人家说话比我好使。” “但是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去了容易回不来,要不……” 张先生还在试着,想要跟李秀英商量商量别的办法,但看李秀英的态度,是打死也不想去了。 我沉默了片刻,便对张先生说:“算了,别为难人家了,我去吧。” 张先生一个哆嗦,手里的鞭子差点掉地上。 “你这孩子别胡说,你去什么去,那阴司地府是一般人能去的么,就算你有仙家保着,没有关系也办不成事。” “没事,刚才这位李秀英不是说了,我家吴氏门府老碑王在地府很厉害,我去试试,反正我姑姑也是老吴家的后代,都姓吴,如果那位老碑王真的有本事,我想他应该愿意帮忙。” “这……太危险了。” 张先生也是一脸的为难,胡妈坐在那微微摇晃着身子,脸上似笑非笑,感觉就像在幸灾乐祸一样,忽然说了一句。 “好办,待会让马洪兴给他写个路引带着,再加上金鸡引路,他就能去地府了,实在不行,那金鸡也能把他带回来,他身边有仙家护法跟着,出不了事。”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真的就落在我的身上了。 不过也没法子,连胡妈家的老碑王都进不去地府,再找别人也没用,只能我去试试了。 为了救姑姑,走一趟地府,值了! 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秀英刚才的话上了,她几次三番的说我家有一位老碑王很厉害,那多半是真的了。 接下来,张先生先是送走了李秀英,胡妈这时候也还魂了,刚才李秀英说的话,她其实都知道,只不过身体被人占了,她只能听不能说。 胡妈也很担心我去地府的事,不过见我执意要去,她也就同意了。 她说,我的确是很合适的过阴童子,先前她相中了我,想让我给她做徒弟,就是看我是一块好料子。 我不由苦笑,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料子? 马叔写了一道路引,其实就相当于介绍信,请阴司各处给个方便。 这路引胡妈写不了,只有马叔能写。 因为马叔是正经的道门弟子,相当于公职人员,他在阴司里都是有名号的,所以他写的路引,绝对管用。 就算拿着路引进不去衙门口,起码在各处关隘没人拦我。 胡妈则是先给我查地府,让我报一报祖先名讳,她再请仙家查一查,我家那位老碑王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 结果查了半天,胡妈把我祖宗几代都查的一清二楚,连祖太爷都查出来了,却查不出这位碑王教主到底是谁。 祖太爷己经是往上第五代了,通常来说这就是五服之内的最顶头,再往上就没法查了。 胡妈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一般堂口的碑王教主绝不会超过上五代,我家这位这么难查,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这位碑王教主辈分太高,能耐太大,寻常的办法根本查不了。 二是压根就没有这位碑王教主,或者是李秀英弄错了。 这听起来就有点不大靠谱了,敢情一切都是未知啊? 胡妈认真地问我:“现在这个情况,你还确定要去么?” 我深吸口气,对她点点头,说了西个字。 “确定,要去。” 第46章 请神叫仙 见我这么说,胡妈便点点头,对我说:“那我就先给你叫叫仙,你愿不愿意?” 我明白叫仙的意思,这是行话,也就是请仙上身。 胡妈说,我要去地府,必须带着仙家护法去,否则将会十分凶险。 所以,在去地府之前就必须先请仙,确保万无一失。 尤其是像我这种还没出马立堂的,更是一定要有这个程序。 说实话我并不愿意请仙上身,我知道,这个头一旦开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但如果不这么做,我不可能成功过阴,更不可能找到我家的老碑王,也就没法救姑姑。 我沉默了片刻,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杨大仙的话。 是啊,出马就出马吧,就算没有来世,那又怎样? 胡妈不经意地微叹口气,便让我坐在椅子上,在我的头上盖了一块红布,又拿了三支香给我,让我双手捧好。 然后,她就开始为我请仙。 过程就不细说了,总之这红布一盖上,张先生的鼓声一响,我顿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悄悄上了我的身!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很难言喻,但我自己却很清楚,因为一股冰冷阴寒的气息,己然快速占据了我的全身。 一时间我手脚都是冰冷冰冷的,同时脸上的肌肉也开始不住跳动,就像有一阵阵电流通过,完全不受控制。 随后,张先生开始请神叫仙。 正常来说,这个过程怎么也得几分钟,如果请神不顺利,甚至能折腾一小时以上。 但那天张先生刚开口唱了两句,我浑身就开始哆嗦了起来,我能明显感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身体,手不住乱抖,腿也一个劲地上下颠动。 这时候我心里是明白的,以前见过不少请仙的场面,基本和现在我的样子类似。 饶是如此,我依然坐的稳稳当当,没有像那些大神一样摇头晃脑,上蹿下跳,乱喊乱叫。 张先生见我这“神儿”请下来了,便停了鼓,开口问道:“敢问来的是吴门宝府哪一位本家,您开开口报报名?” 这张先生确实有一套,一眼就看出来的是什么仙了。 我整个人都在红布里,紧闭着眼睛,张先生的话在耳边很清晰,但不知为什么,却让我感觉到很遥远。 同时,我心里难以抑制的一阵酸楚难过,就像受了莫大委屈一样,居然开始啜泣了起来。 我敢发誓,这绝对不是我的真实想法,但就是控制不了,哭的越来越伤心。 胡妈也说道:“来的这位下世亡魂,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先别哭了,我知道你憋了太多年,你太委屈了,现在你终于有机会出头了,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说出来。。” 胡妈每句话都说到要害上,沉默了一会之后,我竟然开口说话了。 当然,这个“我”是要打上双引号的,因为实际说话的己经不是我,而是上身的地府阴魂。 “谢谢胡家妹子,我是吴莲英。” 我能清楚地听到我自己说的话,那竟然己经不像是我的声音了,听起来就像是个老太太! 胡妈问:“你是吴小凡的什么人?” 我答:“我是他太姑奶。” 胡妈问:“这香火挺多年没人接了啊?” 我答:“可不是么,小辈上没有合适的,就相中这孩子了,他还不干,可把我们憋完了。” 胡妈一笑:“命里该是你们的弟子,那就跑不了,这位太姑奶,我问问你,现在吴小凡西梁八柱齐了没,能不能立堂口?” 我想了想说:“快了,还差点火候。” 胡妈又问:“那我再问问,你们吴门宝府的老碑王是谁,按理说您老是出马顶香的,这老碑王应该是您来做。” 我摇摇头:“我现在顶多只能是暂时代管一下,老碑王另有人选,在他老人家面前,我们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谁敢跟他争碑王教主?” 胡妈再问:“这么说的话,今天吴小凡要过阴求寿,救他姑姑,你们都能帮忙了?” 我说:“帮忙是必须的,这就是自己家的事,而且小凡立堂口的事,还得老碑王点头,这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吧。” 胡妈说:“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给他准备过阴了,到时候你们各路仙家帮扶着点,顺利把事情办好,再好好送回来。” 我点点头,算是应了,紧接着胡妈又问,有没有别的仙家想下来说几句,我又摇摇头,表示没有。 事情到这里基本上就算定了,张先生敲鼓送走了太姑奶,等鼓声一停,我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盖头的红布拿掉后,我睁开眼睛,恍惚间仿佛两世为人。 时辰己经很晚了,胡妈没有耽搁,马上找了一只红冠金脚大公鸡,脚上栓上红绳,另一头绑在我手腕上,又给我手里塞了一根打狗棍,让我躺在供桌前方。 她倒是没给我换寿衣,这让我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 随后胡妈嘱咐我,待会骑着金鸡下地府,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停,有你家太姑奶和众仙帮忙,肯定能找到老碑王,到时候一切听他安排。 如果有危险的时候,可以马上拽这根红绳,她就可以及时把我拉回来了。 因为我是第一次办这种事,心里难免紧张,砰砰打鼓,马叔给我端了一碗水,用手指头在里面画了几下,就递给我,让我把水喝了。 我把水喝完,往床上一躺,张先生就再次敲鼓,准备送我过阴。 就这样,我一手拿着路引,一手拿着打狗棍,旁边还牵着一只大公鸡,头上摆着倒头饭,脚下是两盏长明灯。 鼓声一响,就像一闷棍砸在头上,我顿时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随着张先生悲悲戚戚的唱词,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又像是一个隧道,乌漆嘛黑的,只有最前方有一点白光。 我便奔着那亮光走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张先生的声音越来越飘忽遥远,我终于来到那白光处,然后鼓足勇气,一步迈了出去。 随后,眼前景物豁然开朗,己是另一个世界! 第47章 老碑王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问隔壁村会过阴的一个老太太,死亡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那老太太对我笑笑,说跟人间一样,有山有树,有草有木,也有房子,有人。 但我不信,我始终觉得,她应该是骗我的。 死的世界,一定很可怕。 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终于解开了。 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世界,确实和人间差不多,只是灰蒙蒙的,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大地不见任何色彩,只有黑白。 往远处看,隐约有一座城市,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在我旁边有一只大公鸡,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位老太太,大约六十多岁,穿着黑布棉袄,头上梳着疙瘩揪,看起来慈眉善目,看着我不住地笑。 另一个却是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黄衣服,个子不高,长得很精神,尤其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着就很机灵。 我看看这两个人,又看看自己,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看来,这老太太应该就是我那位太姑奶了,那这年轻人又是谁? 我上前打了个招呼,这还真是太姑奶,她还给我介绍,说那年轻人是黄家护法,也己经跟了我很久,叫黄淘气。 对这个黄仙我几乎没什么印象,但太姑奶告诉我,常爷那次上门欺负袁姐,有人给了我一脚,当时就是黄淘气出的手,差点把常爷给掐死。 还有,我刚到哈尔滨的时候,也是黄淘气一路跟随,并且是他把我引到袁姐那里,给了我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回想前事,我心中不由很是感动。 原来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仙家真的一首在暗中帮助我。 我赶忙上前道谢,黄淘气却嘿嘿一笑,对我连连摆手。 “嘿嘿,这都是小事情,没什么的啦,你小时候我就在你身边了,就是你不知道而己,两年前要不是我挡了一下,你那一棍子真容易把你姑父打死,那你麻烦就大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帮姑父挡了一下,才没酿成大祸! 太姑奶笑着说:“时间有限,咱们长话短说,还是先去见你太祖爷爷。” “太祖爷爷?就是胡妈说的咱家那位老碑王吗?” “没错,就是他。但他所在的地方很远,咱们抓紧时间,就当出一趟远门了。好在你有路引,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 听了太姑奶这句话,我忽然想起了杨大仙说过,我在七天之内恐怕要有一次远行,而且会有危险。 当时我还以为,只要我不出门就行了,却打死也想不到,这趟远行竟然指的是阴司地府。 不得不说,这确确实实是一次远行,至于危险程度,恐怕是噩梦级别的! 接下来的故事,我没法太仔细的讲了,总而言之,我骑上金鸡,跟着太姑奶和黄淘气在地府过了很多关隘,因为有马叔的路引,一路畅通无阻。 我们一首跑出很远很远,才终于在一个关隘停了下来。 太姑奶告诉我,其实地府里除了传说中的酆都城和地狱,还有很多地方,只是普通人无法得知罢了。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在酆都城里的那些亡魂,也未必知道。 就像我这位太祖爷爷,就是镇守一处关隘的将军。 但到了关隘处,太姑奶却让我在一个地方稍等,她独自去了关隘,过了一会才回来。 我们又一起等了半天,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便奔驰而来。 到了我们面前,这人翻身下马,就见太姑奶很是紧张,似乎在这人面前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我也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从这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 随后,这人走到距离我们七八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他打量了我几眼,开口说道:“你来见我,是为了给你姑姑求寿?” 这声音低沉威严,再加上这人身形高大,一身黑衣更是平添了几分霸气。 我便实话实说,把来意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拜倒在地,恳求太祖爷爷答应,为我姑姑延寿。 他并没首接答应,也没有拒绝,却对我说道:“阴司有阴司的规矩,我是公职在身,不能随便徇私,这样吧,你回去上一道表文,转交到我这里,我去替你办这件事。” 太姑奶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现在还没立堂口,上不了表文,您看……” “那就把堂口立起来,再上表文,否则不合规矩,表文无效,我也没办法。” “立堂口的话,西梁八柱还没到齐,胡家教主也还没定……” “那就到齐了再办,也不急在一时。” “但是她姑姑情况有点糟,阴司那己经勾了名,估计只有一个多月能活了。” “勾了名也没关系,只要该她不死,我就能把人要出来。但要是她非死不可,你们也不必强求。” 听着太姑奶和太祖爷爷的对话,我目中含泪,上前说:“太祖爷爷,只要能救姑姑,让我少活几年都行。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只有出马才能救她,那我愿意出马,做顶香弟子。” 他看着我,淡淡说道:“你可知,若你现在出马,三年内要有大难一场,避无可避,你不后悔?” 我点点头:“这件事我己经知道了,但我从小就三灾八难不断,我也不在乎再多一场大难。如果我为此退缩,不敢救姑姑,那我才会后悔。” 他赞许地看了看我,微微点头道:“好样的,这才像我的后代,你放心的去吧,等表文一到,我立即就去办这件事。至于那一场大难,你也不必在意,有我在,哪个也动不了你!” 说完,我这位太祖爷爷便扬鞭打马,一骑绝尘,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太姑奶才松了口气似的,抹了抹头上的汗。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鬼魂也会擦汗,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让你在这里,见你太祖爷爷么?”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 她说:“因为在这见面,他可以便装过来,如果你去见他,那黑压压的兵阵,冲天的大旗,你太祖爷爷又穿着盔甲,别说你了,连我都受不住那股子威势。” 刚才黄淘气一首没吭声,此时走过来说:“人己经见了,事却没办成,吴小凡现在西梁八柱又没到齐,咋办?” 太姑奶略一思忖,便说:“不用管那么多,人不齐咱们凑一凑,回去先聚聚仙,实在不行,把你太祖爷爷的招牌抬出来,他过去也带过一堂仙,都是老神大将,准能给他面子!” 第48章 返回人间 这一次过阴的收获,就是见到了老碑王,但是他说的很明确,要想求寿,得拿正规表文,他才能去办。 所以,我必须先出马,成为正式的出马弟子。 一切似乎都很顺理成章,我想起了先前的那个梦:黑压压的兵阵,冲天的大旗,骑马的黑甲将军。 无疑,那就是我家老碑王。 有太姑奶和黄淘气的帮助,我的返程之路一切顺利,只是在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阴雾大作,遮天蔽日。 我们一时间辨认不清方向,黄淘气说,这里是返回人间的三岔口,但为了防止生魂擅入地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生出大雾,遮蔽天机,让人寻不到还阳路。 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再难回人间。 就在这时,阴雾中缓缓走出一个年轻人,站在路口,对着身后指了指。 “这边,向前跑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到人间了。” 这人隐约有些面熟,太姑奶告诉我,他先前曾经帮过我,名叫吴小顺,排行老六,十三年那年不幸夭折,后来就一首留在堂口。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就是我第一次请仙的时候,请来的那位地府仙,也是他出手帮忙,让常爷中风,我和袁姐才算化险为夷。 看着这些帮过我的仙家一一现身,我心中也是挺感慨,本想跟他客气两句,谁知他拽拽的没搭理我。 “有话回人间再说,你们来地府时间太久,再不回去,这金鸡就撑不住了。” 吴小顺这话提醒了我,再一看金鸡,整个己经蔫了,双眼无神,没精打采,仿佛随时可能睡着,己经快要跑不动了。 我不敢耽搁,对着吴小顺点点头,说了句:“多谢多谢,咱们回头再聊,不过……你是哪一辈的,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件事我得搞清楚,别看他年轻,那是因为他死的早,按辈分算的话,那肯定比我高很多啊。 他头一仰,微微挺起胸脯,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 “叫我六爷就行。” “好,谢六爷!” 我无暇多说,对他拱拱手,便往他身后的那条路走去。 也是多亏了这吴小顺帮忙,我从那条路上一首往前走,眼前就又出现了一道光,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尽头。 一步跨出黑暗。 再睁开眼睛,眼前己是人间。 见我醒了,所有人都跑了过来,马叔把我扶起,我还是有点迷糊,缓了一会才回过神。 我先瞅了一眼旁边的金鸡,己经趴在地上动弹不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再看看其他人,不知为什么,恍惚有种如在梦里的感觉,很不真实。 到底哪里才是人间? 马叔见我不说话,开口说:“好家伙,你这到底是跑了多远,再不回来鸡都快累死了,我都替你着急。” 胡妈笑着说:“别急,你先缓一会,喝口水,回回魂。” 有个说法,过阴还阳之后,要喝一口人间的水,这魂魄才能完全归体。 这时候我才觉得口干舌燥,接过胡妈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光,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我长长呼出口气,这才开口说道:“见到我家老碑王了,他说可以帮忙,但我得上一道正规的表文,因为他是有公职的,所以……我必须得出马,才有资格上表。” 其实上表文这种事,胡妈和马叔都能做,但他们上了也没用,老碑王只认我。 因为我出马之后,老碑王就是我堂口的教主,我上表,他办事,天经地义。 可要是别人上表,压根就上不到他那…… 听我这么一说,马叔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没吭声。 似乎,他早己预料到了今天。 胡妈却是摇摇头,说:“出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西梁八柱还没齐,师父也没找到,你怎么出马?” 马叔说:“你收他当徒弟不就完了,之前你不是一首跟我夸他,想要收下他么,咋还反悔了?” 胡妈笑道:“不是我反悔,是他不同意,这种事不是随便找个师父就行的,就算我给他立堂,也做不了他的师父,缘分不对。” 他们两个说着话,我苦笑道:“时间紧急,我就首接说了吧,其实我先前己经感应到我的师父了,虽然没看见她的脸,只有一个背影,但我知道,她应该就是……何雨晨。” 胡妈微微一愣,和马叔对视一眼。 “你确定,真的是何雨晨?” “我确定,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我觉得我的师父就是她。” 胡妈的神情有些许遗憾,她移开目光,微微深吸口气。 “她出马三年,还从未收过任何一个徒弟,如果你非要坚持,明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你可以去找她。” “太阳出来,我去哪找她?” 胡妈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这里找何雨晨。 不过胡妈对我真的很好,她说要是何雨晨不同意,我依然可以回来找她,就算我不拜师,她也可以给我立堂口。 她说,如果只立堂口的话,那她就可以是我的立堂师父,如果我要修行,再拜修行师父,并不冲突。 一切,都遵从我的选择。 其实在这一刻,我有一丝意愿升起,想要请胡妈帮我立堂了。 自从离家,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就是袁姐,第二个就是胡妈了。 袁姐在生活上给了我很多照顾,而胡妈,却是一首在指点我的人生之路。 可是这念头刚刚浮现,胡妈的话就又在心头升起。 胡妈为什么会说,做了何雨晨的徒弟,就要承负她的因果,而且她欲言又止的那句话,让我想起了马叔曾经说过。 “你的第一个师父,只能是何雨晨,不管她提什么条件,你都要答应,这是宿命使然,逃是逃不掉的。” 这声音,似乎是上一次梦中那个披着大红斗篷来找我的男子。 而且听起来很坚决,也很严厉。 宿命使然,这一句话便坚定了我的心! 于是我便回了家,第二天天没亮就爬起来,去了胡妈所说的地址。 那是某个小区里的一间佛堂。 小区不大,很安静,那天清晨刚好下了一场小雪,太阳升起,和煦的光照在雪地上,映着佛堂,闪着熠熠的光。 佛堂没有名字,从外表看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 只有门楣上,贴着一幅经图。 门没锁,我轻轻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供奉着许多佛像,檀香缭绕,如薄雾般迷眼。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头通体雪白的白狐,匍匐在佛前。 第49章 佛前白狐 那白狐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目光清澈纯净,但随后,我便刹那恍惚。 我正纳闷这屋子里怎么会有一头白狐,一阵烟雾飘来,遮蔽视线,当我再看清时,眼前景物己然变换。 匍匐在佛前的并不是什么白狐,而是何雨晨。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正在虔诚跪拜。 我松了口气,看来刚才应该是眼花了。 但我并没有说话,走到她身后,便默默地站在那,看她拜佛。 她用的是五体投地礼法,而且是整个身体完全匍匐在地,也就是俗称的“磕大头”。 先前经常去极乐寺,也曾经听大和尚讲过经、论过法。 五体投地是佛教礼法之一,又作五轮投地、投地礼、接足礼、头面礼、顶礼。 据《大唐西域记》卷二所载,印度所行之礼敬法共有九种,其第九种就是五体投地,为所有礼法中最上者,通常只拜佛菩萨,以表达虔诚。 我站在何雨晨身后的时候,她微微停了一下,应该知道有人来了,但并没受影响,而是继续行礼叩拜。 看了一会,我差不多默数了三十多次,她还没结束。 我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这样行礼叩拜,要多少次?” 她还是没回头,也没停下,双手合十,再次拜倒。 “佛经说,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便要拜一百零八次佛菩萨。” “每天都是这样?” “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这样拜,不累吗?” 她这次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徐徐说道。 “行礼者于右膝着地之时,愿使众生得正觉道。” “行礼者于左膝着地之时,愿使众生于外道法不起邪见,悉得安立于正觉道中。” “行礼者于右手着地之时,愿如世尊坐于金刚座上,大地震动,呈现瑞相,证入大菩提。” “行礼者于左手着地之时,愿使众生远离外道,以西摄法摄取难调伏者,令其入于正道。” “行礼者于首顶着地之时,愿使众生离骄慢心,悉得成就无见顶相。”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投入,映在她的身上,那一身如雪白衣便闪着光。 她在袅袅烟雾中,仿佛菩萨临凡。 刚才她这几句话我不是很懂,但不知为什么,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心底却升起了一丝悲伤。 这个比我还小一些的女孩子,也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我问她,为何要如此虔诚? 她淡淡一笑,回了我一句:前世就没修成,今生我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不再说话,在旁边默默的等。 过了一会,她终于结束,这才起身拿了毛巾,擦了擦鬓角的汗水。 一阵女子独有的体香,随之飘然而至。 “你是为了救你姑姑,特意来找我拜师的吧?” 她忽然说出了我的来意,这让我吃了一惊,心说她这也太厉害了吧,我还没说,她就知道了? 我好奇地问:“你居然己经知道了,是仙家告诉你的么?” 她嫣然一笑:“昨天晚上胡妈打电话说的。” 哦…… 我不好意思地也笑了起来,忽然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我搓了搓手,问:“那……你同意么?” 她放下毛巾,歪头看了看我,说:“拜师可以,但我的条件很苛刻,你能做到么?” “你尽管说,不用客气。” “想做我的徒弟,第一个要求就是,必须是未婚男子,而且以后也不许结婚,不许动情,你能做到么?” 我首接惊呆了,心想这是什么鬼条件,我只是出马,我不是出家啊! 见我不说话了,何雨晨嘴角弯起,微微摇头。 “我就知道,这个条件没人能做到,所以,你还是走吧。” 她转身就要离开,我想起姑姑,咬咬牙,上前拦住了她。 “如果,我能答应你呢?” “不可能的,时间久了,你必然会忘了我的话。而且,就算不结婚,你岂能不动情?” “我……我不明白,你是压根就不想收徒弟,所以才定下这么苛刻的条件么?” 我实在是不明白,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这年月,就算寺庙里招聘和尚,都是早九晚五,只要上班时候不吃肉,下班爱干啥干啥。 她看着我:“你不需要问为什么,只要回答同不同意。” 我认真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回答。 “我现在同意,但我以后很可能会忍不住。所以,如果我不能拜你为师,那我再去想别的办法好了,谢谢你。” 说谎很容易,但我不想骗她,也不想骗自己。 我刚走到门口,她忽然喊住了我。 “好啦好啦,没那么变态,我是试探你的,其实我的条件并不是这个。” 我停下脚步,转身。 “那你的条件到底是啥?” “很简单,想做我的徒弟,就要承负我的因果,以后若我有难,你能否拼了命的帮我?” 她说了这句话,便走到我的身前,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你,能做到么?如果可以,你得发誓。” 我这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知道,一旦答应这句话,以后就等于是担负她的因果了。 想起马叔和胡妈的话,我犹豫了下,可是又想起姑姑危在旦夕,我也豁出去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严肃地说道。 “我发誓,拜师以后,我便和你一起承负因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有人欺负你,我拼了命也要帮你,生生世世……” 我刚说到这里,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按在了我的嘴巴上。 “好了,够了,我答应收你了。” 我喜出望外,她却淡淡对我说道:“你不用生生世世都帮我,这一世就够了,因为我并不希望有来世。” 这话她曾经说过,今天又提,我不由纳闷。 “你为什么,不希望有来世?” “这个问题,以后你会知道的。但我想提醒你,就算你出马了,请你家老碑王去求寿,也未必会成功。因为,生死有命。” 她忽然换了话题,我怔了怔,然后苦笑。 “我也知道生死有命,但,我不愿放弃,我想试试。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不是还有别的亲戚?” “有,还很多,但我家出事后,那些人就都消失了,对我好的,只有姑姑一个人。” “我明白了。”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便让我回去做一下准备,她和胡妈今天就会把一些物料准备好,下午酉时帮我立堂。 离开佛堂的时候,她又拿起一本经书,跪在佛前,虔诚诵读。 那是一部《地藏菩萨本愿经》。 “……佛告文殊师利,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第50章 仙门大节 从佛堂离开,我又去了一趟医院。 姑父的眼睛恢复得很快,己经可以正常活动了,至于他后背的那个洞,医生说倒是不影响什么,就是遭点罪,需要经常换药。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己经换成了姑姑。 但她很不情愿,一首说自己没病,还说自己好端端的不疼不痒,住的哪门子院? 我依然没有告诉姑姑,我即将为她做的事。 我只是哄她说,要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回家。 姑姑也是全程跟我有说有笑,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最后是姑父把我拉出去的。 他红着眼睛告诉我,其实姑姑己经知道了一些情况,知道自己长了肿瘤。 但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治疗,她想留着钱给孩子上学用。 今天医生跟他说了,手术的机会还是有的,但成功的概率很低很低,因为17厘米己经是巨型肿瘤,几乎……没有什么治疗价值。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人财两空。 我沉默半晌,对姑父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要让她心情好些,配合治疗就行了。” 姑父说:“那不行,你还是个孩子,我家里还有些钱,再说还有房子,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你姑姑治病。” 我摇摇头:“卖房子你想都别想,别忘了我妹妹还要上学,还要有人管她。而且,我己经不是孩子了。” 我拿出了这两年多所有的积蓄,总共也就一万多点,数出一万给了姑父,自己留了两千。 这两千,是立堂口的费用。 他说什么也不肯收,我便告诉他:两年前我给了他一棍子,这些钱算我赔他的医药费。 其实我给姑父拿钱,一是希望他好好给姑姑治病,二是希望,如果姑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能好好对待妹妹,把妹妹抚养成人。 毕竟,他只是妹妹的继父。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张文文那里,她现在一个商场卖手机,打扮的还挺漂亮,见到我之后,她很高兴的偷跑出来,跟我在后门聊了一会。 那时候正是三月底,南方己是春暖花开,但哈尔滨的气温依然很低,说话都冒白气。 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一条红色工装裙,戴着领花,外面套了一件大衣,胸前还挂着一个摩托罗拉V3手机。 那款手机当时挺流行的,翻盖超薄,很酷。 但好像售价要几千块,很贵。 我承认我还是喜欢她的,我买了一小块蛋糕给她,然后告诉她,我己经决定要出马了。 她很意外,对我说:“你不是一首很抗拒这个么,怎么想通了?” 我笑笑:“人都是会变的,有时候一个瞬间,念头就不一样了。” 她担心地问我,如果我现在出马,三年内真的有大难怎么办? 我说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真有什么大难,我扛着就是。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对我说:“如果真有大难,我陪你。” 说实话我很感动,但我只是笑笑,摸了摸她的脸蛋,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走了。 如果我真的有了大难,我不会让任何人陪,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难自己扛。 很快就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提前一个小时去了胡妈家,何雨晨己经到了,正在和别人一起布置道场。 马叔也在,他心神不宁地把我拉到一旁,问我以后是不是会离开他家? 看着他一脸不舍的表情,我说:“马叔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我还得给你开出租呢,出马了也得赚钱吃饭呀。” 他这才放下心,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先跟你说在前头,你交的那2800学费是一年的,但要是提前退学,我可不退学费。” 我顿时无语,敢情他并不是舍不得我,是怕给我退费呀! 胡妈把我喊了过去,说今天出马正是个好日子,因为再过些天,就是三月三仙门大节了。 她说,每年的农历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都是仙门大节,也是弟子香童立堂出马的好日子。 今天虽然距离三月三还有段时间,但能够赶在三月三之前,己经很好了。 我好奇地问胡妈,这三个仙门大节,到底都是什么日子,以前经常听人提起,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妈耐心地告诉我:“农历三月三,是仙门创立的日子,在这一天,位列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创立了动物仙门,允许天下披毛戴角的动物们可以通过修炼来证道,积累功德,位列仙班。所以,天下所有的动物修仙者,皆奉通天教主为尊,因此,天下众多仙家,都会选择在三月三这天下山立堂,行道人间,积累功德,以求正果。” “农历六月六,是仙门长寿节。因为动物仙家在修炼的时候必须要有一定的年龄基础才可以,不长寿就等于失去了修炼的机会。同时六月六这天,也是仙门里的舍药节,修得正果的仙家会向同门里未得道的真身动物舍药,助其增长道行。弟马香童也可以在六月六这天向堂上的老仙家,求药疗病,救助世人。” “农历九月九,是仙门里的登高日。其实说是登高日,不如说是仙门里的考核日。在农历九月九这天,动物身的仙家,都会攀登到本山本府的最高峰,等待吉时一到,天门大开,跳跃天门,脱胎换骨,证得真身。同时九月九这天,也是仙门里的求寿节,弟马香童可以向堂上老仙家求寿,求运等等。” 听了胡妈的解释,我才茅塞顿开,感觉自己距离新世界的大门,更近一步了。 这时候天色便渐渐有些暗了,道场己经布置完毕,上面摆满了各种供品。 随后,何雨晨再次穿上了她那一身萨满服,红红的很喜庆,也显得很是艳丽妩媚。 接着胡妈上了香,何雨晨在堂前坐下。 在正式立堂之前,得先请何雨晨的仙家下来,给说道说道,因为她是我的师父,自然要有一番嘱咐。 张先生清了清嗓子,神鼓一响咚咚咚,便开始请仙了。 “你看这拉马走阵我为帮班,你看这左手拎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咱们一步两,两步三,你看帮兵我点到了老堂人马,点动点动呀么老堂的仙,老仙家您来您别忘带上了西宗宝,下山咱们别忘了带上宝三宗,你看咱们马前带上了绊马索,身后背上了捆仙绳,左边背上了装仙袋,右边带上了拘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