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贱人,本王让你陪葬 大燕王朝,蜀王府。 落锦书披头散发地跪在暴雨里,瑟瑟发抖。 “贱人,本王让你陪葬!”狂怒咆哮声穿透了震雷,黑靴重重地踹在了她的腹部,她像破布一样飞出去。 落锦书痛得全身蜷缩起来,血雨扑面,像被猛兽逼到了绝地的兔子,怕得牙关打战。 她哆嗦地一寸寸往后挪,漆黑杏眼惊惶无助地看着狂怒狰狞的蜀王,嘴唇颤抖着解释,“我没有杀王妃,求王爷相信我。” 一名绿衣女子冲出来,恶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你还敢狡辩?你的侍女小绿已经招认,是你嫉恨我长姐抢了王爷,所以趁着长姐临产在即要让她一尸两命,你说只要她死了,你就能当王妃,落锦书,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枉我长姐待你这么好,你杀了她不说,还要把她毁容。” 落锦书面容骇然,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如网一般笼罩着她,“不……不可能的!” 小绿为什么要这样说?小绿为什么要害她啊? 她进去的时候已经看到王妃倒在血泊之中,还是小绿去叫人来的。 但绿衣女子根本不让她辩解,眼底一狠,拔下簪子便朝她扑过去,“我要杀了,杀了你为长姐报仇。” 落锦书慌忙躲避,簪子插进了她的手臂,血液顿时染了衣衫又瞬间被雨水冲散。 蜀王云靳风一手拉开了绿衣女子,阴沉的眼底尽是残暴之色,恨意如织,“你就这么下贱吗?好,本王如你所愿,沈仞,把她拖出去,让王府最低贱粗鄙的奴才好好招呼她。” 一名粗横的侍卫踏雨而至,粗暴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宽松衣衫褪下,露出洁白颤抖的肩膀和瘦削锁骨,她吓得连爬带滚地扑到云靳风的面前,哭着说:“王爷,小绿撒谎,您相信我,您相信我啊……” 云靳风眼底的恨意烧起来,仿佛是要把她灼成灰烬,怒喝道:“沈仞,还愣着做什么?” 侍卫沈仞从她身后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拖到出去,落锦书瘦削的身子没有一点多余的肉,被打湿的素衣依旧勾勒出纤瘦身段。 外头早就围满了府中的下人,每一个人对她都是咬牙切齿的恨。 “简直猪狗不如,王妃对她这么好,她怎么下得了手啊?” “一条寄人篱下的蛆虫,不思王府收容之恩,还反过来杀害恩人,她想当王妃想疯了。” “平日里装得楚楚可怜,王妃就是被她蒙骗了,这贱货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听着这些恨意入骨的话,落锦书哭喊着辩解,“我真的没有啊,你们相信我,我不会害王妃的。” 她真的冤枉啊,她没有想当王妃,这一年多来,她无时无刻不后悔当日带着订婚信物登门的决定。 她是到了京城才知道他另娶王妃,而且那日还是他大婚之日,她真的不是故意来破坏她的婚事。 她只是走投无路了。 父母死后,家业被族亲霸占,她入京投靠未婚夫,求一安身之所罢了。 可进了王府,她便被软禁,再不能离开了。 沈仞把她拖到了听月居的小屋里,再把府中最卑贱的马夫送进去。 “嘶”地一声,她素衣被撕破,露出胸前白净的肌肤,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见丑陋的马夫覆了上来,便要啃咬她的脖子。 落锦书骇然至极,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但那山一般沉的身躯,根本无法推动。 “还敢反抗?”凶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铁一般的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左右开弓,打得她满嘴鲜血,昏头转向。 她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一切像是一场噩梦,火烧般的痛楚几乎把她吞噬了。 羞辱,绝望,所有情绪涌上心头。 忽地,她用尽全力撑起了头,拔下了手臂上冷霜霜刺进的簪子,狠狠地送进了自己的胸口。 她的头沉沉地落在地上,杏眼瞪得很大,悲愤地呜咽一句,“我没杀王妃,为什么不信我啊?” 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际,裂出一道光芒,雷声随即大作,轰隆隆地敲震人间。 门被风吹来,乱雨扑进,廊子里惨淡的风灯映照着气绝身亡女子的脸。 “死了?真晦气!“马夫探了她的气息,已然绝气。 “但以为死就可以逃过去了?”马夫撕开她的胸衣,看到那白皙肌肤,他凶狠的眼底灌满了贪欲。 在他即将覆身上去之际,一只纤细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随即,另一只手飞快地拔出胸口的簪子,往他颈脖大动脉狠狠地刺了进去。 马夫全身一僵,鲜血喷涌而出。 第2章 王妃不能死 痛…… 仿佛被凌迟一般的痛…… 她,天战医局总司落锦书,研发了天战医局的蓝血医药系统,却被指控杀害了几名研发人员和掠夺了他们的研发成果。 她被关在天战局的海监里五年,那是一个人间炼狱,恶徒如麻,弱肉强食。 纵然日夜被折磨,但她心里只有一股执念,逃出去,查出研发人员被杀的真相。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在海监煎熬了五年之后,她被处决了。 含冤而死,竟穿越成为大燕王朝的落大将军的孤女。 一个被诬陷,又差点被污辱的孤女落锦书。 而蜀王云靳风,悔婚在先,软禁在后,现在更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杀了王妃,要让马夫凌一辱她至死。 好一个披着深情外衣的绝世渣男。 手腕传来微微地刺痛,她抬起手,只见血迹斑斑的手腕上,慢慢地浮现出蓝血盾的印记。 她震惊,怎么可能? 蓝血盾是天战局的攻护战盾,战盾里装载了蓝血脉冲战时护身系统和她亲自研发的医药系统。 蓝血盾竟真的可以遂穿?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眼下先顾不得那些,心头含冤的憋屈折磨着她,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背负着洗刷不清的冤屈。 蜀王妃冷箐箐不能死,她是唯一可以证明原主清白的人,也是这个府邸中,唯一对原主好过的人。 她起身,湿透的绣花鞋踏过马夫的鲜血,推门投入暴雨之中。 雨声掩盖了哭声,愁云惨淡笼罩着整个邀月居正屋。 太医被连夜请来为王妃诊治,药灌不下去,施针也无用。 王妃的嫡妹冷霜霜哭得站不住,身子半歪在云靳风的身边,愤怒地道:“落锦书怎能这么狠毒啊?长姐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样害我长姐?” 云靳风嘴唇颤抖,强忍住眼底的泪水,面容骇人的惨白,冲太医怒吼,“继续用针啊,愣着做什么?” 太医上去继续扎针,但叹息一声,“王爷,只怕是无用了。” 云靳风一脚把椅子踹翻,额头青筋突现,“废物,一群废物!” 太医跪下,“若有话,请王爷尽快说,只怕王妃是撑不久了。” 云靳风全身力气如同被抽走,望着爱妻原本明眸皓齿的脸,如今没一寸的好肉,心头痛且怒,恨不得把那贱人千刀万剐。 “出去,全部给本王滚出去!”他咆哮道。 沈仞扬手,叫众人全部退出,冷霜霜扑过去抱着云靳风,泣不成声,“姐夫,我与你留在这里,与长姐话别。” 云靳风踉跄一步,“沈仞!” 沈仞当即命侍女上前,把冷霜霜带出去,冷霜霜哭着喊姐夫,但云靳风无动于衷,除了恨和痛,他如今心里不剩任何情绪。 沈仞吩咐所有人到侧屋里候着,留下王爷单独与王妃单独话别。 闪电狰狞,雷声轰动。 雨声吵杂间,石阶上有一道影子踏雨而来,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风灯,映照着她脸上的斑驳血痕。 满是血痕的手轻轻地推开了雕花木门,雨水伴随着鲜血,钻入了正屋金砖地板缝里。 云靳风抬头一看,眼底骤然腾起狂怒,这贱人竟然还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 他冲上去伸手便要掐住她的脖子,恨意把他烧得毫无理智,只想把这个贱人挫骨扬灰。 落锦书看着迅疾过来的云靳风,在他出手之前,她淡无血色的唇开启,沙哑声音仿若被淹在雨水里,只有微震的沉响,“我能救她。” 云靳风掐住她的脖子,手指骨头咯咯作响,目眦欲裂,“毒妇,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落锦书手指抚过手腕上的蓝血盾,手腕释出淡蓝电流,袭向云靳风的心脏。 云靳风顿觉得心脏一痛,如雷电击过,当即昏倒在地。 落锦书越过他走到床边,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妃整张脸没有一寸好肉,血肉模糊一片,刀痕纵横交错,有几刀深可见骨,太医应该是上过药止血,药粉渗透在翻起的皮肉上,更显得恐怖。 杀她的人,是真的恨她入骨。 但唯有她能还原主的清白,她不能死。 落锦书打开蓝血盾,蓝血盾发出淡光笼罩着蜀王妃,检测她的生命指数和受伤情况。 生命指数很低,只有百分之五,胸口中刀是致命伤,导致出血严重,但好在偏离心脏一寸,而且止血尚算及时。 脸上和身体上的刀伤加起来,有十八处之多,按说这样重的伤势早就死了,但她还顽强地撑着一口气,是因为腹中的胎儿。 胎儿竟然还活着。 落锦书有些触动,这或许就是母亲的力量。 但她情况很差,需要尽快手术把孩子取出来,然后缝补伤口,输血。 不能在这里动手术,云靳风很快会醒来,所以要尽快离开蜀王府,寻找附近安全的地方马上剖腹把孩子取出来。 第3章 我去看看那个贱人 原主对京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从北州来到京城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府中,不能踏出府门口一步。 但她知道隔壁府邸是萧王府,半年前,萧王在战场受伤后,一直深居简出拒绝访客,而且府中人手也精简了大半,只留下几名府兵和两三个伺候的人。 安静且无打扰,十分适合做一场紧急手术。 打定主意,她弯腰抱起蜀王妃往外走去。 原主的身体营养不良,加上被虐打受伤,本来十分虚弱的,但蓝血盾入体后可以自行治疗,修复受损细胞,激发潜能。 暴雨沉沉,夜色漆黑似墨。 她启动战时护身系统的逃遁功能,蓝血盾凝聚了两道力量注入她的后背,仿若形成连两扇翅膀,御风雨快速掠行。 一路出去没有人看见,这么大的雨,连府卫都不巡逻了,只守住府邸的各处出口和要处。 便纵然有侍卫巡逻,但在这样的瓢泼大雨下,根本无法辨别这一闪而过的影子。 落锦书根据原主的记忆来到与萧王府相邻的围墙。 两座府邸的围墙很高,如铜墙铁壁一般,飞越过围墙,稳稳地落在了萧王府漆黑的后院。 原主不曾来过萧王府,所以无法根据记忆去辨别方位。 落锦书启动照明功能,蓝血盾凝了力量注入眼底,双眸微闪着光芒,眼前一切便都清晰起来。 她快速前行,双眼如同探测器,不断地分析数据反馈在她的大脑中,最后落锦书锁定了武衡居,根据双眼反馈到大脑的数据分析,武衡居许久没人居住。 她没从武衡居的大门进去,而是选择越过围墙,落地后穿过垂花拱门,踢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放下蜀王妃在床上,她打开系统布置手术室,蓝血盾能让系统里所有医疗器械实时远距传输瞬移,包括手术台和手术机器人。 看着渐渐成形的手术室,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虽然蓝血系统也经常远距瞬移使用,但是却不曾跨越时空实现真正意义的遂穿。 看来,模拟量子纠缠原理的应用,比她所想的要更神奇。 大面积消毒后,落锦书启动防御系统,一旦有人入侵,防御系统会释出轻微毒气使人短暂昏迷。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已经被手术机器人换上手术服的蜀王妃,眸光沉静且坚定。 这是一台比较艰难的手术,因为伤者的生命指数太低了。 快速测验血型之后,便开始麻醉,输血。 血压很低,在这个情况下手术十分危险,但是别无他法,需要尽快取出孩子。 仪器扫描,孕三十八周,确实是临产了。 手术机器人开始剖腹,扩开切口后退开,接下来的便要她来接手了。 蜀王府里,沈仞带着府中的人在侧屋等候,也派人前去通知了兰宁侯府的人了。 冷霜霜没有再哭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红肿的眼睛一直盯着外头看。 沈仞想起被马夫带到小屋的落锦书,都半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见马夫来报落锦书的死讯? 沈仞觉得必须要让落锦书死在王妃之前,否则这仇也不算是真的报了。 他推门出去,冷霜霜猛地站起来,“表哥,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那贱人。” 沈仞提着风灯出了侧厅,便沿着左侧回廊下去,没有经过正屋便直奔院子外。 到了小屋,却见木门开启,一股血腥的味道透过暴雨钻入鼻尖,举起风灯照进去,却见马夫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心头一沉,立刻跑了进去,小屋里不见落锦书,只有马夫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根簪子,血流满地,他伸手探了一下马夫的鼻息,没气了。 他暗叫了一声不好,飞快地提着风灯跑出去,“来人,来人啊……” 第4章 满城寻找落锦书 与此同时,冷霜霜也跑出去正房那边,发现云靳风昏倒在地上,而长姐早就不知所踪。 沈仞跑回到邀月居的时候,云靳风刚被太医施针救醒得知王妃失踪,没等沈仞禀报落锦书杀了马夫后下落不明,云靳风便怒不可遏地道:“是落锦书那个贱人,给本王搜,整个王府翻过来也要把她和王妃给我找出来。” 沈仞面容一沉,转身指挥府卫满府搜查,也亲自到门房核实落锦书没有离开王府。 云靳风已经气疯了,执了皮鞭便跑出去,他眼底通红,愤怒已经烧得他理智全无,找到那贱人,他要把她活活打死。 但通府寻找下来,却没发现落锦书与蜀王妃,正门,侧门,后门都有人看守的,除兰宁侯府一家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出过。 云靳风一脚踹了门房,暴跳如雷,“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大的人离开也没能发现,沈仞,点齐府兵随本王去,便把这京城翻遍了,本王也要找到王妃。” 沈仞虽也着急,但是深夜满京城搜查,必定惊动巡防营和衙门。 如今,又是非常时候,皇太后重病,京城从月前便开始宵禁。 “王爷,需要报备一下吗?” 云靳风眼底阴鸷,“通知衙门,巡防营,让他们一同搜查,若发现落锦书的身影,马上抓获送至本王面前。” “那是否对衙门和巡防营言明罪行?” “直说!” 一匹匹黑色的骏马从王府奔出,投进滚滚雨幕里。 消息通知到了兰宁侯府,兰宁侯也带着冷家儿郎们一同出去搜寻,这暗黑的雨夜里,所有人的心都被这仇恨愤怒灌满了,只恨不得把那贱人千刀万剐。 此事惊动了京中各处衙门,巡防营的夜营兵卫长得知此事,当即配合搜捕落锦书。 但寻至明日天亮,一无所获,落锦书和蜀王妃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暴雨已经停了,太阳冉冉升起,天边锦绣,碧空如洗。 因昨晚满京城搜查的动静太大,今日官员们在殿外等待上朝的时候便纷纷议论。 自然,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去,皇帝听了禀报之后不相信,毕竟王妃临产在即,而那落锦书不过是孤女一名,怎可能在王府杀人? 当即派人去蜀王府打探此事,禁军打探回来,情况属实。 蜀王妃贤惠端庄,德行兼备,皇帝甚是喜欢这个儿媳妇,听得她遭遇不测,一尸两命,连尸体都被落锦书这个凶手带走,顿时龙颜大怒,下旨巡防营和京兆府,务必尽早逮捕毒妇落锦书归案。 巡防营和京兆府接旨后,增派人手协助蜀王府搜寻落锦书。 此事也在民间传开,当初落锦书带着婚书登门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虽说蜀王悔婚在先,但错的是蜀王,为何要杀害王妃与她腹中孩儿? 落锦书所作所为之歹毒,怎是将门之后能做得出来的?落大将军一生光明磊落,最后战死沙场,他的女儿却是蛇蝎毒妇。 大家为蜀王妃惋惜的同时,也纷纷痛恨咒骂落锦书,有百姓开始自发去帮忙搜寻落锦书和蜀王妃的尸体。 满城都在寻找落锦书。 第5章 搜到为止 搜至日暮,京中各处都搜了个遍,巡防营和京兆府进了民宅,官员和宗亲府邸,虽闹得有部分怨气,但因皇上下了旨意要不惜一切找到凶手和王妃的遗体,所以,便有怨气也只能接受搜查。 入夜后,巡防营的主帅与京兆府捕头在蜀王府门口与云靳风兰宁侯碰头,交换了无果的信息。 云靳风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显得癫狂而狰狞,“继续搜,不管是谁的府邸,都给本王搜,搜到为止。” 大家都觉得奇怪,一个受伤的少女,带着一具孕晚期的尸体能躲到哪里去? 按说,只能在附近,走不了太远,因为宵禁期间,巡防营是有巡逻的,任何的可疑人都会被盘查。 有巡防营的人问道:“会不会离开了也只在附近?她怎么可能会带着王妃的遗体走太远呢?她也不过是十六七的弱女子。” 此言一出,云靳风和兰宁侯都不约而同地把怀疑的眼光看向了蜀王府旁的萧王府。 但不可能。 萧王虽说阵前受伤之后一直深居简出,散了大半府人,连门房的岗都撤了,但萧王府四大护卫武功顶尖,狠辣冷厉,不近人情,在他们的守护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了萧王府。 就在此时,沈仞从府中奔出,手执着一块玉佩嘴唇近乎哆嗦地问云靳风,“王爷,您看这是否王妃随身携带的玉佩?” 云靳风一手夺过,眸子锁紧沈仞,“在哪里寻到?” 沈仞压着呼吸,轻声道:“围墙,与萧王府相邻的围墙。” 云靳风握住玉佩,眸色沉凝,“去,敲开萧王府的门。” 沈仞道:“但是,围墙高丈二,她不可能翻得过去。” 云靳风眼底渐渐积聚了寒气,“她翻不过去,但若有人帮呢?” 众人一怔,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虽然落锦书带着王妃遗体失踪的事很诡异,但蜀王这句话是在怀疑萧王殿下了。 他怎么能怀疑萧王殿下呢?就算急疯了,这怀疑也是很过分的。 兰宁侯说:“不可能萧王府会派人来助她的,殿下绝对不会……” “他不会?”云靳风冷笑一声,打断了兰宁侯的话,眼底有深深的不忿与怨怼,“他曾如何针对本王,岳父不记得了吗?” 兰宁侯一滞,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会儿的事。 云靳风冷然下令,“沈仞,去拍门!” 沈仞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萧王府的朱红色大门已经关闭许久,府中人员出入都是从侧门,门上的铜钉已经封尘了。 他扣动铜环,震落了尘埃,沉实的大门后,没有一点的动静。 沈仞等了一会儿,再度扣动铜环,依旧是没有动静,里头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云靳风见萧王府不开门,顿时怒气灌冲眼底,大步上了石阶,用手拍着大门,“开门,开门!” 此举,把兰宁侯都吓坏了,急忙便上前去阻止,“王爷,万万不可啊!” “人命关天,此乃天大的事,他萧王府理当配合。” 云靳风狂怒之下,不顾阻拦,竟是直接用脚踹门,大声喝道:“开门,本王奉旨搜查犯人,所有府邸均不得关闭大门拒绝搜查,否则一律视为凶手同犯。” 第6章 爷您不好奇吗 “嗖嗖”几声,是箭矢迅速划破空气的声音,十余支箭不知从何处发出,齐刷刷地落在云靳风的身边,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 最让人惊骇的是,那箭是没入了门口的石板里,根根竖起,可见发箭之人内功有多深厚。 而且,云靳风就站在大门口,箭如果从府中高处射来,是如何能做到精准落在云靳风的身边而没伤他分毫?箭会拐弯吗?拐弯之后还能掌握精准的分寸? 此举,吓坏了在场的人,也让巡防营和京兆府的人觉得愤怒。 萧王是为国立功的武将,他接替落大将军挂帅出征,击退了敌军,九死一生才保住了大燕。 他自己却身受重伤归来,太医足足治疗了三个月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蜀王妃被残忍杀害,一尸两命,大家都为她感到惋惜,也憎恨凶手,甚至可以理解蜀王的怒火,但不代表所有人必须和他身同感受,甚至,不惜去冒犯正在养伤的燕国大功臣。 巡防营主帅冷道:“王爷,下官继续带人搜查,告辞!” 主帅一走,京兆府的人也走了,不想跟着云靳风胡闹。 云靳风有片刻是被吓住了,但更多的是狂怒。 他亲自拍门且言明奉旨办事,但萧王府不开门便罢,竟还放了暗箭来羞辱他。 兰宁侯和沈仞急忙上前把他从箭阵中拉出来,不敢再在萧王府门口逗留。 云靳风狼狈地下了石阶,恨恨地道:“这笔账,本王记下了。” 萧王府内,灯火黯淡,只在廊前挂了一盏风灯,其他地方仿佛是被漆黑吞噬了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一名背着弓箭的黑衣人从府中高楼上跃下,身姿矫健轻盈,落地之后直奔正屋。 黑衣人进去后禀报道:“爷,蜀王退了。” “嗯!”漆黑之中传来微冷平静的嗓音,廊前的风灯照进来一丝淡橘色的光芒,一名锦衣男子抚摸着匍匐在他身前的黑狼脑袋。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白色锦袍的银丝线在淡淡灯光下浮着暗光。 黑衣人忍不住问道:“爷,需要去一趟武衡居吗?她都来一天一夜了,今晚蜀王闹到门口,想必是猜出她躲在这里。” “不必!”声音丝毫没有起伏,沉静若水,灯光照进来,他眼底没有任何的光芒,倒是这淡淡光线下,他俊美英朗面容,线条和弧度都显得尤其温润沉静,“她既然能进来,自然也能离开,我们不过与人方便,并无什么损失。” “如今外头人人都说她杀害了蜀王妃,这事闹得太大了,属下就是怕会惹什么麻烦,扰了您的安宁。” 萧王浅笑,但笑意有些冷,薄唇抿直了片刻,道:“她有什么理由去杀害蜀王妃?若有这份狠心,当日拿着婚书登门便可大闹一场,何必要忍气吞声这一年才狠下杀手?本王不喜欢云靳风的原因在此,他遇事不过脑子,既不沉稳也不成熟,更无半点聪敏机警,庸才。” 那云靳风与落锦书早有婚约,按说他应该娶落锦书进门为妃,但是他却在落将军战死沙场,落夫人随夫殉情后,火速与兰宁侯府定亲。 可就在他与兰宁侯府嫡女冷箐箐大婚当日,落锦书从北州带着丫鬟小绿拿着订婚信物来到了蜀王府,哭诉家中房产被族亲霸占,如今孤零一人无处可去,请求蜀王为她夺回房产。 宾客满座,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云靳风因此恨透了落锦书。 但因他年少入伍时,曾拜大将军为皇子师,便当着众宾客的面,承诺她可一直住在王府,往后与他便是师兄妹的名分。 落锦书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以蜀王师妹身份入住王府。 黑衣侍卫道:“这本是狗都能想明白的事,不知他脑子里头装的什么草,可惜的是皇上喜欢他啊,当日悔婚这么大的事,都没有责备他,甚至还想立他为太子。” 萧王淡淡说:“皇贵妃自入宫起,皇上就一直专宠她,为她冷落六宫,中宫也形同虚设,既是深爱,他想立皇贵妃的儿子云靳风为太子,也是人之常情。” 黑衣侍卫觉得有道理,但这样的话题叫人生气,便转了话说:“属下倒是好奇,落锦书是怎么带着蜀王妃进到咱萧王府而且不惊动我们,更没惊动狼群的呢?爷,您不觉得奇怪吗?” 第7章 可以给一双筷子吗 萧王唇角凝笑,却也不言语了。 半晌,他才缓缓道:“蓝寂,你送些饭菜到武衡居去,放在门外冲里头说一声便可,她若想出来见我们,自然会出来,若还不想见,她的事儿办完了就会离开,咱们就当她没来过。” 侍卫蓝寂转身,爷有点装啊,他还是好奇的。 是啊,谁不好奇呢?爷的听力和警觉性是最高的,但他和狼群都没发现有人潜伏进来,是直到昨夜那一声娃娃哭声响起,大家才知晓的。 不过,爷说她来的时候没打扰,就证明只想借个地方用,没必要为难。 武衡居。 落锦书叹了口气,很饿很冷很困。 这一天一宿的,只喝了些葡萄糖水和一点羊奶,她是真不喜欢羊奶的那种味道啊,喝下去就想吐。 孩子放在系统的保温箱里,从系统里取出羊奶喂过几次,孩子没什么大碍的,就是蜀王妃依旧危殆。 这是她为何还不离开的原因。 蜀王妃至今还昏迷着,剖腹产的时候,由于她子宫收缩乏力,加上凝血障碍,导致大出血,十分惊险。 虽然及时的抢救和输血把人救过来了,但生命指数只有百分之三,比生产之前更低。 可以说,真的就剩一口气了。 落锦书觉得她是毫无斗志,仿佛孩子出生之后,她就松了一口气,再不想坚持了。 蓝血盾的自体修复功能是不能转移到蜀王妃的身上,只能用常规医疗手段去救治,能用的药落锦书都给她用上了,但情况还是不好。 很不好。 她坐在椅子上,足足二十几个小时她都没有合眼。 又困又饿,精力透支,本来可以开启修复功能,但蓝血系统有一个弊端至今无法解决的,那就是当自体修复开启,则会切断其他治疗程序。 也就是说,在救人或者救己的选择上,只有一个选项。 刚闭上眼睛,却听得耳边传来滴滴滴的声音,她整个跳起,急忙奔到手术台前,心跳停了! 马上抢救,肾上腺素注射之后便开始心肺复苏,除颤,要命的是她胸口有伤,而这已经是第三次抢救了。 十几分钟之后,心脏复跳,落锦书手都颤抖了,累得瘫坐在椅子上,把迸到嗓子眼的心脏好好地安放原位。 等缓了一口气,她才起身喝了一瓶葡萄糖水,饥肠辘辘的感觉是真不好受啊,以前研发蓝血系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增加食物这一选项呢? 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落锦书眸子睁开,警惕地倾听外头的声音。 被发现了?这段时间只顾着救人,都忘记监测外头的情况了。 “粥放在外头,想吃自己拿!”外头的人说完这句话,脚步声便渐渐远去。 没闯入,毒气因而也没散出去。 落锦书走到窗口上,虚开了一道窗缝,虽然外头漆黑一片,但她开了照明系统,能看清楚外头的一切。 数据反馈大脑,外头没人。 既然是被发现了,落锦书也没有什么顾忌,大大方方地开门出去。 门外有一个食盒,她提起之后便迅速回屋消毒一番才打开食盒。 食盒分两层,第一层放了一大碗肉糜粥,底下一层放置两道菜。落锦书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开门出去折了两根小树枝,去掉枝叶当筷子用。 就不能配一对筷子吗?粥可以喝,但总不能用手抓菜吃吧? 镊子什么的是有,但她是专业的,医疗器械是她吃饭的家伙没错,但不是她吃饭的家伙。 第8章 凶手到底是谁 一大碗粥喝进肚子,菜全部吃掉,一点都不浪费,纵然特别难吃。 宫保鸡丁,炖小羊肉,两道菜看得出都是用极好的原材料。 她很想结识这位厨子,这么好的材料能做得这么难吃,却还能在王府混下去,定是有过人之处。 吃饱之后,身体才有了暖意。 她理应出去致谢,但她不能走开,蜀王妃的情况随时有变化。 记忆浮起,是关于这位萧王殿下的。 萧王云少渊乃是当今皇帝的胞弟,皇太后四十多才生他,所以他和云靳风年岁相差不了多少。 他年少拜得名师,武功高强,十五岁那年,戎人来犯,他入伍随军出征,第一战斩获敌军首级百余,一举成名。 之后数度出征,为大燕立下赫赫军功,一年半之前戎人再度卷土重来,直逼汇州,原主的父亲落大将军在北州军营为将,圣旨点了他为大元帅,迎战戎人。 落大将军战败,被敌军逼得步步后退,萧王领兵支援对敌军迎头痛击,直到半年前才把戎人驱逐出去,收复失去的国土。 但萧王却因此身受重伤,听传闻说他那会儿都差点死了,但好在军医医术高明,才把他救了回来。 他出征之前已经定下了亲事,未来萧王妃是魏国公府的小姐,但这门亲事最终黄了,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只知三个月前,魏国公的小姐嫁给了定侯长子为妻。 这些事情,是原主听蜀王府的人议论得知的,但是真实情况是否这样,则不清楚了。 至于原主的父亲虽说是牺牲的,但他是战败之将,就算没牺牲回来之后很大可能是要被问罪的。 皇帝不待见落家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战败不说,还被戎人抢了土地,让皇帝十分愤怒十分失望。 也因为这样,当初落锦书的家产被族亲侵占,得到京城来的一个贵人指点,她带着侍女拿着订婚信物来到京城寻找未婚夫蜀王,可惜无人愿意为她出头,甚至还因冲撞了婚礼,被蜀王恨之入骨。 这一年来,王府里的人因为云靳风的态度,也对她百般冷漠,嘲讽羞辱的话没少当着她的面说。 落锦书寄人篱下,所有的苦都是往肚子里咽,一句都不敢对外人说,自然,她也见不到外人,云靳风不许她见任何的外人,更不许她离开王府,怕她出去造谣生事。 她等同被软禁了。 唯有王妃冷箐箐对她还算不错,年节里总会给她备下新衣,与她说说话,但也不敢太过,怕惹王爷不高兴。 落锦书也因此对王妃心怀感激,时常会做一些家乡甜点送给王妃品尝。 今日,丫鬟小绿说王妃请她去邀月居吃茶,她知道王妃临产在即,王爷不许她随便出门,日子十分枯燥苦闷,便急忙过去了。 但去到邀月居,却发现王妃倒在地上,浑身是血,脸被划得血肉模糊。 如狗血剧情一般,云靳风和王妃的妹妹冷霜霜来到,看到爱妻只剩下一口气,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注在她的身上,一口咬定她是凶手。 这些记忆,一点一点地浮现在脑海里,落锦书看向依旧昏迷中的蜀王妃轻叹,确实来京之后,唯一对原主好过的人,就是她了。 如果不是她护着,落锦书只怕早就被“暴病”死了。 她走过去站在手术台前看着蜀王妃,原先是为了真相救她,现在则多了一层真心和感激,感激她在原主落难这一年来,给予一丝温暖。 “你要好起来啊,你难道不想见见你儿子吗?”落锦书轻声说。 蜀王妃依旧气息微弱,脸上的伤痕虽是处理过,但是刀深透骨,纵横交错,便痊愈了也带着满脸的刀痕。 曾经是美丽的贵女出身,如今却变成了丑陋的女子,云靳风还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下这样的狠手? 落锦书搜刮原主所有的记忆,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蜀王妃对所有人都很好,从不与人结怨……也或许有结怨,但原主不知。 她所知道的事情十分有限,凭着这些记忆,根本无法猜测凶手的身份。 但也懒得想了,因为蜀王妃肯定看到凶手的脸,因为凶手是对着她下刀子的,靠近心脏的一刀虽然导致了出血严重,但是没有当场休克的,而凶手再残忍地划伤她的脸,近距离的相对,只要不瞎都能看得见。 但是,她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生命指数的监测仪发现她毫无生存意志,这十分奇怪。 但落锦书从这里或许能看出一些端倪。 她不想活过来,她不想面对一些事情,最大的可能,是这个凶手是她至亲之人。 第9章 挖坟 在王府里,她至亲之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前来照顾陪伴她的嫡妹冷霜霜。 一个是她的丈夫云靳风。 所以,是谁呢?落锦书忽然想起原主的一些记忆,当初京城来的贵人说是叫她们去京城,那贵人姓冷,是冷霜霜吗? 冷霜霜为什么叫原主去京城破坏云靳风和她长姐的婚事? 这耐人寻味得很啊。 蜀王府。 云靳风已经几近疯狂,在府中大发雷霆,杖杀了伺候蜀王妃的所有侍女婆子,连同陪嫁过来,也曾被他收房的莹夫人也一同杖杀了。 一个罪名,护主不力。 谁都不敢求情,沈仞虽觉得残忍,但是,这些人也该死,谁让她们这么掉以轻心,让王妃与那毒妇单独见面? 云靳风暴躁不安地踱步,只等天亮便马上入宫请旨,他要带人搜查萧王府。 那毒妇不可能跑得太远,而再围墙下就发现了王妃的玉佩,那玉佩她重伤时还戴在身上的。 而那毒妇带着王妃,也不可能翻过围墙,一定是有人出手相助,只要阐明事实,父皇会同意思下旨搜查萧王府的。 “姐夫,还没找到长姐吗?”一袭白衣的冷霜霜从门外进来,她哭得嗓子都沙哑了,眼底肿成了桃子,“落锦书那贱人到底带长姐的遗体去哪里了?莫不是她杀了长姐不够,还要毁她尸身?她太恶毒了。” 这是云靳风所害怕的,那毒妇在府中的日子表现得唯唯诺诺,畏畏缩缩,这都是伪装。 她是有武功底子,至少懂得穴位,昨晚就是点了他的穴才能带走箐箐。 念及此,他五内俱焚,厉声下令,“沈仞,你派人去一趟北州,把落祁北的坟给本王挖了。” 沈仞大吃一惊,“王爷,落大将军是您的恩师啊。” 云靳风的拳头咯咯作响,眸色阴沉地道:“且不说本王没有正式拜师,便拜了,他是败军之将,朝廷罪臣,本王自当与他恩断义绝,他教女不善,害了王妃与本王的孩子,便挖了他的坟,也是落家该有此报。” 沈仞道:“但皇上始终没降罪于落家,若真挖了落家的祖坟,只怕百姓和朝中官员都会指着您的脊梁骨痛骂。” 云靳风一拍桌子,如同丧失理智的的野兽,“叫你去便去,扯什么其他的?谁敢骂本王,本王便杀谁。” 沈仞单膝跪下,“王爷,还请您三思啊,此法实在不妥。” 冷霜霜在旁道:“表哥,王爷叫你去,你啰嗦什么呢?若不用此法,怎逼得那毒妇出来?难道你忍心看到长姐一尸两命之后,连遗体都要被她毁烂么?” “表妹,你别胡说,挖坟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沈仞不动,纵然他也憎恨落锦书,但挖坟太严重,王爷名声将毁于一旦。 冷霜霜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听父亲说,皇上本就是要问落家的罪,只不过他战死沙场,且他的夫人也随殉而去,这才放了他们家的,败将丢掉的城池,是皇上在位期间最大的耻辱,皇上恨他入骨呢。” 冷霜霜的话,让云靳风解恨一些,事情发生至今,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愤怒,唯独冷霜霜这句话,叫他心头舒适些。 他执着冷霜霜的手臂扶她坐下后,冷冷地道:“沈仞,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你若不去,有人想顶替你侍卫长的职位,本王身边不需要仁慈的狗。” 沈仞跪地不起,匍匐下去,“属下并非仁慈,只是于王爷名声有害,唯恐误王爷大事。” 云靳风一脚踹在他的头上,“滚开,废物!” 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太子之位如探囊取物,若非萧王阻拦,父皇早就立他为太子了。 一个败军之将,便挖了尸骨鞭尸又如何?当日他悔婚,谁敢出来说一句? 第10章 请旨搜查萧王府 沈仞不去,自有人去,府门大开,十余黑骑狂奔而出,手持蜀王府令牌,往北州而去。 北州与京城相邻,路程并不远,毁掉一座坟再返回京城,也不过是一天的事。 因着沈仞阻止挖坟的事,云靳风一怒之下,亲自鞭了他十下泄愤,没人能跟违反他的命令,沈仞不知好歹了。 沈仞跪地挨了十鞭之后,还是要连夜带人出去搜捕落锦书。 翌日一大早,云靳风进宫面圣,阐述理由要求搜查萧王府。 皇帝最是疼爱这个儿子,眼见他即将要当父亲了,王妃却遭了这样的大难,不禁十分心痛。 听他悲愤地说了要搜萧王府的理由之后,皇帝沉吟了片刻道:“你怀疑凶手在萧王府,这是合理的,但你皇叔和此事绝无关系,你且传朕口谕,叫他开了门让你进去瞧瞧吧,若不让你亲眼瞧过,你也不死心。” 云靳风恨恨道:“父皇,儿臣昨晚敲门,说是奉旨搜查,但萧王府的人竟射箭恫吓儿臣,您若不派禁军跟随儿臣前往,只怕他还是不开门。” 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身子缓缓地靠在龙椅上,眯起了眸子,“你说奉旨搜查,萧王府不开门,还放箭恫吓?” “儿臣绝无虚言,儿臣的岳父和巡防营高林在场亲眼目睹的。” 皇帝眼神微冷,“你皇叔自受伤之后,性情有些孤僻,你不必与他计较太多,朕会派人跟随你前往萧王府,若搜查过没有,你必须跟你皇叔赔罪道歉。” 云靳风眼底有深深的恨意,“父皇,儿臣只要您一句话,若凶手窝藏在萧王府,该如何处置?” 皇帝淡淡说:"若你皇叔真这么糊涂,顾念着与落祁北的战友情谊,窝藏杀害王妃的凶手企图帮落锦书逃离京城脱罪而去,自当殿前议罪。" 云靳风舒了一口气,胸臆间有些怨气渐渐地散,“有父皇这句话就行了。” 新仇旧恨,今日可一起报了,云少渊,本王要把你从神坛拉入泥尘里,看往后满朝文武,谁还敢敬重一个窝藏逃犯的同犯。 皇帝拟了旨意,着禁军统领梁时带着十余禁军前往萧王府搜查。 萧王府,蓝寂一大早便往武衡居送了早饭,王爷吩咐过,若她不出来见面,则不必勉强。 他本应是放下便走,但是喊的时候,窗户开了,露出一张少女的脸,因屋子是暗处,瞧不真切她的五官,只依稀看到有些伤痕。 落锦书道:“谢谢您,再冒昧提个请求,能给我带件衣裳吗?这里很冷。” “等着!”蓝寂又瞥了一眼,发现她隐在屋中的肩膀竟是半露的,觉得她不出来或许是衣衫不整。 他回去取了一件衣裳挂在门口的树枝上,“府中没女子,你将就穿。” 屋中传出略带感动的声音,“谢谢,若有机会,报答施饭赠衣之恩。” 蓝寂头也不回地走了,“你能自保再说吧,蜀王派人去挖你父亲的坟了。” 落锦书脸色微变,挖坟?云靳风丧心病狂了吧?怎么干得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来? 第11章 蜀王妃有好转 她很是愤怒,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或许是有原主的记忆在,而记忆是包括事情记忆和情感记忆的,父女之情无法割舍。 牺牲的大将,若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是国之悲哀。 她虽对历史没有太深研究,但也知道败军之将,在古代罚俸,丢官,削爵,流放,杀头,甚至株连都是有的。 帝王总是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她展开衣裳,这是一件男装,又长又宽,她压根穿不上,这衣裳的主人很高,不知道是那侍卫的吗? 她把衣裳裹在身上,衣裳半旧,但十分干净,就是有些压箱底的那种樟脑味道。 有衣裳裹身,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今晚不用再挨冷了。 她吃了饭,把食盒放在外头,便进来给孩子开了点羊奶粉,孩子的情况好多了,但是蜀王妃依旧是没什么起色。 她换了药继续为她输液,看着她伤痕纵横交错的脸,把孩子抱到她的身边,让她感觉到孩子的存在,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活着的勇气,或许是凶手的身份让你无法面对,但是,这人既然对你恨意这么深,能放过你的儿子吗?我不可能带着你的儿子离开京城,他是会回到云靳风的身边,到时候,谁能保证他的安危?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争气点吧,是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你要护他周全。” “我知道你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不曾历过真正的艰难,现在才知道世事残忍,可你当了母亲,有人需要你护着了,你坚强一点啊。” 或许这两句话触动到了蜀王妃,生命监测仪闪了闪,过了一会儿,血压开始缓慢地回升。 生命指数一下子蹿升到了百分之十五,十六,二十一…… 只要能升到百分之三十,情况就能基本稳定。 落锦书等待这个奇迹出现,为母则刚,蜀王妃你不要放弃。 她把孩子抱回保温箱,坐下来握住她的手,就像原主每一次觉得在府中过不下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握住原主的手,告诉她再坚持一下,坚持下去,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原主没等到转机,但是希望蜀王妃可以。 云靳风带着圣旨和禁军回到了蜀王府,他不着急马上去萧王府,而是派人请了京兆府尹谢大人和巡防营主帅一同进萧王府,由他们来做见证。 他要所有人知道,云少渊包庇窝藏凶手,什么国之功勋战将,就是一个漠视人命漠视律法的窝藏犯。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先吩咐沈仞带人布防在四周,防着萧王府的人在开门迎接圣旨之前,暗中送走落锦书那贱人。 一个时辰之后,京兆府谢大人和巡防营主帅带人来到蜀王府。 两人听禁军统领梁时宣读圣旨之后,虽觉得萧王不会窝藏凶手,但圣旨这么说,便与云靳风一同浩浩荡荡地前往萧王府。 禁军,京兆府,巡防营,还有蜀王府一同出动,这阵仗自然非同小可,加上本来就有很多人关注蜀王妃被害一事,希望蜀王妃的尸首尽快被找回,所以很多人都在附近转悠。 看到这阵仗,自然就围了上来。 巡防营的人想驱逐,但云靳风冷冷地道:“不必,本王奉旨办事,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 第12章 良心是个暖 随同而去的京兆府和巡防营都隐隐地有些担心。 蜀王如此笃定,莫非凶手真藏匿在萧王府?若在萧王府搜出凶手来,这有损萧王的威名。 甚至,萧王还会因此被议罪。 但圣旨已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潜入通知也不行了。 来到萧王府门口,梁时上前敲门,大声道:“圣旨到,请萧王殿下接旨!” 梁时是禁军统领,带着圣旨来到萧王府,就算萧王有再高的战功,都不可闭门把圣旨拒之门外。 便听得里头传出一道声音,“既是圣旨到,请梁统领稍等,王爷要沐浴熏香,设下香案,迎接圣旨。” 云靳风冷笑,果然是用这一招,皇叔啊皇叔,你能想到的,侄儿能想不到吗?早便叫沈仞在附近布防,任你的人武功再高,这青天白日里想要把凶手和王妃遗体偷运出宫,绝无可能。 萧王府内,蓝寂快步奔向湖边,禀报道:“王爷,云靳风带着梁时和京兆府巡防营的人过来了,怕是要搜府,且是真拿了圣旨前来,不能不开门,那武衡居的人怎么处理?” 云少渊坐在湖边迎风垂钓,墨发绾了玉冠,阳光淡淡地洒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宽袍飘飘,银线浮闪,他听了禀报之后,凝了凝,道:“那便打开中门,迎接圣旨。” “可一旦搜府,武衡居那边瞒不住,而且他们去了北州还没回来,府中只有属下和您,只怕瞒不过去的。” 云少渊站起来,转身对着蓝寂,神色淡凉,“不必瞒,你让他们搜,若搜出来你护着她的性命别让云靳风把她带走,至于云靳风想对本王怎么样,你不必阻拦,本王今日要彻底废掉他被立储的可能。” “王爷您打算……” 云少渊温润浅笑,漆黑的瞳仁毫无光泽,敛去了本该有的锐芒,"本王今日恰好忘记了服药。" “啊?”蓝寂愕然地看着爷,今日忘记服药了?不是给他拿了么?他又不吃? “但若搜出来,皇上会问罪的。”蓝寂追了上去,没伸手搀扶,只跟在他的身边行走。 “问个罪能让皇上高兴,那就问吧,毕竟本王总是让他不痛快啊,不让他一回,本王良心过意不去。” 云少渊说得极其云淡风轻,慢慢前行,仿佛真能把眼前的路尽入眼底似的。 蓝寂呸了一声,良心是个暖?皇上有良心了? 回到正厅,云少渊安坐正座的檀木交背椅上,蓝寂设案焚香,才出去打开了中门。 云靳风率先进来,冷冷地睨了蓝寂一眼,背着手冷冷地大声道:“萧王云少渊接旨!” 后面的人也跟着进来了,但是多数人步履是谨慎的,态度也小心翼翼,带着几分敬重之色。 蓝寂进去把云少渊搀扶出来,步履谨慎,甚至有些踉跄,许多人心头惋惜心痛,曾经威风凛凛的萧王,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连走路都要人搀扶。 他瘦削了许多,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嘴唇淡无血色,深邃的眸子,早就没了往日的冷锐和权力的压制,宽松的袍子显得他身段颀长且纤瘦。 他依旧是那个俊美无比的男子,但是,却不是那个手执长鞭,策马飞扬的皇家儿郎了。 除云靳风外,所有人上前见礼,单膝跪下,“参见殿下!” 京兆府尹谢大人和巡防营高林眼底湿润,声音已然哽咽,异口同声道:“殿下……可好?” 第13章 要萧王名誉扫地 云少渊微微侧头,笑容凝在了唇边,淡阳照在他俊美脸庞上,近乎是透明的苍白,“是谢大人和高将军吧?本王很好,不必多礼了。” “殿下……”两人站起,同时伸手上前想搀扶云少渊。 云靳风在旁瞧着,冷冷地道:“谢大人,高大人,别忘记你们今日的差事。” 两人的手凝在了半空,缓缓地收了回去,神色复杂地一同看向蓝寂,希望从蓝寂的脸上能看到凶手是否在场的端倪。 但蓝寂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毫无表情,压根无人窥探得出来。 云靳风盯着云少渊,眼底的恨意几乎能把他烧成灰烬。 自他凯旋伤重归来,太医三个月在府中守着,救回他的性命,但他自此不出府门,所以谁都不曾见过他。 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云靳风真的很解恨。 皇祖父曾骄傲地说,武将当如云少渊。 皇祖父这句话,把云少渊送上武将巅峰,所有将士都以他为榜样,京中女子,无不爱他。 但如今,他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瞎了,他是个瞎子,而且双腿经脉废掉,武功也没剩多少,未婚妻也另嫁他人,他如今就是个废人,活死人。 只要今天从萧王府里搜出落锦书那贱人,战神萧王将不复存在,成为一个窝藏凶手的杀人同犯。 父皇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他,在皇祖父那边也能交代得过去了。 这一刻,他浑然忘记自己只为寻找爱妻的尸首而来,只想整死萧王。 萧王若能名声扫地,菁菁死得值了。 禁军统领梁时上前宣读圣旨,蓝寂扶着云少渊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得悉蜀王妃被害一尸两命之事,深感痛心,也痛恨凶手之狠毒,今传旨禁军统领梁时与京兆府谢康督办此案,全城搜捕凶手落锦书,务必把凶手绳之以法,匡扶正义维护律法的尊严,早日寻回蜀王妃遗体,好生安葬,以安在天之魂,所以人不得阻拦耽误禁军与京兆府的搜捕,钦此!” 云少渊站起来,道:“梁统领,这圣旨不是下给本王的。” 梁时上前道:“王爷,皇上有口谕给您,让您配合搜捕,若搜过萧王府没有凶手窝藏,蜀王殿下会跟您磕头认罪,您要打要骂都可以。” 云少渊嗯了一声,淡淡地道:“蓝寂,带他们去搜吧!” “殿下,得罪了!”梁时上前拱手。 云少渊转身,衣袂飘飘,更显姿容如谪仙,“请便!” 蓝寂先扶着他回正厅喝茶,然后带着众人前往府中各处搜查。 蓝寂心里有些紧张,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云靳风没看蓝寂,带着人在府中横冲直撞,每一个院落皆是粗暴地搜查,门是直接踹开的。 他心中已经反复深思过好几次,落锦书那个贱人,一定是藏匿在萧王府。 也一定是萧王府的人相助,她才能带着王妃遗体来此。 那玉佩,不可能无端端地出现在王府围墙下的。 萧王素来欣赏那败军之将,窝藏他的女儿企图帮她脱罪逃逸,来成全他一直说的什么同袍之谊。 萧王府有黑狼,但都被关起来了,所以一路所搜,皆没见到一个人。 终于,来到了武衡居外。 这个时候,蓝寂的脸上终于能寻到一丝紧张了。 因为武衡居外的门前放着一个朱漆食盒。 云靳风看着蓝寂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之前所受的一切憋屈与侮辱,都将在推开这扇门之后,烟消云散。 第14章 把门给本王撞开 而那些曾经背地里指责他悔婚的人,都将看到落锦书这个贱人的歹毒,证实当初不娶她是正确的选择。 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蓝寂其实不知道爷到底是打什么主意,护着落锦书当然是可的,不是他骄傲,实在是眼前这些人,包括云靳风在内,都是……武之废物。 但护着她之后呢? 之后的事才是重点。 “滚开!”云靳风一把推开蓝寂,便要踢门进去。 蓝寂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带,云靳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站稳,不禁恼羞成怒,“蓝寂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推本王?你是不是心虚?来人,把门给本王撞开。” 梁时亲自翻过围墙,落地后迅速打开门,让云靳风率人进来。 所有人一拥而进,四人为一队,奔到各个厢房门口,两人守着门口,一人踢开,另外一人冲进去,动作迅速且粗暴。 云靳风眸如电光,一眼扫过去正堂,里头空无一人。 武衡居不大,片刻便搜完了,莫说是人,便连老鼠都寻不到一只。 所有人出来禀报,说没有发现凶手的踪影。 云靳风猛地回头看着蓝寂,只见他也在探头瞧,似乎十分诧异的样子,这模样甚是可疑。 蓝寂收回眸子,发现那女子没在之后,神情顿时轻松起来,对云靳风冷冷地道:“看过了吧?有没有发现你们说的凶手啊?方才梁统领说什么来着?如果没找到凶手,你要跟王爷下跪认错,对不对?” 云靳风脸色变得很难看,盯着蓝寂那张得意的脸,他忽然想起萧王府是有四大护卫的,但自进了萧王府,只见到蓝寂。 其余三人呢? 他冷笑,“别高兴得太早。” 他喊了一声,“沈仞!” 片刻,沈仞用轻功踏过萧王府的屋顶,落在武衡居的院子里,站在了云靳风的身边轻声道:“王爷,一直守着,并不见有人离开。” 云靳风不信,不可能没有。 他扬袍进了武衡居的正堂里,刚进去,便觉得这屋子一阵的血腥味道,他蹲下来,看到地板上落了一些血迹。 “梁统领,你进来看看,这是不是人血?”云靳风扬手喊道。 梁时带人进了屋中,用手指抹了一下已经干涸的血迹,闻了一下,脸色微变,“回王爷的话,这确实是人血。” 云靳风站起来,阴冷地盯着慢悠悠进来的蓝寂,“有人血,你怎么解释?” 蓝寂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萧王府人人练武,流点血算什么?” 云靳风咄咄逼人,“有血,便意味着有受伤,你哪里受伤?把伤口露出来。” 蓝寂挽起袖子,便见那手腕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新伤旧伤都有,他径直把手臂递到云靳风的面前,“看清楚些,看看是不是真伤口。” 云靳风验查着那些伤口,大小深浅都不一样,但明显看得出是刀剑伤。 而且,确实也有新的伤口,伤口的边沿还泛红,仿佛刚流血不久的样子。 众人也上前来看蓝寂的伤口,看过没有什么可疑,京兆府谢大人道:“看来凶手并未匿藏在萧王府。” 云靳风抬头不悦地道:“谢大人,这么早就下定论?这府中侍卫只见一人,不见了其他三人,连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莫不是趁着我们来搜府之前把凶手送走了?” 谢大人沉下脸来,“蜀王,您这就有些不依不挠了,您说的这些要成立的话,首先要证实落锦书确实来过萧王府,但现在您是根据什么来证实落锦书来过?” “至少,那三名侍卫如今不见踪影。” 谢大人道:“就算他们不在,也不可以作为落锦书来过的证据。” 第15章 改天再来告罪 云靳风哼了一声,没再搭理谢大人,他上了石阶看了一眼正堂,总觉得里头的血腥味道很重,伤口必定是很大,流了很多血才能有这样的浓重血腥。 而且,这门窗还是要一直关闭,才能叫这血腥味散不去。 而蓝寂手腕上的伤口不深,按说不可能留下这般浓得散不开的血腥味道。 他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萧王府,扬手喝道:“继续出去搜查,要查清楚萧王府是否有地牢。” 谢大人和巡防营都不大愿意搜查了。 但是,禁军统领梁时是奉旨而来的,皇上吩咐要全力配合蜀王,一切听蜀王的指挥,所以,他便带着禁军再一次搜查萧王府。 蓝寂则是懒洋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说方才没搜到,但是沈仞一直派人高空布防,她是逃不出萧王府的,她想必还是藏在王府里。 到底藏在哪里呢?她又是如何能迅速转移的? 禁军和巡防营的搜查都是极为仔细的,可以说是地毯式的搜索,萧王府里没有什么地牢或者暗室,至少,他们没找到。 就这么一个王府,足足搜了一个时辰,一个地方翻来覆去地搜了几遍,就什么都没有找到。 云靳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纵然不甘心,却也实在没办法了。 不可能无限期地搜下去的。 其实,再搜第二遍的时候,他就基本确定落锦书没在这里。 只不过,他还没想到下台阶,他是不可能去跟云少渊磕头认错的。 所以,搜完最后一遍之后,他便想直接从围墙跃回蜀王府,却被蓝寂一手拉住,“王爷想去哪里啊?不找了吗?继续找啊。” 蓝寂现在也确定落锦书没在萧王府了,毕竟,能藏身的地方,禁军和蜀王府的侍卫都搜了个遍,尤其那沈仞,连床都掀开看过才甘心。 云靳风试图挣拖他的手,“既然落锦书没在萧王府,本王当然要继续去找她的下落,找回王妃的遗体。” “不着急,去磕头认错,可耽误不了太久的功夫。” 蓝寂怎么可能让他走呢?这萧王府的大门,不是任何人想进来就进来,想走就走的,即便是拿着圣旨来,也得脱一层皮再走。 云靳风脸色铁青,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道:“搜捕凶手找回王妃的遗体要紧,本王改日再来登门告罪。” 蓝寂侧头去看梁时,略带讽刺,“梁统领,皇上给我们王爷的口谕是怎么说的?这圣旨你要执行,皇上的口谕,是否也要执行啊?” 梁时上前对着云靳风拱手,“王爷,皇上有旨,若在萧王府搜查不出凶手,您要亲自跟萧王殿下磕头认错,以告打扰养伤之罪。” 云靳风暗自紧握拳头,恼羞浮上眼底,“本王看皇叔精神得很,养什么伤?” 云靳风就觉得他除了瞎之外,根本就没什么事了,故意这么深居简出,让所有人觉得燕国欠了他的,如此这般,民心尽收。 梁时正色道:“王爷,萧王殿下是否伤愈,并不影响您磕头告罪,请您遵照旨意,也尊重自己的承诺,进去给殿下告罪吧。” 梁时态度强硬,语气不容商量。 谢大人也上前道:“是的,还请王爷遵守承诺,进去给殿下告罪。” 云靳风见本该与他同一阵线的人都过来逼他,不禁恼羞成怒,“本王这天都塌了,你们却还在说什么告罪,相信皇叔也不会要本王进去认错,倒是你们一个个相逼,是何道理?” 蓝寂嘲笑,“蜀王此番行径,与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有何分别?敢做不敢当,自认是孬种的话便走吧。” 沈仞喝了一声,“蓝寂,你不要太过分了。” 蓝寂双手托在后脑勺上,慢悠悠地进了正厅去,极尽轻蔑,“走吧,孬种!” 第16章 云靳风打萧王 云靳风乃是天之骄子,怎堪忍受这般奇耻大辱?当即吼了一声,“蓝寂!” 声音落,拳头朝着蓝寂的脑袋挥过去,蓝寂已经上了石阶,等拳头即将抵达他的脑袋,却见他忽地一个低头,回手抓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推,云靳风整个被推进了正厅内的交背椅前。 一道劲风从身后而来,击中他的后膝窝处,人便噗通一声跪下,跪在了萧王云少渊的面前。 云少渊坐在交背椅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修长的手指往椅子扶手上轻轻地叩着,薄唇轻启,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很轻,但足以叫云靳风听得清清楚楚。 “云靳风,只要本王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当上太子。” 云靳风在萧王府搜不到落锦书,又被蓝寂嘲笑,更被强迫跪在此处,心底的怒火本已经到达了巅峰。 听到云少渊这句话,他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所有的怒火全部窜到了头顶上,想起之前父皇提议立他为太子,却被云少渊多番阻拦,最终未能成事。 旧怨新仇,终演变成熊熊烈焰,烧得他满心悲愤,竟是一拳打在了云少渊的胸口上,吼道:“那你就去死吧!” 梁时在门口见状,骇然大喊,“王爷不可!” 但喝止太慢,云靳风的拳头已经狠狠地落在了云少渊的胸口,梁时和其他赶到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王殿下口吐鲜血,缓缓倒下。 众人都不敢相信这一幕,云靳风是真的疯了吗? 今日搜府,本是冒犯,不告罪便算了,竟还敢出手伤了萧王殿下。 蓝寂急忙上前扶起云少渊,冲云靳风咆哮一声,“王爷如果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云靳风却觉得虚假无比,云少渊就算损了经脉却还有功底,这一拳怎么会打得他吐血? 装的,一定是装的。 沈仞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跑进来跪下替云靳风请罪,“萧王殿下,我家王爷也是一时情急,绝无冒犯之意,请您恕罪。” “沈仞,去请太医查个清楚,没得叫他冤枉了本王。”云靳风冷眼旁观着,认为就是装的。 虽然吐血,但是一个练武之人要翻滚血液,吐那么一两口血,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云少渊是瞎了,却还能行走,内力也没失去。 蜀王府就有太医常驻,是因为蜀王妃即将临产,皇帝特意派遣太医出宫看着,以防有个好歹。 而出事那天,太医刚好回家了一趟,没想便出事了,如今虽然蜀王妃已经死了,可太医还是留在王府,总要等找到遗体,确认才行。 云少渊没醒,昏了过去,蓝寂和巡防营的高林迅速把他送回了寝室,大家心里头都十分生气,蜀王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一会儿,沈仞便把太医请了过来。 太医虽是蜀王府的人,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到便被蓝寂拉着过去,“快,给殿下看看,他方才吐血了。” 太医立马上前号脉,这一号脉,脸色都变了。 云靳风就站在床边,不耐烦地问道:“你好好查,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吐血?” 谢大人实在是看不惯云靳风那跋扈恶毒的模样,声音微冷地道:“蜀王可以闭嘴吗?太医还在诊治。” 云靳风知道这些人往日对云少渊爱戴得跟爹似的,跟他们说什么都无用,他便退到一旁去,闭上了嘴巴,但神色依旧是不屑的。 第17章 又回到蜀王府 太医号脉之后,又检查了一番胸口,脸色越发地苍白,这寒冷的天,额头也竟渗出了豆大的汗水。 禁军统领梁时问道:“太医,殿下情况如何啊?” 太医颤抖着收回了手,脸色凝重地道:“回王爷,回诸位大人的话,萧王殿下肺腑和心脉受损严重,经过下官的检查,是胸口遭受了重击,殿下本来就有伤在身的,这一重击,如今血淤凝在了心头,诸位瞧,殿下的胸口还留了淤血痕迹。” 众人看过去,只见云少渊的胸口上果真是有拳头的淤痕,仿佛是血淤凝滞了在那一块。 云靳风脸色大变,不可能,怎么可能?他只不过是打了一拳,顶多是痛一下,怎么会这么严重? 蓝寂急了,“太医,那殿下会不会有事啊?你快用药啊,施针啊。” 太医当场施针,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云靳风见太医拔针,但云少渊还没醒来,他气得一把抓住太医的领子,“你撒谎,他根本就没有这么重的伤。” 太医却以为是云靳风心系皇叔伤情,叹息道:“王爷,殿下的伤势确实严重得很,下官无能,还要请院判来一趟才行啊。” 云靳风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本王只是打了他一拳而已!” 太医大惊,“什么?是王爷打的?” 梁时当即吩咐禁军去请太医院的张院判出来,且把此事禀报皇上,请皇上赐药。 云靳风慢慢地后退,心头有些慌乱,云少渊是该死的,但是不能死在他的手中啊。 他这会儿死了,自己是真的没有机会当太子了。 “王爷,王爷……”蜀王府那边有人急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那落锦书就藏身在她往日住的寻芳居里,方才有人经过发现寻芳居里有人,便推门进去看了一下,发现竟然是她,王妃也在里头。” 云靳风当即目眦欲裂,“落锦书,你这个贱人,本王要把你千刀万剐!” 他旋即转身,不顾萧王殿下的伤势,率人离开,谢大人协理办案,也和梁统领一同出去,留下高林在此守着萧王殿下。 时间回到一个多时辰搜府之前。 当时云靳风带人来到萧王府外,梁时大声喊着圣旨到,在武衡居的落锦书就听到了。 这云靳风真是阴魂不散。 蜀王妃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是还没醒来,如果他们破门而入,搜到自己,只怕不由分说就会动杀机,阻碍救治。 而且,她不能连累萧王殿下。 所以,在他们进府之前,落锦书就先行收起蓝血系统,让助手机器人背起蜀王妃,自己则抱着孩子,启动了双翼飞了回去。 战时护身系统有一个隐身功能,但这隐身功能只能维持三分钟,所以她不能跑得太远,只能又回到了蜀王府。 蜀王府里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只留下几个下人,所以她潜回了之前原主居住的寻芳居。 蜀王妃需要继续治疗,她的情况已经有好转,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断了的。 但是,她忘记寻芳居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出卖原主的侍女小绿。 幸好反应敏捷,在小绿惊慌喊人之前,落锦书便先把她击昏过去。 等启动医疗系统,安顿好蜀王妃之后,落锦书把她捆住,堵住了她的嘴巴之后把她拍醒。 等确定她惊骇过后不会再尖叫,才拿开她嘴里的封堵。 有些流程总是要走的,落锦书持着一把小手术刀,抵住她脸颊,问道:“受谁的指使诬陷我?” 指使小绿诬陷她的人,应该就是凶手了。 第18章 蜀王妃醒了 小绿吓得浑身颤抖,她本来一点都不怕自己家姑娘,但是,见她带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回来,还把蜀王妃背了回来,而起蜀王妃还没死。 她看到蜀王妃有呼吸,顿时怕得不得了。 手术刀划破小绿的脸,落锦书眸色冰冷,“再不说,下一刀我直接割断你的脖子。” 小绿痛得想尖叫,但冰冷的刀刃抵住她的喉咙,“试试!” 尖叫声顿时噎住,她抖如筛糠,连连求饶,“姑娘,您饶了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刀子划过小绿的左脸,“谁指使?不要让我问第三次。” 小绿吓得失禁,哭着道:“是冷二姑娘,是王妃的妹妹,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奴婢诬陷您的,奴婢一时贪心才会答应的,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很后悔。” 多年情分,就值一百两。 而凶手果然是冷霜霜,真是心冷如霜啊,连自己的长姐都要害。 落锦书收了手术刀,启动蓝血电脉冲,调好了能量对准了小绿的心脏,结束了她的性命,让她到地府跟原主赔罪去吧。 知道错没用的,知道错也要付出代价,原主被她害死了,一命抵一命。 手术刀是救人的,不杀人。 她取出药水,化掉了小绿的尸体,这种处理尸体的技术,蓝血系统很成熟。 当然,小绿死了就无人指证冷霜霜,所以,她把眼光看向了一旁的手术机器人。 先让机器人装扮小绿几天,之后再换一副模样,一直顶着小绿的容貌在她面前晃悠也是很膈应的。 手术机器人是仿生皮囊,不是冷冰冰的机械,而且它是超智能的机器人,有许多功能,随意改变外表只是其中一种。 落锦书打开它的设置,进入皮肤设定,调到和小绿差不多的肤色,便开始调整五官和高度,进行机器人的整形模式。 很快,机器人就变得和小绿一模一样了,落锦书再去把小绿的衣服拿过来给它穿上,毫无分别。 最后,根据自己脑子里对小绿的记忆,落锦书输入了一些小绿的行为模式,再启动拟人模式和情感模式,那么眼前的机器人就会和真人一样会说话,且接收了外界信息之后会分析用什么话和行为来应对。 甚至可以通过收集到的信息,懂得举一反三。 只不过情感模式只有忠诚,没有其他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 落锦书先试一下,“小绿,我站得好累啊。” 机器人小绿马上就过去搬来椅子,说:“姑娘请坐。” 做事动作和说话神态声音,和真的小绿没有任何区别。 “我口渴了。” 小绿看了一眼外头,蹙眉,“但是,现在我们是在藏匿,出去煮水会被发现。” 这就是她搜集到信息之后做出的思考,落锦书很满意,助手机器人不是她设计的,但是,这种智能人放在蓝血系统里确实好用。 落锦书又喂了一次孩子,看到蜀王妃的生命指数已经回升到百分之四十五,这个速度很快很惊人,她的求生意志和药物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落锦书坐在床前,瞧着她那张脸,多可惜啊,记忆中的蜀王妃很漂亮的,和那个冷霜霜是孪生姐妹,十分相似,若不是仔细分辨,只怕还分不出来。 冷霜霜为什么要谋杀亲姐啊?难不成是为了抢姐夫? 在王府里杀人,冷霜霜除了胆子大之外,只怕是早有筹谋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生命监测仪上的光闪了一下,变成了黄色。 蜀王妃的手指,动弹了一下,过了片刻,眼睛缓缓地睁开。 第19章 打吧,这是你的儿子 那睁开的眸子里,在怔惘片刻之后,瞬间充满了恨,怨,痛楚,悲伤,而这些落锦书都读懂了。 冷霜霜是她的嫡妹,竟然对她下这样的狠手,谁能不伤心愤怒? 落锦书解开她的氧气罩,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望着落锦书,怔怔片刻,才艰难地说出话来,“冷箐箐!” 落锦书要确保她的意识全然清楚,能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还流露出恨意和伤痛,证明她什么都记得。 “你会没事的,孩子虽然有点虚弱,但总的来说比较可以,他就在你的身边。” 落锦书便抱起了他凑到蜀王妃的面前,“好好看看,这是你的儿子。” 蜀王妃的泪水没停止过,她没能看清楚孩子的脸,也没能对身边的一切表现出疑惑,她满心都只有受伤之前的那一幕。 但她甚至也哭不出声,只能任由各种情绪在心头扩散,泛滥。 “谁伤你?”落锦书放下孩子,再问。 蜀王妃闭上眼睛,监测仪显示她的心跳在加快,呼吸急促,愤怒灌注在她的眼底,那惨然的脸上,尽是悲愤之色。 但她没说话,依旧是落泪。 落锦书只得再问道:“你知道不是我,对吗?” 蜀王妃这才看着她,摇头,张嘴说了一句,“不是你……” 她唇上有刀伤划过,开口说话很痛,仿佛撕一裂了一般,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落锦书不勉强她,只要她说出凶手不是落锦书就行,其余的,看她自己吧。 “我去叫人来,你见到云靳风,不管你愿不愿意说出凶手的身份名字,但你要告诉他们,凶手不是我,而且,你还要对云靳风说,希望我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直到你痊愈,知道吗?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是会死的,那些太医治不好你。” 蜀王妃这才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听懂就点点头。” 蜀王妃缓慢地点了点头,但是,眸光却渐渐地有些呆滞了。 落锦书蹙眉,不能确定她是否听懂,或者说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她救蜀王妃的时候,没想过凶手是冷霜霜。 所以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她没有考虑过,大家族里头的事,藏污纳垢,有点什么事都是要藏着掖着的。 如果她最后选择保护那个渣妹妹,指认落锦书才是凶手,那真是白救了她一场。 到眼下,只能赌一场,希望她理智一点。 落锦书给她推了一次强心药后,收起了蓝血系统,这屋中稍稍布置一下,她才推开门出去故意被人发现。 她相信,没一会儿,云靳风就会带人找过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往寻芳居方向而来。 落锦书抱着孩子起身,在情况没说清楚之前,这孩子是她的护身符。 门被踹开了,怒气冲冲的云靳风带人冲了进来,他的眸光首先是看到了落锦书,大步上前举起巴掌便要打下去。 落锦书迅速举起了孩子,挡住他的巴掌,“打,这是你的儿子。” 那孩子就这么被怼到了云靳风的面前,云靳风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还没等确认,就听得沈仞惊喜地道:“王爷,王妃还没死,王妃醒了。” 第20章 害你的人是落锦书吗 云靳风不敢置信地看过去,果然见床上的王妃睁着眼睛,虽然依旧很虚弱的样子,却是真真地活着的。 云靳风眼底一热,快步过去站在了床边,激动地想抚摸她的脸,但她满脸的伤痕,竟是无处下手。 他只能是抚了一下她的头发,随即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落锦书害你?本王替你报仇,当着你的面把她千刀万剐。” 他厉声一喝,“沈仞!” 沈仞的长剑出鞘,迅疾如闪电般抵住了落锦书的脖子。 沈仞的剑很快,是大燕国出名的剑神。 他只需要稍稍地抬一下手腕,剑刃就会割破落锦书的脖子。 但落锦书只抱着孩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而一旁机器人小绿的手已经对准了沈仞,只等落锦书一声令下,手指便可放出足以杀死沈仞的能量。 “不要!” 喊出声的是蜀王妃,声音半段嘶哑,只能听到一个不字,而且情急之下,她竟不顾腹部和胸口的伤,挣扎起来,焦灼地再喊了一声,“不,她救了我!” 这一句话说得十分清晰,声量也足够大,大到叫所有人都听见了,连后面赶来的梁时和谢大人也都听到。 沈仞愕然地撤下了剑,看了一眼落锦书,见她毫无惧怕之色,只怕不能意识到刚才差点就死在他的利剑之下。 但她救了王妃?怎么可能?太医都说没法子了,可若不是她,王妃怎会无恙?世子怎会出生而且还活着? 云靳风看着王妃,眸色复杂起来,其实,从看到落锦书抱着孩子递到他面前说这个是他的儿子,再看到王妃醒来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但他希望落锦书是凶手,动静闹得这样大,落锦书不是凶手,这事无法遮瞒过去,会把他的面子都丢光。 落锦书的存在,本来就是他莫大的耻辱了,如今闹得满京城都知道,还把萧王府搜了一遍,更把云少渊打伤了。 现在却告诉他,落锦书不是凶手,甚至,是救了王妃和他儿子的恩人,他不能相信,也绝对不能接受。 他沦为笑柄不说,还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恩将仇报,甚至会把悔婚的事混为一谈,他本想借着此事告知天下人,落锦书心肠歹毒,恶劣,他悔婚有理,如今却恰好相反了。 谢大人和梁时也赶到,看到王妃还活着不禁惊喜有加,再看落锦书抱着一个婴儿在一旁,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 他正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云靳风却忽然大步走过来,断然道:“谢大人,梁统领,王妃伤重需要治疗,你们先回避,等王妃伤情好转,自会问清案情,缉拿凶手,沈仞,谢大人和梁统领出去。” 换言之,此事他不想让京兆府和禁军插手了。 要人帮忙的时候说凶手罪大恶极,如今要隐藏内情,便说是王府内事。 谢大人正色道:“王爷,皇上下旨,让京兆府协办此案,王妃遇袭是千真万确的事,既是遇袭,就必有凶手,下官职责在身,必须要查明真相,回禀御前。” 云靳风俊脸笼了寒意,冷冷地道:“皇上跟前,本王自会交代,王妃刚产子,且伤重未愈,神志不清,她这会儿说的话未必能作准,且等她伤愈之后,再来问话不迟,在王妃说出真相之前,本王不会杀落锦书,你们放心便是。” 谢大人却不管他,兀自上前一步,拱手问蜀王妃,“王妃,您可曾看清害你之人是谁?是落锦书吗?” 蜀王妃虚弱地摇头,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不是她……” “箐箐!”云靳风喝了一声,又快步回到床前,压着她的肩膀,声音柔和了一些,“你伤势很重,好好休息不要说话。” 蜀王妃却握住了他的手,泪水泛上眼底,“王爷,害我的人不是锦书,她是救了我,救了我和孩儿,我们的孩儿能出生,全仗她的。” “你伤得意识不清,错把凶手当好人,她的侍女小绿亲口指证她的。”他安抚着蜀王妃,回头便喝沈仞,“还愣着做什么?送客啊!” 沈仞马上便上前阻拦谢大人和梁统领,“两位大人,先回去吧,这里始终是王妃养伤的地方,外男不宜在此。” 第21章 落锦书必须是凶手 谢大人文弱,被沈仞推着往外走,梁统领只负责宣旨和搜捕落锦书,真相如何,他不是很关心,所以自己便往外走了。 “凶手是一个男人,绝对不是锦书!”蜀王妃撑起身子,倔强地喊了一句,这一句话说得用力,扯了伤口,痛得她吸了好几口气。 谢大人猛地回头,但蜀王妃已经被云靳风摁住不许说话,沈仞更是不断推搡着他往外,出了门口,门便关上了。 落锦书听到她说凶手是一个男人,开始有一点失望,但是略一想想也觉得很正常。 说出凶手是冷霜霜,只有一个小绿可以作证,而小绿是她的侍女,证词不足信,加上小绿原先就指认她是凶手。 谢大人虽被请了出去,却不愿意离开王府,依旧带着京兆府的捕快守在外头。 此案闹得太大,必须是要在朝堂和民间有一个交代的,不能任由蜀王府说什么便是什么。 办案多年的谢大人很明白内宅里的那些腌臜事,闹到了眼下这个境地,不能让落锦书当替罪羊,所以他怎么都不愿意离开。 梁时也没回宫,去了萧王府等待院判,殿下是大燕国的英雄,比起王府的那些腌臜事,殿下的事要紧许多许多。 寻芳居里,沈仞清走了所有人,只留下落锦书在内,连孩子都被抱了出去。 云靳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一眼,仿佛那孩子在他心里半点分量都没有。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落锦书,依旧恨之入骨。 这女人就是一个祸水。 “你就是凶手,而且你有同谋,王妃所说的男人就是你的同谋,在邀月居你击伤本王,你同谋带走了王妃,藏匿于此想等搜捕结束之后再图离开,你本以为王妃死了,但没想到她福大命大,而且还顺利生下了孩子,而你们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你的同谋逃去,只留下你在此,你更威胁王妃不许说你是凶手,但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落锦书,你逃不了。” “她不是!”蜀王妃急声说,血气翻涌她几乎都要昏厥过去,努力地用手抓住了床沿,撑起了头,哭着道:“是冷霜霜害我。” 云靳风蹙眉,“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霜霜是你的妹妹,绝无可能,你休得再胡说。” “王爷,相信我,真的不是锦书害我,相反,是她救了我和孩儿,你相信我。” 云靳风的眼底渐渐地生了冷意,他看着蜀王妃,“你是要本王和天下人相信,你的嫡妹在王府谋害你,兰宁侯府出了一个杀人凶手?箐箐,你要毁了兰宁侯府和本王吗?” 这一刻,落锦书忽然就明白蜀王妃说凶手是一个男人,其实是出于无奈,甚至是在保护她。 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对外间的交代。 只要他们相信凶手是一个潜伏进来的男人,那么她落锦书就能洗脱罪名。 但如果说出冷霜霜才是下手之人,那么到了最后,对外宣布的凶手就一定是落锦书。 蜀王妃放声哭了起来,“王爷,你信吗?凶手是霜霜,你信吗?” 云靳风冷冷地道:“你伤势太重,胡言乱语了,这话你在本王跟前说就好,到了外头,不可这么胡说的,兰宁侯府教养子女严格,所出的儿子个个都是聪明睿智,女儿全都温婉善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蜀王妃哭得十分绝望,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的。 “是我胡说了,凶手当然不是妹妹。” 蜀王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拭去浸在脸上伤口上的眼泪,真痛啊,眼神没了一点的光芒。 她看着云靳风,眼神平静,“我不会再胡说,只要王爷承认,凶手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曾经与王爷结怨的人,他是潜入王府想找王爷复仇,但是没找到王爷,却遇到了落单的我。” 只不过是醒来片刻,她脑子里便已经组织了这番说辞,这点让在一旁听着的落锦书感动。 觉得自己千辛万苦救了她,也不枉了。 云靳风伸手替她拭泪,脸色却阴晴不定,道:“从今往后,你就在邀月居里好好养伤,本王会找人治你,把你脸上的伤都治好,你还能像往日那样明艳动人的。” 说完,他抬头看着落锦书,眼底像是淬了寒似的,“至于落锦书,她与外人勾结,那人恰好就如王妃所言,是跟本王结怨在先,他想进来复仇,落锦书便与他里应外合,重伤了你,这点,由她的侍女小绿可以作证。” 蜀王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觉得他像一个陌生人。 落锦书倒是笑了笑,慢慢地坐了下来,高估了云靳风对蜀王妃的感情。 本以为是深爱,其实也不过是喜欢。 喜欢抵不过利益,他需要兰宁侯府的支持来当上太子之位。 兰宁侯府一门五杰,皆在朝中任要职,兰宁侯更是唯一一个,在落大将军阵亡之后,勉强可以与萧王相提并论的战将,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 是啊,理应早一点想到的,因为以前蜀王妃是护着落锦书,但是却不敢为落锦书争取太多,若是深爱,求情的话总是能说得上的。 但她会怕云靳风生气,所以不敢过多地偏帮落锦书,由此可以证明,云靳风对她并无太深厚的感情。 如果没有多少感情,那么蜀王妃这样等同要挟的说法,自然就会为她自己招致灾祸。 云靳风不会再让她出去见任何人,会一直以养伤为借口软禁她。 “沈仞!”云靳风沉喝了一声,门推开了,在外头候命的沈仞大步进来。 云靳风站了起来,对着落锦书,照进来的光芒却也照不亮他阴沉的面容,“把落锦书关进王府的暗牢里,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她招供与外人串通谋害王妃的事实,再把供词送到京兆府去。” 沈仞犹豫了一下,他心里几乎肯定落锦书不是凶手,但是同时也知道如果她不是凶手,将对王爷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 他是王府的忠卫,只能考虑王爷的利益,落锦书个人的冤狱生死,都不能和王府利益相比。 沈仞的面容渐渐地变得凶狠,伸手朝落锦书肩膀抓过来,五爪擭住肩头便要把她拖出了门口去。 第22章 小绿该死了 大门打开,落锦书没有挣扎,眼看就要被拖出门槛,落锦书眼角余光瞄到了在垂花拱门外头守着的谢大人,她唇角微勾,计划B行动,小绿应该要去死了。 她扫了一下蓝血盾,看向了小绿。 本来定定地站在一旁的小绿接受到信号,忽然似箭一般冲到云靳风的身边,疾如闪电般一拳打向他的颧骨,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手薅住他的头发便往外拖。 云靳风差点没被打昏死过去,任凭他武功高强,在小绿的控制下,竟是毫无挣脱的能力。 小绿把他拖到门外,用力一扔,云靳风重重地摔在了石阶上,小绿再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悲愤地喊道:“蜀王府欺人太甚,悔婚在先,诬陷在后,用千两银子利诱于我,再以挖大将军的坟威胁,要我指证我家姑娘谋害王妃,我深受大将军恩典,不愿看他死后还被挖坟,只得顺了他们的意说我家姑娘是凶手,但真正杀害王妃的人,不是什么外男,更不是什么结仇之人,就是他蜀王云靳风,他就是想名正言顺地处死我家姑娘,毁我家姑娘的名誉,好叫天下人都以为我家姑娘心肠恶毒,如此便无人指责他当日失约悔婚,忘恩负义的行径。” 她吼完,一手又抓起了云靳风,脚步飞快地拖出去,这一路拖行,云靳风丝毫没能反抗,他气得肺都要炸了。 沈仞和府卫都追过来,但是小绿的脚步快得他们怎么都追不上,似又一重隔离,眼看是要追上了,但片刻又拉开了距离。 小绿便这么直接把云靳风拖到了府外,依旧吼着那一番话,府门口来往的人虽少,但附近都是皇宫贵族的府邸,这些话少不了是要被他们听到的。 也陆续地有人跑出来看个究竟了。 沈仞和谢大人等追出来,小绿才放开云靳风,沈仞立刻去扶起被拖行得浑身是伤的云靳风,云靳风气得浑身哆嗦,顾不得有人围观,怒吼道:“把那贱婢乱棍打死。” 小绿悲愤大吼,“蜀王无耻狠毒,竟杀害了自己的王妃嫁祸我家姑娘,我家姑娘精通医术,救回了王妃和王妃腹中的孩儿,王妃醒后作证说我家姑娘不是凶手,他见奸计败露,他竟派人前往北州挖我家主的坟以此作为要挟,逼迫我家姑娘认罪,我今以死求一个公道,圣上,明察啊!” 她说完,竟是一头就撞在了蜀王府门口的石狮子上,血液迸发,小绿缓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憎恨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云靳风。 随即,没了呼吸。 此举,让所有人都骇住了。 没想到这婢女如此的刚烈,竟以身死来为主子告状雪冤。 云靳风气得双眼发黑,这贱婢以死明志,谁还相信落锦书是杀人凶手? 还有,挖坟的事,她是如何得知的? 京兆府的捕头上前探了一下小绿的鼻间,沉重地摇头,“大人,她死了。” 沈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下令,“来啊,把那贱婢的尸体给我拉……” “小绿……”悲痛欲绝的声音在府门口响起,众人抬头,只见落锦书踉跄奔至,扑倒在小绿的身上,刚喷过洋葱素的脸又红又肿,泪水止不住地溢出,好生凄惨的模样。 哭戏好难。 但不能让蜀王府的人带走是尸体,要是损坏了零件,她不会维修的。 在场围观的纵然许多是男儿,见了这一幕不禁也动容,忠仆,忠仆啊。 京兆府尹谢大人胸腔激出了悲愤之情,大声道:“婢女小绿死前所说皆可作为供词,皇上特令本府协查此案,本府势必还无辜者一个清白,也叫杀人者受国法制裁。” “谢康!” 云靳风身子摇晃了一下,狼狈的面容尽是怒色,“此乃蜀王府的内事,你敢管?” 谢大人眉目冷怒,“本府管定了,本府如今便入宫请旨,入府彻查此事。” 云靳风怒吼,“你敢?” 四目对峙,皆是半寸不让。 谢大人认为,挖坟一事是不可能的,落大将军虽说是败军之将,但皇上并未在他身后降罪,他依旧是一品大将军,任他云靳风再跋扈,也不敢犯下此等恶行。 但嫁祸一事,绝对有可能,因为他是亲耳听到蜀王妃说过,凶手不是落锦书,可云靳风依旧要把落锦书拖下去屈打成招。 他若不知便罢了,既知道,就绝对不容许屈打成招。 云靳风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他当初没想过凶手不是落锦书,知道凶手不是她之后,依旧要栽赃给她,这一切都该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没想到,随着这个贱婢的死,他却成了谋杀王妃嫁祸落锦书的凶手。 还不如直接说是外人闯入寻仇呢。 谢大人当即转身离开,直接入宫去求旨意。 就在谢大人走了之后,萧王府的大门开了,蓝寂从里头冲出来,对着云靳风的脸就是一拳,怒道:“云靳风你这个小人,你借搜查凶手的由头,把萧王府搜了个天翻地覆,搜查不出竟是恼羞成怒,把我家殿下打得伤重昏迷,你是搜查凶手吗?你分明是在报复殿下曾在朝堂上说你不适合当储君,这笔账,萧王府会跟你算清楚的。” 说完,蓝寂转身回了府,关闭上萧王府的大门,云靳风此生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气得嘴唇哆嗦,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但此言一出,围观的人哗然。 云靳风竟然把萧王殿下打成重伤了?殿下曾经说过他不适合当储君? 结合今日的事看来,殿下高瞻远瞩,这样的人断不可成为大燕国的未来的皇帝。 如此说来,那婢女临死之前说的那番话,可信程度很高了。 落锦书对于蓝寂的神补刀感到有些意外,但她听到搜府的时候,萧王殿下被打成重伤昏迷了,心里十分内疚,这都是她连累的。 但不管如何,今天的事传出去之后,舆论形势会对云靳风很不利,他需要努力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更不可能嫁祸给她。 第23章 冷霜霜 门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云靳风。 在这个极度愤怒与羞辱下,云靳风竟反而冷静了一些,他知道局势已经成了这样,必须尽力挽回。 他当即率人回府,且迅速派出沈仞亲自去一趟北州,阻止挖坟的事,而他则要阻止京兆府干预此案。 他派人去请兰宁侯,要他也一同入宫去,他会在宫门等着他,冷霜霜既然是凶手,那么兰宁侯府就休想置身事外。 至于打云少渊一事,他倒是没放在心上,顶多是被父皇斥责几句。 他压根就不信云少渊的伤势会这么重,那一拳虽失了点分寸,可也不至于把云少渊打成重伤昏迷。 蜀王府的人迅速散开各自办差,但随即有人要上前带落锦书回府。 落锦书死死地抱着小绿,说要安葬小绿,否则不回府邸。 京兆府的捕快上前对落锦书道:“落姑娘如果信得过京兆府,小绿姑娘的身后事便由我等办了。” 有百姓自发上前,说是愿意帮忙抬棺。 经过这件事情,那个北州来的孤女,才能渐渐地走进了大家的视线。 小绿是奴,不可能有什么葬礼,随便寻了一块地,以薄棺下葬,很快便可完事了。 落锦书知道京兆府的人不会为难尸体,定会好生安葬,所以好生谢了一番,便让他们把小绿带走。 安葬之后再把机器人收回系统里换一身皮囊,便可再以新的身份出现。 落锦书被侍卫带回寻芳居里,态度依旧是粗暴无礼,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府中的人都知道,对着落锦书的时候,不需要有什么好态度,拿她当狗一般看待便是。 侍卫把她推进寻芳居之后,便把大门关上,留了两人在外头看守,防着她再跑出去生什么幺蛾子。 蜀王妃已经被带走,寻芳居满地凌乱,落锦书清理了好一会儿,才把屋子收拾好,她需要睡一下,以充足的精力应付下一场战斗。 她知道,下一场战斗很快就要来。 她有些好奇,冷霜霜知道蜀王妃没死,会不会吓到呢?不过,以她残害亲姐的狠毒,只怕害怕只是片刻的,等她知道蜀王妃没有供她出来,只怕会更加得意。 邀月居内,蜀王妃情况好了许多,能进一些流食,奶娘喂了孩子之后,她就坚持要把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眸光寻了一圈,发现屋中伺候的人全部都不见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屋中的人全部都因护主不力被杖毙了。 她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管事婆子杜妈妈劝道:“王妃莫要哭了,您伤重未愈,又方产子,落了病根怎生是好啊?他们护主不力,便遭杖杀了也怨不得任何人。” 蜀王妃怎能不伤心?她屋中的人大半是从侯府陪嫁过来的,四大侍女更是家生子,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随着缓缓脚步声,一道清凉的嗓音响起,“长姐,别哭了,那些护主不力的贱婢,死了便死了吧。” 哭声停止,仿佛是生生咽回去了一般,呼吸随即急促起来,蜀王妃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向缓缓走来的冷霜霜。 那噩梦般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仿佛她此刻走来,手里便是握着那锋利的匕首。 愤怒,恐怖,恶心,悲伤,毛骨悚然,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 “长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冷霜霜盈盈上前,坐在了床边,眼眶红着说:“自从你出事,我都担心死了。” 蜀王妃看着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泪水在脸上疯爬,她是怎么能若无其事一般说着这些叫人恶心的话啊? 冷霜霜看着她哭,笑着俯身去拥抱她,轻声道:“长姐,我知道你害怕,别怕,没人能再害你了。” 蜀王妃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想用力推开她,但是全身发软,竟是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冷霜霜慢慢地放开她,却是一手抱起了旁边的孩子,蜀王妃见状,失声道:“你放下他。” 冷霜霜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流转的眸子里充满了嘲讽。 就看准了她不会供自己出来。 这贱人素来秉持什么善心仁德,愚孝又愚蠢,家族名声于她,天一般的大啊,她就是自己死,也不会损半点家族声誉的。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被供出来,反而越发好拿捏了。 冷霜霜回头看着众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陪伴长姐。” 众人自然说信得过她的,毕竟是亲姐妹,加上在寻芳居那些话,并无其他人听到。 众人都陆续出去了,只有她的侍女谈雪还站在门边,冷霜霜随即吩咐她:“谈雪,去把落锦书这贱人带过来。” 杜妈妈闻言,回头道:“二小姐,沈仞大人有令,落锦书不能离开寻芳居。” 冷霜霜眉目凝寒,冷道:“是沈仞说的不是王爷说的,我要把那贱人带过来,让她在姐姐面前承认行凶之罪,对姐姐忏悔。” “但如今还不确定她就是凶手……” 冷霜霜眼底顿扬了戾气,“她不是凶手谁是凶手?谈雪,只管去,谁阻拦都不行,兰宁侯府需要一个交代。” 谈雪应声,转身出去,顺带把门关上,把杜妈妈隔在了外头。 蜀王妃撑起身,急切地想要抢回孩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冷霜霜抱着孩子退后一步,巧笑倩兮,“姐姐急什么啊?我好歹是孩子的姨母,我疼他都来不及呢,断不会害他的,至于把落锦书带过来,自然是为你报仇,你要感谢我啊。” 蜀王妃再也掩不住眼底的恨意,悲愤地道:“行凶之人,不是落锦书,是你。” 冷霜霜笑着,微微侧头,竟显得有些稚气,“是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对王爷说啊?你告诉王爷,告诉爹爹,是我害你的,你说啊。” “你……”蜀王妃气得浑身颤抖,“你怎能那么狠毒,我是你的亲姐姐啊。” “所以?”她抱着孩子缓缓地坐了下来,指腹轻轻地滑过孩子的脸颊,却陡然用力一扭,笑容顿变成了冷狠,“亲姐姐又如何?夺了我的意中人和荣华富贵,你该死。” 孩子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第24章 要落锦书给个交代 母子连心,加上知道她是那狠毒冷酷之人,蜀王妃怎见得孩子受罪?不顾身上有伤,猛地挣扎着要起来去抢孩子。 “姐姐,孩子哭一声,你紧张什么啊?你嫁给王爷的时候,我哭了三天呢。” 蜀王妃吃力地撑着下床,全身颤抖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刚要唤人便见儿子的脸上赫然有一道血痕,才知她竟用指甲刮伤了孩子。 不等她愤怒,却见冷霜霜吃惊地喊着,“哎呀,姐姐,你就是再伤心愤怒,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瞧你把孩子掐得脸都肿了,还流血了。” 这嚷嚷的声音很大,叫外头的杜妈妈听到了,杜妈妈立马便拍门,“二小姐,怎么回事了?” 冷霜霜对着外头道:“杜妈妈,姐姐一时生气,误伤了孩子,没事,我这会儿抱着孩子呢。” 蜀王妃滑倒在地上,伤口裂了线,痛得她说不出话来,倒在地上展开双手,眼神哀求不已,“还……给我。” 冷霜霜抱着孩子蹲下,手掌卡在了孩子的脖子上,脸上褪去了那张狂得意之色,眼底有深深的残忍与威胁,“想要他安然无恙,你就必须对所有人说,落锦书是凶手。” “不……”蜀王妃咬着牙,慢慢地撑着地面想起来,却被缓缓站起的冷霜霜一脚踩在了胸口上,痛得她几乎昏死过去。 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好想清楚,是你的儿子重要,还是落锦书那粗鄙下作的贱物重要。” 蜀王妃眩晕不已,胸口和腹部都开始出血了,她疼得全身哆嗦,嘴里喊着,“来人……” 她虚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冷霜霜把孩子放床上,取了一块铜镜过来照着她,一改方才的冷狠,娇笑道:“姐姐还没照过镜子吧?看看,你猜王爷以后还会喜欢你么?” 铜镜里映照出一张斑驳丑陋的脸,血红的伤痕纵横交错,纵然蜀王妃知道自己被毁容了,却也没想到伤得这么恐怖。 她惊恐得无以复加,这张脸就像恶鬼一样。 看到她怕,冷霜霜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女子的容貌更重要,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叩门,谈雪禀道:“二小姐,落锦书带到。” 冷霜霜上前去扶起了蜀王妃上了床,淡淡道:“进来!” 蜀王妃一把抱着孩子,仿佛失而复得一般紧紧地抱着不肯撒手。 门打开,落锦书被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侍卫,侍卫上前道:“二小姐,落锦书带到,但王爷没有命令要审问。” 冷霜霜道:“你们出去外头守着吧,这是我们侯府要的交代,问过之后,我会命谈雪送她回去,不会处置她的。” 听得只是要一个交代,侍卫便拱手转身出去了。 落锦书是睡着被吵醒带到这里来的,她一路很配合,冷霜霜来找蜀王妃必定不怀好意,她不放心便来了。 果然,蜀王妃已经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是死死抱着孩子张嘴呼吸,血缓缓从她胸口流出,双眸惊恐而绝望。 冷霜霜转头看着落锦书,眉目流转着狠毒与风情,“落锦书,你真是命大啊,谈雪,让她跪下!” 谈雪是门派弃徒,武功高强且心狠手辣,听得命令她上前便摁住落锦书的肩膀,脚下一踢,要把她摁倒在地上。 但随即胸口一阵锐痛,锐痛如闪电一般传遍全身,她有高深的内力,能听到滋滋的声音,但还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声音,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冷霜霜大吃一惊,“谈雪!” 落锦书拂了一下肩膀,跨过谈雪走过来,一手捏住了冷霜霜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抿直了唇角,“皮肤不错,很健康。” 侯府家金贵的二小姐,几时被人这般捏着下巴轻辱,冷霜霜愤怒地反手便是一巴掌抽向落锦书的脸。 落锦书握住她的手腕,“这张脸真好看,我都舍不得打呢。” 但下一刻,另一只手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再反手一巴,连续扇了几下这才停下来。 冷霜霜被扇得头晕眼花,发髻也打得松散,身子也踉跄几步方能站稳,眼底杀意顿生,“落锦书,你找死。” 落锦书再反手一巴掌下去,“别逼逼,太吵。” 启动蓝血盾,轻微的能量贯一穿了冷霜霜的心脏,惊怒的冷霜霜来不及的做其他反应,浑身抽搐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落锦书走向蜀王妃,只见她怔怔地看过来,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眼底有些恐惧。 这几天的变故,让她觉得所有人都很陌生,她仿佛从不认识她们。 “别怕,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落锦书伸手去抱孩子。 蜀王妃慢慢地放开了抱着孩子的手,落锦书虽然瞧着很陌生,但是她身上有一种叫人安心的气息,知道她不会伤害孩子。 放好孩子之后,落锦书打开她的衣衫,胸口纱布全都被血液浸湿,爆线了,需要手工处理一下。 她转身,手里便拿着一管针,望着她说:“我需要你睡一下。” 蜀王妃瞧着针,很是紧张,嘴唇都颤抖起来了。 短效麻药在静脉推送,微微地破皮痛楚之后,蜀王妃便睡过去了。 止血,消毒,缝针,这功夫是做熟了的。 她的手指像弹琴一样,拈针穿线,翻飞若蝶,不过片刻便拾掇好了伤口。 再以纱布缠上,为她穿好衣服,静脉给推了两管针药后,术后本该持续挂水,但情况不大允许,好在之前用的药足够好。 把医疗用品收回系统里,落锦书捡起那一面铜镜。 铜镜照着她自己的模样,这是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鹅蛋脸,五官嵌得恰到好处,杏眼漆黑,琼鼻俏立,唇不薄不厚,有点肉感,长发微乱,沾了一抹在唇边,便有几分纯欲的美感。 是一张美丽且有辨识度的脸,国色天香够不上,但十分耐看,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 放下铜镜,蜀王妃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醒来,她走过去蹲下来捏着冷霜霜的脸看。 从眉骨,扫落鼻梁,脸颊,再到耳朵旁边,长得很美,但便是昏过去,也残留着戾气。 她脑子的记忆中有蜀王妃的模样,同样的面容五官,却娴静温厚,截然不同的气质。 气质影响颜值啊,同样的脸,蜀王妃看上去就比她好看多了。 嗯,用七号刀会不会好点呢?七号刀锋薄且灵巧,最适合起皮子了。 她翻了一下耳后和下巴的地方,面容线条还是比较流畅的,脸骨相似度也高,但也无所谓,就是换一张脸皮,是带点技术性,难不倒她。 手术不能现在做,要再等等。 第25章 落锦书又救了王妃一次 落锦书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这孩子很是乖巧安静,方才哭过一场,如今仿佛是知道母亲有事,便不哭不闹了。 蜀王妃先醒来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但她忧心孩子,所以努力地撑着精神。 落锦书看着她轻声道:“等云靳风回来,你对他说出真凶吧,这一次他会相信的。” 蜀王妃凄苦地道:“但家族和父亲……” “那不是你的责任,这孩子才是。”落锦书把孩子放回她的身边,认真地道:“她不死,还会继续害你们母子。” 蜀王妃倏然而惊,“但我说过,王爷不信,也不愿意信,他还要依赖兰宁侯府。” “他如今必须信了。”落锦书暂不与她多说,事情或许还有变故的,但也要一步步走。 “你……你为什么会懂得医术,还那么厉害?”蜀王妃惊疑地看着她问道。 落锦书微笑,眸色淡凉,“这不是被逼的么?狗入穷巷尚且跳墙呢。” 蜀王妃难过地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的。” 落锦书望着她,“既是觉得抱歉,我能掐你一下吗?” “啊?” 落锦书伸手在她手臂上用力地拧了一下,蜀王妃不妨,痛得她失声叫了起来,“啊,好痛!” 落锦书站起来,把谈雪拖到了床边,再拔下她的簪子塞到她手中之后,大声道:“谈雪,你做什么?放开王妃。” 她抡起一张椅子,就朝昏过去的谈雪砸下去,椅子没破,但却把谈雪打醒了。 门猛地被推开,两名侍卫和杜妈妈急忙跑进来,却见二小姐和谈雪倒在了地上,而落锦书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指着谈雪说:“她,她忽然袭击王妃和二小姐,我为了救王妃用椅子砸了她。” 侍卫瞧着谈雪,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但谈雪摸了一下脑袋,染了一手的血,顿时明白过来了,一跃而起,面容狰狞地怒道:“贱人,你想死?” 她扑向落锦书便要扇她耳光。 落锦书急忙跑到侍卫身后躲着,急声道:“她疯了,她要杀王妃,不信你们问问王妃。” 侍卫拦开谈雪,询问蜀王妃,“王妃,是真的么?” 蜀王妃抱着孩子,浑身惊恐的样子,“她……她想杀我,拿着簪子想要刺我的孩儿。” 两名侍卫当即上前扭住谈雪,谈雪本性情暴戾,怎容易受制于人?更不能被冤枉,她当即便与侍卫打了起来,她武功高于两名侍卫,不过几招便把侍卫打倒在地上,吓得杜妈妈和一众侍女惊慌失措地往床边靠近要保护王妃。 谈雪转身去抓落锦书,落锦书惊慌地躲到桌子后,拿起一个杯子朝她脑袋砸过去,再暗中启动电脉冲远程击晕了她。 众人看着谈雪倒地,以为是落锦书用杯子砸晕了她,可真是万幸啊,若没砸中,只怕王妃要死在她的手里了。 负伤的侍卫过来扭住谈雪,以绳索捆绑好,一脚踹了过去,怒道:“好大的胆子,在王府竟敢谋害王妃?等王爷回来,非要你的命不可。” 蜀王妃也知道落锦书此番用意了,冷霜霜最厉害的不就是她身边的侍女谈雪吗?只要制住了谈雪,冷霜霜就算再心狠手辣,在王府这个地方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子了。 所以,她当即惊魂未定地下令道:“把她拖下去关押起来,等王爷回来定夺。” 谈雪被拖出去之后,蜀王妃便感激地看着落锦书,当着大家的面说:“锦书,你又救了我一次,要不是你,我和孩儿只怕会死在她的手中。” 落锦书慢慢地走出来,眼底还残留了惊惶之色,“王妃,您是得罪过她吗?怎么她忽然就要杀您?还伤了二小姐呢。” 蜀王妃冷道:“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二妹为何要留这样的江湖恶徒在身边,弄得自己都差点被她害死,你们还不赶紧地扶起二小姐?” 杜妈妈忙吩咐侍女过去把冷霜霜扶到贵妃椅上,揉了好一会儿的太阳穴和人中,冷霜霜才悠悠地转醒。 她懵了一下,才记起昏倒之前的事,顿时面容一怒,喝了一声,“贱婢!” 杜妈妈也是愤怒地道:“二小姐莫怒,那贱婢已经被捆住拖下去了,她好大的狗胆,竟敢袭击王妃,打昏了二小姐您,方才还和侍卫打了起来,把侍卫都打伤了,幸好落姑娘反应快,用杯子把她砸晕了,大家这才脱险的,否则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呢。” 冷霜霜听得这话,急忙扶着贵妃椅的扶手坐直,看到侍女身后的落锦书,她脑子顿时混乱起来,谈雪动手了? 但不可能,谈雪昏倒之后她才昏倒的,是落锦书那贱物动的手,她几时学会武功的? 她一直藏着自己会武的事,好你个落锦书,定是与那冷箐箐那贱人串通诬陷谈雪的。 在人前,她素来大方得体,自不会表现出愤恨的模样来,事到如今,她知道辩解无用,谈雪既伤了侍卫,那就一定是动过手的。 到底是江湖草寇,性子急躁且没脑子,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废物。 她挣扎着站起来,敛容道:“幸好长姐没事,否则妹妹的罪过可就大了。” 蜀王妃看着她,忍下了心头的恨意,道:“妹妹以后不要再用这样暴戾之人了,不管是王府还是侯府,都容不下这样出手狠毒之人。” 冷霜霜心头暗恨,也只得道:“是,妹妹知道了。” 她看向落锦书,刚好落锦书也看过来,四目对视,冷霜霜眼底冒火,落锦书却兀自沉思,要不,还是用六号刀吧,刃稍厚一点,适合厚脸皮。 落锦书被送回了寻芳居,临走之前,大家都她的眼神都是极为温和的,一改以往鄙夷厌恶的态度。 如今,不管是府外的百姓,还是府中的家臣下人,都知道落锦书才是救了王妃的人。 尤其府中的人更是信了个十足,毕竟没什么比亲眼目睹更叫人深信不疑的。 落锦书回到寻芳居之后,却也睡不着了,其实此举既帮了云靳风,也帮了冷霜霜。 到时候,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云靳风和兰宁侯都可以把一切罪名都推到谈雪的身上,说谈雪勾结了仇家入府伤了王妃,而冷霜霜是不知情的。 真凶冷霜霜依旧是逍遥法外。 但是没法子,她需要冷霜霜的脸。 而且,就算对外没宣布冷霜霜是凶手,但只要蜀王妃愿意在兰宁侯面前指证她,难不管是侯府和王府,都容不下她。 就不知道素来愚孝的蜀王妃,是否舍得伤了父亲的心。 对冷霜霜而言,毁容然后被禁锢,甚至送到姑子庵,对她来说也是极大的惩罚,相信这个杀妻杀子之仇,云靳风不会轻易饶了她,在事情平息之后,会狠狠地折磨她一番才杀了她。 毕竟,他失去皇位继承人,全因此事而起。 既是睡不着,她便起身在寻芳居走走,这里虽叫寻芳居,却败破不已,好在干净整洁,可见原主是个勤劳讲卫生的人。 衣橱里没几件衣裳,也没什么首饰,柜顶上放着一个上锁的木盒子,她取下来寻到钥匙打开,只见里头静静地放着一块丹书铁券,是太上皇赐给原主的生父,落大将军的。 大将军没被问罪,所以这丹书铁券依旧有效。 第26章 心系萧王伤势 原主对父亲十分崇拜,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是个英勇善战保家卫国的战将,最终马革裹尸,连母亲都随殉而去,这是她心头最痛最痛的。 关上衣橱的时候,落锦书看见那被自己仓皇塞到衣橱底下的那件衣服,是萧王府的那个侍卫给她的。 她拿起衣服叠好,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萧王伤势如何呢? 说到底,萧王被云靳风所伤,都是受她连累的,而萧王自从阵前受伤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此番受伤,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或许是前生经历过冤屈,过了五年地狱一般的生活,穿越之后原主也遭受同样的事,人生过成了一片暗黑,让她格外珍惜萧王府这份善意。 以落锦书那样无依无靠的孤女,又背负着杀人凶手的罪名,京城谁人敢收留她?但萧王府却什么都没问,还命人送来饭菜衣裳。 就凭这点,落锦书做不到对萧王的伤势坐视不管。 可现在外头有人守着,加上双翼的隐形只能用于晚上,一旦有日照,隐形特液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必须要晚上才能去,萧王能熬到晚上吗? 落锦书焦灼难安,推开门走了出去,听得守着她的两名侍卫在外头说话。 “京兆府想过问王府的事?做梦去吧。” “可不是?谁还不知皇上最是偏爱咱们王爷?天大的事,皇上都会为咱王爷兜着的。” 落锦书听了这话,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这一点她是没想过的,因为她对皇帝乃至整个朝局都不是很了解。 一旦皇上徇私,那么她让小绿在府门口自尽,制造舆论压力逼迫云靳风的计划就会失败。 皇权大于一切,百姓会被封口,舆论更加散不开去。 还有挖坟一事虽然性质恶劣,但只要云靳风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坟封好,皇上刻意压下,那么这事也闹不起来。 除非是有人当场把挖坟的人抓了个现行,可北州官府又怎么会派人到一个败军之将的坟前转悠?就算有人发现,可那是蜀王府的人啊,谁敢阻拦?虽敢作证? 既没了舆论逼迫,又没了挖坟引起众怒的事实,那么整件事情,还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她有自保的能力,甚至可以随时离开王府,但她想替原主洗清罪名,还她一个清白,这是当下必须要做的事。 而且她必须要做到。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外头有了动静,随着脚步声响起,侍卫带着一位身穿石青色衣裳的中年男子进来。 他长相白净,眸色傲慢地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就是落锦书?” 落锦书听他的声线尖细,想起了一个王朝特有的职业,太监。 她点头,不卑不亢地道:“我是落锦书。” 侍卫在一旁对落锦书说:“这位是杜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杜公公瞧着她,神色依旧冷慢,“皇上有口谕给你,你且跟随咱家到王府的书房说话。” 落锦书垂眸,“是!” 杜公公转身走了出去,落锦书跟随在后,那侍卫想跟着,被杜公公阻止,“不必跟着,依旧守在这里吧。” “是!”侍卫应声止步。 杜公公和落锦书便一前一后地往前走,上了回廊,杜公公脚步稍慢,淡淡地道:“落姑娘,有一句话咱家提醒你一下,你的父亲战败,依照律例,败军之将若有调兵的错失,是要抄家灭族的,但皇上仁德,并未迁怒你和你的家族,你要铭记皇上圣恩才好。” 落锦书抿唇,看着杜公公那骄矜冷漠的脸,并不愿意与他虚与委蛇,“有什么直接说,阴阳怪气的话我听不懂。” 杜公公有些愕然,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在他认为,一个几乎是罪臣家眷的孤女,卑微地生活在蜀王府里,如今更有杀王妃的嫌疑,应该是惶恐且谨慎的。 毕竟,方才让她跟着来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敢说。 杜公公眼神变得阴利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落锦书眸色冷冷,“是不是去书房说话?是的话就走,不是的话我便回去。” 杜公公怒声道:“你大胆,你可知你现在背负着杀人嫌疑?竟敢这样跟咱家说话?不要命了?” 落锦书眸色一厉,“走不走?” 杜公公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好一会儿才急怒道:“你……好,好,我看你是不知道死活的,你以为那贱婢临死前说了那些话,便能为你洗脱嫌疑了?如今禁军满京城里抓人,但凡今日出现过在王府门前的一律下狱,谁敢往外言一句?只要蜀王妃说一句你是凶手,那你就是凶手,谁都救不了你,你还敢这么嚣张?到底是没见识的东西,粗鄙!” 落锦书不惯他这番气焰,率先越过他便走。 “落锦书,你站住!”杜公公气急败坏地喝道,“皇上另外有口谕给你,你听不听?” 落锦书止步,淡淡地道:“说啊!” 就犯贱,非得她生气了才说。 是条狗都想来侮辱她一番,她瞧着就那么好欺负的? 杜公公气得够呛,“你真是大胆,连皇上的口谕都没放在眼里……” 他见落锦书又想转身走的样子,也顾不得恼怒了,急忙道:“皇上有旨,你若在京兆府尹谢大人面前认罪,皇上会看在你父亲的份上,饶你性命且送你回北州,为你取回被夺走的房产。” 落锦书讥讽一笑,“这是其中一道口谕,到了书房,是还有一道,对吗?” 杜公公盯着她,十分厌恶她脸上的讥讽,“皇上开恩,才让咱家私下跟你说这话,你当日入京,不就是为了求王爷为你夺回房产吗?如今不追究你伤害王妃的罪行,还如你所愿,你还想如何啊?” 落锦书不语,眸子漆黑幽深,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盯得杜公公心头发毛,不禁恼羞成怒,“你倒是说句话啊?” 落锦书冷笑,转身便往书房而去。 皇帝护犊子,想让她承认罪名好维护云靳风的名声,毕竟,小绿的死可以打造成失心疯,胡言乱语,毕竟挖坟的事无法证实,再封一封百姓的嘴,那府门口以死状告一事便算遮瞒过去了。 如今重中之重需要平息的是全城搜捕,甚至连各大官家府邸都搜了一遍,那么大的动静去抓捕她落锦书,任谁都以为是罪证确凿查实了的事。 若此刻对外宣布,凶手另有其人,那云靳风还有什么英明可言? 加上还有重伤萧王一事,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云靳风想当太子,绝无可能。 身后,传来杜公公咬牙切齿的威胁,“落锦书,看来你是想落一个畏罪自尽的下场。” 第27章 害我的人是冷霜霜 落锦书眸色越发讥讽,如果让她“畏罪自尽”能解决问题,皇帝何必派杜太监过来跟她说这番话啊? 杜公公没想到她这么难对付,本以为像她这般境地,皇上的条件她会忙不迭答应,甚至求之不得,但她竟然不屑一顾。 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 杜公公追了上来,冷道:“既然你不要皇上恩典,那咱家便实话告诉你,侯爷如今正在王妃的屋中说话,王妃素来孝顺,侯爷让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到时候在谢大人面前指证你是凶手,你便难逃一死。” “杜公公是吧?”落锦书忽然站住,一个转身,眸色便冷厉起来,身为天战医局的总司,自有她的气场,杜公公怔愣了一下,竟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你不要在这里威胁我,拿我当傻子吗?我告诉你,我要的是清白,如果得不到,我跟云靳风拼个鱼死网破。” 皇上想帮云靳风挽尊,拿她当替罪羊,还想让她谢恩? 落锦书是孤女,没什么软肋可叫人拿捏的,此事完了之后她会离开京城,所以不需要卖谁的面子。 如今除了一个蜀王妃和一个萧王殿下,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杜公公被她大不敬的话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她的鼻子,久久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 落锦书不跟结巴啰嗦,甩手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云靳风和谢大人坐在里头,并不言语。 谢大人对她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落锦书也点了点头。 云靳风一看到她,眼底便灌满了厌恶和憎恨,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谢大人迟迟没见杜公公,也不觉得奇怪,办案多年,今日的事他是看得明白的。 杜公公亲自去请落锦书,在蜀王府里头,这等传人的差事,哪里需要他去办? 他是要私下跟落锦书说话,最好是劝她认罪。 但落锦书进来的时候,面容冷峻,显然是不同意认罪,这份气性倒是叫人心折。 而这个时候杜公公却失踪了一般,应该就是在等兰宁侯与王妃的谈话结束,如果谈话的结果是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皇上就没什么口谕需要传的,直接拿下落锦书问个死罪便是了。 但如果和他们想要的相反,口谕便会下来。 皇家是要欺负定这个孤女了。 而如今邀月居内,兰宁侯的脾气也有些不耐了,怎么劝她指认落锦书是凶手,她就是不同意。 “你护着她做什么啊?她的身份对你来说本就十分尴尬,你还对她这么好,叫外人知道了你能落个贤名吗?人家只说你傻,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她是凶手了,你却说凶手是个男人啊,你叫王爷的脸面往哪里搁啊?他日后是要当太子的,你就不为他的前程想想?那落锦书是能跟王爷比的?孰轻孰重,你应该会分的。” 蜀王妃躺在床上,泪水从眼角里滑落,脸上到处的伤口,泪水流过便火辣般疼,“父亲和王爷一同入宫,王爷只跟您说了凶手是一个男人?” 兰宁侯扬袍坐下,威严的脸上也带了一丝不忍,“王爷也告知了为父,说那凶手本是要行刺他的,却不料撞上了你,可王爷也说了,落锦书的侍女曾指证漏她勾结奸徒,虽然侍女后来翻供,倒打一耙,但也不能证实落锦书就没有害你的嫌疑……” “不是她害我的,”蜀王妃打断他的话,“恰恰相反,女儿在生命垂危之时,是她救了女儿和腹中孩儿,我曾这么告诉过谢大人,这就是事实。” 兰宁侯生气地道:“就是因为你说了这句话,让谢康在皇上面前力保落锦书的清白,但我的傻女儿啊,你是被蒙蔽了,落锦书进府的时候何等模样?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她杀了马夫,伤了王爷,还懂得医术,她隐藏得这么深,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复仇,她要报复王爷悔婚,报复你抢了她的夫婿,你还帮着她。” “许多事情,女儿不知道,但女儿十分肯定凶手不是她,她是我和孩儿的恩人。” “是也好,不是也罢。”兰宁侯的态度强硬了起来,“实话告诉你,皇上已经下旨京兆府协办此案,一旦查实落锦书不是凶手,王爷的名声将毁于一旦,牺牲一个落锦书,挽回王爷的声誉,十分值得,你若觉得不安心,等她死后你供奉她的牌位,让她香火不绝便是。” 蜀王妃看着他,觉得眼前的父亲何等的陌生啊,这一次重伤,她看到的一切都截然不同了,认识的人,就跟陌生人似的。 “父亲,”蜀王妃慢慢地撑着双手想坐起来,但伤口还疼得很,最终是徒劳地又躺着,只是眼底幽幽,“我记得您承爵之前,曾说过此生最敬佩的人便是落大将军,他一门三子,两个儿子牺牲在战场上,还有大公子带兵突围失踪,只剩下一个小女儿,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您还吩咐过大哥哥,说日后落家若有什么事,要竭尽全力帮衬着一下,因为,大将军曾于战场上救了您两次,这些您都忘记了么?而如今您竟叫我指证锦书为凶手,她是无辜的啊,女儿怎么能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来?” 一句忘恩负义,让兰宁侯羞怒交加,厉声道:“你这句忘恩负义是在指责为父吗?战场上的事,谈得上什么救命之恩?不是你救我,便是我救你,哪里有这么论的?为父往日是敬佩他没错,但是大将军是大将军,落锦书是落锦书,落锦书有害你的嫌疑,你不过是被蒙蔽的……” 蜀王妃握拳低吼,“害我的人,是冷霜霜,我的亲妹妹。” 这话蕴含了极大的悲愤,眼底也瞬间通红起来。 “你说什么?”兰宁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说什么?你妹妹?” 蜀王妃泪水滚滚落下,肩膀颤抖,恨意和恐惧爬满了脸上的每一条血痕,“是她,她和谈雪一同行凶,谈雪钳住我,她亲自动的手,我身上的每一刀,都是她给我的。” “你胡说!”兰宁侯粗暴地吼了一句,面容铁青,“你再胡说,为父掌你的嘴,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诬陷你的亲妹妹,你何等狠毒的心?” “我没诬陷她。”蜀王妃放声大哭,心头的悲愤,委屈,绝望,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她要杀了我,取而代之,她想嫁给王爷,父亲,她才是狠毒的人啊。” 兰宁侯霍然起身,竟是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再敢胡说,再敢诬陷你妹妹,我便杀了你,权当你母亲生过你这个胳膊外拐的东西。” 第28章 来,我们一起诅咒啊 蜀王妃透过泪水看向狰狞的父亲,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地缩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痛感没有了,只有麻木和绝望,她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 她甚至都没有挣扎,确实还不如死了呢。 兰宁侯慢慢地移开手,眼底写满了不信和愤怒,盯着她,“这句话,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敢再往外说一句,我饶不了你。” 蜀王妃别过头去,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心痛这个时候才慢慢地侵袭上来,痛得她全身都颤抖,“我只求您放过锦书,我不对外说出凶手是什么人,我只求别冤枉了锦书,大将军救过您,锦书救过我,父亲,我求您了。” 兰宁侯跌坐在凳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光,他嘴唇翕动了一下,眼底蒙上了灰蒙蒙地浑浊,喃喃地道:“冤枉你的亲妹妹,你会遭报应的,遭报应的。” “你怀孕之后,她常常来王府陪伴你,连自己的婚事都先不顾,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这边送,便连戚国公夫人送的南珠,她都要给你留着,说是你孕后惊悸,珍珠有定惊之用……如今,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诬陷你的亲妹妹,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他踉跄地走出去,怪不得在宫里头的时候,王爷要单独与皇上说话,怪不得他们说完话之后,皇上看他的眼神如此的失望。 怪不得皇上会传那样的口谕,怪不得…… 这不单单是王爷的名声,更是兰宁侯府的名声。 “父亲,放过锦书,女儿什么都不会说的。”身后,传来蜀王妃哭着哀求的声音。 兰宁侯伸手拉开门的瞬间,陡然脑子一激灵,猛地回头盯着她问道:“你这句话,是否跟落锦书说过?” 蜀王妃看到他眼底腾腾的杀气,吓得深吸一口气,猛地摇头,“没,她不知道,女儿没说过,女儿只告知了王爷和您。” 猜忌冰冷的视线,从兰宁侯的眸子里透出来,他慢慢地挺直腰,杀意横亘在他的心头,此事一过,落锦书不能留。 书房里,死一般的沉寂,落锦书坐着闭目养神,任由云靳风冰冷且凌厉的视线偶尔剐过她的脸。 终于,兰宁侯和杜公公一同走了进来,两人显然在外头已经交流过,所以,进书房之后,他们的眼神都是同一时间递向云靳风,同时微微地摇头。 云靳风眼底充满了失望,他深爱的人,却连和他站在一起都做不到。 谢大人站了起来,拱手道:“侯爷,王妃情况如何?” 他们对谢大人的说辞是先去看看蜀王妃的伤势,是否意识清楚适合问话,谢大人当然很清楚,所谓是否意识清楚能问话,是能否让蜀王妃改口,指证落锦书。 谢大人便跟他们装糊涂。 兰宁侯摇头,“她情况比较差,连本侯都不认识,谢大人不必去问话了。” 谢大人不免遗憾,“希望王妃早日好转……那既然王妃不能作供,便按照皇上的口谕行事,杜公公,请你跟落锦书转述圣上的意思。” 杜公公微微欠身,“嗯!” 他看向落锦书,眸光冷凝,“落锦书,鉴于蜀王妃刚刚醒来的时候,京兆府尹谢大人与禁军统领梁时听到她说你非凶手而是救命恩人,但因你的侍女作供指证你谋害王妃在前,而如今王妃伤势过重不能问话,不能证实她醒时说的那句话是否意识不清,所以你要自证清白。” 落锦书看着他,“我要如何自证清白?” 杜公公冷冷地道:“王妃不是曾说你救治过她吗?现在萧王殿下因搜捕的时候受惊引发旧患,重伤昏迷,而萧王殿下往日极为推崇你父亲,如今令你去为他去医治伤势,若治不好,想必萧王府的人也不会太过怪罪故友之女。但若能治好,可见两家着实有缘,皇上会为你们赐婚,让你成为萧王妃,且此事到底因搜捕而起,蜀王府让你过去医治,救回萧王的性命,也算是将功补过。” 落锦书看着他们,心头不尽讽刺,这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寸草不生啊。 治不好,是旧友女儿,萧王府怪罪的就怪罪落锦书吧;治好了,是蜀王府让她过去的,那么云靳风打萧王殿下的事,就等同将功补过,不再追究。 皇帝偏宠云靳风到近乎厚颜无耻的地步了。 但落锦书不会反对这旨意,她愿意过去给萧王治伤,仇要报,恩也要还。 谢大人是早知道皇上这份口谕的,所谓让京兆府协办此案,其实没有什么调查的权力,只不过是亲眼目睹徇私的过程。 但是,如果落锦书真的治好了萧王殿下,一则能洗清罪名,二则殿下也能活下去,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他问落锦书,“你觉得如何?” 落锦书看着谢大人,薄唇轻启,说出了讽刺的两个字,“遵旨!” “落锦书!”云靳风缓缓地开口,语气阴沉,“你若治不好皇叔,代表你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那么,你依旧是谋害王妃的凶手,本王不会放过你。” 落锦书转身,看着坐在交背椅上的他,勾唇冷笑,“王爷爱妻心切,我很是感动,那就让我们来一起诅咒,诅咒谋害王妃的凶手和包庇凶手的人遭千刀万剐而死。” 云靳风握住椅子的扶手,脸色铁青。 落锦书看着兰宁侯,看着杜公公,笑着说:“来啊,我们一起诅咒啊,跟我说,谋害王妃的凶手和包庇凶手的人,都将富贵散尽,遭千刀万剐而死,身首异处,家族离散,说啊。” 兰宁侯目眦欲裂,暴喝一声,“谢康,把她带到萧王府去。” 落锦书一整衣襟,冷冷地道:“兰宁侯,我父亲在天上看着,也会后悔当日两度救你于敌军刀口之下。”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这书房里的浑浊空气,真让人窒息。 书房里,传出椅子掀翻的巨响,伴随着暴跳如雷,"白眼狼,菁菁白对她这么好了。" 谢大人也出来了,在廊前看了落锦书一眼,眼底充满了欣赏,但随即又叹叹气,得罪了这么多人,身后又没有依靠,凭着这孤勇能改变得了什么? 希望她真能救醒殿下,如此皇上赐婚嫁给殿下,起码有人护着。 第29章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萧王府内,太医院的院判带着两名太医正在为萧王用针,汤药备下了几碗,却是一口都灌不进去,从脉象看,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况。 蓝寂在一旁问道:“许院判,这都用针好一会儿了,怎么王爷还是没醒来呢?” 许院判叹气,“王爷伤势颇重,汤药又灌不进去,情况……不容乐观啊。” 蓝寂怒道:“如果我家王爷有个好歹,我便死也要抱着蜀王一起死,为王爷报仇。” 他怒气盎然,就连在一旁负责守着的巡防营主帅高林也颇有同仇敌忾之心。 许院判和太医自然是不敢接话,这种事听了都有杀身之祸,莫说过问了。 外头还有巡防营的人,巡防营在京中结交的人多,三教九流都有,就算皇上下旨抓捕了围观在蜀王府门前的百姓,只怕也瞒不住。 许院判心里更是彷徨不安,因为出宫的时候,皇上便叫杜公公私下传了口谕,说若萧王殿下伤势过重,那就听天命,不必强求。 杜公公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皇上会知道太医院已经尽力,不会迁怒他。 他相信萧王若有好歹,或许皇上不会迁怒太医院。 但是,萧王殿下乃是太上皇最欣赏的儿子,他若出事,病重许久的太上皇只怕遭受不了打击,也会…… 而一旦太上皇驾崩,太医院不知道要陪葬多少条人命,这是大燕朝历来的规矩,武皇帝驾崩那会儿,太医院陪葬了三位太医,九位医士。 迫于残酷现实,他们不得不用尽一切办法去救治,纵然知道施针已经是无用功,还是要继续努力。 至于皇上的暗示,他只能当意会不了,有时候皇上自己或许太过自信,认为所有的事情都能瞒得过病重的太上皇,可前朝后宫,有多少依旧效忠太上皇的人? 满朝文武都知道,只有太上皇不想知道或者不想管的事,就没有他不能知道或者不能管的事。 萧王殿下是太上皇的心肝宝贝小儿子,原先因着殿下重伤归来的事,已经让他大受打击,加重病情,这半年来,他老人家都没法子下地,终日各种名贵的药材送过去,续着一口龙气,短期可保无恙。 最近为着太上皇龙体不稳的事,他已经寝食难安,如今蜀王竟伤了萧王,这真是雪上加霜啊。 可任凭他使出浑身的本事,也无法让萧王有半点起色,甚至,以目前的脉象看,只怕熬不过明日。 想到自己的性命或者同僚的性命要丢掉,他心头便难受得要紧,真恨不得跪在院子里,求满天神佛,派一位救苦救难的菩萨来吧。 若有人能救得了萧王,不叫太上皇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他真是当牛做马都愿意。 正当忧心如焚之际,便见谢大人领着一名女子进来,身后还跟着皇上身边的杜公公。 见到杜公公,许院判心头便有些慌,因为他并未按照皇上的吩咐,拖延治疗,而是十分积极地救治。 杜公公首先问道:“许大人,王爷情况如何啊?” 许院判欠身回答,“公公,王爷的情况不容乐观,脉象沉绵无力,又连续吐了几回血,药灌不下去,施针……施过一回,也没什么作用。” 杜公公道:“如此说来,你们也是毫无法子了?” “我等医术粗鄙,实在无能为力了。”许院判垂下眸子,装作瞧不见杜公公眼底的暗喜。 杜公公心里头可算是解恨了,院判和诸位太医都无能为力,落锦书能有什么法子?便真有法子,也要用宫里头名贵的药材,到时候说名贵药材都送到了太上皇那边去,谁敢去查问啊? 落锦书在旁边看着杜公公脸上的神色,开始是有些不解,杜公公似乎巴不得萧王死。 按说,萧王死了对云靳风很不利啊。 不过,当她脑子里有些记忆点点串联起来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了。 太上皇患疾,八年前退位,一直在福康宫里颐养天年,原主父亲战败的时候,太上皇得知大燕被夺了几个州,急怒攻心导致病情加剧,后来萧王出战,虽夺回了失去的几个州,但萧王也因此身受重伤,导致太上皇的病情越发严重。 太上皇退位这些年,虽在病重却揽了大权,直到病情加剧才不得不放手。 皇帝怕是早就不耐烦了,身为皇帝,却事事需要征询太上皇的意思,只有太上皇死了,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这是落锦书的猜测,但所有的事连起来一想,她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杜公公正在跟蓝寂说她的身份,说她医术精湛,救回了蜀王妃,还把皇上的口谕全数转达。 蓝寂冷冷地笑了,“云靳风这算盘打都响啊,治好了便是蜀王府的功劳了?治不好就是故友之女医术不精?他这么能算,怎么不去算命啊?” 杜公公不悦地道:“蓝侍卫,这不是蜀王的意思,这是皇上……” 蓝寂怒道:“你放屁,皇上英明公正,怎会说出这般偏私的话来?你回去告诉云靳风,治好了是落姑娘的功劳,和云靳风没有一点关系,他伤王爷的账还是要算的,如果治不好,让他云靳风先去买好棺材。” “你大胆!”杜公公也生气了,“你是什么身份啊?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莫说你伤不了王爷的性命,便连冒犯王爷,也是大罪,萧王真是纵容得你们无法无天了,此事咱家定要禀报皇上,让皇上治你的罪。” 蓝寂呲牙笑了起来,“禀报皇上?行啊,但我告诉你,如果皇上降旨治我的罪,我保证你出宫一趟我就派人殴你一次,在宫里你了不起,出了宫看你怎么横。” “你这是在威胁咱家?”杜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萧王府的人竟张狂跋扈到了这种地步。 “没错,威胁你。”蓝寂拳头一晃,吓得杜公公急忙躲开,回头便冲着谢大人怒道:“谢大人,你看到了吧?咱家是替皇上办差的,他连皇上都没放在眼里。” 谢大人淡淡地道:“本官只知道这趟差事是带落锦书过来给王爷治伤的,不知道公公为何要扯东扯西。” 说完,便也不搭理他,对落锦书道:“姑娘,请!” 第30章 您听完之后决定要不要醒来 许院判和两名太医听得说落锦书是来给王爷治伤的,也不禁暗暗叫苦,怎么皇上会让一个少女来给王爷治伤啊? 便真懂得医术,但这么年轻,医术能有多好?若在王爷身上胡乱地用药用针,一旦加重了伤情,这可就麻烦了。 许院判跟着落锦书进去,道:“姑娘若懂得医术,诊诊脉象,看是否和我等诊断的一样便可,至于要用什么药,要如何施针,也请与我们商量,切不可私自用药用针。” 落锦书道:“我奉旨而来,治不好我会掉脑袋,所以我治疗的时候不需你们在场,治疗方法不一样,或会有争端耽误救治。” 许院判一听就紧张了,“你单独医治?这怎么行啊?治得让我等知道你用了什么药。” 少年人学医的时候,学到皮毛便以为自己医术无双,目空一切,她大概便是如此。 可自以为了不起,恰恰就因为所知所学有限。 "蓝侍卫。"落锦书冲蓝寂喊了一声,眸光微微带了暖意,这个大汉子,曾给她送饭送衣,所以她很顺理成章地把蓝寂当成了自己人,“我单独医治王爷,你可以做主吗?” 蓝寂看向她,自然只能装作不认识,淡淡地道:“你既是奉旨而来的,自然你说什么我配合便是,不然又被人说我目无君上,回头参我一本,我只有一颗脑袋,怎么够砍的?” 落锦书心头暗自发笑,这位大汉子嘴上功夫倒是了得,那杜公公都被气得快心肌梗塞了。 蓝寂进来清场,许院判和太医都不想出去,奈何蓝侍卫雷厉风行,竟是一手拽住了许院判,“还是出去吧,皇上派她来的,若治不好,皇上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说是面子上过不去,但实际上便是说皇上也要负责任。 皇帝和云靳风都想撇清关系,但蓝寂每一句话都把他们搅进来。 许院判被拖了出来,气得直跺脚,“这怎么行啊?王爷伤势这么重,怎能随便叫一个不精医术的女子看啊?她怕是连脉象都诊错。” 这关乎到院判和太医的身家性命,所以他们出来之后还想往里头跑,落锦书直接把门关上,在里头上了门闩。 她床边帐幔半落,她沉了一口气,打开系统进了帐幔里,先瞧了一眼床上的萧王。 这一眼,让她片刻失神,竟没想到萧王云少渊的长相这般俊美绝伦。 鬓若刀裁,剑眉冷肃,便是昏迷之中,也难掩英挺不凡之姿。 她收敛心神,取出生命监测仪,上前去打开萧王的衣衫,把生命监测贴片贴住他心脏部位。 门口传来许院判焦灼的声音,“落姑娘,不可随便用针啊,防着血气逆行啊。” 她回过头去,确定大门是上锁的,这才放心。 却就在她回头瞧门口那一瞬间,云少渊的睫毛却动了动,那昏迷的面容,也隐约看出带了一抹诧异。 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落锦书的手摁住贴片,间接抵住了他的心脏,衣裳打开的地方肌肉结实,摁下去像骨一样坚实,她忍不住看这他的脸。 她是真没想过萧王竟有这般谪仙之姿,这张脸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如画眉目,姿貌端华,如今昏迷状态,脸色稍稍显得苍白些,气息淡淡,仿若病娇贵公子,却偏因那分明的棱角,又添回了一抹武将的英气。 监测仪传来微震才把落锦书的心神拉回,她看了一眼数据,不禁愕然,生命指数竟是高达百分之八十。 怎么会?不是重伤昏迷吗? 生命指数有百分之八十,是断不可能昏迷的。 装的? 再检测心跳,脉搏,血压,这些都是不达标的,证明是有伤在身,但这伤不妨碍性命,更不会导致昏迷。 所以,装的可能性很高。 她干脆让系统扫描,做全身所有的检查,全扫描会让所有的病症都显示出来,包括是否有基因的突变,神经问题,甚至脱发危机,都能清晰显示。 数据一项项地出来,血氧正常,心脏机能正常,肺部,肝肾,等等都没问题。 但脑部有血块,形成血肿压迫视线神经,后脖子上有重击过的伤,导致骨头偏移,压迫了颈两侧血管和神经,他眼睛应该是看不到的,而且会长期头痛欲裂。 腰椎受伤,压缩性骨折,重伤导致脊柱断裂造成脊髓压迫,他应该是经过三个月的卧床,所以腰椎骨折稍有好转,但脊髓压迫却导致双腿不良于行。 如果再不处理,压迫加重,不止下肢废掉,还会造成其他比较恶劣的影响。 如果要彻底痊愈,至少三个手术是跑不了的,手术难度不高,开颅较为危险些,但血肿位置比较理想,能很好地清理。 至于后脖子大椎处和腰椎骨折可以用微创,大椎复位,腰椎灌注骨水泥。 至于脊柱断裂造成的脊髓压迫,需要放置支架,压迫消失之后,双腿就能恢复正常。 落锦书在斟酌着治疗方案,看看这三个手术能不能一起做了。 “落姑娘,你诊断得如何啊?”外头,又传来了许院判焦灼的声音,甚至带了哭腔,近乎哀求地说:“你若不懂的话,不要胡乱治疗,那可不是一条人命的事啊。” 落锦书道:“蓝侍卫,把他们先请下去喝茶。” 蓝寂在外头咦了一声,这小姑娘是在教他做事吗? 但是这淡凉的声音竟是充满了威严,让他生不出抗拒的心。 杜公公大声嚷嚷,说是奉旨而来,要听落锦书的诊断结果,还动不动就说要禀报皇上治他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落锦书正思考方案,杜公公的吵闹声让她倍感困扰,不由得冷下声音来,“蓝侍卫,萧王府就没有一些强硬手段对付乱吠的野狗?立刻清场,我不要再听到它的声音。” “落锦书,你大胆……” 杜公公勃然大怒的声音瞬间止息,仿佛是被人捂住了嘴巴,迅速拖离。 连杜公公都被这么强硬对待,许院判和两名太医也只能离开,谢大人与巡防营主帅高林对望了一眼,也退到拱门去守着。 等外头没了声音,落锦书这才看着萧王的面容,顿了顿,道:“王爷,您的伤情我检查过了,我大概跟您说说情况和治疗的方案,听完之后您决定要不要醒来我们一起沟通沟通。” 第31章 真是神了 萧王面容如昔,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并未能听到她说话。 落锦书为他拢好胸口的衣裳,坚实的肌肤被遮住,她眸光还是有些发直,“您头部受过伤,有血肿压住了视线神经,导致您视力不好或者失明,需要打开你的头颅,取出血块,这样您就能恢复视力。” “腰椎上的伤问题不大,稍稍处理就好,但你的双腿是因为脊髓压迫导致的,所以需要放置支架,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小手术,您可以放心的。” 她有条不紊地把他主要的问题都说了出来,字字清晰,她想着应该是不难理解的。 “大概就是这些了,其他有些问题不大严重,不必理会,慢慢调养就能好的……嗯,您看要不要睁开眼睛醒一下?” 萧王云少渊此刻的心情真是复杂到了极点。 这眼睛睁开不睁开,其实于他无多大区别,反正都是一片漆黑。 但她能否留点面子?她可以先出去,然后过一会儿再进来,就装作没看出他是装昏迷的,这样大家都不尴尬。 落锦书似乎是读懂了他想什么似的,竟问道:“是否要我先出去?那我出去一会儿再进来吧。” 她说完,便要转身出去。 刚走到门边,便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的无奈和尴尬,“不必。” 落锦书回头,却见他已经坐了起来,面容对着她的方向,凤眸漆黑无光,唇角抿直,苍白的脸也染了血色,竟显得异常明艳俊美。 有了这一双眼睛,整张脸简直就是增添了无限的光芒,俊美绝伦得叫人屏息。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即便是在女人脸上,也没有。 锦被掀开,修长的双腿往地上一伸,锦袍因动作而半开,露出坚实胸膛,墨发垂下半遮掩,竟是勾人心魄的纯欲感。 落锦书的眼珠子简直就钉在了他的面容和胸膛上, 这真是人间能有的绝色? 他稳步走向屋中的交背椅上坐下来,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凌乱,甚至不需要摸索,便能精准坐下。 这一坐下,天潢贵胄的威严便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那绝容之姿染上冷肃气质,眉头微蹙,眉心便有淡淡的川纹,更显得威仪不凡。 “好看吗?”他薄唇轻启,说了三个字,宽袖下的两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一瞬间,他掌控了全场。 落锦书收回视线,脸色不禁浮红,好在他看不到……但看不到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咳咳……”落锦书眸子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不争气的口水啊,都快要流出来了,她专业的形象正在崩塌,“我在想治疗的事,好看?……王爷自然是好看的,很好看。” 他指腹轻轻地抚着扶手,下巴微收,“你说本王的眼睛能复明,是真的吗?” “问题不大。”她收敛心神走过去,“但是,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眼睛,可以吗?” 他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睫毛下的眸子依旧黯淡无光,但是却仿似两颗暂时蒙尘的黑曜石,在落锦书的心里熠熠生辉,“怎么检查?” “看看你的眼睛里是否有其他病变,眼睛失明有很多因素造成,你头部受过伤是其中之一,但也可能是其他因素引起的,我需要排除其他因素以确治疗方案万无一失。” "嗯!”他喉咙微震,发出了低沉的音节。 落锦书站在他的面前,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换上一副专业的面容,手指抚上他的眼睛,指腹传来他睫毛的微颤,她心头也仿佛被蝶翼扇了一下。 他的呼吸声便在她的胸口附近,温热的气息几乎能透过衣裳直达肌肤,这样的近距离,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脸颊滚烫一片。 “如何?”他问,手指不知怎地就饶到她的手腕上,轻轻地叩了一下,仿佛是为了确定她在。 落锦书仿佛被火烫了一下,急忙翻开他的眼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这个检查也是出于严谨了,因为系统的扫描并未显示有其他问题。 甚至,她怀疑自己就是单纯的想摸一下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而已。 她从来都不是花痴女,天战医局里多的是俊男美女,早看腻了绝色的,怎么到这就稀罕上了呢? 所以不可能,她是出于手术之前的严谨才会检查的。 云少渊问道:“能治好吗?” “可以!”落锦书找回了自己平静的声线,“只要王爷相信我。” 他弯唇,勾勒出一抹微笑,更显得眉目温润。 落锦书望着他,心头再一次惊叹,这男人笑起来不得了,勾死人的。 不知他穿上戎装,是何等模样? 但他的笑容很快收敛,道:“姑娘医术或许精湛,但本王有自己的大夫,不劳姑娘费心医治。” 这回答,既出乎意料也是意料之中,他怎会贸贸然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至于出乎意料,是见他配合检查,还以为他会同意呢。 他的手指骨节叩着扶手,道:“只是,本王需要姑娘配合一场戏,对外宣称本王接受你的治疗,放心,于你无害。” 落锦书不知萧王府筹谋什么事,但是,她选择配合,“好!” 云少渊微笑,隐去锋芒,“多谢,但如今还不能跟你言明原因。” “明白的。”落锦书伸手去扶他,“我扶你回去躺着。” 手伸到半空,才想起他虽然失明,但是方才是他自己走过来坐下的,显然他的感知能力是极强,不需要搀扶。 云少渊抿唇,等了一会儿没见她的手搀扶过来,才缓缓地道:“不必,本王自己能走。” “好,好!”落锦书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手退开一侧,看着他站起来然后准确地走向床边。 他娴熟无比地掀开锦被,躺下,动作极其的有条不紊和优雅,那贵族的气质已经渗透在血脉里。 他忽然又说了一句,“落姑娘,往后若无地方去,可暂住萧王府。” 落锦书还是想为他治好眼睛,住在萧王府能慢慢说服他,争取他的信任,所以便应道:“好!” 他微微颌首,又闭上眼睛了,沉静的俊颜淡去了所有的情绪,仿佛真昏迷了一般。 落锦书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弱了下去,再监测他的血压心跳,却比方才还要差一些了。 这一切,竟是他可以自己控制的。 真是神了。 第32章 胜券在握了 许院判在侧屋里如坐针毡 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终于,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径直跑进去为萧王诊脉。 这一诊脉象,却比方才更严重了些,他抬头便质问道:“你到底对王爷做了什么?为何脉象比方才更差了?” 落锦书落落大方地道:“没做什么啊,就用了针,疏通一下血脉。” 许院判气急败坏,“你落针在什么穴位了?疏通什么血脉啊?王爷如今血脉乱得很,你这一疏通,岂不是加剧了血脉的乱象?你不懂就不要乱来。” 谢大人有些失望,本以为落锦书能救王爷,却不料她施针之后王爷的情况更差了。 谢大人临走之前不禁忧心忡忡地道:“落姑娘,你要尽力啊,这也关乎你自己的性命。” “治疗大约要一个月左右,而且用针用药,也不是立马见效的……” 许院判生气地道:“怎么就不是立马见效啊?你这几针下去,王爷情况更差了,还不算立马见效吗?” 落锦书显得有些尴尬,“这个……是暂时的,会好的。” 这尴尬看在杜公公和大家的眼中,只觉得她是无法医治。 杜公公阴沉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落姑娘就好好地为王爷医治,正如谢大人所言,这和你的性命攸关,要尽力才好啊。” 落锦书看都没看他,更没搭话,只转身对蓝寂说:“我会暂时住在王府。” 蓝寂点头,“可以,我安排。” 杜公公见她浑没搭理自己,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如今看来,落锦书根本不可能治好萧王,而按照院判对萧王伤情的判断,怕也是熬不过这两日,他可以回宫复命叫皇上安心了。 他离开萧王府之后,先去了蜀王府见云靳风。 云靳风自从他们过去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脑子里不断回想起父皇说的话。 父皇说得对,云少渊和太上皇不死,他就没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 他重伤云少渊之后,心里其实特别忐忑,云少渊有皇祖父做靠山,而且军权在握,父皇都奈何不了他。 本以为进宫之后,父皇会怒斥他一顿,却没想到父皇听得云少渊伤重吐血,竟丝毫没有责怪于他。 与父皇私下一谈,才知道父皇早就不想被掣肘,身为帝王,却不能独揽大权,与当个太子没什么分别,而这两年皇祖父病重,父皇才尝到了当皇帝的甜头。 自然,是不可能再让皇祖父掌控朝局了。 只是,云靳风心里还是隐隐担忧,云少渊得民心,且朝中不少人敬仰他,如果他伤了云少渊,导致他伤重不治的消息被天下人所知,只怕…… 父皇却让他放心,落锦书去治疗,那么云少渊就是死在落锦书的手中,父皇会筹谋好一切,封住知情者的嘴。 唯一担心的是挖坟一事会造成轩然大波,但幸好他派沈仞出去了,就算已经挖坟,只要恢复原状,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他懊恼自己有些鲁莽,那会儿急火攻心,加上早就憎恨落家父女,悔婚一事让他备受民间指责所以才会如此鲁莽下了挖坟的决定,幸好有父皇在。 书房外,杜公公在敲门,“王爷?” 云靳风神色一整,坐直了身子,“进来。” 门推开,杜公公弯腰进来,笑容爬满白净的脸,“王爷,那落锦书已经诊治过了。” “如何?”云靳风还真有些担心,那落锦书是有些本事的,否则救不回王妃,这贱人一直都藏匿着自己的本事,真是居心叵测。 杜公公笑得眉目眯起,“她单独诊治,进去有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施针了,但是许院判进去检查过,她施针之后萧王的情况更差了,许院判都快骂娘了。” 云靳风心头一松,“如此说来,皇叔是不行了?” 杜公公笑着道:“奴才也偷偷地问过太医了,太医说没法子,伤势太重了,自然,这与王爷无关,是他本就伤了底子,强弩之末,便没有王爷这一拳,他命也长不了。” 云靳风靠在椅子背上,紧张的神经开始慢慢地松弛下来,眯起狭长的眸子,眼底恨意与得意交杂,“好,皇叔若薨了,他无儿无女的,本王便为他筹办丧事,也不枉叔侄一场。” 杜公公恭谨谄媚,“王爷仁孝贤德,必为天下人之典范。” 云靳风勉强一笑,“公公先回去禀报父皇吧,禁军搜捕一事也要抓紧,不能叫那贱婢说的话流了出去,而附近府邸围观的人,也请公公代为奔走,澄清那贱婢所言只是死前对本王的诬陷。” “王爷放心,一切包在咱家身上。”杜公公含笑,告退出去。 云靳风终于是放心了,这场风波扰攘到如今,以一个尚算满意的方式落幕。 唯一让他觉得失望和生气的是,王妃没有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夫妻之情在她看来,尚不如那那落锦书,枉了待她的一番情深。 至于谋害她的凶手,自有兰宁侯处置,他不必干预,侯府在未来的日子里,还有大用,不可生了嫌隙。 “来人,把世子抱过来让本王看看。” 他的孩儿,历经千险万难来到他的身边,是他的长子,也是他与侯府的纽带。 如今胜券在握,总得好好看看他的儿子。 蓝寂安排落锦书住在萧乾居的西厢,方便医治和照顾东厢的云少渊。 蓝寂带她过去,“傍晚会有人过来伺候你的起居饮食,你别到处乱跑,府中有黑狼,如今虽是被关着,但晚上是要放出来玩耍一个时辰的。” “好,谢谢!”落锦书应道。 蓝寂推开西厢的门,是一房一厅的设计,小厅连接房间,只以一道帘子隔开,屋中桌椅齐全,地板干净,有床没有被褥,一切生活用品都没有。 蓝寂带她参观一下之后,转身问她,“需要什么?我派人置办。” 落锦书迅速道:“洗漱用品,被褥,铜镜,其余的我有,我回去蜀王府取。” 蓝寂挑眉,“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就那几步距离。” 蓝寂道:“你知道不是距离的问题,云靳风那狗如今把你当仇人看待,你就这么回去,没人护着你,就不怕挨揍吗?” 落锦书笑着往外走去,“不怕。” 蓝寂跟着出去,“你往日但凡有这样的气性,不至于在蜀王府过得像条狗。” 顿了顿,解释了一下,“这是我们爷说的,我觉得你是真奇怪,有本事非得藏起来,吃那么些苦。” 第33章 当王府主母真是太适合了 落锦书回了蜀王府,门房没有为难她,如今她奉着旨意到萧王府治伤,不再是往日那个受人奚落看人脸色的小孤女。 东西不多,一个包袱便装下了,连同萧王府那边得来的衣裳,她也一并装入了包袱中。 她对这个地方毫无留恋,收拾好东西便走出了寻芳居的大门。 刚出去便见冷霜霜带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妈妈走过来。 老妈妈一见她,便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杀了我儿,我要你这娼妇偿命,还我儿的命来。” 落锦书看着她疯癫张狂的模样,与穿越来时欺负原主的马夫极为相似,想必是母子。 至于冷霜霜则粉脸寒霜地站在一旁,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看来她还不知道蜀王妃指认了她是凶手。 也是,兰宁侯自然不会如今找她算账,京兆府那边盯着呢,若这个时候闹出点事来,京兆府便会穷追不舍,贵勋大族怎可轻易叫人拿了把柄? 落锦书看着老妇冷冷地道:“你儿子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他死得不冤。” 老妇发狂般吼道:“你这娼妇闭嘴,他是奉王爷的命令,你这小娼妇就是不要脸,王爷惩罚你,有什么错?” “他如果没错,那么错的就是云靳风,该死的也是云靳风,你儿子忠心耿耿,唯王爷的命是从,如今替王爷去死,我成全了他的忠心,他也是死得其所了。” 老妇骇然震惊,喘着大气,“你敢责怪王爷?你这个贱人!” 落锦书杀马夫,是因为当时原主已经断气,而他依旧想行污辱之事,连尸体都不放过的人,死不足惜。 冷霜霜听到她骂王爷该死,脸色一怒,举手便要掌掴过去,“你大胆,竟敢诅咒当朝亲王?” 落锦书握住她的手腕,想反手一巴掌抽过去,但想到她的脸皮,还是定了定。 冷霜霜站定,却以为她不敢打,抬起粉霜似的脸,“怎么?你还想打我吗?外头这么多侍卫看着,你打啊,你有胆就打我……” 落锦书抬起脚便用力地踹在她的小腹上,再抡起巴掌朝她脸上来回便扫了两个耳刮子,“打你便打你,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包袱一甩,潇洒转身离开,侍卫虽远远看着,犹豫之后还是没上前拦下她。 冷霜霜痛得捂住腹部蹲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等忍过了剧痛,才发疯般尖喊,“拦住她,给我往死里打,打死那贱人。” 但无人理会她,那些侍卫甚至还走开了,冷霜霜摇晃着站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王府的侍卫竟任由她被落锦书欺负? 发生什么事了? 寻芳居的屋顶,蓝寂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本来他是不放心,怕她遭人欺负才跟过来瞧着的,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软弱,连侯府的二小姐都敢殴打。 这霸辣性子当萧王府的主母,那可真是太适合了。 落锦书踏出蜀王府,为原主和过往一年的屈辱告别。 如果以后她还会踏进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替原主讨回公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怎地,脑子里浮起了一幕记忆,那是被原主深藏在心底,一直都不愿意记起的记忆。 一年前,她带着侍女小绿奔赴京城,被人带到了蜀王府,彼时,蜀王府张灯结彩,正在办喜事。 她当时都懵了,因为母亲临死之前告诉她,蜀王云靳风是她的未婚夫,但她竟然娶亲了。 她在北州遭受了亲族的欺负和背叛,变得小心翼翼,自知孤女一人无法与讨回公道,想转身走去,但小绿已经上前去大声说出她的身份。 她被带进了府中,被很多异样的眸光包围,一身新郎喜服的云靳风宣布说以后会拿她当师妹好好对待。 但她被带下去之后,却被关在了一所小屋里,等到宾客散了后,浑身怒气的云靳风踹门进去,不由分说地扇了她几巴掌,她倒在地上,又被他重重踹了好几脚。 所有恶毒侮辱的话,伴随着殴打如潮水袭来,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被他抓住头发,拖到水缸边上摁下去,如此反复数次,每一次都在窒息死亡间徘徊。 而最让她屈辱的是,他命粗使婆子剥去她的衣裳,只着亵衣拖着在府中游了一圈,粗粝的石子路磨得她后背肌肤全部溃烂,最后丢回小屋里饿了两天才放出来。 她求死都求不得,因为云靳风命人守着她,她可以被任意欺辱,却不能死,否则对外头无法交代。 也因此,府中无人看得起她,说她是一条狗都抬举了,她连狗都不如。 对原主而言,云靳风是恶魔。 想起这一幕,落锦书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仿佛那无数粗暴的巴掌和折磨都在她身上历了一遍,喉头里溢出的腥甜,与那日原主所流的血腥味道一模一样。 她无法想象原主先遭父亲阵亡噩耗,继而母亲殉葬,家族背叛欺负,到了京中还要遭受这样非人的折磨对待,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真的想冲回去杀了云靳风,把他千刀万剐为原主出这口恶气。 但还不是时候,这笔账总要算的。 她带着满腹愤怒回到了萧王府,进府邸的那一刻,她就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她一定会治好萧王,狠狠地打那群人的脸。 安顿好之后,便见蓝寂带着三个人进来,有一位年纪大些的,蓝寂介绍她是樊妈妈,是王府的管事妈妈。 其他两名侍女原先都是在王府伺候,是暂时到了外头庄子里住,如今把一部分人召回,除了这几个,外头还有些粗使丫头和小厮。 樊妈妈约莫五十岁左右,一身石青色衣裳,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眸光锐利,瞧着就是精明之人。 她打量着落锦书,听说是皇帝派来为王爷治病的,樊妈妈就没给好脸色,哼了一声便进去。 蓝寂也没有解释,反正是骡子是马,日子久了总能分辨。 他吩咐那两名侍女,“周元,周茜,你们伺候落姑娘。” “知道了。”两名侍女一同应道。 两名侍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不俗,身穿劲装,落锦书瞧着她们像练武之人。 她们也打量着落锦书,面容略带了一丝敌意,对皇帝派来的人,她们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蓝寂也没多说,解释是无用的,让要收复萧王府的人,落锦书要拿出真本事来,这里没有人可以不凭自己本事就得到别人的尊重。 周元周茜去取被褥,十分敷衍地铺着,落锦书见状,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两人当即放下东西便出去了,一副不想伺候的样子。 第34章 你看不懂方子 落锦书刚铺好床,蓝寂带着许院判和两位太医过来,道:“落姑娘,许院判说要和你讨论一下王爷的病情。” 落锦书看着许院判和两位太医那焦灼的面容,知道他们面对的困局,便道:“到侧屋说吧。” 蓝寂跟着过去,吩咐周元去准备些茶点,他也跟着进去听,对于落锦书能否治疗王爷,他一点都不在乎,王爷只是用内力逼得血脉不顺,伪造出重伤之势。 至于其他的伤势,已经找遍名医,毫无办法,他自然不对落锦书抱有什么期望,但也尽管听听吧。 进了侧屋,不等落锦书坐下,许院判便道:“落姑娘,我不知道你的医术到底有多高明,又是如何救了蜀王妃的,但萧王殿下的伤势很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是奉旨来的,我等也是,我们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救殿下的命,我们刚才商量出一个治疗方法,你看是否愿意跟着我们的方法来?” 落锦书坐下,问道:“什么治疗方案?你说说。” “我们这有一个方子,你先过目。”许院判说着,便递上来一张方子。 落锦书瞧了一眼,没接,“我不是很看得懂方子,你直接说这个方子能起什么效?” “看不懂?”许院判傻眼了,“你连方子都看不懂,怎么给王爷治伤啊?” “你说说这方子起什么作用的。” 许院判看她是真不懂得这方子,不禁面如死灰,心里也明白过来了,皇上是知晓她不懂得医术,所以才特意派她来给萧王治伤,皇上是要赐死萧王的。 而萧王一死,太医院就遭殃了。 虽然是皇上亲手给他们下的败局,但是许院判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恳求地看着落锦书道:“姑娘,就当我们求您,在治疗上您袖手旁观,就用我们的方子,虽说未必能救得了王爷,但是起码能延续着他的性命。” 落锦书把方子拿了过来,繁体字好好写的话她是能看懂的,但是这上头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她实在看不懂。 但有几种草药的字比较好辨认,有护心提气的作用。 她看着许院判,“续命?按照你这个方子,能续多久?” 许院判不敢说出实话,因为这个方子所用都是名贵的药材,短时间内续着一口气是没问题的,他们是想争取时间在太上皇那边多用点心,太上皇一旦有起色,就不会因为萧王的死而一口气不来。 总之,是在拖延。 蓝寂挑眉看着许院判,心里自然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但不怪他们,爷说过,人都是要先为自己打算的。 许院判反问她,“那不知道落姑娘想有什么方法治疗?用的什么方子可以给我等看看吗?” 一个连方子都看不懂的人,问她要方子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她奉旨而来,便再看不起她,也要表示尊重。 落锦书摇头,“不可以,而且我治疗的时候也不需要你们在场。” “这怎么行?我等不会离开。” 落锦书笑意盈盈,“许大人是要抗旨?” 许院判一时怔住,“这……不敢!” 落锦书道:“不敢就好,蓝侍卫,送他们走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说完,她便起身出去了,刚回到西厢的屋中,便听到外头传来许院判焦灼的声音,“不能赶我们走,落锦书并不懂得医术,蓝侍卫,你这是要害死王爷啊。” “蓝侍卫,你许我们留下看着啊……” 声音很快就止息了,蓝寂的行动很迅速啊。 她收拾好包袱里的东西,把那件男装叠好放在桌子上,回头归还给蓝寂。 这衣裳应该是蓝寂的。 她躺下睡了一会儿,她穿越来的第一个晚上便是睡在萧王府的武衡居,所以纵然这里依旧是有各种的谜团,但她还是觉得这里十分安全。 睡醒已经是夜幕降临,是时候召回机器人了。 她带着一身衣裳推门出去,刚好碰到侍女周元周茜端着饭菜来,她道:“你们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我出去接个人。” “接什么人?”樊妈妈从廊下走过来,严肃警告,“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 “我以前的侍女,日前抵京的。”落锦书知道萧王府虽没过多问她的事情,但是忽然多来了一个人,还是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落锦书从侧门出去,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把机器人回收到蓝血盾,换一身皮囊,没有洗去小绿的记忆,只稍稍做了调整,再把模式调到了超智能。 没一会儿,一个崭新的仿生智能机器人便出现了。 落锦书把取来的衣裳让她穿上,两人高度身形差不多,所以衣服合身。 “给自己取个名字吧。”落锦书打开她的智能模式,让她自己在库里搜索好听的名字,也懒得动脑子想了。 机器人眼底不断闪过名字,片刻停止闪动,两只眼睛里各闪着一个字,落锦书看过去,“果翠?翠果?这算什么好听的名字?” “这是侍女库里流传最广的名字之一。”机器人满意自己的名字,略带了几分傲娇地转过身去拨弄自己的头发,超智能模式的机器人最大的特征就是拟人。 落锦书摇头,不能接受这个名字,扳过她的肩膀道:“你叫辛夷,辛夷花的辛夷,不叫翠嘴,记住了吗?” “翠果。” “辛夷!” “翠果!” 落锦书凝了凝,“断电!” 机器人立刻见风使舵,“辛夷。” 落锦书欣慰地道:“这就对了,机器人不要太有自己的审美和主见。” 超智能模式就是有这个弊端,但也还好吧,至少让她觉得辛夷不是机器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带着辛夷从侧门回到萧乾居,蓝寂刚好过来,见她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子,问道:“她是谁?” “我的侍女,从北州过来找我的,她以后会跟着我。”落锦书进去取了那衣裳走出来,递到蓝寂的面前,“多谢你那晚送的衣裳。” “这是殿下的旧衣……” 落锦书一手拿了回来,“我那日穿了还不曾洗过,我洗完了再归还给你吧。” 蓝寂疑惑地看着她,“都说是旧衣,不要了的,不必洗。” 落锦书抱着衣裳进去,“那也要洗干净才能扔,做人要讲卫生。” 蓝寂看向辛夷,少不了是要查问几句的,“你什么时候从北州来的?是落大将军府的婢女?多大了?卖身为婢之前家在何方?几岁卖的身……” 辛夷看着他,智能扫描开始,二十五岁,男,身高一米八五,练武二十年,最近钻研厨艺,酷爱点心,厨艺水准……负五颗星。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心?” 蓝寂顿时大喜,“你会做点心?” 辛夷微笑,眼珠子漆黑发亮,反馈信息到数据中心,已经顺利避过查问。 第35章 你吃醋 落锦书在房中等了一个时辰,都没等到辛夷回来,而且西厢这边一个人都不见,连一直杵在回廊里盯着她的樊妈妈都不知所踪。 她叹了叹气,一个机器人不会人情世故,在萧王府这些人精面前,怕是要吃亏和遭奚落的,罢了,出去找找她吧。 到了厨房,却见一屋子的人围着她,一口一个辛夷妹妹地叫着,那厨桌上摆放了好几盘的精美点心,香气扑鼻。 樊妈妈笑盈盈地给她打下手,蓝寂也亲自烧火,场面竟是无比的温馨。 樊妈妈看到了她,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对落锦书她有很大的敌意,上前去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你不许接触厨房。” 仿佛是怕她下毒似的,真是搞笑,辛夷是她的侍女,她如果要下毒,辛夷岂不是正有机会了吗? 落锦书缓缓退去,萧王府的人真是奇怪,她活生生的一个人遭受冷待,一个冰冷的机器人却那么受欢迎。 辛夷很晚才回来,端了一盘子点心给她,落锦书尝了一下南瓜糕,竟是香糯可口,甜度适中。 落锦书不禁诧异,她厨艺这么厉害?回头要好好看看她的出厂设置,到底都有什么技能。 樊妈妈命人搬来一张罗汉床,让辛夷和落锦书住在一个屋里,还特意给辛夷泡了一杯云雾清茶,说是可以解腻的。 等樊妈妈出去之后,落锦书问辛夷,“就因为你做点心好吃,所以他们这么喜欢你?” 辛夷侧着小脑袋,“我开始做了红枣糕,蓝寂送去给殿下吃,殿下全都吃完了,还说想多吃一些别的糕点,他们就高兴得跟捡了金子似的,非要我多做几样。” 落锦书咬着南瓜糕,眸光定了定,“其实我们医务人员工作压力很大,偶尔下厨做些精美的点心也能缓解压力,要不,你教教我,我……解解压。” “好啊,过两天吧,蓝寂说明天他们有很重要的事办。” 落锦书闪了闪眸子,“蓝寂跟你说的?那他说这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事了吗?” “说了,但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落锦书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辛夷,我们初来乍到,作为一个机器人,你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辛夷看着她,“你吃醋!” 落锦书愕然失笑,“吃醋?这哪跟哪啊?怎么就跟吃醋扯上关系了?” “你觉得萧王府的人喜欢我,不喜欢你,以前大家也不喜欢你,落总司,你太凶了,你再这样下去交不到朋友的。” 落锦书笑得眉目亲善,“你这话说得,你我搭档这么多年了,你几时见我在意过这些人际关系?好了,回系统充电吧。” 蓝血盾一启动,便把辛夷收了回去。 落锦书望着金灿灿的南瓜糕,一时也没了胃口,前生,她也是不受欢迎的,但其实她一点都不凶啊,就是……严厉了那么一点点。 可天战局里当总司,时刻面对各种突发重大状况,御下自然是要严格一些的。 或许因为这样,在她蒙受冤屈的时候,没有下属站出来为她说话,所有人都相信她为了研发成果杀人。 她其实知道大家背地里叫她女阎王的,是啊,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上司。 可他们大概也没有在意自从她掌天战医局以来,医局里的急救大夫没有死伤过一人,即便是在极其危险的亚乌特战事里,面对连番轰炸,天战医局依旧能高效率地抢救伤者且保全自己。 算了,她也不在乎,早点睡吧。 辗转反侧,却是失眠了,不知道蜀王妃情况如何呢? 禁军今日大肆抓捕封口,估计小绿的死起不到作用,挖坟的事,怕也是没有下文了,沈仞亲自前往北州,必定能压下此事。 至于皇帝下旨让她治好云少渊,便可还她清白,这让她有些不解。 为何他就那么笃定她治不好云少渊呢?就凭院判们诊过脉象确认云少渊伤势过重必死无疑? 不会这么简单,他必定是确认云少渊会死才会下这样的旨意,云少渊一死,她就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依旧可以对外宣布蜀王妃是她所伤,那么云靳风满城搜捕她的事,便不是污点。 甚至连当日悔婚的不仁不义,也将被洗白。 也就是说,皇帝今晚应该是有所行动的,派人刺杀?这大有可能。 因为之前萧王府是有四大护卫的,但如今只有蓝寂一人,其余三人派出去了,而且,在皇帝认为,云少渊如今是重伤不能战斗。 府中虽有侍卫,但人数不多且看起来战斗力不强。 不知道萧王府到底在压着什么大戏呢?云少渊那一拳应该不会白挨吧?他们是否能想到皇帝会派人刺杀? 想到这里,她觉得不管他们是否想到这个可能性,也该告知一声。 她当即起身打开门出去,直奔正屋而去。 蓝寂仗剑坐在廊下守夜,廊前只点了一盏黯淡的风灯,光线惨淡得有些可怕,见她来到猛地站起身来,神色有微微的紧张,厉声道:“这么晚你过来做什么?回去安寝吧。” 落锦书快步上了石阶,道:“我想提醒你一句,要慎防有人闯入行刺……” 落锦书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嗖嗖声划破空气,一支长箭没入了旁边的窗棱,震得窗棱嗡嗡作响。 蓝寂眼底一厉,迅速拉住她的手腕,踹开正屋的门把她推了进去,喝道:“把门关上,不许出来。” 落锦书被推倒在地上,抬头便见箭如雨织,在那惨淡灯光里几乎辩不清速度,蓝寂纵身跃起,挥剑抵挡,府中侍卫也仿佛是早有准备一般,从墙头屋顶飞落,手持盾牌迅速组建成队伍守在了门外,把整个正屋门口守得严严实实。 落锦书起来把门关上,便直奔寝室去,按照这个阵势,萧王府是早知道今晚会有行刺行动的。 进去之后,果然看到云少渊坐在床边,一身玄色锦袍,墨发落下,缓缓地擦拭着一把发着青色幽芒的宝剑。 “落锦书?”他唤了一声,这声音被外头箭矢迅疾的声音淹没,几乎听不到。 “殿下。”落锦书快步过去,看着他的面容,“你们早知道今晚有人行刺,对吗?” 否则蓝寂刚才看到她的时候不会这么紧张,她闯入正屋是布防的意外。 “嗯,”他丝毫没有紧张或者担忧,只是轻轻地摇头笑了,“本来嘛,你奉旨来医治本王,晚上是该守在本王的床前,如今,你来了,正合他们的意。” “什么?”落锦书神色微变,看着他微笑的面容,顿时明白过来了,卧槽,好一条老谋深算的狗皇帝。 第36章 杀手进攻 皇帝命她医治,竟还有这个打算。 到时候杀手冲入杀了云少渊,府中的人必定也被歼灭,而杀手会留她活命,等到巡防营和京兆府的人赶到,她成为府中唯二的活口。 至于还有一个活口,大概就是他们事先安排在萧王府的人,那个人会站出来指证,是她勾连刺客杀了云少渊。 甚至,今晚的杀手也会被擒一个,那人也会指证她的。 恰好,蜀王妃受伤的时候,她也被云靳风指认勾连外敌,目的是要刺杀云靳风,但是误伤了蜀王妃。 那么所有的事情,就串联起来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行此歹毒之事,当然也有理由,她父亲死于战场,母亲殉葬,家产被侵,蜀王悔婚,这些事情把她逼上了绝路,在蜀王府隐忍一年,就是为了策划谋害亲王,报复朝廷的大计。 完美,这才符合一个帝王的筹谋。 “居大夫,施针吧。”他擦拭宝剑之后,侧头对着右边角落说了一句。 落锦书愕然地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袍子的中年人缓缓走出来,他鬓角花白,面容清癯,眼底略有些浮肿,但眸光异常锐利。 他手里捏着一枚金针,行至落锦书的面前,打量了两眼,从她身侧走过行到云少渊的身边,行针于胸间大穴,道:“只能维持一炷香的功夫,速战速决。” “足矣!”他淡笑,却瞬间有笼盖四野的霸气,手腕往前一抬,宽袖微晃动间宝剑伸出,铮铮微响震动空气,如弹琴的尾音,竟催生出一种杀伐。 他面容一峻,左手宽袖一挥,催动掌力击开了两扇木门,落锦书只觉劲风疾过,便见他如一束闪电般倏然飞了出去。 落锦书的眸子追随,只见外头箭雨止息,一道道黑色影子裹挟杀气落下,随即发动迅猛的攻一势。 廊前的灯熄灭了,外头漆黑一片,只听到剑戟之声不绝于耳。 落锦书急忙打开双眸探照,外头战局落入她的眼底,杀手的人数很多,武功高强且出手极狠戾,王府侍卫没有出手,只有蓝寂和云少渊两人抵挡。 但是,院子里没有任何的光芒,杀手虽狠却有些混乱,剑气交织笼罩,却伤不了云少渊和蓝寂分毫。 这样漆黑的战场,于云少渊却十分适合,只见他出剑凌厉,招招致命,轻盈跃于杀手间,薄薄的剑刃甚至都没有触及杀手的脖子,却以剑气带出了一道血痕,血痕随即化作细裂伤口,鲜血喷涌。 玄色锦袍带风,衣袂随着他轻纵飞跃而飘起,身形飒沓如流星,长剑散发的剑气如狂风,直抵敌人眉睫间,如化身阎王一般取人性命。 落锦书看得屏息,竟然觉得他不是在杀人,那长剑伸出的弧度如此的优雅,却又开出繁花的速度,那飞扬的血液落英点点,挥洒出了漆夜里的殷色。 杀手的尸体堆积,而萧王府里竟无一人负伤。 剑气扫落满园残叶,旋转飘着落在尸体身上,半炷香的时间,杀手几乎全数歼灭,唯有几人身负重伤,负隅顽抗苦苦支撑,已成颓势不可挽回了。 云少渊仗剑御风退回廊下,飒爽身姿落地,寒凛之气尚收不住,蓝寂带着侍卫全面进攻,要拿活口。 就在此时,巡防营主帅高林带人冲进来,看到萧王府果真有刺客闯入,他立刻率人围捕。 前后夹攻,剩下的三名杀手败退,但,根本无法逃出战圈,身上已经多处负伤,蓝寂下令不伤性命,必是要擒活口的,所以他们还能继续顽抗。 眼看三名杀手便要被刀剑加身制住,却见拱门处闪了一道身影,杀手见状,挥剑抵挡开侍卫,如流星般飞过去迅速擒住了那人。 落锦书微微吃惊,樊妈妈,她跑出来做什么?府中的人没预先告知她不可闯出吗? “退下,退下!”杀手把剑架在樊妈妈的脖子上,大声逼着蓝寂和侍卫退开。 杀手已经身负重伤,头发散乱若癫狂,衣衫多处破损,蒙面的黑布也被挑开了,露出一张狰狞凶恶的面容。 樊妈妈被挟持,竟也丝毫不乱,冲蓝寂厉声道:“不必管我,缉拿刺客要紧。” 她竟是把头一歪,要撞上杀手的剑,杀手猛地抓住她的头发,但见蓝寂持剑纵身飞来,他自知逃不过,一手推开樊妈妈,长剑从樊妈妈的身后穿过,再一脚踢她飞向蓝寂,转身便逃。 蓝寂抱住了樊妈妈,手摸到她后背的鲜血,不禁大怒,“杀了他!” 廊上凌空飞出来一把长剑,正中他的后背心,杀手踉跄两步,终是不支倒在了地上。 巡防营的人迅速拿下了他与另外两名杀手,那挟持樊妈妈的杀手被长剑从后背刺穿心脏,已经咽气了。 蓝寂抱着樊妈妈到了廊下,落锦书下意识地冲上来参与救治,却被蓝寂挡住,强硬地喝令道:“你回屋去,天亮之前,不许再出来。” “她情况很严重,需要马上……” 蓝寂眼底充血,急怒地推了她一把,厉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添什么乱?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落锦书踉跄一步方站稳,迅速看向云少渊,想让他准许自己参与救治,却只见他面容沉肃冷凝,对居大夫下令,“用一切方法,救她性命。” 居大夫探了脉象和鼻息,叹气,“没用了。” 落锦书一怔,没用了?不可能,看中剑的位置没有刺中心脏,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这个时候应该紧急输血立马抢救啊,再迟就真不行了。 她还没说话,侍卫便上前要架她走,落锦书挣脱,“我自己回去。” 她刚转身,便听得箭矢声响起,又是一轮箭雨进攻。 看来,皇帝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杀云少渊誓不罢休的。 萧乾居的盾阵迅速组合,箭雨中,只见几道身影冲天而起,直奔箭雨来的方向而去。 落锦书看到云少渊也去了,想起方才居大夫说他只有一炷香的功夫,如今这个时间过去了有一大半了,他能坚持吗? 但也来不得多想,她躲进暗处后启动隐形双翼,飞过去抱起了被放置在廊上的樊妈妈,迅速飞往武衡居。 进屋后,她立刻打开医疗系统,布置手术室,召唤充电中的辛夷出来帮忙。 第37章 救人要紧 外头战局正酣,尸体堆积,压根无人发现不见了樊妈妈。 今晚一战,皇帝是锚足了劲,蜀王府就在隔壁,怎会不知道萧王府这动静?但是蜀王府愣是不出一兵一卒,关门闭户,不许任何人进出。 云靳风原先并不知道有这场刺杀,但是当杀手来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想明白了,父皇此举,是要断绝了后顾之忧。 他心头热血澎湃,想到云少渊一死,朝中纵有人反对他当太子,也只是零星力量,阻碍不了他。 只是隐隐还有一抹担心,沈仞去了北州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回来,沈仞办事素来牢靠,极为注重细节,按说会先飞鸽传书回来禀报的。 但北州与京城近,或许命人一早便见他们回来了,所以便不必传书回来先行禀报。 挖坟一事是他临时起意,且派出的都是自己的亲随,按说不会惊动任何人,实在不必担心。 他站在蜀王府逸风居上,听着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因萧王府不曾点灯,所以并不知道战局如何,但是,他很有信心,父皇策划此次行动必是有十成把握的。 萧王府的三大侍卫离府,云少渊重伤,只有一个蓝寂,便有巡防营赶来援救又能如何?杀手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配备了弓箭手,他们躲藏于暗处,萧王府根本防不胜防。 “王爷,咱们需要意思意思吗?”侍卫上前问道。 云靳风摇头,“不必,蜀王府不能介入,传令下去,只要没有祸及蜀王府,所有人不得出。” 朝中有许多云少渊的支持者,云少渊一死,这些人便要出来请求彻查,蜀王府能不参与就最好不要参与,如此便追查起来也是半点干系都没有。 “那落锦书还在萧王府,只怕也会死于今晚的刺杀。”侍卫轻声说了一句。 云靳风冷厉的眸光扫了过去,“又如何?不是她咎由自取的吗?你同情她?要不要本王恩准你过去救她啊?” 侍卫吓得忙低头请罪,“王爷恕罪,属下并无惋惜同情的意思,只是那么顺口一提。” 云靳风面容冰冷,“她死了,蜀王府会为她敛葬,以彰显仁义之德,如此,便无人再指责本王悔婚一事。” 侍卫道:“是,王爷仁德,定为天下人赞颂。” 云靳风负手而立,神色骄矜傲然,扬眉吐气的一刻终将到来,还真要感谢落锦书,若非以搜捕她为名闯入萧王府重伤了云少渊,父皇也寻不到这个机会。 当日云少渊于战场重伤归来,却怎么都死不去,真叫人失望,不过那个时候太上皇病情没有这么严重,就算云少渊死了,太上皇或许也能撑得住。 如今,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萧王府武衡居内,落锦书和辛夷正在抢救樊妈妈。 剑刺穿她的肺叶,加上失血过多导致休克,需要紧急输血和手术抢救。 手术已经在进行中,修补肺叶的手术本不算特别复杂,但是,樊妈妈的肺功能本身不好,心脏也有问题,这都是术前检查的时候扫描出来的。 术中时出现了危险的情况,好在抢救及时,稳了下来。 落锦书完成了手术,辛夷负责缝伤口,上仪器监测,暂时需要当重症伤患监护。 所以,尚不能把她送出去。 “总司,你的腿受伤了。”辛夷完成后续的工作之后,才看到落锦书所站的地方有血迹,再看她的衣裙果然也是染血了,血液往流下,整个鞋子都被血液沾湿透,伤势看着不轻。 落锦书换了吊瓶,嗯了一声,“虽说是隐身,但是我有实体的,被箭擦过,没什么大碍。” 辛夷启动扫描,隔着衣物查看她的伤势,道:“也不能算无大碍,箭头把肉都带走了一块,坐下,我帮你处理伤口,现在系统用着,你不能自体修复。” 落锦书却摇头,“不,我先出去看看,看是否有重伤者,有的话还是要继续搬进来抢救。” 大规模的箭阵,必定有伤亡,就算萧王府的人做好了准备,但刀剑无眼,最后一击必定用尽了狠劲。 更何况,还有巡防营的弟兄。 “我去吧,我速度快力气大还不怕被箭所伤,你自行处理伤口吧。”辛夷说着便开门飞了出去,智能机器人模式速度就是飞快,如一道闪电般掠过夜空。 落锦书对着蓝血盾喊了一声,“分得清敌我吗?” “分得清。”蓝血盾传来辛夷被疾风裹挟的声线。 落锦书没有马上处理自己的伤口,先给樊妈妈上了生命监测仪,还不错,百分之三十五。 但年纪稍大,还是需要重症监护。 她坐下来处理自己的伤口,裙子掀起,裤子却已经被血液黏住,轻轻地剥一下便是钻心的疼。 血已经止住了,但看这出血量也有些触目惊心。 她剪开裤子,露出一大块的伤口,血淋淋几乎见骨,箭头从她小腿侧掠过,带走了一块肉,边上的皮翻卷,甚是可怕。 她倒了一瓶生理盐水下去冲洗伤口,伤口周边涂抹了碘伏,想先包扎起来,却见辛夷抱着一手夹着一名伤者进来。 两名伤者皆是箭伤,身上还插着箭,全身鲜血淋漓,其中一人昏迷,一人还勉强清醒。 落锦书立马准备手术台,让辛夷把人安置上去。 昏迷的那人落锦书认得,是巡防营的主帅高林,他胸口中箭,腹部中箭,手臂中箭,肩膀中箭,被安置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四支箭竖起,像一只刺猬。 另外一人是腹部中箭,人还有意识的,但是伤势也很严重了。 落锦书启动扫描检测着高林的情况,一边道:“辛夷,你能主刀,对吗?” “可以,但是你那边需要助手,你的伤者快死了。” 辛夷话音刚落,扫描仪发出紧急警报声。 落锦书看着扫描出来的重度休克数据,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大喝了一声,“补充血容量,我这里要紧急手术了。” “我帮你?他怎么办?”辛夷跑了过来,一手抄起输液管,连接系统的输液库和血浆库,看了一眼监测仪的血型,调到O型血,开始为高林输血。 落锦书迅速判断,先打开了低温库,让高林进入一个低温状态,飞快下指令,“先给他用止血带,打开低温库降低体温减少循环,那么你就能先帮我一把。” “好!”辛夷立刻给伤者上止血带,启动低温把伤者输送进去。 “给高林插管机械通气,上急救泵,上仪器,血管受损严重,我要给他穿刺走体外循环才能做心脏的手术。” 辛夷胜在速度快,作为手术助手机器人,她在这方面的出厂设置很完善,尤其在急救这方面,能帮上很大的忙。 第38章 落锦书的笑话 四支箭,先处理心脏的,落锦书用机器给他上麻醉后,开始截断胸口的箭。 辛夷负责开胸后退到一侧,落锦书迅速补位,箭伤了心脏,按照这个伤口会导致大量出血,迅速死亡,但高林的心脏出血并不算特别严重,这是比较奇怪的,但人的身体有许多奇妙之处,医学并不能全部解释得清楚。 也好在不算特别严重,所以才争取了抢救的时间。 用了体外循环,所以拔箭的危险系数就降低了。 落锦书最擅长的就是心外科手术,她启动蓝血盾的双眸探视显微镜模式,开始修补受损血管。 “血压很低,腹腔出血。”辛夷说了一句。 “你来!”落锦书目不斜视,手中的动作依旧稳得很,细微的血管在她双眸探照的显微镜下,显得很是粗壮。 她缝补血管的动作十分优美,如拈花弹琴一般,灵巧地起落。 辛夷截断腹中的箭,开腹腔。 落锦书指挥若定,“脾有破裂,腹腔内出血,情况较为严重,部分切除脾脏,然后修补止血。” 手术之前她就已经扫描过所有的伤口,心脏是危重位置,所以她着重记住了心脏的情况,腹部大概记得是这么回事。 辛夷应道:“知道,但我担心还有伤者,外头打得还比较激烈,杀手来了很多人,一直在放箭。” “不要想外头,先救人,否则外头的救不了,这里的也救不了,机器人不要分心。”落锦书斥道。 “我没心,不会分心,但我知道喜怒哀乐。”辛夷比较骄傲地说了一句。 “知道,你是超智能机器人。”落锦书直了直腰,脚上的痛已经麻木了,又继续低头忙活,知道喜怒哀乐和有喜怒哀乐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场大手术,而且需要争分夺秒,因为还有另外一台手术。 心是绷紧的。 “辛夷,讲个笑话吧。”落锦书往她的肩膀上蹭了一下额头的汗,继续落针飞线。 “好,”辛夷启动记忆搜索,她的记忆库有些是同事上传的事,“有一年,你要过生日,之前每一任的总司过生日,局里的人会办惊喜派对,你顺理成章地以为自己过生日也有这个惊喜派对,但是……” 落锦书打断她的话,“好,这个不是笑话,换一个!” “但是,大家都说这是一个笑话,是你的笑话,你在局里等到十二点,没人给你庆祝,甚至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大家去和前任总司聚会了,他们连线局里的监控,看着你在办公室徘徊探头张望,或者刷手机看信息的画面,大家都笑疯了。” 落锦书寒着脸,“换一个。” “不好笑吗?大家都觉得很好笑……好吧,那我再换一个,有一次出任务回来你不是受伤了吗?大家看到你受伤就装作看不见,寻了个借口全走了,然后一起看监控视频,看到你自己坐在角落里处理伤口,处理完伤口你去洗手间,还在走廊里摔倒了,大家笑得可开心了。” “辛夷,他们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就因为我严苛吗?” “因为他们曾经和前总司一起出生入死,后来你这个副总司却取代了她的位置,你夺权,大家讨厌你,你是坏人,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 落锦书没说话了,继续专心做手术。 高林有很顽强的意志,这给了她们很大的帮助。 她做完心脏手术之后,把高林全权交给了辛夷处理其他的伤势,她则去做另外一名伤者的手术。 腹部中箭,低温止血,暂缓了循环,伤者情况还不算特别差,但是也需要紧急手术的。 外头,杀手除了原先被擒获的两人,其余全数歼灭,一百一十八具尸体,全死于刀伤剑伤。 萧王府灯火亮了起来,照着满地鲜血与尸骸,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道,浓稠得叫人恶心想吐。 巡防营与府卫也有受伤的,如今全部都移送到明月堂去医治,大夫全部都是盛医山庄居大夫的弟子,他们提前就在附近了,只等战况结束便进来医治。 蓝寂率人在这尸体里寻找高林和府中侍卫梁度,但是,却遍寻不获。 蓝寂红了眼眶,怒令侍卫:“找,继续找,一具一具尸体搬开找,高大人是为了救殿下受伤的,快找。” “蓝侍卫,高大人身中四箭,只怕……” “那也要找,找!”蓝寂怒吼,嘴唇却已经颤抖了。 他怎不知道?他是亲眼看着高林被箭射中的,一支腹部,一支胸口,这两处便可致命。 梁度是腹中中箭,若抢救及时还能保住一条命。 但就算真的没了,也得要见尸啊,莫非还有杀手潜入带走了尸体? 就在蓝寂惊疑之时,府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报,“蓝大人,樊妈妈也不见了。” “什么?”蓝寂大吃一惊,迅速扫了一眼整个院子,警觉之心顿起,“马上带人搜查府邸,看是否有杀手藏匿起来。” 但凶手如果藏匿在府中,怎会带着尸体?樊妈妈的情况已经不好,酣战这么久估计保不住性命了。 三具……三个人,就在萧乾居不翼而飞,这太诡异了,而且…… 他眼底锐光一收,迅速推开正屋的门进去禀报。 云少渊手臂受伤,居大夫正在处理伤口,方才乱战中,利箭如雨,几乎都是冲着他一人来的,高林并不知道他封穴逼出内力,以为他重伤刚醒,担心他有危险竟挡在了他的身前,才会中箭的。 不过,高林此举是真救了云少渊,因为尚不到一炷香,他的内力便开始散了,如果没有高林为他抵挡,只怕如今身受重伤的便是他。 但他中箭还好一些,因为他身穿软金甲,护住了要紧位置。 云少渊听得他蓝寂脚步声,迅速抬头峻声问道:“高林情况如何?” 蓝寂禀报道:“高林,梁度,樊妈妈三人都失踪了。” 云少渊愕然,“怎么会失踪?有漏网之鱼吗?” “不知,”蓝寂想得心头发毛,“殿下,高林是巡防营主帅,樊妈妈是太上皇原先赐给您主持府务的人,而梁度伤势应该还有救,如今他们三人一起失踪,只怕……” 云少渊明白他的意思,梁度是府中护卫,如果还活着便能逼他反咬萧王府一口。 高林是巡防营主帅,他死在萧王府,但如果身上所中的箭,全部换上萧王府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云少渊略一沉吟,否定道:“不会,带走他们两人或有阴谋不定,但是樊妈妈呢?没必要带走樊妈妈,这是负累。” 而且,这样的计策蹩脚得很,经不起查问,毕竟高林不是只身来到萧王府,他是带着巡防营的兵卫一起进来的,而且参与了厮杀。 云少渊眸光漆黑,俊美脸庞沉稳睿智,“而且,此战我们先做了准备,内外守防,红狼和青鞘在外围高空盯防,如果歼灭的杀手有遗留,他们早就报了,就算没报,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第39章 蓝寂你不要胡闹 蓝寂听了殿下的分析,这才松了一口气,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就怕防不胜防。 “可高林和梁度樊妈妈确实失踪了,他们三人都是垂危之状,不可能自己躲藏起来……” 云少渊手指微微地抬了抬,眯了凤眸,“落锦书呢?” “属下让她回屋躲着了,这么大阵仗,唯恐误伤了她……”蓝寂忽然想起樊妈妈受伤的时候,她说要过来治疗伤势的,“会不会她把樊妈妈带走了?应该不会,当时虽乱,但如果她闯入我们必定能发现的,更何况她就算能带走樊妈妈,也带不走梁度和高大人。” 云少渊道:“她带着蜀王妃来武衡居的时候,你发现了吗?快去找找。” 蓝寂当即转身出去,一出门口,却见府卫奔来禀报,“蓝大人,武衡居大门紧锁,敲门不开,落姑娘的侍女回应了,说是高大人,梁兄和樊妈妈都在里头,正在救治,人还活着。” “人还活着?那太好了,太好了,”蓝寂激动得很,他回头便喊了一声,“居大夫,快随我去救人。” 居大夫背起药箱,沉声道:“别高兴太早,高大人中箭时我在里头瞧着,心脏,腹部两箭夺命,如今便一息尚存,但实则神仙难救,樊妈妈亦是如此,倒是梁兄弟或还有机会,老夫随你们去吧,也不一定能把梁兄弟救过来。” 居大夫这话听得大家心头一沉。 他是盛医山庄的庄主,誉满天下,是世上少见的神医,殿下当初已经有颓去迹象,幸得居大夫出手相救,这才保住了性命。 他若说高大人和樊妈妈救不回来,那估计就真的不行了。 云少渊道:“居大夫,请务必尽力!” 居大夫摇头叹气,“不必殿下吩咐,老夫会尽力,只盼着还没拔箭,一旦拔箭,神仙都没法子了,希望她不会这么鲁莽,以为自己真那么医术高超胜似大罗神仙。” “她……”云少渊顿了顿,还是止住了话,他不精通医术,且不知高林他们的情况,性命攸关的事不能靠推测。 纵然他觉得落锦书并非是鲁莽。 蓝寂心头担忧焦灼,率人大步便往武衡居而去,到了武衡居外,果然是大门紧锁,他冲里头喊了一声,“落姑娘,辛夷,把门打开。” 里头传出落锦书的声音,“救人中,请勿打扰。” 蓝寂焦灼愠怒,“救什么人?别胡闹,你们拔箭了吗?” “拔了……“里头落锦书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急喝了一声,”辛夷,过来止血!” 里头瞬间便没了声音。 居大夫闻言,脸色骤然一沉,“把门破开,拔箭后若不紧急处理,当场就要没命,高大人内力高强,或护住了心脉才能坚持到此刻,但她们胡乱搅一通,那高大人便再有高深内功也经不起折腾。” 蓝寂轻身一纵,越过围墙进了去,打开门闩让大家进来后便直奔上石阶。 府卫上前踹门,但门从里头上了闩,且不知道是用什么顶住了,连续踹了好几脚竟是纹丝不动。 蓝寂当机立断指挥道:“从窗户破进去。” 里头传出了落锦书急乱的声音,“蓝寂,不要胡闹,请殿下过来!” 蓝寂没管她,下令府卫,“破窗!” 府卫飞身上前,一脚踹向窗棱,听得咔嚓的一声,窗户被踹烂,但那府卫却在落地的瞬间,倒了下来。 连那紧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也都相继倒下。 居大夫一手拉住要冲上前的蓝寂,喝道:“有毒烟,不得靠近!” 蓝寂先命人把昏倒的三人带回来,再冲着里头喊道:“落锦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现在把门打开,一切还能既往不咎。” 里头没人回应了,仿佛懒得理会他似的。 蓝寂气得发飙,上前踹了几脚大门无果后,回来问正在给三位侍卫解毒的居大夫,“如何?是什么毒?” 居大夫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天下的毒,便无他不认识的,但是检查了一番却不知是什么毒,甚至从脉象看,都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气血有些凝滞。 在蓝寂再一次的追问下,居大夫才淡淡地道:“不知是何毒烟,但应该不要紧。” “您都不知道是什么毒?毒烟而已啊?”蓝寂瞪大眼睛,十分的吃惊,若于身体无碍,只叫人昏过去的毒烟,无非就是那几种吧? 居大夫眉头蹙起,想说她或许有些本事,但想到高大人的伤势,就算有本事也救不回来的。 “殿下!” 身后,传来府卫的声音,蓝寂回头一看,只见殿下一袭玄色锦衣,缓步而至。 蓝寂立刻走下石阶禀报,“殿下,门打不开,破窗之后有毒烟释出,昏了三名兄弟,那落锦书胆大包天……” 云少渊伸手压了压,止住了蓝寂的话,微微侧身对着居大夫问道:“居大夫,如果你进去救治,可有把握?” 居大夫沉默片刻,回想起三人伤势的严重,眼底渐渐浮起了无奈之色,“殿下,老夫无能为力。” 蓝寂愠道:“连居大夫都说无能为力,那落锦书岂不是瞎闹么?折腾一番,人走之前还得遭罪,殿下,您定夺,是冲进去拿下她,还是送她回蜀王府?” 云少渊却慢慢地上了石阶,冲屋里问道:“落姑娘,他们情况如何?你是否能救?” 落锦书的声音有些疲惫,“高大人情况较差,樊妈妈和另外一名伤者应该没性命危险了,我需要三天的时间,这三天请殿下不要让人来打扰。” 云少渊神色一松,竟不知道为何就信了她的话,“好,本王便叫人给你们送饭。” 屋中隔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句谢谢。 居大夫却摇头,“不可能,樊妈妈伤势很重,失血过多,不可能无性命之危,落锦书,你是不是已经帮他们拔箭了?” 落锦书声音有些急促,“拔了,请别打扰,高林情况不大好,我这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实在无力回应你们的疑问,三天之后,起码能活俩。” “不可能!”居大夫大手一挥,踏步上前便使劲拍门,大声道:"既是能救为何不许人进入?老夫不才,却也享誉江湖,如今门也不开,就夸下海口说能救活两人,三天之后人死了,殿下杀你不是,不杀你也不是。" “我图什么?”里头的落锦书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声音疾厉,“凡事有动机,我困着他们三人在此,若不是真能救,那我图什么啊?” 第40章 本王相信她 居大夫冷声道:“你们这些权贵家族内院妇人玩的什么把戏,老夫看不懂,但老夫没听过救人还要藏匿起来的,明日京兆府调查此事,莫不是要对谢大人说高林是被你藏起来么?那最后他是被何人所杀?只怕这三日,变数多着呢。” 居大夫对里头的落锦书说完,又对云少渊拱手道:“殿下,此番筹谋不容有失,哪怕是尸体,也得把高大人带出来,不可轻信了妇人之言,谁知道她是与何人勾结呢?这三日,外头又有何人为她奔走?” 蓝寂也觉得此事不妥,道:“殿下,还是不能信她,高林是巡防营的主帅,他是生是死,都该有个准话,青鞘这会儿已经去请京兆府谢大人,而且巡防营的弟兄也在外头,我们萧王府私自扣下他,不妥,回头若有奏本,说他本是能救的,是萧王府困住了他三日,这才失救而死,那今晚的事,岂不是都要逆转了?加上许多人都看着他是为救殿下您才受伤的。” “蓝侍卫说得对,起码让老夫进去,老夫参与救治才不至于会被人说萧王府置高林于重伤不顾。” “王爷,还是把门撞开吧。”蓝寂都急得不行了,可不能让今晚的事白忙活一场啊,“明日还有一战,紫衣如今已经在北州返往京城的途中,等寅时城门一开,她便可带着蜀王府的人进城,事态紧急,不可轻信她。” 落锦书在里头听着他们说话,虽没分心,却担心云少渊不信她。 听了他们这些对话之后,她大概能猜到明日朝堂上必有一场对峙,他派人阻止了挖坟的事,而且,想必是在北州闹过一场,闹得人尽皆知了才回京的。 云靳风伤他在先,这事京兆府的人看见了,云靳风抵赖不得,云靳风能推诿的事,只有大肆搜捕凶手一事,但是与今晚的杀手一旦联动起来,他蜀王府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因为,两府比邻而居,萧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蜀王府竟然没派一个人过来救。 这事就算被他狡辩过去,但公道自在人心了。 筹谋这么大的事,只怕萧王殿下不会让她藏着高林三天了。 但让她意外的是,云少渊竟是直接下令,“全部退出去,三天之内,除了送饭,任何人不得打扰,蓝寂,你派人守着武衡居,随时听落姑娘的需要,她要什么便往里头送什么,谁若怠慢,军律处置。” 居大夫急道:“殿下,您这么做实在不理智,她可是在蜀王府住了一年啊,怎可轻信?那蜀王妃是否真受伤了,她又是否治过蜀王妃,这会不会是蜀王府与陛下的计谋,这些您都没有查实便任由她……” “居大夫,回吧。”云少渊负手走下去,脚步虽缓却步步稳健,玄色锦衣上浮着点点殷红血迹,却依旧不减军人的凛然冷威。 “唉!”居大夫叹气,只得追了下去,“殿下,我的好殿下,您就听听老夫的话吧,她救不过来的。” 蓝寂眸色深深地瞧了一眼大门,虽然他觉得落锦书是救不回那三人,但是,有殿下的笃信在,他竟觉得这扇门不打开也好,至少不打开,高大人,梁度,樊妈妈便还有希望能活着。 纵然,这个希望实在太渺茫了,他就没见过有人医术能比居大夫高明,居大夫都说没法子了,她怎么可能救得了? 且居大夫说得对啊,蜀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知道呢?蜀王妃内院的事,他们萧王府也不关注啊。 “纪年,宋从,你们在这里守着。”他吩咐了两名府兵留在此处,便也带着大家出去了,外头可一大堆的事呢。 “是!”两名府卫走出院子门口,各站一边,戍守武衡居。 手术持续到约莫凌晨三点钟,落锦书累趴了,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手都要抽筋了,腰累得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 再看辛夷却还是精神奕奕,徘徊着继续观察伤者的情况,她唤了一声,“辛夷,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吧,我实在是动不了,先回口气。” 辛夷转身走过来为她处理伤口,还不忘抬起头赞美道:“总司的手术做得越来越好了,高大人不用躺板板了。” “闭嘴吧。”落锦书翻白眼,也还不知道谁给她输入这么多方言的。 辛夷没闭嘴,机械般分析她的伤势,“伤口很深,破伤风给你安排上,毕竟那箭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生锈的,肉都没了一块真可怜,这三天你自己没法子用系统修复自体,建议你给自己挂瓶水。” “挂吧,否则感染就麻烦了。”可不能全指望辛夷,她是机器人手术助手,不是机器人大夫。 挂上水之后,落锦书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原先的伤没彻底好,现在又添新伤,加上体力透支,她有些吃不消了。 归根结底,是这副身体有些虚弱,如果换做以前还是天战医局总司的时候,几杯咖啡就能让她熬三天三夜了。 她睡了半个时辰,挂完水就醒来了,三个重症她也睡得不安稳。 除针之后她起来看高林的情况,生命指数一直在百分之五徘徊,可以说很差很差。 樊妈妈和侍卫虽然还不大理想,但问题应该不大,继续监护一两天,应该能转为普通监护。 三名伤者,以侍卫的情况最好,樊妈妈到底是年纪大了,底子不好,加上原先怕是有贫血的迹象,所以纵然输血之后,血色素也没有达标。 “下雨了。”辛夷说了一句。 她从破窗看出去,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这秋日的雨水是真多啊,想她穿来那天,也是暴雨如注。 “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呢?”落锦书说了一句。 辛夷对外头的事无感,她只对眼前的事情有细微的情绪反应,情感的反射弧没有像人类那么长。 蜀王府。 云靳风一掌击向阁台的圆柱,眼底裹挟着惊涛骇浪,“岂有此理,萧王府是早有准备的,云少渊根本就没有受伤,这是诱敌之计,父皇中计了。” 之前灯火漆黑,他瞧不见萧王府的情况,但如今萧王府的灯火点得全府通亮,他于这高台之上,便可看到大战已经终结,而萧王府内,到处都是杀手的尸体。 他甚至还能看到云少渊像没事人一样走着。 第41章 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侍卫跑了上来,道:“殿下,该更衣上朝了。” 云靳风瞧着天色,依旧是黑沉沉一片,不知道为何,心头也压着一片黑沉沉,总觉得云少渊没死,不是唯一的坏消息。 “沈仞回来没有?”他走下石阶,问道。 “沈大人还没有回来。” “可有飞鸽传书?” “回殿下,也无。” 云靳风心头更是不安,但想到此事无人知晓,便是有北州的人瞧见,沈仞过去之后也能摆平。 落家那边,断是无人去守墓的,便有也无惧,落家如今只剩下一群吸血蚂蟥,闹不起什么事端,大不了便是给银子。 封口的事也断出不了差错,如今只是云少渊没死而已,但来日方长,多的是机会。 如此再三地分析过一场之后,他的心也定下来了。 他本已经踏入邀月居,但想到王妃的背叛,他喉头便如同鲠了一根刺,转身吩咐人,“把本王的朝服取到厢房去。” “殿下不进去?”廊前守夜的侍女愣了一下问道。 “王妃还在安睡,本王不想扰了她,让她多休息吧。”云靳风大步往外走,顿了顿又回头问一句,“二小姐还有去找王妃吗?” “没,王妃说谁也不想见,连侯爷都不想见,二小姐如今还在府中,她的侍女谈雪袭击了王妃……” 云靳风不想听这些,拂袖而去。 他很清楚谈雪不过是受人指使,冷霜霜到底为何要谋害王妃,他如今是半点都不关心,他目前要做的便是把落锦书打成凶手。 而且,今日也要在朝堂上揭穿云少渊装昏迷一事,既是装的,落锦书就不需要在萧王府治疗,等她回到蜀王府,自有她好看。 他在厢房里更衣,穿戴整齐便策马出府,刚到御街,便听得身后传来沈仞的喊声,“殿下,殿下稍等。” 他勒马停下,只见沈仞正策马奔来,披头散发,衣衫多处破损,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般。 他眸色一沉,“沈仞,出什么事了?” 沈仞翻身落马,疾步跑来,急声道:“殿下,府中派出去北州的人,全部被萧王府的紫衣侍卫拿了个正着,而且,她还把我们派去的人全部扭送到北州府衙去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云靳风两眼一黑,气得一鞭子抽了过去,怒道:“这群废物,办的什么事?竟然被萧王府的人拿了个正着,废物,废物,你既去了北州,为何任由此事闹大?” 沈仞挨了鞭子,急忙跪下,“殿下,属下到北州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沿路敲锣打鼓扭送去衙门了,属下想把人带回来,但是被紫衣阻拦,他们还派人扣下了属下,昨夜他们便已经启程回京,说是要告御状,属下是逃出来报信的,这会儿他们估计已经到了光正殿外候着早朝了。” 云靳风冲冠眦裂,下马后一脚踹在沈仞的胸口,咆哮道:“一个女人你都摆不平,本王留你何用?本王府中的侍卫长,连萧王府的一条看门狗都不如,怪不得本王会输,输得一败涂地,再留你在身边,本王迟早被你们害死。” 说完,飞上马背,策马往皇城飞奔而去,他必须要先见到父皇,不可让萧王府的奸计得逞。 沈仞跌在地上,捂住胸口,胸口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看着蜀王疾驰而去的背影,心里寒到了极点。 此事他原本就不赞成,到了北州之后也极力阻止,甚至不惜与紫衣动手,被她所伤,更被她困住,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才赶回来报信的。 本也没想着会换来一句辛苦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迁怒自己,甚至落得一个被逐出王府的下场。 他满心悲愤,却笑了出来,投主不贤,是自己眼光有问题,这些年也都看明白了,蜀王所呈现出来的才能,其实都是皇上特意为他营造的。 他本质自私傲慢又刚愎自用,实难成大事,怪不得萧王殿下一直都反对册立他为太子。 真是可笑,想他沈仞也是出身世族,投身在王府门下,是想辅助他成为太子,成为日后的帝王,但在王府多年,虽为侍卫长却如同一个下人,动辄打骂。 只是当初既已经抉择,便不轻言放弃,没想到他不放弃,最终却被逐出王府。 沈仞心灰意冷,回到了蜀王府收拾东西,便决然离开。 到了门外,刚好看到蓝寂扶着萧王走出来,马车备在门前,萧王府这扇大门,终于是再一次打开了。 蓝寂看到了他,讽刺地说了一句,“沈仞,被赶出去了?” “蓝寂!”云少渊轻斥,眉目不悦。 蓝寂闭上了嘴巴,知道爷素来不爱痛打落水狗。 云少渊在上马车之前,忽然对沈仞道:“沈大人,本王有一事相询。” 沈仞淡淡地道:“殿下不必问,我纵离开蜀王府,也不愿帮你们对付王爷。” 萧王府今日要做什么事,沈仞心里头很清楚了,若有他出面指证,蜀王很难再翻身。 但是,萧王府打的这个主意,是侮辱了他沈仞的人格,他心里头很是气恼。 云少渊道:“本王只是想问,蜀王妃可还好?” 沈仞一怔,他自回来到收拾东西离去,也不曾想过去问问表妹的情况,倒是萧王记挂了,而自己也误解了他的意图。 他神色涩然,垂下了眼眸,“不知。” “原先是否伤重?” “太医束手无策,几乎一尸两命……”沈仞慢慢地抬起头,眼底有些复杂,“殿下,我知道落锦书在萧王府,烦请替我转达一句道歉,我原本以为她是谋害表妹的凶手,才会如此对待,请她谅解。” 云少渊上了马车,锦幕垂下,声音如同这晨早的寒意,“不转达,道歉需要自己去,这才能彰显诚意。” 沈仞双肩垂下,忍住心头翻滚的血气,却到底忍不住,蹲下来吐了一口血缓了许久许久,才艰难地策马离开了王府。 马车内,蓝寂问道:“殿下,您是要探听那落锦书是否真懂得医术才会问蜀王妃的情况吧?属下已经派人查探了,不必问。” 云少渊眸子半阖,“问一句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特意派人查探吗?你啊,有时候把问题想得太复杂。” 蓝寂道:“您原先说过,凡事亲力亲为嘛,不能假手于人。” 云少渊轻笑,“没错啊,方才本王不就是亲口问的蓝寂么?并未假口于人。” 蓝寂嘟哝,“谁知道沈仞会真的说呢?这消息来得太易,怕是不可信吧?” “你啊,不了解沈仞,蜀王妃是他的表妹,他又被驱逐出府了,没必要在这上头做文章。” “谁知道沈仞是不是被假意驱逐出府的?或许是计?” “你这样说,代表你不了解云靳风。”云少渊不语了,掀开帘子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远处的街道开始忙碌起来了。 云靳风自恃清高,不屑用计,自认为用他的身份便可震慑人。 零碎的声音里,有一道声音格外的洪亮,“南陵小报,南陵小报,蜀王妃被谋害一事有内幕,疑凶落锦书的侍女于蜀王府前自尽力证主子清白……” 第42章 父皇杀了他吧 蓝寂也听到了,笑着道:“南陵小报今日格外的早啊,殿下,该给敏先生记一功,只是经过今日,陛下必定会知道南陵小报是萧王府的。” 云少渊抚着身上朝服的刺绣,微微笑了。 今日的官报必定会为云靳风澄清,但是,这些年官报的公信力已经大大减弱,大家宁可相信南陵小报里的消息。 陛下想封口,不容易的。 早年间,南陵小报只写些达官贵人内院趣事艳事,并未干涉朝事,所以朝廷不会禁止,反而觉得能约束贵族,让他们谨言慎行。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便是南陵小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被知道了也不要紧,反正他又不止一份小报,这些年舆论这一块,他掌握了大部分,就连朝报官报里也有渗透。 经过御街的时候,蓝寂下去买了一份小报,挑了要紧的读给云少渊听。 小绿于蜀王府前自尽时说的每一句话全部都抄了下来,场面写得绘声绘色,仿佛亲临在场观看一般。 落锦书被怀疑是凶手,蜀王云靳风满城搜捕,还把皇公贵族家的府邸搜了个遍,最后搜到萧王府去,听闻还伤了萧王。 又听闻说落锦书救了蜀王妃,还把她腹中孩儿一同接生,最后圣上降旨,让落锦书去医治萧王殿下,若能治好则赐婚他们二人。 这两个部分,是以猜测的口吻来写的,但是也必将引起热议。 “爷,您该不会真的要娶落锦书吧?”蓝寂读完之后,觉得这部分写得不妥,其实敏先生可以隐去的。 云少渊抿唇片刻,面容线条柔和,更显温润,“本王说了不算,要她同意。” “她同意的话,您真娶啊?”蓝寂瞪大眼睛。 他觉得落锦书没法子不同意,因为这是圣旨,落锦书反对不起。 但爷可以反对啊! 落锦书离开蜀王府时掌掴了冷霜霜让他觉得解气,但是,萧王府真要有主母了么? “她不好?”云少渊问道。 “不能说不好的。”蓝寂现在盼着她能救回高大人他们三个,如果能救回来,论能力来算,落锦书确实很好。 他添了一句,“就是长得一般。” 侧头想了一下,也不能说一般,好看肯定是好看的,就是没有爷好看,爷多好看啊,就没见过比他好看的,无论男女。 云少渊淡淡地道:“你几时开始以貌取人了?” “我错了。”蓝寂顿时想起爷最不喜欢人家论相貌的,往日但凡有人说惊艳于他的容颜,他都要不高兴。 萧王妃多年无主母,一切都挺好,如果落锦书成了王妃,府中的事必定是她揽管,那估计有许多不便吧。 女子善妒,当初魏国公家过来说亲,隐晦地说要把紫衣和她的人外调出去,不许留在爷身边伺候,否则瓜田李下的牵扯不清,毁了名声。 后来戚国公家悔婚,紫衣还庆幸说亏得婚事没成,否则她连王府都回不来。 想到这里,蓝寂冲口而出,“爷,您干脆娶了紫衣得了,反正她……” 长腿一伸,疾如一道弧线,蓝寂从马车滚了下去,灰头土脸地滚了两圈才站起来撒丫子追。 说说而已嘛,殿下这么认真干什么呢?而且紫衣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比落锦书好吧? 马车抵达东华门,一名身穿紫色衣裳的明艳女子上前,躬身行礼,“殿下!” 蓝寂掀开帘子,一拳朝紫衣的拱手打过去,“紫衣,你这趟差事办得利落啊。” 紫衣白了他一眼,“我几时办过不利落的差事?” 云少渊道:“可有上朝的大臣路过瞧见你们了?” “回殿下的话,徐大人,龙大人,祝大人,还有几位内阁的官员都瞧见了。” 云少渊微微颌首,“行,你把人先押回萧王府,听候处置。” 蓝寂一怔,“押回去?不是殿前状告么?” 云少渊微微摇头,“本王不上朝。” 紫衣和蓝寂对望一眼,有些愕然,不上朝?不上朝这一大早来做什么啊? 爷如今心底盘算的事越发叫人看不透了。 云少渊抿直了唇,片刻才道:“进了这东华门,便会有人等着本王。” “为何啊?”蓝寂还在问,便见紫衣已经拱手退下,率着她的紫衣卫把蜀王府派出去的人押回去了。 殿下的吩咐,她从来都不问,只遵照着办就是了。 云少渊拍了蓝寂的脑瓜子一下,“用你的脑瓢子想一下,他敢让本王到朝堂上去吗?咱们做这么多事,只为能与他坐下来谈条件。” 蓝寂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殿下您原先说要废掉云靳风,还以为您只针对云靳风设下这么大一台戏呢。” 云少渊唇角轻嘲,“他不配,但经此一事,他在朝中地位也将一落千丈。” 若击退百余杀手,只为一个云靳风,未免抬举他了。 蓝寂扶着他下了马车,缓步往东华门走去,“到朝廷上去说,岂不是更好?” “那你就是逼着陛下在朝堂上袒护云靳风,满朝文武纵早知道他偏宠云靳风,但这么明目张胆岂不叫人心寒?这事一旦传开去,皇权将被质疑,皇家颜面还要不要了?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蓝寂连连点头,“您说得对,确有此弊端,那此番谈判,您想要什么呢?” 云少渊脚步凝了凝,眸色漆黑深沉,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的很简单。 进了东华门,果真便见杜公公站在里头恭迎,一见云少渊便上前媚笑着说:“请殿下安,今日龙单台上的禁军看到您的马车进了御街,知您今日能上朝,必定是伤愈了,前去禀报了陛下,陛下龙心大悦,特意命老奴在此迎您去明德殿用早膳。” 云少渊淡声道:“有劳!” 杜公公在前头带路,蓝寂扶着他一路前行,宫墙森森,金碧辉煌的殿宇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霭中。 日未出,薄雾还没被穿透,半夜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秋风一吹,便凭添了几分寒意。 明德殿,一宿不眠的景昌帝脸色铁青阴沉,额头青筋跳动,遏下的怒气不断翻涌,从昨晚得知杀手悉数被歼,到方才风儿入宫说挖坟的人落在萧王府手中,他满腹怒气便搅得心头发紧。 云少渊,你莫不是恶魂转世,怎都死不去。 “父皇,诱他入殿后,便叫禁军伏杀了他吧。”云靳风咬牙切齿地道,眼底灌满恨意。 第43章 她是否真的精通医术 景昌帝瞪了他一眼,“伏杀他?你是要逼他造反吗?” 云靳风恨声道:“事到如今,还能如何?他若把事情闹大,儿臣便永远都入主不了东宫。” 景昌帝纵然再疼爱他,也不禁动怒,“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挖坟泄愤有什么意义?就没想过后果吗?” 云靳风愤然道:“落祁北战败,丢了咱们燕国几个州,本就该获罪,怎还配以无罪之身入殓下葬?” 景昌帝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想什么,他战败丢了国土,你便觉得曾叫他一声师父让你脸上无光,想借此事泄愤出气,你便要泄愤也得分时候啊,儿,以你这般浮躁的心性,怎么可能入主东宫?” 他本是斥责,但见儿子脸上的委屈,最后一句话不禁也带了叹息无奈的意味,舍不得再重责,可也知道这样下去他终究是难成大气啊。 云靳风确实觉得无比的委屈和窝囊,“父皇,难不成就拿他云少渊没法子了么?这天下,是您的还是他云少渊的啊?皇祖父既是把江山交到了您的手中,为何又这般重视他?他就是老糊涂,卧病在床这么许久,愣是不咽气……” “闭嘴!”景昌帝喝了一声,眉目瞬间横了冷怒,“看来朕真是把你给宠坏了,宠得你连孝顺仁义之心都没了,他是你的皇祖父,他病了,你要做的就是日夜恳求上苍庇佑他福寿康宁,但凡你有一日这么做了,也不至于被人诟病至今。” 云靳风见父皇真的生气了,急忙跪下请罪,“儿臣失言,请父皇恕罪。” 景昌帝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你听父皇的话,此番回去之后请高僧入府为你皇祖父祈福,你也要修心养性,韬光养晦,多行义举,把你的名声一点点地拾起来,至于你皇叔提出什么要求,你只管遵从,该去认错便去认错,该磕头便去磕头,凡做此种种,都可大张旗鼓引人注目,日子久了,大家便总会忘记今日之事,对你刮目相看。” 云靳风猛地抬头,倒吸一口凉气,“父皇,您是要忍了?” 景昌帝峻声道:“不忍,又当如何?难不成要他在朝堂上把你挖坟和殴打皇叔的事公开吗?若在朝堂上说开,史官定必纪录,言官必定弹劾,往后还有谁推你为太子?” 云靳风气得眼底赤红,不忿地道:“父皇,您是帝王,国本之事您一人便可定夺,谁若不服,砍几颗脑袋谁还敢妄言?” 景昌帝气得轻踹了他一脚,面容沉冷,“你以为朕是皇帝,便所有人都会听朕的?若真如此,历代帝王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内阁,相权,言官,三省六部都可约束朕,便不用说你皇祖父了,他……” 景昌帝虽止住了话,但眼底的戾气却是一闪而过,稍稍缓了一口气才问道:“你如实说,那落锦书是否精通医术?你的王妃是她救回来的吗?” 说起落锦书,云靳风依旧是满腹怨恨厌恶,“王妃说是的,但是儿臣觉得她不懂得医术,以前也没听说过,在府中一年,她就像一条狗似的,见谁都得低眉顺眼。” “这么大的事,你怎不调查清楚?”景昌帝气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云靳风抬头问道:“父皇,那如今还能以落锦书顶罪吗?总不能真把冷霜霜叫出去吧?侯府那边可大力支持儿臣的。” “她治愈了你皇叔,朕曾下过旨意,是要为他们赐婚的……”景昌帝皱起眉头,“但如果她精通医术,便绝不能成为萧王妃。” “父皇,此刻还管那贱人作甚?”云靳风不解,难道这个时候不是想法子把谋害王妃的罪责往她身上推吗?莫非连这事都办不成了么? 其他的事情忍了已经很窝火,连那落锦书都不能处置,而且她日后还要成为自己的皇婶婶,岂不是辱得他脸上无光,以后他还怎么见人啊? “陛下!”殿外,有太监疾步进来禀报,“杜公公带着萧王殿下来了,马上便到。” 景昌帝冷锐的眸子扬起,倏闪过一丝杀气,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风儿,你进寝殿里,不许出来,更不许声张。” “是!”云靳风站起来迅速便躲进了寝殿里,虽然无比憎恨云少渊,但是也知道对着他,自己完全占不了上风,没必要留下来受辱。 景昌帝神色调整,换上了一副温厚兄长的面容,吩咐宫人去备下早膳,自己则先坐在了餐桌旁。 殿外,杜公公在前头带路,蓝寂搀扶着云少渊上了石阶,缓步进来。 晨曦光芒微淡,殿外的灯笼在薄雾里,随着那玄色衣的银线浮动,颀长英武的身姿便已经立于殿中,躬身拜下,声音低沉醇厚,“微臣参见陛下。” 景昌帝含笑看他,眉目里不尽温柔,“不必拘礼了,坐吧,你许久没陪朕用过早膳了。” “谢陛下!”云少渊坐下,扬手示意蓝寂退出去,唇角微扬地问道:“可有备下臣弟最爱的凤卷酥啊?” 景昌帝笑着说:“知道你爱吃,早便吩咐下去了,从小到大,你但凡喜欢什么,朕几时短过你的?” 云少渊眸子微暖,“是啊,打小臣弟想吃什么,陛下都一定会想方设法给臣弟弄来的。” 仅是吃的而已。 景昌帝笑容显得勉强许多了,看着他,“你如今身子无碍了吧?朕已经斥责过那不肖子了,也责令他务必给你赔罪,你这个当皇叔的,本就是他的长辈,该打便打,该骂便骂,不必疼着他的。” 云少渊颌首,“确实该教训教训,臣弟除了是他的长辈,更是军功赫赫的亲王,他以搜捕凶手为名殴打臣弟泄愤,实在荒唐。” 景昌帝手指扣在了茶杯上,指尖发白,“你说得对,他确实需要教训的,父皇如今病重,若他老人家知晓,怕是要震怒的,若为他害得父皇病情加重,便打死也不为过。” 云少渊声音轻轻,“他做过的事,岂止这一件叫父皇生气的?便父皇此番知晓,左不过是说一句此等逆孙要来何用?断不会再为他生气伤身。” 景昌帝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笑容顿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蓝寂在一旁听着,唇角讥诮,这一来一往又是以旧情打动,又是长辈又是太上皇的,还想护犊子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都舍不得被人教训一下,云靳风如果有一天死了,也是被皇帝宠死的。 第44章 剑拔弩张 皇帝沉了一口气,道:“此事他不错也错了,你这个当皇叔的,说说吧,该如何处置他。” 云少渊却不接这话,问道:“早膳竟还没来。” “去看看!”景昌帝冲杜公公喝了一声,心头的怒火,总算是找到一个宣泄口。 杜公公急忙便走了出去,片刻,便领着御膳房的宫人呈上早膳。 并未有什么凤卷酥,但是也无人提起了,云少渊拿起筷子,精准地夹了一个煎包,慢慢地吃了起来。 景昌帝没吃,眸色阴沉地看着他,若不是太医院所有人都出去看过他的伤情,真不信他是瞎了的。 “这煎包好吃是好吃,但是却比不得父皇身边的年姑姑做的,”云少渊吃完一个煎包,缓缓地放下筷子,“说起来,我足有半年不曾见过父皇了。” 景昌帝声音略沉,“你重伤,父皇病重,近在咫尺却不得见,朕也难过。” 云少渊眸色漆黑冷沉,唇畔却依旧带着笑容,“好在,如今臣弟好多了,臣弟打算往后得空便进宫看望父皇,皇兄,出入宫的令牌,您是否还给臣弟呢?” 景昌帝凝了片刻,气息粗沉,“来人,取令牌!” 杜公公即刻便去,少顷取来令牌走到云少渊的面前,却故意把令牌往侧边伸过去,“殿下,令牌!” 云少渊扬手一抓,自然是抓了个空。 正当杜公公得意,以为为陛下出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手中令牌顿时消失,而萧王的袖子在面前迅速地划了一个弧度,不等他看清楚,令牌便在他的脸上掠过,令牌的角恰好刺进眼睛里,痛得他当场捂住眼睛,连连深呼吸几口,才忍下了痛楚退后站着。 眼底受伤,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不得已,躬身退出。 景昌帝的脸色更是难看,狠狠地剜了杜公公的背影一眼,才沉住气对云少渊道:“令牌你取回去,往后初一十五,便进宫来探望父皇吧。” “臣弟得空便来。”云少渊指腹抚摸着令牌上的雕刻纹路,这才是第一个条件,“对了,听闻说,陛下在臣弟被云靳风所伤昏迷之后,曾下过旨意,若落锦书能治好臣弟,便为我同她赐婚,是么?” “并未下旨……” 云少渊飞快道:“口谕也行,陛下金口既开,臣弟自当遵旨,婚事便叫给礼部和萧王府一同筹办吧。” 景昌帝沉默片刻,“你若想娶亲,朕另行为你赐婚,要什么样的世家千金没有?那落锦书如今已是孤女一人,且曾是你侄儿的未婚妻,你娶她不妥。” “所以,”云少渊微笑起来,“陛下的意思,是打算让云靳风停妻再娶她么?也是,悔婚一事实属失信绝义,他理当迎娶落锦书为妃,如果他娶,那臣弟便另选她人。” 寝殿里传来拳头击打的声音,伴随着沉怒压抑的喘声。 景昌帝脸色一沉,“停妻再娶实在荒谬,王妃已为他诞下麟儿,此等始乱终弃的事……” 云少渊打断了他的话,“他横竖不是头一次做。” 景昌帝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沉怒在眼底不断浮起又不断压下,他盯着眼前这张俊美无比却又云淡风轻的脸,恨不得是一杯毒酒把他送了。 良久,景昌帝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既你有中意的女子,朕自会为你做主。” 云少渊纠正,“不是臣弟中意,臣弟是为云靳风那孽畜弥补过错,落锦书本该是皇家妇,只不过被始乱终弃,如今臣弟娶了她,也算拨乱反正,希望那孽畜记得臣弟这样帮过他。” 景昌帝脸色终于是崩了,怒斥道:“你一口一个孽畜,别忘记他是你的侄儿,你这个当长辈的,说话要有点分寸。” 云少渊声音冷峻,“也亏得他是我的侄儿,如果他是我的儿子,做了那样不仁不义之事,我当场便把他打死,省得丢了祖宗的脸。” 他脸颊微晃,神色惑然,“嗯?皇兄莫不是到现在还护着他吧?这般宠溺,就不怕宠成窝囊废?” 景昌帝冷冷地道:“父皇如此宠你,怎也不见你成了窝囊废啊?反而把你宠成了名声赫赫,战绩斐然的大元帅,你的萧林军威名震七国,谁不忌惮你三分?这难道不是父皇宠出来的么?” “云靳风怎能与臣弟比?”云少渊笑了出来,这一笑,眉目间的张狂与霸气藏不住,那双不能视物的瞳仁竟也狰然发出了冷锐的光芒,“原来在皇兄心里,臣弟能有今日成就是因为父皇宠溺的缘故,为何不反过来想一想,父皇之所以如此爱重我,恰恰是因为我能镇守一方,护疆土,守江山,您拿云靳风与我相比,是在羞辱我。” “你……”景昌帝气得一拍桌子,桌上食盘嗡嗡震响,“你放肆!” 殿外一队禁军迅速入殿,立于云少渊的身侧,呈威胁之势。 气氛顿时僵了,空气中的剑拔弩张杀意四伏,蓝寂也迅速从殿门走到了云少渊的身边,伫立不动,眉目冷然。 云少渊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种气氛,只兀自冷笑,“放肆?臣弟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就叫放肆了?瞧瞧您的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他是非不分,昏庸无道,行挖坟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臣弟敢说皇兄甚至都没打过他一下。” 他往寝殿的方向侧脸,“云靳风就在里头吧?皇兄叫他出来,他重伤臣弟这笔账,总要跟他算一算。” “他不在!”景昌帝一扬手,额头青筋显出,“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想娶落锦书吗?朕准了。” “臣弟说了,是为云靳风那孽畜弥补过错。” 景昌帝拳头作响,咬着牙道:“好,你这个皇叔,称职了,来人,传翰林拟赐婚旨意。” 少顷,赐婚圣旨送抵云少渊的面前。 云少渊手托圣旨,缓缓跪下谢恩。 他神色清淡若水,不管是取回入宫令牌还是赐婚,都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景昌帝本以为他会心满意足地告退,殊不知,他竟又缓缓地坐了下来,一副还有要求的样子。 景昌帝满腔怒火乱窜,胸口被激得胀痛,“你还想做什么?” 云少渊的双手抚着圣旨上的刺绣,微微抬头,漆黑的瞳仁仿佛深潭,透着幽寒,“陛下,可别忘记还有挖坟一事,此事在北州已经传开,且今日想必也传遍了京城,不日,整个大燕国都将知道云靳风挖了落祁北的坟墓,这件事情若没一个交代,只怕舆论滔天,永不止息。” 景昌帝声音冰寒,“是啊,皇弟可有法子应解呢?” 第45章 他不反是因为不想反 景昌帝没有办法不妥协,因为此事引发的舆论和骂声,一定要遏制下来,就算叫云少渊得意,也没法子,谁让那蠢儿子遇事不经脑子? 但是,云少渊眼底并没得意之色,相反,压得沉沉一片,面容有冷肃之意,“事已酿成,也公诸天下了,只能让朝廷下旨,把落祁北移葬忠烈陵,他是镇北元帅,一生战功无数,牺牲之后本就该葬于忠烈陵,如此,挖坟一事便可遮瞒过去。” 景昌帝冷冷地道:“准!” 云少渊闭上眸子,手摁住了桌面,半晌睁开,声音义愤威冷:“既移葬忠烈陵,那么他战败一事就要彻查,当日白江围困一战,到底是谁拖延援兵,是谁火烧军粮,是谁杀良冒功至百姓民怨四起,才泄露了落祁北的用兵之计,导致我大燕几个州落入戎人手中。” 景昌帝终于目眦欲裂,发了雷霆之怒,“还要如何调查?他身为大元帅,即便任何人有过错,最终都是他用兵不善导致,他负战败的所有罪责。” 云少渊淡淡一句,“不调查清楚,那么落祁北以战败之将,如何入葬忠烈陵?云靳风挖坟一事,如何推诿过去?是要保云靳风,还是要保魏双缙,陛下三思。” 一个是自己至宠的亲生儿子,一个是爱妾魏贵妃的胞弟,保谁?死谁? 景昌帝绷着脸,“旧事不必再提,移葬一事,朕自有主张。” 云少渊笑了,“陛下,昨晚微臣遭杀手刺杀,杀手多达百余人,看来,是有人要把臣弟置之死地,幸好,擒了活口,相信青鞘的逼供手段足够高明,会叫那杀手吐个一言半句。” 景昌帝盯着他,脸上肌肉收紧,“你暗指什么?你是想冤枉朕派杀手刺杀你吗?你胆敢以这歹毒心思揣测朕,给朕堆砌罪名?你想做什么?你想造反吗?好啊,怪不得父皇死死地留住一口气,怕是要为你正名吧?” 云少渊冷笑,俊美面容冷若寒冰,“我若要反,半年前你下旨禁我入宫便可反,父皇这一口气不是为我留的,是为你留的,他若在你侍疾之下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还有谁能掣肘我?” 他不反,不是不能反,是不想反。 景昌帝听了此等悖逆的话,狂怒地一把扫满桌的早膳,食盘哐当哐当落地,他面容青筋尽显,近乎狰狞地指着云少渊,“滚,给朕滚出去!” 云少渊面容平静,缓缓起身拱手,“陛下息怒,微臣告退,对了陛下,蜀王府派出去挖坟的侍卫如今还扣押在萧王府,是要移交给京兆府还是大理寺?抑或,要把此事递交内阁?御史们也许久没有弹劾过皇家的人了,也该让云靳风上一上朝报官报,露露风头,当然,如果陛下不舍他面对此番局面,微臣希望回到府中之后,能有一道旨意下来,令萧王府彻查白江一战。” 说完,他把赐婚圣旨递给了蓝寂,道:“回府!” 蓝寂拿了圣旨后单膝跪下,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没看景昌帝那张要吞噬人般狰狞的脸,也知道他必定是会同意的,总算是大获全胜了,“告退!” 云少渊凝了片刻后转身,冷声道:“陛下放心,父皇若寿终正寝,臣弟愿交出兵权,但若父皇崩于异常,就休怪臣弟不念兄弟情分。” 这话,清晰地落在了景昌帝的耳中,景昌帝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狂怒,一举掀翻了桌子,爆喝一声:“云少渊!” 蓝寂置若罔闻,扶着云少渊走出去,云少渊到了殿门,幽幽地叹了一句,“落大将军应该要感激蜀王,若非他心存恶毒,不念师恩,也没有得还清白的一天。” “殿下说得对。”蓝寂应了一声,两人渐渐走下石阶,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离开了明德殿。 殿中,一片狼藉,云靳风从寝殿里旋风般奔出来,挥拳愤怒地道:“父皇,他已有谋反之意,还要再忍吗?” “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云靳风的脸上,把云靳风愤怒的话打了回去。 他抚着脸,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容铁青的父皇,父皇打他?父皇打他了? 他跪下,眼底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悲声道:“父皇,儿子是有错,但是,与云少渊心存谋逆之意相比,儿臣不算大错,您这怒火,应该是冲着他发的。” 景昌帝看着他,声音冰寒得有些可怕,“你如此痛恨他,为何方才他口出狂言之时,你没有出来担下所有罪责?你出来承担,就算被弹劾,就算被褫夺亲王封号,就算被他打一顿,也不至于是这局面,如今他走了,你挑朕的怒气又有何用?朕如今若能撼动得了他,又何须受这屈辱?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儿子……”云靳风眸子慌乱地转了一下,“儿子不出来,是以为父皇能对付得了他,而且,是父皇不许儿子出来的。” 景昌帝眼底充满了失望,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下不得,想一脚踹过去,但到底不舍忍了下来,只得厉声道:“朕不许你出来是保着你,你懦弱胆小朕也知道,本不会责怪你,可你等他走了之后才出来发这狂怒之言,是在指责朕吗?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他云少渊多年都等不到这样的机会,是你拱手送给他的,你让朕处于这两难的境地,让朕的胜局瞬间被他逆转成了颓局,却还有脸责难?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母妃交代,怎么跟你舅舅交代吧,滚回去。”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宠得跟心肝宝贝似的儿子,却毫无担当,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啊,嘴上说着最凶悍的话,遇事却六神无主,只会发这些无用的怒气。 “陛下,该上朝了。”杜公公蹑手蹑脚进来道,“朝臣已经等候多时。” 景昌帝闭上眼睛,心头的怒气却怎都压不下去,事情已经闹大,今日上朝必定被内阁和言官围堵。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死寂,“告诉他们,朕得知萧王府遭杀手围攻,忧心过度发了眩晕,今日早朝退了,御书房叫起也不必,传太医吧!” 云靳风愕然,急声道:“父皇,您好歹上朝,替儿臣说几句啊,不然儿臣出了这宫门,怕是要被人追着问了。” 景昌帝气得头脑发胀,“滚!” 第46章 你可以愿意嫁给本王 萧王府武衡居,落锦书蹲在廊下吃着饭,这是侍卫刚送来的,她没有进屋吃,屋中三个重症,需要维持无菌状态,她吃饭完还要再消毒才能进去。 她累得筋疲力尽,也不知道云少渊此刻在宫里头杀疯了,更不知自己即将婚配云少渊,即将当上萧王妃。 她甚至都没有闲暇却想今日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萧王殿下一定是憋着大招。 “落姑娘,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侍卫纪年在外边探头问道,这个问题大家都想知道,因为梁度是他们的兄弟,樊妈妈也在府中管家许久了。 落锦书抬起头道:“高林情况差一点,樊妈妈和那位梁兄弟略有好转。” “他们会没事吧?”宋从也探头问道。 落锦书嗯了一声,“希望。” 宋从和纪年对望了一眼,希望?这算什么答案? 他们也没继续问了,因为落姑娘看起来一脸凝重疲惫的样子,昨晚大概不能睡的,不懂武功的女子熬夜,肯定很辛苦。 落锦书吃完饭之后,往旁边的柱子靠着,闭目养神,她有点发烧了,困倦如潮水一般来袭。 脚上的伤口比较深,处理得也比较迟,而且长时间的站立必定不利于伤口的修复。 蓝寂和云少渊来到武衡居,就看到落锦书靠在石柱旁睡着了,这深秋无处不在的寒气自然也笼罩着整个院子。 蓝寂见她蜷缩着睡过去,想着她马上便是萧王府的主母了,当下便白了宋从纪年一眼,“见她睡了,不会给她扯张被子啊?这么冷的天的,也不怕把人给冻坏了。” “是!”纪年急忙便去。 “她睡着了?”云少渊听到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在廊下睡的?” 蓝寂轻声道:“殿下,她就坐在地上,靠着石柱睡着的。” “唤她进屋去睡吧,这天凉得很。” 他们对话声很轻,但还是把落锦书给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眸子,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甩了一下头站起来看向他们,“殿下!” 云少渊眸色温和,“累便回屋去睡,叫居大夫过来看着便是。” “我没想着睡,吃完饭有些困。”落锦书扶着石柱,慢慢地走了下来,但行动虽极力维持平稳,步伐的不平衡甚至连蓝寂都没看出来,但云少渊听出来了。 “你的脚,没事吧?” “小伤,无碍。”落锦书站在他的面前,见他一身束金冠,身穿锦衣,仿佛是刚从外头回来,“不知道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之前是顾不得,如今见了他,便想着问问,始终那些事情和她还是相干的。 云少渊扬手,叫蓝寂他们退下,自己要单独和她说话。 蓝寂带着宋从退出院子,还把院子的门给关上了。 “落姑娘!”他的嗓音有些低沉,似乎也隐隐带了一抹犹豫,抿了抿唇之后,才问道:“陛下为你我赐婚了,你可愿意嫁给我?你如果不愿意,本王能理解,也会推了这门婚事,陛下不会怪罪于你。” 落锦书自然不会花痴地认为眼前这位俊逸尊贵的亲王真心想娶她为妻,这里头必有所筹谋,“所以,我洗脱冤屈了,对吗?” 他淡笑,瞳仁墨黑,“嗯。” 落锦书轻舒一口气,至少,为原主谋了清白,“所以,成亲是一个交易,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微怔,“交易?” “我理解,各取所需,你为我洗脱了冤屈,我也应该有所付出。” “洗脱你的嫌疑,全凭你自己,本王只是顺水推舟,没有出过什么力,而且你还救了他们,所以总的来说是萧王府欠你的。” 落锦书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的计策没什么用,并未有舆论对蜀王府形成围攻之势,至于我救了他们,暂时还不能这么说,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就算他们痊愈了,那也是他们欠我的,但这种相欠只要给过诊金就能两清。” 云少渊俊美脸庞上有微微地错愕,“落姑娘,这是救命之恩,你如能善用……” “我不善用这些,殿下,这话题咱过了吧,说婚事的交易。”落锦书飞快打断他的话,不管她如今是谁,但有一样没变的,她是医生,治伤救病是她的工作。 医生救的人很多,结算了医药费,离开了医院,就没什么相欠的了。 以救命之恩相要挟,获取超越工作本身之外的所得,这多少有些侮辱了她的职业。 云少渊仿佛是未料到她会这么说,愕然之后,微笑道:“落姑娘心善,让本王敬服。” “这一切和心善无关的,是……”落锦书摇头,不知要如何跟他解释,她的人生已经很糟糕很阴暗,但希望职业还是纯粹的。 她没有圣母心,所做的这一切也是职业本能驱使,该杀的人,她一样是没有手软。 云少渊心思敏锐,感知她的有口难言,便直说来意,“姑娘坦荡,本王也不掩饰,本王需要你成为萧王妃,以王妃身份随本王出入皇宫,为太上皇医治病情。” 落锦书讶异,“殿下对我的医术这么有信心?他们可还都躺在里头没有醒来。” 云少渊行前一步,面容沉静兼睿智,“他们还没醒来,但是他们也没有死去,本王能听到他们微弱的气息,这么严重的伤势,姑娘能挽救他们性命至今,连居大夫都做不到,姑娘可以放心,就算你不能治好太上皇,本王也绝不怪罪。” 落锦书想着还要为蜀王妃换脸,总是要在京城多逗留一段日子,需要容身之所,萧王府最是适合。 她点头,“好,我应承与你假成亲,各行方便,但若有一日我要离去,还请殿下不要阻拦,在此期间,若殿下有喜欢的女子,我可让位,但到时候请殿下妥善安置我。” 给点银子银票宅子店铺什么的。 云少渊清朗俊逸的面容上绽了笑意,“好,一言为定。” 话题到此终止,蓝寂推开了门进来,给落锦书塞了一张小报,“放心吧,你的嫌疑一定可以洗清。” 落锦书接过来,看到大标题上的南陵小报四个大字,报纸? 她才想起,便是她所在历史的朝代里,小报官报这些都是有的。 “里面的人便请姑娘费心,告辞!”云少渊拱手,由蓝寂扶着离开。 落锦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她将要和这个人结成夫妻了,真魔幻。 她要结婚这个事情就挺魔幻的,曾经她是不婚主义者。 以前她认为,女人有钱有事业,男人只用来调剂自己的生活,不是让他参与自己的生活。 好在,是假结婚。 第47章 她就是有点凶 她坐在廊前把小报看完,排版合理,印刷清晰,文字尖锐,把蜀王府前小绿自尽的一幕写得叫人亲临现场,她说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而且极具煽动力。 小报里还有关于挖坟的事,占的篇幅也不少,其余的便是一些上流贵族里内宅的事。 纪年取来一张被褥递给她,她接过来问道:“这小报销量如何?” 纪年颇有些自豪地道:“这是我们大燕卖得最好的小报了。” 看他的神色,再听这话,落锦书就知道这份南陵小报是萧王府筹办的,王府不能办官报,小报虽没威信却更具渗透力,舆论这一块,萧王府拿捏住了。 看来,她的未婚夫不单单是一个只懂得行军打仗的武夫。 蓝寂去而复返,进来之后打发了侍卫出去,对落锦书道:“落姑娘,殿下要为你父亲平反了。” “平反?”落锦书有些意外,脑子里的记忆告诉她,原主的父亲没有获罪,战败之后也没被问罪,更没抄家连累其他族人,怎么谈得上平反二字呢? 莫非,他战败的事,别有内情? “你怕是还不知道,你父亲战败是有原因的,这些以后会告诉你的,如今调查旨意还没下来。” “嗯!”落锦书微微颌首,毕竟是与原主有关的事,落锦书还是关心的,“替我多谢殿下。” “还有,殿下说你受伤了,特意叫我拿来居大夫调制的创伤药,或许你自己有更好的,但这也是殿下的一番心意。” 蓝寂说着,便把一个碧绿色的瓷瓶递给了她,落锦书接过,道谢了一句,见蓝寂还没走,便问道:“还有事?” 蓝寂看着她,犹豫片刻,“殿下说等他们伤势稍稍好转一些,会叫府中的人去拜见你……但有句话我是出于私心想说的,希望落姑娘不要介意。” 落锦书握住瓷瓶,道:“你说。” 蓝寂轻声道:“如今赐婚旨意已经下来了,而你也同意嫁给殿下,我们四大护卫中,有一人叫紫衣,她是女子,所带领卫队也全是女子,她原先是管着王府巡防内务的,因我有伤在身,此番去北州便由她带人前去。” “嗯!”落锦书微微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蓝寂一口气说了出来,“她瞧着是很凶,也比较固执,但是心地是好的,希望你成为萧王妃之后,容她在府中,留在殿下的身边。” “她是殿下的意中人吗?”落锦书问道。 蓝寂忙否定,“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只是我们以前打趣说过,来日等魏国公小姐过门之后,请殿下立她为侧妃,但这都是我们打闹时说的。” 落锦书道:“王府人手调度安排,这些不用来问我啊。” “但她是女子,你不介意么?她也不是一般下人侍女,且与樊妈妈管着府中内务,和殿下的接触也会比较多。” 落锦书笑了,“蓝寂,这些事情不必跟我说,我和殿下的婚事你大概也知道,只是交易一场,府中人员的去留,这些殿下安排就好,我不会过问。” 蓝寂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你答应不为难她就好,我就放心了。” 落锦书道:“我不主动为难任何人,但是如果有人为难我,我也不会宽容。” “她性情耿直,瞧着比较凶,但是她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的,总之请你以后多包容她。” “还是那句话,不凶我,我不管,凶我了,没包容,我不受任何人的气。” 落锦书说完,便转身上了廊前,取出消毒液往自己身上喷了个遍,便推门进去穿上无菌服。 蓝寂诧异地看着她进了屋中去,不受任何人的气?她不都在蜀王府受了一年多的气吗? 怎么到了萧王府,就不能受气了? 还是去跟紫衣说一声,收敛一下脾气,没得惹恼了她,被她赶出外勤可就不好了。 毕竟,瞧着殿下似乎很重视她的样子,她说的话殿下会听的。 恰好回到萧乾居,见紫衣禀报了蜀王府侍卫的情况后走出来,他便拦下了,拉着她到院子外头去说话。 紫衣听完他的忠告,不禁蹙起了眉头愠道:“收敛什么?我又没得罪她。” “魏国公小姐的事你不记得了?叫你小心点没错。”蓝寂瞪眼道。 “烦死了。”紫衣不耐烦地说,“我不会主动去找她,希望她不要挑我的刺,不然我便是离府也得先揍她一顿。” “你敢?她是未来的萧王妃。” 紫衣生气地道:“要不然呢?我就任由她欺负吗?” 蓝寂见她动怒,只得委婉地说:“没说欺负你,就是叫你收敛一下脾气,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蓝寂说完便走开了。 紫衣烦躁地转了个圈,想起当时魏国公府议亲的时候,他们提的那个要求,殿下当时虽没说同意,可也没说不同意啊。 她自是不愿意被调派出去的。 “烦死了,殿下就不能娶个男人吗?”紫衣跺脚,便大步往厨房里去。 落锦书等来了晚膳,但是这一次送膳食来的却是一名女子,而且瞧着打扮,不像是府中的侍女。 之前的饭菜都是宋从或者纪年送进来的,可这紫衣女子来了之后,他们两人则站在一旁,一副恭敬的样子。 落锦书想起蓝寂说的四大侍卫之一的紫衣,她应该就是了。 落锦书走下石阶,打量着她,长相特别明艳,丹凤眼,眉眼含威,是属于不怒自威的类型。 但是,她此刻脸上却带着笑意,是一种勉强的笑意,十分僵硬,能一眼看出这笑意是装的。 “落姑娘,用膳了。”她把食盒放下,拱手一拜,但随即又发现不合适,便改为福身,笑容努力地加深,把丹凤眼生生扬成了吊梢眼,“这晚膳都是我……属下亲手做的,落姑娘尝尝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属下明日做别的菜式。” “谢谢!”落锦书上前去取食盒,紫衣见状,连忙低头去拿,两颗脑袋碰在了一起,落锦书因腿上有伤,被她脑袋一撞,站立不稳竟跌在了地上。 紫衣瞪大眼睛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天啊,这还没过门,就已经要用这些手段了吗?果真是要赶她出府啊? “你……”紫衣连忙看向宋从和纪年,“你们看着的,我不是故意要撞她的,我就是去拿食盒,对不对?” 宋从急忙说:“紫衣大人,先把落姑娘扶起来啊。” 第48章 沈仞也快死了 落锦书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提起食盒什么都没说,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阶,坐在石柱旁边,忍过了脚上的痛楚,这才打开食盒。 紫衣瞧着她,心里头着实懊恼,怎么就没防着这手呢?以前她也跟过小报的事,知道内院妇人最喜欢这种手段,装柔弱,装可怜,背后全是歹毒心机。 殿下不会信她的吧? 落锦书打开食盒,便觉得饭菜香气扑鼻,香蕈炖排骨,炒鲜笋,干煸豆角,她眼底顿时一亮,竟是抬起头冲紫衣笑了起来,“谢谢!” 这笑容,这一声谢谢,让紫衣有些愕然起来,她瞧了瞧旁边的宋从,眼底有询问,她是真心的吗? 夜幕降临,院子里的风灯光线黯淡,照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相。 紫衣一时也不敢离去,总觉得她的善意都是假的,虽然说之前在蜀王府一年过得像狗一样,可好歹也是落家的大小姐。 得知自己马上要当萧王妃了,不得立威啊? 小报里可没少这样的事。 果然,她吃着吃着就抬起头喊了一声,“紫衣!” “有!”紫衣头皮一麻,立刻站定,“您吩咐。” 落锦书抬眸,因缺觉眼底乌黑得像被人捶了两拳,“蜀王府的事你能打听到吗?我想知道蜀王妃的情况。” 紫衣怔了一下,“您吩咐属下做事?” “不方便?”落锦书一时也有些迟疑,摸不准她是不是只帮萧王殿下一人办事。 “不是,不是!”紫衣连忙摇头,热血顿时涌上脑子,“方便得很,您用属下办事就好,您用就好,属下马上就去,很快就探得消息回来。” 落锦书道:“你是可以进蜀王府吗?能见到她吗?如果能见到她,看看她的情况回来告诉我,如果可以跟她说话,最好是问问她觉得哪里不舒服,然后我或许会有些药叫你送过去给她。” “可以,属下能进蜀王府。”她一拱手转身,便是纵身跃起,施展轻功迅速消失了。 落锦书看着她就这么飞走,面无表情,但心底着实还有些震惊的,这是违反任何的物理原则的,好吗? 她也可以飞,但是要借助系统,系统是十分精密的。 约莫一盏茶功夫左右,紫衣就飞回来了,一脸的愠色,但上前禀报的时候,她便把这份愠色给压了下去。 压下愠色之后,她又开始挤出那僵硬到有些滑稽的笑容,“姑娘,蜀王妃情况不是很好,她的脸开始腐烂了,涂了好多黑色恶心的东西,我靠近她的时候,闻到她身上发臭了,我本想问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却担心您,一直问您的情况。” 落锦书皱起眉头,“疯狗在她身边吗?” “疯狗?没狗啊。” 落锦书顿了顿,不情愿地说出了名字,“云靳风!” 紫衣的丹凤眼瞪大吊起,笑容终于实在了许多,“云靳风,疯狗,对,他就是疯狗,但是那疯狗没在,知道我来了,便叫人把我赶走,所以我没来得及再问情况。” “沈仞赶你?” 紫衣撇嘴,“沈仞?他都被赶出蜀王府了,挖坟的事他没压住,疯狗不要他了。” “哦。”落锦书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故意提一下沈仞,是因为知道沈仞被派往北州的,现在得知沈仞回来了,挖坟的事也没压住,那么小报里写的都是真事了。 “沈仞应该是快死了。”紫衣忽然说了一句,“他挺可惜的。” 落锦书没接话,沈仞的死活她不关心。 “我开一些药,你能拿过去吗?” 紫衣有些为难,"就算能送过去,但估计她身边的人也不许她吃,她娘家人在呢,她娘家人对她不好,她问您的情况时,她母亲还骂了她。" 落锦书问道:“她妹妹在吗?” “在,拉着个脸坐在一旁,可讨人嫌了。” 落锦书皱眉,凶手一事还没处理啊?看来蜀王妃之前的担忧,是真的有道理,侯府是要颜面的,蜀王府也是,就算明知道冷霜霜是凶手,也不愿处理。 可怜那蜀王妃时刻要面对着杀害自己的凶手,心里该多煎熬啊。 “麻烦你明日还去一趟,看看她的情况。”落锦书知道送药去也不现实,她娘家人在,不可能给她服下。 紫衣也不可能强行喂她吃药,否则回头出了什么事会连累萧王府。 紫衣忙不迭点头,“好,知道了,属下明日一早便去。” 丹凤眼里闪着光芒,落姑娘差她去办事,她表现好一些,应该不会再撵她出府吧? “饭菜……还行么?”她问了一句。 “很好吃,谢谢你。”落锦书看她眼底灼灼,一直盯着自己,觉得很不自然。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紫衣搓着手,和她冷然明艳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落锦书起身回屋了。 关上门的时候,看到紫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然后松了一口气,待看到门还没彻底关上,她立马又露出了热烈的笑容,直到门彻底关上。 紫衣塌下双肩,顿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收拾食盒,看到食盒里的饭菜全部都光盘了,她有些吃惊,闺中女子食量都很小,她吃这么多啊? “好奇怪啊,都没见她的侍女辛夷出来吃过饭的。”宋从上前说。 “这么刻薄?”紫衣蹙眉说了一句,但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高,遂又说了一句,“可能不饿吧?” 宋从摇头,“都两天了,会不饿?” 紫衣想了想,提着食盒又去了厨房。 到了晚上,王府大门开了,准许外头的人进来等待。 于是武衡居外就聚满了人,有巡防营的,有京兆府的,更有居大夫盛医山庄的人。 他们也没敢打扰,就在外头等着,巡防营的人很着急,因为高林家人已经数度到巡防营去问,巡防营也不知道高大人如今什么情况,只得派人过来守着,一有消息便马上去告知高家人。 京兆府接手了此案,也自然关心高大人和梁度的伤势,就连禁军统领梁时也来过,梁度是他叔叔家庶出的儿子,是他的堂弟,家中得知他重伤,都十分着急,所以梁时也过来看看。 蓝寂过来劝过,说明日方是三日之期,叫他们明日再来,但是谁也不愿意离开,就唯恐三日之期的前夕,会出什么变故。 因为,那样的伤势,按说是救不回来的。 如果真有个好歹,那起码外头是有人送着走的,不至于孤零零地去。 亥时初,居大夫也来了,大家没能见到落锦书,便围着居大夫了解,看看这样的伤势,是否能有转机。 居大夫说:“若是老夫医治,全无把握,希望落姑娘能救他们性命。” 听居大夫这么说,大家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觉得多半是不行的。 第49章 她很刻薄 但居大夫随即又安慰了一句,“也不必太悲观,伤势这么重,到如今还活着,就证明落姑娘的医术很好,或会有奇迹出现。” 要用到奇迹两个字,大家着实不是很乐观了,毕竟,人活一辈子都未必能见证奇迹的出现。 屋内,梁度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已经醒来,但依旧十分虚弱。 “三十三人。”辛夷忽然说了一声。 “嗯?”落锦书给梁度换了挂瓶之后,回头看着她,“什么三十三人?” “外头有三十三个人。”辛夷说,继续扫描着,道:“那个叫紫衣的姑娘又提着食盒来了。” 落锦书想起晚膳进屋那会儿,听到外头紫衣和宋从说辛夷不曾吃过饭,那紫衣还说了一句她刻薄。 果然,外头响起了紫衣刻意柔和的声音,“落姑娘,属下备下了夜宵,您吃点吧,让您的侍女也吃点。” “辛夷,你出去吃。”落锦书道。 “我又不需要吃饭,我一会儿回系统充电就行。” “那你出去把食盒拿进来吧。” 辛夷点头,脱下无菌服便打开门出去,外头的人顿时涌了过来,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看着辛夷。 蓝寂上前问了一句,“辛夷,里头情况如何啊?” 辛夷提起食盒,“醒来一个,腹部中箭的那个侍卫,但还十分虚弱。” “真的?”禁军统领梁时疾步上前,“我进去看看他,我是他的堂兄。” “不能进去。”辛夷提着食盒拦在门前,“我家姑娘没说你们可以进。” “就瞧一眼!”梁时心急,便伸手去推开辛夷。 屋中传出了严厉的声音,"梁大人,你如果要看,便把你堂弟带回去,但我敢保证,他离开武衡居就活不了。" 梁时伸出去的手马上缩了回去,“落姑娘,下官没有要带他回去的意思,只想见见他,家人实在忧心。” 落锦书沉声道:“忧心也等着,辛夷回来。” 落锦书虽没出来,但是她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再乱问,看着辛夷转身进了屋中,门又迅速关上了。 过了半个时辰,外头的人又有些等不住了,缠着蓝寂道:“要不,请殿下过来问问吧,她不跟我们说,总会跟殿下说的。” 蓝寂瞪了眼睛,“问什么?没听辛夷说梁度醒来了吗?既然一人有好转,另外两人也会有好转的,她医术真的很好。” 蓝寂如今心里头是有些骄傲了,咱就是说,咱未来的萧王妃绝非等闲之辈,三条垂死的人命,她说救便救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醒了啊。” 蓝寂诧异地看着他,“你听气息啊,你没内力吗?” “……”那人讪讪退后,内力是有的,但隔着屋子听那微弱的呼吸声,怕是只有高深内力的人才行了。 蓝寂这句话,封住了所有焦灼想询问的嘴巴,也让禁军统领梁时安静下来,仔细倾听里头的呼吸声。 到了子时左右,辛夷观察梁度的情况,梁度缓缓地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方。 他发出了轻微的声音,随即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醒了?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嘴唇翕动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梁……度。” “记得自己怎么受伤的吗?”辛夷再问道。 “杀手……” 辛夷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很好!” 他的声音里有些恐惧,“我看不见……” 辛夷俯身安慰,“没事的,你眼睛有些充血,我家姑娘帮你蒙着眼睛用了点药,等情况好些了就可以解开,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殿下……” “他没事,你闭上眼睛休息。” 梁度舒了一口气,便没再说话了,但是术后的疼痛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忍耐,也没忍住,痛得全身发抖。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樊妈妈也醒来了。 她的眼睛一样是蒙着黑布,这是落锦书故意为之,免得让他们看到系统里的器械。 落锦书抓住她想要乱动的手,轻声说:“别动,你伤势很重,还没脱险。” 樊妈妈听出是落锦书的声音,但是她说不出话来,手其实也不大能抬得起,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心里很着急。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虽带着眼罩,却从眼角流了出来。 落锦书道:“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听话就行。” 樊妈妈想用力握住她的手,但只能轻轻地往回压了一下手指,没有力量感,许久才艰难地唤了一声,“姑娘……痛啊” 她想多谢落姑娘,但是嗓子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用尽力气也说不出来,很痛很痛,腹部也痛得叫人无法忍受。 “什么都先不必说。”落锦书抽回了手,拍拍她的手背,“会没事的,我帮你止痛。” 她柔和的声音带给樊妈妈安全感,樊妈妈安静了下来。 但因为痛楚她一直张大嘴巴,总觉得脸上是有个什么东西罩着,呼吸也很艰难,没一会儿便又有些心烦意燥起来,想甩脑袋把脸上的东西甩掉。 落锦书给他们用了镇痛泵。 就在这个时候,高林那边出现了状况,血氧迅速下降,辛夷呼了一声,“快来。” 落锦书刚给樊妈妈上了镇痛泵,回头看到高林的监测仪血氧下降,片刻竟下降到了百分之八十。 她十分诧异,拖着腿急忙跑过去,“呼吸抑制了,纳美芬,新斯的明,阿托品,快!” “怎么会出现这个情况?”辛夷忙活起来,但也提出了疑问,如果是术后麻醉药出现的呼吸抑制,但如今手术都过去那么多个小时了,怎么如今才出现? 而且,血氧下降得太快了,像跳楼一样。 “天啊,心脏骤停了。” 落锦书二话不说,先注射了急救药物便开始抢救,这突发情况让她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屋中的动静,也叫外头的人听到了,梁时迅速奔到门口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梁时奔上来,巡防营的人也奔上来,他们方才听到了一句什么心脏骤停,是不是谁死了? 一时间,询问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潮水一般逼向屋内。 落锦书大喝一声,“紫衣!” 紫衣本是站在院子外的,忽然听得姑娘喊她,她先是怔了一下,姑娘叫她?没听错吧? 但迅速便明白姑娘的意思,心头激动,轻身跃起长鞭飞出,落在了门前,厉声斥道:“全部退下!” 蓝寂也迅速上前,与她站在一起,萧王府两大侍卫并立,沉威冷怒,谁还敢上前? 第50章 生死关头 梁时还是忍不住冲里头问了一句,“落姑娘,是不是我堂弟?” 巡防营的也着急问了一句,“是不是高大人?” 里头没人应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虽没能瞧见里头的情况,但是,总觉得十分危急。 在紫衣和蓝寂的逼退下,他们全部都走下了石阶,退回到院子的空地里等着,风很大,吹得风灯晃动一片,光影惨淡,竟仿佛是阴风吹来一般。 无形中,渲染了一种生死关头的紧张气氛。 紫衣和蓝寂就站在门前,一门之隔的里面,确实是生死时刻。 他们两人的内力深厚,虽没能看到里头的情况,但是从一些呼吸声辨别出情况危急。 结合辛夷说的那句心脏骤停,可以想象,真的是谁的生死关头了。 居大夫也还没离开,本想问一句是否需要帮忙,但想着自己也没这个本事能帮上,便也不做声,留下来看守,若再起哄他或能安抚一二。 经过将近二十分钟的抢救,终于算是缓过来了。 但是落锦书想去给樊妈妈换药水的时候,却觉得天旋地转,哐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辛夷上前扶起她,启动探测,她竟发烧到四十度,道:“你发烧很厉害,快坐下来休息。” 落锦书坐了下来,头却还晕得厉害,不忘叮嘱,“给樊妈妈和梁度继续用抗生素,防着术后感染。” “知道了,你歇着。”辛夷说。 这些对话落在了紫衣和蓝寂的耳中,他们对望了一眼,有些话听不明白,但是听到辛夷的话,知道姑娘高热晕倒了一下。 蓝寂说:“她之前脚受伤了,爷还给过金疮药。” “嗯,不知道是否能支撑。”紫衣也隐隐有些担心,之前不喜欢姑娘,怕自己被她赶走,但是这大半天下来,她觉得姑娘不会这么坏。 “蜀王妃那事之后,她似乎一直都在忙,日夜颠倒,她真能扛事。”蓝寂都不禁佩服起来。 “要不要禀报爷?”紫衣问道。 蓝寂沉沉叹气,“不必了,爷情况也不好,用了金针逼聚内力,散了之后吐了好几次血,居大夫让他服药睡下了,怕是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紫衣眉目凝了担忧,爷的身体能扛到几时啊?十天发作一次,一次起码痛十二个时辰,才能用药继续控制。 那药也不能长期用,居大夫说再用一个月,估计就要撤了,不然的话五脏六腑都有损伤。 “不知道姑娘是否能医治殿下呢?”紫衣喃喃地说了一句。 蓝寂心头一动,想起她曾给殿下检查过,说是能治,但是当时谁都不信。 如果高林都能救,也一定能救爷的。 他心头不由得激动起来,若真能把爷治好,他蓝寂发誓一辈子都要效忠姑娘。 这些话没跟紫衣说,免得治不了,要失望的。 所有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到了下半夜,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大家便都进了武衡居的侧厅去等待,紫衣吩咐府中的人给他们准备夜宵。 终于熬到了天亮,雨水初停,日出冉冉,空气中还有水雾,但是,很快就被日光驱散。 越是到这个时候,等待的人就越是焦灼,大家都开始踱步,或探头去看。 他们私下也讨论过,昨晚大概是经历一些险情,而且,也听得蓝寂说落姑娘病了,一个弱女子这样熬,肯定是吃不消的。 因此,纵然心急,也无人去拍门,等着那扇门自动开启。 而屋中这个时候,落锦书也在评估,是否可以暂时撤了系统十分钟,十分钟之后继续开启,让他们先进来瞧一眼。 毕竟,已经第三天了,他们也等得着实心焦。 樊妈妈和梁度没什么问题,就是高林了,十分钟应该无碍,毕竟药的作用还在。 但无菌是一个问题啊,总不能让外头三十几个人都穿上无菌服进来。 “要不,打开窗户,让他们在外头看一下?”辛夷提出建议。 “也是一个办法,但是手术床怎么搞?总不能把他们移到这里的床,高林暂不能移动……哎,算了,好在床单足够长,能遮住床脚,叫他们在窗口看吧。” 就算对床和床单有疑问的,也只有萧王府的人,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萧王府准备的。 她把系统撤去一部分,只留下手术床和床单,辛夷把手术床推到窗口附近并排,辛夷站在窗口盯着,不许他们把脑袋伸进来,只能看。 等到的人,已经渐渐地又凝聚在石阶上,三十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终于,门打开了。 所有人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没人做声,神情肃穆眼神充满了敬重,看着落锦书缓缓走出。 但是她出来之后,却把门关上了。 大家愕然之际,她开口了,道:“除高大人之外,樊妈妈和梁度都已经醒来,你们可以在窗口看一眼,但不能进来。” 那窗户原先是坏掉的,但是辛夷从里头堵住了,如今她从里头把封堵打开,破损的窗棱往外一推,道:“都过来这里看吧。” 禁军统领梁时先跑了过去,看到他们三人并排躺在一张白色的小床上,他迅速寻找自己的堂弟,果然看到他是睁开眼睛的。 “度儿,觉得如何?”梁时眼底顿时一热,激动地问道。 “时哥,我无碍,就是有点痛……”梁度艰难说着,他是看不到梁时的,他是头对着窗口,而辛夷不许梁时把头伸进来。 又或许因为之前一直蒙着眼睛,所以现在感知到光,他觉得眼睛睁不开,有些刺痛,想起姑娘说他眼睛充血什么的,便马上闭上。 “忍着,很快就没事了。”梁时终于放下心来了,能说话,人是清醒的,这就好。 梁时退后,让大家轮流去看,巡防营,京兆府的,还有蓝寂和紫衣,最后是居大夫带着他门下的人去看。 居大夫十分震惊,虽然他一直都在宽慰大家,但是,他心里着实觉得没有把握,因为清楚伤情,才会笃定。 但现在两人醒来,高林虽没醒却看到胸口的轻微起伏,至少,是没死的。 辛夷动手关窗,“好了,不能看了,他们伤势还很严重的,需要留在这里继续治疗。” 巡防营的人十分感动,忍不住道:“不能让我们进去照顾吗?你们照顾了许久,太辛苦了,你们去休息一下吧。” 辛夷已经迅速把窗户关上,丢下一句话,“我家姑娘会跟你们说为何不能进来照顾的。” 落锦书站在廊下,把系统重新启动,让助手在里头忙碌,她这个主刀大夫,要出来跟家属们交代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