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沧澜江上打渔郎 九月初九,极阳。 天下有事,大事。 沧澜江天降五雷,西秦女帝离奇失踪! 西北有大江名为沧澜,纵贯秦、魏,浩荡八千里入海,位列天下江河三甲。 这天,五道撼世雷霆连接天地,笔直轰入沧澜江青峰峡,浩荡江水断流十里,十座山峰崩塌,疑似天怒,震惊世人。 西北有强国名为秦,战国五霸主之一,重甲铁骑威慑四海。当今大秦女帝当朝,以铁血手段统御江山。 这一日,大秦女帝离奇失踪,朝野大乱,天下哗然。皇太后亲临朝堂,加封高起为镇国大将军,领摄政王,震慑庙堂国祚。 而同一天…… 一个蓑衣少年形如落汤之鸡,斗笠破碎,长发蓬乱,站于江畔指天骂地。 “奶奶个球!小爷我不就钓条金鲤没放么?至于的吗?啊?五雷轰顶啊,老天爷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小爷我跟你有仇咋的?这都第二次了,把小爷我都劈到这来了,你还想咋的?啊?” …… 一番口水狂喷,少年唉声叹气的跌坐:“完蛋,渔船也没了,小爷我吃饭的家伙啊……” 少年神色沮丧,嘀咕几句,终于还是爬起身,四下看看,准备找找看有没有被天雷震死的鱼,晚饭毕竟还得解决。 “老天爷还算有点良心”。捡了七八条应该是被天雷震死炸上岸的大鱼后,少年很快忘记被劈的烦恼,开心起来。 然就在此时,少年惊讶的发现,江畔的碎石之间一袭白衣随水波摇曳。 “有人?” 少年疾步走去,只见一女子仰面静躺于碎石之上,双目紧闭,似是昏厥。 细看不由大为惊艳,此女不过二十五六岁,虽衣衫褴褛、青丝散乱,样貌却堪称倾国倾城。 只是那一双娥眉形如修长利剑,斜飞入鬓,显得极为刚烈。 落水之人?少年试探下鼻翼,还好呼吸尚在。 本着同是天下沦落……落水人的同病相怜之慨,少年背起女子,一手拎着鱼儿,深一脚浅一脚沿江畔走去。 “我本渔猎小少年,不羡鸳鸯不羡仙,心中无欲又无求,逍遥自在天地间……” 一路哼着小调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眼见前方山岭之下一座茅屋,一只毛色杂乱的狗子正欢快的叫着向他跑来。少年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到家喽……” 茅屋很快升起袅袅炊烟。少年手脚麻利,八条大鱼去腮、打鳞、扒脏、清洗,不多时,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把七条鱼儿抹盐挂好,准备风干储备。最后拎起一条六斤多的大草鱼,少年满意的单手叉腰看着:“行,就你啦,今天的晚饭。嗯……老家那边叫什么来着……得什么的炖鱼?” “瓜怂,今儿收成咋样,老子快饿死了!” 扭头望去,一个身材瘦削、相貌猥琐的麻衣老头背着背篓推开柴扉走进院子。 “老家伙,整天就知道吃,你不是采药去了么?天天采药,也没见弄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少年嘴里一顿数落,手下却没停着,掀开锅盖翻动大鱼,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弥漫整个小院。 老头吸了吸鼻子食指大动:“好鱼,这味道鲜啊。” 少年翻个白眼:“那是小爷手艺好,便宜你个老家伙。” “那是,那是,我说你小兔崽子这手艺哪学来的,就算临江阁的名厨也没的比。” 少年得意,哼了一声道:“临江阁那厨子还是小爷我的徒弟,不然生意能这么好?” 老头一手抢过汤勺:“你行,你临江阁吃饭都不用花钱。快给我尝一口。” 少年一把抢回,瞪眼道:“去!洗手去。” 老头眼巴巴看看锅里的鱼,满腹牢骚:“你说你一个打鱼小子,天天比王公贵族都干净,一天洗澡两次,洗手不计其数,跟谁学的习惯……” “还不是你个老家伙天天要给我泡什么药澡,赶紧去,邋里邋遢,不知如何行医的。” “泡完药澡你也还要洗两次,穷干净……” 嘀咕归嘀咕,还是磨磨蹭蹭的进屋找水。 霍然,老头嗷一嗓子,从屋里窜出来。 “瓜怂,有妖精!” “啥?” 老头风风火火跑过来,一手拽住少年胳膊,一手指着屋里头:“有妖精啊,一个白衣女妖精!” 少年没好气的踢他一脚:“瞎嚷嚷什么,江边捡到的溺水人。” 老头狐疑:“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八成是山精鬼怪幻化,我看很可能是狐狸精……” “狐狸你个头!老家伙你懂医术,看看能不能熬点汤药。” “真不是妖精?”老头摸摸脑袋,忽然看看少年:“要不是妖精,给你当媳妇挺好,反正你也是个妖孽。” “你特么才是老妖精!”少年又抬起脚,老头忙捂着屁股窜回屋里。 少年蹲坐在灶膛旁,嘴里叼着根青草,揉着杂毛狗的狗头百无聊赖的等待。 不多时,老头从窗子探出脑袋,向他招手。 “来,来,你来看看。” “又啥事儿?” 少年懒洋洋站起身,走进屋内。 “小子,你瞅瞅,这丫头不对劲啊。” “怎么了?”少年疑惑,扭头望去,看见床上躺着的女子,当即小吃一惊。 只见女子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儿上竟泛起一片赤红,遮掩了半个脸颊,原本绝世的姿容一下子毁个干净,完全无法辨认出原本相貌。 “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疑惑道。 老头摇摇脑袋:“不晓得,突然就这样了,我就说是山精鬼怪嘛,你还不信,看看,马上要现形喽……要不咱们还是赶紧给丢出去吧,我老人家还没娶过媳妇呢……” 少年没好气的踢他一脚:“老不正经,赶紧看看,你不是号称医术高明么,说不定是中了什么毒。” 老头不情愿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出两指搭在女子皓腕之上:“老子医术本来就高明,又不是跟你吹,当初你小子就是我救回来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都说过一万遍,烦不烦。” 老头眯着眼,摇头晃脑一阵,才放下手,捏着几根稀拉拉的胡须砸吧嘴。 “看出点啥来了?” “嗯……这个……这丫头体内经脉混乱,气血无章,头部还受过重创,伤势离奇啊……” “有的治没?” “这个,不太容易……” “我就说你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少年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老头一下子蹦起来:“骗子?老子我精通岐黄,医之一道天下我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个瓜怂敢说我是骗子?” 少年不屑:“吹牛谁不会,还不是不会治。在我们老家那边,你这种江湖郎中一般都是骗子!” 少年尖酸刻薄,一点面子也不给。 第2章 你瞎我也瞎 老头怒极,脸涨的通红:“谁说我治不了?我要治不了就没人能治。你等着!” 老头说罢气哼哼起身,来到墙角的架子旁,踮起脚尖从最上层取下一个羊皮卷。 解开皮绳,老头翻起羊皮卷,里面赫然是一排银针,长短大小不一,每一根都晶芒闪烁寒光熠熠。 “老家伙,你这老骗子很敬业啊,把这玩意儿都祭出来了?” 老头哼一声,懒得搭理这毒舌,两指拈起一根三寸银针,倏的就刺入女子头顶,紧接着,手法如风,瞬息就将银针扎满女子头部。 “女娃子就是麻烦。”老头说着,指头虚空一挑,一枚银针竟然跃起,随着老头的手势,一下子刺入女子的胸前。 不多时,女子浑身上下都插满银针。 少年张大嘴巴:“老东西,行啊你,还会变戏法?” 老头得意:“厉害吧,老子岂是浪得虚名?” 少年摇头:“不是,我更确定你是江湖骗子,我们老家那边的骗子一般都会几手戏法……” “滚回你们老家去!”老头吹胡子瞪眼。 两人吵吵着,忽然,床榻上女子发出嗯的一声。 “醒了?” 两人急忙凑过去,只见女子眉峰紧蹙,表情似乎很是痛苦,不多时,女子忽然睁开双眼。 少年就觉得眼前仿佛亮起一双寒星,这双凤目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凌厉。 “大胆!”女子声如冰珠,凛冽如刀。 “天人如何!……” 然而话每没说完,双目一闭再度晕了过去。 一老一小面面相觑,少年挠挠头:“咋回事?她说啥?” 老头托着下巴嗯啊两声:“他说天人?还有什么人间土地什么的?好像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着像是真为人间地,啥意思,没听明白啊。” 老头拉着少年,眼中贼光闪烁:“瓜怂,我看这丫头来历不简单啊,这气势,够劲!” 少年回味方才一刹间,女子仿佛九天之凰临世,气势凛冽,目中竟似有刀光剑影,杀伐之意扑面而来。 “是有点……老东西你见的多,认不认识这玩意儿?” 少年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面黝黑的牌子。 老头接过来,在手中掂了几下:“嗯,入手冰寒沉重,不知是何材质。” “你也没见过?” 老头摇头:“没有,啥东西呢?看着像个令牌。” 他想了想,对少年说道:“瓜怂,这丫头恐怕来头不小,你别惹上祸事。” 少年收起令牌:“再说吧,总不能见死不救。” 老头摆摆手:“别说老子没告诉过你,好人没好报的……哎?鱼是不是熟了?” 女子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然而这次,女子眼神并无那般凌厉,反而有些迷茫。 “此乃何处?” 女子醒来,环视四方一番,才向着床边瞅着她的一老一小发问。 “诶?不一样啊……”老头捅了捅少年。 少年没心情搭理他,微笑着说道:“醒啦,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女子剑眉微微一蹙,似乎在想什么,却忽然以手指按住太阳穴。 “头痛的紧……”女子揉了一番,才又看向两人:“还有个问题,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老头和少年愣了下,互相对视一眼。 老头俯身瞪大眼睛:“丫头,你啥都不记得?” 女子蹙起剑眉,似乎努力在想什么,可最终摇摇头:“想不起来,你告诉我。” 失忆?少年脑中蹦出这两个字。 老头托着下巴,仔细打量女子良久,试探着问道:“丫头,你连叫什么名字、怎么来的都不记得了?” “名字……”女子再次冥思苦想一番,终于还是摇头。 老头瞅瞅女子,捏着下巴转过身来回踱步,不多时,少年竟看到这老东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然,他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再次转过身,老头一脸关切。 “孙媳妇,我看你八成是落江伤到脑子了?” “孙媳妇?”女子愣了愣,指着自己:“我?” 老头摸摸脑袋,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啊,对啊。”他指指少年:“我孙子,江凡,你是他媳妇啊,不记得了?” 少年看着他,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老头却一本正经:“孙媳妇,没事,咱慢慢想,回头我给你熬几副汤药补补身子。” 女子怔怔的看看他,又看看江凡,忽然说了句:“我当初是瞎吗?怎么嫁到你家了?” 我特么?! 江凡原本想供认实情,一下子又憋了回去。 一锅美味的鱼汤端上来,江凡先给女子盛了一碗:“你三日未进食,先喝些汤暖暖肠胃,等下再吃东西。否则容易消化不良。” “何谓消化不良?”女子显然没听过这个词。 “哦……以你的情况来说,就是肠胃空虚很久,需要先恢复一下功能,直接吃东西会不舒服。” 女子哦了一声,便在桌前坐下。 只是有些好奇的低头看看椅子,还在扶手上摸索几下。 江凡也没言语,这套桌椅是他按照家乡风格做的,这里没有,女子显然也无此体验。 刚刚梳洗完毕的女子换了一身麻布衣衫,这是江凡的衣服,还好女子身材高挑,穿着居然不显很大。只是方才女子对于自己没有像样的衣服(包括内衣)有点小不满。 奶白色的鱼汤上面飘着细碎的香菜和葱花,香气扑鼻。 女子取过汤勺,小心的品一口,眼前一亮,扔掉勺子端起碗三两口便已喝光,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看着江凡说道:“这鱼汤好喝,为何感觉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汤?” “呵呵……”江凡无言以对,老头却满嘴跑马:“咱家打鱼为生,这玩意天天喝,孙媳妇你这是失忆忘记了。” 女子想了想,也没再纠结,看看江凡说道:“我刚才沐浴时照过镜子,现在明白当初不是我瞎,可能是你瞎。”末了瞅瞅老头:“你也瞎。” 江凡:…… 老头子自得其乐,夹了几口菜,便拍开一小坛酒的泥封,小心翼翼斟满陶碗,俯下身嘬了一小口,砸吧着嘴:“香!乖孙子,别的不说,你这酒确是人间极品。” 孙子…… 江凡对于自己辈分一降到底这件事无力吐槽,最后也只是在脚丫子上占了点便宜。 第3章 新鲜出炉孙媳妇 女子鼻翼翕动,忽然拿起一只碗:“我也要。” “嗯?”老头瞅瞅她:“孙媳妇,你这身子还很虚弱,还是莫要饮酒了吧。” 女子不说话,只是把碗推过去。 老头看她那眼神坚决,不由又瞅瞅江凡,无奈的叹口气,给她倒了小半碗。 “孙媳妇,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咋变了个人似的。” 女子端起,先是嗅了下,继而一口饮尽,红斑以外的白皙脸蛋上顿时浮起红晕。 “好酒!”女子双目明亮,一把夺过酒坛,毫不客气的斟满一碗,再度一饮而尽,把一老一小看得直发愣。 一连三碗,女子才意犹未尽的吁了口气。 “嫁到你家也不错,好酒、好菜。说说,我以前什么样?” 老头愣了下,嘿嘿笑道:“落水之前啊,你可是能说会道,家里家外操持的明明白白……” 江凡埋头只顾吃饭,老家伙这是又开始信口胡诌了。 —— “把鱼汤热一下,爷爷该回来了。” 女子边说,边把洗好的衣服晾晒上。 江凡张张嘴,啥也没说出来,只好苦笑。 数日来,这女子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江凡的媳妇白小翠,还是童养媳,江凡九岁的的时候就嫁过来了。因为那年江凡父母双亡,伤心过度,娶个媳妇为了冲冲喜。 “王八蛋,老骗子,还真敢编!”江凡也是无语。谁知道那个老骗子信口开河,借着女子失忆,居然就这么给俩人杜撰了个身世。而自己也摇身一变,从老东西、老骗子变成爷爷辈。 可江凡也不知出于啥想法,虽然好几次想实话实说,却最终未曾揭穿。 “别愣着,鱼汤热好了还得劈些柴火,别忘了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缝缝。” 女子见他发呆,凤目一瞪说道。 “好好,晓得了……” 江凡拍了拍身旁灰狗的狗头,懒洋洋站起身。 媳妇……江凡看看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茅屋和小院,再看看粗布麻衣、忙忙碌碌的女子,好像也不错…… 柴火还没劈多少,远处便传来隆隆马蹄声,狗子也突然嗷嗷狂吠起来。 不多时,一队黑甲骑兵出现在小院外。每个人都骑着黑色健马,浑身甲胄,就连面上也带着狰狞的铁面具,装备异常精良。 这些人带着一股强悍的杀伐气息,显然是百战精兵。 “家中人何在!”一名头领模样的骑兵勒住马匹,大声喝道。 狗子冲着对方龇牙咧嘴,嗷嗷叫唤,竟是丝毫不怕。 “小灰,闭嘴!” 江凡忙呵斥住狗子,放下斧头,来到小院门口,隔着篱笆看向那人:“各位军爷,小人便是此间住户,敢问何事?” 骑兵统领上下看他几眼:“小子,家中还有何人?” 江凡陪笑道:“军爷,就俺和俺家老头子,还有……”他指了指远远站在晾衣架那边的女子“还有俺……俺媳妇。” 骑兵统领看看女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是因为脸上那大片红斑。 江凡道:“军爷,老人出去采药未归,只有俺和内人在。” 骑兵统领道:“进去搜查一番。” 两名骑兵应了一声,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推开柴门闯了进去。 两人走过白小翠身边,看看脸上一大片红斑的女子,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屋内。 骑兵统领转头问江凡:“你娘子这脸怎么回事?” “哦。这是胎记,要不能嫁到我这穷苦人家……” 那大片红斑确实看了反胃,统领只是看过一眼便不再瞅。 “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陌生人。” 江凡连忙道:“没有,没有。军爷您也看到了,这地方荒山野岭的,一年到头也就能见着几个打猎的,平常都没人来。” 骑兵统领又问了几句,便不再和他多说,很快那两名骑兵也走出来,向着统领抱拳:“并无其他人。” 统领点点头,招呼众人上马离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江凡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看样子像是在搜寻什么。 反正和自己无关,江凡也懒得多想。 “小翠,我明日一早要进城去,你把那几张皮毛帮我收拾一下,换了买些布料和盐巴。” 白小翠,这名字……江凡暗自腹诽,老家伙起名还真接地气。 女子应了一声,刚走没几步,忽然回头:“那些皮毛放在哪?我不记得了。” —— 这几日功夫,江凡新造了条小船,一大早,便划着小船沿江顺流而下,向着六十里外的郡城方向赶去。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也懒得划船,枕着双臂翘起二郎腿躺在小舟上,任由它载着自己穿越两岸峰峦顺水漂流。 “好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江凡差点没一个翻身掉下船去。 “谁?” 这宽阔的大江面上,突然冒出来个声音,见了水鬼吗? 左右无人,江凡冷汗直冒,向着江面连连作揖打躬。 “各位河神爷爷水鬼奶奶,小子途经此地,若有打扰,改日奉酒焚香赔罪便是,犯不着吓唬小子啊……” “哈哈哈,小哥,贫道并非河神水鬼,你这胆子未免太小了些。” 这回听清楚了,声音打后边传来。 江凡赶忙一骨碌爬起,向后看去。 眼前便是一张大脸,形如大饼。头上挽着一个道簪,三缕长髯随风飘摇,笑的倒是很慈祥。 不是水鬼啊。江凡刚想长出一口气。谁知向下望去,江凡又是一阵汗毛倒竖。 脚下无船,这老道居然是站在江面上? 我草!还说不是水鬼! 看江凡连滚带爬的躲到小舟另一头。老道士愣了下,看看脚底,不由得笑笑,轻轻一摆拂尘,人便已站于船头。 老道身材异常胖大,一上船,当即遮住大片阳光。 有影子,那就不是鬼怪了。 江凡松口气,一侧身想要爬起来,却忽见一根尺余长的芦苇杆从小舟旁漂过。 难不成刚才这肥胖的圆脸老道士就站在这根小小芦苇杆上? “道爷,您咋上来的?” 老道士呵呵一笑,指着芦苇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神仙?妖怪?”江凡一把抄起船桨,惊疑不定。 老道士撩起蓝色道袍,坐于船头:“小哥诗句妙极,可这胆量嘛……贫道非神非怪,方外一道人而已,号天机子。” “田鸡……子?” 这道号…… 倒是挺符合身材……江凡上下看他几眼,不由想着。 “天机子,不是田鸡!”老道大脸一黑,这小子也忒不会说话。 “哦,哦,天机子道长,小子有礼……您吃饭了没?” “还没……啊?”天机子脑子差点转不过弯,你这话锋拐的有些不着边际吧。 “没吃?没吃好啊,我也没吃。” 老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无量你奶奶个天尊,你小子吃没吃关我屁事! “船上没吃的,要不喝口酒吧。”江凡殷勤的从腰间摘下小酒葫芦,拔下塞子递过去。 …… 第4章 田鸡……子 “贫道方外之人,不……嗯?”老道士忽然鼻子动了动,一招手,那葫芦不知怎的便到了他的手中,放在鼻尖嗅了嗅,老道士两眼放光,仰头就是咕咚咕咚两大口。 “好酒!”老道士大脸通红:“从未喝过如此美酒,醇香浓烈,好,好。此酒天下少见,如何得来?” 这张大脸通红,就好似那刚出炉的特大号烧饼,江凡不免腹诽。但面对这高深莫测的老道士也只能陪着笑脸:“道爷喜欢就好,小子自己酿的。” “自己酿造?看不出小哥还有这等本事。” “那是当然,小子也是有两下子的……等,等会儿,您给我留点……” …… 江凡一脸幽怨。 一葫芦酒,足足斤半,话没说完,已经见底。 还真是属蛤蟆的,果然田鸡子! 还是只能腹诽。 这胖老道一根芦苇渡江,鬼知道啥来头,反正肯定厉害的不得了。这世道可跟老家不一样,还是小心点别冒犯着。 “咳咳……”老道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哥刚才的诗句不错,不过好像只得一半,何不补全?” “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分明……” 江凡翻个白眼,酒葫芦翻个底朝天,一滴也没淌下来。 “可不就没了。” 老道嘿嘿一笑,挠挠头:“这酒确实妙,贫道破戒了,无量天尊……” 还无量天尊,天尊酒量是真无量啊…… “……那个,总不能白喝了小哥的酒,要不贫道传你一手功夫?” “不学。”江凡直截了当。 “不学?”老道士一愣:“你不知贫道名号?” “知道啊,你不说了嘛,田鸡……子嘛。” 老道大脸又是一黑,你特么非要分开读是吧。 “既然知道贫道的道号,就该知道这天下杀阵,我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江凡一脸懵:“我说,你们这儿就没别的吹牛逼方式吗?” “你……你……!庶子!无量那个天尊,气煞贫道也!” “哎,哎,别动气,别动气。小子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道爷您可别动气,气大伤身,我这儿还有一壶,孝敬您的。” 天机子哼哼几声,到底接过酒来,边喝边道:“贫道还算有几手,学学没坏处。” 江凡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学,不学。” 老道士好奇起来:“天下人若能得贫道传授可是求之不得,你这娃娃为何如此古怪?” 说着,细细打量这少年,心头却不由一惊,此子气机竟似隐于云雾之中,无法看清。老道士好奇之下,忍不住掐指推算,却隐见雾气蒸腾,其间似有雷霆电闪,竟然无法推出因果。 江凡懒洋洋的靠在船头:“侠以武犯禁,有两下子就总想比划,不会就不惹事儿。” “呃?”天机子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不由觉得有趣。 “侠以武犯禁,这话说的妙,当浮一大白。” 江凡摊摊手:“想喝就喝呗,找啥借口。” 老道士强忍着就地抽他一顿的冲动,上下打量江凡几眼:“小哥倒是个妙人,出口成章,腹有锦绣,这心性也是有趣的紧。” 江凡摆摆手大不赞同:“道爷,打渔酿酒才是真的有趣。” 胖道士捋着胡须道:“看你小小年纪,怎的如此超然物外,年少之人正该英姿勃发豪情万丈,不应如此。” 江凡道:“人各有志,小子的生活便是一叶扁舟,一壶醇酒足矣,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老道士竟然露出深思之色:“一叶扁舟,一壶醇酒,平平淡淡才是真……小哥此言颇合我道家清静无为之意,未曾想今日西北一行竟遇上你这般少年。” 他忽然仰头喝尽,笑道:“也罢,总不能白喝。观小哥神元气足,可是懂得练气之法?” 江凡随口道:“跟一个老家……老头子学过一点,就是养气健身的” 老道士道:“如此便好。” 说话间,摆动拂尘,忽然四野俱寂,天地万物仿佛瞬间静止,江水停流,一朵水花悬于半空不落,苇荡停摆,一只苍鹭作振翅欲飞之态。江凡从未见过如此景象,顿时大奇。 须臾,一道莫名的白光自江面升起,仿佛白虹贯日,涌入小小葫芦。 老道士屈指一弹,葫芦慢慢飞回江凡怀里。一切也随之恢复正常。 “日后遇险,可开此葫,以气机锁定敌手,可保你一命。” 江凡看得直发愣。 老道士见他如此,心中得意,拂髯道:“如何,不至亏了你。” 江凡愣愣的抱着葫芦,许久撇撇嘴:“这还怎么装酒……” 老道士有些犯懵,合着贫道一道保命符还换不了你一壶酒? “小子,你可莫要以为贫道信口开河,瞧好了。” 说罢,一摆拂尘,只见大江之上骤然升起一道巨浪,继而如同匹练般冲向江心一座巨礁,轰然巨响中,那礁石居然被撞了个粉碎。 我特么! 那礁石足足十几丈高好吧,江凡张大嘴巴,这也行? 老道士傲然微笑:“如何,知贫道所言非虚否?” 却见那少年呆了片刻,忽然拿起头一只酒葫芦,小心翼翼道递过去:“您,喝了两壶……” 拂尘啪嗒一声掉在船上,老道士指着他,张口结舌。 片刻之后,老道士哼了一声,将葫芦扔给江凡:“小子,可满意了。” 江凡嘿嘿笑道:“满意,满意,老道士您是好人,一早我就看出您是个讲规矩的好人了,不会白拿我的酒的。” 老道士翻翻白眼,只觉得多少年未曾如此堵心过。 “如此,贫道便告辞了。”说罢起身要走,他真怕再跟这少年多呆一会儿损了道心。 “且慢,且慢……”江凡赶忙招呼道。 老道士纳闷:“小子,莫非还有酒送予贫道?” 江凡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忸忸怩怩半晌,居然又摸出一个葫芦。 “还真有酒?你这娃子太不爽利。” “不,不是……您,您还坐了我的船……” “你……我……”老道士心塞欲死。 江凡见他不语,小心的说道:“您看,您是讲规矩的好人……” 在这儿等着我呢?老道士只觉得鬼迷了心窍,咋上了这厮的贼船。 …… “小王八蛋,记得把诗补全!” 江面上余音缈缈,却再不见老道士人影。 江凡抱着三个葫芦,半晌傻笑。 虽然从小哥降到小子,再降到小王八蛋,但这趟值了。至于在老道士心目中的人品…… 人品是啥? 第5章 天下第九 和沧郡城西五十里有座临江阁,依江畔修筑,仅青石基座便高达十丈,楼有九层,方圆十余里不见其他建筑,唯此楼孤高耸立。 登楼北望,可见莽山峰峦叠嶂,向南可观江水滔滔东流,气象万千。因而自有文人雅士流连忘返,江湖豪客对酒当歌,实乃八千里沧澜江最负盛名的酒楼。 临江阁八层之上,一位锦衣宫装美妇斜倚窗口,凭栏支颐,无限慵懒。佳人美目流波,远眺江面,似满怀期寄。 “小姐啊,你就别看啦,不就是晚来几日么,谁家还没点事嘛,瞧你这望眼欲穿的模样。” 粉衣侍女调笑着说道。 “哎……”锦衣美妇哀怨的叹口气。 “这次可不是几天,是十日了呀,真是个没心肝的。” 粉衣侍女将手中托盘放下,娇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想情郎呢,好啦,赶紧用些糕点吧,早餐都没吃呢。” 锦衣美妇却也没看,只是瞅着侍女说道:“小荷,你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粉衣侍女故作思考:“这可说不准,听闻这几天有一伙悍匪横行,小郎可别遇上。” 锦衣美妇神色焦焦:“哎呀,确实如此,这可如何是好……”她忽的像想起什么:“那些个悍匪不是专挑年轻女子下手吗?小郎应不会有事吧。” 粉衣侍女道:“这伙人也真是凶残,也不知是何缘由,凡是这一带二十余岁的的生面孔年轻女子见一个杀一个,闹得人心惶惶。不过你也别担心了,小郎又不是姑娘,不会有事。” 锦衣美妇揉了揉眉心:“那就好,可你说他怎的还不来。” 粉衣侍女道:“我哪里知道啊,好啦,小郎八成有事耽搁了,保不齐今明两天便到呢,小姐呀,还是快吃些东西吧,都饿瘦了。” 锦衣美妇无奈的撑起身子,拈了块酸枣糕却又放下:“今日来客如何?” “好着呢,楼下七层均已客满,只剩九层还空着。” 锦衣美妇点点头:“如此便好,九层不必轻易开放,一切按小郎说的做。” “知道,知道,小郎啥都对,好了吧。” 锦衣美妇伸出一根春葱般修长白嫩的手指点在侍女额头嗔怒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连我都敢调笑。” 粉衣侍女吐吐舌头:“我哪敢呀,小荷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锦衣美妇素手轻抬,斟了一杯酒:“小郎确实奇才,你可知我临江阁为何半年时间跻身天下第九,眼看距离八大家就一步之遥?” 粉衣侍女跳过来说道:“当然知道啦,小姐你都说过一百遍啦。我临江阁靠的是四菜一汤一壶酒嘛。” 锦衣美妇道:“这四菜一汤一壶酒可都是小郎的手笔,如何经营也是小郎指点,都说君子远庖厨,可你说这世间怎么有如此有趣的少年郎呢?” 粉衣侍女道:“小郎说过,我们离八大家也不远了呢,有小郎指点,兴许岁末评选,我们便可入围。” 锦衣美妇道:“天下八大酒楼,各有不凡,我这心里呀,还真有些忐忑。” 粉衣侍女道:“担心什么,咱们可有沧澜江上打渔郎。” 锦衣美妇展颜一笑,竟似百花绽放。 “那天下第一楼太白居可也有位龙江之上打渔郎呢。” 粉衣少女道:“是呀,太白居一直稳居天下第一酒楼,本就久负盛名,前些年忽然推出一诗一席,更是四海皆知。” 锦衣美妇道:“你呀,可知此事由来?” 粉衣少女道:“当然知道啦,太白居原本可不叫太白居,据传,一日龙江上一叶扁舟顺流而来,那位打渔郎登楼,连品十一道菜,大为不满,遂赠予一诗一席,大东家惊为天人,却不知为何那少年非要将数百年老字号改名为太白居。” 锦衣美妇颔首笑道:“不错,蒙那少年渔郎馈赠,太白居之名未几便传遍天下,一席九九八十一道菜,皆为珍馐美味,一首旷世诗作传诵于天下,文人武夫莫不向往之。所以呀,跻身八大家哪有那么容易。” 粉衣侍女却心气十足:“可太白居没酒啊,我们的烧刀子可被称为绝世美酒呢,其实呀,以小荷看,咱们临江阁和太白居也只差一首诗而已。” 锦衣美妇笑道:“你呀,倒是比我还有心气。你可知,自大周以来,天下虽文风鼎盛,但那一诗写尽酒中风流,恐怕天下再难有比肩者。” 粉衣侍女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小姐,你说这菜和诗都出自那龙江打渔郎,都是打渔郎,会不会是同一个打渔郎呢?” 锦衣美妇愣了下,意味深长的笑笑:“天下间怕是没有此等巧合,同时有两个这样的打渔郎?咱们这位小郎啊,谁知道呢……” 粉衣侍女道:“我不是问过他嘛,他就是笑,也不回答,气得人牙痒痒的。” 锦衣美妇失笑:“傻丫头,有时候不说其实就是答案呢。” 忽然,粉衣侍女跳起来,指着窗外喊道:“有船,小姐快看,一艘小船!” 锦衣美妇一愣神,慌忙起身跑到窗前,扶栏远眺。 只见那江面上一叶扁舟悠悠然自西而来,依稀可见船上一人双桨。 “是小郎!”锦衣美妇惊喜万分:“一定是小郎。” “哎呀!这个家伙可算来啦,我这就去接!”粉衣侍女立即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向楼下跑去。 小荷姑娘一路小跑,撞翻了两个伙计,惹的众食客大为惊讶。要知道这位荷姑娘年龄虽然豆蔻年华,却是临江阁二掌柜,但凡熟客谁人不知,今日却不知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恰逢一名青衣少女走出来,见状不由蹙起娥眉:“小荷,如此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粉衣侍女见状,吐吐舌头,脚下却没停着,只说了句:“小郎来啦。” 青衣少女先是一愣,继而提起衣裙,竟然跑的不比粉衣侍女慢。 “在何处?你等等我……” 众食客跑堂面面相觑,荷姑娘一贯伶俐聪慧,活泼好动,如此也不足为奇,但这青姑娘身为大掌柜,可是有名的干练稳重,不曾想竟也如荷姑娘一般。 一叶扁舟,刚刚靠岸,麻衣少年还没起身,便听见欢快的声音喊道:“小郎,小郎,快上来啦!” 少年抬头,咧嘴一笑:“青姐姐、荷姐姐。” “这次怎的耽误这么多日,小姐都急死了呢。”小荷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腕,便向里拖。 “你慢点,小郎还没站稳呢。”青衣少女嗔怒道。 “咿?”小荷姑娘忽然看见少年腰上居然绑着三个葫芦。 “小郎,你这是作甚,葫芦娃?” 少年正是江凡,呵呵笑着,拍了拍腰间的葫芦:“装着好东西,亏你还记得葫芦娃的故事。” 小荷姑娘眼睛放光:“难不成是好酒?”说着便要伸手去抓。 江凡轻轻拍掉她的小手:“可不能动,这玩意儿打开就坏了。” 小荷姑娘撇撇嘴:“切,小气。” 青衣少女道:“好啦好啦,小荷别闹,快进去吧,小郎一路辛苦了,先上去见东家。” 江凡便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被二位少女拉着径直登上九楼。 “奇哉怪也!”一名食客放下手中筷子:“这八层不是东家居所,不待客的么?这小郎君是何人,竟然叫两位掌柜亲自迎上八楼?” “在下猜测,兴许会是东家的族弟……”有食客说道。 唯独那老账房,见此笑而不语,低头算账。 第6章 五国之相 “江凡见过裴姐姐。”见那锦衣美妇,少年微微一笑道。 锦衣美妇早就等在楼梯口,直到少年上来,才微微松口气,拉住江凡道:“哎!小郎,你可算来了,此番怎的如此之久?” 江凡也不拘束,随着那锦衣美妇行至桌前坐下方道:“家中有些许小事耽搁,不必挂怀。” 锦衣美妇道:“如此便好,近日这一带两岸不太平,姐姐还怕你出事呢。” 江凡喝了口小荷姑娘倒的茶,随口问道:“何事不太平?” 小荷抢着道:“就是一群悍匪呗,不知何故游荡于这沿江百里,凡见年轻女子便动手格杀,已经上百人遇害,真是丧尽天良。” “哦?竟有此事?”江凡愣了下,他隐居深山,消息闭塞,对此毫无所知。 “可知何人所为?” 小荷道:“有人说是江心岛的陈老鳖,原本这伙人只在江面上做些无本生意,如今不知为何丧心病狂,竟然跑到岸上,专门杀那些外来面生的年轻女子。” 少年眉头一动,没来由想到家中那便宜媳妇。 锦衣美妇道:“好啦,不说此事了。小郎饿了吧,快弄些吃食。” 小荷道:“早就备着呢,我已经叫后厨热了,马上就来。” 青衣少女道:“小郎,如今生意红火,宾客爆满,烧刀子更是供不应求,甚至有人不远千里前来求购,我们是不是该多酿一些了?” 锦衣美妇闻言,也有些期待的看着江凡。 看他们脸色神情,江凡便知道,她们都动了这个心思。便笑道:“可以,只是不能多,每月增加五百斤足矣。” 小荷挠挠头道:“为何?就算每月增加五千斤都不够,只是五百斤,那还是有大多数人没法喝到。” 江凡道:“物以稀为贵,越是得不到反而越让人垂涎,声名也会越传越广。” “可明明我们能卖很多银子呀。”小荷还是无法理解。 青衣少女却若有所思。 江凡道:“是想要八大家,还是想多一些银子?” “自然是八大家啦,咱们又不缺银子。” 江凡道:“如此便按我说的做,记得,得不到才更诱人。试想,一种天下绝品美酒,每月却产量有限,天下亿万民,只有区区数百人可一饱口福,那声名……” 青衣少女神色恍然:“小郎,我明白了,如此一来,临江阁必然成为爱酒之人的谈资,名声自然越传越广。而眼前虽然量少,却价格昂贵,我们本就赚了许多,而此酒在市面上必然也越炒越贵,得之恐怕很多人舍不得自己喝,大多会送予达官贵人,如此烧刀子可就吸引了天下名流。八大家……亦不远矣。” 江凡面露赞许:“青姐姐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锦衣美妇美目流转,神色间一片欢喜,道:“一切都听小郎的,今后如无小郎的指示,一应经营方略任何人不得改动。” “是,小姐。”此刻,就算小荷也听懂了江凡的意思,不由大感佩服。 “小郎,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跟你比起来我就像块木头。” 锦衣美妇看着她苦恼的模样,忍俊不禁:“小丫头,可别和小郎比,跟他比起来,不只你像块木头。” 青衣少女此时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道:“对了,上个月的结余已经帮你存入四海票号,这是账目。” 江凡笑笑:“不必了,银钱都是身外之物,我原本也不想要。” 锦衣美妇道:“那可不行,临江阁原本生意惨淡,眼看祖业都要败坏在我手里,不想小哥妙手回春,如今日进斗金,岂能不饮水思源,忘恩负义之事我裴云锦可做不来,小郎也不必推辞,不然姐姐心中难安。” 江凡道:“也罢,小弟就却之不恭了。不过那些就在四海钱庄存着吧,这些毛皮还请姐姐帮我卖掉。” 小荷姑娘不解:“小郎,你明明有那么多银子,为何还要辛辛苦苦赚这几个小钱。” 江凡道:“这些呀可都是我和老头子亲手弄来的,虽然不值几个钱,却花着爽利。” 锦衣美妇面带钦佩之色道:“小郎这是不愿失了自在心境,这次的毛皮还是姐姐我代为收购吧,等下让账房给验货算一下。” 江凡拱拱手:“劳烦姐姐了,务必按市价计算,多了我可不要。另外我这里还有些需要采买的货物,也一并麻烦姐姐。” 锦衣美妇道:“自家人,说什么麻烦,明日老马便要去郡城进货,正好帮你捎回来。” “如此,我也乐得省心,别忘了……” 江凡话还没说完,小荷姑娘便抢着道:“知道啦,要赏老马十文酒钱嘛。” 几人说笑间,忽然一名店小二急匆匆跑上来:“东家,两位掌柜的,有人要登九层。”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 沉思片刻,青衣少女道:“何等样人?” 店小二道:“一名苍髯老者,气度不凡,只带一驼背老仆,小人问他身份,却只说垂垂一老朽,久闻顶层风光,不知可登高饮一杯否。” 锦衣美妇忽然道:“未曾自报家门?观其物有何特殊之处?” 店小二看来也是个精细人,闻言忙到:“此二人现在一大堂休息,小人称要等候片刻,那老仆便打开包裹,在桌上摆了一笔一砚,老者铺开纸张观景勾画。” “笔砚?”锦衣美妇略一沉思,立即问道:“何等笔砚?” 店小二想了下:“笔杆半青半黄,砚台雪白如玉。” 锦衣美妇霍然起身:“当真?” 店小二道:“凡要登九层者,小人皆留意,不至看错。” 锦衣美妇目光明亮,口中喃喃道:“笔分青黄,砚有黑白,春秋笔,黑白砚,是……” 青衣少女也蓦然一惊:“张宰辅!” 锦衣美妇道:”小青,你快去请人登上九层,我收拾一下衣装马上就到。” 江凡奇道:“这张宰辅是何许人?” 锦衣美妇道:“小郎隐居深山,对世上之事多有不知。这张宰辅名为张之陵,以大周遗民自居,也是如今世上仅有的为大周奔走的前辈名宿。此人佩五国相印,为五国庙堂尊崇,名传天下。” 江凡挠挠头:“等等,姐姐,我没记错的话,大周名存实亡已经百年,此人为何仍为大周操劳?” 锦衣美妇道:“张宰辅前半生为大周皇室所重用,于泰岳之上,维系大周传承。后半生则挂五国相印,倾尽半生之力,欲结束天下动乱,恢复大周正统。可惜,其志虽雄,这天下却早非百年前之天下。如今,张宰辅已年过九旬,一生徒劳,心灰意冷。听闻月前于泰岳玉皇顶弃半局残棋,挂印于浮云亭离去。不想今日竟至我临江阁,实乃幸事。” 青衣少女道:“张宰辅天下名士,今日前来是我临江阁之幸,若能留下几字墨宝,何愁临江阁不名动天下。” “这老头竟有这般能量?”江凡也是首次听闻此老生平,感慨之余,不禁也好奇起来。 锦衣美妇道:“张宰辅一人可被五国推崇,虽然是挂名宰辅,却足以说明其人不凡,数十年来,不知多少天下大事被其左右,不知多少刀兵之祸为其消弭,其人胸怀天下,品行高尚,为天下所景仰。” 江凡道:“若是如此人物,的确应请上九层。” 锦衣美妇道:“小郎难道不想见上一见?” 江凡摆手道:“我就一打渔郎,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岂是我所能见得?再说我也无心天下事,就不必了吧。” 锦衣美妇莞尔一笑:“小郎,姐姐素来知你心性淡泊,但如此人物值得一见,况且张宰辅已经挂印远离这庙堂江湖,想来如今也是看淡天下事,何不一见?” 江凡想了想,自己来此,就算终归要走,见识见识这世间人物也无不可,将来谈笑起来总有些风物。 便道:“也好,既然如此,小弟便做一随从,从旁见识一番五国之相何等风采。” 第7章 烧刀子 “临江阁名传四方,果然有其非凡之处,单看这景致便已不虚此行。” 一名老者立于窗前,拂髯观景。身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支笔一方砚,以及一册书卷.角落处有名驼背老仆抱胸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老先生过奖,临江阁能得您大驾光临,实属荣幸之至,裴云锦怠慢了。” 锦衣美妇带着江凡登上楼,敛衽一礼说道。 老者缓缓转过身,江凡眼见此老者身材高大,苍髯白发,目光平和,虽身着布衣,却自有一种胸纳百川的气度。不由心中赞叹,果真非寻常人物。 老者微笑道:“临江阁一年前崛起于沧澜江畔,凭四菜一汤一壶酒扬名天下,老夫心仪久矣。听闻此阁乃百年前大周阁老裴世矩老先生所创,可有此事?” 裴云锦微微躬身道:“老先生所言正是曾祖。” 老者颔首道:“裴阁老在世之时便有蓝衣阁老雅称,文采样貌均为当时翘楚,今见其后辈亦是风姿不凡,可见阁老彼时风采。” 裴云锦道:“老先生过奖,可惜祖上晚年心灰意冷,挂冠而去,归隐江畔,从此看似闲云野鹤,却终是因大事未了心情郁郁。” 老者点头道:“阁老一心为大周操劳,可敬可叹。只是这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人力奈何天意。” 裴云锦道:“老先生堪称家祖知音。” 老者闻言呵呵笑道:“姑娘可是认得老夫?” 裴云锦道:“春秋大笔写春秋、黑白砚上断黑白,方才听小二所言,想来也惟有宰辅大人。” 老者闻言,拂髯大笑:“不必再称呼宰辅大人,就叫老先生即可。如今老夫已与令祖一般闲云野鹤,此番前来,为的却是你家那四菜一汤一壶酒。” “如此,晚辈冒犯,便以老先生相称,老先生请稍候,酒菜这就为您置办妥当。” 裴云锦忽然道:“江小郎,烦劳你陪老先生片刻,待我下去安排一番。” 嗯?江凡一愣,我不是来打酱油的吗? 不过裴云锦只是给他一个浅笑,便向着老者施礼:“实不相瞒,这酒楼能有今日倒是多亏了这位小郎,不只四菜一汤为小郎所创,就连那烧刀子也是小郎传授秘法酿造,今日恰好小郎也在,便请他暂陪老先生可好?” 老者把目光放到江凡身上,有些好奇的打量一番:“这位小郎竟有如此本事?甚好,裴小姐自去忙碌便是。” 裴云锦退下后,那老者饶有兴趣的说道:“这位小郎君,可愿陪老夫闲聊片刻?” 江凡挠挠头,咧开嘴笑笑,径直走到近前:“那我们坐着聊吧。” 老者一愣,却见那少年已经为自己拉开椅子,伸手示意。 “哈哈,好,好,站着说话累。” “老先生说的是,我觉得吧能躺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站着。” 江凡说着,顺手拉过一把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 “小子惫懒。”老者听他说话有趣,忍不住笑骂。 “你这少年人有些意思。方才那裴姑娘所言可是当真?” “啊,是。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闲来无事瞎琢磨。” 江凡也不会这些客套,便实话实说。 “这可不是雕虫小技。”老者意味深长道:“自老夫踏入临江阁,只觉得耳目一新,接人待物井井有条,经营方略不同寻常酒楼,隐有自成一家的气象,早就心生好奇,不想竟然出自你这样一位少年郎之手。” 不是啥新鲜事,我们老家那边都这样。江凡虽然这么想,却也没说出口。 “老先生见笑了,小子只是这江边一介打渔郎,出了点主意而已,一切都靠裴姐姐在打理。” “非也,临江阁老夫早有耳闻,近十余年经营惨淡,然则自去岁起,仅仅年余便有冲击八大家的势头,老夫原以为有奇人异士相助,殊不知竟是出自一位打鱼少年手笔。老夫方才观望,多有新奇之处,你这小小打渔郎哪来这许多奇思妙想?” 江凡道:“小子生平无大志,唯独喜欢些吃喝,久了自然就喜欢研究一些,平民百姓嘛,想方设法吃饱然后再吃好点就是福。” 老者听他这话,却是一时间陷入沉默。 江凡见他久久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先生?” 老者回过神叹口气:“小郎此话倒是让老夫多了些许感慨,天下兴亡,百姓皆苦,诚如小郎所言,吃饱喝足,平安喜乐百姓足矣。” 江凡拱拱手:“老先生心忧天下,小子佩服。” 老者道:“只叹这天下,烽烟四起,刀兵祸乱,民不聊生,不知何日方能如小郎所言,吃饱吃好。” 这等天下大事,江凡自然没什么可以品评的,见老者心情郁郁,便笑道:“小子听裴姐姐说,您老身挂五国相印,为天下奔走,这等大事,也只能像您这种大人物考虑了,小子也只能想想每日多捕两尾鱼而已。” 老者道:“可惜,老夫奔走一生,却也未能如愿,这天下大势,如滚滚江水,大势不可逆也,非人力能回天。” 眼见江凡一脸茫然,哑然失笑:“也罢,老夫到了这般年岁居然还未能释怀,与你小郎说这些作甚,不如好好吃喝一番。” 江凡见裴云锦此刻已然亲自带人呈上酒菜,便展颜道:“平素小子若是烦恼了,便饮一壶浊酒,老先生不如尝尝这烧刀子如何?” 老者笑道:“烧刀子,此名有趣,可是小郎所取?” 裴云锦将酒壶自热水中取出,为老者斟满道:“正是,小郎称此酒乃秘法酿制,酒香浓郁,入口辛辣,回味凛冽,可谓烈火入口,刀锋刮喉,便取了这名字。” 老者兴致盎然:“实不相瞒,老夫亦是爱酒之人,闻听此酒已有数月,西、北之地均盛赞此酒,早就垂涎欲滴,今日总算得饱口福。裴小姐也入座,阁老乃老夫心仪之人,你在老夫面前也不必客气。” 裴云锦含笑坐下:“如此,云锦放肆了。这酒虽好,却要会饮,不如让小郎细说分明。” 江凡道:“老先生,此酒适合大口饮下,口中回旋一周,随即下咽,再屏息片刻,自有一番滋味,您老可尝试一下,小子敬您,请!” 江凡也满上一杯,和裴云锦共同举起。 “好,满饮!” 老者便如江凡所言,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当即老者脸色涨红,片刻之后,老者长出一口气。大声赞叹:“好,好酒!果如小郎所言,入口如烈火,下喉如钢刀,却偏生回味甘甜凛冽,真乃天下美酒,烧刀子之名实至名归,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 裴云锦道:“老先生再吃些菜佐酒,则更是美味。” 老者打量一番面前菜肴:“这便是那四菜一汤?” “正是,小子胡思乱想所为,希望入得尊口。” 老者拈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咀嚼一番,不由大是赞叹:“味道浓郁鲜香,老夫纵然是在皇宫大内也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不凡,果然不凡。” “好吃您就多吃点。”江凡取过汤碗亲手给老者加了一碗汤。 “再喝些汤,稍后饮酒不伤身。” 老者食欲大开,一时间也顾不上说话,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者方才满意的吁了口气:“如此美酒佳肴,难怪临江楼一夕崛起,恐怕也只有太白居可相提并论,小郎莫非是那食神转世?” 第8章 临江阁上临江仙 正说话间,忽然那老仆猛然站起身,大喝一声:“小心!” 几人一愣。江凡刚抬眼望去,便见江面一艘快船之上,骤然出现几条人影,下一秒,十几道乌光迎面激射而来。 霍然间,驼背老仆忽然吐气开声,五指探出,有骤风卷动,如苍龙探爪,一把便抓住漫天飞舞的乌光,竟然是十几根闪烁着蓝光的镔铁长箭。 “大胆狂徒!”老仆此刻如同怒狮,随手甩出,纵然远隔不下三里,那船上还是一片人仰马翻。 驼背老仆冷哼一声,竟欲跃下九楼,老者却淡然摆手:“算了,宵小之辈试探而已,由他们去吧,不必坏了酒兴。” 那老仆闻言,便不再言语,缓缓回到角落坐下,微闭双目,又恢复垂垂老态,任由那快艇疾速逃逸而去。 两人神色如常,似乎只是一件寻常小事。 江凡却看的目瞪口呆。 那可是十几支五尺镔铁长箭,居然被一把抓住,随手甩出就格杀数人,要知道,这里距离江面快艇足足三里有余,这不起眼的驼背老者竟然是如此高手。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江凡感觉白毛汗都冒出来,刚才如果不是驼背老仆出手,包括自己在内三人绝对无一能幸免。而且他看的分明,那箭头蓝汪汪的,咋看也不像好来头啊。 老者却好似没事人,自斟自饮,继续谈笑风生。 见其处变不惊,泰然自若,江凡也暗自佩服。他原本就是好酒之人,如此一来,更是频频敬酒,一老一小高谈阔论,居然颇为投缘。 酒至半酣,老者道:“今日得此美酒佳肴,更有小郎这般有趣少年,老夫已是很久未曾如此愉悦。” 江凡此刻也恢复了本性,闻言摆摆手:“老先生既在浮云亭挂印而去,撇下半局残棋,可见已然释怀,何苦再有不愉?此后不妨寻个清雅之地教书育人,发挥余光余热嘛。” 老者筷子停了下,裴云锦忙白了江凡一眼:“老先生别听他胡言乱语。” 老者却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片刻看着那少年道:“小郎此言在理,教书育人,发挥余光余热,也算是老夫为这天下做的最后一点事。” 江凡道:“主要是开心,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育人多么崇高的事儿,想想,多年之后,一群有志青年像当初的您一样活跃于江湖庙堂,传承您的理念薪火,岂不快哉。再说,跟年轻人在一起心态好,长寿。” 老者怔怔看那少年,虽然面色有些潮红,有些飘飘然,可是一言一语都能发人深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何其深刻的道理,居然随口道来。而他所言居然为自己早已为这庙堂江湖所麻木的心打开另一扇窗。教书育人,薪火传承,这天下终归需要传承啊。 一时间,这位纵横天下几十年的宰辅大人居然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少年。 此子虽麻衣草鞋,却当真只是一介打渔郎? 裴云锦此刻也未敢再多言,她出身诗书世家,自然听得懂少年话中之理,早已是目露奇光。难道不见那身挂五国相印的张宰辅也在深思吗? 自己这个捡来的弟弟到底是何许人也,又要何等家世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少年? 老者沉思良久,“老夫时常与那老友于浮云亭对弈,那老友身为大供奉,时常下着棋便有事,常言去去就来。此番再度与老友相会,不想那老友操劳半生,已然油尽灯枯。浮云亭一局未半,老友忽言:不下啦,下不动啦,我去去,就不再来了……保重。言罢含笑垂首,就此西去。老夫心中竟无悲恸,独坐半日,想这天下江山,老夫已尽力矣,正如那半局残棋,既然已经无法下完,便到此为止吧,还有何放不下?遂挂印而去,原本想归隐田园,了此残生,不想今日一饭一酒结识小郎,难得我这老朽居然心思有了变化,真是世事难料。” 江凡忽然意兴大起:“老先生,晚辈便借此作一词,以慰您老平生。” 老者闻言,也是兴致勃发:“哈哈哈,想我张之陵纵横一生,今日竟然得小郎一知音,也罢,就请小郎作词,老夫亲自执笔。” 裴云锦先是一愣,霍然惊喜,忙起身疾声吩咐:“快!最好的宣纸呈上来!” “要大,要最大的。”江凡大着舌头说道。 “要最大卷轴,快,拼接桌案!老先生若不弃小女子为您研墨。” 裴云锦是真的激动了,眼前这位小郎若是那位龙江打渔郎,今日一词想必不错,更何况有张宰辅亲自执笔,临江阁的机会来了。 片刻青、粉两位少女亲自将桌案宣纸铺好。 老者挽起袖子,哈哈大笑:“小郎,老朽可要听听这这词如何,若是不好,老朽可要就地焚烧。” 江凡拍着桌案,摇摇晃晃:“今日既在临江阁一醉,便取词牌临江仙!” 说罢,站起身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九层之上,回荡起少年虽稚嫩却仿佛跨越千古而来的声音: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前两句一出,苍凉浩荡的气势便扑面而来,老者心神一震,一把抓起春秋笔,饱蘸墨汁奋笔疾书。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上阙在那小郎口中吟出,老者周身都在颤抖,唯独握笔之手稳定如松。就连那驼背老仆也睁大眼睛,不由站起身子。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下阙一出,老者竟仿佛呆了。 这一首词上阙以史咏世间永恒,江水不息青山常在,叹代代英雄转瞬即逝,下阙词锋一转,将高洁情操、旷达胸怀抒发的淋漓尽致。 历代兴亡不过一壶浊酒谈资,世俗远去,淡泊洒脱却扑面而来。荡气回肠,万千感慨,只觉无穷回味。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便是我张之陵的一生啊,这亦是天下英雄的一生,此词一出,什么是非成败,什么天下兴衰,尽去矣! 老者一遍一遍吟诵,良久,忽然仰天大笑,声震沧澜。 “好一个临江阁上临江仙,好一个沧澜江上打渔郎!老夫今日得此一词余生足矣!” 回身望去,却见那少年拍着桌子,已然在用一种古怪却苍凉浑厚的声调在唱着。 不多时,少年一头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第9章 此郎彼郎 头疼欲裂!江凡迷迷糊糊的醒来,忍不住龇牙。自己这酒量还是差得远啊,烧刀子这等烈酒属实够劲。 “小郎,你可算醒啦。” 粉衣少女端着一盏热茶正俏生生站在窗前。 “小荷姐姐……”江凡揉揉脑袋:“都什么时辰了?” “还什么时辰,都睡了一天一夜啦,看你下次还敢喝这么多。”粉衣少女扶他坐起身:“先喝杯解酒茶舒缓一下。” “一天一夜?”江凡下意识向窗外看去,入目一片漆黑,果然又是晚间。 “哎呀,睡了这么久。张宰辅可还在?” 小荷服侍他喝下热茶才道:“早就离去了。还给你留了东西呢。你还是先洗漱一番,吃些东西再说,喝了这么多酒想必腹中难受的紧。” 江凡哦了一声道:“麻烦姐姐安排人给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一番。” “早就给你备好了,稍后洗完就到小姐房中去用餐吧。” “好,裴姐姐呢?” 粉衣少女一脸崇拜的望着他,眼里都是小星星:“她现在可忙坏了。小郎,你可真厉害,一首词震惊张宰辅,整个郡城都轰动了,从昨日起咱们临江阁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都是为了一睹那首临江仙。小姐特地安排人将张宰辅手书装裱起来,挂在九层。还要在大门外修一座屏风,请大匠将雕刻其上,供人瞻仰呢。” “啊?搞这么大动静?没必要吧。” 这可有点对不起老家那位先贤,抄袭上瘾,这作风可不太好,如今闹成这样子很难为情啊。 小荷叽叽喳喳,仿佛欢快的云雀:“怎么没必要,你可真不知道呀,张宰辅说了,这首词足以和天下第一楼那首诗相提并论,堪称千古绝句呢,现在呀,到处都有人打听你这位打渔郎呢。” 江凡一下子酒醒了大半:“可千万不要,跟裴姐姐说,我还想过消停日子呢,不行……就说张宰辅所作吧。” 小荷奇怪的看着他,很是不解。 “人家都是巴不得出名,何况这种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小郎你怎就如此古怪呢。” 江凡笑笑:“人怕出名猪怕壮。” 见小荷不解,江凡便道:“猪肥了就该宰杀了,人出名了,麻烦就来啦,我这人偏偏最怕麻烦。所以呀,求求你们可别把我供出去。” 小荷姑娘学着他的样子挠挠头:“反正我还是不懂啦,不过你放心,姐姐和张宰辅都没说出去,落款也只是沧澜江上打渔郎,没人认得你。” “那便好,起床,睡得浑身是汗。” 江凡洗漱完毕,很快见到了裴云锦。 后者见他,眼睛里是按捺不住的欢喜。 “小郎,睡得可好?你可真是姐姐的心头宝贝,姐姐何其有幸能结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才。” 江凡脸色不由一红:“姐姐过奖了,一时酒醉,胡言乱语,您就别笑话我了。” 裴云锦看着眼前这清秀少年郎,越看越是喜欢。 “笑话?谁还敢笑话你,如今你这临江仙一出,必如飓风席卷,不日便会传遍天下。还有谁胡言乱语能如此呢?姐姐可算占了你的便宜啦,岁末,我临江阁必然入八大家,这可都是小郎的功劳。” 江凡无奈的叹口气,他自然知道这临江仙的魅力,只好苦笑道:“只求姐姐千万莫要供出小弟,我还想过安生日子呢。” 裴云锦满眼中满含深意,这少年不求闻达,淡泊名利,自己早就知道,可偏偏他又如此才华横溢,可谓世间难寻。 “姐姐明白,不过沧澜江上打渔郎这名号可掩不住呢。如今高朋满座,门外排队三里,很多人都闹着要见见你呢。” “不见,不见。” 江凡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 “姐姐就告诉他们我早就离开好了。” 裴云锦笑道:“放心,姐姐说你与那张宰辅一同离去了。来,快坐下,好好吃点东西,都一天一夜未进水米,饿坏了吧,姐姐特地给你备好了爱吃的酸汤面,本来还想备些酒菜给你庆贺,想来你也不喜欢。” 江凡瞅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酸汤面,顿时口舌生津。 “还是姐姐知我,这酒后一碗酸汤面,给个神仙也不换。” 一碗面吃的满头大汗,酣畅淋漓。江凡忍不住打了两个嗝,拍拍肚皮笑道:“舒服啊,马哥的手艺比我都强了。” 粉衣少女正好走来,闻言撇撇嘴:“哪里是马哥的手艺,他现在忙的脚都不沾地,这是小姐亲手给你做的呢。” 江凡一愣:“姐姐?” 裴云锦道:“知道你爱吃这一口,那日你教马哥的时候,姐姐也随着学了些,还好能入口。” 江凡挑起大拇指:“好吃。想不到姐姐手艺也这么好。” 裴云锦道:“跟小郎你比不得,人家都说君子远庖厨,弟弟你偏偏喜欢摆弄这些,而且堪称世间绝味。诗词一道更是冠盖群伦,天下无双。真不知弟弟还有多大本事。” “本事?没啦没啦,我哪里有本事,做菜只是满足口腹之欲。诗词更是小道,闲情逸致而已,在我看来还不如做饭实用些。” 他这番低调,确让裴云锦越发感觉看不透。只觉得这少年洒脱散漫的外表之下,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神秘气质。 “还说没本事,如今小郎一首临江仙,已经被许多人誉为词道第一,和那被誉为诗道第一人的龙江打渔郎齐名。” 她若有深意的看着少年:“姐姐听说,小郎是去岁才到这沧澜江结庐垂钓的呢……” 她那眼神,根本就是在赤裸裸的询问:说吧,你到底是不是那位龙江打渔郎? 江凡只好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啊,对了,老马叔回来没有?东西可都采办齐全?” 裴云锦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便也只好无奈道:“早回来了,放心吧,都给你装好了。” “那便好,明日一早,小弟就返程。” “不再多住几日?”裴云锦见他急着要走,不由蹙眉道:“往常小郎都会住上数日,此番为何如此急切。” 我能和你说家里有媳妇了吗? “家里快断粮了,老家伙肯定着急。” 第10章 这玩意儿有啥用 裴云锦又劝说一番,见他归心已定,虽不明所以,却也无奈。 “对了,张宰辅留了些东西给你。” 说着,起身从架子上取过一个黄木匣。 “留给我的?”江凡好奇的打开一看,只见木匣中竟是一笔一砚。 青黄两色的笔,雪白无瑕的砚。 “春秋笔,黑白砚?”江凡小吃一惊。 这两样可是那位五国宰相的标志,在天下读书人心目中堪称至宝,纵然金山银山也换不来。 “此乃张宰辅心爱之物,为何赠与我?” 裴云锦不无羡慕的说道:“张宰辅言称,此番退隐,得小郎一词,余愿足矣,这两样东西就留给小郎做个纪念,算是偿了小郎赠词之情。” 江凡拿在手中把玩,须臾,两眼贼兮兮的看着裴云锦:“姐姐,这两样东西很值钱吧……” ……裴云锦无语,你不是视钱财如粪土么? 江凡嘿嘿笑道:“我还是很贪财的,主要是确实用不上,否则小弟定会让姐姐知道什么叫古今第一财迷。” 我听你胡诌! 裴云锦翻个白眼,但美人就是美人,一个白眼也翻得风情万种。 “你便胡闹吧,这笔只是一节青竹所制。这砚台也只是白石雕刻,可材质虽普通,却因所用之人非凡,故而在天下人心目中这可是真正的宝物,好好收藏起来吧。若有人知道你想把春秋笔和黑白砚换钱,恐怕口水都能把你那小破船给冲翻。”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真是什么珍稀宝玉所造呢……”江凡不由撇撇嘴,大失所望。 江凡意兴阑珊,摆弄几下问道:“姐姐,这砚台通体雪白无瑕,为何叫黑白砚呢?还有这春秋笔,名头又是如何得来?” 裴云锦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学究天人还是啥也不懂。春秋笔,原本太华山千篁岭上所采一节翠竹所制,使用年月久了半青半黄,人云暗含春秋之意,且宰辅大人以此笔书写春秋,故而称之为春秋笔。黑白砚则是张大人在昆仑山下捡到的一块白石雕琢,但研墨之后黑白分明,人言张宰辅一生磊落,是非明辨,正如这白砚黑墨一般,黑白分明,故此,便被称之为黑白砚。” “原来如此,并非这两样东西本身特殊,而是张宰辅这个人赋予了它们价值。” 把玩片刻,江凡便把笔砚放进盒子,推向裴云锦:“裴姐姐,这东西我带着也不方便,就放在你这里好了。” 裴云锦也是一愣:“你傻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放在我这里?” 江凡无所谓的摇摇头:“带着挺沉的,我又没地方放。反正我也是不学无术,更懒得去读书写字,留着有啥用?哪天姐姐要是看上哪个风流书生,送给他做礼物也不错。” 裴云锦狠狠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胡言乱语!张宰辅的宝物岂是随便送人的?老先生对你可非同一般,这东西很有些传承意味,你敢给我都不敢要。” 江凡道:“反正我就不管啦,还有不少货物要带呢,姐姐不要就帮我存着吧,我那破茅屋也供不起这等文坛宝物,老先生也真是,净给我出难题,这玩意儿送给我就叫什么来着?呃……对,明珠暗投。” 裴云锦抚额无语,这个弟弟的惫懒性子实属罕见,怎么也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这可是张宰辅的春秋笔、黑白砚啊,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做梦也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这么满不在乎的一推二五六,看样子还挺嫌弃。 “你这……哎!姐姐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那就别说啦,这面条……再给我来一碗?” —— “小郎真是个奇怪的人……”裴云锦斜斜靠在窗边,又恢复了那慵懒的模样。 “谁说不是,那可是名动天下的张宰辅所赠,他倒好,弃如敝履。”小荷姑娘也纳闷不已。 “都是奇人异士,小郎赠那一首词又岂是凡品?就算天上文曲也未必做得出来。真是难为他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人生感悟,就像……” “像个老头。”小荷说道。 裴云锦道:“若未曾经历惊涛骇浪,若无数十年人生阅历,如何能做的出这等诗词,可他分明只是个少年人。” 小青面色一贯冷淡,却也有些想不通:“或许龙江上那位打渔郎也是他,不然如何能小小年纪写出君不见龙江之水天上来那等豪情洒脱的诗句。” “一面是洒脱不羁,一面是沧桑淡泊,一面又是快活少年,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小郎?” 三人都有些沉默。许久,小青率先道:“小郎奇人行事,难以捉摸,可对我们而言,一首临江仙问世,临江阁晋升八大家指日可待,小姐,我们该做些准备了。” 裴云锦点点头,目光却是望着窗外江水滔滔,眼神有些痴迷。 ……那小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 “老家伙!我回来了!快出来搭把手啊……” 江凡一边卸货一边向着茅屋方向喊道。 “嗷嗷嗷!”率先出来的却是那条杂毛狗。摇着尾巴,欢快的跑到江凡身边,用脑袋不停蹭他的裤脚。 “哈哈,灰太狼,还是你机灵,就是这叫声总跑偏啊。”江凡揉揉狗头,却对这厮不是汪汪汪的叫,而是嗷嗷嗷的叫一如既往的不满。 片刻,从茅屋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粗布麻衣的女子。 “你回来了,东西买齐没有?” “……啊,娘,娘子……买齐了,衣服多给你买了两套。” 叫娘子古古怪怪,江凡这些天都没顺嘴。 不知道为啥,每次叫娘子都会想起她头一次醒来,凤目含煞,睥睨八方的气势。 这女人来头必然不一般,哪天露馅八成就惨了……都怪你个老东西,满嘴胡诌。你等着,反正将来倒霉谁也别想跑。 “发什么愣!快搬东西,爷爷上山去了,就咱俩。” “哦,哦……” 这女人虽然失忆,说话依然是那种干脆利落,不容拒绝的样子。江凡估摸着可能是以往发号施令惯了。 忙了好一会儿,东西才整理完毕。 “米面粮油调味品,衣服还有渔具都齐了,一样不少。”江凡掰着手指头盘算一下说道。 白小翠嗯了一声:“晚饭我要吃鱼头泡饼,你做。” 第11章 白小翠杀鸡事件 “小子,你到底啥时候跟人家同房?天天跟我老人家挤不是个事儿啊。” 老家伙半躺在床上很嫌弃的踹他两脚。 “都你,我跟你说,将来惹出麻烦来别怪小爷我把你当挡箭牌寄祭出去!”江凡没好气的说。 老家伙抠着鼻孔一脸鄙夷:“小子,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咋的,一个女人把你吓这样,还编个什么正在发育不便同房的借口,你个小王八蛋今年才十六岁,按你说的到十八岁同房,岂不是还要蹭我老人家两年床板?” 江凡道:“你当我愿意?又脏又臭,明天小爷我就赶紧再搭一间房。我警告你,最好想想等人家想起来身份咋办。” “咋办?”老家伙满不在乎:“凉拌!你小子也别装模作样,你不是也没拆穿?” 他猥琐的笑道:“那丫头脸上的红斑下去,可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儿,老人家我活了一百多岁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子,便宜你小子了,还好意思跟我贫?将来我跟你说,谢我都来不及。就算到时候那丫头喊打喊杀,我跑的也比你快,自求多福吧。” “我谢你个鬼,人家少说比我大了七八岁,根本不靠谱的事儿!老家伙,有时候我就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童年经历让你这般无耻?被拐卖过,还是被霸凌过?” “滚蛋!老子拐带过你倒是真的。赶紧睡觉!明天想着收拾收拾你那条杂毛狗,又把鞋子给我撕得稀巴烂,跟你一样嘴不行,不是个好东西……” —— 如果不看脸的话,白小翠确实把江凡给惊艳到了。 换上合身的白色衣裙,尽管仍然是普通粗布,但那高挑有致的身材却显眼的很,尤其她带着某种高贵冷傲的气质,让江凡颇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 问题是,她在做的事情就不那么超然了。 白小翠在杀鸡。 那只倒霉的鸡已经被他撵了三圈,鸡飞狗跳,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江凡好几次看她好像要把手中的菜刀祭出去,眼皮子直哆嗦。 好不容易抓到手,一刀割喉,鸡却没死透,满院子扑棱,鸡毛鸡血到处都是。 女子剑眉耸动,似乎怒从心起,随手抄起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棍,上来就是一招力劈华山,棍断盆碎,鸡没打着。 眼瞅这位眼睛又瞄上了铁锹,江凡赶紧扔下手中的活计:“小翠啊,你还是先去洗衣服吧,这个我来,我来……” 白小翠两只眼睛盯着鸡,嘴里边说道:“什么意思?我还杀不了这畜生?” “不不不不。”江凡连忙摆手:“这活儿脏,你新换的衣服,还是我来吧。” 这话似乎说到了女子心底,看了看自己一身白布衣,嗯了一声,临走还不忘给那只半死的鸡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江凡就差拍着胸口念佛了。 老家伙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喝着小酒,看江凡那样子忍不住打趣:“小子,可以,小小年纪会疼老婆了。” 江凡白他一眼,同情的瞅瞅那只还在垂死挣扎的鸡,心道你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连死都不得好死。随手打个响指,那杂毛狗灰太狼便蹭的蹿上去,只一口便了结鸡生。 方才它也吓坏了,那断掉的半根棍子好悬没把它给砸着,嗷嗷叫着钻进柴火堆里瑟瑟发抖,看那女人进了屋,才胆战心惊的钻出来。 “这狗子倒是灵醒,就是长得难看了些。做派也不大着调,叫声嗷嗷的,跟狼崽子似的,倒是对得起你给取这个名儿”老家伙喝了口酒道。 “着不着调都比你强,胡里八涂让你招进来个红太狼。” 江凡拎着鸡麻利的处理着。 “这红太狼又是个什么典故?”老家伙颇有兴趣。这小子随口冒出的东西往往都有些说法,大多很有趣。 “就是女王,强势女主的意思,烦不烦,去烧水,等下拔毛。” “女王?呵呵,有点意思。还真有那个范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着嘴。忽然间,正在地上舔鸡血的灰太狼猛然支棱起来,盯着远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凡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计。灰太狼这做派他很了解,定是有些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老头也从躺椅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队人马沿着江边飞奔而来。 “不是官兵。”老家伙看了看说道。 “是冲着咱们这边来的,进去告诉小翠先别出来。” 老头刚进去,一行十几骑人马便旋风般冲到小院柴门外,骑士勒住马儿,发出唏律律的声音。 这些人面目凶悍,手中武器也不统一,形形色色什么都有,可都是真正的利刃。 为首的一个光头独目,手中拎着一根锋利的三叉戟。 那人高坐在马上,打量一番小院,最后把目光落在江凡身上。 “小子,滚过来!” “好汉爷,您什么吩咐?”江凡知道,这柴门木篱也别想拦得住人家,痛快的推门走出来。 “最近见没见过陌生年轻女子?” 江凡赶紧摇头:“好汉,小子居于此打渔为生,家里只有老人和俺媳妇,其他人很久没见过了,谁来这荒山野岭干啥。” “下马!”光头吩咐道:“小子,爷爷们饿了,去准备吃的。” “好嘞好嘞,院里请,我这刚杀了鸡,这就给好汉们炖上。”少年陪着笑邀请。 “哈哈哈,小子,还挺识趣。”光头大笑着带人走进院子:“让你婆娘出来。” “这个……女眷不太好……” “放屁!”光头一马鞭就抽在江凡肩头。 “让你干什么干什么,不想死就快点。” 江凡无奈,只好揉着肩头向着里面喊了声:“小翠,赶紧出来给各位好汉爷爷烧些水喝。” 白小翠从屋内走出来,几人眼前便是一亮。 虽然是荆钗布裙,眼前女子却身材高挑,长发如瀑,似是个美人。 然则白小翠刚走近几步,那头领便大皱眉头。指着白小翠道:“你家婆娘?” 江凡点点头:“正是,俺媳妇白小翠。” “晦气!还以为是个俏娘们,果然家穷人丑。”一个拎着板斧的黑胖子啐了一口。 江凡陪着笑:“没办法,打渔为生,但凡条件好些的姑娘也不能嫁给我不是。” 黑胖子扭头看看光头:“头儿,这个肯定不是。” 光头却目光有些阴冷:“宰了,宁可错杀一万。” 第12章 酒葫芦杀人事件 江凡一惊:“好汉,这是为何,我们可是良善人家。” 黑胖子狂笑道:“爷爷可不是良善之人。”他指着自己的板斧说道:“小子,可知道爷爷是什么来头?” 江凡连忙作揖打躬:“小子不知,但各位想必都是江湖好汉,你们想要什么都拿走,饶了我们一家吧。” 黑胖子冷笑:“小子,爷爷是水匪,今儿出来就是杀人的。赶紧好好备上吃喝,待会儿让你死的痛快点。” 白小翠剑眉一挑,刚想说话,却见江凡似腿肚子转筋,一屁股坐在地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水匪们哈哈大笑,一人道:“小子,尿裤子了吧,爷爷们今天已经杀了二十多人,都是你这般模样。不过爷爷可以考虑,酒菜安排周到便饶你一命,但你家娘子,啧啧……” 白小翠扭头看看他,眉目间有怒气:“起来,堂堂男子死便死了,莫要丢人现眼!” 光头倒是有些意外,抬头看那女子,只见她上前一把拉起那瘫坐的少年:“要杀的是我,你怕甚!” “可,娘子……我……” “我什么我!”她背对着几人,声音却很平静:“既是水匪,不外谋财,为何定要害命。” 黑胖子掂了掂斧头:“呦呵?你这丑娘们倒是胆子大。爷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儿天气好,爷爷就想随便杀几个人乐呵乐呵。” 其余人等轰然大笑,一人道:“要钱看你们也没有,那就只好要命喽。” 女子扶着江凡,这小郎胆小如鼠,已然让他目光中有鄙夷,却还是给江凡拍了拍身上的土:“刚才几位说可以饶他一命,说话算话?” 光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爷爷行走江湖,当然说话算话,他把饭菜张罗好,今天饶他一命,但你……却是不行!” “可以,待我帮相公做完饭,告个别,可否。” 光头手中敲着三叉戟:“你这女子倒是一身胆气,可不像普通渔家娘,你确实是此间人士?” 江凡哭丧着脸道:“是啊,好汉爷爷明鉴,我九岁她就嫁过来了,我们可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家……” 此时,老家伙哭嚎着从屋里跑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小册子:“各位好汉啊,我们可是有户籍的人家,从来没的罪过几位大爷啊……” 江凡都是一愣,啥时候的事儿,这户籍从哪来的?自己都没有好不好。 >黑胖子一脚把他踹倒,伸手捡起小册子,翻开瞅了瞅,向那光头说道:“确实在籍。” 光头微微点头,黑胖子随即冷笑一声:“少说废话,去准备饭菜,爷爷们吃高兴了自然考虑饶你们不死,否则……。”他狞笑道:“今儿爷爷斧下已经剁了十二个,不差你们这三只亡魂。” 江凡哆嗦着道:“各位好汉,家里还有些好酒,这便拿出来献给几位,万望饶我们一命。” 边说边连滚带爬的跑向屋内。老家伙急忙爬起来,拉着白小翠去烧水做饭。 黑胖子哼了一声,在光头旁边坐下:“大哥,天天这么胡乱杀下去也不是办法,帮主他老人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光头目光阴冷,“不要问那么多,知道的多死得快,我们只要知道听命行事便是。” 黑胖子道:“可是照此下去早晚是个麻烦,如今听说和沧郡守已经派出两千官兵分两路沿着江岸搜寻我等,一旦遇上可就不能善了。” 光头不耐烦的道:“我如何不知,但你我要不听命,恐怕都活不过今天。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黑胖子满腹不甘的唉了一声,大斧头一下便劈碎旁边的石墩。 两人说话间,就见那少年抱着个葫芦跑出来,一脸谄媚:“各位好汉,酒来了,酒来了。” “就这么一葫芦,够谁喝?你小子还敢消遣爷爷?”黑胖子十分不满。 “俺家就这么多了,其实……”他忽然笑笑:“够了,这是好酒,特别烈,足够各位喝的。” 黑胖子不耐烦道:“穷家破院,能有什么好酒,算了算了,赶快倒上。” “是是是,几位好汉爷多喝点,喝完了好上路。” 黑胖子听着别扭,呵斥道:“放屁!老子他娘的让你上路。” 少年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小子不会说话,应该说……喝完就去死好了。” 黑胖子勃然大怒,刚要张嘴说话,就见那少年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拔下塞子。 须臾,一蓬耀眼的白光自葫芦口亮起,自那葫芦口猛然喷出百道光芒,整个小院眨眼间银蛇乱窜。 十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成了一地碎肉。 小小院落,顿时成为修罗场。 异变陡生,那边正在准备饭菜的白小翠和老家伙都呆住。刚才还点头哈腰、畏畏缩缩的少年此刻却站在那满地血肉之中,平静而淡然。 “杀……杀光了?”老家伙扔下菜刀,两三步跑过来,见这惨烈景象,喉中干呕两声:“我的老天爷,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江凡慢慢把葫芦盖子盖上,有些惋惜:“就这么浪费一只葫芦,哎……” 白小翠走过来,对这场面居然没有不适,反而面露惊奇:“这葫芦是怎么回事?” 江凡嘿嘿一笑:“有个老道士喝了我的酒,赔给我的,没想到还挺好用。” “好用个屁!这下惹了大事儿了,赶快想想怎么善后吧!”老家伙气急败坏的喊道。 “哦……”江凡懒洋洋的说道:“跑路呗,还能咋办,反正咱们也是四海为家,到处流窜。” “扯淡!我们搬到这里才安生了不到一年,你个天杀的小王八蛋,爷爷我是倒了几辈子血霉,天天跟你跑路!” 白小翠左右看看两人,都不正常,一老一小根本没有正常杀人之后那种该有的反应,竟然在这里斗嘴扯皮。不由深思,我家里一直是这样的吗? 她很快打定主意,以后得问问,失忆之后都忘了自己在什么样的家庭,这样很不好。 第13章 跑路吧,少年 “不跑能怎么样?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来头,恐怕也不仅仅这一队人马。就算我们处理再干净,迟早也会露馅。反正这里也呆了一年了,不如去别处溜达溜达,再不走……”他神情有些古怪的嘀咕:“怕是要呆出感情来了,不好……” 老家伙指指他,忽然面色一垮,叹口气:“真不知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性,如此凉薄,也罢,收拾收拾,走吧。” 白小翠不知何时点燃了一只火把:“收拾什么,倒上酒,烧掉!” 哎呀?江凡瞪大眼睛,可以啊,居然是个狠茬子。 老家伙唉声叹气:“得,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天诚不欺我。” 说话间,忽然一声嘹亮的鸣叫自天空传来,竟是一只鹰隼,从小院外的树梢上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不妙!”老家伙面色一变:“是信鹰,疏忽了!” 江凡也皱皱眉:“这算是彻底暴露了,不能再耽搁,得马上走!” 火光冲天,茅屋和小院在烈焰中眼瞅着快速化为灰烬。 “可惜……。”老家伙叹着气说道。 “咋的,一座茅屋还舍不得了?”江凡其实多少也有点惋惜。 老家伙摇摇头:“不是,后山张猎户打到一头鹿,晚上烤鹿腿、炖鹿鞭,约了我喝酒,去不成啦……” 江凡:…… “老规矩。”老家伙牵过来两匹马:“坐船目标太明显,也不容易躲避,这些马儿都不错,你们骑马吧,方便,还能跑得快些。灰太狼跟着我,你定个地方汇合。” 白小翠一愣:“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江凡道:“不用管他,哪次都是,有事儿了他就跟我分开跑路,说是分头跑机会大,其实就是怕受牵连。” 老家伙挠头嘿嘿笑道:“哪有,一块行动容易被一锅端,分开有好处嘛,不管哪一方出事,至少还有人能设法搭救。” 江凡撇撇嘴:“得了吧,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好了,我们先走一步,到青云山见。” “青云山?”老家伙愣了下:“你要去那?” 江凡道:“这么长时间没去哪了,是该去看看。” 老家伙看着他若有所思。 江凡却没再多说什么,反而扭头对白小翠道:“此去青云山不远千里,你要辛苦些了……” 白小翠并没瞅他,只是直勾勾看着马儿,嘴里应付似的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走便是……不过,我会骑马吗?” 这个问题让江凡愣了下,确实,不太好回答,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啊,说错了怎么圆? 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女人直接翻身上马,提着缰绳只是稍微让马儿走了两步,忽然一个加速,纵马扬鞭抛出去上百米,一个漂亮的回旋又折返回来,勒住缰绳,马儿人立而起,英姿飒爽。 “哦……我会这个,也是,既然总跑路,应该是会的……” 江凡,老家伙:…… 一个时辰后,只剩一片余烬的小院外,二十多名骑士将此地团团围住。 一名背后交叉背着一对半月形弯刀,头上编着几十条麻花小辫的女子策马来到一名黑色紧身衣女骑士面前禀报。 “小姐,已经查明,此地原住户为一老一少,近日凭空多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据说面生红色胎记,非常丑陋,只有身形体态与画像近似!” 黑色紧身衣女子面色冰冷道:“不论是与不是,杀了我们这么多好手,仇已经结下了,必杀之,通知全部人手,查明去向全力追杀,一旦发现立即动手,不要活的!” “这次只是意外,为何说总是跑路?” 白小翠目光清冷,看着正在拨弄篝火的江凡问道。 这个问题属实不好回答,江凡将兔子翻了个面,沉思片刻,忽然看着白小翠有些心虚的说道:“你不是我娘子,是我在江边捡到的溺水人,那老头胡说八道的。所以,你可以随时离开。” 女子却毫无波动:“我知道。” “知道?”江凡愣了下。 女子平静的说:“我虽然失忆,却不是傻子。” 这回轮到江凡不解:“那你为何也不问,还配合我们演戏?” 女子道:“不知来历,没处可去。” “就这么简单?” 女子看他一眼:“世上的事,原本就简单。” 江凡呆了呆,女子说话竟然很有道理。世上的事确实简单,只是人给想复杂了而已。 “那么你接下来的打算?” “一起出事,一起跑路。” 江凡道:“跟着我恐怕受连累……” 女子却道:“你从临江阁回来,曾言及有匪徒沿江截杀年轻女子一事,未必是你连累我。” 江凡不由大是佩服,女子思路清晰,处理问题简单直接,真不知以前是何等人物。 “如此,我们便一起跑路好了。不过……”他挠挠头:“日后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女子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他一眼:“娘子,小翠,哪个不行?” 江凡语塞,确实,反正什么也想不来,叫啥不行? “好吧,将来若是你忆起身份,自可离去。” 女子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江凡沉默片刻道:“你就不想问问我是什么人?” 女子道:“眼下你既不管我是什么人,我又何必管你。日后你我对彼此而言是什么人才有意义。” 江凡忍不住挠挠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娘子,吃饭吧,别的不说,就算在野外,我的手艺也是一绝。” 女子接过一条兔子腿,伸出另外一只手:“酒。” 江凡把葫芦抛过去:“不多了,省着点喝。” 临江阁。 “不好了,不好了!”小荷姑娘风风火火冲进屋内,见那锦衣女子便道:“小姐!出大事啦!” 裴云锦提着花洒正在侍弄一株兰花,看看她微微蹙眉:“小荷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这么毛毛躁躁,又有何事如此大呼小叫。” “哎呀!”小河姑娘跺跺脚:“那小郎……小郎他出事啦!” 裴云锦手中一顿,连忙放下花洒:“小郎怎么了?” 小荷急切道:“方才有人进楼打听小郎,我见那人面目凶恶,腰间佩刀,看着就不是好人,便随口应付说小郎只是来吃饭和卖鱼而已。那人说小郎杀了他们十几个兄弟,已经潜逃,还说让我们不要隐瞒包庇,否则血洗临江阁。” 第14章 江小郎式逃亡 裴云锦闻言大惊:“竟有此事?那人是何身份,可知具体经过?” 小荷道:“不知,那人并未透露,询问一番便急匆匆离去,我这就上来啦。” 裴云锦缓缓坐在椅子上凝眉道:“小郎竟会杀人,他分明不通武艺,怎么可能杀十几人?” 小荷道:“小郎身份神秘,做出大事不足为奇,只是刚才那人气息强横是高手无疑,此人只是探子,想来背后人马更不简单,小郎此番被追杀,怕是危险的紧。” 裴云锦凝眉沉思片刻,忽然长身而起:“叫小青、马叔、柴老来!” 小荷呆了下:“马叔、柴爷爷?小姐……你要插手此事?” 裴云锦这一刻竟然毫无慵懒之态,目光凛冽,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气:“小郎于我有恩,不论谁要动他,我裴云锦断不会袖手旁观。无知匪类,竟敢狂言血洗临江阁?我倒要看看,这八千里沧澜江,谁有此胆!” “不是要跑路吗?为何放走马儿?” 白小翠对于徒步赶路颇有不满。 江凡嘿嘿一笑:“跑路,也得分跑法。让他们先跟这些马儿玩一会儿吧。” 白小翠皱眉,从崖顶向下望去,两匹马早就不见了踪影。刚才江凡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两匹马仿佛受惊一般脱缰狂奔,绝尘而去。自己则爬上这座草木茂盛的断崖,悠闲的躺在岩石上睡午觉。 白小翠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多问,安静的坐在树下休息。 一个时辰之后,一队人马从断崖下沿江边追逐而去。 “他们走了?”江凡懒洋洋的爬起来问道。 白小翠点点头:“下一步?” 江凡笑的很贱:“再等等,如果还有其他人马过一会儿也该过去了,天黑之后就回去。” “回去?去哪?”白小翠愣了一下,有点不大明白。 江凡道:“回茅屋那。” 白小翠有点被他的脑回路震惊到。 “那里十分危险,为何要回去。”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在茅屋下面挖了个地洞,存着不少吃的,还有好酒,不能浪费掉,咱们可以在那逍遥几天。”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小翠若有所思。 “你很聪明。” 这算是个不错的评价,江凡却不以为然,老家那边这种招数都是个人都知道。这里在他看来在阴谋诡计方面差得远,要是把那几本论阴谋诡计的著作或者那几本兵书拿来还不得让世人疯狂? “孙老怎么办?”孙老就是老家伙,大名孙道通。现在挑明了事情,白小翠也就不再称呼其为爷爷。 江凡不屑的撇撇嘴:“那老家伙千年老油条,鬼精的很,我这些套路他会一半,放心,他心里有数。” 白小翠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这对老小,不过心中莫名觉得很有趣。 正如江凡所料,不久果然又有一队人马经过,而且人数不少,此后直到天黑也再没有其他人经过。 可以回去了。江凡叫上白小翠,也不刻意隐藏,在初秋的凉爽夜风中,两人悠悠达达,走的居然很惬意。 白小翠虽然想象过地洞的样子,但怎么也没料到会如此舒适。 也不知道这少年怎么想的,地洞居然是个套房,整整三间。墙壁刷着白灰,干净明亮。桌椅板凳茶具酒盏一应俱全,书架上放着一些书卷,有两张躺椅,有不少咸鱼熏肉,某个房间竟还存放着一些新鲜蔬菜,几大坛酒整齐的码放在墙角,甚至还有投壶、飞镖可以玩。 更为惊奇的是,也不知如何设计的通风,室内空气清新,丝毫没有地洞那种气闷的感觉。 “你管这叫地洞?” 白小翠把三个房间转了一遍,实在理解不了有这时间为啥不把茅屋弄得舒适些,反而浪费在所谓的地洞上。 “可不就是个地洞,条件简陋些,反正也住不久,将就下吧,我先去洗个澡。” 白小翠有些无语,刚才她在某个房间看到过游泳池…… 江凡出来之后,看到白小翠正在摆弄躺椅。 “这玩意儿舒服,你躺上去试试。” “试过了,给老人用很好,你年少,不应如此懒散。” 江凡呵呵笑道:“怎么舒服怎么来,在我看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今朝不知明日事,舒服一秒是一秒。” “一秒?”白小翠对这个名词似乎没有认知。 “哦,就是把一个时辰分成120份,每一份我称之为一分,把一分再分成60份,这个时间就是一秒。”江凡耐心的解释道。 “很短。”浅显易懂,白小翠想了下觉得这个时间真的是很短。越发觉得这少年过于懒散,就连这须臾功夫也要过得悠闲。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如弹指刹那,如何计量?” 江凡没想到白小翠对于这个居然很有兴趣,想了想,从架子上拿下一条项链,把核桃大的圆形吊坠打开:“你看,我请了很多人花费一年的功夫做了这个,虽然精度比较差,勉强也能用,总比你们那模糊的时间概念要好的多。” 圆形盖子打开,里面是个奇怪的圆盘,沿圆盘一周刻画着一些条纹,间隔非常均匀。圆盘中央将三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针顶端固定在一个点上。 “如何使用?” “简单,你看,这里有个钮,掐着它旋转,直到转不动,然后它就会转动起来。这根最短最粗的针我称之为时针,它在这上面转一周就是六个时辰,正好半日功夫,转两周便是一日一夜。为了方便,我把半个时辰分成一个大格……” 江凡很耐心的给白小翠讲解了一番。白小翠越听越是目露奇光,这东西精准计时,堪称宝物! 眼前穿着睡衣,躺在摇椅上晃悠着的少年如此奇思妙想,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若传出去,必然可改变天下计时方式。可这少年偏偏如此懒散,实在让人难以把他和这奇物联系起来。不过想想他那句得懒人者得天下,竟隐约觉得有几分道理。 白小翠摆弄好一阵都舍不得放手。 江凡见状,存心打趣:“此物名为怀表,当初做了两件,其中之一将来送媳妇的,我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将来娶媳妇总要有个像样的定情信物吧。” 白小翠修长的剑眉跳动几下,默默的把它挂在了脖子上。 江凡呆住:“你……这……” 白小翠冷眼瞅瞅他:“眼下,我还是你媳妇。” “可那不是真的……”江凡有点肉疼。 白小翠也不看他:“等我想起来再还你。” 这就黑下了,自家那只杂毛狗从来没把到嘴的骨头吐出来过,你才喂了它没几天,咋就把这手学个明白? 第15章 打……打打劫 白小翠和一个拳头大的木块在较劲。 这东西四四方方六个面,每一面由九个小方块组成,每一面的小方块上都刻画着相同的图案,六面则各不一样。玩法也很简单,打乱之后要恢复原状。虽简单,却非常考验思维和耐心 之前在茅屋里她从未见过这些有趣的东西,每一样都堪称巧夺天工。 江凡喊了三遍也不来吃饭,没辙,只好自己先吃再说。 “这玩意儿叫魔方,有套路的,你得会计算。”江凡边吃边说着。 “此物有趣,等下你说给我听。”白小翠放下木块,坐到桌前,自顾自倒上酒。 “江凡,我虽失忆,但对你所用之物竟是毫无印象,想必与世俗不同,不说怀表、魔方这等奇物,便是桌椅、锅灶也绝非寻常所见,我现在倒是对你的来历有些兴趣了。” 江凡举杯示意:“迟早要分道扬镳,互不相知,互不相欠最好。” 白小翠夹菜的筷子微微停滞了下,却没说什么,继续夹菜吃饭。 江凡一边扒拉饭菜,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怀表到时候别忘记还给我。” 这个舒适的地洞俩人并没住多久,江凡算算时间,差不多三天了,便果断放弃,除了几样东西白小翠坚持带走之外,江凡只灌了两葫芦酒,其他尽数付之一炬。 白小翠还是理解不了江凡的脑回路。这次,俩人居然堂而皇之的乘船逆流而上。 没错,江凡带着白小翠向上游走了五十多里,寻了个小码头乘船西去。 方向相反不说,还乘坐的是客船。 坐在一个角落,白小翠忍不住伸手抓抓脸。 “轻点,好不容易弄的。”江凡赶紧拉住她的手腕。 “不舒服。”白小翠此时居然是个大红脸膛、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 江凡压低了声音:“一脸胶水能舒服嘛,习惯就好了,千万别洗脸。” 白小翠强忍住抓挠的冲动,嘴角蠕动一下:“江……侄子,咱们方向反了。” 是的,江凡此刻是个短打扮、脸色黝黑的少年,五官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当时白小翠就啧啧称奇,这少年只是用了些颜料涂涂抹抹勾勾画画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到现在她也搞不懂,为啥炭笔那几下勾画就使得眼睛大了一圈,为啥涂抹一番,挺直的鼻梁就变成大蒜头鼻。 俩人身份为叔侄,去往上游码头扛活儿的。 “方向是反了,不急,这才刚刚开始,回头咱们还得往北走呢。” 白小翠被他弄得发懵:“青云山应当往东,咱们先是往西,再是往北,方向完全不对。” 江凡嘿嘿一笑,黑脸白牙:“是啊,我就是胡乱设计的,咱们都懵,追兵就更想不到了。哈哈……” 白小翠看他那贱贱的样子总有种一拳打上去的冲动。同时心里还有点同情那些追兵,追踪这货恐怕会难受的紧。 正当两人窃窃私语时,忽然船上一片大乱,八九个汉子不知道从哪拿出兵刃,大声呼喝驱赶着人群。 一个体格壮硕如熊的黑大汉挥舞起钢刀:“奶……奶奶的,打,打,打劫!金……金子,银银子,铜铜铜钱,首饰,统,统统给……给给老子……交出来!” 江凡直接就喷了,这场景,我特么有点眼熟呢? 船上一片大乱。很多人被用兵刃抽打驱赶,哭爹喊娘。 “都给小爷我消停点,谁再聒噪,小爷割了他的舌头!” 一个相貌俊美,生一双桃花眼的年轻人眼见满船乱七八糟,抽出雪亮的短刀敲打船帮。 “呦呵?遇上劫匪吗?”江凡两眼竟然有点放光。 不多时,舱里舱外五六十号乘客都被驱赶至甲板。在江凡的示意下,白小翠也老老实实随着人群蹲在甲板上。 船老大跌跌撞撞的跑到大汉近前,一头扑倒在地,连连磕头:“几位大爷,要钱财尽管拿走,莫要害我等性命……” 大汉一脚便将他踹了个跟头:“聒聒噪!老实……呆着,大爷,自自自有吩咐!” “是,是……”船老大噤若寒蝉,却也不敢再多言。 “你……你跟他们说说!”大汉好像知道自己口条不怎么利落,示意桃花眼年轻人道。 桃花眼拎着刀,咳嗽一声,刚要说话,有个小女娃娃却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声叫着娘亲。 一个劫匪大怒,提着刀就要过去,却被桃花眼拦下:“一边去,小爷我处理。” 只见那年轻人笑眯眯的走到小女娃近前,吓得那妇人一把将女娃搂入怀中,浑身哆嗦:“大爷……小孩子,不懂事,您高抬贵手……” 桃花眼却没搭理她,蹲下身,从怀里摸了摸,竟然拿出一块酥糖。 “小丫头,想吃吗?” 女娃怯懦的蜷缩在妇人怀中,两只眼睛却不由瞄向那块酥糖。 桃花眼嘿嘿一笑:“给你糖吃,不许哭,否则我就把你丢下去喂鱼。” 他这一句话出口,小丫头嗷一嗓子哭的更厉害了。 年轻人瞪了下桃花眼,把酥糖丢到小女娃身上,向那妇人道:“不想死就给我捂住嘴!” 江凡差点没笑出声,这桃花眼倒是有趣。 “那个……咳……都听我说。”桃花眼指着大汉道:“知道这位是谁吗?告诉你们,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黑山老罴熊老大,今儿打这儿过,跟各位借点盘缠。” 黑山老罴?你咋不黑山老妖呢?江凡有点无力吐槽,不过看那厮乌漆嘛黑,体壮如熊,再加上好几巴掌宽的护心毛,这外号倒也贴切。 “爷爷们今天只求财,不害命,老老实实都没事儿,身上的银钱交一半出来保你平安,否则……” 桃花眼四下张望一番,忽然抽刀便将一根木头斩成两截:“这便是你们的榜样!” 江凡都奇了,这算啥?交一半就行?这伙劫匪挺有人情味儿啊! 白小翠忽然小声说道:“这个年轻人刀法应该不错。” 江凡点头,刚才那一下,刀光一闪,木头应手而断,干脆利落,快如电光火石,就算外行也能看得出来不简单。 “快,拿银子!快点!”其他几个汉子不知从哪拎出来个打着补丁的破布口袋,挨个开始收缴。 第16章 黑山老罴 “老大,您看我这样说还行吧?” 桃花眼笑嘻嘻的凑到壮硕如熊的汉子身旁道。 “嗯……”那黑山老罴故作霸气的点点头:“有有……些失了威风,不过还,还还成,完事儿多……多多多分你几两。” 两人的对话差点把江凡给逗乐了,你俩确定是来打劫的? 那边厢,几个汉子拎着布袋收缴银钱首饰,挺讲究,银钱拿到只收一半,其他扔回给对方,也不搜身。如此不职业的行为看的江凡很想吐槽,甚至产生想教教这帮人如何打劫的冲动。 很快到了江凡两人这边。 “喂!红脸的还有那黑小子,把银子交出来,莫要藏私,否则爷爷的刀子可不认人!” 江凡眼珠子骨碌一转,连忙赔笑说道:“大爷,我和家叔都是长工,去码头扛活儿的,实在没啥钱,不过小的有一葫芦好酒,献给大爷们解解渴如何?” 那汉子一愣,似乎没想到这种事,不由狐疑道:“没银子?你小子莫非诓骗本大爷?” 江凡连连摆手:“哪敢,哪敢。”说着从怀中摸出七八个大钱:“就这么点,实在拿不出手。倒是我那酒可是准备到码头那孝敬工长的,委实不错,几位大爷打劫只收一半,盗亦有道,小子佩服,这才打算献上,几位如此好汉,怎能没酒呢。” 那汉子不由扭头瞅了瞅黑大汉:“大哥,您看这……” 那大汉豪放道:“小……小子,有,有眼光,盗盗盗亦有道,嗯……说的好!钱钱……留着吃吃吃馒头去吧,酒酒酒拿来!” “好咧!”江凡赶忙从腰间解下葫芦,一溜小跑凑过去。 “好汉爷,您尝尝,这可是俺叔叔救人所得,临江阁烧刀子,天下名酒啊,都舍不得喝。”说着还舔了舔嘴唇。 黑大汉顿时两眼放光:“临临临江阁烧刀子?好……好东西,大大大把银子都……买不到,小,小子,你不错!” 桃花眼走过来,歪着脑袋瞅瞅江凡:“小子,警告你,别耍花样。” 江凡点头哈腰:“哪敢呢,几位好汉爷才有资格喝这酒,给我们那工头都浪费。” 桃花眼呦呵一声道:“小黑炭头,还挺会说话,拿来吧。” 一把夺过葫芦,拔出塞子深深嗅一下,欣喜道:“老大,小弟虽然没喝过,却听说过,这么浓烈辛辣,定然不会错。您尝尝?” 黑大汉拿过葫芦,咕咚咕咚两大口下去,顿时一张黑脸变得黑中透红:“好……好酒!好酒!烧刀刀刀子名名名……不虚传!” 大汉哈哈大笑,再度举起葫芦痛饮,酒量端的厉害,这么烈的酒,居然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斤,如同饮水。 老实说,从捣鼓出这玩意儿以来,他还没见过谁这么喝烧刀子的。 桃花眼旁边舔了舔嘴唇,也有些眼馋:“老大,小弟久闻烧刀子大名,能不能赏点?” “去去去,拿几个碗来!好酒兄兄……弟们都有份!” 江凡一挑大拇指:“果然大哥风范,豪爽!” 黑大汉道:“小……子,会来来……事儿,爷爷今天高兴,等等等下赏你二……二两银子!” 江凡连忙作揖打躬,笑得很是开心。那边白小翠却撇撇嘴,这小子准又在憋什么坏水,从他拿出葫芦来开始贱笑就知道。 上次在茅屋小院演的那叫一个逼真,自己都差点信了。结果是十几条大汉胡里八涂命丧黄泉,死的莫名其妙。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葫芦居然没像上次一样喷出光芒大杀四方,还真就是货真价实的酒。 “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桃花眼得了一碗酒,对这个黑小子态度也好了些。 “好汉,小子叫二黑,那边那个红脸的是俺族叔。” “嗯,你说你俩是扛活儿长工?这酒可不是你们能弄到的。”桃花眼瞅瞅碗里的酒,却没喝,眼神却有些审视的意味。 江凡憨厚的笑道:“俺从小生活在江边,水性好,那一日有条大船经过,有人落水,俺和族叔搭了把手,船上一位老爷赏的。” 桃花眼这才嗯了一声,小口小口抿着,喝得甚美。甚至还给江凡弄了一碗,声称让他也尝尝这人间极品。 那边很快收缴完毕,一个精瘦的汉子拎着布袋走过来,脸色有些兴奋:“老大,丁哥儿,足足一百二十多两,还有六七件首饰。” 江凡分明看到那黑大汉眼睛一亮,难不成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果然,那黑老大结结巴巴道:“丁哥儿,还……还是你有,有,有脑子,这……江里头,就就就是油水足。” 桃花眼道:“那是,我哪能糊弄熊哥您呢。这回够兄弟们好好逍遥一阵子了。”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放下碗大声道:“很好,各位都很配合,爷爷们求财,也不想弄个血淋淋的,不好看。委屈大家伙在这儿待会儿,船老大,看到前边的山丘没,到那左近靠岸,爷爷们也不耽误各位行程。” 船老大也是长出一口气,忙不迭应着。只要不要命,啥都好说啊。 江凡嘴巴甜,加上面相憨厚,竟然和这帮子人聊的很开心。 眼瞅船到山丘那靠岸,双方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只是船老大苦着脸说道:“此地沿岸水浅,船身有些大,难以靠近岸边。不过有条小船可以送几位大爷下去。只是那些个水手都有些怕的手脚发麻,不敢动。” 江凡此刻好像是酒有些上头,居然一拍胸脯,声称江边长大,擅于驶船,自告奋勇划船送几位好汉一程。 白小翠也懒得理会,你说咋地就咋地,在她看来,这小子只怕是打算送人进鬼门关。 小船来回两趟才把这这些人送上去,黑大汉一巴掌拍在江凡肩膀上,连声赞他够意思,以后有事到大黑山老罴岭找自己云云。 江凡听到此,却笑了笑:“好汉,以后有事是以后的事儿,如今小子就有事儿想麻烦麻烦几位,不知是否有空?” 白小翠目光一闪:“得,这就来了。” 第17章 如此这般谈生意 一众劫匪都是一愣,桃花眼面露警惕,仔细打量一番,却发现江凡身上毫无真气波动,那个红脸中年人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心下疑惑:“小子,你此言何意?” 江凡笑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刚才见阁下刀法凌厉,是个好手,想必其他几位也不赖,就想着请几位给我做个保镖,为期一个月左右,至于银子嘛,你看每天一百两如何?” 众劫匪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每天一百两,若是一个月,便有三千两纹银,对他们而言称得上巨款。 黑大汉指着江凡向那桃花眼说道:“问……问问他!” 桃花眼心领神会,反手拔出狭长笔直的短刀,寒光一闪,已经削掉江凡额前一缕发丝,反手又架在他的脖子上。 江凡纹丝没动;“不用试探了,不会武功。” 桃花眼冷笑:“小子,我就觉得你不像个好来头,给小爷好生交代,到底是什么人?” “码头长工啊?当然,这个身份是假的。” 废话!我特么当然知道是假的,还用你重复?怎么这么多废话呢?桃花眼眉毛竖起就要动怒。 江凡摆摆手:“别动气,别动气嘛。这么跟你说好了,我和这位被仇家追杀,好像是一伙儿江匪,见几位好汉身手了得,我们又没有缚鸡之力,这不就想着给各位成全个买卖吗?”末了还伸出手指满不在乎的推开脖子上的短刀:“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亮刀子。” “你……”桃花眼觉得有些气结。合着你这手无缚鸡之力,作风倒挺嚣张,啥口气啊?教训人吗? “居心叵测啊,小子,敢耍你爷爷们,今天得见点红了。” 那精瘦汉子也拔出刀:“这小子来历不明,身份可疑,还是杀掉爽利!” 江凡环视一眼,见其他人也目露凶光,忽然叹口气:“怎么就不能好好谈事儿呢?我既然敢和诸位在这里谈,就不怕各位掀桌子,还是那句话,能好好说话不,不能就换个方式。” “哈哈哈,”桃花眼好像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儿:“换个方式?用刀子谈谈?” 江凡摇头:“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没意思,我是说,有件事儿得告诉各位,刚才你们喝的酒……是毒酒……。” “毒酒?”桃花眼一愣。 “是啊,毒酒。” “我草?!”桃花眼顿时蹦起来,其他几人也是面露惊容。 “你他娘的说什么?毒酒?” “嗯嗯。”江凡很无奈的摊摊手:“各位都是闯荡江湖的好汉,我就担心不能好好谈事儿,所以加了点料,毒性挺大的,不过放心,不致命,就是没解药的话,会像个软脚虾,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走路都晃悠,好像是现在差不多该发作了……” “小爷宰了你……”桃花眼提刀就要动手,忽然,手中一软,就好像那刀子有千斤重,啪嗒就脱手掉在地上,与此同时,他就仿佛喝醉了一般,脚下不听使唤,身子不自然的扭动几下,瘫在了地上。 再看其他几人,也几乎在同时间歪歪斜斜的瘫倒在地,唯独那黑大汉好点,可是没好片刻,手中大刀就脱手落地,人也背靠大树跌坐。 桃花眼顿时张嘴要叫,却发现就连张嘴都很费劲,舌头都有点卷不动的感觉。 “……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桃花眼恨恨的盯着江凡。 “说过了啊,下毒呗。你看看,这毒是不是挺有趣儿的,不要命,就是以后走路恐怕都得别人搀着喽。”江凡一脸同情:“可惜了,纵横江湖的好汉,以后成这个样子……啧啧……” 桃花眼盯着他道:“小子……你到底想要……怎样?”他内心是惊悚的,堂堂一个江湖高手,如今竟然连说话都要大喘气。 “你看,现在多好,你可以安静的听我说话了吧,当然,你要不想听我也没办法,那就告辞了,不过得告诉你们一下,若没有解药,以后就一直这样了。” “听,听他说……”黑大汉忽然道。 桃花眼也只好狠狠的瞪了那小子一眼:“小子,说,说……你的条件。” 江凡呵呵笑道:“就是请各位当保镖啊,放心,我有钱,否则也喝不起烧刀子。” 说起那酒,黑大汉竟然表情竟有些犹豫,那玩意儿是好喝,喝完烧刀子,感觉自己以前喝得就是马尿。 “谈,谈条……件!” 江凡想着桃花眼道:“你看,当大哥的就是有决断。这么地吧,各位护送我们去一个地方,不用问去哪,到了之后就算合作结束,每天一百两,决不食言。 黑大汉勉力伸手指指他腰间的葫芦:“酒。” 江凡会意的拍拍葫芦:“现在是没了,不过拿我的条子去临江阁管够!” “当……当真?”黑大汉说道。 江凡拍拍胸脯:“小爷向来一言九鼎,当然,信不信由你。” 桃花眼看看黑大汉:“老大……” 黑大汉竟是点点头:“答应。” “你看,这就对了,啥事儿不能用谈判解决嘛。” 白小翠也是无语,你这叫谈判? 江凡掏出几颗药丸:“吃下去就好。” 桃花眼冷冷道:“你,就不怕我们恢复了先杀你?” 江凡道:“你没那么蠢。实话说吧,这药就管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如果不吃,就永远这个模样了,就算有解药也没用啦,别说我没提醒过。还有,这最后一份解药就放在我要你们送我去的地方,拿不到你明白的。所以说,别老琢磨没用的,好好赚钱不香吗?” “行,算你狠,我们认栽!”桃花眼喘着粗气道。 江凡这才笑眯眯的将解药分发给众人。 不消片刻,果然都恢复了气力。 桃花眼第一个跳起来,短刀居然凌空飞入手中,嗖的一下便横在江凡脖子上:“我特么先弄死你!” 黑大汉站起身忽然喝道:“住手!” “老大,这小子欺人太甚!”桃花眼面露凶光,很有点同归于尽的架势。 “呵呵,看不出来还是个狠人,不过你呀,多向你老大学学,人家是真豪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看样子也是个二把手,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第18章 一窝狗熊? 黑大汉听着竟然似乎有点得意,不过还是控制住表情:“他想……杀,杀我们,会会下,下下致命毒,不,不……必如此……” 江凡都愣了下,明白人啊。这黑大汉虽然粗豪,有些虚荣,容易被捧杀,看问题倒是很明了。 江凡道再度挑起大拇指:“熊老大果然知我,小弟只是非常想和大家谈个生意,不然……” 桃花眼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忿忿的收回短刀,心头却始终懊恼:“我特么是真想弄死你!” “我知道,我知道。”江凡就像在哄小孩子:“憋屈嘛,刚才船上被几位打劫我不也挺憋屈,都一样。桃花兄……啊对了,阁下怎么称呼?” “什么桃花兄!小爷丁少安!” “啊,少安,这名字好,少……稍安勿躁。” “勿躁你奶奶个熊!” 江凡也不生气,“少安兄,行走江湖嘛,就这样,吃一堑长一智,真英雄大豪杰谁不经历大风大浪呢,这算啥是吧。” 说完,也不管丁少安,走到黑大汉面前,躬身一礼:“熊老大有气度,小弟佩服。” 熊老大哼了声,摆摆手:“谈,谈妥,干就是。” 江凡道:“还不知其他几位好汉尊姓大名?” 熊老大指着其他几人:“熊三,熊四……熊九,黑山九九……熊!” “黑山狗熊?” 丁少安脸色难看:“黑山九熊!不是狗熊!” 江凡讪讪:“不好意思,没听清……”他忽然瞅了瞅丁少安,眼神有些吊诡:“那按理来说,你不该是熊二么?” 熊大接话:“刚,刚入伙,不,不得名。” 江凡暗笑,幸亏,不然就差个光头强了。 取过另外一只葫芦递向熊大:“这是身上带的最后一壶,老大慢慢喝,到地方咱有的是。” 熊老大眼睛一亮,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过来,拔出盖子深深嗅一下,舔舔嘴唇,却又盖上,小心的挂在腰间。 “你若食言,搏……搏命!” “万万不敢。” 桃花眼在旁边气哼哼道:“老大,这小子奸猾似鬼,不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这趟可是浑水啊。” 熊老大道:“一,一一言九鼎!” 其他几人显然以两人为首,闻言也终于收起了家伙。 江凡拍拍手:“搞定!既然往后咱们一路,先说下规矩。” 丁少安翻了翻桃花眼:“你还有规矩?” 江凡郑重道:“没规矩不成方圆,如今我是东家,自然要有规矩。” 丁少安不爽的道:“看在每天一百两的份上,你说。” “第一,”江凡掰着手指头道:“一切听我指示,令行禁止,不得擅作主张。” 丁少安不耐烦道:“这是自然,江湖规矩,我们懂。还有啥,痛快说。” “这第二么……”他忽然淡淡笑了笑:“若有极度生命危险,你们可以逃命,事后去青云山讨要解药便是。” 他这话出口,不但众劫匪一愣,就连白小翠也愣住。 丁少安呆了片刻,犹自不太相信的说道:“你说什么?” 江凡道:“我说,如果有生命危险,可以逃命。毕竟命只有一条,都是父母给的,犯不上为了一个买卖搭上。肺腑之言,请各位牢记。”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不由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片刻,丁少安忽然冷笑一声:“我们黑山九熊言出必践,莫非看不起我们不成?” 江凡抱拳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还请各位听从指示,在第一条便说好了的,否则此买卖作罢。” 众人皆陷入沉静。 许久,黑大汉忽然哈哈大笑:“小,小哥仁义,一入江湖,生……死有有有命,富贵,在……天,自,自有主张。” 熊大已经下定决心,其他几头熊便再无异议。不过他们要求先去了个地方,取回自己原本的兵器。 之前为了上船打劫,用的都是方便携带的刀,而事实上,除了丁少安之外,他们用的居然都是重兵刃,江凡看了也不由啧啧称奇。 “你信任他们?”白小翠看着远处围着火堆吃肉的那些汉子道。 江凡摇摇头:“劫匪,哪能有好路数,不过这些人都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船上所为可见一斑,如今我们需要人手,暂时借来一用吧。” “你可知他们身手如何?” 江凡道:“我虽不武功,却懂练气,这些人气息悠长,真气浑厚,都是好手,最差的也是二流武者。那熊大和丁少安更是一流高手之上,但气机隐藏,若不全力爆发真气,现在还不好估计。” 白小翠沉默了一会儿:“我感觉不到自己有真气,但我能看清他运刀。” 呃?江凡愣了下,丁少安的刀相当快,自己情况特殊,能看到也就算了,白小翠居然也能看清楚,这就不寻常。难道说白小翠之前也是高手? “现在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白小翠摇头:“没有任何迹象。” “也不必着急,老家伙医术不错,他说只要假以时日,必能恢复。”江凡安慰道。 白小翠却显得不在意:“前尘未必是喜,后事未必是忧,既然想不起,费那气力作甚。你藏酒了没有?” 江凡摊开手,向那边努努嘴:“都收买人心了。忍忍吧。” 白小翠忽然扔下手中的烧火棍:“忍不了。”站起身便向那帮子劫匪走去。 不消片刻,江凡便见葫芦已经掌在白小翠手中,与那一群狗熊你来我往,竟是喝得不亦乐乎。 一路向北。 对于这条追兵懵自己也懵的路线,白小翠懒得吐槽,你想咋地就咋地吧,我就看着你折腾。 不过这次走的挺舒服,九头狗熊不知为何对白小翠言听计从,充分发挥了为雇主服务的精神,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甚至编织了两个简易的木架子,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就抬着两人。 这一路,都是行走在莽山山脉,渴饮朝露,饥餐野味,虽然路不怎么好走,但有江凡在,吃的却是这些人未曾尝试过的美味。 其实,头一天这九头狗熊就被征服了味蕾,别看这些号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江湖人,江凡的手艺是他们闻所未闻的。此后,每每吃饭的时候,这些人都会主动去打猎,生火,然后老实的像一群乖宝宝围坐在那,眼巴巴看着江凡造饭。 场面一度十分好笑,白小翠却很理解,江凡亲手打理的美味,连她都拒绝不了,更遑论这些混迹山野的糙汉子。 三日后,队伍终于转路向东,踏上正经方向。 第19章 熊与美食 “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往北走,今天为何忽然转向?” 丁少安刚捡柴火回来,看着江凡那白皙俊秀的脸,心情很是不爽,将柴火随手扔在地上。 江凡和白小翠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容貌,毕竟化妆之后不能洗脸,着实不怎么舒服。 白小翠那张脸让大伙吃了一惊,大片深红色胎记几乎覆盖了百分之八十的面孔,连五官都看不清,难怪江凡要给她化妆成红脸汉子。几头熊忍不住偷偷打量,好在白小翠根本不在乎。 只是江凡那张俊脸一露出来,桃花眼就满肚子不爽。好看可以,比自己还好看就有点过分了。 “我们本来就要往东走,现在才是正常方向。”江凡正在处理一头野猪。是熊三打来的,就是那个精瘦汉子,这个人虽然在九头熊中最瘦,可没料到力气最大的居然是他。平常他是不用刀的,之前是为了藏兵器方便而已。如今已经寻回自己的趁手家伙,一把两百多斤的大斧子。江凡都忍不住叫好家伙,后来就把劈柴这活儿全交给这厮。 丁少安皱皱眉头:“青云山?上次你说过可以去青云山拿解药,难不成你真要去那里?” 江凡有点意外道:“看不出来啊,记性挺好,就是去青云山。” “去青云山为何坐船向西?然后向北走了三天?方向完全不对……” 说着,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你是在迷惑对头?” 江凡道:“被你看出来了。” 丁少安皱皱眉,“到底什么样的仇家让你如此小心谨慎?” 在他看来,这小子虽然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可是心思缜密,手段高明,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让他这么小心,对手来头恐怕不简单。 “不知道。” “不知道?”丁少安一愣:“不知道是啥意思?” “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追杀我啊。”江凡把大块猪肉投入锅中,正在向里面加水。 “那你总知道为啥追杀你吧?” 江凡放下瓢,伸了个懒腰:“背后原因不清楚,不过直接原因是我杀了他们十几个人。” 他这话一出口,不只丁少安,那八头熊也都有些惊讶。这小哥分明不会武功,居然开口就说杀了对方十几个人,说的还这么轻松,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十几个人?吹吧,就凭你?”丁少安狐疑的打量他:“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下流手段?” “下流,怎么能叫下流?他们要杀我们,我怎么反击都没毛病,只要是杀人,用刀用毒都是一回事儿,反正都是个死。” 他这么一说,丁少安等人反而有些信了,别的不说,这小子用毒的本事确实高明。 “哼!小爷我早就该猜到。” 丁少安对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把自己控制的死死的十分不爽,通常只要逮住嘲讽的机会就绝不放过。 江凡也懒得跟他斗嘴,从背包中摸出一些调料放入锅中。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逃命还带着香料调味品……” 丁少安撇着嘴,还想继续嘲讽。白小翠却瞅瞅他:“好吃不?” “……好吃。” “好吃就别废话。” 丁少安…… 他不知道为啥,看着这个满脸红胎记的女子,莫名有些发怵。而后者往往一发话就能噎住他,好在白小翠话不多。 其实不只是他,另外八头熊也一样,对白小翠的吩咐从来不打折扣。仿佛执行她的命令天经地义。就比如说第二天的时候,白小翠说懒得走路,让他们打一副架子抬着,这九头狗熊居然没觉得任何不爽。 这点江凡也是挺奇怪的,事实上,他自己对这个女人多少也有点奇怪的感觉。别人没见过,他是清楚白小翠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那种霸道气势,怎么看也不像凡人。 有时候江凡也琢磨,最近沧澜江暗流汹涌,光自己那荒山野岭都来过两拨人马探查,是不是和这个女子有关呢? 若是如此,自己捡回来的可能是个天大麻烦,而且毫无意外已经被卷了进去。自己虽然少见外人,可还认得些猎户樵夫之类,打听到自己并不难,搞不好连自己和老头子的画像都已经弄出来了。 问题是,白小翠一问三不知,啥也想不起来,江凡总感觉有些不托底。 沉思间,锅中已经飘出阵阵浓郁的肉香,九头熊围着锅早就垂涎欲滴。 “江小哥……还不行吗?俺都饿了。”熊五揉着倒扣大铁锅般的肚子,眼巴巴望着他。 熊五憨直,江凡挺喜欢这个汉子,笑笑道:“多炖一会儿,烂乎乎的好吃。” 熊五咧嘴傻笑:“要是天天都能吃到江小哥做的饭就好了。” 熊三踢了他一脚:“想得美,江小哥还能天天给你做饭,能吃到几次知足吧。” 熊三精瘦,却也精明。严格的说,这黑山九熊中,除了丁少安,最精明的就数他,丁少安没来之前,他们的行动一般都是他在指挥。 而说话结巴的熊大,却是因为武力值最高,加上为人义气才被推为大哥。 江凡豪爽的笑道:“这趟完活儿,我定然会好好招待各位,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下美食!” 丁少安冷笑道:“咋的,还能比得上临江阁四菜一汤?” 说话间,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江凡终于宣布可以开饭。顿时大家伙欢呼雀跃起来,就连丁少安也忍不住砸吧砸吧嘴,别的不说,他还真怀疑临江阁那名闻秦魏的四菜一汤未必能及得上这小子的手艺。 秩序还是很好的。有一次乱哄哄抢,导致锅子翻掉,江凡一连两天没给做饭,这些人只能吃干粮,委屈的不行。后来就都乖乖按照江凡的规矩来了。 熊三负责分餐,其他的熊兄熊弟们老老实实挨个等候。 每到这个时候,江凡都觉得这些糙汉子有些可爱。 正在吃着,忽然丁少安眉头一动,迅速放下手中的骨头,反手扣住腰间短刀:“小心!” 话音刚落,刀光乍动,叮叮几声,斩落数枚飞镖。 众人已然拔出兵器,将江凡二人护在中间。 第20章 黑帆夺魂,水鬼索命 “什么人!出来!”熊三厉声大喝。 “嘻嘻嘻嘻……”,林中传来诡异阴森的笑声,雌雄莫辨。一道黑色仿佛旗子般的东西从林中飞出,插在众人面前的石头上。 “给爷爷滚出来!” 熊五抄起一块人头大的石头砸入林中,却没发出任何声响,仿佛被黑暗的丛林吞噬掉。 “嘻嘻……”诡异的笑声再度传来:“黑帆夺魂,水鬼索命……”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 丁少安抖手向四方丛林射出十几把飞刀。 这次林中传来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显然有人在格挡飞刀。 “大胆!见黑帆还不束手就擒,找死!” 刹那间,无数人影从林中飞跃而出,将空地上的众人团团围住。 江凡心头一沉,这些人的打扮与之前被杀的那些人很类似,都是黑衣劲装,难道对方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路线并追赶上来? 为首两人,一男一女,分别穿着诡异的黑白紧身装,脸色都是一样的惨白。 那男子眉目细长,翘着兰花指,异常阴柔。女子身材非常苗条,舌头猩红伸出来很长,灵活的卷动着。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我等?” 丁少安紧握短刀,警惕的盯着对方。 男子口中发出阴阳怪气的诡笑:“山野蛮子,莫非没听过江上黑帆?” 丁少安看了一眼那黑色旗子,面色一沉:“你们莫非是黑帆帮的人?” 女子吞吐着长长的舌头,声音尖利:“哟——没想到这里有人还有些见识。” 丁少安盯着对方道:“我们黑山九熊和你们黑帆帮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袭我等。” 男子阴恻恻道:“不必明知故问,交出那少年和女子,饶尔等一命。” 果然是来找自己的。江凡心中狐疑,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为何还是被对方快速追查到行踪?便开口道:“原来各位是找我?” 女子道:“小哥,你还真能跑啊,害的本帮兜了好几个圈子,帮主老人家都被你气懵了呢。” 江凡忙道:“我出来游山玩水而已,自然没有目的,谁知道你们要找我。” 女子嘻嘻笑道:“小子,杀我黑帆帮十八好手,还指望一走了之?未免太不把我们陈大当家放在眼里喽。” 江凡道:“我杀了你们的人?谣言,谣言,谁看见的?” 女子道:“哎呦!小哥居然不认账?若不是,你们两人跑什么?还烧了房子?” 江凡头摇的像拨浪鼓:“小爷我住腻歪了,打算换个地方不行吗?” 女子扭动腰肢走近两步,“小哥还真是铁嘴钢牙,不过我黑帆帮自然有办法查明真相,不必狡辩喽。” 江凡道:“这位姐姐你也看到,我二人根本不会武,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我琢磨着肯定有误会,不如你们回去好好查查?” 女子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带你两人回去更好查一些。” 江凡叹口气,很无奈的说:“看来,你们是认定是我所为。那小爷说什么也没用,好吧,就算是我所为,可你们那些人不知为何非要杀我,难道小爷还不能正当防卫?说到这儿,美女你能不能交代一下,到底小爷我哪得罪你们了?” 女子听到美女两个字喜笑颜开,“小兄弟想知道为啥,只要跟我们走就行了呀。放心,看在你这俊秀的小脸上,姐姐不一定会杀你。” 江凡摇摇头,他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根由来:“美女既然不肯说,那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心甘情愿去土匪窝吧。我这些朋友恐怕也不答应。” 女子瞟了一眼丁少安等人:“我相信他们会的,和黑帆帮为敌没好处哦。” 熊三却很干脆道:“此二人是我等雇主,江湖有江湖规矩,岂能说交就交。” 女子笑嘻嘻道:“不交,可就是死哦?你们真要为两个陌生人丢了性命不成?” 熊五横起熟铜棍,周身真气激荡,大吼道:“少说废话,手底下见真章!” 男子意外的看看他:“竟是个一流好手,不过……你们当真觉得就凭你们几个能是我们的对手?” 熊四一把扯开上衣,露出身上健硕的筋肉:“哈哈,是不是对手打过才知道。” 女子眼里冒光:“哎呦,好健壮的身材,不如来跟妹妹玩玩吧。” 熊四冷哼一声振臂举起两柄人头大的铁锤:“骚货,爷爷不好这口,留着跟你相好的玩吧。” 女子娇笑:“横练金刚功,这门功法可不好练哦,非童子身不可,还没碰过女人吧?来来,妹妹让你快活快活。” 熊四两柄铁锤一碰,火花四溅:“退去,不然爷爷让你跟这铁锤玩玩!” 男子冷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既然不识好歹,那便留下性命!上!” 一声号令,五六十号人冲了上来。 然而首先迎接他们的就是熊五那丈八熟铜棍,这玩意儿比鹅蛋还粗一圈,少说有两百多斤,熊五天生怪力,一棍横扫,两个敌手被拦腰扫断,血肉横飞,还有一个被扫飞。 熊四的大铁锤抡起,当先两人一锤一个,中招无不骨断筋折。 熊三虽瘦,可力量却是他们之中最大的,车轮板斧轮起来,将一个对手竖着从中间劈成两片。 …… 刹那间,两拨人马混战在一起。 黑山九熊除了丁少安之外,几乎都是力大无穷之辈,用的都是重兵器,打起来分外狂暴,自然也非常血腥。 熊大和桃花眼没有出手,他们两人一方面要保护江凡两人,另一方面注意着对方那一男一女,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给了他们很大压力。 “是高手。”白小翠说道。 “你能看出来?”江凡看看她。 “能,不知为何,感应非常清晰,至少高于熊五。” 熊五可是一流高手,对方还要强于他,那至少也是武师级别了。对于这个江湖,江凡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武者的事儿。比如从武者划分来讲,初始分为三个级别。即:三流、二流和一流武者。三流往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不入流而已。到了一流再往上,便是足以为人师,因此称为武师。武师修到极致,被称为大武师,而超越大武师的强者,便有开宗立派之能,故而也被称为武宗,江湖人一般称之为宗师。大宗师之上据说还有,但那都属于超级强者,人间罕见的传奇人物。 寻常来说,江湖上大多是二三流武者,一流高手已经很强,武师当然更少些。 没想到这两个诡异的家伙竟然是武师。 派出这样的高手来追杀自己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家伙,还真是够重视的。江凡估计八成是自己斩杀那十几个匪徒的手法有些太过凌厉,被对手错估了实力。 第21章 山熊对水匪 这可不是好事儿,意味着恐怕有大量高手在到处寻觅自己。没想到的是,自己如此小心,甚至不惜走相反路径然后北上绕道,居然还是被很快找到。敌手中有高人啊。 对方人多,虽然单个实力不如九熊,可五十来号二流、三流武者同时出手,还是给七头熊造成很大麻烦,另外让江凡意外的是,这些人好像还会一些合击战术,对七熊形成有力牵制。 事实上,临阵对敌大多数时候眨眼间便能分出胜负,但在某些情况下,陷入胶着状态也时有发生。 幸好开始对方不慎,被斩杀几个,不然局势更不乐观。 然而,江凡也惊奇的发现,这七头熊虽然都有些憨直,却也懂得互相配合,或许因为常年相处,彼此产生了默契。 “稍后……若,若不妥,少安你,你护送他们……走!” 熊大并没有拿出什么兵刃,但江凡知道,他那双铁拳就是他最强悍的武器。有多强不知道,反正数百斤的巨石挡不住一下。 让他紧张起来,足见那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不同凡响。 但熊大的安排,让江凡心中有些感动。兵凶战危,这头大熊没想的是自己,反而率先考虑自己和白小翠。这样的人居然是劫匪?江凡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丁少安一双桃花眼中光芒锐利:“老大,不必长他人志气,咱们未必会输。” 忽然,熊七发出一声怒吼,他被五个人围攻,这些人手中武器奇特,长锁链带着三爪钢爪。这种长的软兵器在这些人手中居然灵活如蛇,熊七一个不慎,被钢爪勾住肩膀,虽然奋力挣脱,却被扯下大片皮肉。 还好熊八掷出去一把铁戟及时给他解了围,不过因此熊八也失去左手武器,有些手忙脚乱。 “这钢爪……”江凡认真的看着说:“好像是江面上用来钩船用的。” “是江匪不会错了。”丁少安寒声道:“他们应该是陈老鳖的手下。你的仇家居然是那个沧澜江头号水匪头子,不早说,小爷真不该接下这趟买卖!” “后悔了?” “有用吗?”丁少安恨恨道:“陈老鳖为人阴狠,非常记仇,今天之后,就算我们放手,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双方必然势不两立。” “想不到啊,你们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挺能打,不过到此为止吧,妹妹没工夫陪你们玩儿了。” 长舌女忽然扬手,一道白绫仿佛毒蛇般向着最弱的熊九卷去。 “休想!”丁少安厉喝,飞刀射出,击中白绫前端,居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显然间断绑着什么铁器。 白绫偏离方向,却直接卷住一棵大腿粗的松树,竟然直接拔起来,向着丁少安砸去。 对方主要人物出手,丁少安丝毫不惧,直接迎上去,他身法极快,在江凡看来,简直如同瞬移一般,就那么一晃,已然欺身到那女子近前,狭长的短刀带起寒芒,抹向对方咽喉。 对方使用长兵器,他就选择近身战,以便有效遏制对手发挥。 可那女子很不简单,一把尺余长的细长铁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左手中,正好抵住丁少安的短刀。 与此同时,长舌女右手抖动,白绫掉头而回,向着丁少安后心刺去。 “刷!”丁少安双手一分,那短刀居然分开成两柄,左手短刀看也不看就斩落了背后的袭击,右手刀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反刺对方心脏。 两人兔起鹘落,快如电光火石,只是眨眼间就交换了十余招,迅即再度分开,女子似乎有些吃惊。 “呦?小白脸,刀法不错嘛。” 丁少安双刀在手中转动,“小妞,你也不赖,要不让哥哥再教你几招?” 女子咯咯娇笑:“小白脸,模样挺俊俏,不如跟了妹妹,和一群狗熊般的汉子厮混有啥意思。” 丁少安道:“小爷也喜欢美人儿,可惜跟四弟一样,不喜欢骚货。” 说着,身体竟然仿佛平移一般刷的一下就再度欺身近前,两人展开二度搏杀,这次两人对彼此都有了了解,动起手来更加凌厉狠辣。 熊大见那男子盯着两人搏杀,眼中似乎有插手之意,大笑一声道:“你,你也别……闲着!” 吐气开声,一拳就轰了出去。 男子随手出掌,抵住熊大的拳头,可惜,他低估了对手的力量,下一秒,男子面露惊容,右臂急速抖动,整个人随着熊大的拳头向后飞退出十几米,肩膀震动几下,才算卸去了拳力。 “黑大个,好大的力气!”男子惊诧的看着熊大,此刻他也不敢再小瞧对方。 熊大也不废话,又是雷霆万钧的一拳。 男子不敢托大,这次双掌交叠,从上而下按在熊大拳背上,向上空跃起三丈多高,半空中一个翻身,袖中飞出两道细长的寒芒飞射熊大。 熊大双臂一横,一巴掌宽的黑铁护腕挡住寒光,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一刻,男子已然如大鸟凌空扑下,手中两根细细的铁钎刺向熊大双目。 此刻,双方全部出手。 江凡心中一动,拉着白小翠退到一块岩石前面。虽然九头熊呈半弧形死守,阻拦对方冲向二人,但万一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腾出手来,冲破防线,自己和白小翠很容易发生危险,他这么做至少保证了背后没办法偷袭。 两人手里也不是没兵器,不过就是上次熊大他们打劫的时候用的刀子而已,只不过对他俩来说,这东西属实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用来瞎胡吓唬人,聊胜于无。 “你那葫芦还能不能用?” 白小翠的目光盯住江凡腰间的葫芦问道。 江凡摇摇头:“那只葫芦只能用一次。” 白小翠便不再多言,反手握住刀柄。 五十余人围攻九人,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大多是好手,但九头熊身手不凡,战况非常激烈。 任谁都知道,最终决定胜负的是黑男白女和熊老大、丁少安的战斗。那黑男白女以铁钎配合黑白两条长绫,路数非常诡异。 奈何,熊大两只拳头仿佛钢浇铁铸,力大无穷,虽然对男子那阴柔路数不怎么适应,却依然占据上风。 而丁少安和女子的对战则完全是狠辣对狠辣,凌厉对凌厉,近身搏斗凶险异常。 第22章 都看我不顺眼 突然间,熊九的链子锤被对方钢爪缠住,三人与其奋力拉扯,实力最弱的熊九一时间竟是无法挣脱。与此同时,围攻熊九的另外一人借此机会突入战圈之内,向江凡两人扑来。 战局突变,凶险至极,白小翠忽然一把将江凡拉到背后,右手按住刀柄要迎上对方。而那敌手也没去管江凡,反而止住身形,眼神非常慎重的面对白小翠。 “休想!”随着丁少安一声冷喝,那人背后被一柄飞刀射中,就在距离两人不足五步的地方扑倒。 “找死!”长舌女子带着诡异的笑声,一时间把丁少安逼得手忙脚乱。 下一秒,熊三暴喝一声,板斧将一人立劈成两片,整个破坏了五人联手。 若论单对单,这些水匪远不够看,配合一旦被打乱,只剩下被屠宰的份儿。一流高手和二流三流差别还是很大,其余几人很快被熊三杀个干净。 熊三这里腾出手来,其他几个地方很快就被打破平衡。几头熊很快占据上风。 江湖对决很简单,一旦被一方控制局面,剩下的事情就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儿。也就几个呼吸,熊四那边就解决了对手,挣脱出来。熊三和熊四分别支援下,熊五和熊六也马上解决了对手。 就在此时,谁也没留意,丁少安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妖女,小爷不能再陪你玩儿了! 和他对战的白衣女子立即感受到对方的不同,丁少安冷笑一声,短刀划出凌厉的弧线,女子白绫直接被斩断。但她却很敏捷的翻身躲过丁少安的杀手锏,几个跟头翻身退后,脸色有些苍白:“你……” 丁少安欺身而上:“滚!要么死!” 女子忽然口中尖锐的呼叫一声,整个人就像鬼魅般退入丛林。正在迎战熊大的黑衣男子连丝毫犹豫都没有,迅疾摆脱对方,紧随女子而去。 他们两人一走,所剩那些手下都慌了神,立即便随之逃逸。九熊也没有追杀,就连伤者也放走了,显然还是不愿意落下死敌。 “黑帆帮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幽暗的丛林深处传来黑衣男子怨毒而诡异的声音。 黑山九熊,都是好手。 江凡看的仔细,这次他对自己的选择有些兴奋,完全没料到,偶然捡到几个劫匪居然都不是庸手。 可惜了,江凡不由感慨,这几头熊除了丁少安走技巧路线,其他都堪称猛士,个个力大无穷,若放在战场上,每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存在。却不知道为何沦落为山匪。 熊大力大无穷,一双铁拳不畏金铁。熊三虽然精瘦,却勇猛无比,板斧大开大合,挡者披靡。熊四一身横练,铁锤威猛无俦,挨着就死碰着就伤。熊五为人憨厚,但气力惊人,二百多斤的熟铜棍横扫八方。熊六一张青铜巨盾耍的精妙无比,堪称兄弟们之中的肉盾。熊七的镔铁大枪虎虎生风,矫若游龙。熊八手中两柄铁戟招式精妙,唯一只欠缺些力量。熊九虽然最弱,只是个三流武者,但一柄链子锤若放在军伍之中亦有一敌百之能。 要知道,对手可不弱,黑男白女应该是武师级别,其他五十余人也都是二、三流武者。显然,因为那莫名死去的十八骑,对方做足了战力准备,可绝对没料到九头熊的突然加入。 黑山九熊?江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九个人,若是投军必然可建功立业,不知为何落草为寇呢? 江凡在背包中捣鼓一阵,拿出些东西走到熊七身旁:“七哥,小弟粗通医术,你这伤势不轻,需要包扎一下。” 熊七咧开嘴哈哈一笑:“小伤而已,不妨事!” 那肩头巴掌大一块皮肉都没了,还说小伤,倒也是条汉子。 “这可不是小事儿,如果得了破伤风感染,那就没救了。” “破伤风?那是啥?” “呃……意思就是伤口感染,然后扩大损伤,导致不治。” 说着,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便叫熊五拿了些酒水给他冲洗一下,之后敷药包扎,最后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不错,嗯,看起来好多了。”江凡捏着下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熊七活动下臂膀,也觉得舒服很多:“小哥,多谢啦。” “谢什么,七哥这是因为保护我受的伤,小弟心里过意不去。” 丁少安走过来,冷冷道:“少在这套近乎,你跟我来。” 江凡莫名其妙,收拾一下,跟他来到旁边。 “我觉得我们该好好聊聊?” 丁少安面色有些不善。 江凡饶有兴致的道:“不知少安兄想聊点什么?” “我们虽然是草寇,却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你与那黑帆匪究竟有何过节?” 江凡道:“怎么,少安兄难道想要返悔?” 丁少安冷哼一声:“黑山九熊一言九鼎,还不至于出尔反尔。但我们得知道值不值!黑帆匪人多势众,高手如云,陈老王八二十年前修为已经深不可测,蛰伏多年想必更强。我们无端和这样一帮匪徒为敌,心里总要落个明白。” 江凡笑笑:“少安兄啊,我都跟你说过,我是真不知道,否则我也不会询问那妖女了。” 丁少安上下看他几眼,还是有些不相信:“你说你杀了他们的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说他们要杀你,总也有个来由,难不成就是看你不顺眼?” 江凡愣了下,忽然摸摸下巴:“嗯……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比如少安兄,你不是也看我不顺眼?” 丁少安一摆袖子,都有点懒得和这厮说话。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老大让我问问江小哥,往后怎么走。”熊三过来招呼二人。 对方显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追踪手段,自己的一番心思已然落空,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手段之前,恐怕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放弃小路,我们直接从大路快速赶路!” 只是略微思忖,他便拿定主意,反正已经被发现,走小路也没啥意义了,既然如此,就光明正大的跑吧。 临江阁东三十里,一片低矮树丛之中。 “青姑娘,那探子与一拨人马汇合了。从衣着上看,应该是江心岛的匪类,大概二十多个,只有两个勉强算一流高手,其他人不足为虑。” 一个年轻人拱手向女子汇报。 青衣女子看看身旁的麻衣老者:“把握大吗?” 老者声音平淡道:“屠鸡宰狗。” 年轻人迟疑下道:“我们和江心岛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此番真要如此?黑帆贼人多势众,陈老鳖更是个鼠肚鸡肠之辈,将来恐麻烦不断。” 青衣女子看看他:“阁主决定,无需质疑。” 年轻人立即重重抱拳:“是!谨遵姑娘号令。” 青衣女子目光冷冽:“杀!一个不留!” 第23章 江边阁楼江上帆 “前方便到临江阁范围了。” 丁少安勒住马道。 一日之后,江凡终于再度返回临江阁区域。这一路上再度遭遇一拨人马袭击,九熊奋力拼杀,终于护着两人杀出重围,虽然付出了三人轻伤两人重伤的代价,却也截获了一批马儿。 “不必停留,继续赶路。”江凡毫不犹豫,在他看来,临江阁只是一座酒楼,彼此并无太多瓜葛,犯不上被自己连累。 “连续奔跑一日夜,人困马乏,就算我们还能行,马儿也挺不住,应该休息下再赶路。”丁少安道。 “敌人可不会休息,绕过临江阁,在和沧郡附近有个摆渡码头,届时我们弃马乘船。” “江上乃黑帆匪的天下,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江凡道:“他们也应该想不到我们会胆敢乘船,况且临江阁往西三十多里山路崎岖难行,很容易被追上。我们只要乘船赶到白鹭洲头我自然有办法!” “白鹭洲?”丁少安皱皱眉:“我听说过,那不过是江心一座小小沙洲,能有何帮助?” 江凡呵呵笑道:“那里钓鱼是个好地方……出发!” 丁少安和熊老大对视一眼,也只好策马跟上。 —— 临江阁上。 “小姐,江小郎没有来,径直过去了。” “哦?”裴云锦闻言放下手中水壶:“他自己?” 小荷道:“小二报信,说是一行十一人,加上江小郎在内共十名男子,一名女子。” “女子?”锦衣美妇愣了下:“为何会有女子,可曾看清样貌?” “距离远些,未能得见。小二称那女子约莫二十余岁,身形高挑。” “那些男子又是何等人?” “说是个个高大雄壮,凶神恶煞一般。” 裴云锦微微思忖一番,“年轻女子……你可还记得陈老鳖的人这些时日大肆截杀年轻女子之事?” 小河惊咦一声:“莫非……小姐怀疑那女子和此事有关?” 锦衣美妇道:“江小郎来此地一年,每日打渔捕猎,和江湖人从无交往,如今同行队伍中多出一名年轻女子,九条大汉,事不寻常啊。” 小河眨眨眼睛道:“他们向着和沧郡左近那个小渡口方向去了,总不会是想乘船吧。” 裴云锦略微思忖一下说道:“在江面上陈老鳖势力庞大,江小郎难道不知?小郎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明慧通达,断然不可能自投罗网,倘若乘船必有道理。小荷,你速速派人通知小青,让她派人暗中尾随,一切行动要她亲自指挥。” 小荷点头:“好,我马上去。对了,青姐姐说,已经截杀过两拨人马,都是江心岛的人。目前做的干净利落,但时间久了,恐怕江心岛迟早会怀疑到我们。” 裴云锦冷声道:“黑帆贼横行江面,无恶不作,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如今是时候该和他们碰上一碰。” 小荷还是有些担心:“这陈老王八龟缩江心岛二十载不出,都说是当年被人重创,自此之后怕死的紧。如今却亲身出马,想来是碰上了什么契机,背后说不定有人支持,小姐,此番风险是不是太大?” 裴云锦道:“风险固然有,可我裴云锦也非忘恩负义之人。况且,我临江阁虽然只是一酒楼,也未必就怕了他那背后人。” 小荷迟疑下,大眼睛里有些迷惑:“小姐,甘冒这么大风险……您真的只是因为小郎于临江阁有恩?” 裴云锦愣了下,旋即笑笑:“你个小丫头,何时如此敏感了?” 小荷咕哝道:“我只是觉得风险太大,小姐您说过,天下动乱,不愿介入江湖纷争,您隐忍了这么久才保住临江阁基业,难道就此要……” 裴云锦远观江面,微微一笑:“隐忍何尝不是为了等待那风云际会……但小郎曾说过,该出手时就出手。通知小青,不必瞻前顾后,放手施为便是!” 江上一艘巨型黑帆大船在两艘略小的帆船护卫下正顺流向东。三艘船上的黑帆异常抢眼,若让沧澜江水道上的人看见便一眼能认出,是那传言中纵横沧澜江、臭名昭著的黑帆帮标识。 船头,有个身材异常肥硕的中年男子坐在宽大的黑木座椅上闭目养神。在他身侧左右各站立一人。 右手边是一名身材姣好的黑色紧身衣女子,正在抱拳禀报:“义父,我们已经找到那少年,目下正和一女子及九名好手向东逃窜,但其家中老人却不见踪影。如今事有不寻常,三番四次派人截杀,居然损兵折将,女儿怀疑有人从中阻挠。” 肥硕中年人也没睁眼,手中转动两只精钢圆球,片刻之后缓缓道:“曹先生,你怎么看。” 站在他左手便是一名褐色衣装面目阴沉的老者,捋着胡须踱了几步才缓缓说道:“这家人应是分二路逃窜。但老夫以为,这少年人和女子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那少年油滑,先是弃马,再反其道行之,后又向北而行,让人无从揣摩。但如今,老夫确认,此子真正的目的在于东去。以此子心智,东方必定有其保障,因此,我等一定要赶在此前将其截下。” 肥硕中年人不置可否:“先生以为何人在暗中帮那少年?” 老者道:“目下尚不明朗。如小姐所言,我们派出几拨人马,都折戟沉沙,大不寻常。但这沧澜江面上,敢于和我帮为敌者并不多,只是老夫推测良久,那几方势力均无太大可能,上峰那也没有准确消息。” 肥硕中年人道:“那少年来历可打探清楚。” 黑衣女子道:“居住于青峰峡一带的渔家郎,名为江凡,一年前到此地以渔猎为生,一年来行为普通至极,毫无可疑之处。只是原本家中仅一老一小,所询之人均未曾听闻尚有一年轻女子。” 老者道:“因无人见过,对那女子容貌也无从描述。我们派出的人只有黑白双煞回报,那女子身材高挑,但面上有大片红斑,似是胎记,因红斑遮掩眉目,加之当时夜深,看不清样貌。但黑白双煞言之凿凿,那少年和女子均无真气波动,应不会武功。” 女子道:“话虽如此,但江湖能人异士甚多,未必不是故意遮掩。仅那少年便有不同寻常之处,如此油滑,且善于易容,岂是常人?更何况我们派出的人手损兵折将,明显在与义父为敌,依女儿所见,当下此二人最为可疑。” 肥硕中年人许久才缓缓道:“吩咐下去,务必擒拿此二人,尤其那女子定要活的,至于其他人不能活捉便杀之。” “遵令!”黑衣女子道:“女儿亲自指挥,誓为义父分忧。只是那暗中之人……” 肥硕中年人转动着铁球沉声道:“赌上我黑帆帮数千人头的买卖啊……都派出去吧,阻挠者杀无赦。此番若能不死,这八千里沧澜江,终入吾手矣……” 第24章 渔人识渔人 眼前说是一座码头还不如说是个小渡口,应该是作普通过江摆渡所用,五六条大小不一的船儿停靠在岸边。人也不多,十来个船夫坐在那闲散聊天。 “这等地方黑帆贼必会关注,我们还是应当继续骑马赶路。” 丁少安远远看着码头说道。 江凡却笑了笑,自顾自骑马向着码头走去。 “少年无知!”丁少安心头微怒,但也没办法,只好与众人跟上去。 “船头儿!可能雇船?”江凡下马,信步来到几名船夫近前。 一名带着斗笠的老者看看几人,连忙笑道:“几位客爷,可是要到对岸去?” 江凡摆摆手:“我们要去东边,约莫五十里,不知多少银钱?” 斗笠老者看看众人,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小哥,您这些人马雇两条船便够,只是这来回一百多里,路途远些,两条船收您三贯钱如何?” “价格倒也公道,好,既如此就烦请船头儿马上启程。” 回头看看丁少安:“少安兄啊,借些银子用用?” 丁少安大怒:“小子!你是雇主,哪有问我借银子的道理?” 江凡无所谓的道:“江湖救急嘛,到了地方加倍奉还。” “没有!” 熊大却突然发话:“给……给他。” 丁少安老大不乐意,但最终还是肉疼的垫付了船资。 一行十一人雇了两条船,沿江顺流而下,顺水顺风,不多时已经走出四十余里。 江凡坐在船头,好像是有些闲来无聊,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船头聊天:“船老大,方才那渡口人也不多,平常生意恐怕也不怎么好。” 船头儿一边吆喝船夫划桨,一边陪笑道:“小哥说的是,一般都是从和沧郡码头渡江。此处对面是宝安郡东郊,我们便是靠着外城那些村镇谋些小钱。” 江凡道:“宝安郡东郊只有两个村镇,生意既然稀少,为何不去和沧郡码头那里讨生活?再如何也比这里要容易些。” 船头儿道:“那里人多,船也多,还要交大笔份子钱,算算也不比这里好多少。” 江凡笑了:“是这个原因?还是……”他忽然拿刀鞘磕了磕船帮:“还是专程在此等小爷我呢?” 船头儿愣了下:“小哥,您这话何意?” 江凡道:“船头儿,您这些船夫手底下不弱啊,每个人还都会功夫,做船夫岂不可惜?” 船头儿叹了口气:“小哥,你就说说吧,我们到底是哪里露了馅儿?” 江凡道:“正如你所说,此地没什么生意,平素只有一两条渡船,偏巧小爷我都认识,几位面孔很生啊。” 船头儿笑笑:“光凭这个?” 江凡道:“那倒也不至于,但林子里那个放鸟儿的就不太合适,这地方放什么信鹰呢?再加上你们这些人明显都会功夫,你说说,哪有这么巧合的?” 船头儿见状,也不遮掩,干脆摘下斗笠:“小哥,这么明显的事儿谁都能看出来,为何你还要登船?” 江凡道:“哎!这不是确实需要船嘛,况且我们如果不登船,你们就算人手不足也得在码头上动手不是。我这人很会为他人着想,在码头动手大家都不方便,如今我们都上了贼船,你也该放心了。所以,你们几位是不是该下船了?” 船头儿道:“小哥,这些人可都是水下好手,你就不怕我们下去凿船?” 江凡笑道:“不会的,此处江心,水流湍急,凿船不易。况且你们也只是些探子而已,传信儿就够了。你们上头应该是要活口,凭你们几个还做不到,现如今我等已经上船,在江面上也不用担心我们跑掉,还凿船作甚。带着那些马儿走吧,我们也好收拾一番恭候你们的追兵。” 船头儿哈哈大笑:“小哥是明白人,既如此,在下就告辞了,虽然不知为何小哥甘心冒险,不过奉劝一句,在江上你们跑不掉,还不如趁早束手就擒。” 江凡笑笑:“未必哟,说不定你们还得目送小爷一百里呢。” 船头儿摇头道:“痴人说梦,你看,我们的人已经赶来,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便带人一头跳下江,向着装有马儿的船只游去。 “为何不杀掉!”熊三看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帆船道。 江凡道:“没必要,只是些传信人而已,省点力气吧。” 丁少安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不对,为何一定要登船,这不是自寻死路?” 江凡指了指江面:“按照这个距离,大船就算再快,追上我们也要一刻钟,不过我们已经不需要再走啦。” 他转过身,江面上一座小小沙洲映入眼帘。四面江水环绕,银沙铺地,中央则是一片不大的丛林,环境甚是优美。 “那便是白鹭洲?”丁少安皱了皱眉:“此处到底有什么?” 江凡道:“钓鱼的啊,沙洲上还能有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就是一打鱼的,也只认识这些渔人了。” 江面上两艘大船黑色风帆鼓起,乘风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当先一艘船上,黑色紧身衣女子放下搭在额头上的手微微蹙眉:“我们的人跳江了。” “小姐,王老大他们被发现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道。 “他们被发现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些人居然没杀人,他们要做什么?” 中年人远眺江面,忽然面色一变:“小姐,前方是白鹭洲头。” 白鹭洲?女子道:“一处滩涂而已,他们莫非要在此处和我们决一死战?” 中年人忙道:“小姐莫非不知道白鹭洲的事儿?” 女子愣了下:“白鹭洲如何?” 中年人道:“也是,小姐被帮主收养不过三载,恐怕还没听说过此地的传说。” 他沉吟下道:“小姐应该记得,帮主曾严令不得靠近白鹭洲。传言此地有一群异种白鹭,个个神骏非凡,平素只栖息于此。” “义父倒是说过,不过一群白鹭而已,为何禁止靠近?” 中年人道:“这个属下也不知,帮主也从不允许问。只是隐约听人言及,这些白鹭似为人所饲养。” 女子道:“渔民饲养白鹭用于捕鱼,也并非新鲜事儿,可这白鹭洲为何就是禁地?” 中年人道:“不论如何,若他们这是去向白鹭洲,我们最好请示帮主再作计较,对于此地,帮主甚是忌讳。” 第25章 大船追小船 黑衣女子皱眉:“一来一往就算鹰隼也要一刻钟,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逃窜?” 中年人道:“若他们去白鹭洲,我们只要在远处等着就好,若他们不去,我们便可追上擒拿,江面上靠那条小船无路可逃。” 黑衣女子有些不甘,却还是点点头:“便照你说的办。” 中年人忙吩咐道:“降帆,减速!” 而不多时,另外一艘船却从旁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是少帮主!”中年人急切道:“糟糕!少帮主年轻意气,恐怕不知深浅,小姐,快打旗召他回来。” 黑衣女子冷笑:“陈子豪无脑匹夫,以他那目中无人的狂傲性子我能召的回?不如就让他去探探这白鹭洲究竟是何等所在吧。” “可是……这……他毕竟是帮主独子,若是出什么差错,怕不好交代……” 女子微微侧目看他一眼:“你对少帮主很忠心……” 那中年人忙低头躬身:“不敢,小人乃小姐手下……” “哼!”女子举手示意桅杆上的人注意观察,唇角却勾起一丝莫名的弧度。 “哎呦?还真敢追啊。”江凡嘴里叼着一根草,瞅着那破浪而来的黑帆大船,眼神竟似有些戏谑。 丁少安大皱眉头:“小子,对方可是黑帆水匪,八千里沧澜江上有字号,这黑帆船更是高人设计,快的出奇。黑帆贼能纵横沧澜江,就靠这个,你不停劝阻非要乘船,如今恐怕插翅难逃。” 江凡伸个懒腰,拍拍丁少安的肩膀:“那就看你们的了,能不能挺到白鹭洲。” 丁少安大为光火:“爷爷都是旱鸭子,江面上本搞不过这些水贼,更何况还有人受伤。”他有些阴狠的盯着江凡:“你最好听清楚,我们已经帮你挡了那么多追兵,也算对得起道上规矩,若真要玩儿命,休怪小爷丢下你们跑路。” 白小翠一直目光冷淡的看着江面上越来越近的大船,此刻扭头说道:“熊老大说了算,你,现在准备迎敌!” “我……”丁少安想要说话,却不知为何,看到白小翠清冷的眼神,居然又咽了回去。 事实上,很多时候回想起来他也有些懊恼,可就不知道为何,只要这个红斑丑女一吩咐,包括他自己在内,任何人好像在那一刻都只知道执行。 江凡道:“顺流直下,半盏茶功夫就能到白鹭洲,你们几个听我指挥,只需奋力摇桨便是。” 熊三招呼一声,几人虽然不懂划船,不过船儿顺水,加上有江凡指点,倒也不至于偏颇多少。 眼看黑帆大船距离小船已经不到一箭之地,一行人也接近了白鹭洲。 箭雨呼啸而来,黑帆匪想来也不愿看着他们登上沙洲。 熊六立于船头撑起青铜大盾,和两个兄弟抵挡箭雨。 这青铜大盾让他玩儿的很妙,脱手而出在半空旋转,竟似撑起一片金属屋顶,数百利箭叮叮当当撞在上面,无一能漏网。 “呵!六爷这盾……”江凡话还没说完,忽然几十个比人头还大的圆形物体呼啸着凌空撞来。 “他们要砸船,顶住!”熊六爆吼一声,以肩膀顶住大盾硬抗撞击。 “轰!”那东西撞击在青铜盾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随即四分五裂,居然是石球。自百米之外抛掷而来力量极大,熊六虽然怪力惊人,也被撞倒在地。 还好,熊五和熊三以熟铜棍和双锤砸飞几块。然而还是有一块击中船舷,幸好只是擦碰,船只剧烈晃动几下,但没有造成太大损伤。 丁少安大喊:“快,快划!马上到了!” 说话间,小船已经进入沙洲浅水区,只要再走个几十米便可以弃船登岸。 黑帆大船无法太过靠近沙洲,上此刻已经跳下数十道人影,向着沙洲方向游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人影从大船上凌空跃起,仿佛大鸟扑向小船。 “我草?”江凡张大嘴巴,两条船距离好歹也有一百多米,您就打算这么跳过来?不符合物理定律好吧! 惊讶归惊讶,那人还是忽视了江凡所谓的物理定律,瞬间就到了小船上空。 “给我滚!” 熊五不知道从哪捡了个大麻包,直接砸出去。 那人随手一掌便劈碎,丝毫没能阻挡,仿佛大鸟当空扑落。 高手近在咫尺,熊大也出手了,铁拳轰击,与那人硬碰。 江凡就觉得这条能够载二三十人的船猛然一晃,险些翻掉。 拳掌交击中,那人被重新震的飞起,而熊大脚下的甲板也四分五裂。 那人在半空中翻滚几下,落向江面,然而脚下只是在江上一根箭杆上轻轻一点,便再度跃起扑向小船。 寒芒一闪,丁少安的飞刀出手,那人半空拧身却还是被割断一缕发丝。 这下应该也是惊了那人一下,只见他一个翻滚,头下脚上,向着水面拍出两掌,便再度腾身高空。 丁少安也不惯着,两把飞刀甩出,那人虽然再度险而又险的躲过,却连斗笠也被切开了。 但他依旧没有落水,因为同伴到了,另外两个人踏浪而来,一人随手抛出木片在先前那人脚下,助他平安降落水面。 三大高手围攻小船。 九熊六人划桨,熊大、丁少安、熊三联手抵御对方登船。 那三人只有脚下木片存身,吃了无处借力的亏,一时没能攻上小船。 而后来的两人中,一人低估了对手,被熊大遥遥一记破空重拳击中胸口,掉落水中。 一番打斗惊险万状,而在那大队水匪即将赶到之际,小船也终于搁浅,江水清澈见底,已然靠近岸边。 “上岸!”丁少安招呼一声。 远处大船上,一个身材矮胖的锦衣年轻男子冷哼:“废物!都给我上,一定要在那贱人之前抓住他们。” “少帮主。”一个水匪道:“大小姐的船从刚才就放慢速度,有些不寻常。” 年轻人冷哼一声:“不必管她,自己错失良机,合该本少爷立功。” “少帮主不可!”船舱中忽然跑出一名老者,焦急呼喊。 “少帮主,前方乃是白鹭洲!快叫他们回来!” 锦衣年轻人不悦:“白鹭洲如何?在这沧澜江上我黑帆帮哪里去不得?” “少帮主啊!您忘了帮主交代过的,这里可是禁地,白鹭洲一里内不得擅入啊。” 锦衣少年冷哼一声:“危言耸听,平素没少见打渔船只穿梭往来,还有登岛打渔者,怎未见出事?老头子二十年前受伤之后就胆小的紧,一些江湖传说都能吓到,越老越没出息。不必多言,给我上!” “哎!”老者跺跺脚,却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轻狂自负,绝对不会听自己劝说。 第26章 一行白鹭上青天 白鹭洲只是沧澜江中的一座小沙洲,整座沙洲绝大部分为银沙铺地,正中一小片树林郁郁葱葱,一些水鸟悠闲的盘旋其上,分外清净。 “这芝麻绿豆大的地方能有高人?”丁少安环视一眼,眉头大皱。 江凡淡淡笑道:“人不高,一个小老头而已,还不到一米六呢。” 谁特么跟你谈身高呢! 丁少安很想抽死他。如今进入这白鹭洲,四面环水,连个退路都没有,可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们来了!” 熊六大喊一声。 江凡扭头看着上百水匪踏潜水蜂拥而来,竟似一点也不着急,反而伸了个懒腰:“哎呀,空气真好——舒服——” “你还有心情磨蹭?有什么办法赶快想,老子可不想陪你埋在这巴掌大的地儿!” 丁少安拔出短刀,气急败坏的吼道。 江凡眯着眼,看那些人越来越近:“一群杂鱼而已,喂鸟就行了。” “你特么再磨蹭我们就要喂鱼了!” 虽然不知道江凡到底有什么办法,但丁少安却觉得这小子这么淡定,恐怕多少有些不寻常。只是这弹丸之地,怎么看也出不了啥奇迹。 “哎呦,这么快就上来啦?” 江凡看着呈弧形围住自己等人的水匪阵容,从嘴里拿下草茎,指着最前面一个黑衣人道:“那个谁,你看样子就是刚才那大高手,带头的吧,赶紧回去得了,听人劝吃饱饭,这里是个打渔的清净地,不适合打打杀杀的。” 黑衣人脸上带着半张狰狞面具,负手而立,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年,却并未说话。 倒是旁边一瘦高黑衣人怒道:“放肆!小兔崽子,怎么不跑了?行啊你,挺能跑啊?这回看你往哪走!” 江凡掏了掏耳朵:“真是聒噪啊,没素质,扰了清净,鱼儿都吓跑了,老爷子那还有一群鸟要养活呢……” 那瘦高个正是刚才的三大高手之一,闻言冷笑:“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给我拿下,这小子和那女子要活的,其他全杀光!” 黑山九熊见对方要动手,也都握紧兵刃,准备殊死一搏。唯独白小翠,却目光淡然的看着远处出神。 “停!停停!”江凡伸手制止:“我说,咱们就不能商量,这事儿到此为止不好吗?你们的人要杀我,我自然要反击,反正都过去了不是,你们都是江湖人,应该知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的道理?说实话,我觉得大家没啥深仇大恨,为何总揪着小爷不放?” 瘦高个道:“事到如今,你觉得还能善了?”他将兵器指向白小翠:“这个女子什么来历,说清楚,爷爷考虑让你死的利索点。” 江凡苦恼的挠头:“好汉,这是俺媳妇啊,她到底哪得罪你们了?” 瘦高个哼了一声:“小子,你家中并无此女,这是这几日才突然出现,你当爷爷什么都不知道?” 江凡扭头看看白小翠:“媳妇啊,你到底哪得罪他们了?” 白小翠只是摇摇头。江凡无奈的摊摊手:“你看,俺媳妇也不知道,倒是你们该给我个道理,为啥非要抓她呢?你看,俺媳妇这模样,也不适合当压寨夫人吧。” 瘦高个道:“一个死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待爷爷拿下你们再慢慢审问。” 剑拔弩张,江凡叹口气摇头道:“从前有个说书的老爷子讲过,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这么好的地方应该喝酒作诗,非要打架。” 瘦高个手一挥,众水匪便缓缓向几人逼去。 骤然,江凡忽然举起手哇哇大叫:“老渔头!你倒是说句话啊,再不出来小爷可真要交代啦!” 他这一嗓子使得众人都是一愣。 “装神弄鬼!”瘦高个拔出分水峨眉刺便要冲上来。 骤然间,一声嘹亮的鸣叫响起,整座沙洲之上百水鸟惊飞,中央的树丛里,十几道巨大的身影腾空而起,竟然是一群个头惊人的巨型白鹭。眨眼间,那群白鹭排成一行冲上云霄。 “我草!”丁少安大吃一惊。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个的白鹭,这些白鹭每一只都有一丈多高,双翼展开不下两丈。尤其是当头有两个,比其他的还要高大一倍,神骏非凡。 嘹亮的鸣叫声中,十几只巨型白鹭从天而降,直扑入水匪群中,翅膀扇动间,狂风大作,飞沙四起,很多人都站立不稳。只是一个刹那便搅得人仰马翻。 慌乱中,众水匪想要抵挡,却没料到,这些白鹭爪似钢钳,喙如利剑,就连那巨大的双翼也仿佛铁羽铸就。 一名水匪举刀想要砍,被一只白鹭探头啄穿胸口;两名水匪被一只白鹭抓起,按进沙滩之中;那两只超大型白鹭更在一挥翅膀间就拍飞出去七八个…… 江凡也是一愣:“后退,后退,卧槽?怎么又大个了?” 黑山九熊赶紧随着他往后,也都一脸懵逼,毕竟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十几只白鹭如同鹰入鸡群,上百人的水匪一瞬间就溃不成军,连那三大高手也吓得不轻,瘦高个被一头巨型白鹭啄中手臂,当时就骨断筋折。 当先那名面具黑衣人一边抵挡,一边像想起了什么,面色惊惧的大吼:“快退,快退!” 众水匪溃不成军,哭爹喊娘往江中跑去。有的刚跳入水中,便被抓起来带到高空又扔了下去,看那几十米的高度,只怕是不死也得摔晕过去。 远处大船之上,矮胖锦衣年轻人同样目瞪口呆。 “这……这……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方才那老者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说道:“传言,这白鹭洲上有一群神骏白鹭,身材高大,似是异种,只是平素栖身于沙洲中的树丛,很少露面,有些渔人说曾见过,老朽却也是头一次。” “为何这些杂毛鸟只攻击我们的人?那小子他们却无事?” 锦衣年轻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这……帮主曾言,这些白鹭应为人饲养,难道确有其事?” 老者有些摸不准的说。 “废物!都是废物!”锦衣年轻人狠狠一掌拍碎了栏杆。 “靠近,给我放箭,统统射下来!” 第27章 白发渔翁江渚上 “万万不可!若有人能饲养此等异种,想必也不是常人,少帮主,我们千万不要靠近。”老者慌忙劝阻。 “我就不信,一些杂毛鸟还能翻天!” 老者忙道:“少帮主切莫意气用事,您看大小姐的船原本在我们前方,却突然收帆减速,想来也是知道些什么,让我们去当这出头鸟。” 他这一番话,倒是把锦衣年轻人给提醒了。回头望望远处另一艘大船,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后退!” 锦衣年轻人忽然命令道。 “可是我们的人?”一个水匪愣了下,看着江中争相往回逃的水匪说道。 “那几个淹不死,其他人无所谓!” 水匪呆了呆,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扬手发信号,大船缓缓退后。 白鹭虽然看似优雅美丽,却着实凶狠,只有那三大高手还能应付,此时发现撤退信号,也毫不犹豫的快速脱身逃窜。其他一众水匪则死伤无数,一时间鲜血染红沙洲附近的江面。 “这下好了,让你们走不走,喂鱼了吧,省的打窝了都……” 江凡一脸同情的说道。 丁少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沙洲果然不同寻常。” 黑衣女子放下千里镜,心有余悸。 “也不晓得那群白鹭到底是什么怪胎,陈子豪手下王家三兄弟并非庸手,尤其王青在一流高手中也算拔尖,居然不能抗衡。” 中年人也看得十分心惊。 “董叔,你跟随帮主时间久,这白鹭洲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摇头:“不知道。帮主只是说过严禁靠近白鹭洲头,却也没说到底有什么凶险,如今看来竟然是一群凶狠的白鹭。” 女子摇头道:“不一定,白鹭看似凶恶,却未曾攻击对方,恐怕是有人能够控制,而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中年人点头道:“小姐所言极是,这些白鹭可以顷刻间击溃上百好手,若背后有人,必定不好对付。” 女子面色阴沉,缓缓说道:“一个小小打渔郎竟如此难以对付,看来我们都走眼了。” 中年人道:“没错。事实上,从我们十八好手被杀起就应当提高警惕。可惜,我们目光始终放在那个女子身上,并未重视这个少年人。没料到这小子顺手就收服了九个高手,还有胆子跑到这座沙洲禁地,如今看来,他必然与此间有些关联。” 黑衣女子冷静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待义父消息。传令,船只退后百丈。另外你派人盯着陈子豪那白痴,看他接下来如何动作。” “领命!”中年人拱手应道。 黑山九熊此时正面带异色的看着江小郎在那拍着巨型白鹭的翅膀。 “鹭兄,多谢啦。” 那巨大的白鹭仿佛能听明白他的话,振了振翅膀,仰天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叫。一群白鹭也围着江凡,欢快的拍打着翅膀。 熊五看的惊奇,也想凑过去,却被另一只巨大白鹭挥动翅膀扇了个跟头。白鹭还待攻击,还好被江凡呼啸一声及时制止。 “好大的力气!”熊五一骨碌爬起来,退后几步诧异的喊道。 “五哥,别过来,它们可不识得你。”江凡笑着说道。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丁少安惊疑不定的看着江凡。 “小,小郎不凡……你,你早应……看得出来。” 虽然非常不爽这个小子,但丁少安还是很认可熊大的话,否则当初他定然会坚决反对乘船,更不会来这个四面环水逃跑无路的沙洲。只是心中毕竟忐忑,却未曾料到白鹭洲上居然真有白鹭,而且还是这么奇特的一群异种。 他瞧的明白,这些白鹭都不是正常二三流武者能对付的,尤其那两只带头的巨型白鹭就连一流高手也得跪。 如今看,这些异种白鹭居然和江凡相识,而这小郎身上毫无真气波动,分明就是普通少年人一个,这种事饶是他也觉得匪夷所思。同时,也越发觉得江凡身上迷雾重重。 “老渔头?老渔头?”江凡忽然提高嗓门向远处大声呼喊。 “小混蛋,别吵,鱼儿都跑了。” 一个老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如同在众人耳边说话。但大家顺着江凡的目光看去,只见在数百米外的一块临江巨石上仿佛盘坐着一个身影。 江凡拍了拍白鹭,迈开大步就向那边走去,众人也赶忙跟上。 待到近前,果然发现一名蓑衣老者手持青竹钓竿盘坐在巨石上。这老人年纪看起来颇大。身材矮小,须发皆白,面色却十分红润饱满。 丁少安神色一动,这老人看起来安静平和,却不知为何让他有种莫名的敬畏。 江凡笑嘻嘻的爬上去,低头朝着竹篓看看:“老渔头,今天手气不行啊。” 老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在那大呼小叫,能钓到什么!说吧,你小子惹什么事儿了,跑到这骚扰我老人家。” 江凡也不见外,一屁股在其身旁坐下道:“也没啥大事,就是惹了头老王八,满江追杀我呢。” “这江上最大的王八就是陈老鳖,你个小小打渔郎,怎么能惹上他?” 江凡委屈的道:“我哪知道,这老王八忽然派了队人马跑到我家吃霸王餐不说,还非要杀我。没办法,我只好想个法子弄死了他们。就这么的仇结下了。我说,您老天天说要钓龙鳌,怎么不把这老鳖给钓来,炖个汤也行嘛。” “滚蛋!”老者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大半年没来了,这次突然带这么多人跑到我这,事儿定是不小,不然就凭你这懒散性子,再过两年也未必能来探望我老人家。” 江凡嘿嘿笑着:“也不全是,这不我也惦记着很久没看到您老和大白二白了,便顺路过来瞧瞧嘛。倒是没想到,这俩家伙个头又大了不少。” 老者收起钓竿叹口气说道:“算啦,你个小丧门星突然来这,今天也别指望有渔获,走吧,回去。有这几条够炖个汤的,你小子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给老夫露一手。” 第28章 贪得无厌江小郎 说着话,老人忽然看了一眼白小翠,眼神竟然一动:“小子,这女娃娃……” “哦,俺媳妇。”江凡随口说道。 老人一直平淡的神色骤然变得十分精彩:“你媳妇?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成亲的?” “就前些日子,这事儿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回去再聊吧。” 白小翠目光淡然,向着老人点头一礼。 老人若有深意的看了眼白小翠,微微颔首,却也没再追问。 自始至终,老者并未看黑山九熊,也没有和他们说话。可是黑山九熊却莫名其妙的非常安静,就连丁少安也难得的没做声,稍微落后几步跟随老者和江凡来到沙洲中心。 沙洲中央一片树丛中有间不大的茅屋,简洁干净。门外的空地上放着一张木桌和几把造型有些别致的木头椅子,旁边悬挂着一张渔网,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亏得您老,这么清淡的生活一过就是几十年。” 江凡嘴里说着,安排白小翠等人坐下,便开始收拾那几尾鱼儿。 “老渔头,弄点吃的啊,这也只够一碗汤的。” 老者把鱼竿放在墙角,随手拍了拍手掌:“等着吧,难得有客来此,自是不能光喝一碗汤。” 不多时,江凡还没收拾完鱼儿,就见那只巨大的白鹭降落当场,爪子里居然抓着一头六七十斤的野山羊。 “呵?不错,大白厉害,鱼羊一锅鲜,今晚有口福喽。”江凡笑着将一条红色鱼儿抛给白鹭。 黑山九熊似乎被无视了,但他们却没有丝毫不愉之色。无他,这老者似乎有种天然淡泊清净的气息,让人根本产生不了什么其他情绪。 “都说君子远庖厨,你这混小子却不知从何处学了一手绝妙厨艺,许久未曾品尝,老夫倒是念想的紧。”老者细细品尝着,神色颇为享受。 “都吃吧,吃饱了不想家。”江凡笑呵呵的招呼黑山九熊和白小翠等人。 丁少安忍不住嘀咕:“还特么吃饱了不想家,你这骚词儿怎么就这么多。” 不过已然抵挡不住江凡亲手料理的美食诱惑。 岂止他,只要吃过的都没办法抵挡,在这个只懂得烤、烹、煮的世界,江凡的手艺可称神妙无双。 “小子,上次你说再来之时便会补全那首诗,如今且说与老夫听听,满意了自有好处。” 江凡放下汤勺,托着脑袋想想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老者目光一亮:“好诗!”随即吟诵:“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好,当浮一大白。” 黑山九熊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但白小翠和丁少安却一愣。白小翠没有说话,丁少安忍不住上下打量江凡,仿佛重新认识了一番。 江凡打蛇随棍上:“那老爷子,这事儿你可得帮帮忙。” 老者笑骂道:“老夫还能糊弄你个毛头小子?放心便是,明日自有安排。不过老夫还是不太明白,照你所说,这些人莫名其妙便要追杀于你,不过,老夫知道你个小滑头绝非省油的灯,事情怕不简单。老夫也懒得问,吃饱了你们赶紧走,别在这扰老夫清净。” “那是那是,您老放心,我都说过是顺道,我本来是要去青云山的。” “青云山?”老者略微愣了下:“原来如此,明日再走吧,老夫自会送你一程。” 江凡赶紧拱拱手:“那感情好,我就知道您老爷子讲究。另外……”他涎着脸道:“我要不再送老爷子一首诗,老爷子您看看多给点好处?” 老者狠狠瞪他一眼,却最终放下筷子:“你这小子总是如此贪得无厌。唉!虽然人品混蛋,作诗却是天下一绝,也罢,先说来听听。” 江凡开始装模作样的踱步,时不时还抬头望天,一副高人做派,只可惜生了副少年面孔,怎么看都像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不过有方才那首诗珠玉在前,此时倒也没人出言讽刺于他。 江凡摇头晃脑吟哦一阵,终于一拍手掌:“有了!老爷子您听好。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江凡一开口就是王炸,瞬间不说老者和白、丁二人,就连不通文墨的黑山九熊也感受到其中的意境。 “……好,好。”老者拂髯,这一开口便是一种孤独苍凉的画面扑面而来,让人瞬间融入其中。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全诗一出,老者拂髯的手指当即停顿,白小翠的碗筷也滞住。 他们仿佛都看见,大雪漫天的江面上,一叶扁舟,一位老渔翁独自在寒冷的江心垂钓。天地间纯洁寂静,纤尘不染,万籁无声,老渔翁那清高的格调、孤高的性格跃然纸上,竟仿佛是为眼前的老者量身订造一般。 许久,老者才颔首,眼中尽是赞叹之色:“果然好诗。” 江凡一副臭屁的样子:“那是,江凡出品必属精品嘛,您看这事儿……” 老者嫌弃的扒拉开他:“老夫自有计较,一边去,别挡着老夫用餐。” 江凡赶紧殷勤的给盛了一碗汤:“您老先喝一口,这营养可都在汤里,比肉还鲜美呢。” 老者看看白小翠:“这位姑娘面上可是胎记?” 白小翠和九熊不一样,任何人任何地方似乎都对她没有影响,闻言只是说了句:“不是。” 江凡接过话头道:“她这是后来才有的,当时还生了场大病昏迷数日,您老给看看?” 老者边喝汤边道:“老夫只是个打渔的,看病这事儿你知道该找谁,他都没看好,寻我有何用。” 江凡撇撇嘴:“那老家伙成天说自己医术天下第一,连个红斑也看不好,我看他吹牛的本事才真是天下第一。” “吹牛?” “啊,是这样,在我们老家那边,杀牛的时候会把牛皮吹开,这样毛皮比较完整,不过这事儿听着都累,口气得多大啊,所以小子就拿来形容说大话的。” 老者笑了声:“你这小子,还是如此顽劣。让那老东西听见少不得抽你一顿。” 江凡不屑:“老家伙早就跑路了,只要有事儿他跑的比兔子都快。” 第29章 天上与人间 老者只是眯眼摇摇头,也没跟他闲扯。 “这位姑娘倒是有些奇特啊,你个混小子从哪找来的媳妇。运道倒是不错。唯一只怕……” 他看向白小翠,只是话说一半,却面色猛然一变,随即摇摇头没再继续。 关于白小翠,江凡实在不好乱说,只能嘿嘿笑着吃东西。 不多时,老者酒足饭饱,放下碗筷沉吟片刻说道:“小子,老夫夜观天象,紫微星暗,贪狼四起,天象混乱,大乱将至啊。” 江凡愣了下,旋即抬头瞅瞅星空:“老爷子,我只会看星座,星象啥的忒高深了,这玩意儿能有啥大变化?千万别跟我说,我也不懂。” 老者道:“懂与不懂,生于世间,无人能独善其身,你虽有莫名气运加身,却也难逃天下浩荡大势,前路莫测,小心行事吧。” 江凡淡淡道:“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个打渔的,什么天下江湖,都是大人物的事儿,小爷才不操那份闲心。” 老者微微一笑:“心固在天外,人却在江湖,一切事情自有缘法,万般不随人。” 此时丁少安终于插嘴道:“老爷子,您想必乃世外高人,可否也为我等指点一番?” 老者此时也才看了一眼九熊:“这几位都是壮士,若从军伍必有建树。” 丁少安赶忙和其他几人拱手:“谢过长者建议。” 老者瞅瞅他:“你不行,你这年轻人不太老实。” 丁少安一愣,随即讪讪坐下,不敢多说什么。这老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不寻常,虽然感觉不到真气波动,可是言谈间高深莫测,即便搞不懂深浅,但就凭能驯养那样一群白鹭,就足见不凡。 江凡倒是哈哈大笑:“老爷子慧眼如炬,这桃花兄的确鸡贼的很。” “你……!”丁少安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发作不得,憋闷异常。 老者拂髯道:“也罢,送你这年轻人一句:选择难,坚持更难,人生虽两难,破开云雾见青天。” 丁少安呆了呆,随即好似一头雾水般茫然。 老者并未过多解释,起身道:“江小子,你留神些,眼前你这厮便有场桃花劫,妥善应对吧。” 说罢也不管江凡懵逼,径自回屋。 “桃花劫?”丁少安斜着眼瞅瞅江凡:“小屁孩,哪来的桃花劫。不过要是真有,小爷我倒想看看热闹。” 说着,眼神瞟了瞟白小翠。见后者毫无反应,也只能无趣的找地方睡觉去。 沙洲十里之外,一艘乌篷船停泊在江心,细看竟然没有抛锚,然则纵使江水湍急,乌篷船却纹丝不动,并没有随流而下。 船舱之内,一点灯火如豆,一男一女对坐弈棋。 男子身材高大,相貌威武,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女子身材异常妖娆,尤其那胸前巍峨高耸,有些惊心动魄。 舱内十分安静,唯有子落棋盘的轻微声,以及偶有灯花爆开的细小声音。 这一局棋足足下了半个时辰,眼看快到了收官阶段,女子却啪嗒一声将手中棋子扔回木盒,伸个懒腰:“不下了,棋局迷雾重重,烦人。我就说下棋这种事我做不来,还是喝酒的好。” 男子目光平静,手指稳定的将棋子放下。 “殿下,棋局再乱终有由来,抽丝剥茧,不难寻踪。” 女子哎了一声,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异常勾人心魄。 “山叔,我都说了,在外就不要叫殿下,叫我小名蛮儿就好。这棋局你我并非棋手,追根溯源何其艰难,倒不如因时踱势,果断出手来得痛快。” 男子道:“天下五分,群雄逐鹿,如今突生变数,各方蠢动,殿下还是莫要抢先出头的好。” 女子随手抄起一只酒葫芦,仰天灌了几口:“话虽如此,可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我可不想白白错失良机。那位是什么身份?想想都让人兴奋。” 男子沉默片刻:“蛮儿,我从小看你长大,知你心性。但此事尚不明朗,庙堂、江湖,甚至天外那里都有暗影。况且,那位胸有玄机,杀伐果断、气吞万里,很难对付。” 女子咯咯娇笑一阵,玩弄着酒葫芦,并未回答男子,却忽然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好一阙临江仙,山叔以为如何?” 男子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欣赏之意:“绝世好词。” 女子道:“确实绝世。只是有趣的很,作出这等沧桑之词的居然是一介打渔少年,山叔不觉此事有些意思么?” 男子缓缓开口:“不符,不应。” 女子喝着酒道:“年岁不符,阅历不应。山叔一语中的。外界传言,此词实乃那位宰辅大人所作,若真是如此,倒也应景。可你我都知道,并不是。” 她举起酒葫芦摇晃着:“这酒,名为烧刀子,纵然我生于王室,却也从未品过。那少年又是如何酿造?还真是个有趣的小渔郎呢……” 男子看着她:“蛮儿,你是不是更应该盯着眼下的乱局?” 少女眼波流转,唇角勾起:“山叔,老师曾经教过我,从他人没看到的地方看问题,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男子道:“国师大人智慧如海,他的话必有道理。” 女子似是自言自语:“一个身在凡间却不凡的打渔少年,一位……凤舞九天之上,风牛马不相及呢,若那女子确是那位……我倒是想先会会这古怪少年……” 三艘黑帆大船一字排开,后面跟着二十多艘快艇,却都停驻在沙洲一里之外,未曾靠近。 江凡手搭凉棚,口中啧啧有声:“阵仗不小啊,老渔头,你镇得住?” 老者盘坐于巨石之上,手中拿着青竹钓竿微微笑道:“龙鳌未曾钓到,若有老鳖送上门,倒也不失为一碗汤。” 江凡古怪的瞅瞅他:“老渔头,行啊,这么淡定,我可是信你了,希望没信错人。” 老者道:“我且问你,为何是白发渔樵?那砍柴的分明是一脑袋黄茅草。” 江凡愣了愣:“咋的?传到你这里来了?宰辅大人这首词果然非凡。” 第30章 钓艘船当柴火 老者瞥他一眼:“少跟老夫打哈哈,别人不知,我岂会不晓?除了你小子,天下还有谁能作出此等诗文。” 江凡打了个哈哈,挠挠脑袋:“这该死的主角光芒,掩都掩盖不住。” 白小翠看看二人,忽然扭头盯着丁少安:“不是张宰辅?” 丁少安也是愣了,半晌才说:“我听说是张宰辅所作,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可能……” 忽然想到昨日两首绝佳诗句,登时住口不言,目光也惊异起来。 白小翠转头看向江凡,修长的剑眉略微挑动一下,表情竟有些古怪。 “你小子是怪物啊。”老者摇摇头说道:“张宰辅确实才更像。真不知你年纪轻轻,何来如此人生感慨。你这小子到底是个普通渔郎,还是积年老妖返老还童。” 江凡赶紧摇头:“老渔头,我就是普通打鱼的啊。别说这个了,眼下这阵仗有点太吓人,您老还是想想怎么送我走吧,他们就这么盯着,我也走不掉啊,你又不想出去,现在咋办?” 老者拂髯道:“我出不去,有人能,今日那砍柴的该送些木柴过来了,昨日煮鱼羊一锅鲜,可把老夫仅存的木柴都用光了。” 江凡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啥?那砍柴大叔居然是高手?” 老者笑道:“什么高手,他就是个砍柴的,就像老夫,也不过是个老渔翁。” 正在此时,右面一艘大船忽然动起来,向着沙洲方向靠近。 老者叹口气:“过界了……” 说话间,忽然轻轻一挥青竹钓杆,江凡竟然眼看着那鱼钩连着细细的鱼线慢悠悠向着江中大船飘去。 大船此时已经临近百米之内,鱼钩就那么轻轻的勾住船头。 “砍柴的还不来,我便先钓一艘船做木柴,早饭还没吃。”老者自语般说道。 钓船? 江凡等人都有些没听明白。 而下一秒,他们就彻底惊呆。 只见老者轻轻扯动青竹钓竿,那艘大船居然不受控制一般飞快被扯向沙洲。 卧槽? 江凡的嘴巴能塞下两个鸭蛋。 这世界这么疯狂的吗? 大船虽然靠近向沙洲,但距离足有百米开外,而这老渔翁竟然真要把那艘大船扯过来不成? 竹竿就是普通的青竹,拇指粗细,可那大船却随着老者扯动钓竿,眨眼间便来到沙洲前方。江凡都看到船上那些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沙洲水浅,还是钓过来吧,起!” 随着老者轻声一个字吐出,那大船居然直接头上尾下倾斜开来,而那些水匪更是如同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滚落水中。 老者手腕抖动,那大船凌空而起,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直接飞到了沙洲之上轰然落地,剩下不少没来得及跳江的水匪全被震的七荤八素,一个个噤若寒蝉,老老实实龟缩在那不敢动弹。 这一幅惊心画面,不止江凡等人惊了。江面上另外两艘大船上的人也是一片骇然。 船上有些高手目力非凡,都看到大船靠近沙洲,而那盘坐的老者挥动钓竿勾住船头,正不明所以,却未料到发生这一幕,简直颠覆认知。 刚才陈子豪不耐烦,自作主张要去试探下虚实,陈老鳖可能对沙洲之上到底如何也并非真的很了解,没有阻止他的行动。而这会儿,那足足容纳两两百人的大船就像条鱼儿被人给生生钓走了。 黑衣女子透过千里镜看着陈子豪的大船就那么凌空被钓走,脸色苍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我的个老天……莫不是仙人下凡……”旁边老者嘴唇止不住打哆嗦。纵然活了一甲子,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等奇事啊,简直太吓人了。 正中大船上,陈老鳖浑身的肥肉都哆嗦了一下。下一秒,他大声呼喝:“快走,快走!”随即向着沙洲拱手:“前辈赎罪,前辈赎罪,我等这便退去……” 此刻他都没敢管自己儿子的死活,不过他也亲眼看到很多人都落水了,自己儿子好歹也是江中长大的水匪,八成死不了。但他自己是一秒钟也不敢呆下去。 他距沙洲也就五百米,在这种能用一根小竹竿便钓走大船的人面前,简直就是极度危险距离。 陈老鳖生性谨慎,目睹这一幕,此刻的他恨不得肋生双翅跑到八百里之外才能稍微安心。 更远处的一艘乌蓬小船上,一男一女矗立蓬顶,也是面露惊容。 “绝世高手!”男子面色恢复沉静看着江面。 “山叔可认得?” 男子摇摇头:“不知。天下这等高手极其罕见,大多我能叫得上名号,可此老我确实不知。” 女子只是思索片刻,面上便露出更为兴奋的神色:“越来越有意思。一个老打渔的,一个小打渔的,这江湖,比我想象的还有趣的紧。” 下一刻,她竟然一个纵身跳下船舱,没入滚滚江水之中。 中年男子伸了伸手,却终于摇摇头一摆衣襟,凌空飞跃而去。 而沙洲之上,除了白小翠还安静的站着,黑山九熊一个个都瞪大了牛眼,被这场面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江凡看似没事儿,实则腿肚子都在转筋。 以前知道这老头牛,可没必要这么牛好吧,小爷这小心肝顶不住啊…… 于是就见江凡纳头便拜:“老神仙,您就是老神仙,小子从前无知,多有冒犯啊,老神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我计较……” 老者没好气的瞅他一眼:“滚蛋!你个小妖怪也知道害怕?少在那装模作样,如果不是和你小子投缘,老夫才真想把你给大卸八块看看到底是怎么生的。” 江凡赶紧爬起来,一脸谄媚:“您老这么厉害,送我们离开轻而易举,小子多谢,下回一定给您老带上一百坛烧刀子来。” 老者居然微微颔首,很认真道:“可以,别忘了。” 江凡:…… 与此同时,远远的江面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脚踩一根圆木,肩上扛着小山般一大捆木柴,就那么破浪而来。 今天还真是撞鬼的一天。 江凡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说啥好。 老者呵呵笑道:“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老夫都有木柴了。也罢,刚才那艘船就当做还你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这砍柴的便让他代我送你一程,还了你那独钓寒江雪的情。” 江凡差点痛哭流涕,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第31章 又一个落水的 “大叔,您来啦。”江凡非常殷勤的迎了上去。 有渔翁的前车之鉴,加之亲眼看到此人脚踩圆木破浪而来,尽管这个汉子身穿麻衣,一脸胡子拉碴,相貌有些憨厚,众人也都毕恭毕敬,纷纷过去见礼。 麻衣汉子憨厚的笑笑,“凡哥儿,你怎么来了?稍等我一下,等我把木柴放下。” 说着,汉子单臂一挥,那小山大的一堆柴火竟然从众人头顶飞过,凌空数百米,却显得慢悠悠的落在中央的树丛中。看那位置,应该就是老渔翁的小屋附近。 丁少安都无力吐槽,这年头渔翁、樵夫都是这样的吗?那还要我们武者干啥? 还有你个小子,身边这么多超级高手,干嘛非要拉我们下水啊?从这阵仗看,我们八成就是炮灰好吧。 很想掐死他! 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抬头望去,只见那大胡子樵夫正奇怪的瞅着自己。 “这个小子怨气很大,你跟他有仇?”樵夫指着丁少安问江凡。 我特么……! 丁少安白毛汗都下来了。 “没,没,您误会了,我是针对这些水匪,三番五次追杀,心生怨恨,啊对,就是这么回事……” 樵夫憨厚的笑笑,却没再理他,反而跟江凡说道:“方才看到不少黑帆水匪,原来都是追杀你的,小子,到底怎么得罪那只老王八了?” 江凡刚要说话,却听老渔夫从旁边哼一声:“不成器的,一首词就把头发染掉!” 江凡愣了下,这才注意到樵夫竟然头发有些发白,但明显没染好,黄白相间,十分别扭。 樵夫大笑:“小郎不是说,白发渔樵嘛,我应个景。” 老渔翁轻哼一声:“这小兔崽子惹到些麻烦,你送送他。” 樵夫点点头,看着江凡:“一百里,我不能远走。” 江凡认真的拱手鞠个躬:“已经万分感谢,有劳大叔。” 老渔翁道:“行啦,小子,你以前不都是叫大胡子么,没见你这么乖巧。” 江凡厚着脸皮道:“我这不是有求于人嘛。” 老渔翁道:“江小子,你此番恐怕是天大麻烦,我们虽是有缘,却也只能帮你到此。” 丁少安等人不免疑惑,为何不干脆请这两位干掉陈老鳖,但见江凡坦然以对,便也没有多问。 “速速离去吧,我这里清净之地,不便留客。”老渔翁指着那艘大船:“这几日白鹭产卵不便骑乘,你们便乘坐此船,反正柴火老夫已经足够。” 黑帆船沿江顺水而下,樵夫腰间别着斧头矗立于船头,并没有和众人说话,江凡也没刻意和他攀谈。九熊自然也不敢多言。就连丁少安也难得没做声,刚才他可亲眼看着樵夫一只手就抓着大船给抛到江里,在这种人面前还是少说话为好。 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行进数十里。 忽然间,江面上传来救命的叫喊声。 江凡等人四下观望,片刻,丁少安指着一处水面:“那里好像有人。” “开过去!”丁少安吩咐那些被迫充当船夫的水匪。这些人哪敢不从命,刚开始是有几个心怀不满的,已被那九个黑熊似的壮汉暴揍一顿丢下去喂鱼了。 接近后江凡便看到一块舢板上趴着一个人死死抱着边角,大声朝他们呼救。 丁少安看看江凡,嘴巴向下努了努,意思很明显,救与不救你说了算。 江凡低头看着那个满面惊恐,长发散乱的落水女子,嘴角微微一笑:“又一个落水人,救上来吧。” 白小翠在旁边蹙蹙眉毛:“你什么意思?” 江凡连忙摆摆手:“没意思,没意思,都是巧合。” 白小翠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一头卷曲长发的少女,身材异常婀娜,湿漉漉的红裙紧紧裹在娇躯上显得异常诱人。只是红色长裙破烂不堪,雪白的大腿和手臂裸露在外,衣襟撕裂的胸口更是一片耀眼的雪白。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少女上船后吐了不少水,又喘息好一阵,才仿佛回过魂一般,费力的坐起身向众人致谢。 江凡啊啊两声,也仿佛才回过魂,赶紧把目光从少女那波涛汹涌上挪开:“不必客气,遭遇落难之人,无论谁都应当伸把援手。” 少女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神有些畏怯,身子向后缩了缩。 白小翠一脚踢开他和丁少安,扶起少女进入船舱。 “真特么大!” 丁少安一双桃花眼瞅着那少女进入船舱,擦擦嘴角,忍不住啧啧感叹。 江凡露出一个深以为然的表情:“这才是女人……” 丁少安不屑的道:“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女人?” 江凡道:“小爷我上辈子泡过的妞比你见过的都多。” 丁少安自认为不屑和黄毛小子争辩,哼了一声,忽然道:“刚才她说遇到水匪,你看是真是假?” 江凡只是晃晃脑袋:“你们慢慢观察呗,反正你们是保镖。” 丁少安冷笑:“命却是你自己的。” 江凡满不在乎:“我没命,你们就没钱,看着办吧。” 救上少女之后,船只继续向前航行。 方才全程樵夫只是在旁观看,丝毫没有过问的意思。此刻却缓步来到沐浴日光的江凡身边开口道:“一点不担心?” 江凡伸个懒腰:“担心有什么用?” “你这小郎倒也有趣。” “瞧您说的,我要是无趣您和渔老也不会搭理我不是。” 樵夫看看岸边,又看看船舱:“看来盯着你的人不少,要不大叔帮你除了陈老鳖?” 江凡摆摆手:“大叔,我知道你们有特殊原因,不便出手,不用麻烦啦。况且除了一个陈老鳖还有张乌龟,不济事。” 樵夫微微颔首:“说的也是,只是前路凶险,你不觉得里面那个也有些巧合?” “大叔,世上的事儿都是从巧合开始,难道因为怀疑便不施救?或许是真的落难人呢。” 樵夫看着少年似笑非笑的神情,知他自有计较。对这个自己也不知来历,笼罩一身迷雾的江小郎,樵夫和江凡一样,很有默契的对彼此都不过多了解。 只是樵夫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如此年岁尚可理解,这少年正当十五六岁,好奇心最重的年纪,对人对事却反而比自己还要处之淡然,仿佛一切都不想上心。 “此前,五雷天降,截江断岳,此后,便是青峰峡一带暗潮涌动,似是山雨欲来,小郎,若与此有关,恐是天大事件,大叔劝你最好不要卷入其中。” “那么大的事儿和我能有啥关系。”江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这世界他完全看不懂,更不想和此地关联过深。一旦气运关联过于紧密,想回去问题就大了…… 第32章 鹤发樵夫山林间 大船靠岸。众人下船行至一片山林,樵夫才道:“小郎,大叔只能送你到此。” 江凡拱拱手:“樵大叔,多谢。” 樵夫点点头道:“大叔虽然有些事不方便,但人情也不能都让打渔的还了。” 说着走到山林边,向着里面道:“不必藏头露尾,在岸上尾随一路,出来见见!” 九熊大惊,纷纷亮出武器,警惕的盯着山林。 然而那林子幽深,却毫无动静。 樵夫仰天哈哈大笑:“既然不出来,便不要出来了。” 说着向江凡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郎,眼前这林子不太好走,大叔给你开条路出来。” 说罢,探手从腰间摘下那把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短柄砍柴斧,随手一斧头向着林中劈去。 江凡等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匹练般的寒芒闪过,轰然巨响中,一道宽达两丈的沟壑将树林从中分开,就似一条笔直的道路。 而与此同时,众人也分明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惊呼,紧接着十几条人影仓惶逃窜而去。 丁少安等人相顾骇然,这条沟壑长达百十米有余,硬生生贯穿了这片林子。 上午渔翁一竿钓船,下午樵夫一斧开路! 对九熊来说,今天一天的震撼超越了过去这么多年。 斧子是这样用的!熊三看看手中的板斧,再看看樵夫手中那普通的短柄柴斧,心头生出一片炽热。 樵夫似乎感受到熊三的心情:“你也用斧,我看你资质虽不算超凡,但也上佳,这上面记载了几下我砍柴的把式,且送予你吧,好生保护小郎。” 说着,将一卷羊皮扔给熊三,也不顾后者激动的浑身颤抖,向江凡微微颔首,转身唱起樵歌大步而去。 “那个,姑娘,你自己保重,我们也该启程了。”江凡微笑着向那落水少女说道。 少女此时已经换上一件新衣服,是白小翠的,虽然略显长了些但也没多大问题,只不过胸前绷的很紧,江凡特别担心衣衫裂开。 少女大眼睛眼泪汪汪,神色凄楚:“我……我不知道往何处去……” 她生的极美,却不似白小翠那种,而是一种妩媚中透着楚楚可怜的风情。 江凡道:“回家啊,给你些银钱,自己回家去吧。” 豆粒大的泪珠从那双大眼睛中滚滚落下:“我们……举家搬迁,谁想到遇上臭名昭著的黑帆匪,全家惨遭毒手,我拼死跳江,被卷入激流侥幸逃生,如今家乡已无亲人,我……” 少女越说越伤心,最后竟忍不住抽泣起来。 都说女人尤其是美女一哭梨花带雨,而这少女更堪称绝色,如此悲切自然更加让人心生怜惜。 黑山九熊这几个傻大个哪见过这阵仗,看的手脚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这里江凡说了算,他们虽然有心让这姑娘同行,可须得江凡点头。 “那也不能跟着我们,你也看到啦,我们正在被追杀呢,黑帆水匪也是其中一拨,你难道还想和他们碰头?” 江凡眯着眼说道。 少女神色明显畏缩一下,却很快变得坚定,银牙紧咬:“我,我和黑帆贼不共戴天!他们杀了我全家,我一定要报仇。我知道,你们和黑帆贼是对头,只有你们能帮我,求求你们,让我跟你们走吧。让我干什么都行……” “这个理由……”江凡摸着下巴:“这理由倒是不错,黑帆贼确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可是……” 可是啥啊!几头黑熊都急死,那小姑娘多可怜,你这犹犹豫豫的就不能痛快点吗? “可是……”江凡叹口气:“说句实话,你帮不上忙啊,还只能拖后腿。” “俺,俺来照顾她!”熊五憋红了脸,拍着胸脯说道。 江凡摇摇头:“五哥,别闹了,我们的对手可不光一个黑帆贼,还有不知道多少躲在暗处的,自身都难保,她跟着我们更危险。” “可……”熊五还想说什么。江凡直接打断他:“就这样吧,到前面找个有人的地方,你就自己离开。” 少女边哭边哀求:“天涯茫茫,我一个小女子又能往何处去,如今已经走投无路。求求你,带上我,我能帮忙的。” 江凡看她那模样,似乎也有些意动,开口道:“哦,那你会什么?” 少女赶忙胡乱擦拭几下眼泪,看看几人:“我,我会会煮饭,还会缝衣服,还会,会跳舞……” 江凡摆摆手:“姑娘,你这些本事适合相夫教子,咱们现在是逃命呢。算了,你还是走吧。” 少女顿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看的熊五实在不忍心,赶忙安慰:“姑娘,跟着俺们确实危险,你要会武功还好,俺看你也不像,你放心,黑帆贼我们会杀,你还是投奔亲戚去好些。” 少女哭的越发伤心:“我已没有亲人……我,还有的,我生长在河边,水性好……” 江凡只是摇摇头,“这也没啥大用处啊,还是就此别过。” 少女大急,“我,我,我还有呢,我家常年行走沧澜江做生意,对地形很熟,对你们有大用处。” “嗯?”这似乎提起了江凡的兴致,捏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倒是有大用……好,你就暂时跟着我们,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有危险未必顾得上你。” 少女连忙抹了抹眼泪:“只要你们肯带着我就好,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就算有危险也是我自己选择,与你们无关。” “行!就这样。那么姑娘怎么称呼?” 少女道:“我姓魏,叫魏小红,几位恩人叫我小红就好。” “哈?”江凡神色古怪的瞅瞅白小翠。一个叫小翠,一个叫小红,得,红花绿叶都凑齐了。 白小翠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剑眉挑了挑。吓得江凡赶紧道:“这样,小红姑娘,你的任务就是照顾白小翠,她比你大些,叫姐姐便好。” 魏小红赶忙对着白小翠敛衽施礼:“小红见过白姐姐。” “接下来又要靠自己了啊……” 穿过树林,江凡瞅着面前宽阔的沧澜江叹气道。 丁少安慢慢走过来,“你既与这等绝世高手相识,为什么不邀请他们送你去青云?” 江凡摇摇头:“人家还要打渔、砍柴,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嘛。” 第33章 狗熊也有英雄梦 丁少安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江凡居然会这么回答。 “江凡……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究竟又惹上了什么人,如今是不是也该向我们有个交代?” 江凡道:“还是那句话,要钱就继续跟我走,不然也不拦着,你们送到这里也算够意思了。” 丁少安冷笑:“解药呢?” 江凡摊摊手:“解药?根本没有。” 丁少安刚要发作,却见那少年似笑非笑:“压根没中毒,要什么解药?” “什么?” “就是没中毒嘛,糊弄你们的,那是我家老头子新研究的一种麻醉药,药效一过啥事儿没有。哈哈……” “你此话当真?” “当然,没必要骗你,我诈你们的。”江凡眨巴着眼睛,一副奸计得逞的贱笑。 “你!”被耍了!丁少安怒气直线飙升,咬了咬牙,声音阴狠起来:“如今我们未中毒,就不怕小爷先动手杀了你?要知道,小爷可是劫匪。” 江凡斜着眼看看他,眼神有点像看白痴:“动手用得着你们?一群人追杀呢。况且有什么好处?连银子也抢不到。再说……我刚才说的你们真信?” “你特么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眼前这张脸似笑非笑,可恶至极,丁少安差点一拳头怼上去,打他个万朵桃花开。 好在熊大开口:“无毒……小郎,没没骗你。” 丁少安其实也相信,毕竟连日运功,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不过他依旧狐疑:“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等,毕竟还没脱离危险。” 江凡道:“前路漫漫啊,不太好走,刚才那林中埋伏的人显然不是陈老鳖那群水匪,着装打扮似是其他人马。看来想抓我们的还大有人在,你们几个护送数百里,多人负伤,也算仁至义尽,就此别过也好。” 丁少安盯着他道:“你真肯让我们走?就不怕我们抓了你送去陈老鳖处换点赏银?” “要走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们嘛,想走便走好了。至于抓我?你想多了,本少爷对付你有的是办法。另外你也杀了陈老鳖不少人,还想跟他做生意?我看你不像那么蠢。哦对了,你主要担心银子的事儿对不对?去那个临江阁,我在那有些存银,足够支付报酬。” 丁少安望着他:“你和临江阁又是什么关系?” 江凡道:“也没啥,就帮他们酿了个酒,叫烧刀子。” “烧刀子?”丁少安又是一愣:“那酒是你所酿造?” “这个你去问问大老板裴云锦就知道,所以存银应该不少,这回放心了?” “也就是说……”丁少安一字一句说道:“临江仙确实也是你所作?” 江凡无所谓的道:“偶遇张宰辅,有感而发,也没什么大不了。” 丁少安表情变换一番,似乎在想些什么,脚步渐渐放慢,落在了队伍后面。 熊大走近他身侧,这两日,熊大不知为何一直很沉默,甚至比往常还要寡言少语,此刻却忽然开口。 “我……我们……答应,便要,要走到底,不……不可半途而废。” 熊三紧握着手中羊皮卷沉声道:“大哥所言极是,我黑山九熊虽为山匪,却也懂得信义二字,熊三必护送江小郎到青云,况且还得了小郎如此大恩。” 熊五受伤不轻,还好行动尚能自如,闻言也是豪迈道:“俺不管,俺还没吃够小郎做的饭!” 丁少安神色复杂:“老大,这江小郎来历不明,这几日我越发觉得高深莫测,你看他所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张宰辅号称五国之相,何等人物,这渔翁和樵夫更是天下绝顶的高手。就连那临江阁,乃百年前大周阁老裴世矩所创,同样非凡俗之地,其主人可想而知。这些人对我们而言是两个世界的人……” 熊大点点头:“我,我知道。但……一诺千金,入了……江江湖,就要,讲规矩……规矩。” 丁少安道:“老大,我明白。但是这样的人他们的对头又会是什么人?恐怕动动手指就能碾死我们一片,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啊。” 熊三目光坚定:“少安,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所言也都没错。可我们闯荡江湖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吃饱不饿?不!我们当初八熊结义,也不全是因为父辈关系,更想要混出个模样来。我们,不想做山匪一辈子!” 熊五道:“对!俺们都说过,想要做些大事,大丈夫生在天地间,不求名垂青史,也要个轰轰烈烈!” 丁少安目光有些茫然,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一直以来就连这八个憨直汉子都没看懂过。 而那个莫名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少年,更让他看不懂,似乎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一路谈笑风生。 只是……你们真的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陈老鳖不会放弃,我们要改变方向,离开沧澜江沿线。” 晚饭的时候,江凡提出意见。 对这个意见没人不同意,事实上,这一行人做主的就是江凡。黑山九熊除了丁少安时常有不同意见外,其他人完全听从安排。至于白小翠压根不闻不问。 “陈老鳖还有胆子?”丁少安觉得那渔樵二人应该把他吓破了胆。 江凡道:“直觉,陈老鳖这次的行动太奇怪,一介水匪,打劫就行了呗,干啥非要追着不放做杀手?如此行事必有原因。所以对他绝不可掉以轻心。” 丁少安也觉得江凡分析有理,更有些担心:“如今所见,追杀我们的人除了陈老鳖还有其他人马,眼下我们尚未走出多远,距离青云山还有至少三千里路程,就算不绕行快马加鞭也要十几日,按现在这走法,没有月余恐怕都到不了,根本没把握躲开追杀。” “所以,路线方面更要妥善选择。”江凡思忖着说道。 魏小红慌忙放下手中的柴火棒:“青云山我也去过,我可以提供路线参考。” 江凡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小红姑娘去过的地方不少啊。” 魏小红有些手足无措的说:“家父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我就跟着做生意,走的地方自然多了些。所以,我我还是有用的……” 江凡笑笑:“不用担心,既然说了带上你,就不会轻易抛弃。你说说看,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魏小红好像放心一般吁了口气,反而惹得峰峦起伏,让江凡都有些心猿意马。 第34章 魏小红的三条路 魏小红取根树枝在地上划着说道:“此去青云山有三条路。头一条自然是沿沧澜江顺流而下,最快最直接,但如今看来也最为凶险。第二条,可沿莽山前往。不过莽山山脉绵长,道路崎岖,用时也最长,不过好在山高林密,躲藏方便,最为安全。” 她说的思路清晰,江凡也来了兴趣:“不错,继续,第三条路呢?” 魏小红犹豫一下说道:“这第三条路就是奔向魏国国都建安城,一路沿大路行进。” 丁少安皱皱眉打断道:“如此岂不是最容易暴露行藏?” “我……”魏小红似乎有些紧张,江凡摆摆手:“桃花兄别急,先听她说完。” 魏小红想了想才说道:“看似这条路最容易暴露,但是这条路经行之地车马人流繁多,若我们化整为零,乔装打扮混入人群,可能也是个办法……” 她此言一出,丁少安不由一呆,旋即眼睛发亮:“有理!甚至有可能是敌方最想不到的一条路线,我觉得可以采纳。关键……”他嫌弃的瞅瞅江凡:“某人易容术好像不错。” 江凡龇牙笑笑,看看路线图,又抬头望着魏小红道:“小红姑娘果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这些江湖人的手段居然也能信手拈来,倒是小瞧你了。” 魏小红赶忙摆动小手:“不,不不,我就是乱说的,说的不对公子别生气。” 江凡道:“怎么是乱说呢,很有见地。”他扭头看看白小翠:“娘子,你怎么看?” 他这一声娘子,反而让魏小红愣了下,此前江凡并未如此称呼,魏小红好像没想到两人是夫妻关系,毕竟年龄差距在那摆着。 白小翠依然很简单,头也不抬只顾着吃东西:“你定。” 江凡回头瞅瞅魏小红,“小红姑娘这么费心思的提出建议,为什么不采纳?不过具体路线,小红姑娘还得多费心琢磨。” 魏小红躲闪着江凡的眼神,好像不太敢和他对视:“哦,哦,我一定会选择最佳路线的。” “那就好。”江凡似乎也不想再多过问一般,拿起小刀割下一片烤的金黄油亮的肉放进嘴里咀嚼好一会儿才咽下去,满足的说道:“今晚这黄羊烤的火候刚刚好,大家快吃吧。” 魏小红用白嫩的小手仔细撕下一条肉放进口中,只是略一咀嚼,便眼神发亮:“这,这也太好吃啦。” 熊五两手把着一条羊腿,狼吞虎咽,嘴里咕哝着说道:“那是,江小郎的手艺天下无双,就算皇宫大内也吃不到。” 魏小红那双大眼睛放着光,看向江凡的表情十分不可思议。 她这眼睛太媚了,尤其还带着这种崇拜的眼神,简直波光流转,勾魂夺魄。 江凡哪里受得了,赶紧扯了块肉蹲到丁少安旁边:“桃花兄,想不想走个桃花运?” “滚!”丁少安没好气的踢他一脚:“老子怕是桃花劫!还有我警告你,不要再叫我桃花兄!” “好的,桃花兄。” 丁少安:…… “对了,桃花兄,你对这三条路线怎么看?” 丁少安冷笑一声:“我怎么看重要吗?你自己琢磨。” “当然重要。”江凡一本正经的说道:“桃花兄向来智计非凡,一定有独到看法。来说说看,别小气!” “你才小气,你们全家都小气!”丁少安没好气,不过还是认真思忖一番说道:“沿沧澜江或者两岸赶路确实是最快最直接的路线,但凶险万分,这一点我赞成魏姑娘的看法。但我个人更赞成第二条路线。” “哦?”江凡往前凑了凑:“第二条?就是沿莽山前往,这条路可是崎岖难行。桃花兄为何不赞成第三条呢?” 丁少安冷静道:“三个原因。第一,魏姑娘说的对,莽山山高林密,更容易隐藏行踪。第二,若我们选择穿山越林,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和大批人马交手。第三,小红姑娘说的大路确实有它的好处,不过暴露的可能性也增大无数倍。而且魏国都城可不是好相与的地方,同时你恐怕不知道,如果这么走,还要经过一个闻名江湖的特殊地方。” “哦?”江凡饶有兴趣的问道:“先说说,魏国都城为何凶险?” 丁少安道:“听口音,白姑娘是秦人,如果这些追杀与白姑娘有关,魏国都城如何不是凶地?” 江凡想想道:“大秦听说近些年和魏国关系还可以嘛。” 丁少安冷笑道:“只是表面上,谁不明白,大秦这两年暗中养精蓄锐,女帝雄心勃勃,大有一统天下之意。因此两国交好只是暂时而已,一旦大秦露出獠牙,战火首先便要烧到魏国头上。魏国也不是傻子,国师更是号称天下三智之一,你以为他看不出来?魏也不过是和秦虚与委蛇罢了,若白姑娘的身份对他们有害无益,借这个机会难保不会出手消弭隐患。” “也有理!”江凡敲了敲手指:“那么少安兄说的特殊所在又是什么地方?” 丁少安看看他:“你不会真不知道?走大路,如果不想绕行数百里的话,就要过一座城,极乐城!有句话听说过没有,人间刮骨地,红粉极乐城!” “啊?这个还真没听说过。桃花兄说来听听。” 丁少安狐疑的看看他,见他瞪大两眼,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好像真不知道这些。便开口道:“这句话就是形容此地的。极乐城独立于各国管辖之外,拥青楼一百零八座,万千佳人在城中做着香艳生意,看似男人天堂,却极为凶险,由于特殊的独立地位,除了城主府的人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在城中动武,故而成为江洋大盗、江湖恶徒的庇护所,你说凶险不凶险。而且,听闻没有美人进了极乐城还能出来,别的不说,就这魏姑娘想平安过去就不太可能。” “原来如此,还真凶险的紧呢……”他忽然贼贼的搓手:“你这么一说我咋还心里痒痒的,桃花兄去过没?想不想见识一番?” 丁少安道:“黄毛小子,懂个屁!这方面你只能算是个雏,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就你这小身板,进去就得化作人干。” 第35章 丁少安的分析及裴云锦的决定 江凡嘿嘿一笑:“所以这就是你不赞成第三条路的全部原因了?” 丁少安犹豫一下,扭头看看魏小红的方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说真的,这个魏小红来的太突然、太巧合,你难道这么信任她?” 江凡摸摸下巴:“原来如此,事实上最大的原因,还是信任问题吧。” “不错,魏小红的两个说法无从证实,第一个她为什么在此时遭遇黑帆贼抢劫?要知道黑帆贼应该在全力追击我们,不太可能抽工夫去抢劫一艘民船。第二,她自称商人之女,却有种掩饰不住的贵气,身份着实让人起疑。第三,你不觉得她的表现不太符合常理?刚刚遭遇大变,却思路清晰言之有物,虽然看似怯懦慌张,却掩饰不住骨子里的镇定。这样浑身是谜团的女人你让我如何信任。” 江凡挑起大拇指,神色夸张:“厉害,厉害啊!桃花兄观察入微,分析丝丝入扣,高见!不过……”他眼巴巴看着丁少安:“少安兄,不能排除有些人天赋异禀啊。比如少安兄你,哪里像个拦路抢劫的山匪?” 丁少安愣了下,眉心升起怒气:“你在怀疑我?” 江凡赶忙摆摆手:“哪里哪里,我只是以桃花兄举个例子嘛,总有些人心智非凡,行为自是有异于常人,我们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总不能妄下结论。” 丁少安哼了声:“你可以不带她,也可以不听从她的建议。至少能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江凡呵呵笑道:“少安兄所言极是,但这姑娘多可怜是不是?家破人亡的,咱也得有点同情心嘛。如果人家说的是真呢,是不是?我觉得吧,好的建议可以听听,兼听则明嘛。再有吧,既然她都在这儿了,带与不带有什么分别?就算她居心叵测,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暗处要好,桃花兄以为如何?” 丁少安眼神一动,看着眼前少年笑眯眯的面庞,心底没来由升起一丝寒意。 若是这少年也认为魏小红别有用心,却反倒如此行事,那么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这少年真的只有十六七岁?他说的话虽然看似随口而言,却让丁少安觉得非同寻常。到底他是假无心,还是真有意?丁少安忽然觉得根本没办法判断。 江凡忽然贼兮兮的指了指魏小红:“桃花兄,你瞧,小红姑娘偷着看你呢。啧啧……长得帅就是好啊,哈哈,难道你就真不考虑考虑桃花运的事儿?” —— 一行人再度上路。 江凡很彻底的执行了魏小红的建议,不但走上大路,而且化整为零。 丁少安、白小翠、魏小红、江凡、熊三一路。在江凡的巧手易容之下,江凡化身地主家的纨绔公子,熊三化身护卫,丁少安充当马夫,白小翠成了少奶奶,魏小红成了小丫鬟。 熊大带领其余几头熊分成两路,一路在前开路,一路在后护卫。与居中的江凡几人保持一里左右间隔。 这条大路连接秦魏,车辆人流繁多,这些人混入其中,倒也真不好分辨。 江凡等人离去不久,一个人影站在他们刚刚离去的地方看着周围躺倒的数个黑衣人,嘴里嘀咕:“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还得老子给擦屁股……” 一个黑衣人挣扎着半坐起来,惊恐的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有些意外:“哎呦,看不出来,内力挺深厚,也罢,老夫就再送你一程,真是可怜了我这把老骨头,一把岁数还得跟着到处奔波……” —— 临江阁八层。 “在白鹭洲之后,我们就失去了小郎他们的踪迹,如今去向不好判断。” 裴云锦认真听小青说完之后,微微思忖了会儿:“这白鹭洲就在距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方,我竟不知道有两大高手存在。柴老,依你所见,那渔翁和樵夫的境界如何?” 干瘦老者眯眼抽着烟斗吞云吐雾,闻言磕了下烟斗缓缓说道:“绝世高手无疑。” “比你如何?” 老者想了想:“只凭这些不好估计。” 小荷露出惊讶的神色:“柴老,您有那么高?” 老者摇摇头:“武者实力难以从冰山一角准确推断,不知道此二人究竟出了几分力。” 裴云锦眼中露出忌惮,别人不知,柴老的实力她最为清楚,让他如此说,这两人恐怕在大宗师之上。 “没有这两人任何的线索吗?” 小青摇头道:“我仔细查阅了近些年隐居或失踪的高手资料,暂时无法关联判断。” “像他们这样的大高手在白鹭洲那个小地方干什么呢?” 小荷非常疑惑的问道。 裴云锦道:“不好说,或因那些异种白鹭,或有其他缘由,但想来不是针对我临江阁,我们最好也不要打扰这种前辈高人。” 小青道:“小姐所言极是。由于那樵夫护送,我们也不敢再继续跟踪,以至失去小郎踪迹,需要继续搜寻吗?” 裴云锦语气平淡,却很坚决:“找,你们需要知道,小郎对我临江阁恐怕比想象中还重要的多。” 小青有些犹豫道:“小姐,江小郎来历不明,身份神秘,这次遇上的麻烦也是大的很。目前我们知道的除了陈老鳖之外,还有数股势力在暗处。继续参与恐怕对我临江阁不利。” 一直沉默的中年汉子也发声道:“青姑娘所言有理。江小郎的菜肴和酿酒之术固然世所罕见,但小姐真要压上临江阁百年基业?况且此二术已为我所得,给江小郎的报酬也足够丰厚。小姐,我们是不是该适时抽身……” 小青也赞同道:“我们已经沿途为江小郎清除不少尾巴,也算还过他的恩情。” 裴云锦缓缓坐下,看着两人道:“马叔,小青,我知道你们一直生活在临江阁,对此感情深厚,这些想法也是为了临江阁考虑。但别忘记,先祖生平向来秉承一个理念,有恩必偿,有仇必报,家祖、家父从未曾敢忘。江小郎对我临江阁有再造之恩,岂是区区银钱所能衡量?当下小郎落难,若我裴云锦袖手旁观,岂不愧对先人教诲?” 中年人微微颔首:“属下祖辈、父辈都追随裴家,自知家训。若小姐决心已定,属下愿听差遣。” 柴老却忽然叹口气:“云锦啊,我从小看你长大,难道你心中真的只是为了有恩必偿吗?” 裴云锦面色依旧平淡,只说了句:“加派人手,向四方搜寻,一旦发现小郎行踪,立即飞鸽传书禀报。” 小青等人对视一眼,应声退下。 待他们走后,裴云锦站起身,来到窗前,凝视着滚滚江水,唇角露出一丝莫名的意味…… 第36章 黑帆水匪陈老鳖 “义父,我们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黑色紧身衣女子抱拳躬身道。 陈老鳖挪动下肥胖的身躯,手中钢球揉得哗哗作响。许久,才凝视着江水问道:“曹先生,你的意思呢。” 褐衣阴沉老者还未说话,矮胖锦衣年轻人便急不可耐的说道:“爹,我们已经龟缩在这里一昼夜,再不出动,人都没影了。我们黑帆帮还怕他区区两人不成?就算他们身手再高超,难道还顶得住数千人马一拥而上?” 黑色紧身衣女子道:“义兄,那渔翁、樵夫确是隐世高手,千万不可贸然行动。” 锦衣年轻人冷笑:“陈子琪,你虽然得我爹赐姓陈,如今看来到底不是亲生,遇上一点危险便畏缩不前,可曾为陈家、为我黑帆帮考虑过!” 女子怒道:“义兄,你怎可如此指责小妹,我陈子琪自问为义父出生入死都不在话下,但冲动做事才真会为义父带来麻烦!我这都是为义父考虑!” 锦衣年轻人面露鄙夷,还想说什么,却被陈老鳖哼一声打断。 “此番你能保住小命就是天大幸运,还不知死活,退到一边去!” “可我……” “滚!” 眼见锦衣年轻人面色愤慨,曹先生缓步走过来,拍了拍陈子豪的肩头,示意他先退下。 “帮主,老朽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先生但说无妨。”陈老鳖对这曹先生似乎非常信任。 曹先生道:“帮主是否觉得此事太过不寻常?” 陈老鳖面露思索:“曹先生难道也有所觉?” 曹先生道:“看来帮主也有所觉察。近日来,这一带有高手频繁出没,似有多股势力隐于暗中啊。” 陈老鳖道:“不错,自从我等开始追杀这一男一女,暗潮已然都指向我们。这数日来,已经遭遇五次暗探,虽未能留下对方,但老夫也深觉事不寻常。” 曹先生道:“帮主,请恕老朽直言。此次任务上峰只给一幅画像,让我们全力击杀此人。可对其身份来历一点交代也没有。老朽始终心有惴惴。那画中人器宇不凡,绝非寻常人物,老朽担心,我们或已卷入一个巨大旋涡之中。” 陈老鳖面色阴沉:“这点我早有怀疑,虽只是一幅画像,那神态气势却已经让老夫心生莫大敬畏,岂能是凡人。奈何老夫别无选择,上峰何等来历你心中清楚,违抗命令必死无疑,甚至整个黑帆帮都将覆灭。” 曹先生道:“上峰我等自不敢违抗,可也应当小心行事。以目前来看,那红斑女子最有可能是画中人。然追杀以来意外频出,不光暗中观察的势力越来越多,而且显然有人在出手对付我等,甚至那些隐藏势力也在互相明争暗斗,激流涌动,老朽从未觉得如此胆战心惊。” 陈老鳖点头:“曹先生所说也是本帮主心焦之事,这沧澜江上酝酿着天大风暴,一个不慎,我们全帮上下数千人便死无全尸。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只能想尽办法完成任务,同时设法保全自身。” 曹先生道:“帮主,如此我们便不可再像从前那般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若那红斑女子便是画中人,那么她究竟是谁?她身边的又是何人?我们也应当查访清楚,不然一旦生变,将无从应对。” 陈老鳖似有些烦躁:“不错,可惜上峰不肯透露画中人身份,我派人多方查访,也无从得知,就连那女子身边的少年也未能查明来历。” 曹先生道:“随行少年分明是一年前来到此地定居的打渔郎,原本应毫无关联,却莫名卷入此事,老朽先前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局外人,可以轻松除掉,未曾料到区区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如此难以对付,不但机智绝伦,还有莫名杀器藏身。甚至,若老夫没看错,那渔翁、樵夫相识的便是这少年。他又是何等来历?什么势力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少年来?” 陈老鳖道:“这少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意外变数,但如果不是意外,那么这二人不论查出哪一个的底细自然也能查明另外一人。” 曹先生道:“帮主英明。老朽听闻,这少年曾多次往返临江阁,或许我们可以由此着手。” 陈老鳖点点头:“可以尝试。不过要小心。老夫从未发现沧澜江这般卧虎藏龙。临江阁矗立此地百年历史,据传说乃前大周名臣裴世矩所创,虽然仅是一座酒楼,但百年不倒,想必也有些非凡之处,让下面人暗中查访,不要冲动行事。” 曹先生点头应下,继续说道:“刚才探子回报,那樵夫已经返回,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陈老鳖道:“骑虎难下,我们已经给足两位高人颜面。既然他们只是护送一程,并未出手对付我们,说明大约只是泛泛之交,我们大可不必束手不前。命人速速追查下落,这次不必大队人马出动,派出所有高手,一旦发现行踪,集中全力,务必一击竟全功。” 曹先生道:“老朽也是如此想,人多手杂,反而影响行动。不知帮主计划派何人前去指挥?” 锦衣年轻人急忙抢前道:“爹,爹,孩儿愿往!” 陈老鳖怒道:“你冲动冒失,如何能当大任,滚开!” 锦衣年轻人心有不甘,却被曹先生拉住,摇摇头:“少帮主,莫冲动,帮主自有安排。” 陈老鳖扭头看向黑衣女子:“子琪,为父命你带一队人马先行启程,全力查访行踪,但不要急于行动,一有消息立即飞鹰传书。为父亲自带人出手。” 女子面露欣喜,立即高声道:“女儿领命!” 见机会被女子抢走,锦衣年轻人目光愤恨,奈何不敢造次。 陈老鳖看了眼锦衣年轻人:“子豪,你哪里都不要去,回船上等候命令。” 锦衣年轻人不敢违抗,只能勉强应下。 待众人都走后,锦衣年轻人才愤怒的挥拳捶在船头:“该死!该死!一个外来的贱人,安敢如此欺我!” 身后传出一个阴阴的笑声:“少帮主,可是心有不忿?” “谁?”锦衣少年一个激灵回头望去,只见那曹先生笑眯眯的站在身后。 第37章 极乐城中有天狐 “曹先生……我……”面对这名老者,锦衣年轻人有些慌张。 曹先生微微摆手:“少帮主不必惊慌,老朽自知少帮主心中所想,你身为帮主唯一嫡子,将来帮主的位子自然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如果有人不开眼,老朽原为少帮主出谋划策除去不轨之人……” 锦衣年轻人愣了愣:“先生真愿帮我?” 曹先生神态从容道:“少帮主,如今可是为了帮主重视那陈子琪烦恼?大可不必,帮主派她前去,对少帮主而言,可是一个好机会……” “我们要去青云山,除非乘船,否则便要离开官道,转向极乐城方向。此乃秦魏交界之处的一座孤城,两国交界之地,疆土历来划分不清,争端不断,故而处于三不管地带。又因其南临沧澜江、北接莽山山脉,扼守住狭窄的咽喉要道,因此除非绕行三百里,否则只能入城通过。” 丁少安指着前方隐约出现的城墙,面现担忧:“如今熊老大他们已经接近城下,进城与否,等待我们的决定。” 江凡道:“这极乐城不过一处寻欢作乐所在,怎么让桃花兄说的好似龙潭虎穴一般?莫非在此吃过亏?” 见他眼光促狭,丁少安冷笑道:“小子,你一个打渔的,知道什么?你可明白为何极乐城能独立于两国之外,而秦魏其他边界都争端不断,偏偏此处无人问津?” 江凡道:“为何?莫不成还有隐情?” 丁少安忽然看看魏小红:“小红姑娘经商走南闯北,想必有所耳闻,不如为咱家……大少爷解释一番?” 魏小红没料到丁少安忽然把话题扔给她,啊了声:“这,这个,我只是听说过一点,不算清楚的。” 江凡靠在马车上喝口酒:“无妨,咱们既然同行就是同伴,桃花兄不太喜欢跟我说话,小红姑娘就说来听听吧。” 魏小红犹豫一番道:“奴婢道听途说,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公子别见怪。” 她清了清嗓子道:“极乐城相传建城两个甲子。那时曾君临天下的大周正值国祚不稳、风雨飘摇之际。可是,有一人却统帅大周最为神秘的一支军队——影卫。这影卫只效命于大周天子,为其收集情报执行暗杀,是大周皇权手中最不见光的神秘队伍。没有人知道他们人数多少,姓甚名谁。只知道他们的历代首领均被称为天狐。原本这支队伍乃大周皇室最为信任也是最为忠诚的。奈何当时五国势力已成,只待大周崩塌便各自为政,局势诡谲、暗流汹涌。为了加速大周皇权崩塌,五国破天荒联合进行一次密谋,以离间之计使得大周皇帝对天狐心生怀疑,双方间隙丛生。后传言周皇帝欲暗中下手除掉天狐,但天狐何其警觉,迅速逃离并藏匿影卫。后据说这位天下第一谍报头子与五国达成协议,不再为大周效力,条件是他要建一座城,无论在哪,均属其独立势力,城内五国不得干涉。碍于当时局势,五国欣然应允。这才有了现在的极乐城。我所听闻极乐城的来历也就这些,不知道对不对。” 江凡这才了然,不由叹道:“本少爷还以为就是一座城而已,原来是一张谍报网。” 丁少安看了她一眼:“魏姑娘果然博学广闻,这些事情虽说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不想魏姑娘一介商贾之女居然也能说的清晰透彻,在下佩服。” 江凡见魏小红又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便道:“桃花兄,这事儿既然大家都知道,魏姑娘随父经商有所耳闻也难免。不过我还有些不明白极乐城为何能存在如此之久,五国如何能够容忍呢?” 丁少安道:“天狐之所以明面上建一座城,就是要把自己摆在明处,让五国都能看到,以此让五国放心而求自保。而同时极乐城与五国立约,除非受到覆灭威胁,否则保持中立,只管城内之事,不为任何一方所用。但影卫势力遍及天下,官绅商兵民皆有其人,若有哪一国想要对付影卫,就要考虑下它那无孔不入的谍报网了,一旦极乐城投靠任何一方,都是致命的。故而五国纷争不断,却都没有人去动这座城。当然也曾有人试图吞下这块巨大的蛋糕,就是后周王室,结果主事那位高权重之人很快便被吊在极乐城墙上,同时极乐城将证据公布天下。此事一出,其余四国联合征讨,逼得当时最强的后周王朝领土锐减,甚至内部纷争,伤了不少元气,险些倾覆,甚至传闻后周改命为现在的大夏也于此有关。从此之后,再无哪方势力明着去拉拢甚至妄图吞并极乐城。” “这样啊,了不得,利用五国争端,于夹缝中谋得生存,这天狐厉害!” 江凡由衷赞叹。 “即便如此,也不过对五国而言,可桃花兄你不过是江湖中人,为何对极乐城如此忌惮?” 丁少安道:“极乐城虽然明面建城,但实际上天狐仍不放心,毕竟五国都不是善茬。因此,极乐城的谍报才是他们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实际上,这是一座情报之城,虽然极乐城主几乎从不出城,却握着天下情报。而这些情报,只要进入极乐城,则是可以买卖的。所以你明白了,我们一旦进入,恐怕就会有人知道我们的消息,你说危险不危险?” 江凡这才恍然大悟:“了解!” 丁少安道:“现在你怎么考虑,绕道还来得及。” 江凡道:“这么有趣的地方,哪能过而不入呢,得去看看,通知熊老大,进城!” 丁少安满面疑云,江凡究竟在想些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到底是该说他胆大包天,还是说他愚不可及? “你可想好了?” “走就是,以前有个高人跟我说过,越危险的地方没准越安全呢。” 丁少安愣了愣,居然觉得这话颇有深意,想了想还是警告道:“进了城,我们几乎没有隐藏的可能性,这几日我们改装易容,好不容易平安到此,你若一意孤行,后果难料。” 江凡道:“平安?未必,我们虽然小心谨慎,但是桃花兄恐怕也早就发现了,已经不止一拨人马开始怀疑我们,之所以没有动手,恐怕一是他们未能确认,怕打草惊蛇。二是各方势力彼此之间互相忌惮,谁也不肯先出手而已。迟早躲不开的,大方点吧,其实我倒也很想看看,究竟都是哪些人马在琢磨着对付我们呢,极乐城保不齐就是个机会。” 第38章 人间刮骨地,红粉极乐城 丁少安摇摇头:“你说了算,但是提前要告诉你,极乐城虽然不管谁进与不进,但进来就要遵守规矩。规矩也不多,但一定要记得,外人来此除非上了却台外不得动武,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不例外。能动手的只有城卫,杀人不论对错。也就是说入了城便是自愿将生杀予夺交于天狐手中,且无人可以追究。” 江凡眯着眼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就算有人要动我们,至少也得等我们出了城再说,或者我们干脆就不出去嘛。” 丁少安再次冷笑:“无知!正因如此,极乐城堪称人间销金窟。就咱们剩下那几两银子,连吃顿饭都不够,就算加上魏姑娘头上这只价值不菲的玉簪和手上那对玉镯,怕也不过几日店饭钱而已。” 江凡道:“那就先住几日再说嘛,今朝不问明日事,得过且过再说。另外,你刚才说有个特殊的地方可以动武?” 丁少安道:“了却台上了恩仇,那是个对赌决命的地方,你最好别用上。” 江凡摸摸下巴:“这极乐城,还真有些意思呢……” 极乐城确实让众人震惊,这座城光是城墙就长达十里,高五十米,穿越城门之时,赫然发现城墙厚度足以并排跑四辆马车。 而进入城中,江凡陡然就觉得眼花缭乱,主街两旁店铺林立,人流熙熙攘攘,繁华异常。 “哎呦,我说桃花兄,这地方不是江洋大盗什么的庇护所吗?怎么商贾往来、贩夫走卒比比皆是?他们就不怕吗?” 丁少安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是这个景象,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极乐城虽然号称恶徒庇护所,可是在城中却不能动武,只要遵守规矩反而会安全的多。” “这么繁华,难怪号称销金窟。”他扭头看看魏小红:“魏姑娘,恐怕你这家传首饰得贡献出来了。” 魏小红犹豫一下,然后果断摘下簪子和一对玉镯交给江凡:“身外之物,若能对公子有用,有什么舍不得。” 江凡也不客气,随手交给丁少安:“桃花……呃对了,在人前不能乱称呼。少安啊,拿去找个典当铺换了银子吧。” 丁少安鄙视的看他一眼:“是……公子。”然而却小声道:“典当女人的首饰换钱,要不要点脸。” 江凡道:“你要脸就洗了妆容呗。” “哼!”丁少安扭头就走。 “哎,对了,顺便找个酒楼,要高档点的,本公子先去逛逛。” 找个地方停了马车,白小翠才头戴挂了纱巾的斗笠和江凡等人信步闲逛。 江凡一副啥都感兴趣的模样,东走走西看看,漫无目的。 让他有些疑惑的是,无数人却也面露诡异之色看着他们,好像见到什么怪事一般。 “本公子有这么玉树临风么?”江凡有点臭屁的托着下巴说道。 “公子……俺觉得他们在看夫人和魏姑娘……” 江凡翻个白眼:“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此地竟有大量商贾云集,还有不少人身带煞气,想来都是些凶悍之徒。公子小心些。” 熊三警惕的盯着四周道。 “三哥不必太过谨慎,丁少安不是说了么,这里没人敢擅自动武,你这副模样反而显得我们有问题。” 熊三见江凡那散漫的样子,心中有些惴惴,但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多言。他没敢带着斧头,此刻再收敛起气息,倒也很像是家中仆从。 “这就对了……嗯?那里何事这么热闹?” 前方是一座占地不小的五层建筑,红漆金瓦,显得非常气派。此刻,许多人纷纷涌向此处,好像有什么事发生。 江凡伸手拉住一个青衫读书人:“这位兄台,敢问大家都去那里何事?” 那人不耐烦的说道:“小子,刚来的吧。那是金玉楼,马上要到开楼的时辰。大家去那抢牌子的。” “抢牌子?那是何物?” 那人鄙夷道:“新来的吧?没打听过?极乐城一百零八青楼,以四大名楼为首,金玉楼位列其中,每日开楼一次,每次最多只有四位客人能拿到牌子进入。” “哦?这么嚣张?那有啥好玩的?” 那人急匆匆道:“金玉楼与别处不同,只有四名花魁,没有其他姑娘待客。可这四大花魁每日只见客一位,但此人须能入得法眼,要么武道称绝,要么文采斐然,或者有其他长处被四位看中,否则便要以价取胜,价最高者还要被四位美人看中才有进入机会。但可惜,三个月来只有两人有幸免费,其中一人还是靠着长相俊美,因此大家都在等开楼,好好露一手拿到牌子,你莫要耽误本公子时间。” 说罢甩脱江凡的手,匆匆跑去。 “啊?还有这种事?金玉楼挺会玩儿啊,走,咱们也去看看。”江凡来了兴趣,便也想去瞧瞧热闹。 魏小红犹豫下说:“公子……夫人还在……” 江凡打个哈哈:“哎呀,不好意思,忘了,忘了。” 白小翠带着面纱看不到表情,却听她说道:“去便是,我也想看。” “娘子大气!”江凡打了个响指:“走着!” 江凡一个踉跄,被人群挤了出来:“哎呦,小心点,我的脚丫子。” 他沮丧的站在圈外抹了把汗珠子:“这叫啥事儿,里三层外三层的,有这么高人气吗?” 旁边一个年轻人见状嗤笑道:“小哥儿一看就是刚来此地。金玉楼名列极乐城四大青楼之一,四位花魁名列极乐十三钗,每日她们只接待四位客人,还未必够数。谁不想去看看。” 江凡扭头,只见此人身着一袭青衫、腰悬长剑负手而立,身材挺拔,眉目俊朗。 “这位兄台一表人才啊,难道也是为四大美人而来?” 那人道:“自是想得见一番,不过你这小哥小小年纪便如此猴急,家里人不管?” 江凡咧嘴笑道:“哪里话,食色性也,这事儿不分年龄,你看那位拄着拐杖的,怕是八十上下了吧,老胳膊老腿都颤巍巍的,估摸着就算将来躺床上还想让人扶起来试试呢,哈哈。” 那人闻言颇为忍俊不禁:“小哥实在有趣,不知何方人士?” 江凡大大咧咧一摆手:“本公子秦国姜风,帅哥又怎么称呼?” “帅哥?”那人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本公子建业曹子健,幸会。” 江凡看着嘈杂的人群叹口气:“曹大帅哥,就凭你这长相必能得佳人青睐,可惜,咱未必挤得进去啊。” 曹子健道:“金花、风雅、玉落、露珠儿,四大名花岂是那么好见,稍等片刻,这些人退了咱再凑上去瞧瞧。” 江凡伸出大拇指:“没错,曹兄高见,听说三个月都几个人进去,这些货色估计也是白给,不如先到对面酒楼喝上两杯看看热闹。” “正合我意!”曹子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便在街对面的一处酒肆二楼靠窗处坐下,正好可以从窗外看到对面金玉楼,曹子健唤小二上了两壶老酒几碟小菜,二人对坐小酌起来。 第39章 极乐城中两不入 “不知这两位姑娘是……” 曹子健看着白小翠、魏小红二人面露惊艳之色。 白小翠没有露出脸庞,但无论身材气质都世所罕见。而魏小红身材窈窕,容颜妩媚,尤其凶器惊人,可称绝色。 “啊,这位是贱内,她是我的丫鬟。”江凡随意的说道。 曹子健愣了愣,忽然挑起大拇指:“小哥厉害,身边有如此佳人居然还来此地,我辈楷模。” 江凡见魏小红还站着,便叫她也坐下,给曹子健斟了杯酒:“健仁兄,这极乐城可不是善地,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健仁兄……曹子健脸皮抽了抽,总觉得有些别扭,却也挑不出毛病。 “啊……这个,在下是来送货的,家中小生意,和极乐城有些往来,见笑了。” 江凡挑起大拇指:“极乐城何等所在,健兄家里能和此地有生意往来,足见实力非凡,不知健兄做什么生意?” 曹子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伸手指了指对面金玉楼:“给姑娘们用的,衣物类……” 江凡道:“这可是不小的生意,这极乐城青楼百座,姑娘成千上万,而且做这一行,几乎天天要换漂亮衣服,用量想必极大。健兄选了门好买卖。” 曹子健没想到江凡并不介意,而且好像还颇为在行,便举杯敬酒,随后说道:“看不出小哥对此也有涉猎,只是虽如小哥所言,生意却很不好做。” 江凡好奇:“这是为何?” 曹子健道:“极乐城虽然繁华异常,但竞争同样十分激烈,原本我曹家服饰还能够占有两成份额,如今已经被其他对手夺去大半,还好极乐城中除了楼子,其他人也有大量需要,这才勉强维持。实不相瞒,这次一方面是给城中裁缝铺送布料,另一方面也打算考虑下是否砍掉这块生意。这极乐城中经商费用实在太过昂贵,这项生意做的有些不值。” 江凡哦了一声,“难道健兄只是供应布料,衣服还要裁缝铺缝制不成?” 曹子健愣了愣,不解其意:“当然如此。” 江凡好奇的说:“难道健兄就没考虑过制成成品,直接销售衣装?” 曹子健摇摇头:“小哥外行了。这人高矮胖瘦不一,款式颜色喜好不同,成品衣服如何做得。” 江凡闻言,嘴角挑了挑,却也没再多言。 曹子健道:“江小哥,在下见你年纪不大,为何会到这里来?” 江凡道:“路过此地,想要见识一番而已。” 曹子健道:“小哥可知,这极乐城虽然看似繁华,却是世间一处特殊之地。莫非没听说过,此地号称两不入?” “两不入?还倒真未曾听说,烦请兄台解惑。” “这其一,”曹子健伸出一根手指:“无钱莫入。极乐城号称人间销金窟,纸醉金迷,就算普通之物价格也超出外界十倍以上。这其二……”他看看白小翠和魏小红:“其二嘛……佳人莫入,人人都知道,极乐城不限制外人入内,入了城也没人敢闹事。只不过有一点,但凡美人进了极乐城几乎很少能出来的。像小哥这样带着家中丫鬟家眷前来,十分不妥啊……” “怎么,还有人敢明抢不成?”江凡这才想起从刚才进城就有许多人看自己一行面带诡异,而且好像确未曾见到有人携女眷在街上,难道竟是因为此事? 曹子健道:“明抢倒不会,不过会有青楼出大价钱购买,若不答应,很多女子出城后会暗中消失。传言都是被人贩子悄悄掳掠了去。小哥千万小心啊。” “这个城主也不管管?” “城主管?”曹子健道:“小哥以为这极乐城是干什么的?各大青楼都是极乐城的产业,虽然极乐城势力绝不外出,但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进了城,外界一切都帮不了你,生杀予夺只在城主手中,这一点从无例外。” 江凡皱了皱眉,还未等说话,忽然两个身穿制服,腰间挂刀的人大步上楼来到他们近前。 “黄金千两,这两个女人极乐城要了。” 说着,便将一块玉牌放在桌上。 还真是说来就来。唯独江凡没想到城卫竟然也明着做这种生意。 白小翠看不到表情,兀自静静喝茶。魏小红却浑身哆嗦了一下,惊慌的站起身:“公子……” 她这一起身,胸前晃动,两名城卫俱眼前一亮,两人对视一眼,那个白衣服的不说,光这个两人就赚大了。 江凡没有起身,更没有惊讶或恼火,饶有兴致的拿起玉牌:“这玩意就值千两黄金?” 一人傲然说道:“凭此玉牌到极乐钱庄便可兑换黄金白银,来极乐城这都没听说过?” 江凡哦了一声,拿着玉牌翻来覆去看几眼,扭头瞅瞅两名城卫:“若不想卖怎么办呢?” 城卫哼道:“不必装模作样,极乐城谁都知道,若不是想贩卖,谁会带来此地,既然来了,当然是要贩卖,难道这个价格还不满意?” 江凡呵呵笑道:“两位大哥,让我考虑考虑如何?” 两人冷笑一声:“小子,离城之前你有的是时间考虑,但我们警告你,不要想着坐地起价,这个价格已经足够你富贵一辈子。” 这倒是没错,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白银,若在外界,一户普通人家祖孙三代也赚不到,确是一笔巨额财富。 但江凡只淡淡一笑,将玉牌推过去:“如此,便在离城之前再说。” 两名城卫显得有些恼怒,却没有发作,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如果你立即同意就两千两,最高也就这个价格。” 江凡道:“两位,不管多少,都等离城之前再说。”他说着就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好,反正在极乐城,也不怕你跑掉,想好了就来南门找我们,本人名号刘景堂。另外奉劝你不要打别的算盘,那些人贩子未必会真给你银子,还是找我们可靠。” 说罢,两人再度看看白小翠和魏小红,转身下楼。 “哎……”曹子健叹口气,看着江凡道:“看来姜小哥当真不知道极乐城的规矩,如今恐怕有些难办了……” 第40章 四绝佳人金玉楼 江凡见两名城卫离开才说道:“这极乐城如此强横做派,不知这么多人为何敢来此间。” 曹子健道:“良家女子自然不会来极乐城。至于那些豪商巨贾、文人武夫则各有需求。有看中极乐城遍地黄金前来经商者,有腰缠万贯过来寻乐者,更有躲避仇杀进城保命者,亦不乏前来买卖情报者,不一而足。” 江凡道:“有些意思。不过其他人还好理解,这些江湖人难道不知,迟早要出去的嘛,既然知道他们在此,仇家只需等候在城外便行了。” 曹子健淡淡道:“确实如此,只不过这反倒是极乐城繁华的重要原因之一。无数江湖人躲避仇杀,只能呆在城中,大大丰富了城中人口,而他们必然要在此消费,高昂的物价直接成全了极乐城主的金山银海。” “那么这些人一旦没有银子岂不是等死?” 曹子健道:“也未必。这些人有多种选择,第一,极乐城会定期招收一些人马,其中一些人便可以加入。第二,在城中也可以做些生意赚取丰厚利润。第三,极乐城中还有许多江湖人可以做的活儿,比如专门买卖消息,或者接打探消息任务,甚至还可以赚保镖费用,比如某个被仇家盯上的若缴纳足够银钱,则可雇佣保镖护送离开。” “有些意思,极乐城居然自成一套体系,这城主果非常人。” “那是自然,极乐城主身为前大周影卫首脑,自然手段高超。这才使得此地成为既能与世俗融通、又独立于世外的繁华之地。” 江凡道:“虽是畸形繁华,却足见其厉害。” 曹子健边侃侃而谈,边给江凡斟了一杯酒:“小哥,请。” 江凡刚喝一口便眉头大皱:“这是什么马尿,极乐城就喝这东西?” 曹子健没想到话题居然跑到酒上,反应都迟钝了下。 “这可是天下闻名的绿蚁,在外界也要十两银子一坛,在此处可要一百两纹银,莫非尚不入小哥法眼?” 江凡嫌弃的放下杯子:“就这?颜色稀奇古怪,味道酸涩刺鼻,还一堆碎渣渣,真是高估了极乐城,原本还想补充点美酒带着,不料这世间有数的繁华之地酒水竟如此差劲。” 曹子健有些疑惑,世上确实有更好的酒,但这绿蚁也绝对算上等佳酿,而这小哥嫌弃的模样一点不作假,难不成低估了他?想想刚才江凡对千两黄金毫不在意,曹子健忽然觉得对面这少年郎有些不简单。 正此时,忽听外面一阵喧哗,曹子健看向窗外:“小哥,开楼了。” 江凡兴奋的搓搓手,把凳子拉近窗口:“这我可得好好看看,极乐城都是些什么绝色佳人,否则岂不被那俩货给忽悠了。” 白小翠哼了一声,重重放下杯子,江凡哆嗦一下,忙陪笑:“说着玩呢,娘子别当真。” 魏小红也伸手抚了抚高耸的胸口,曹子健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目光。 金玉楼大门外是一处宽敞平台,一个男子敲了两下锣,高声喊道:“吉时已到,金玉楼开楼!” 随着他一声落地,金玉楼中门大开,两行面目姣好,服饰统一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出,在门口分成两列。与此同时,二楼到五楼的天台上都打开窗子,四名佳人几乎同时出现在天台上。 二楼是一名华丽金色宫装美人,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风韵成熟,眉目传情,堪称极品。 三楼则是一位双十年华的白衣长发丽人,身材纤细苗条,面色清冷,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冷面美人。 四楼是一名青衣佳丽,看年龄不过十八九岁,清新淡雅,眉目如画,却是难得一见的小家碧玉型。 五楼则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眼睛很大,笑容甜美,显得娇俏可人。 这四人出现,惹得下面一阵欢呼。 “这便是金花、风雅、玉落、露珠儿四位佳人了。”曹子健啧啧道:“金玉楼镇楼四艳,这四位不但眼光挑剔,而且身价奇高,凡有资格进入,要么被其看中,要么具有一掷千金的身家,普通人想都别想啊。” 江凡眯着眼仔细看了一番:“确实不错,不过身价如此昂贵,这些人都是傻子吗?” 曹子健摇头笑道:“来极乐城的不是腰缠万贯前来寻欢作乐的巨富,便是身怀财宝却却苦于不敢出城的江湖悍匪,天下之大,这种人多的是,小哥也不必奇怪。当然,小哥你光凭相貌也有机会一亲芳泽哦。” “还能这样?” “那是自然,若被这四位看上,分文不取并不意外。倘若看不上一掷万金亦未必能登堂入室。” 说话间,那敲锣男子高声道:“今日开楼,迎客限四人。规矩都懂,竞牌开始!”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锦衣大汉排众而出,晃动手中一丈多长的镔铁棒:“在下张崇,西山张家,特以一百零八路降魔棍法博四位佳人一观!” 说罢,便扎起衣襟,沉身坐马,口中低吼一声舞将起来。 “嗯?极乐城不是不让动武吗?这样不管?” 曹子健含笑道:“不让动手殴斗搏杀而已,独自演武不在此列。” “原来如此。” 江凡点点头继续观看,只见那汉子手中铁棒上下翻飞,整个人仿佛被一团乌光包裹,不由赞道:“呵!这铁棒子估摸也有百来斤,有把子力气。” 虽然那汉子舞的气势不凡,让他也有些赞赏。可惜看惯黑山九熊这些力大无穷之辈,再看此人,就没有多少惊诧了。 片刻,那汉子一个力劈华山,砸碎大块青石地板,收势而立,面有傲气道:“见笑。” “嘻嘻,”清脆的笑声从楼上传来,正是那最小的露珠儿。只见她眨巴大眼睛笑道:“大个子,你这棒子耍的不怎么样啊,刚才最后一下差点震脱了手呢。” 汉子面上一红,刚才最后一下为了展示威风,确实用力过猛,险些脱了手,现在五指还在发抖。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眼光挺毒。”江凡有点意外。 曹子健笑而不语,极乐城什么地方,十三钗又有哪个是简单人物? 眼见楼上四女都没有抛下牌子,敲锣人随即道:“不过关,下一位。” 汉子顿时面色一垮,想不到自己名震一方的棍法居然不能入得四位佳丽法眼,颇感颜面无存,但这里可不是闹事的地方,也只好悻悻然退下。 第41章 没钱……就住青楼吧 然而他还没走,敲锣人便咳嗽一声说道:“这位客官且慢,敲碎地板一块,赔银十两。” 登时惹了一片哈哈大笑。 “兀那汉子,你这棒子也不行啊,佳人瞧不上,回头换个粗点的。” “降魔棍法嘛,哪能降得住金玉楼的仙女。快回去再练练吧。” 汉子丢了面子,怒哼一声,似是想要发作,却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城卫,只得强行咽下,丢了十两银子掩面而去。 江凡等人见状也不由莞尔,没想到这小丫头嘴巴挺刁的。而且极乐城的物价由此也可见一斑。 接下来金玉楼前便是各种争奇斗艳,展示功夫的,吟诗作对的,甚至还有个杂耍老汉欲凭口中吞剑博得佳人青睐,自是少不了一顿嘲笑。 眨眼间十余人粉墨登台,却无一能博四位佳人投牌,这让围观众人大感其难,一时间竟无人再上场。 敲锣人似乎见怪不怪,清了清嗓子道:“一炷香时间,若再无人下场,便要竞价入楼了。起价五百两……” 五百两价格一出,无数人咂舌,普通人家辛苦赚一辈子的银两在这里只是佳人陪酒一次而已,尚且能否做得入幕之宾还未可知,极乐城销金窟之名果然不虚。 江凡忽然看了看曹子健:“健兄,你难道不想试试?” 曹子健连连摆手:“在下只是来做生意,身无所长,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江凡微微笑道:“健兄过谦了,小弟看兄台身配长剑,气度不凡,想必身手高超,这些臭鱼烂虾焉能比拟,不如去试试,小弟自当加油助威。” 曹子健打个哈哈:“我哪会什么高超功夫,配个宝剑只是好看些,吓唬吓唬无知之辈罢了。倒是小哥……有些跃跃欲试哦?” 江凡殷勤的给白小翠倒了杯酒:“娘子,你看咱们也没啥银两,这极乐城物价如此高昂,恐怕过夜的地方也不好找,不如……” 白小翠冷哼一声:“看上这里了?那便去,若是拿不到牌子……” 她拔刀出鞘,修长的玉指轻轻拂过刀锋,又低头好像瞅了瞅某人的下半身。 江凡登时一个哆嗦,双腿都紧紧夹住。 “娘子误会,我又不会武,不用这玩意儿。” 魏小红美目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这俩人的关系有些奇特…… “各位,一炷香时间已到,竞价……” “慢着!”江凡在酒楼窗口一手叉腰,一手扬起高声道:“本少爷看你这金玉楼名不符实!” 他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那四位佳丽也忍不住瞧过来。众人眼看一个小小少年郎傲然卓立于酒楼窗前,眉目俊秀,竟似比女子都要好看许多。 敲锣人有些愠怒:“哪里来的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我金玉楼乃极乐城四大名楼之一,如何名不符实?” 江凡哈哈笑道:“金玉楼四位佳人,春兰秋菊各有千秋,确实堪称绝色。只是……” “只是什么?今日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对你不客气!” 江凡故作神秘,向着楼上四位佳丽上下打量一番道:“四位姑娘确实万里挑一,可惜,居然没有一首诗词为金玉楼正名,不免遗憾呐。” 那娇小少女眨巴眨巴大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小郎君好好看哦,不过你可说错了呀。金玉楼存有八百文人墨客的大作,名篇佳句都悬挂不下啦。” 她掰着细嫩的手指头如数家珍:“其中甚至包括魏国上大夫杨大人,夏国长孙公子,东晋颜老先生,楚国状元郎欧阳公子……怎么样,厉害吧,小哥哥难道连他们也瞧不起?” 江凡不屑道:“天下诗文,舍我其谁?这些所谓大家之作,不提也罢。” 他此言出口,一片哗然。竖子无知、狂妄自大等呼声此起彼伏,就连曹子健也不由摇摇头,觉得这刚认识的少年郎简直狂妄无比。 江凡却不以为然,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大大咧咧说道:“上大夫扬大人诗词谨小慎微,缺了大气。长孙公子靠的是其祖父余荫,不提也罢。颜老先生文章还行,诗词一般般。欧阳状元么,粉末之气太重,华丽有余,内涵不足,如何能与本公子相提并论。” 曹子健闻听虽觉得所言有些道理,但终认为这少年不过一介狂徒而已,难为自己如此高估于他。 自大周建国八百年至今,文武并重,文坛大匠层出不穷,名篇佳作浩如繁星。如今虽然天下大乱,然文风依旧鼎盛不衰,方才少女所提几位均为当世一等文坛大师,居然被这少年贬的一文不值,在他看来属实少年狂妄。 他刚要开口劝说一番,却见对面白衣女子平静无波。再看向那红衣少女,后者却正好向他看来,只是目光中竟也颇为诧异。曹子健心中一动,便将话语咽了回去。 楼下谩骂之声更盛,须臾间只听有人说道:“小郎如此恃才傲物,定有锦绣于胸,何不作诗一首,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声音并不大,平淡中有些清冷,然一开口便掩盖了人声嘈杂。 曹子健手中的酒杯一顿,轻轻放在桌上,眼神有些诧异。这声音来源于金玉楼风雅姑娘,未曾想居然有此内功,且毫不掩饰。 熊三一直站在旁边充当护卫,此刻忽然上前一步,走到江凡身后:“公子小心,高手。” 江凡微微一笑,“这么多人的声音不如她一开口,看来还真是高手了,三哥不必担心,我什么时候吃过亏。这是本公子的装逼时刻,且看表演。” 熊三忽的想起这江小郎种种神奇之处,便不再多言,只是也未退下,肃立于江凡身后,以防不测。 江凡歪着头看看风雅姑娘道:“姐姐说的有道理,要不我就为你作上一首?” 风雅也不看他,淡淡道:“小郎方才说金玉楼四大佳人,何苦为我一人吟诗,不若一首诗词书尽我姐妹四人,方显卓绝。” 江凡挠挠头:“姐姐这是出题了?一首诗词道尽四位,有些难度嘛。” 第42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刻金玉楼大堂中,一名相貌儒雅的长衫中年人正和一名浓妆妇人正在饮茶,妇人摇摇头:“不过又一个哗众取宠之徒,这等方法只有无知小儿还在用。” 中年人闻言放下茶盏,望向江凡所在,“不必过早下定论,今日开楼倒有了些趣味,且看这小子如何应对。” “如何,难道小郎接不下?”风雅的声音有些冰冷。 江凡目光促狭:“姐姐不太开心的样子啊,这满场众人花样频出,为博姐姐一笑,姐姐都不放入眼中,莫不是心中早有良人?” “哼!”白衣女子鼻翼中发出一声冷哼,随手便要关上窗子。 “姐姐别急,听完再走嘛。” 楼下有个年轻文士鄙夷道:“兀那小子,你倒作诗啊,只会耍嘴皮子,我们可都等着呢!” “就是,小子,年纪轻轻不学无术,到处哗众取宠,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放肆的?等下做的不好,在城里爷爷不理会你,待出了城,嘿嘿……”一个刚刚落选的武者伸出舌头舔了舔钢刀,眼神颇为不善。 江凡不屑道:“你就是刚才那个五虎断门刀吧,就你那两下子早晚断送满门。拎把破刀子吓唬谁呢,有种你现在动刀啊!” “哼!”那武者目露寒光,阴森道:“小子,城中有规矩,城外却没有。” 江凡切了一声,“就怕到城外你也得给小爷跪。” 文士不耐烦道:“休要磨磨蹭蹭拖延时间,想好没有。” 江凡瞅瞅他:“你就是刚才那个红唇玉臂俏佳人吧,淫词烂调难登大雅之堂。你以为小爷我像你?区区一首诗词还用得着想么,张嘴就来。等着,小爷我先喝上一壶酒!” 说罢一伸手,熊三那边已经很及时的递上来酒水。 江凡一脸豪气的仰头灌下几大口,哈哈大笑:“痛快!有笔纸的给我记好了,听着:本公子便作词一首,调寄词牌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只是一句出口,顿时四方俱寂。楼上四名佳人也都是面色一怔。就连那从刚才便一副慵懒无趣之色的金花也不由按着窗棂站起身。 江凡心中得意,丫的,唬不死你们,论诗词你们跟小爷我家乡那边差的十万八千里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句金风玉露一相逢出口,四位绝色佳丽都面露异彩,无他,一句便把四位佳人尽数囊括,偏生这诗句绝美,其意境更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一句点睛,犹如神来之笔,直入人心扉。 刹那间所有人都沉浸在词中意境。看着那些被震撼到无法反应的人群,江凡暗叹,抄袭这事儿一旦开头就容易上瘾啊。 白衣女子风雅此刻已然站起身,面色迷茫,似乎沉浸在诗句中无法自拔。 “堪称绝世!” 许久,大堂内中年男子第一个回过神来,击案道:“绝世好词!此词一出,我金玉楼可称无双矣!” 严格的说,江凡自认为这首诗并不是十分贴切,可是在这些人眼中,却与金玉楼及四位佳丽完美契合。 曹子健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楼下已然沸腾的人群,不由感慨:“小哥儿,此词一出,极乐城恐怕要纸贵了。” 白小翠原以为对江凡作诗的本事可以见怪不怪,但此词一出,她还是忍不住沉浸其中。 魏小红却是首次听闻江凡作词,一时间红唇都合不上。 这江凡到底是何人?不但结识绝世高手,诗文更堪称天下一绝,自己本来的目标可不是他,然而一路至此,魏小红觉得笼罩在这位小郎身上的光环越发神秘起来。 她不由看了眼白小翠,心中又多了几分谨慎。 江凡打个酒嗝,心道要不是穷的没钱住店,小爷也不愿老是抄袭啊。 “如何……”他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四块玉牌忽然仿佛被人托着一般,凌空飘来。江凡下意识接在手中。不由心中奇怪,四块牌子都飞过来是啥意思? 此时,那敲锣人当当当连敲三下铜锣:“恭喜这位公子,一人摘四牌,金玉楼恭请公子大驾光临。” 江凡愣了下,下面也都炸开了锅。 看他不知所以的样子,曹子健一脸艳羡:“江小哥,恭喜恭喜,一次让金玉楼四艳同时发牌,一龙四凤,金玉楼自建成以来尚未有此先河啊。” 江凡仰天打个哈哈,瞅着白小翠道:“娘子,走,咱们有客栈住啦。” 于是,让所有人蒙圈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领着两位绝色美人,一步三摇的进了青楼…… 曹子健也是看得发傻,你这上青楼还要自备? 那边江凡刚入大堂,方才的敲锣人便走上前:“公子,女眷不便入内……” 江凡瞅瞅他,忽然扭头就往外走。 敲锣人当时就慌了,咋的,一言不合就走啊?你这小郎君也太个性了吧。 “公子留步,公子留步!” 一名浓妆妇人快步走到江凡面前,微微躬身一礼,含笑道:“公子,下面人不懂事,公子别说带两个姑娘,就是带二十个、二百个,我金玉楼都怕请不来呢,您可别和他一般见识。” 妇人虽然浓妆艳抹,行事却得体大方,且十分会说话,江凡这才嗯了声:“饿了,先弄点酒菜吃吃。” 浓妆妇人也是一呆,到这儿不先见姑娘反而先要吃食,合着您把这当酒楼不成?不过此时哪里计较这个,赶忙唤人安排最好的酒席。与此同时,金玉楼大门也再次关闭,厅堂中灯光忽然大盛,整个楼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江凡见状,忙说道:“稍后我那仆从会带我家下人一并过来,烦劳这位……” 浓妆妇人微笑道:“这位公子,称呼奴家王管事就好。” 江凡点点头:“王管事,烦劳您稍后给安排一下。” 王管事急忙道:“公子放心,一定安排妥妥当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姜风。”江凡说着,四下打量一番,金玉楼果然名副其实,楼中颇为宽敞,白玉铺地,梁柱镶金,几十颗夜明珠光华璀璨,装饰虽奢华,却格调高雅,丝毫没有普通青楼的庸俗之色。二十余名年轻少女左右排成两列,半躬身向着自己,让人瞬间产生尊贵感。 第43章 姜公子的节奏 “姜公子一词称绝,我金玉楼得以接待公子这般少年才俊,实乃幸事。” 王管事邀请江凡坐下,边奉茶边说道。 江凡伸手先给白小翠拉开椅子:“娘子先请。” 王管事手一抖,差点壶都丢了。 啥情况?带着老婆逛青楼?混迹风月场四十年,王管事头回觉得脑子直抽抽。 白小翠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下道:“他们接待的是你,稍后安排房间洗漱,我要休息。” 江凡瞅瞅王管事,后者嘴角抖动几下,“姜公子,此事有些……” 江凡立即就扶起白小翠:“娘子,我们走吧。” 王管事当时就懵了,您这作风还真奇葩,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的吗?咋的,只要一个不满意就走? 说实话,金玉楼数十年来都是店大压客,如今被这样一个少年郎差点弄不会了。 王管事稳了稳情绪才说道:“公子莫急,只是公子奇人行事,奴家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公子身为贵宾,我金玉楼当然要安排妥当。如此,我便做主给公子家人安排在后堂最上等客房休息如何,一应酒菜稍后便送到各位房中。” 江凡却向着白小翠询问道:“娘子意下如何?” 白小翠点点头,指着魏小红道:“她留下照顾你。” 魏小红愣了愣,不知道白小翠为何如此安排,不过按照她目前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反对的。便也微微躬身应下。 王管事这才注意到魏小红,面色忽然一怔,没料到一个侍女竟然也是如此人间绝色。细看了下魏小红的面貌,王管事目光忽然闪动一下,继而变得有些迷惑。 似乎没想起什么,王管事了摇摇头,只是让她对这位姜公子更加好奇,此人竟敢公然带如此美貌女子来到极乐城,难道不知道极乐城的规矩,还是有恃无恐?究竟是何来头? 不过她也没工夫过多考虑,还要小心继续招呼江凡,这位姜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一言不合就走,行事做派十分膈应人,偏偏此刻还不好得罪。 “公子家中侍女堪称绝色,让我们楼里的姑娘看到都会嫉妒呢。” 江凡指了指魏小红:“你看看她能卖多少钱?” 魏小红直犯懵,江凡一直对她的态度有些古怪,这个人行事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就算忽然真把自己卖了也不奇怪。 而他这乱七八糟的打牌,自然也让王管事头痛不已,混迹风月圈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偏偏这个十五六岁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让她有种手脚无措的感觉。 “……这……”王管事陪笑道:“公子说笑。” 江凡道:“估个价,王管事别客气,只管说来听听。” 我特么是客气么?我是怕你跟我不客气! 但见江凡那期待眼神,她心里虽然打鼓,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以这位姑娘的姿容,足以问鼎极乐城十三钗,甚至排名不会下于前三……” “哦?这么说很值钱了?” “这个……老身这么说吧,十三钗每一位身价都在万两黄金以上……” “啪!”江凡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茶壶都跳起来,王管事也吓了一哆嗦。 “王八蛋,我就知道那俩小子不是个好鸟!一千两黄金就想买走?” “公子此言何意?”王管事都五十多岁了,可受不了这一惊一乍的,吁了口气出言询问。 “哼!刚才有两个自称城卫的,不知道受哪个指使,妄图一千两黄金就买走我家侍女,你说可恶不?简直不是个东西!” 王管事:…… 你这小王八蛋让我说什么好?那俩既然是城卫,十有八九是城主府的大佬指派,要不就是四大名楼安排的,保不齐就是自己东家。 “你说是不是?啊?王管家,你评评理,是不是不是个东西?” 王管事眼角也开始抽抽,脸上却只能陪着笑容:“公子说笑,这极乐城一向如此,通常没人会带着姑娘来,但凡来一般都打算着要留给极乐城的,可能哪位误会了……” “哦?还有这规矩……”江凡摸了摸下巴,斜着眼睛看王管事:“按王管事这意思,我这侍女还非得留下不可了?” “这个……”王管事道:“既然是公子侍女,我们东家自然会出言告诫那些人,公子安心便是。” 江凡这才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好,不过……真能卖一万两黄金?” 他这做派不但王管事脑子不上趟,魏小红那边心里也是上蹿下跳。 “万两黄金只是起步,公子就别和奴家开玩笑了,这等绝色您怎么舍得卖呢。” “也没准,毕竟我很穷……”他扭头瞅了瞅魏小红,后者表面惊慌,心里却早就骂开了娘。魏小红觉得从出生都没遇到过这种奇葩。 “那个,这事儿我考虑考虑再说。那四位呢?咋还不下来?牌子不是给我了吗?”江凡将四个玉牌放在桌上,有些不满的挑挑眉毛。 王管事赶忙道:“公子莫急,我们金玉楼四艳接待贵客可要沐浴更衣、整理妆容以示尊重,公子稍事休息片刻马上就到。” 王管事十分憋屈,自从这小子进门,一路被他牵着鼻子走,一会儿这,一会儿那,自己思路都有些跟不上。鬼知道到底哪里来的小妖孽。 王管事虽然憋屈,却也发作不得,一方面这小子确实贡献了一首绝世好词,对金玉楼的影响极其巨大。另一方面上头有交代,有求必应,不可有丝毫怠慢。 “不知公子稍后想要先见哪一位?” “哪一位?”江凡愣了下:“不是都给牌子了吗?那就一起的吧。” 一起……王管事很不想和他说话。金玉楼四艳名扬极乐城,乃十三钗中人,何时一起陪过客人?你这小子同时得到四块牌子只能说四位姑娘都欣赏,却也不能如此过分吧! 转头想起东家的交代,王管事只好笑笑,“公子还真是好胃口,一龙四凤,我金玉楼还从未有过此事呢。”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将来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第44章 低调做人,你配吗? 神特么佳话!王管事觉得心累。 “公子,四位姑娘确实未曾有此先例……” 江凡目光又开始不善:“咋的,牌子给了是闹着玩的?要不你拿回去?” 江凡说着把四块牌子向王管事身前推去。 王管事已经开始头疼了。这位小爷爷忒难伺候,还从没见过有人敢在极乐城如此,尤其还是在四大名楼之一的金玉楼。 真是少年无知,还是另有图谋? 想到这里,王管事忽然脑中一惊,这小子行事奇葩,难道还真是别有用心不成? 她倒不是担心这少年针对极乐城,极乐城何等所在,就算五国大佬甚至那些世外之地都没几个敢惦记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另外三家名楼。那三家和自己东家一直不太对付,平素也没少搞点小动作。 但想想也不合理。这首鹊桥仙堪称世所罕见的佳作,若是为了打压金玉楼,这代价却是付出的太大。 心中快速思量一番也无甚结论,便当即面带笑容道:“姜公子说笑了。金玉楼既然发了牌子哪里有收回的道理。我这便让人催催。” 说话间酒菜备齐,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江凡拿着筷子挨个挑了挑,有些菜品简单尝了尝,再拿起那玉壶嗅了嗅,大皱眉头。 又要作什么妖? 王管事见他如此做派,心中有些纳闷。要知道这一桌酒席十八道菜式,汇集了南北名肴,山珍海味俱全,造价不低于百两纹银,可这姜公子的表情却似乎不太满意。 “王管事,您刚才说……本公子是贵宾?” 王管事道:“那是自然,公子今日名动极乐城,这一首鹊桥仙让我金玉楼蓬荜生辉,自是贵宾。” 江凡点点头,旋即嫌弃的丢下筷子。 “贵宾,贵宾就给吃这等酒菜?” 王管事呆了呆:“姜公子,这可是南北十八道名菜,难道还不入公子法眼?”她心中不快,在他看来,这少年是故意找茬挑刺儿。这十八道菜等闲人连见都没见过,你当自己是什么人? 江凡哂然:“十八名菜?算了吧!本公子好歹也吃过太白居和临江阁,不说太白居那道南北全席,就说临江阁那四菜一汤也胜此百倍,更别提这酒,气冲味杂,难以下咽,和临江阁烧刀子天差地别。你们金玉楼好歹也是极乐城四大名楼之一,就拿这招待贵宾?” 一番话出口,倒是唬得王管事一愣一愣的。 “姜公子莫怪,太白居和临江阁号称天下名楼,却是专攻美酒佳肴的酒楼,在吃食上自然我金玉楼无法比拟。” 江凡撇撇嘴:“罢了罢了,好歹你家姑娘秀色可餐,本公子便不计较了。” “多谢姜公子大度,来人,把酒换成烧刀子。”王管事吩咐道。 “哦?你这里居然有烧刀子?” 王管事道:“只得一壶,数日前临江阁因一首临江仙名声大噪,我们东家亲自前往瞻仰佳作之时抢得一壶,如今便献予公子享用吧……” 她说话间,眼神忽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表情连连变换,甚至有些惊疑不定:“敢问……姜公子……仙居何处?以何为业?” 江凡微微一笑:“青峰峡,打渔的。怎么,出身低贱,来不得你这金玉楼?” 青峰峡……打渔的……王管事喃喃低语,豁然面色大变:“你……莫不是……” 江凡却打断她:“哎呦,姑娘们可算下来了,让本公子等了很久啊。” 只见楼上走下来四名绝色佳人,当先一人金色长裙,风韵成熟。发髻间佩戴金花,粉颈皓腕皆佩戴黄金首饰。这些被人视为凡俗的黄金首饰佩戴在她身上却显得异常华贵明艳。 在她身后一位面目清冷的白衣女子,周身上下没有什么配饰,青丝也只是自然散落,却显得清高冷艳,让人有种无法靠近的感觉。 白衣女子身后,则是一袭青衣,宛如出水芙蓉般的佳人儿,五官精致,皮肤欺霜赛雪,实属不可多得的小家碧玉型美人。 最后便是一双灵动大眼睛,身材娇小的可人儿,只看一眼,便觉得青春活泼之气扑面而来。 正是金玉楼四艳,金花,风雅,玉落,露珠儿。 王管事此刻明显有些失神,直到露珠儿清脆的喊了声王妈妈,她才回过神来。 “啊……啊……你们都下来了?快,见过姜公子。”她也是没想到,四女居然真的同时下来。这四位平素目高于顶,怎么可能同时见一位客人,只能说这位少年公子太过不凡。 四女一字排开,向着江凡敛衽施礼:“见过姜公子。” 江凡笑嘻嘻道:“四位姐姐果然国色天香,难怪这么多人争先恐后欲一睹芳容,本公子不虚此行啊。” 金花莞尔道:“姜公子过奖,想不到公子虽然年少,却才华横溢,竟能作得这般传世佳作,日后必是文坛新一代领袖。得见公子这等人物,倒是我们姐妹的荣幸呢。” “但是你好小呀,这么小年龄就来逛青楼,你家里人知道吗?” 露珠儿姑娘天真烂漫,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小露不得无礼。”王管事忙道:“露珠儿年少,不会说话,公子切莫见怪。” 江凡哈哈大笑:“无妨,无妨。本公子有志不在年高嘛!男人好色这件事儿和女人逛街一样,不分年龄的。” 露珠儿噗嗤一笑:“你这人说话还真有趣的很呢。” 金花娘子美目流波,望向江凡身后:“公子说话有趣,行事也有趣,携带娇妻美婢逛青楼,奴家头回得见。” 江凡一双贼眼上下打量一番:“金花娘子雍容华贵,果然气质不凡。不知金花姑娘是否听说过家花不如野花香?本公子既然到了极乐城,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金花娘子花枝乱颤:“家花不如野花香?难为公子有此见地,说出所有男人心声呢。” 风雅秀眉挑动,似有所不喜:“公子年少,才华卓绝,正该潜心读书习武,将来必能成就大业,何必过早流连于花枝柳巷?” 这话就有些教训的意味,江凡并不恼,反而道:“方才风雅姑娘给在下出了个好题目,本公子自然要应战。而且四位姑娘如此貌美如花,在下不品鉴一番岂不浪费?姑娘说在下年少,不错,比几位姑娘都要小很多,都说青春易逝、昭华易老,若再等上几年,岂不辜负了几位的风华正茂?都说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在下也算秉承先人教诲。” 风雅有些动容:“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好句子,风雅倒是未曾听闻过,不知哪位先贤所作?” 玉落姑娘轻笑:“先贤?风雅姐姐博览群书也未曾见,想必是公子出口成章吧。” 江凡道:“还请几位姑娘落座,咱们好好品鉴一番风月如何?” 露珠儿当先坐下:“就是呀,站着多累,坐下说话啦。” 待四人坐下,王管事声称有事要安排,告了个罪,急急忙忙向着后堂而去。 第45章 一龙四凤江小郎 极乐城轰动了。 少年公子惊艳一词,破天荒博得金玉楼四大名花同时发牌,一龙四凤艳羡万人。 而那一首鹊桥仙,随着参与者的散播,更是如同旋风迅疾传遍整个极乐城。不出所料当真出现了城中纸贵的景象,鹊桥仙被文人墨客争相传抄吟诵,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中央城主府中,一个女官躬身向着幔帐中人禀报。 “如今便是这般景象,鹊桥仙,纤云弄巧传遍四方,文人墨客聚集各大酒肆争相传唱,金风楼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众人都想一睹那少年风采。”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呵呵,有趣。”幔帐中人声音慵懒,却分不清是男是女:“小小少年郎,哪里识得情字百般滋味?想是有人代笔所作。” 女官道:“也不尽然,彼时风雅姑娘亲自出题,要求一诗写尽四艳,那少年不假思索信手拈来,若是代笔,不会这般契合。” “如此一说,本座倒是有些兴趣了。三年前,天下第一酒楼得少年渔郎题诗一首,写尽酒中风流,被誉为当代诗仙。前些时日,第九楼临江阁又得一少年打渔郎题词一首,名噪八方,想不到今日我极乐城竟也迎来一位少年天才,何时这天下出了如此之多的少年才俊?你不觉得有趣吗?” 女官思忖一下道:“主上的意思是……” 幔帐中传来一声轻笑:“可笑当今文坛名士如过江之鲫,争奇斗艳,却不想被一个小小少年郎压尽风头……” 女官道:“不是三个吗?” 幔帐中慵懒的声音道:“哪有那么多……这等人物百年未必出得一个,但凡出世必占尽天下文坛风流。有趣的是,这少年郎如此张扬,意欲何为呢?” 女官道:“主上认为那少年来此有另有所图?” 幔帐中人道:“命人即刻把近日青峰峡一带的情报呈来,巨细无遗,另外命人严密监控近十日来进城之人,所有情报交给天枢阁分析梳理。” “遵令!近日青峰峡沿江数百里有些古怪,城主难道认为……” 幔帐中人淡淡道:“我要外出一趟,不知几日,城中大小事务暂时交给你。” 女官一惊:“城主,您的身份过于特殊,出城可要三思。” 幔帐中人道:“这天下还没有哪里我去不得,况且也未必会出城,不必多虑,做好你的事。” “遵令。” 待女官退下,幔帐中人却似乎带着异常古怪的情绪长长叹息一声:“我的好弟弟,说什么来着,想低调做人过那平淡生活?你配吗?” —— “是我不配!” 江凡苦着脸,连干三杯:“金花姐姐,你就把衣服拉上点好不好,我还年幼……” 被四名绝色佳人围攻,江凡着实招架不住。想要溜走却哪有那么容易。金玉楼四艳见惯风花雪月,莺歌燕语、笑颜如花,一举一动自有风情万种,绝不是江凡这样的雏儿能应付。一个开场,江凡就已经被灌了十二盏,还是自己酿造的烧刀子,眼下他都有点恼恨自己为啥弄出这高度蒸馏酒了,喝那马尿虽然味道极差,但度数却低的很啊。 “嘻嘻……”金花娘子笑道:“公子不配还有谁配?这金凤楼自开楼以来,还无人得我姐妹四人共同陪伴呢。不知今夜晚间,公子是否也想要我们四人一同呢?” 她说着舔了舔猩红丰满的唇,这动作着实惹火,江凡大感吃不消,慌忙道:“咱们也别光这么喝酒,玩个游戏吧,谁输了谁喝。” “玩游戏不急,姐妹们倒是对公子好奇的紧呢,公子今日一词冠盖天下情诗,姐姐倒是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如何识得个中滋味?” 玉落美目瞟向后面的魏小红:“也未必呢,姜公子特立独行,携如花美婢逛青楼,家有绝色尚如此风流,想来对情之一字理解颇深,姐姐可别低估了小郎君。” “我哪里晓得,凑字数而已嘛。”江凡自是矢口否认。 风雅姑娘轻轻放下酒杯:“小郎所言差矣,只一句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便直击人心,若无铭心刻骨,焉能作出这般佳句。” 她虽然看似生性冷淡,却让人更有一种征服欲,对见惯风月的男人有种难言的诱惑。 “姐姐说得对,此词每一句都美的让人心颤,尤其这一句,好像写入了风雅姐姐的心里呢。”玉落颇有才华,鹊桥仙作出这短短时间,便以琵琶配了乐曲,虽然还有些不足,但稍加完善便足以传唱。 “哦?”江凡看看风雅,“风雅姐姐莫非有心上人?” 风雅淡淡一笑:“风月中人,哪有什么心上人之说,用公子的话来讲,我不配。” 她嘴上如此说,眉目间却有些怨意,江凡顿觉,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啊。然这种事情,他也不想过问,便打个哈哈:“风雅姑娘人间绝色,哪有不配。只是这多情总比无情苦,还是喝酒的好。” 风雅闻言,神色一颤,美目之中竟有些迷茫:“……多情总比无情苦……” 金花娘子也是愣了下,旋即赞叹道:“公子大才,随口一句便是珠玉,好一个多情总比无情苦,姐姐陪你共饮一杯!” 风雅姑娘也端起酒杯:“姐姐切莫心急,这一杯倒是该小妹陪姜公子同饮。” 玉落好奇道:“见公子不过十六七岁,倒像看透世间万事一般,不晓何等家世才能培养出公子这般大才。” 你这就是在套我的话了,江凡只是嘿嘿一笑:“姐姐想多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已。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何必管彼此来历?有句话说的好,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是随口道来,却不知寥寥数数,便又生出佳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相逢何必曾相识……” 不只是四人难掩震惊,就连一直站在身后斟酒的魏小红也是面露异彩。这小郎随口一句便是妙绝天下,现在她忽然感觉对这少年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 “诗词一道,若小郎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玉落姑娘一锤定音,美目之中尽是一片倾慕。 只是江凡却不断翻白眼,这儿的人还真没有别的词儿了…… “玉落得见公子,实属幸甚,这块玉佩赠与公子,只要公子来金风楼,玉落必定相陪。”说罢,纤纤玉手拉过江凡的手掌,将一块精致的玉珏放在掌心。 “哎呀,妹妹这是动了心啊。”金花娘子笑道:“公子一词写尽我们姐妹四人,如何能让妹妹独享,我这里也有一块玉佩,公子可要收下哦。” 于是,江凡看着手中四块玉佩发愣,这叫什么?VIP中P吗?忽然间他没来由想起渔翁数日前曾言,自己有番桃花劫,难道便要应在此处? 眼看四位佳人明眸如水、勾魂夺魄,怕是不虚…… 第46章 殿下……魏小红 “因此……你便怀疑他的身份便是那人?” 长衫中年人负手站在窗前沉声道。 “若非如此,属下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这少年若真是那位打渔郎,我金玉楼倒是要名扬四方了。”王管事道。 中年人沉吟一阵:“近几日青峰峡一带不太平啊……” 王管事神色一动:“东主觉得这少年便是那沧澜江上遭遇追杀之人?沧澜江青峰峡一带近日暗潮汹涌,矛头似乎都隐隐指向一对年轻男女,不知究竟何等缘由,是否需要属下请调情报?” 中年人摆摆手:“不必兴师动众,还没有人敢在极乐城闹事。你只需关注一下何人盯着他们便好。” 王管事点点头:“东主,城主一贯约束尽量不参与江湖纷争,但此次沧澜江一事暗流涌动,江湖、庙堂势力混杂其中,更有人见过顶尖高手出没。这档口姜公子夫妇来的蹊跷,希望不会给金玉楼带来麻烦。” 中年人道:“天下江湖,何时不是麻烦不断,我极乐城矗立两甲子,何人曾撼动丝毫?” 王管事道:“城主雄才大略,属下不敢品评。但……近年来有些事颇为奇怪,城主似乎在有意掐断与外界关联,同时像是在搞清洗……” 中年人看她一眼,冷冷道:“王管事,你在质疑城主?” 王管事赶忙垂头:“属下不敢。” 中年人淡然道:“不要操心过度。不过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可以告诉你一些。极乐城不参与天下纷争,但五国纷争始终不断,近些年更是风暴酝酿,大变在即。极乐城看似独立五国之外,然独善其身何等艰难。城主大人这些年多次重较情报机构,想来必有计较,我等也应遵循城主教诲,只需收集信息即可,不要主动去调集信息。你要相信,这天下没什么事能瞒得了城主。” 王管事躬身道:“谨遵东主教诲,如此,属下便下去招待那姜公子。” 中年人点点头,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当真留宿于金玉楼?” “留宿又如何,那小子酩酊大醉,睡得跟死猪一样,倒是白瞎了四个绝色美人儿呢。” 说话的竟然是魏小红,和她谈话的赫然便是那日乌篷船上的高大男子山叔。 “那少年未必真醉酒。反倒殿下走出来恐惹人注目。” 魏小红道:“他家娘子命我出来采买,无妨。只是不能呆太久。山叔,外界如何?” 山叔闻言道:“陈老鳖的人已经上岸,各方势力暗中关注,矛头似乎都指向这二人。” 魏小红微微笑道:“果不其然,看来陈老王八志在必得,龟缩了这么多年,突然倾巢而出,如此行事,必有蹊跷。” 山叔微微颔首:“陈老鳖不过一个小角色,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幕后之人。” 魏小红道:“此事足有天大,能够得着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人而已。若当真便是那白小翠,我只需跟着他们自见分晓。” 山叔道:“如你所言,白小翠身上并无真气波动,且相貌与那位差异巨大,此事还不足定论。” 魏小红道:“一介看似普通的打渔少年,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被黑帆帮搏命追杀,至今却毫发无损,此事难道不奇怪?偏生这少年才华卓绝,行事处处透着古怪,让人捉摸不透。若真是寻常人,反倒才真奇怪。” 山叔忽然抬头看看魏小红:“蛮儿,你似乎对那少年兴致很高。” 魏小红愣了下,旋即道:“这等人物,自然值得本殿下关注。普通打渔郎吗?一个普通渔郎能有如此才华?能识得渔翁、樵夫那等隐世高人?能得那位赏识?” 山叔道:“那少年确实不凡,但却无人知晓其来历,就算他是那位打渔郎,经历也无从查访,仿佛天下本无此人。但凡有根由之人,总能追寻道蛛丝马迹,而这少年竟仿佛江中游鱼,时隐时现,既在、又仿佛不在世间。我已动用全部情报网络,至今仍无点滴消息。” “这就更有趣了啊。”魏小红道:“那位太过高高在上,形如天人,凭我现在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世上从哪里冒出一个如山叔所言这般奇特的少年郎?如今与其说我关注那位,还不如说我对这个小郎君更有兴趣。毕竟那位就算沉睡在我面前,我也未必敢轻举妄动啊,哎!同是女子,其人竟如九天之凰,稍有举动便是风云变幻、怒海翻腾,当真让人羡煞。” 山叔沉默片刻道:“白小翠是否真是那位还未可知,目前黑帆帮追杀他们的最初理由也只是江凡击杀其十八名帮众而已。其余隐藏势力仅在暗中关注。那位何人,天下皆惧。纵有传言为皇太后联合高起所谋算,却仍无人敢轻易出手试探。那位以身为饵,布惊天杀局,并非首次为之,前车之鉴犹历历在目。至于陈老鳖如非根本不知情,便是为他人掌中剑,身不由己罢了。” 魏小红道:“山叔此言有理,陈老鳖虽然也算个人物,说到底不过江中悍匪而已,一应暗流都在等他刺破气泡,以观迷棋,然不论如何,其人死局已定,可怜。” “想必陈老鳖也清楚,自身毫无退路,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死中求生。拿命换一线生机罢了。只是他背后那人究竟是谁?居然有胆推动此事,恐怕来历绝非寻常,殿下行事勿必小心。若不可为,便不得有一丝勉强。” 魏小红道:“山叔放心,事实上,那位身死对我有莫大好处,但她活,好处似乎也很大呢。” 山叔道:“但二公子却不应参与此事,二公子宅心仁厚,虽文采有余,奈何杀伐不足,涉足此事吉凶难料,殿下若有机会,应劝其退出。” 魏小红看着中年男子:“山叔,生于帝王家,从来都是步步杀机,他纵然多年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可终归逃避不开。况且就算他想逃避,火字营呢?火将军会同意?父王养蛊未必是错,可惜错的是他如此心性不该生在帝王之家。若有机缘,我自当劝告一番,但杀机盈头,究竟如何还是要他自己决断。” 山叔沉默良久道:“二公子生性纯良,还请殿下施以援手。” 魏小红淡淡道:“山叔,五国争雄,天下刀兵四起,此乃大争之世,要怪就怪他命不好……” 山叔微微叹口气,缓缓站起身沉声道:“目下这金风楼已成众矢之的,陈老鳖人马昨日便已入城,而据我所见尚有不下于五批人马潜伏于暗中。极乐城外甚至出现大秦铁骑,想来黑龙卫也早已不知隐于何处。所有人都在等待证明那女子的身份。一旦确认,恐怕便是一片腥风血雨,殿下还需早做准备。” 魏小红道:“此事越发有趣,那白小翠失忆尚不知真假,一旦证明身份会发生何事?我倒很关心那江凡会作何反应,据我观察他确实和白小翠偶遇,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可能的身份。若真是那位,称呼娘子?这小子也算天下第一大胆,待他知道真相,会不会尿裤子?届时他若有意与那位共进退会如何?若想要撇开此事又会如何?” 山叔道:“殿下似乎过于关注那少年,还是应把视线放在那位身上。” 魏小红道:“山叔你不明白,那少年实在奇特啊……” 第47章 金玉楼主 山叔道:“你自幼便很有主意,为叔不多劝说,你自己决定便是。眼下局面混乱,极乐城虽有规矩,可他们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况且那位身份何等特殊,就算在极乐城,恶战亦随时可能爆发,我山字营主力镇守边城,无法抽出大量人手,且山字营擅长阵战,对这等局面难以把控,殿下自己小心,一旦有变立即传信于我。” 魏小红道:“二哥的火字营同样不擅长,唯有我那兄长的林字营擅长谍报暗战,可惜他却来不了。” 山叔道:“殿下好像很希望大公子能来。” 魏小红美目中闪过诡异的光芒,若有深意道:“……那是自然……” 山叔沉默,片刻之后,他取出一物放在桌上:“你要的东西已经带到,慎重。” 魏小红看看那东西,缓缓拿起收入怀中:“山叔放心,蛮儿自有分寸。” 说话间,她看着窗外的目光忽然一闪,嘴角泛起冷笑:“真是够胆子,这可是极乐城啊。” 下一刻,金玉楼忽然灯火通明,一声怒喝如雷霆震动:“大胆!何方贼人,敢夜探金玉楼?” “咔嚓”声中,窗棂破碎,两道人影破窗而出,其中一道人影刚一落地便向着黑暗中疯狂逃窜,而另外一人却仿佛被人震出来的,狠狠撞在对面的墙上,随后掉落地面。 紧接着从破碎的窗中飞掠出一人,向着逃逸那人追去。与此同时,金玉楼大门开启,十几条大汉冲出来向着四周搜查。 “山叔,你速速离开,记得,无我的信号不要采取任何行动!”魏小红说着,便急忙下楼梯向外走去。 待魏小红兜了一圈回到金玉楼,只见此地已经戒备森严,城卫正在对往来行人、四周房舍进行盘查。 “站住!”魏小红被城卫喝住,经过一番盘问,才被金玉楼的王管事接了进去。 “魏姑娘,夜色已深不知外出何事?”王管事盯着魏小红问道。 魏小红怯怯道:“我家夫人要我外出采办一些东西……” 王管事道:“极乐城虽然号称不夜城,但你应该知道,一介女子好像不适合外出吧。” 魏小红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我要她去,她便得去。” 王管事冷哼一声,回头恰好看到走进大堂的白小翠,不知为何,一接触对方的眼神,王管事的气势便迅速萎靡下去,“这……姜夫人,你们女子留宿青楼本就不当,还望不要……” “你在教我做事?” 白小翠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 “不,奴家……” “王管事,你去外面看着吧。”一个柔和的男子声音传来。王管事抬头一看,便立即躬身道:“是,东主。” “下面人不太懂事,姜夫人莫要见怪。”一个长衫儒雅中年男子负手站在二楼栏杆前,面带和煦笑容。 白小翠看看他,也未答话,直接叫了魏小红回房。 长衫中年人竟也不以为忤,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此刻,江凡身披睡衣不断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走进来。 “深更半夜干啥呢?吵吵闹闹的。” 长衫中年人略一拱手:“这位便是今日得四块牌子的姜公子吧,果然少年俊才。” 江凡抬头望望站在二楼的中年人,也随意拱了下手:“好说,不知阁下哪位?” 长衫中年人道:“在下王承秀,忝为金玉楼东主。” “原来是楼主当面,王先生好。” “不敢当,夜间有蠹贼,扰了公子清梦,在下告罪了。” “蠹贼?”江凡愣了下:“极乐城不是有规矩的吗?” 王承秀道:“确实如此,极乐城中不得动武,可今日竟然有人公然违抗城主之令,想必逃脱不掉,如无意外,大概明日便会挂在南城楼上。” 江凡看看门外的城卫赞道:“极乐城反应倒是够快。” 王承秀笑道:“极乐城平安久了,很多人都忘了规矩,城卫军便教教他们如何做事。姜公子不必理会,只可惜姜公子醉酒,让我家那四位姑娘颇为失望呢。” 江凡打了个哈哈:“见笑见笑,内人在此,不方便,不方便。” 说着给了对方一个你懂的眼神。 王承秀哈哈大笑:“公子虽年纪不大,行事却别有风格,带着夫人逛青楼,在下也算开了眼界。” 江凡忽然唉声叹气:“怪我吗?要怪就怪极乐城。” 王承秀也是愣了下:“公子此言何意?” “极乐城物价太高啊。”江凡苦着脸说道:“本公子身无长物,银钱短缺,实在吃住不起,只好另辟蹊径了。” 王承秀不由张大嘴巴,给他一万个念头也想不到江凡居然说出来这么个理由。许久才摸了摸下巴:“姜公子说笑,下人称公子非烧刀子不饮,南北十八道名菜亦弃如敝履,想必生于豪富之家才对。” 江凡撇撇嘴:“东主误会了。在下确实一介平民百姓,无钱无势,不过天生对吃食情有独钟而已,至于烧刀子,喝那玩意儿又不要钱……” 王承秀听到此目光闪动一下,并没有追问,反而道:“不论如何,得姜公子一词,我金玉楼已经占到大便宜,就算让公子住上个一年半载也不亏。” “啊?”江凡连忙道:“你说的?那我就先不走了啊。” 王承秀:…… “这少年人有些意思。”王承秀目有异色道。 “东主,这姜公子行事作风不同于常人,有些……有些……”她皱着眉头,似乎不知该如何评价。 “特立独行?” “东主一语中的,确实是特立独行。” 王承秀道:“奇人异士大多如此,姜公子少年奇才,行事独特些在所难免。他的事你莫要多问,记得他要什么给什么,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在他走之前,金玉楼不接客。” 王管事一愣:“东主,这是为何?就算他那一词称绝,可金玉楼日进斗金啊。” 王承秀道:“他这一词值万金。好了,其他你不必知道,执行命令便是。另外,派人去百花楼求购五坛烧刀子,据我所知,百花楼日前从临江阁重金购得十坛,价格随他开口便是。取来后全都送往姜公子房中。” 王管事大惑不解,但也只能点头应下。 第48章 丁少安的疑问 王承秀道:“贼人的事查的如何?” 王管事纵然不解,却不敢继续追问,便道:“共有四名贼人,分别从前楼和后院潜入,身手高明,其中一人被当场击杀,另一人重伤服毒自尽。尚有两人在追捕中,谅他们也逃不出极乐城。” “可能辨认身份?” 王管事摇头:“未曾查到,来人除去一袭黑衣,一把短刀之外,别无他物。那短刀也只是随处可见的货色。” “有意思,极乐城很多年未曾发生这种事了……” 王管事道:“属下怀疑与那姜公子有关,他刚一进楼便发生此事,必有干系。” 王承秀点点头:“这个你不需多问,拿到人后一切交由城卫处置。” “是。” 江凡睡得很香,似乎根本没在乎围绕自己已经闹腾整整一夜。 次日,他是被丁少安叫醒的。 “总共四人,全吊在南城楼上曝尸,死状极惨。据说城卫抓到的有两个活口,竟连问都没问,脖子套上铁链就挂到城楼了……” 丁少安说的心有余悸,江凡心中同样一凉,极乐城出手竟如此狠辣。 “这是警告啊……”江凡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四人明显针对我们来的,但日上三竿,也无人来和我们询问一声。” 丁少安觉得很不寻常。 “他们根本不在乎,极乐城只在乎自己的规矩,破坏者死。这一手就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如此一来恐怕没人再敢忽视规矩。”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丁少安心中着实有些忐忑,混迹江湖多年,从来没有觉得这般心中没底,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什么之中。别的不说,昨晚那四个据说都是一流高手啊,就这么干脆的没了。要说不惊悚,绝对骗人。 “熊老大他们在哪?”江凡坐起身,沉吟一下问道。 “我正要跟你说,熊老大他们按你的吩咐安排在对街的客栈中。之前熊老大在我们后面,入城前还遭遇袭击,四人都不同程度伤,熊四和熊五伤势最重,怕是得有十天八天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什么?”江凡吃一惊:“何人所为?” 丁少安摇头:“不清楚,熊老大讲,出手的有五十多人,个个精悍,仿佛受过严格训练,彼此配合非常默契,可能是军伍中人。” “五十多人?熊老大他们竟然能脱身?” 丁少安道:“不能,据丁老大讲,对方好像是要拿活口,他们才得以坚持了片刻。但最终是被人救的,熊老大称来了一个瘦小蒙面人,看样子可能是个老者,那人一抬手便倒下十多个,连他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其余人等见状立即带着倒下的人撤退。那人也没停留,更没和老大他们说话。江凡……是不是你安排的后手?” 见江凡不置可否,只顾着在那出神,丁少安额头青筋跳了跳,却强忍下去。看着江凡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江凡……事到如今,算我求你,告诉我们究竟卷入了什么漩涡好不好?我们只是普通的江湖人,这种阵仗属实承受不起啊,混迹江湖不怕死,唯独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江凡愣了下,认真的说:“少安兄,你可能误会我了,我是真不知道究竟咋回事。” 丁少安眉目间隐现怒气:“江凡!事到如今你还不坦诚相待?非要我们莫名其妙死个精光不成!” 江凡苦笑道:“少安兄,老实跟你说吧,我就是沧澜江青峰峡那边一个打渔的,那日一队江匪来到我家,不知为何便要杀光我们,情急之下,我弄死了他们,然后便遭到他们不停追杀。我和夫人乘船逃亡,遇到了你们,后边的事儿你都知道。所以如今你问我,我也很懵。” 丁少安狐疑:“十八个悍匪,你说弄死就弄死?我非常肯定你没有练过武功,就算用毒他们难道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江凡叹口气:“你信与不信都是这么回事,至于如何做到不便告知。不过我曾经说过,若真有性命之危,你们可以自行离开,少安兄可以去和熊老大商量,若不想再继续这趟买卖,走便是,银钱可以去青云山或者临江阁拿,少不了你们的。” 丁少安看看他,忽然冷笑:“走?你说的容易,如今我们已经卷入漩涡,就算要脱身,那些人也绝不会放过我们这些知情者。我丁少安虽然年轻却不傻,你这个贼船太大了,大到我们上来就根本下不去!” 江凡道:“开始我也不知道,现在……其实你说得对,不过你们走也许还有一线希望,相比继续跟着我大概会安全些……” 丁少安怒道:“放屁!我们单独走?就凭我们几个眨眼间就得被弄死!” 他喘了口粗气道:“跟着你至少还有希望,你也别糊弄我,一路走来,你身边总是有莫名的高手暗中协助,不然凭我们能走到这里?早就沉尸江底多日。” “你看,你也明白,那么接下来,我们还得一路,一边摸索一边想办法吧。” 丁少安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狠狠瞪着他:“最后一个问题,白小翠究竟是谁?” 江凡没想到他忽然这么问,丁少安的警觉性也不一般,可惜又是一个他没法回答的问题,只能再度歉意的摇摇头:“这个……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你特么又跟我说不知道?白小翠来历绝不简单,那些人到底是针对你还是白小翠?若是针对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会一路护着她?你真当我们全都是傻子?” 听着他愤怒的咆哮,江凡苦笑着掏了掏耳朵:“行啦,小点声。我真不知道,反正和她一起惹的祸,只能一起跑路。其他事儿以后再说吧,我暂时还是不要和熊大他们见面,你代我去照料好他们。” 说完从枕头下拿出几样精致的首饰:“这是昨晚喝酒赢来的,看着挺值钱,足够你们挑费一段时间,去请最好的郎中给他们诊治。” 丁少安冷冷看他一会儿,抓过首饰,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第49章 健兄,帮个忙如何? “真是胆大包天,不知道这儿什么地方?作死啊!” “可不咋的,极乐城的规矩不可破,城中决不允许动武,这些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竟敢夜探金玉楼,这下可好,挂腊肉了吧。” “要说也巧,金玉楼昨天刚出尽风头,晚上就遭遇这等事儿,恐怕楼主要被城主叫去问话。” “我也听说了,你们说,会不会和昨天那个少年公子有关?” “不好说,那少年公子凭借一首鹊桥仙独自拿下四块牌子,羡煞旁人,而且我听说,他居然还带着夫人和美婢,真是奇葩人物。说和他有关在下觉得大有可能。” …… 江凡混迹人群中,听着这些围观人群七嘴八舌闲聊。城楼上是那四个脖子被铁链吊着的倒霉死鬼,也没什么人看守,只在旁边城墙上挂了条白帆上书四个大字:动武者死。 细看一番,四个人面孔都很陌生,确认从没见过。不过正如丁少安所说,不太像黑帆匪。又会是谁呢?琢磨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便离开当场来到了金玉楼对面的酒肆。 今日酒肆中热闹异常,想来因为昨夜之事吸引了众人关注。 江凡信步登上二楼,抬头正好到昨日吃酒的窗边雅座处曹子健正自斟自饮。 “哎呀?健兄?好巧!” 曹子健面色一黑,却很快起身展颜道:“姜公子,在下还以为你沉醉温柔乡,不会出来呢。快请入座。” 江凡打个哈哈道:“说啥呢,我才十六岁,去金玉楼不过借宿而已。” “借宿?”曹子健有点懵。 “啊。”江凡道:“昨日不说了嘛,囊中羞涩,只好想个办法住不花钱的地儿。这事儿说起来还得谢谢健兄,若非你指点,小弟也想不到这路数,哈哈,敬你一杯先!” 曹子健哑然失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曹子健一脸钦佩道:“姜公子,昨日出尽了风头啊,闹得极乐城纸贵,大家都说出了百年不遇的好词。” 江凡撇撇嘴:“健兄少跟他们瞎掺和,区区一首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兄台一大早坐在此处,绝不是为了这个吧。” 曹子健道:“姜公子果然聪慧。说实话,我也是听说了昨晚之事,特地来看看,姜公子刚进金玉楼便发生此事,难不成……” 江凡道:“猜着和我有关是吧?不用拐弯抹角。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昨晚睡得挺好,极乐城有规矩,谁犯事儿谁自己倒霉,我在这儿并不怎么担心人身安全。” 曹子健陪笑道:“说的也是,此处毕竟是极乐城,这不一大早那些蠹贼便曝尸城头了。在下只是关心姜公子莫要受惊而已。” 江凡挑起大拇指道:“健兄讲究,萍水相逢便这么关心小弟,来来来,喝杯酒我也压压惊。” 酒过三巡,江凡瞅着窗外说道:“依旧车水马龙,极乐城看来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曹子健道:“区区四个蠹贼而已,在极乐城连点浪花都翻不起来,不知哪来的胆子。” 他似略带询问道:“外界都传言,这四个家伙和姜公子有关系呢。” “屁!本公子都不认识这几块料。” “当真不认识?姜公子刚刚名动极乐城夜宿金玉楼,便有此事发生,难不成只是巧合?” “不认识,实不相瞒,我就一个打渔的,渔翁、樵夫的倒认识几个。而这些贼人听说都是江湖一流武者,跟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打渔郎?”曹子健愣了下,旋即面色古怪道:“姜兄这打渔郎可不太寻常啊……曹某倒是生平仅见。” 江凡懒懒道:“吟两句粗词烂调而已,连我们那的猎户都会唱上两首,算的了什么,难为大家如此吹捧。” 曹子健轻轻一笑:“大周八百年首重文风,却也未见出过多少这等粗词烂调。姜公子过谦。另外……”他扭头瞅了瞅熊三:“公子这家仆可不一般啊,在下粗通武艺,这位壮士乃一流之上的高手。姜公子还说自己是个普通打渔郎?未免有些不实在啊。” “健兄……这是在套我话?” 江凡的神态有些调侃,嘴角略微带着一丝坏笑,没来由让曹子健有些别扭。 “俗话说,待人以诚,你我二人也算一见投缘,在下不过希望加深些了解,若有需要也好帮忙不是。” 江凡猛然挑起大拇指:“够意思,那健兄现在便帮我个忙如何?” 曹子健直接愣了下,没料到这小子真就给梯子上房,无奈话已出口,难以拒绝。 “这……不知姜公子要在下帮什么忙?” 江凡嘴角的坏笑越发明显,曹子健心里竟然有些突突。 “健兄觉得这金玉楼如何?”江凡指着外面眨眨眼道。 “金玉楼?”曹子健愣了愣:“极乐城四大名楼之一,很好啊。姜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觉得四位美人儿如何?” 曹子健皱起眉头,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极乐城十三钗中人,万里挑一,貌美如花,姜公子不亲身体验过吗?” 江凡诡异的眨眨眼:“你看,我就觉得这金玉楼不咋地,好好的四大美人被他们豢养起来当做赚钱工具,实在唐突佳人。” 曹子健满脸疑惑:“姜公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请你去放把火……” 曹子健手一哆嗦,酒都洒了一身:“什么?放火?” “啊,对啊,一把火烧了它,咋样,这个忙不算太费劲吧?” 看着这张清秀的脸,还带着很诚恳的表情,曹子健差点一拳头砸过去。 “姜公子不可这般开玩笑!” 见他有些愠怒,江凡把他重重放下的酒杯端起来递过去:“哎,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啊,也不是啥大事儿,点个火而已嘛。如今天气干燥,保准一点就着,不难。” 曹子健的表情开始变得精彩起来:“姜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清楚的很啊,去金玉楼放把火嘛。解救四位美女姐姐,行善积德,难道健兄不想帮忙?” 曹子健都懵了:“姜公子,玩笑可不是这么个开法。” 第50章 请你帮忙放个火 江凡满脸诚恳:“真的不是开玩笑。” 他努努嘴:“这二楼有一半都是健兄的人吧,这么多手下,放个火轻松滴很。” 曹子健脸上惊容一闪,霍然起身:“姜公子这是何意?!” 江凡摆摆手:“哎,别激动啊,我看你这些手下孔武有力,行动有方,想必都是好手,这才打算请健兄帮个小忙嘛。” 曹子健冷声道:“就算这些人都是我手下,但你可知此乃何地?” “极乐城嘛。”江凡无所谓的掏着耳朵。 “既然知道此乃极乐城,当知极乐城中动武者必杀,姜公子和在下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让在下去送死?” 江凡似乎有点不解:“健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极乐城禁止动武,又没禁止放火,我可没打算让健兄坏规矩。” 曹子健强按怒意:“姜公子,开玩笑要有个限度!” “不是……刚才健兄不还说可以帮我忙的吗?我看你这么多人都带来了,以为健兄很有诚意呢。” 曹子健环视一下四周,“姜公子恐怕对在下有疑心吧,难不成公子以为昨夜那些人是在下指派?” 江凡立马摇头:“没必要,没必要,健兄和我虽萍水相逢,但一见如故,想要打探点啥直接聊就好,犯不上这么干。只是……若不为了杀人放火,健兄带来许多武者还有啥用呢?” 他话一出口,二楼大厅很多人似乎立即紧绷起来。而熊三也惊异的环视一番,双手握住了兵刃。魏小红面色一变,眼底掠过一丝凌厉之色。 曹子健摆摆手,那些武者便安静下来,也不看两人继续吃饭喝酒:“在下身价颇丰,带些随身护卫有何不妥。” 江凡似笑非笑:“护卫?那健兄家世可惊人了,能让百战精兵当护卫,这世上还真不多见呢。” 曹子健面色变化一番,忽然笑了笑,坦然坐下来:“果然瞒不住的,姜公子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江凡托着下巴,眨巴着眼问道:“方才健兄一直在询问小弟,那么现在小弟是否也可以问问,健兄带着这么多军士有何打算?” 曹子健给自己斟上酒,遥遥敬了他一杯。 “若我的答案雷同于姜公子,就是没事儿闲的,愿意带着,如何呢?” 江凡拍拍手:“你瞧瞧,光说我不实在,健兄同样半斤八两。说起来还得感谢健兄,昨日派那两位暗中护送我家侍从外出办事呢。” 曹子健的手停顿一下:“姜兄可能误会了……” 江凡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健兄特地让那两位悄悄护卫,都没惊扰我家侍从,办事周到,佩服佩服,小弟自愧不如。” 曹子健哂然一笑,放下酒壶:“既然如此,在下藏着掖着倒是让兄台笑话。不错,本公子确实派人调查阁下了。在下出身军伍世家,难得见到公子这样的少年人才,十分想结交一番,当然也抱着想招揽公子的想法。不过怎么也得调查一番,万一公子和在下本不对头,又或者在下的家世配不上公子,岂不惹人笑话,因此……姜公子见谅则个。” 江凡猛然拍案,把曹子健都吓了一哆嗦。却见他单腿架在凳子上抚掌道:“痛快!这才是痛快人嘛!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紧张嘛,喝酒,喝酒。来,啥也不说,就为健兄这份心意,小弟今天陪你不醉不归!小红呢?斟酒!” —— “小姐,事情不太妙。”背着一对弯刀、满头麻花辫的女子皱眉道。 “我知道,不知何人弄了这一出,如此一来,我们黑帆帮怎么也显得不干净。” 说话的正是那陈老鳖义女陈子琪。 “如今我们正在追杀那二人,若被极乐城探知,我们势必首当其冲,虽然在江上极乐城未必会找我们麻烦,但在这城中,我们活动更加艰难。” 陈子琪点点头:“确实如此,阿来,你不是派人去查访消息了吗,有没有结果。” “完全没有。我原本打算暗中跟着极乐城的人,看他们是否能查出什么结果,没料到极乐城根本没有在乎,把人往那一挂就不管了。因此只好自己去查,可惜这些人就像石头里蹦出来的,完全查访不到线索。” 陈子琪思忖一下道:“你即刻把人手撤回来,不要再贸然行动,此地非同其他所在,一个不慎黑帆帮根本兜不住。极乐城虽然明面上没人去查,但以他们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很可能早就有了准确消息,甚至已经开始布署行动。这些暗探与我们无关,不必牵涉其中,还是要把目标集中在那二人身上。” 麻花辫女子点头应是:“黑白二鬼已经赶到,小姐随时可以吩咐他们做事。” 陈子琪道:“你安顿他们住下,低调行事。我们出手的地方不会在极乐城,一定要盯紧他们,只要他们出城就是我们雷霆一击的时候。” 麻花辫女子烦闷道:“这江小子一来就出这么大风头,如今他同时接下四块牌子,以贵宾身份入住金玉楼,惹得到处有人关注,想做些事情十分不便。而且看样子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 陈子琪凝重道:“这个小子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此子分明就是一介渔家少年,但身上匪夷所思之事太多,一点不能轻视。直到如今我也没弄清十八骑怎么死的,那渔翁、樵夫又是何方神圣,还有背后那些暗中帮他的人都是什么势力。而且我始终想不通背后那些人为何不直接出面帮手?比如那渔翁和樵夫为何不一路护送?或者说他为什么不干脆躲在沙洲上,有那两人庇护我们也无法动手。” 麻花辫女子同样大惑不解:“是啊,若我是他,定会请那两位出手对付黑帆帮,可他居然就那么走了,委实奇怪。”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区区一个打渔郎居然才智卓绝,一路行来诡异莫测,耍的我们团团转,若非我们有特殊追踪手段恐怕早就被他逃之夭夭。如今更没想到此子文采风流,一首鹊桥仙城中纸贵。我甚至怀疑前些时日盛传的沧澜江上打渔郎便是此子,若果真,那么他与那临江阁恐怕还有很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