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新婚夜 正月初六,宜嫁娶。 京城镇北侯府一片热闹非凡,前庭那些杯筹交错的贺客各个脸上都挂着笑容,晚上在逐渐平息。 男子一身嫣红的喜服,从前厅走向后院,步履略微有些虚浮,似是带了些许醉意。 却不会有人知晓,此人眼中满是清明。 红色灯笼挂在内院走廊上,火光在男子脸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他的五官。 须臾,男子缓步走向长廊尽头的院子。 院子外守着的丫鬟见状,赶紧对着新房大喊。 “世子回来了!” “新郎官回房了!” 随着喊声,新房内坐于床上那道盖着红盖头的身影忽然一动。 可惜,屋内只有新娘独坐,并未有人发现新娘子有何不妥。 朝离有些愣怔,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痛欲裂,她想抬手揉揉胀痛的额角,发现面前被东西给挡住了。 听到‘世子’二字之际,朝离颤抖,浑身如同置于冰窖一般,脑子里更是混乱不堪。 他来了? 世子,新郎官! 朝离脑子里一个念头快速闪过,呼吸也急促了些许,紧紧地抿唇不敢发出声音,后背隐隐透出湿意。 待身体恢复感知后,朝离快速掀起头上的盖头,打量起四周围。 满目的红罗帐,残烛的微光明灭不定。 朝离面上血色褪去,整个人轻颤,被满室的红刺到双眸。 龙凤红烛高燃,颗颗烛泪如血,入眼处的红色喜字剪成了花儿,既精巧又讨喜,随处可见红绸绑着不少礼品。 这,俨然是三年前她与那人成亲的场景! 见状,朝离不可置信地抚上脸颊,微凉的触感让她心中大振。 仍是不敢相信,她又将手抚上心口。 胸腹疼痛消失不见,呼吸也不再沉重,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舒适的感受。 好似想到什么,朝离抬起左手,掀起嫁衣的长袖。 左臂的肌肤光嫩,如同上好白玉一般,但朝离却是眉头紧锁,因为她的左臂外侧上本该有一块掌心大小的伤疤才对。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情形,让朝离终于反应过来。 她,回到了三年前。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 门口的男子模样出众,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这人虽俊美却危险,长发垂直用红冠束住,左手置于小腹,右手背在身后,高贵清冷的双眸让人不寒而栗。 四目相对,顾含章目光淡漠,背后的右手轻握成拳又快速松开。 嫁衣在朝离身上,显得她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只是那一双朱唇却紧抿着。 朝离低头,避开顾含章的目光。 前世他总以这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只是陌生人,她却自欺欺人觉得两人恩爱无比,举案齐眉。 往事浮上心头,思绪也逐渐飘远。 顾含章素来是清冷俊逸的,不悲不喜,与人说话时也神色淡淡,仿佛端着架子。 当初为了能够与顾含章成婚,朝离更是舍下脸面去求外祖父帮忙。 要知道,顾含章的身份并不一般,他乃是京城高门镇北侯府的世子,镇北侯府向来得圣宠,在京城也是高门大户,更别说还与太后有关系。 老侯爷将其自小培养,顾含章也争气,能文能武,模样更是出众。 与顾含章年龄相仿的公子们还在努力考取功名,老侯爷却已入宫请旨,跨过他的父亲将封为镇北侯府世子,只要日后顾含章稍微有一点建树,便可直接承袭镇北侯的爵位。 因此说他是全京城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夫婿也不为过,说亲的人几乎踏破镇北侯府的大门。 不曾想,太后一旨赐婚却将朝离指给了顾含章。 知道消息后,闺阁的女子们更是第二日红肿了眼睛。 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女子们伤心不已,所有人眼中,朝离根本就配不上顾含章。 按照顾含章的身份,太后怎么会给他和朝离赐婚? 也是,朝离的父亲朝律只是一个四品的太常寺少卿,朝离嫁给镇北侯府世子属实高攀。 唯有少数人知晓,这场婚事有原因。 说来也是巧,朝离的外祖父曾经在回京的路上救过顾含章父亲顾清寒,因此便得了顾清寒一个承诺。 而后朝离到了说亲年纪,加之爱慕顾含章,她外祖父也就舍去老脸找顾清寒携恩以报。 所以顾含章这是替父报恩,无法拒绝。 朝离以为,顾含章乐意这门婚事,毕竟镇北侯府三媒六聘倒也是礼数周全。 后来才知晓,他的心里非常反感被人强压着成亲,所谓的三媒六聘皆是侯府中人打点,皆与他无关。 若不是无意间被亲人说出,朝离不会知道,原来这场婚事让顾含章厌恶,他觉得自己像一件物品用来被当做谢礼,偿还一场恩情。 偏生朝离满心欢喜地出嫁,哪怕是一直知晓顾含章向来性子冷,也觉得自己有的是机会,惦念着顾含章总能看到她的好。 好可惜,三年的时间里,她终究还是没能将他那颗冰凉的心焐热。 曾经所经历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般在朝离眼前闪过,那些被他刺痛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她忍不住怀疑究竟是自己重生,还是南柯一梦。 若这一切只是梦多好,所有的痛苦都不复存在。 可是朝离心如明镜,那都不是梦,都是真实经历的一切,没人能感同身受。 想来,她死后重生回到了三年前的新婚之夜。 “满意了?” 薄唇吐出几个字,顾含章面无表情关上房门,满脸冷漠。 朝离苦涩一笑,果不其然,如同上一世般的态度。 红烛泣血,暧昧的烛光摇曳,像是在嘲笑她的一厢情愿。 是啊,今日这场婚事,本就是顾含章心不甘情不愿的。 一步错,满盘皆输。 也罢,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世子,我知你不愿与我成婚,是我强求。” 朝离的声音很轻,透着一丝喑哑,她睁大眼睛不愿让泪落下。 哪怕下定决心,可经历的酸楚也不似作假。 下轿时不搀扶、入洞房后赶走所有丫鬟,独留她独自等待,上一世已能看出他对这场婚事的不在意。 顾含章置若未闻,他脚走向朝离,缓缓靠近床榻,神色晦暗难明。 “已然如此,多说无益。” 第2章 愿与世子和离 朝离坐在床前,衣袖紧紧攥在手中,面对顾含章身上熟悉的冷香以及浓郁的酒气,她不由身体一僵,径直起身避开。 上一世两人没有喝合卺酒,顾含章掀起她的盖头便洞房,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新婚夜特殊。 那时的朝离满怀憧憬,觉得他应该是对自己不同的,毕竟他愿意行周公之礼。 哪怕整个过程中,朝离只感受到了痛楚。 犹记得新婚的第二日入宫给太后谢恩,顾含章前一夜不怜惜,将朝离折腾得不轻,次日走路都有些别扭。 入宫后一番跪拜,她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慈宁宫。 太后担忧,立刻宣了医女给她整治。 医女轻言让顾含章怜惜她这个妻子稍许,结果惹得顾含章更是不悦。 朝离羞怯地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哪里察觉到他有任何不妥,她觉得顾含章听进去了,会怜惜她。 却不曾想,顾含章一出宫便直接离去,并未与她一道回府。 怜惜没瞧见,甚至不知他去了城外寒夜寺。 原来,他的心上人在寒夜寺受了点惊吓。 抛下新婚妻子去寻心上人,朝离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成婚第二年的那一次的意外发生方知晓。 成婚第一年,朝离都在美好的梦中,毕竟两人之间没有旁人存在,顾含章也没有对谁另眼相待。 两人成婚一年后,婆婆以她无子嗣送了妾室来,他亦不曾理会。 纵然长者赐不好推辞,他也只是养在偏院从未召见,从始至终与她缠绵。 可惜啊,顾含章的挚友醉酒与人闲话被她听了去,她才明白缘故。 顾含章的爱,早已给了另一人。 按照顾含章的性子,既然不是心上人,娶谁都一样,更何况她这个世子妃成婚后向来知分寸。 分寸,多么可笑的一个词。 她所有的分寸,不过是因为对他的满腔爱意后一次次妥协! 朝离低头噙着冷笑,眼中满是坚定。 对于朝离避开的举动,顾含章微微挑眉。 “嗯?” 仅仅只有一个字,却透露出顾含章的不悦。 今夜是新婚夜,哪怕他再不待见朝离,也不能落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赐婚,新婚夜不圆房就是在打太后的脸。 “世子,我明白你对婚事的抗拒,本就是我一意孤行,是我的错。这桩婚事一开始就错了,既然是错的,那就不该继续下去,我愿意与世子......和离。” 顾含章,我成全你! 饶是向来冷静自持的顾含章在听到朝离这话后,也不禁微愣。 “你说什么?” 顾含章走到朝离面前,目光如炬。 朝离顿感如芒在刺,却没有任何瑟缩,抬头直视顾含章。 “朝离,愿与世子和离。” 顾含章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子,他的确是不满意这场婚事。 可事到如今,他也愿意给她一份该有的体面。 没曾想,她竟敢对他耍把戏。 顾含章眼中一片森然,周身气息越发冷冽,他忽然缓缓低头凑近朝离。 清冽的声音在朝离耳边响起,呼吸透着一股灼热。 “呵,死缠烂打无用,来欲擒故纵?” 带着酒气的熟悉气息充斥在朝离的脖颈和耳畔,使得她不由瑟缩,脑海中不期然想起两人曾经的交颈缠绵之时,他亦是如此。 朝离咬唇,侧头避开顾含章的呼吸,双拳紧握。 “世子,是朝离的过错,我有悔。想我不过是太常寺少卿之女,却不顾廉耻纠缠于你,还以令尊的救命之恩让外祖父相胁,逼你娶我。现在我已经知晓错了,因此愿意修正,与世子和离。” 可悲,苍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却为何将她送回今夜? 哪怕是昨日,她也会豁出去一切,将这婚事给取消了去,与顾含章一刀两断。 今生今世,不复相见。 哪怕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她亦甘愿。 上辈子她痴缠顾含章,只因香山的惊鸿一瞥,便将他放在了心尖上,不论他如何不待见,她都一头热迎了上去,纵然遍体鳞伤也不退缩。 如今重生,既明知他有心上人,她断不可能再一头热。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谁都懂。 顾含章嗤笑,抬脚走到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修长的手指举着茶杯,放于嘴边抿了一口。 许是考虑到今晚的新婚夜,下人把茶水也用银丝碳暖着,喝着倒也不会凉。 “和离,你可知今夜是什么日子?而这婚事又是从何而来的?” 顾含章放下茶杯,右手中指和食指轻敲桌面,面无表情地询问她,眼中充斥着冰寒。 难得,惜字如金的他还说了这么长一句话。 朝离抿唇,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后吐出一口浊气,她当然知晓是她们的新婚夜,顾含章这问题问得有些可笑。 上一世的场景依稀在眼前,只是如今朝离的心境已全然不同。 当初的她独自坐在新房之内,心中忐忑,又十分娇羞,想着已经嫁与他为妻,以后定能举案齐眉,两人恩恩爱爱一世。 母亲说,顾含章即便是不满婚事,成亲后她也能一点点怜爱她。 那时,她就这么信了。 这婚事乃太后下的懿旨亲自赐婚,全京城都知道,他莫非是担心太后降罪? 同时,她心中也在这时清醒了些许。 刚刚重生,她只顾着要与顾含章划清界限,却忘了太后赐婚和寻常的婚事不一样,这可不是简单地写下和离书就能解决的。 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都不容易。 在大齐,太后赐婚要和离或者休妻,至少也要以一年为期方可。 并且,作为提出之人也有要求,需得负荆请罪,三跪九叩到慈宁宫宫门口,滚过三米长、两米宽的钉板才能求太后收回赐婚。 可以说,想要求太后收回赐婚的懿旨,就得丢半条命。 所以一般的赐婚夫妻俩相看两厌,也不会轻易求太后收回赐婚。 朝离以为顾含章说的就是这个,她呼吸急促了些,厚重的脂粉也没掩盖她的脸色发白。 既然走出这步,也没有后悔的资格。 思即至此,朝离抬起头,鼓起勇气望向顾含章。 第3章 若无过错,师出无名 “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就是我提出来的,自然也由我去见太后。而且世子大可放心,我会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不会给人议论世子的机会。只是对不住世子,要您与我蹉跎一年的时间,很抱歉。” 滚钉板只是身体的疼,大不了伤重躺个十天半个月,总比往后生不如死好。 想到前世两年多后发生的事,朝离揪心不已。 “你既已嫁入镇北侯府,若无过错,师出无名。”顾含章淡淡道。 是嫁入镇北侯府,不是嫁给他。 前世没有注意的话,现在好像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竟然能在瞬间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第一年祭祖,顾含章并未带她过去,她以为是镇北侯府的规矩,不得让新妇入祖地。 不曾想,那个人与他一同祭祖。 从始至终,顾含章都没有将她放在心里过。 或许,在他的眼中,她这个位置换谁来都一样,镇北侯府世子妃,不是他顾含章的的妻! 朝离越发觉得自己蠢钝,当初怎么瞎了眼,除了满眼都是爱意,其他什么都没在意过? 可笑,真是可笑。 但凡顾含章对她有丁点的怜爱,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至亲离世不出席,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独自承受。 朝离敛去眼中的情绪,“只需世子与我当名义上的夫妻,一年后无所出,足矣。” 闻言,顾含章已经明白了朝离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别说镇北侯府这样的高门。 朝离竟是连借口都已经给顾含章想好,甚至还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两人当有名无实的夫妻,一年后朝离再以无所出为由自请和离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懂是懂了,但顾含章还是觉得朝离的转变实在是太快。 事出反常必为妖,顾含章自是不信的。 三天两头来缠着他的人,不可能一日就变,他只觉朝离这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 顾含章眼中毫无波澜,嘴角挂着丝丝嘲讽。 “可。” 朝离心跳如鼓,担心他不答应,好在他一如既往地不在意她。 “既然如此,还请世子与我相敬如宾,在人前也注意些。毕竟是太后赐婚,演戏也好,总不能给人循着错处的机会。另外,今夜委屈世子与我一屋子同住,时间不早了,世子辛苦,早些休息。” 快速说完这话,朝离毫无留恋朝外走,打算里间的床留给顾含章,自己则是去外间睡软榻。 本就是她提出来的,总不能委屈顾含章那么高的个子睡软榻。 然而顾含章却先一步起身,径直走到软榻背对着朝离躺下。 朝离动了动嘴,没多说什么。 换做前世,她定会心疼他蜷缩着身子在软榻上,此刻瞧着却觉得心中颇为快意。 你既愿意睡软榻,我也不强求。 朝离卸下头上的凤冠,又去盥室换下嫁衣,梳洗过后,才回到床前掀开被子。 被子里的红枣花生等等密密麻麻,早生贵子的美好祝愿落在朝离眼中竟成了讽刺。 冷笑将其拂到床内侧,朝离背对着顾含章躺下。 少时,她左手捂着心口,张嘴咬住右手弯曲的抵在唇边的食指,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是死命地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眼前渐渐模糊,朝离松开手,狠狠咬向嘴唇。 不该哭,该笑才是,至少已经彻底看清了这个冷情的男人。 重活一世,此生定不再重蹈覆辙! 朝离压下了喉间的酸涩,眼中也一片清明,她翻身平躺,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红艳艳的一片。 侧头看过去,顾含章的身体没有变化,依旧背对着她。 朝离放松,别过头闭上眼。 平稳地呼吸声传来,顾含章转过身,阴沉沉地望着朝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不是欲情故纵还是何故,没有洞房分明那般伤心。 对顾含章来说,镇北侯府的世子妃只需要懂的分寸,不要给他惹麻烦即可。 今夜他本打算与朝离圆房,让她当名副其实的世子妃。 可惜,现在他没了那些想法。 次日清晨,朝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缓缓坐起身。 屋内顾含章已经穿戴好,侧坐在桌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一袭青色的长袍衬着越发高挑,腰间的兰佩随意地垂在腿侧,看不清神色,整个人迷人又危险。 朝离没开口,起身收拾床榻。 刚刚一抖动被子,朝离的神色变得略微有些古怪。 只见那床上,雪白的绢帕因为朝离睡了一夜有些褶皱,却在明晃晃地提示这朝离什么,嫣红不期然在朝离双颊绽放。 昨晚心绪复杂,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上一世两人圆了房,元帕上自然有她的落红,吴嬷嬷一早来收走了。 顾含章生母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封号德绍公主。 而吴嬷嬷就是她的陪嫁嬷嬷,后宅的事都是吴嬷嬷给她打理,自然也包括看儿媳妇是否贞洁。 可是,昨晚上朝离和顾含章并未圆房,这张元帕自是干干净净的。 如此一来,倒是不太好办了。 朝离拾起元帕,紧绷着一张小脸,面上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心中思考应该怎么办才好。 瞧着时辰,顶多两刻钟,吴嬷嬷就会过来。 想要自己划伤做假恐会被发现,前世吴嬷嬷就已经检查她的身子是不是有损伤。 大齐向来如此,婆婆新婚第二日会让人检查儿媳妇的身子,为的也是避免新嫁娘不贞洁,从而自残作假,吴嬷嬷便是奉德绍公主之命而来。 朝离犯了难,男子的身体倒是不会有人检查,但她却不愿意求顾含章帮这个忙。 既要划清界限,私密之事就不该求他。 罢了,不过是被人看轻,丢了脸面。 死过一次的人,现如今还怕什么丢了脸面? 想清楚后,朝离瞬间坦然。 顾含章手中翻书的动作并未停下,目光虽然在书上,但余光却关注着朝离。 见朝离没有求助的意思,而时辰也越来越近,顾含章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到朝离身上,望向朝离神色晦暗。 良久,他才开口。 “拿来。” 第4章 一切还来得及 带着些命令的语气,朝离思量一瞬便明白了顾含章的意思,随即一步一步走到顾含章面前,将手中的绢帕递给了他。 是了,太后赐婚,顾含章也要为太后的面子考虑才是。 待顾含章一接过朝离手中的元帕,朝离就立刻转身往梳妆台而去,那模样唯恐避之不及。 她没有发现,顾含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那是匕首出鞘的动静。 朝离眼观鼻鼻观心,木然地拿这梳子给自己梳头。 说起来,顾含章贴身带在身上的匕首,就是那位心上人送的。 要是他心上人知晓顾含章用匕首作假元帕,不知会是什么想法,是感念顾含章为她守身,还是叹息顾含章的新婚妻子不是她? 须臾,朝离抛下脑子里那些念头,专注地盯着面前铜镜。 镜中的人模样生得非常好,和前世死前半年缠绵病榻的模样截然不同,朝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活着,真好! 不多时,门口传来声音。 “奴婢打扰世子和世子妃了,夫人让奴婢来看看。” 吴嬷嬷惯会做人,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顾含章的生母德绍公主。 说是看看,其实就是来取元帕,顺便检查朝离的身上是否有损伤。 “进。” 朝离还未开口,顾含章便应了一声。 随即,吴嬷嬷躬身入内,对二人行了个礼,便目不斜视直往床榻而去。 不多时,吴嬷嬷嘴上说替朝离梳妆更衣,实则检查了一番身子,才微笑着带走元帕,离开前细心地关上门。 朝离收回目光,心知即将敬茶。 前世敬茶,可是让朝离受了不少罪,顾含章就站在一旁并未言语,也不帮她说话。 或许后来在宫里晕倒,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敬茶被磋磨的缘故。 今生,倘若那些人还妄图爬在她头上,那别怪她不客气。 哪怕是只有一年的时间,她也不愿意再曲意逢迎,怎么着也得恣意些,叫那些欺辱过她的人好生看看。 就在这时,门外突兀地响起声音。 “小......夫人,奴婢来给您梳洗。” 听到青衣的声音,朝离眼中一片酸楚。 上一世临死前的半年,只有主仆二人相依为命,青衣还为此受了不少委屈,大冬天的一双手泡在井水里,长满了冻疮。 朝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青衣,进来吧。” “是,夫人。” 青衣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坐在桌前的顾含章,她赶紧低下头。 有时候她很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会对性子这么冷的一个人上心,这人明明就看不到什么感情。 甚至为了他豁出去名声都不要,三天两头找各种借口来找顾含章。 纵然没有回应,还是一如既往地缠着他。 罢了,只愿小姐的满腔情谊,能够得到垂帘。 “青衣,穿我娘准备的那套衣裙,妆容再素雅些。”朝离淡淡地开口。 青衣微愣,看了一眼不动如松的世子,有些不确定开口。 “您不是说那套衣裙素雅,得过几日再穿吗?” 大婚第二日便一身鹅黄长裙,似乎也不够喜庆,到底昨日才穿了嫁衣。 原本小姐准备好了新婚第二日的衣裙,却不知道为何会改变主意。 “无妨,照做便是。” 朝离的神色看起来不似作假,青衣只得应声。 换好了衣裙,朝离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衣为她打理。 和前世敬茶的衣服一比较,今日看起来就寒碜得多,可朝离并不在意。 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 既然已经不再将目光放在那人身上,穿什么都好。 “还有一事,往后还是唤我小姐。” 青衣手上动作一顿,满眼的疑惑不解,不知道为何一夜过去,自家小姐的反应就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叫朝离夫人。 前几日朝离的母亲也同她说过镇北侯府的规矩,称呼小姐,那是闺阁中的叫法,嫁过来就得叫朝离夫人。 更何况,小姐好不容易嫁给顾含章,怎么会不让叫她夫人? 只是青衣向来听朝离的,当然不会反对。 主仆二人的动静并未避着顾含章,屋子就这么大,他自然是能听到。 顾含章眼神微微波动,他放下手中的书,抬眼扫一眼朝离。 满心情愫的女子,却一夕之间忽然如同变了一个人,倒是让顾含章颇感有趣。 思索一番,他便将这种表现和那所谓一年的期限归结于那人的手段。 或许,朝离只是想要让他在一年之内对她倾心。 好似一下子没了兴趣,顾含章径直起身,也不言语,负手转身走了出去。 青衣听见脚步声彻底远去,这才压低声音小声开了口。 “小姐,您和世子之间怎么了?我今早观吴嬷嬷离开婚房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脸上还有淡淡地笑意,昨夜里小姐和世子应当是琴瑟和鸣。只是,为何世子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如此冷漠?” 按理说,成亲的新婚夫妇,应该是如胶似漆的。 可是朝离和顾含章之间,好像只剩下陌生和疏离,两个人根本就不像是夫妻。 一般的丫鬟不可能问朝离这些,但青衣和朝离的感情不一样就另当别论了。 朝离轻笑,“往事如梦,我不想再继续,捂不热的心就不捂。青衣,以后恣意些,哪怕是在后府中,你也无需小心谨慎。” 不管再谨小慎微,不受待见就是不受待见,再伏低做小都没用。 青衣抿唇没有多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知朝离定被伤得很深,若非如此,她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卯时末,朝离带着青衣往德绍公主所在的绍华苑而去。 至于顾含章,前世他是在辰时基本上人都走完了才出现,朝离自然不会让青衣去寻他。 刚走到绍华苑的院子口,里面的声音便传入朝离耳中。 “娘,大哥怎么会娶那个女人?我就是不要她当我的嫂子,她根本就不配!这么晚了都不来敬茶,让我们好等,小门小户的教养也就这样,真是为我哥感到不值!” 听到这声音,朝离不禁嗤笑。 呵呵,别来无恙啊! 第5章 敬茶风波 院子口站着两个丫鬟,其实在朝离来的时候,就应该有人进去通报。 然而如今她站在院子口,还能听里面的声音传出来,显然就是德绍公主故意为之。 新婚第二日,她这位公主婆婆,倒是一点都不吝啬给她下马威。 原因嘛,无非就是那两个。 正常情况,朝离这位世子妃,在新婚的第二日就应该接过管家的职责,掌控整座镇北侯府。 老侯爷三十年前丧妻,便没有在续弦过,家中自是没有老夫人。 德绍公主作为皇家公主,嫁给镇北侯府嫡长子,在朝离没有嫁过来之前让德绍公主掌家,倒也算是无可厚非。 可是朝离已然嫁给镇北侯府世子,府中的女眷中她才是应该掌家的人。 前世德绍公主仗着朝离对顾含章死心塌地,什么都顾忌着他,嫁入镇北侯府三年未曾让她掌家,受尽委屈。 德绍公主之所以闹这一出,就是让朝离知难而退,让她明白她不被婆婆和小姑子所喜,得供着她们。 敲山震虎,也让朝离更加伏低做小,不要妄图掌家。 不过,如今的朝离,可是今非昔比了。 只见朝离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地笑容,抬脚踏入了前厅,前厅内坐着的都是熟悉的人。 可不是,三年的相处,就是化成灰都认得! 老侯爷年轻时受了重伤,身子一直都不太爽利,冬日里旧伤复发更是难捱,因此深居简出,昨日成婚也就出席了一阵子,很快回了院子休息,今日敬茶没出现并不奇怪。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是嫡长子顾清寒,他是京城人眼中的文人骚客,身无官职,一手书法和字画让人趋之若鹜。 顾清寒右边是德绍公主,打扮自然是华丽无比,眼中带着明晃晃的不悦。 左边是二房的老爷顾清俞,他往日里极爱赏花逗鸟,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京城混了个闲职正六品的京府通判。 其夫人二婶张氏是牙尖嘴利的,那双精明的眼睛根本就藏不住心思。 顾清俞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顾玖,一个叫顾舟,暂且不提。 三房顾清海今日并不在此地,他这人好吃懒做,爱好赌,左手只有四手指。 其原因是早些年被镇北侯亲手剁了小指戒赌,老侯爷刚正不阿,不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祸害人家姑娘,便没有让他成亲。 顾清海平时不会在正式场合让他出现,昨日朝离与顾含章成婚也没来。 德绍公主的右边是她的女儿顾汐月,也是顾含章的亲妹妹。 方才在前厅说话的人,正是她。 有顾清寒和德绍公主出众的容颜,顾含章的模样自然上乘,他的妹妹也不会差。 就是那性子,让人一言难尽。 顾汐月右边是四房顾清风一家,朝离眼中的顾四叔是个风光霁月的人,他乃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官职虽说只有从四品,但为人正直,多年也只有一妻李氏和一女顾乐,颇有老侯爷的专情。 前世整个镇北侯府中,四房顾清风的一家三口,是朝离感受到唯一的温暖,尤其是小妹顾乐。 在朝离入了前厅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众人本以为朝离会不自在,毕竟她素来怯弱,每次在侯府中遇到都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朝离见过诸位长辈,还有二弟,三弟,四妹,小妹。” 没了? 众人都有些疑惑,按照朝离的性子,应该是一个一个打招呼,将他们夸上一番,再低眉顺眼地请安。 今日,她好像有些不同。 朝离装作没有看出众人地疑惑,表现得落落大方。 见状,顾汐月第一个开了口。 “看来朝府的教养也就这样了,敬茶来得晚不说,连请安都不会,早知如此就该让吴嬷嬷去给你立三个月的规矩。” 吴嬷嬷曾经是德绍公主的教养嬷嬷,倘若德绍公主说让吴嬷嬷给朝离立规矩,倒也说得过去。 然,说话的却不该是她。 “四妹这话就不对了,敬茶本就是卯时,我并未晚到。至于请安这事,是我见长辈们等着,心里过意不去,因此长话短说让他们好生休息。而吴嬷嬷立规矩这事,就不劳烦四妹挂心了,毕竟太后娘娘派了教养嬷嬷来,我也得了夸奖。只是四妹,我好歹是你的嫂子,还是注意点为好,莫要影响你的名声。” 朝离话语温柔,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朝离低眉顺耳地站着,压下嘴角的弧度,若是身上没有那两道恶心的目光就更好了。 方才就让人疑惑,现在朝离的这番话更让人震惊,什么时候朝离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能说会道? 若是朝离知道众人的想法,一定会大笑出声。 前世要不是看在顾含章的面子上爱屋及乌,她何至于让自己在这些人面前面子里子都没了? 如今,深情不复,这些人什么都不是! “朝离,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顾汐月大怒。 她素来得宠,哪怕是往日里朝离进府见到她也会恭敬,今日却被朝离一番讽刺,还循不着错处。 一直打压的人站起来了,顾汐月自然气得不轻。 偏生朝离一脸无辜,“四妹,我说得不对吗?若是不对之处,你说出来我改正一番,只是你直呼长嫂名讳,怕是让人诟病侯府教养。” “你!”顾汐月怒不可言,“你敬茶这穿得如此素雅,是对长辈不敬!” “四妹,我衣着得体。” 顾清寒轻咳一声,“好了,含章媳妇快敬茶,稍后还要入宫。” 众人收回目光,德绍公主瞪了一眼朝离。 茶是早就准备好的,朝离已经经历过一次,其中的一些算计自然瞒不过她,已草拟行事极为妥当。 一番敬茶结束,德绍公主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更是气得不行。 明明已经做好了让朝离把茶撒了的准备,结果她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端茶竟然那么稳,害得她损失了一支极爱的宝石步摇。 敬茶后,前厅只剩下了德绍公主和顾汐月。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出众的丫鬟端着托盘踏入前厅,走到德绍公主和顾汐月身边将东西放下。 “夫人,小姐,喝点雪梨润润喉。” 朝离见到她那瞬间,眼中满是冷意。 第6章 打了也就打了 进来的是顾汐月身边最得力的丫鬟红玉,不仅是顾汐月喜欢,连德绍公主也对她颇为满意。 前世朝离被红玉使了不少绊子,顾汐月对她深恶痛绝,红玉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顾汐月脑子比较简单,红玉才是在她身边出谋划策的人。 经过红玉的洗脑,在顾汐月的眼中,红玉一介丫鬟却配得上自己的大哥顾含章。 在朝离出嫁前一个月,顾汐月便去找德绍公主说要将红玉给自家大哥当通房丫鬟,德绍公主直接将人送了过去。 谁知顾含章拒绝,将人赶出了院子,这是上一世青衣无意间偷听到的消息。 “还是我们红玉妥帖,有些人真是让人不悦。”德绍公主冷哼。 顾汐月也点点头,“是啊,红玉就是好,反正我最喜欢她了。” “夫人小姐过誉了,红玉只是做点应该做的事。”红玉一脸的不好意思,福身笑着看向朝离,“世子妃别放在心上,实在是今日夫人和小姐起得早,每日的冰糖雪梨没来得及喝,奴婢才会过来。奴婢本来是想要来同世子妃说说怎么熬制,只是想着世子妃昨夜疲惫,便没叨扰。” 说到此处,红玉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只是红玉口口声声说别放在心上,又故意在德绍公主和顾汐月面前表现。 显而易见,她从未放弃过要爬上顾含章的床。 并非红玉有多爱顾含章,而是她这性子就是想要成为人上人。 朝离记得她前世见爬顾含章的床无望,又转身爬了另一人的床,在侯府动静闹得挺大。 朝离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走向红玉。 红玉脸上同样挂着笑容,只是眼里满是不屑,她觉得朝离不会是她的对手,总有一日能够将朝离踩到脚底,成为顾含章的女人。 然而,接下来朝离的动作却让红玉呆愣在原地。 只见朝离收敛笑容,居高临下地望着福身的红玉,抬起右手。 “镇北侯府的教养也不过如此,但我既然嫁入了镇北侯府,就有义务清理府中的蛀虫。”朝离淡淡地开口。 随着朝离话落,一个巴掌落在了红玉那张年轻貌美的脸上。 “啪!” 收回手,红玉的脸上已经有了鲜红的掌印,朝离这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红玉刚想说什么,却见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当即跌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门口,顾含章静静地看着朝离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拉的举动,有一瞬间的疑惑,似乎也没想到朝离竟会这么做。 真有意思,新婚第二日在婆婆的院子里打小姑子的丫鬟,偏生这丫鬟婆婆也很喜欢,她这是完全不给婆婆和小姑子面子。 顾含章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将目光收回。 朝离背对门口,压根没有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你竟然敢打我的丫鬟!朝、离!是谁给你的胆子?”顾汐月咬牙切齿。 朝离勾唇一笑,“左右不过是个奴才,打了也就打了。” 青衣在院子外候着,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心中着急万分。 她上一瞬看着顾含章走进去,这一刻听到里面顾汐月的声音,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顾汐月动了气,顾含章肯定会站在她那边,更别说还有个德绍公主。 若非顾忌会给朝离惹麻烦,青衣甚至想强行闯入。 “稍安勿躁,世子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 身后响起一道男音,模样长得还算英俊的男子闯入青衣视线。 这个人青衣认识,他是顾含章的贴身侍卫秦峰。 秦峰的好意是让青衣不要担心,毕竟他家世子的为人,他还是很清楚的。 谁知青衣却半点不给面子,“哼,你家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也别在这里说些好听的。” 说完,青衣便扭头不看秦峰。 秦峰摸了摸鼻子往里走,没么明白为何那般仙女一样的小姐,会有个小辣椒的丫鬟。 前厅内突然响起怒吼,“放肆,本宫的院子岂容你撒野!” 德绍公主终于忘了顾清寒的叮嘱,怒火滔天连公主的自称都吼了出来。 朝离不卑不亢地望向德绍公主,“母亲,儿媳也是为了您和妹妹好,这丫鬟委实该打。您和妹妹都没说呢,她还敢爬到我头上叫我熬汤。大齐谁家正经的夫人会去熬汤的,说出去就是咱们镇北侯府管教不严,到时候怕是对母亲和妹妹的名声有损。” “你,好你个朝离!”德绍公主望着门口,“含章,你看看,这便是你的妻子!” 朝离一顿,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转身看向门口,恰好对上了顾含章平淡无波的双眸。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接下来,估计就是他对她警告了吧,朝离自嘲一笑。 依顾含章的性子,她新婚第二日就给他惹麻烦,他心中定是不快的。 顾含章缓缓踏入厅内,目光从朝离身上扫过,转而看向德绍公主和顾汐月,至于地上的红玉却是吝啬得没施舍一个眼神。 “母亲,月儿,时辰到。” 顾汐月气得跺脚,“大哥,她胆大包天打红玉,必须给她教训!” 德绍公主也气得维持不住端庄,“含章,你妹妹说得对,是要好好教训她,当初对你死缠烂打,见我们还恭恭敬敬。现在嫁给你了就露出本来面目,真是一点都没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红玉坐在地上,手指甲狠狠刺进了手心。 顾含章没有训斥朝离打了她,而是说入宫的时辰到了,他这是不追究的意思。 “母亲。” 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顾含章不再言语,只是淡漠地看向德绍公主,站在原地如同一棵雪松,却让德绍公主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好,你们去。” 瞧着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德绍公主无言以对。 任何时候,顾含章都是说一不二的,他不愿意的事,当母亲的也干涉不了。 顾含章微微颔首,转身看了一眼朝离。 “走。” 朝离收回脑子里的思绪,默默地跟在顾含章的身后走。 他,竟没追究? 第7章 对她伸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青衣立刻迎了上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含章,这才凑到朝离身边。 在顾含章面前,青衣也不好问朝离情况,只得忍着。 不过见朝离并没有半分不妥,她悬着的心才放下。 入宫的马车已经备好,朝离与顾含章一道上了马车,青衣则是与车夫在外面坐着。 马车是顾含章的随从招财特意给他准备的,他名字很俗气,做事却极为妥帖和细致,马车里面被布置得也很舒适。 并且这马车除了后排有位置,左右两边都可以坐人,中间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摆放好了点心和茶水,以及顾含章的两本书。 顾含章一上了马车就坐在左侧,朝离自然是选择坐在右侧。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顾含章神态自若地从小桌上拿起书打开,依旧淡淡如玉的模样。 本以为顾含章会对红玉的事说几句,但他显然不打算开口说话。 朝离欲言又止,其实在心里有了应对顾含章关于红玉一事的借口,谁知顾含章完全不放在心上。 也是,红玉不过一个丫鬟,他当然不在意。 倘若换成那人,想必是另一种结果。 周围只听得到车轱辘滚动的声响,朝离觉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与他单独在狭小之处,周身像是被束缚一般,手脚怎么摆放都不太习惯,索性闭上眼睛休息。 昨夜她其实没有睡好,噩梦连连。 死后又重生,朝离满脑子的思绪很难理清,这需要时间来慢慢整理,上一世的那两件悲剧绝不能再发生。 马车摇晃,朝离想着想着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顾含章听到平稳地呼吸传来,将书轻放下,转而看向睡着的朝离。 寒风从车帘钻入了一丝,佳人不自觉地蹙眉。 似是被寒冷刺激,睡梦中的朝离略微有些瑟缩地把自己环抱住紧了紧。 顾含章不动声色地捻好车帘,寒风便无法再钻入马车,他的目光也再次回到朝离身上。 忆往昔,朝离跟在他身后死缠烂打的时候,他鲜少打量她,只是觉得厌烦,甚至觉得可能整个大齐都没有什么女子有她让人厌恶的。 现在看看,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只是不知她今日掌掴红玉,是因为她并无教养,还是听说了她被送到他的屋子的事? 假如是前者的缘故,他会高看朝离一眼。 若是后者,顾含章眼中闪过凉意,连带着看向朝离的目光也带了些冰凉。 把戏玩儿多了,会招人厌。 睡着的朝离并不知道顾含章在看着她,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表面上看,这两人还是相安无事。 马车的速度不慢,不多时到了宫门,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 “世子,到宫门口了。” 朝离听到迷迷糊糊缓缓睁开眼,坐直身体摸了摸头发顶,好在没有乱。 从始至终,她的目光没有一丝落在顾含章身上。 顾含章捻了捻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撩起长袍率先跃下马车站定,却没有马上转身离开,而是静静地停留在原地。 青衣有些发愣,僵在原地没动。 世子似乎站了她的位置? 朝离在马车里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抬手撩起车帘。 青葱的玉指从马车内伸出,接着窈窕的身影从马车内显露出来。 恰逢顾含章等得已经有些不悦,正准备叫朝离,却见她的身影已经走出。 冬日的阳光洒在朝离如玉的面庞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地光辉,显得整个人如同仙女一般,倒是让顾含章有片刻失神。 顾含章很快收回心神,坦然地伸出右手。 这下反而轮到朝离愣了,顾含章这伸手的动作显然是要搀扶她下马车。 可是,在前世的今日,他是自行走在前头,并未等她,更莫说还有搀扶这个动作。 一时间,朝离神色有些复杂。 “愣着作甚?” 大抵是见朝离没有举动,顾含章的声音虽然很淡,脸色却略微带着些阴沉。 其实刚刚顾含章在伸手的瞬间自己都有些茫然,但见到朝离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他神色便有些不悦。 要不是收回手太过刻意了些,他大抵会直接收回来。 朝离抿了抿唇,终于还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顾含章的掌心。 “多谢世子。” 双手接触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僵硬。 “不必。” 顾含章没想到朝离的手这般柔软无骨,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能将其捏碎。 收回手,顾含章藏在袖中的右手轻轻捻了捻,不知是在回味朝离那只纤纤玉手的触感,还是在不适那样的亲昵。 而朝离却有些恍若隔世,曾经这只宽厚的温热手掌是她的眷恋,她曾感受过对方的霸道,也感受过他怒极时用力扣住她的肩膀。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手将她紧扣在床上之时的触感。 思绪渐远,朝离不禁面红。 今日宽大的手掌倒是有了不同,还是来自于顾含章的体贴。 想到这里,朝离不由地笑了。 体贴这东西顾含章从来不会用在她身上,只会给那个人的,今日无非是在昨夜答应了她做戏而已。 顾含章目不斜视,偶然一瞥,发现朝离耳朵微红,眼眸中波光流转。 朝离下了马车立刻松开顾含章的手,缓缓往里面走。 顾含章望着前的背影,暗自将方才扶过朝离的手紧了紧。 “昨日我还担心世子不会做戏,今日看起来演戏竟如此精湛,倒是我小觑了世子。”朝离微微一笑,“稍后在太后娘娘那里,也要继续麻烦世子,总不能让太后娘娘担心,世子以为呢?” 闻言,顾含章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没想到朝离会觉得他是在做戏,那分明是下意识地举动。 但顾含章向来不屑解释,因此也没有多言。 “自然。” 朝离看了一眼顾含章,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莫名其妙地就有些不悦,但她也不会去关心。 “如此甚好。” 朝离点点头,落在顾含章的身后。 怎么说顾含章也给了她面子,在外她自然也该应该当一个合格的世子妃。 第8章 自有分寸 听到朝离这么说,顾含章没有多言,走在了朝离的前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顾含章抿了抿唇。 若是朝离与他面对面站着,必然会知晓他此时的心情不是那么好。 成婚三载,朝离对顾含章算比较了解。 一路再无话,皆是各有所思。 两人一前一后往慈宁宫去,沿途的太监宫女瞧见两人,立刻躬身行礼。 原本应该是有太监带着两人一道去慈宁宫,但顾含章这人向来不喜欢陌生人跟着,加之太后本就偏爱他许多,因此也就随他去了。 要知道,德绍公主虽说不是太后亲生女儿,可也是打小就将其养在身边的,还是唯一的一个孩子,自是早就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而德绍公主的儿子,自然也是最受太后宠爱,隔代亲这话在太后这里同样适用,皇家的亲情本就难能可贵。 到了慈宁宫的宫门口,顾含章停下脚步。 “待会儿若是太后说了什么训诫的话,你只管听着便是,不管赏你什么尽管接着。太后待我极好,是个慈爱的长辈,但须知宫中不比侯府,行事万不可有半分差池。” 一荣俱荣,宫中人多眼杂,稍有不慎就容易惹祸上身。 若非进宫情况不同,顾含章也没那个闲心与朝离说这么多,这也是朝离首次进宫。 当然了,这只是顾含章以为。 朝离闻言点点头,明白他这是在提醒自己,镇北侯府绍华苑的事不能再发生。 在侯府打一个丫鬟无所谓,入了宫中就必须恪守礼节,不得逾越。 “世子放心,朝离自有分寸。” 顾含章这话说得和前世一模一样,但朝离根本就无所畏惧。 朝离记得,前世太后赏赐了她不少好东西,其中不乏有些安神助孕的名贵药材,还有不少可遇而不可求的珍惜物件。 珍惜物件是对顾含章的喜爱才赏赐的,但那些名贵的药材,其实大有暗示她赶紧剩下嫡长子稳固身份之意。 和顾含章和德绍公主不同,太后第一眼见到朝离便心生喜欢。 也是,太后素来疼爱顾含章,爱屋及乌,瞧见模样出众又知书达理的姑娘自是满意。 这会儿顾含章静静地看了看朝离,见她神色淡淡,转而走入慈宁宫。 慈宁宫的人都认识顾含章,一看到他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给顾含章行礼,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显然是为顾含章高兴。 至于和顾含章一道来的朝离,也因为顾含章的缘故得到了该有的尊敬。 这一点朝离并不否认,的确是沾了他的光。 走入慈宁宫前厅,太后的身影未曾见到,她自然不可能等待顾含章和朝离敬茶,毕竟身份摆在这里。 忽然,从屏风后走出一个嬷嬷。 这嬷嬷看起来很是和善,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陆嬷嬷,是跟着太后一起长大,在太后身边服侍了几十年。 除了跟在太后身边,陆嬷嬷还是德绍公主的教养嬷嬷。 “嬷嬷,太后可起了?”顾含章淡淡地开口。 陆嬷嬷笑得灿烂,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早起了,昨儿个若非陛下拦着,娘娘指定是要来给世子主婚的。哎,这些年啊,娘娘就盼着世子成家立业,如今总算是梦想成真。今日一大早,娘娘就将奴婢找过去问询,唯恐赏赐的物件差了什么,说是一定不能叫世子委屈。” “太后有心,含章铭记于心。”顾含章点头。 朝离站在一旁也不打扰,把自己当做一块屏风,心中却是在想,太后可以说是顾含章的外祖母也不为过,她对顾含章的疼爱的确是不惨水分的。 但凡是顾含章有任何请求,太后都会应下。 只是朝离心中不解,若是太后知晓顾含章的心里另有其人,为何不直接两道懿旨赐婚? 太后既然疼爱顾含章,那么将她和那人一起赐婚给他也不为过,不至于后来还蹉跎三年的岁月,那两人站在一起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思即至此,朝离觉得她好似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想了想,还是不去深究,已无意义。 “世子和世子妃暂且等候,奴婢这就去请娘娘。”陆嬷嬷笑着道。 顾含章点头,朝离也笑着颔首。 不多时,衣着华丽且保养得宜的老妇人在陆嬷嬷地搀扶下走出来。 “见过太后娘娘。”顾含章双手作揖。 朝离也行了个宫中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在出来的时候也在打量朝离,她其实心里是有些不乐意的,总觉得自家含章可以配得上更好的女子,比如京城第一美人。 可是现在一看,却发现朝离长得并不比那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差,甚至还隐隐略胜一筹,想必是被身份所连累,无人知晓。 而且,朝离行礼和谈吐皆为上乘,倒也不算辱没了含章。 当然了,身份上是差了些许,但也不是完全没法。 “起来吧。”太后在陆嬷嬷的搀扶下坐在上首,目光放在顾含章身上,“含章,昨儿个你大婚,哀家这心里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了,就是没能去观礼有些失望。” 顾含章依旧神色淡淡,朝离却能感觉到他自然散发出的温和。 “太后莫要折煞了含章,您要是去了府中,祖父怕是不能提前离开,宾客也不能尽兴,都担心怠慢了您。” 朝离微微低下头,听着顾含章的话语,嘴角升起嘲讽。 瞧瞧,这人也不是完全冷漠得不会说话,除了那个人以外,也就太后能够让他多几分人气,他的母亲和妹妹都差些。 真要是没有个人能让他温和些许,那岂不是跟谪仙一般,与凡尘格格不入? 本来是应该先敬茶,然后再闲话一番。 可是太后昨日没能去参加顾含章的大婚,这会儿却与顾含章聊天,毕竟这是她最疼爱的晚辈,即便是宫中的那些皇子公主都比不上顾含章在太后心里的位置。 顾含章与太后说得差不多后,太后又将目光放在朝离身上。 “朝离啊,你过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就在朝离抬头的瞬间,顾含章好似从她嘴角看到了一丝还未收敛完全的嘲讽之意。 第9章 争取三年抱俩 见状,顾含章眉峰微动,眼中神色不明。 “是,娘娘。”朝离往太后跟前去。 “哀家这还是头一回见你,但一见你就觉得颇有眼缘。倘若含章欺负你,你定要告诉哀家,叫哀家为你做主。” 太后笑着开口,说话间伸手拉住朝离的手轻轻拍了几下。 “娘娘放心,世子待臣妾极好。”朝离睁眼说瞎话。 闻得此言,太后语与陆嬷嬷对视一眼,又朝着顾含章招了招手。 顾含章默默走近太后递出手,太后笑着将他的手覆盖在朝离的手背上,自己则是将两人的手合盖住。 “你们俩啊,定要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早日生个大胖小子来给哀家瞧瞧。哀家现在不担心含章成婚这事了,却要催你们努把力,最好是三年抱俩,想到那胖乎乎的孩子,哀家就觉得心生喜悦。” 闻言,朝离的心间涌起一股尖锐的疼痛。 哪怕是极力隐藏,但微微轻颤的身子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孩子啊...... 前世她曾经期待过拥有和顾含章血脉的孩子,想着不知道孩子比较像谁,也很憧憬十月怀胎那种母子连心的感受。 虽说世子妃这个身份需要生儿子才会更加稳固,可朝离却觉得,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行,毕竟是她与顾含章的血脉延续。 怎奈,造化弄人,前世她没那个福气。 朝离舌尖狠狠抵住上颌,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弧度,满脸的娇羞。 “太后所言极是,臣妾明白。” 生孩子这件事,这辈子还是不去想了。 等到和离后,两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切再重新开始。 至于以后顾含章和那人情况如何,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顾含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朝离,见朝离故作羞涩,然而清晰地看到了朝离羞怯的模样,可她的眼里并无半分温情。 呵,还说他会演戏,结果她也不承多让。 原本顾含章是不打算说什么的,可见朝离如此,心里涌起不悦。 “含章定不负娘娘所望。”说话间,还目光淡淡地看着朝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又好似伴随着些许轻佻,“争取,三年抱俩。” 朝离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顾含章,尤为生怒。 这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明已经说好了一年后就和离,现在这话也忒让人误会了,太后不知内情,恐怕还以为两人的感情有多好。 然而顾含章神色淡淡,丝毫不见尴尬。 朝离在心底暗骂顾含章无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当着她的面,两人的真实情况如何,他们自己是最清楚的。 不过,哪怕是心底已经把顾含章骂了个遍,朝离还是面上挂着温和又羞怯的笑意。 “看你们俩感情甚好,哀家深感宽慰,总算没凑成一双怨偶。”太后笑着看向朝离,“昨日大婚,你们也辛苦了,稍后敬完茶便回去休息一番,可别忘了三日回门之事。朝离,你与含章成婚,哀家这个当外祖母的就希望你们好好的。你且放宽心,含章是个男子不够细致,但哀家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回门礼,稍后你一并带回去。” “多谢太后。”朝离心中微暖。 尽管在太后这是爱屋及乌,但也是对她好。 太后点点头,放开两人的手。 就在太后松开朝离和顾含章的手之际,朝离快速缩回手,好似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不着痕迹地在袖子里擦了擦。 她以为这个举动不会有人发现,但却忘了顾含章那么个心细如尘的人,余光又在她身上,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的举动? 顾含章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压了下去。 敬完茶,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才让顾含章带着朝离出宫,两人进一趟宫也算是收获颇丰。 重新坐回马车,朝离也松了口气。 宫中的确是让人压抑,这堪比囚笼,更遑论要在太后面前做戏。 顾含章坐下来,目光淡淡地从朝离身上扫过,一闪而逝,随即对外面的车夫吩咐了一句。 “回去,长安街停。” “是,世子。”车夫回答。 朝离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冷笑,果然是要从长安街转头去寒夜寺。 顾含章今日心生不悦,总觉得朝离和他想象中的欲情故纵似乎有些不同。 分明成亲前几日她还来镇北侯府为自己端茶递水,妄图踏入书房与他红袖添香,可昨日忽然就变了。 如果说是以退为进,可是眼中为何只有冷漠,没了那满腔的爱意? 成婚前就三天两头找借口来镇北侯府见他,还送那么多糕点,哪怕是不能进他的书房,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他也满足。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没了感情? 他不信,感情不会在那么一瞬就消失。 可是,刚才太后将两人的手松开,她立刻就缩回去,还偷偷擦手,这举动不禁让顾含章怀疑他兴许相岔了。 顾含章深深地看了看朝离,收回目光后未曾开口。 问话便是多此一举,毕竟昨夜两人已经有一年的约定。 朝离不明所以,纵然对他了解得不少,可还是有些情绪是不太明白的。 想到顾含章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说些不该说的话,朝离便有些火大,带着些不悦看向顾含章。 “世子有事?” 顾含章神色淡淡,“并无。” 朝离本想说一说今日顾含章在太后面前的话,随即想了想还是作罢。 两人在演戏,顶多算是顾含章演技精湛。 如果入戏太深,那就是她的错。 一路无话,两人各自暗地里观察对方的举动,偏生对方都没有什么反应,因此两人都有些无言。 到了长安街,顾含章一声不吭下了马车,朝离也没在意。 待顾含章下马车,朝离便让青衣进来与她一道坐。 “小姐,今日世子看起来似是有些不同,您和世子究竟是怎么了?世子与您出宫后在长安街便分开,都没送您回府,是不是在宫中有些不悦?” 青衣憋了许久终于有机会问,这一路上一直都胆战心惊的。 第10章 从未如此轻松 入宫的只有朝离二人,青衣与车夫在宫门口等候着,自然不会知晓朝离和顾含章的情况如何。 朝离微微一笑,目光盯着前方,深邃而悠远。 “青衣,今早不是与你说过,你别为我担忧,我从未如此轻松过。” 倒不是说那些深入骨髓的爱恋都能从心里完全抹除,只是放下后真会有一身轻松的感觉。 情之一字,伤人至深。 “可是,可是今日世子连回府都不陪同,这......”青衣咬唇。 “世子定是有事要做,别忘了他手中还有刑部的事宜,哪怕是成婚休沐七日也不会空闲。若有人问询,你也这般回答,更何况世子的行踪岂是后宅女眷可以知晓的。”朝离满不在意地回答。 说心里半点不悦都没有也不太可能,要知道,前世就因为顾含章没有陪她回府,后来被顾汐月耻笑了一阵。 尤其是后来知道了,顾含章是取了寒夜寺见心上人,更是心痛难忍。 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初是太过在意去钻牛角尖,所以才会患得患失,那么痛苦。 如今,随他去吧。 马车没多久回了镇北侯府,朝离想着前世是在东边的长廊遇到了的顾汐月,这次干脆走西边的水榭过。 倒不是怕了顾汐月,只是觉得无需浪费多余的心神应付她。 时辰已近晌午,侯府中每房都有自己的小厨房,通常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生火,除非每月初一十五才会在大厅用膳。 到了初一和十五这日,深居简出的老侯爷也会出现。 不过今日才初七,无需去大厅,朝离回了院子。 镇北侯府中顾含章的院子名为听雨阁,如今朝离嫁了进来,自然是住在听雨阁的主院子。 前世顾含章鲜少不会听雨阁,除非是他被派出京,否则一直都是与朝离住在一起。 朝离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招财过来。 “世子妃,不知您唤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怎么着也是自家世子明媒正娶,又是太后赐婚娶回来的世子妃,招财自然得好生供着。 招财长得颇为讨喜,略有些肥胖的脸颊此刻挂着笑容,看起来憨厚可爱。 朝离想起招财的性子,微微一笑。 “是这样,昨儿个世子休息得不太好,许是不习惯与我同住一屋。待会儿你将书房里的右侧的屋子收拾一番,方便世子休息之用。假若世子公务繁忙,还能就地休息。” 青衣满脸错愕,实在是没想到小姐让招财过来是为了与世子分房睡。 想到今日朝离说的话,青衣心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啊?竟还有这事?”招财歪着头想了想,随即摸摸后脑勺,“可是世子妃才嫁进来,世子若是睡在书房,恐怕会落人口实。而且世子并未如此吩咐,奴才要是这般做了,世子心中不快,定会扣奴才的月例。” 说到月例二字,招财脸上挂着心疼。 可怜见的,他每个月的月例都会被扣,这么多年从未拿满过,想想就心酸。 朝离自是知晓招财的性子,他是完全掉进钱眼里了。 其实顾含章给的月例已然不少,即便是他做错事被罚,最后得到的月例还是比寻常人多,但招财实在是太过在意钱财。 “你可以放心,我保证世子不会因为此事扣你的月例,这样吧,若是他扣了你的月例,本世子妃给你补上。”朝离道。 这话招财非常爱听,只要不扣他的银子,一切都好说的。 “世子妃哪里话,既然是为了世子好,那奴才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当。奴才绝对不是因为担心月例,而是担心世子爷睡不好。”招财一脸的义正言辞。 “甚好,你且下去吧。”朝离挥了挥手。 招财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前厅。 刚走出门,他忽然有些意外,刚刚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世子妃似乎并未去过书房,每次她来找世子,世子都闭门不见,书房更是从未踏足,那么世子妃又为何知晓在书房的右侧会有一间屋子? 分明世子不允人进书房,就连打扫都是他的事情,丫鬟小厮都不得代劳。 罢了,世子妃既然知晓,想必是问了府中的人吧,招财心想。 书房里的屋子本来是世子午休用的,东西自是比较简单,既然顾含章要住进去,那必然得收拾一番才是。 思即至此,招财快步往听雨阁的私库走,打算给顾含章布置得妥当。 如此,他定不会扣自己的月例。 顾含章丝毫不知出趟门傍晚回来,连院子都住不得了,只能够睡书房。 此时顾含章已经到了与好友成风约定的地点,此地名为留园。 不过这会儿顾含章并未打量留园的风貌,心中有些事,步履也比往日快了些许。 来此地是因为今日卯时一刻,成风派人送信到顾含章手里,信中提到有个地方很不错,可以去游玩一番,正是这留园。 此处男女老少皆宜,吟诗作对还是品茶闲聊都行,还有独立的雅间供人休息。 外人眼中,是成风循着顾含章因成婚休沐七日不必早朝的机会邀他去吃酒。 事实上,这是他和顾含章之间的暗语,有事要商量的意思。 顾含章心照不宣应下邀约,因此并未先送朝离回府。 走入雅间中,里面已经有一人坐在小桌后。 此人生得风流韵致,一双狐狸眼仿佛勾人魂,左腿伸直,右腿弯曲着,手中把玩这一柄折扇,俨然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 他便是顾含章的好友成风,成国公最疼爱的孙子。 成风向来纨绔,按理说和顾含章这样风光霁月谪仙般的人根本凑不到一起,但也不知道早年间发生了何事,在国子监的时候,两人就成了好友。 顾含章径直坐在成风对面,随意地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放在桌案上,静静地不开口。 “啧啧啧,你这新婚第二天被我叫出来吃酒,嫂子知道了后会不会让你睡书房?” 成风向来口没遮拦的,在顾含章面前更是如此。 这些话换个人来说,听着会有几分孟浪。 然而成风说出口,却给人一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第11章 好友宋凌心 顾含章神色晦暗,脑子里闪过朝离那微凉的眸光,薄唇微微一抿。 “我来,是听你废话?” 成风脸上笑意不变,“哪能啊,自是有事与你商量的,你又不是不知晓。但昨日哥几个没能将你灌醉,也没闹成洞房,今日由我打趣两句也无妨嘛。你都让秦峰刻意带着你的马车去城外转悠,绕着寒夜寺走一圈,也不着急回去。” 的确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不然成风也不会这么着急在顾含章新婚第二日将他叫来。 不过嘛,见到顾含章后,成风却觉得这人似乎并未因新婚有多开心,因此才故意开玩笑。 “可是匈奴有动作?” 用过午膳,顾含章看向成风询问。 成风放下折扇,双手一摊,收敛刚才的玩味神色。 “我就知瞒不过你,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的确是说溪山那边有匈奴出没,并且人还不少。王爷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结果,便让你去将其驱赶,我与你一道也可以。只不过,时机并不是现在,最好是将这消息压一压,待春闱的旨意下发后,再做打算。”成风压低声音开口。 顾含章静坐着,右手弯曲放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在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王爷这是兵行险招。” 成风点点头,“是兵行险招,春闱的圣旨还得过半月才会下发,但这还不是为了将你们几人安插进春闱。王爷是一定要让你参与春闱的,没办法,谁让你文武双全。若是你成功驱赶匈奴,届时那些老东西也无法言你资历不足,难担大任。”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两人口中的王爷是在下一盘棋。 如今圣上已经年迈,太子又在早年间死于重病,储君之位悬空,王爷们对那个位置当然虎视眈眈。 “越拖越不利。”顾含章皱眉。 这个不利是什么意思,成风心知肚明,无非是死亡的人会多。 无奈下,成风叹了口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被其他王爷捷足先登安插了自己人,死的人会更多。咱们也是不得已为之,谁的皇位都是从血路杀出来的,这也没有办法。” 顾含章不语,右手食指在茶杯的边缘摩擦几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成风知道他这是同意的意思,否则会立刻反驳他的话,总算暗自松了口气。 可别看顾含章不太言语,但他脾气却是执拗得很,要是不同意的话,哪怕是王爷亦是不好勉强他。 这场谈话几乎都是成风在说,顾含章是不是应声,气氛倒是有一种诡异的融洽。 雅间外有成风的人把手,也没不长眼的敢靠近。 ....... 朝离用膳后午休了一番,起身后才听得青衣来禀报,说是宋小姐递了拜帖来。 “青衣,快请她进来。”朝离不禁红了眼。 青衣口中的宋小姐便是朝离闺中好友宋凌心,两人是多年的手帕交,还是一起长大的。 之所以相识,还是因为二人的母亲是好友的缘故。 不多时,宋凌心身着天蓝色长裙走了进来,她模样也算得上是个标志的美人。 在朝离未曾出嫁时,她们俩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可是前世朝离出嫁之后,与宋凌心几乎没了往来,这一切还是因为顾含章的缘故。 见宋凌心好端端地走了进来,朝离鼻尖一酸,眼睛有些湿意,上前抓住宋凌心的手。 “凌心。” 仅仅两个字,朝离哽咽得无法言语。 宋凌心头大震,赶紧紧了紧朝离的手。 “阿离,你怎么了,可是受了气?”宋凌心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朝离,“我早说顾含章不是你的良人,偏生你一头扎进去,今日受委屈了吧?听说他没有与你一道回来,这是完全没将你放在心上,你怎么这般痴傻?” 朝离心中明了,今日宋凌心本不该来见她,这于理不合,毕竟朝离是个新嫁娘。 可是,宋凌心来的原因只是放不下她,担心她。 这么好的一位挚友,为何她前世偏生为了那冷心薄情之人避而不见,从此断了联系。 以至于,宋凌心出嫁,她都没去添妆。 不到一年的时间,宋凌心离世,朝离也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这一切的错过,皆因顾含章叫她少于宋凌心往来。 归根结底,是宋家在明面上站队了誉王,顾含章要她与誉王党羽划清界限。 “凌心,对不起。”朝离哽咽道。 宋凌心叹气,“罢了,既然你心里不好受,不如与我出去走走吧。反正顾含章也不在乎你,就算你成婚第二日去游玩也无妨,别理他。府中人多嘴杂的,咱们体己话也不好多言,不如去新开的留园走走?我听说那是个好去处,你去了说不定心情也能好。” 要是换做前世,朝离定不会答应,毕竟她要谨言慎行。 新嫁娘在第二日便与友人一道去留园玩乐,的确是不像话,怎么都该在府中熟悉一番才是。 可是,朝离已经打定主意要恣意些,自然就同意了,带着青衣便与宋凌心出了镇北侯府。 消息很快被德绍公主知晓,她摔坏了好几个茶盏,怒骂朝离不安于室。 而顾汐月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在朝离和宋凌心赶到留园之际,顾含章和成风也说完了要紧事。 “昨日你新婚燕尔的,今儿个怎么都没见你多高兴?要我说啊,能有那么一个在乎你的女子,长得又如此,你就知足吧。别冷冷淡淡的,也不给人温暖,小心人家以后不喜欢你了。”成风笑着道。 本来这话是故意调侃,但顾含章的神色却突然变冷,让成风都有些疑惑。 莫非,是戳中顾含章的弱点? 刚这么一想,成风就甩开了脑子里的念头。 作为顾含章的好友,成为对他的情况也算是边角清楚的,按照朝离对顾含章的一往情深,哪里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走了。” 顾含章站起身,抖了抖长衫,转身离去。 “好,你先回去便是。”成风应道。 待顾含章关好门,成风双手托腮,一双眼睛转得飞快,忙起身跟上。 第12章 还爱他吗? 留园才开张不久,文人墨客都喜欢来这个地方,风景委实不错。 其实大齐的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到留园这种观赏性的园林玩乐,但前世朝离也没来过这里,她随时都注意自身的行为举止是否会不妥当,担心给顾含章抹黑,才没来。 入得留园,便听到一阵丝竹之声,穿过层层翠竹,眼前显出一个宽阔的水榭。 水榭之上摆有桌椅、茶点,岸边有女子奏乐,一张弦筝、两只竹箫,幽幽入耳,美不胜收。 “此地,倒不失为一个风雅之地。”朝离开口。 宋凌心轻笑,“是啊,前些日子让你过来,你说你要安心待嫁,今日循着机会自是要好好玩乐一番。” “你说得极是。”朝离点头。 她在出嫁前整整一个月足不出户,也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给顾含章落下面子。 现在,有什么关系? 顾含章能把她扔在半路上去见心上人,她也可以和好友出游。 “阿离,我已经订好了雅间,窗口能瞧见后面的花林,听说梅花开得正娇艳。在雅间里赏梅,也不会有人打扰,怎么样?”宋凌心赶紧道。 朝离微微颔首,“甚妙。” 两人并排往南边的角落走去,就在她们走到长廊转角的地方时,顾含章和成风一前一后从另一方长廊而来。 顾含章抬眼望去,瞳孔微微一缩,似是没想到会在留园见到朝离,纵然朝离身边跟着的是她的闺中好友宋凌心,但这个举动却不该在她身上出现。 朝离她,从未如此没分寸。 “怎么了,含章?”成风小声问。 由于成风走在顾含章的身后,所以并未瞧见朝离和宋凌心从他们前方走过去,拐到了另一条长廊中,恰好被中间的假山挡住。 “无事。”顾含章回答。 说是这么说,但顾含章并未离去,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 奇怪,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之前一直不太待见,从未给过她好脸色,成亲也不过才一日。 现如今,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朝离。 这会儿出行的人不少,已经有女子认出了顾含章来,甚至小声议论。 “方才不是说世子的马车巳时去了城外吗?怎么他本人却在留园?” 另一个人小声回答,“世子可以是先去了城外,然后再来留园也不无不可,总归是叫我们见到了。” “可是,世子不是昨日才完婚,今日就与成公子出来玩。或许是那位妻子不得他心意,那我们可能还有机会。” 议论声不断,即便是压低了,也瞒不过顾含章和成风这两个有武功的人。 不过,顾含章并未在意,而是目光盯着前方的长廊。 留园非常大,长廊都是五十几米,走路也要费点时辰。 成风折扇啪嗒一下打开,面上挂着风流却不下流的笑容看向几个女子。 “各位小姐啊,含章昨儿个才成婚,妻子还是个大美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你们还是别白费心机了。看看我,我虽然不如含章俊美,但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身份也不低的哦。” 有了成风在中间活跃气氛,小姐们也笑着与他聊起来。 “先走了。” 顾含章抬脚,往刚才朝离与宋凌心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成风还想说什么,却被四五个女子缠着脱不开身,偏生他自诩多情公子,自是做不出丢下女子离去的事。 朝离并不知道顾含章跟在她们身后,很快便与宋凌心到了她们的雅间,青衣和宋凌心的丫鬟紫鸢守在雅间门口。 顾含章调转方向一个闪身,落到了雅间后方,将身体隐藏在水榭旁的一笼竹子里。 “阿离,顾含章是不是对你很差?”宋凌心立刻问出了心里的话。 如果顾含章在她面前,她倒是不敢直呼其名的,毕竟那人着实冷得可怕。 但现在反正人不在,她一点也不畏惧。 顾含章站在原地,目光透过斑驳的竹节看向朝离。 “凌心,是我强求,你别担心我,我已经放下。当初是我一意孤行,执着地要嫁给他,却忽视了他根本就不曾心悦我的事实。香山初见,我对他一见倾心,各方打听终于知晓了他的身份。后来在叹息桥再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颗心捧到他的面前任由他践踏。昨日成婚的一切,由于当头棒喝,将我打醒,以后我不会再做傻事。如今我更为担心你,你要议亲了,希望你以后能够幸福。”朝离的声音很轻。 要是她没记错,一个月后宋凌心会与人议亲,半年后出嫁。 如果宋凌心嫁得好还没什么,关键是她嫁的人不是个好东西,连累她一尸两命。 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看清楚她那位未来夫君的本来面目究竟如何。 宋凌心不知道朝离担心的是她,这会儿只觉得听得心疼,甚至不敢去想朝离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才会说出这番话。 “你说你放下,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顾含章放轻了呼吸,喉结动了动,他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会如此。 今日的顾含章有些失态,先是在绍华苑见到朝离打了红玉未曾追究,接着是在宫门口下马车时搀扶她,以及现在会做出君子做不出来的偷听行为,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可现在,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他非我良人。凌心,一年后我会与他和离,此事莫要声张,若是被人听了去,恐会生事端。”朝离回答。 面对宋凌心如此关心,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就是事实。 宋凌心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朝离竟然会如此大胆,她简直想要直接将她给摇醒。 这些话怎么可以轻易说出口? “阿离,你疯了!这可是太后赐婚,你若是提出和离,会丢掉半条命!” 朝离眼中满是坚定,“丢掉半条命又如何?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不必担心我。和离后,哪怕是缴了头发去当姑子,也好过在镇北侯府蹉跎岁月,生不如死。” 见状,宋凌心忍不住落泪。 就在这时,窗外的那一笼竹子突然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一笼竹子在震动。 “谁!” 第13章 随你 朝离起身往窗口看去,却没看到什么人,就在准备转身之时,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背影看起来有些像顾含章,但又有些不对劲。 就在朝离打算仔细看清楚之时,前方的身影已经快速闪进长廊,很快消失不见。 想到顾含章,朝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怎么可能会是他,他现在应该是跟心上人在寒夜寺卿卿我我,根本不会出现在留园之中。 “阿离,有发现什么吗?”宋凌心擦干眼泪问。 朝离摇了摇头,“应是小动物,此地是一处园林,兴许是小动物嬉戏。” 不过这都正月了,竟然还有小动物,真是怪哉。 “那便好,我还担心有人会偷听,但应该也不至于如此。这外面是一处水榭,寻常人根本就走不过来,外面又有青衣和紫鸢在,不会有人才是。”宋凌心道。 听宋凌心这么说,加上外面确实没看到人,朝离也就没有多想。 酉时一刻,朝离和宋凌心分开,离开了留园。 今日能够和宋凌心聊了这么许久,对朝离而言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就连回到府中的时候心情也还好好的,算是重生到现在最为轻松的时刻。 然而刚回到听雨阁,朝离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只见顾含章端坐在桌前,薄唇紧抿,神色阴寒,静静地望着门口,直到朝离出现与之四目相对,他才收回视线。 “世子回来了。”朝离淡淡地打招呼。 闻言,顾含章眼神越发冷漠。 “既有约定,便该遵本分,莫要落人口实。” 成亲第二日就出府,这在谁那里都说不过去,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朝离一顿,忽而笑了。 不管怎么样,朝离还是了解到了顾含章在不悦,她心里明白肯定是因为她出去的缘故,觉得她不安于室。 前世的她就是太中规中矩,才会让他觉得自己没脾气。 此刻,朝离装作不知道,也不打算去哄。 “世子所言甚是,今日我与好友去了一趟留园,说起来这还与世子有关。若非世子半道离去,我也不会担心被府中的有心之人嘲笑,才与好友外出。世子也知晓,我在这镇北侯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相信世子可以理解。” 听着朝离这不卑不亢的话,顾含章眉头微微皱起,同时也在心里思考朝离的话。 从一开始,朝离跟在他的身后,从来都不被母亲和妹妹所喜。 如今嫁入镇北侯府,身为侯府中的世子妃,手中也没有接过掌家权利,的确是说不上什么话。 “如此,回门后你便掌家。” 闻言,朝离心中大震,完全没料到顾含章竟然会做出这个决定。 前世成婚三栽,顾含章从未想过让她掌家,根本就不管侯府的事。 一时间,朝离有些怀疑,那三年是否真的南柯一梦? 然而心尖上密密麻麻的疼痛重新席卷而来,朝离回过神,微笑着看向顾含章。 “世子说笑了,我想我们昨夜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一年后是会和离的。如此,掌家一事也无需再提,没有意义,也是浪费时间,德绍公主掌家即可。” 本就不打算继续留在侯府,现在掌家,以后还是得还回去,本就是无用功。 还不如自由自在,德绍公主喜欢把持府中的权利就随去好了。 顾含章森然地看了一眼朝离,径直站起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抬在身前,用力握紧拳头,薄唇紧抿,走到门口留下两个字。 “随你。” 望着顾含章离开的背影,朝离心中涌起一抹复杂。 顾含章啊顾含章,前世但凡你有一点怜爱,我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田地,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现在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信,只当你是为了避免麻烦,绝不是因为感情。 怒气冲冲的顾含章走到书房准备处理手中的一些事情,刚走进书房,却发现了一丝不对。 书房倒是没有多大变化,有变化的是隔壁的屋子。 原本只是一张小床,被换成了一张大床,还布置了桌椅和衣柜。 屋子里点好了他最喜爱的冷香,此刻香炉里的烟雾袅袅,映衬得整间屋子有了几分人气。 “招财,怎么回事?” 招财在外听到顾含章喊他,立刻窜了进来。 “世子爷,奴才只是按照世子妃的吩咐,将您的东西给您准备了一下。世子妃待您极好,让奴才准备最好最舒适的床给世子爷,不打扰世子爷休息,公务繁忙之时还能歇息。”招财回答。 当然了,什么朝离吩咐的最好最舒适的床都是他自己说的,人家根本没有说这话。 在招财心里,他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家世子爷夫妇的感情。 如此一来,世子爷必定不会扣他的月例。 顾含章怒极反笑,薄唇吐出来的话似要结冰。 “呵,我竟不知你这般听话。” 招财没听出来顾含章的话有别的意思,立刻狗腿子般地凑到顾含章跟前来。 “世子爷说的是,奴才自然是以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命令马首是瞻。两位说了算,奴才必然照做,绝无二话。”招财语气颇为得意。 见状,顾含章连骂他的想法都没了。 早就知道招财是个蠢货,他的确不该有太多期望。 “下去。” 招财笑眯眯地点头,“是,世子,您先慢慢忙,奴才不打扰您了。” 顾含章默默转身,不想看这货的蠢样。 屋子里有了几分人气,也很暖和,这点招财还是做的不错。 可是静下心来,顾含章心里却生出些烦躁。 朝离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哪怕他往日里并不在意她,如今也不得不对她侧目,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罢了,以后会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顾含章并未回院子,朝离也乐得清静,两人竟是有两日不曾见面。 时间一晃就过,转眼便是回门这一日。 朝离大清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穿着倒是比成婚第二日喜庆了不少,身上是一套品红的长裙,打扮得也颇为富贵。 前世回门并不平静,思即至此,朝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呵,走着瞧! 第14章 本世子喜欢 青衣手里拿着一个小手炉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开口。 “小姐,世子差人来说,他在门口等您。” “恩,知道了。”朝离应了一声。 前世顾含章也与朝离一道回门,纵然他面色紧绷,可也不能不去,这到底是太后赐婚。 若是不与朝离回门,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 眼看时辰已经差不多,朝离带着青衣一同出府,直奔马车。 顾含章已然坐立于马车之中,两日没有见到,这会儿他竟是连眼神都吝啬给朝离,专注地盯着手上的书本。 朝离也没有问,淡定地踩着小凳坐上马车,反正两人当熟悉的陌生人就好。 两人之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地僵硬,偏生都没想打破。 “走。” 随着顾含章吩咐,马车也开始晃动起来。 朝离这两日睡得还算安稳,已经理清楚了前世的情况,这会儿一点都不困,干坐在马车里好似有些不自在。 马车再宽敞,也就这么大一点儿,两人的呼吸还是不可避免微微缠绕。 现在面对顾含章,朝离比以前随心所欲得多。 冷不防地打量对方,恰好遇到顾含章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又各自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刚才的一眼,倒是让朝离发现了一些不对之处。 “世子。”朝离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顾含章身形未动,“何事?” 朝离抿了抿唇,“也没有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世子看的书好不好看,想必是顶好看的。” “何意?”顾含章皱眉。 “哦,就是看世子的书是倒着在看,故而多嘴一问,没有别的意思。”朝离道。 气氛陷入了沉默,朝离丝毫不见任何不自在,只有一丝好奇。 片刻后,顾含章放下书,凉凉地看了一眼朝离。 “本世子喜欢。” 话落,顾含章重新拿起书,依旧没有调转。 朝离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前世也没见顾含章有这样的爱好,想来只是了解得不够。 随即,朝离微微撩起车帘往外打量,错过了顾含章那有些泛红的脖子,还有僵直的身子。 不怪朝离没有多想,这一世她本来也不打算在意顾含章,刚刚不过是略微好奇。 但想到顾含章文武双全,倒着看书说不定是为了增加看书的难度,大概也是这么个理。 至于是不是关于朝离,这根本不可能。 马车上的气氛越发诡异,好在没多久到了朝府。 顾含章率先跃下马车,这一次并未如入宫那日一般扶朝离下马车,而是径直往朝府大门口而去。 朝离由青衣搀扶着下了马车,缓步走到朝府门口。 望着熟悉的牌匾,朝离喉间涌起一股酸涩,眼中更是有些生疼。 “大小姐,您和姑爷回来了,不对,是世子妃和世子才对,两位今日回门,快快请进。” 门房是认识朝离的,她素来温和待人,因此府中的下人都念及朝离的好,对她也颇为尊重。 朝离温和一笑,“恩,我们回来了。” 顾含章没有多言,与朝离一道往朝府里面走,直往前厅而去。 前厅此时已经坐满了人,上首坐着的便是朝律和朝离的生母方慧敏。 纵然朝律身为顾含章的岳父,朝离的生父,可是身份地位却不如二人,这会儿自是不会托大,等二人到了再让人请他。 方慧敏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在见到朝离的一瞬没忍住起身,好在其他人也起身了,倒也不算太突兀。 见到朝离脸上没有痛楚,方慧敏总算是松了口气,压下眼中的湿意。 至少,从面上看,朝离没有受什么委屈。 方慧敏是镇国将军麾下方副将军方耀辉之女,当初救下顾清寒的人正是他,也是他在得到顾清寒的首肯后,舍下老脸再入宫去请了太后的懿旨。 只不过,方慧敏并不得朝律喜爱,因此方慧敏只有朝离一个女儿。 作为当家主母,没有儿子傍身本就处境艰难,更别说朝律还有青梅竹马的妾室李氏。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朝离和方慧敏在府中举步维艰,根本就得不到该有的尊重,掌家的权利也在李氏的手中。 若非朝律要顾忌方耀辉和方慧敏的亲弟弟方正业,恐怕早已经被朝律休弃。 朝离看到方慧敏的瞬间,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前世方慧敏死于难产,却是被府中的人给暗害的,朝离奔丧的时候只能看到方慧敏高耸的腹部,以及惨白的脸色。 朝离掩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之中也不自知。 朝府欠下她们的血债,今生定要叫她们血偿! 再看方慧敏同样有些热泪盈眶的模样,朝离也心疼得不行。 要不是在场这么多人,她已经扑进方慧敏的怀里大哭一场了,这会儿只能压下心中酸楚。 “见过父亲,母亲。”朝离福身。 “见过岳父,岳母。”顾含章双手抱拳。 朝离与顾含章一前一后开口,并未对其他人开口。 镇北侯府的下人也适时将礼物抬进来,这些都是太后准备的,还有一部分是镇北侯府拿出来的,绝对是给足了朝离面子。 没办法,太后赐婚,自是不同。 整个大厅内,唯一的长辈也就是朝律和方慧敏了,至于朝律的两个妾室,不值当顾含章和朝离问安。 朝律赶紧虚扶一把顾含章,“贤婿莫要多礼,回来就好,怎么还准备那么多礼品。今日我定要与贤婿痛饮几杯,不醉不休。” 话是这么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朝律说说而已,他还没那个胆子敢给顾含章灌酒。 顾含章点头不语,对朝律并不热络,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朝府的人,其中对朝律的不喜尤为最甚。 都是混迹朝堂,他当然对朝律的为人清楚。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顾含章的性子冷,见他没有什么平易近人的意思,倒也不太意外。 “见过世子。” 前厅内突兀地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除了顾含章外,大厅内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一处。 朝离压下眼中的恨意,转而看向说话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15章 姐姐是同你开玩笑 开口说话的人是朝律最喜爱的妾室李氏之女朝珍,排行第二,李氏同时也是朝律的青梅竹马。 如今的朝府,便是由李氏掌家。 朝律共有一妻两妾,妻子是方慧敏,妾室就是李氏与杨氏。 杨氏的性子和方慧敏比较像,同样也不是什么爱争抢的,也都被李氏压得抬不起头。 一个月的时间里,朝律在初一和十五会在方慧敏那里歇下,杨氏那里一个月也就轮得到两三日。 剩下的二十天,朝律都是在李氏那里歇着。 也就是朝律本身官职并不高,并没人人理会,否则早已经被人弹劾宠妾灭妻。 朝离的这个二妹朝珍,其实也就比她小了一个月,可想而知朝律有多不喜方敏慧这个嫡妻。 今日朝离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朝珍,心中很是不屑。 上一世的朝珍也是暗暗觊觎自己的姐夫,甚至上一世在朝离一次因为来葵水难受的时候,还直接上门打着看姐姐的幌子,实则勾引自己的姐夫。 勾引失败后,竟然还敢对朝离发脾气,朝离当时忍了。 之所以忍耐下去,因为父亲的话,天真的觉得朝珍是真心把自己当姐姐,以至于后来还动了将朝珍收了妾室的心思,等合适的时候升为平妻。 谁知,朝珍想要的是正妻之位,商量着和李氏一起害了她的母亲和陆修远,下一步就是等害死她好上位。 不过顾含章从来都对她没有好脸色,这也算是朝离唯一的宽慰。 这会儿朝珍之所以开口,想来也是因为顾含章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落在她的身上。 方才朝离便发现了,朝珍目光隐晦地打量顾含章,可惜的是顾含章置若未闻,举手投足间还是那般贵气,看的朝珍花了眼,也急了心。 这不,没能忍住就开了口。 “二妹,怎么就只看到世子爷,没看到你姐姐我呢?”朝离笑着开口。 朝珍长得并不算多出挑,一如李氏的不出彩。 此番被朝离问道,朝珍是半点都无不自在,反而掩唇笑得开怀。 “瞧姐姐说的,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此熟悉,姐姐难不成还要与我置气不成?我啊,只是看世子爷初来乍到,因此同他问声好而已,姐姐莫要不开心了,我们俩可是顶好的。今日姐姐回门,我有很多话要与姐姐说,稍后咱们好好聊聊如何?” 朝珍笑语嫣然地走近朝离,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似乎姐妹俩的感情是真的非常好。 朝离强忍着不适,依旧笑得温和。 “二妹说笑了不是,姐姐是同你开玩笑,我们俩感情甚好,当姐姐的自是不会介意。哎,本是还有很多体己话要与你细说的,不过今日姐姐回门,还得安顿好世子,寻得空闲再来寻你,可好?” 闻言,朝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似乎也没想到朝离竟然会这么说。 “哎呀,看你们两姐妹关系这么好,妾身这就放心了。”李氏也在一旁搭腔。 朝离抬眼看过去,李氏一身红衣站在一旁。 纵然只是站着,却还是将方慧敏这个嫡妻给比了下去。 方慧敏模样生得姣好,否则也生不出朝离这般标志的人儿,就是性子软了一些。 或者说,并非是她性子软,只是她太在意朝律。 太爱一个人,就会失了分寸,一如前世的朝离那般。 “世子,这位是二姨娘,是我二妹朝珍和三弟朝恒的生母。这位是我三姨娘,四妹朝婉的生母。”朝离介绍道。 几人一一给顾含章问了安,都静静地站在原地。 世子都站着,他们也不可能坐下。 招呼打了,朝离忽然看向李氏。 “二姨娘今日倒是穿得颇为喜庆,若不是母亲坐在上首,恐怕世子都要误会你才是当家主母了。”说着,朝离看向顾含章,“今日世子同我回门,不想竟见到如此不成体统的一幕,世子可莫要放在心上。” 李氏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今日本就是故意穿红色,也是为了给方慧敏好看。 不管她方慧敏的女儿嫁给了谁,嫁得多好,本人依旧还是不受宠爱,哪怕是在府中,她一个当家主母,也管不了她这个当姨娘的。 可是,今日朝离竟直接点破! 说到底,李氏也只是在窝里横,倒不至于敢在外面大张旗鼓穿红色,京城天子脚下,胆子也没那么大。 本想在顾含章面前表现,没想都朝离和往日的温软不同,居然会如此说出来。 顾含章神色淡淡,他如此聪明,当然明白朝离这是故意借着他的名头来恶心李氏,想要为她的母亲撑腰。 虽然是被利用,但顾含章并未不悦,到底还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无妨,并非高门内,规矩是不多。”顾含章目光微动。 如果朝离的话是在戳李氏的心窝子,那么顾含章的话就给了李氏一个嘴巴。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根本就没有给李氏说话的机会。 朝律就是再不懂后宅的事,也明白今天李氏这一身红色是不妥的,偏生他从未在意过。 如今当着顾含章的面被朝离说穿,朝律被气得不轻,一张老脸完全挂不住。 “混账东西,怎可在世子面前放肆,还不滚下去!”朝律怒骂。 朝离冷笑,果然,朝律在意的只有自己的脸面而已,其他人根本就不那么重要,他一直都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老爷!”李氏惊叫。 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朝律对她如此厉声训斥,可也明白今日是她行事偏差,加之有顾含章在,不敢多言。 朝律对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乖乖告罪下去,却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朝离。 奇怪,这丫头今日是怎么回事? 方慧敏忧心忡忡地望着朝离,坐在原地没有开口,心里也颇为复杂。 她不傻,明白朝离这是为了给她撑腰,这些年她这个正式的确被妾室欺负得不行,真真是辱没了方耀辉的英名。 却不想女儿因此惹得朝律生怒,届时没了娘家支撑,在婆家过得不尽人意。 然而这娘家也撑不了什么,或许她应该换一条路了,方慧敏暗暗地想。 第16章 有没有想过离开 朝珍在李氏被训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站出来为自己的姨娘说话,她很担心李氏做得不好被顾含章看到,连带着对她的印象也不好。 “世子,姨娘她平日里不会如此,今日定是知晓你与姐姐回门所以太过高兴,失了分寸。”朝珍怯生生地开口。 顾含章不语,连眼神都没施舍给朝珍。 朝离见状,压下嘴角的笑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二妹放心,我知道二姨娘肯定不是故意的,世子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二妹啊,既是回了府中,凭着咱两姐妹的关系,你应叫世子姐夫才是。”朝离情真意切地开口。 朝珍脸色一白,她就是故意叫顾含章世子,为的是不想承认朝离跟顾含章的关系。 如今朝离大大咧咧地说出来,朝珍更是气得半死,也不知道朝离出嫁后是突然脑子好使了还是怎么回事,说出来的话真叫人牙疼。 “咳咳,时间尚早,贤婿与我去书房聊聊。”朝律赶紧道。 顾含章嘴角微微勾起,“好。” 说完,他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朝离身上扫过,被朝律领着往书房走。 其余的人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兴致,都各自离去。 方慧敏赶紧拽着朝离回院子,她有很多话想问朝离。 回了到方慧敏的院子,关门的那一刹那,朝离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娘,我......” 朝离没说完,直接扑进方敏慧的怀里。 倒是让方慧敏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似是没想到女儿会哭得那么伤心,也没想到她会叫娘,而不是母亲。 方慧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朝离的后背。 “傻丫头,都已经成亲,现在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妃了,怎么还跟个孩童一般?你如此难过,是不是因为世子?可是世子待你不好?” 朝离摇头,她哭的并非是顾含章待她好与不好,而是前世没能救下母亲。 原本方慧敏中年有孕,本就怀得辛苦,结果在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出了意外。 这一切与李氏脱不了干系,导致她最后一尸三命。 不错,方慧敏当时怀的是双子。 古语有言:七生八死,就是说七个月的孩子能活,八个月的孩子不太容易活下来,更别提方慧敏都没能将孩子生出来。 偶然一日方慧敏出了意外动胎气,八个月的两个男婴就这么与母亲一同死亡。 葬礼过后,朝离悲愤欲绝的拿了匕首想要手刃仇人,却被顾含章阻拦了。 那一刻,朝离甚至动了将匕首刺进顾含章心口的念头。 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 方慧敏满脸心疼,将朝离推开,拿出绢帕为她擦拭眼泪。 “你当初铁了心要嫁给世子,我是不同意的,毕竟我就是前车之鉴。可是你根本听不进去,我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忍心让你痛苦。我曾远远见过世子,知他是个凉薄之人,比你爹更甚,真不愿你陷进去。” 朝离摇了摇头,“娘,你放心,世子待我极好,你看方才他不是还为我说话。” 不错,朝离在前厅之所以故意提及顾含章,除了借他的名头给恶心朝珍和李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方慧敏看到她并非那般不被顾含章所喜,好叫她放心。 按照朝离对顾含章的了解,他并不会介意顺着她的话说。 果不其然,他愿意配合。 方慧敏微微放心,刚才她一直都没怎么开口,就是在观察顾含章的举动。 如同朝离所言,顾含章对她似乎也没有那般冷漠。 “也好,两人相处之道是需要慢慢来,你们以后会越来越好。不过你也需得注意些,调理好身子,尽早为侯府开枝散叶,高门内的子嗣尤为重要,你应当知晓。”方慧敏伸手抚上朝离的脸颊。 朝离发泄过情绪,已经好了许多,点点头。 “娘放心,我定会好好的,但我今日回来并非只是想让娘知晓我过得好,而是有些话想对娘说。”朝离握住方慧敏的手。 “何事?”方慧敏疑惑地问。 见方慧敏此时的模样,哪怕是脂粉也没能掩盖住她身子孱弱的病态,朝离心下一横。 “娘,您有没有想过离开朝府?” 方慧敏呆愣在原地,完全没料到朝离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试问世家之中,谁家女儿会让自己的母亲离开父亲? 怎么女儿好端端地嫁入,今日行事变得如此怪异,和往常简直判若两人,让人倍感疑惑。 “我未曾想过离开。”方慧敏叹息,“当初对你父亲一往情深,哪怕是知晓他有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没放弃。后来有了你,我就更不能离开了,若是我离去,你定会被李氏欺负。我女儿是堂堂嫡女,只要我不走,你就依然是嫡女。” 朝离心酸,她就知道,对感情这点是随了方慧敏了。 可前世的绝望还在心间萦绕,此生想尽办法都要让方慧敏失望才行,否则她始终狠不下很离开朝律。 哪怕这个过程中,她用些苦肉计也在所不惜。 看来,回去还是得思量一番看怎么做。 “女儿只是随口一说,娘不必挂心,也是为了给娘提个醒。”朝离扯出一个笑容,“快晌午了,咱们稍后得去用膳,先在屋子里整理一番为好。” 方慧敏纯善,不想把人想得太坏,让朝离也冷静下来。 既已提到,就万不可操之过急,一切还来得及。 “好,娘听你的。”方慧敏笑了笑。 母女二人心中都有些事,但表面上还是看不出来什么,收拾妥当后才去了前厅。 既然回门,便是家宴,一家人没有男女分席。 不过用膳之时,还是得遵守礼节,食不言。 用膳之时没见到李氏和杨氏,想必是朝律敲打过了李氏,让她在顾含章面前恪守本分,莫要太猖狂。 朝离心中暗想,按照李氏的性子,怕是将屋子里的瓷器都给摔了吧。 明日,朝府大抵是要进一批新的瓷器了。 能够让李氏心里不悦,朝离是开心的,导致她用膳时胃口也好了不少,一顿饭吃得颇为满足。 她开心不已,有些人却不太愉悦。 第17章 什么都不是 这一幕落入顾含章的眼中,有那么一些不是滋味。 莫不是镇北侯府怠慢了她吃食用度不成? 高门大户内向来很是在意外面的议论,要是外人知晓朝离在娘家吃得那般开怀,想必都会觉得在侯府中受到了苛待。 然而顾含章心知肚明,即便是朝离不愿意掌家,母亲也对朝离瞧不上眼,但吃食用度也不会短缺。 或许,是别的缘故。 用过午膳,朝律便让朝离带顾含章去院子里小休一番,朝离应下。 顾含章从未踏足过朝离的院子,更没进过她的闺房。 此刻被朝离带着往她的院子而去,倒是让顾含章心里涌起一些奇异的感受,却并不排斥。 两人一前一后走,一路无话。 顾含章的身材高大,大有一种将朝离囊括在身前的样子,后面青衣和秦峰远远地跟着,画面异常和谐。 不管两人真实的情况如何,这会儿回朝府,顾含章休息自然要去朝离出嫁前的闺房。 回到房间,顾含章倒是目不斜视,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朝离这间闺房的摆放。 朝离也不在意,招呼着顾含章休息。 “世子,我去休息一会儿,您请自便。” 说完,朝离竟是完全没管顾含章,自行往内室走,倒也不算把他当外人。 也不怪她如此,毕竟上一世的顾含章来了她的闺房好几次,自然没什么不自在的。 顾含章抿唇,深深地看了一眼朝离,转身往书架走。 也不知道这些闺阁中的女子,往日里看的是些什么书。 “这里的书,我可以看吗?”顾含章问。 朝离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世子随意。” 顾含章从中抽出一本书翻开,随意地扫了一眼,一股淡淡地香气扑面而来。 书中传来的暗香让顾含章略微不自在,喉结动了动,他压下不该有的某些情绪,将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朝离的书都是女子看的,大都是一些小话本或者传记,顾含章有些看不进去,只能将书放回书架。 忽然,书架几本书中间一抹纯白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含章抬起手,右手已经触及到了那一抹纯白,却突然停了下来,似是觉得这样的举动颇为不妥。 但,犹豫了一番,他还是将其拿了下来。 原来这是一张绢帕,并且顾含章还非常熟悉,因为这张绢帕的主人正是他。 绢帕上绣着一簇琼花,右下角有两个小字:含章。 朝离在内室根本就睡不着,顾含章在屋子里与她一起待着,她总觉得非常不自主。 就在朝离走出内室打算叫他先回去之际,却见他手中拿着一块面熟的绢帕。 四目相对,朝离低头咬唇不语。 一时间,回忆充斥在朝离的脑海中。 前世在朝离满心欢喜打算将好消息告诉顾含章之时,发生了一件意外,尽管如此,她在刑部以这方绢帕当做信物,却没将顾含章叫出来。 后来,这张绢帕染上了血。 弥留之际,她让青衣将这方绢帕还给顾含章,也不知道她是否照做。 呵,琼花绢帕! 出嫁前朝离太过不安,随手将绢帕塞进书架里,便忘了。 前世朝离是后来才拿去镇北侯府,但也被顾含章发现,本想还他,他却说给她便是,以至于她视为珍宝。 若非那人后来提及,她还真不知这东西有别的意思! 想到这里,朝离眼中满是恨意。 重生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压抑对顾含章的恨意,因为她明白,爱的越狠,恨得越浓,她不想在意他,而且一切悲剧的根源是她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她竟是完全压抑不下去。 顾含章微微挑眉,捏着绢帕递到朝离面前。 “为何收着?” 尽管不知这张绢帕是为何到了朝离的手中,但顾含章非常确定是他的。 面前的人偷偷收藏它,其原因不言而喻。 朝离心中火气,最讨厌的就是顾含章这种明知道一切,却故意还来询问的态度。 忽然,朝离笑了。 “世子可知,我为何要与你和离?除了不想耽误你,还有一个原因,你要听一听吗?” 不知为何,顾含章下意识想要拒绝,不想听。 可是,朝离并未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开了口。 “因为,我曾心悦世子,将世子视为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满腔情意深入骨髓。当初我不顾礼义廉耻,往世子身边凑,只想求得世子半分怜惜,却无果。人是会累的,累了就不想爱了,也不想继续下去。谁年少轻狂没有心悦过一些不该心悦之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实属正常。”朝离冷冷地开口。 顾含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朝离冷笑,一把从顾含章手中将绢帕抢夺过来,快步走到屋内的火盆边,将绢帕丢了进去。 火盆里烧着银丝碳,那是为了给屋子取暖,不至于冷到顾含章这位矜贵的世子爷。 “嗡!” 绢帕瞬间燃起来,窜起一道火苗,火光映在朝离的眼中,忽明忽暗。 “什么意思?”朝离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直视顾含章,笑得放肆,“世子睿智无双,如此浅显的意思还要我说?既然世子非要我说,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世子解惑,好歹相识一场,更有一年的约定。曾经的世子在我眼中,如同我非常喜爱的那一对琉璃盏一般,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可是,现在的世子在我眼中,不过是不小心摔碎的普通茶杯,只剩一地残渣碎片,什么都不是。朝离如此解释,世子可是明白?” 顾含章浑身上下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眼神如同寒冰,落在朝离的身上,双拳咯吱作响,握拳的力度极大。 朝离丝毫不退缩,目光直视顾含章,眼中同样没有温度。 良久,顾含章突然转身离去,没有任何言语。 待顾含章走后,朝离如同被抽走力气,几乎要站不稳,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顾含章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顾含章,难怪上一世那些个纨绔子弟没有一个敢直面他,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叫人望而生畏。 朝离扶着桌案坐下,眼中却异常坚定。 第18章 再见陆修远 顾含章走出院子,面上倒是不显,只是身子却尤为僵直,眉宇间萦绕着冷意。 “世子!” 闻言,顾含章身上冷意更甚,他已经听出来是谁在叫他。 朝珍本以为顾含章会等她,然后两人一道说说话,最好是被朝离瞧见,两人闹点不愉快,让顾含章对朝离心生不悦。 谁知道,顾含章压根就没理会她,依旧大步往前走。 见到顾含章的反应,朝珍气得跺脚,心里已经把朝离给骂开了。 在她看来,是朝离在顾含章的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因此顾含章才会如此不待见她。 不过,朝珍岂会那么容易放过顾含章? “世子,难道您就不想知道,姐姐是真的心悦您还是为了您的身份吗?其实姐姐啊,有一位青梅竹马,您可别被她骗了。”朝珍故意如是开口。 顾含章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目光阴冷地望向朝珍。 “聒噪,干卿何事。” 虽然顾含章的语气不太好,但是人总归是停了下来。 朝珍心知顾含章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朝离的心里怎么想的,肯定有戏。 “世子,院子里人多嘴杂的,不如去我的院子,可好?”朝珍羞涩道。 “不知廉耻。”顾含章冷哼一声。 说完,也不管朝珍的脸色难看,顾含章拂袖而去。 朝珍气得脸色发白,立刻招来自己的丫鬟春桃,小声地吩咐了几句,才阴恻恻地冷笑。 “小姐,真要这么做吗?”春桃有些畏惧。 方才世子那么冷漠,气势逼人,她也怕到时候小命不保。 “让你做,你便去做,否则本小姐绝对饶不了你!”朝珍冷哼。 春桃领命离开,前往前院寻,一路上行踪极为隐秘。 另一边,朝离已经缓和了不少,这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她打算与方慧敏说一声,也该回侯府了。 青衣见朝离的脸色并不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主仆俩走到院子,正准备往方慧敏所在的东院走,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 “丫丫。” 一声轻唤,朝离几乎要落泪。 不怪她太脆弱,实在是前世她病入膏肓,其一是方慧敏的惨死,另一个原因就是唤她丫丫的这个人。 朝离转过身,一道浅蓝色的修长人影落入眼中。 陆修远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修远哥。”朝离压下酸涩。 前世陆修远无意间得知李氏暗害方慧敏,通风报信给朝离,却被李氏的人给抓住。 李氏和朝恒母子俩将其折磨整整三日,受遍了最严酷的惩罚后才死亡。 下人帮忙给陆修远换衣服的时候,才知道陆修远在死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折磨,但他没有一句求饶。 一直以来,朝离都觉得陆修远是兄长,他亦是从未有过半分僭越。 若非那一封血书和一支琼花发簪,朝离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原来,在她满腔深情给了顾含章之时,还有一个人用同样的方式爱她,为了她付出一条命。 甚至在临死前,失去当男人的资格。 如此深情,她要如何才能偿还? “抱歉,其实应当唤你世子妃才是,刚刚见到你很开心。”陆修远轻笑。 朝离也露出笑容,抬脚缓缓走近陆修远。 前世她为避嫌,哪怕是视为兄长的陆修远也不敢接触,唯恐会让顾含章不悦,觉得她不守妇道。 此刻,她已无暇顾及顾含章。 面前这个人,是她心中的一道伤口。 自朝离重生那一日开始,心中就有三件事,变成了她的执念。 第一件事,与顾含章和离。 第二件事,救下一尸三命的母亲。 最后一件事,便是偿还陆修远的一世深情,让他及时止损,有个好归宿。 朝离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陆修远为好。 不过,前世回门这一日并未见到陆修远,今生怎会不同? “无妨的,不管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我都永远是你的妹妹。” 陆修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很快被清澈的眼神淹没下去。 “那便好,我也永远是你的兄长。”陆修远温和道。 “对了,修远哥今日怎会在此?”朝离若无其事地询问,“是来找父亲的吗?” 陆修远十二岁因天资聪慧被朝律收为门生,虽说朝律在学业上没给陆修远多少帮助,但陆修远一直都很尊敬朝律。 身为寒门学子,陆修远自觉能够得到朝律的赏识成为门生已经是感激不尽,因此才会将对朝离的感情压在心间,不敢让人知晓,更不敢奢望可以和朝离在一起。 朝离与他相处不少,从未发现陆修远的感情,可想而知他有多能忍耐。 “算是吧。”陆修远含糊道,“对了,出嫁那日还是我送你上花轿后没去侯府,不知你这几日过得如何。将你交给世子,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到底镇北侯府是高门,与朝府相差甚远。” 将最爱的人送到别的男人花轿上,朝离不敢想,陆修远当时的心里有多痛。 这人,其实与她一样痴傻。 “修远哥放心,我很好,世子带我也极好,你看他今日不是随我一道回门的。别说我了,修远哥也老大不小,比世子还要年长一岁,是该为终身大事考虑一番。待我寻得空闲多在京城走动一番,届时一定找个嫂子陪你,如何?”朝离笑着开口。 陆修远也笑得很开心的模样,“你这丫头才出嫁,现在就关心起我的婚事来,侯府中馈还不够你操心?” “哪能啊,修远哥可是我的兄长,我自是要关心你的,你的终身大事同样很重要。”朝离回答。 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可是眼中都没有笑意,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细纱。 然而,这一幕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眼中。 不知为什么,顾含章竟然觉得眼前朝离与陆修远笑着聊天,会有些刺目。 陆修远这个人他知道,在京城也算得上有名气,的确是位精才绝绝的公子,今年如果春闱出彩,恐怕说亲的人会有很多。 停顿片刻,顾含章带着一身寒气朝二人走过去。 第19章 不错,阿离所言极是 朝离并未注意到右边长里,顾含章缓缓走过来,毕竟他走路一向没声音。 青衣跟在朝离身后,正准备离开远一点,将这里留给小姐和陆公子说说话,却无意间看到了顾含章,当下脸色一白。 只是顾含章眼神冷冷地一扫,青衣想开口出声提醒都只能被卡在喉间。 而陆修远没发现不妥,他的眼中只有面前这个心心念念的女子。 “婚事与我而言并不是太重要,现在我还是想着先入仕,婚事以后再说也可以。不过,丫丫,你若是有任何委屈和不快,都可以告诉我,我是你的兄长,定会站在你这边。” 听到这话,朝离脸上的笑容终于还是没能维持住。 在陆修远的面前,她做不到泰然处之,心中总有一根刺,扎得她很疼。 前世欠他深情,是否能用感情偿还? 思即至此,朝离忽然在心间涌出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哥,一年后,若是你未曾寻得心上人,我与世子......” 突然,顾含章的身影映入眼帘,打断了朝离即将说出口的话。 朝离回过神,惊觉刚才太冲动了,差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真要是问出来,她都能猜到陆修远的回答,但这对他其实是不公平的,陆修远值得更好的。 “丫丫,你刚刚想说什么?”陆修远并未在意顾含章。 即便是遇到了顾含章,他也没有卑躬屈膝,甚至没有见礼,目光依旧放在朝离身上,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顾含章这个人。 陆修远睿智,朝离刚才欲言又止的话,让他心头狂跳。 还有,她的称呼从修远哥变成了哥。 这个称呼是她拉进关系,还是让他的位置永远在兄长这个身份上? 朝离微微一笑,“我是说,一年后若是你未曾寻到心上人,我与世子定会给你找一个世家千金。” 刚才差点就想说如果他一年后没有心上人,她又与顾含章和离了,不如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她也会努力爱上他。 还好没说出来,否则以感动来偿还陆修远的深情,这就是对他的不公。 感动,其实也很难变成感情。 不确定能不能爱上陆修远,朝离当然不能说这样有希望的话。 至于一年内给陆修远找个心上人,恐怕会有些困难,前世陆修远死前都未曾议亲,他的母亲也无法左右其决定。 “不错,阿离所言极是。”顾含章一字一句地开口。 陆修远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依旧露出笑容。 “草民陆修远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你是阿璃的兄长,应该的。”顾含章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只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甚至眼中还闪着寒意。 陆修远似是没有发现,“还是要多谢世子。” 朝离也有些僵硬,她能感觉到顾含章的神色不善,还总有一种妻子背着夫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被夫君当场捕获的错觉,让她非常不自在。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不说她与陆修远之间什么都没有,青衣也在一旁,就是顾含章自己也不会在意。 就是,他为何故意唤她阿璃? 想必是在外做戏,只是顾含章和陆修远之间,好像也很不对劲。 “世子,时辰差不多,我们应该回了。”朝离出声打断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恩。” 顾含章冷冷地看了一眼朝离,转身就走,也没理陆修远。 朝离微笑地看向陆修远,“哥,我们先回去。” “好,我就不送了,你与世子好好的。”陆修远笑着回答。 朝离点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青衣见到朝离已经离开,立即对陆修远福身,随即跟上去。 陆修远望着渐渐消失的人,眼中满是深情与痛楚。 顾含章回了马车,朝离却还是差人同方慧敏和朝律说了一声,才回到马车上。 马车好似被阴霾笼罩,朝离置若未闻地走进去,端坐在顾含章的另一个。 相对无话,青衣只好在外面同车夫说一句。 “走吧。” 车夫也看出来世子和世子妃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但作为一个下人,自然不可能去问主子,只能将好奇压在心底,驾车离去。 顾含章一语不发,身体靠在软垫上,右手拿着一本书。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把书拿倒,就是原本好不容易寻到的一本书,此刻却是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朝离并不知道顾含章现在是什么想法,她脑子里将今日的事理了一下,瞬间就发现了问题。 前世回门那一日,顾含章并未与他一道回院子,而是选择去与朝律到书房谈话。 然后,朝珍找了个借口去书房见顾含章,惹得顾含章不悦,随后被朝律训斥后回了院子就没再出来,兴许也是觉得太丢人。 那时候朝离还没有看清楚朝珍的本来面目,还非常担心她怎么了。 回府后,顾含章才隐晦地提及她这位妹妹心气高。 身为庶女,还妄图攀上当世子的姐夫替代姐姐成为世子妃。 这次却不同,顾含章去了她的屋子,所以朝珍没能在书房碰到顾含章。 那么,按照她的性子,还是会问下人顾含章在何处。 如果她没有猜错,朝珍依旧找到了顾含章,同样还是在顾含章的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 所以说,陆修远的出现,有可能是因为朝珍在顾含章那里受了气,然后把人哄骗来找朝离,让顾含章的心里不悦。 不管顾含章感情如何,他首先是个男子。 哪怕对妻子无情,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头上有些颜色。 想必是朝珍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陆修远心悦朝离,或者并不太确定,只是猜测,毕竟陆修远一直都待朝离极好,才会把人引来。 引陆修远去找朝离,只需要说朝离受了气回府,他就一定会来。 不论陆修远是真的爱朝离,还是当她是妹妹,都不会眼睁睁见着朝离受了气不管不顾。 朝离已经理清楚,她觉得今日这是与她的猜测也是差不多了。 即便不是完全猜准,也有个七、八分是对的。 仔细一想,朝珍的确是有几分聪明,否则前世也不会将她骗得团团转。 “世子,世子妃,到了。” 朝离沉思间,马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 第20章 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夫君? 朝离一路上都在想今日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侯府外。 还未等马车挺稳,顾含章便撩起车帘跃下,头也不回地走进镇北侯府。 等朝离下了马车一看,顾含章已经彻底消失在大门口。 “小姐,奴婢觉得今日世子有些生气。”青衣压低声音道。 朝离嗤笑,“他哪天都生气,本就是喜怒无常的一个人。青衣,你不用理会,同你说过,恣意一些,他生气与否与我们无关。” 说完,朝离抬脚踏入大门。 青衣摸了摸鼻子,立刻跟上去,心中自然也认同朝离的话,世子的确是喜怒无常。 回到院子,朝离本以为顾含章是直接去了书房,不曾想他竟然在卧房! 顾含章在屋子里面,青衣只好先行下去。 “世子怎会在此?”朝离低声询问。 说话间,朝离往内室而去,几个呼吸就将头上的发饰全部取下。 出嫁后的女子都是妇人的发髻,朝离纵使没有与顾含章圆房,也要按照规矩将头发盘起来。 拆下发簪之后,朝离那一头墨发便垂了下来,这才转身睨了一眼顾含章。 她没有忘记,在朝府她的院子里,两人因为那张琼花手帕不欢而散。 那他来这里是为何? 顾含章满身寒气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也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朝离见他往门口走,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话生气离开。 却不想,顾含章走到门口是不假,却直接将门关上,再一步一步走向朝离。 朝离本来坐在铜镜前,见顾含章阴沉地走来,她心中一紧,不由起身,面上依旧神色淡淡。 “世子可是有事?” 平淡地语气,脸上没有笑容,仿佛对待陌生人一般。 此刻,顾含章终于发现,朝离是真的要与他划清界限,和离一事也不是欲擒故纵和以退为进的手段,而是真心实意如此! 一时间,顾含章的脸色越发阴沉。 两人面对面站立,距离也不过半米,惹得朝离皱眉。 重生到现在,她还是头一次与顾含章靠这么近,身子紧绷得不行,又微微轻颤。 “是因为他吗?” 突兀地响起顾含章的声音,他面如寒冰,吐出来的话让朝离听得一头雾水。 “谁?”朝离询问。 顾含章忽然笑了,却笑得格外阴寒。 “与我和离,焚烧绢帕,朝离,你倒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如果心悦陆修远,为何要对我死缠烂打?这场婚事不该存在,世子妃的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坐!” 朝离咬唇,也是没想到顾含章竟然阴沉地说这么一番话来。 要不是知道他心里有人,她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在吃味。 “我以为我已经和世子达成了共识,但是没想到世子竟然会说这样的话。新婚那日我已经将一切都与世子言明,世子无需如此,一年后自是可以让你与心上人双宿双飞,总归过错都是我一人的。可是世子,当初我对你一见倾心不假,是你给不了我任何回应,如今也莫要提及他人。” 也不知道顾含章今日究竟是为何,总归是哪里都不对劲。 前世明明两人除了在床笫之上,其他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说,也不知道他这是抽了什么风。 “提及他人?朝离,你与陆修远倒是相谈甚欢,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夫君?” 顾含章跨出一步逼近朝离,两人的身体几乎是没了空隙。 朝离下意识往后退开,然而身后是妆奁。 随着朝离的董卓,妆奁上的首饰和胭脂水粉噼里啪啦响作一团,可朝离已经无暇顾及,发出一声惊呼。 “世子!” 这还不算,顾含章双臂覆上妆奁,竟是将朝离圈在他的身体和妆奁之间。 朝离微微抬头,顾含章敌首,吐息之间两人的气息萦绕在一起。 明明方才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却多了一丝丝暧昧。 如此近的距离,朝离根本就无路可退,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顾含章身上的冷香,令人迷醉又惶恐。 同时,也是朝离前世最痴迷的味道。 “朝离,你是镇北侯府世子妃,应当懂进退,知分寸。”顾含章寒声道。 原本的旖旎气氛消失不见,朝离一双美眸几乎喷火。 “我不知世子在说什么,反正我朝离行得端,站得直。另外,我不会在这一年内做出有失分寸之事,世子尽管放心!” 顾含章双眼微眯,朝离这话他自然听得懂。 在一年内她可以好好当世子妃,但是一年后,她就不敢保证了。 等到两人和离,她要做什么,他都管不着。 这一刻,顾含章的眼中燃起火焰,放在妆奁上的右手抬起,紧紧地攥着朝离的左手。 “你再说一遍!”顾含章满面寒霜。 朝离其实心里也有些畏惧,她清楚顾含章的刻在骨子里的高傲和桀骜。 如今看他如此模样,便知他已经非常生气。 可是,她早就不是前世那个朝离,即便畏惧也不会退缩。 “世子耳力甚好,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说几遍都是一样的答案。”朝离脸色泛白。 顾含章是习武之人,手劲不会小,朝离疼得脸都白了。 现在用了些力抓住朝离的手腕,她毫无疑问会感觉到疼痛,却是忍住了没吭声。 忽然,顾含章松开右手,往后退了一步。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总归不要被人循着错处,否则我拿你是问。”顾含章拂袖而去。 青衣手里端了两碗甜汤走过来,刚到院子门口就见顾含章快步出来,脸上阴沉得非常难看。 一时间,青衣只得福身,等顾含章离开才起来。 朝离在屋内活动了一下被捏得泛红的手腕,脑子里闪过顾含章刚才的模样。 真是,怎么做些让她误会的事。 如此做法,真是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吃味。 朝离压下心间的异样感受,不去理会心中的想法。 “小姐。” 青衣的声音响起,朝离快速扯下袖子遮掩,不想让青衣担心。 两人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 有时候朝离受了委屈,自己都没哭,青衣这丫头倒是先替她哭上了。 “进来吧。” 青衣松了口气,随即推门而入。 第21章 老侯爷召见 朝离扭头,见青衣端了两碗东西进来,心里明白有一碗是为顾含章准备的。 “青衣,我们一人喝一碗吧。” 青衣立刻摇头,“使不得,小姐,这是侯府,行事不可有偏差。今日小姐与世子在屋子的时候,夫人差人叫奴婢去说了几句,特意叮嘱奴婢要提醒小姐侯府不比朝府。” 闻言,朝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在方慧敏的眼中,她和顾含章相处得不错,后宅还是得注意一番。 哪怕是没有见过那位德绍公主,方慧敏也知道那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青衣在一旁提醒一番为好。 “我明白,不过我屋子里的事情,就算是德绍公主也管不着。”朝离淡淡道。 青衣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也不在推辞。 不过喝甜汤可以,坐下就不行了,还是要注意些。 朝离也不过多的勉强青衣,知道她放不开,自己则喝了甜汤坐下休息一番。 夜晚渐渐来临,用过晚膳后也没什么事,朝离靠在窗边看夜色。 冬日的夜色几乎没什么可看的,不若夏日满天繁星那般耀眼,她也不是真的在欣赏什么夜色,顶多是在想事情。 屋内烛光通明,也非常温暖,朝离陷入了沉思。 听雨阁在顾含章这个院子的东厢,书房则是在西厢,距离并不是太远,恰好是面对面,就是之间隔了一个大水池。 前几日两人没有碰面,其实也是有意为之,刻意避开。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东西两厢之间的水池太大,两人的习性不同才未碰到。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管是顾含章还是朝离都喜静。 入夜后,丫鬟鲜少在院子里走动。 朝离依在窗边,脑子里想的还是今日顾含章这些意外的举动。 成婚那日到现在,顾含章的话似乎比以前多了,前世他也是在成亲半年后才对她稍微多一些话。 本以为她的重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还是忽略了细微的变化就能引起大变化。 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在做出改变以后,其他人会有什么变化。 从重生那日开始,她的人生将会有不同的道路。 不知道微变的变数如何也无妨,悲剧不再发生就好。 突然,西厢一扇门被打开,朝离想要关上窗户已经来不及,顾含章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窗边。 似是没想到朝离也在窗边倚着,顾含章略微一瞬的失神,随后转身离去。 朝离抿唇,他不想看到她,她还懒得理会呢! 似是赌气一般,朝离直接关了窗,回到床上盖好被子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怒气的缘故,朝离这一睡,梦到了前世不少画面。 次日醒来,她抬手抚上脸颊,提醒自己还活得好好的事实。 梳洗后,招财在外求见。 朝离端坐在前厅,让青衣把招财带了进来。 “世子妃,老侯爷差人来请您过去。” 前世老侯爷的确是在成婚后将她叫过去叮嘱了一番,具体是哪日,她已经记不清,只记得还有德绍公主和顾汐月母子俩。 很显然,德绍公主和顾汐月不会忘记给她好脸色,在老侯爷面前亦然。 老侯爷为人正直,冬日里喜在书房看书,这点顾含章想来是随了他。 “我知道了。”朝离挥了挥手。 很明显朝离这是让招财下去的意思,但招财却没有动,还一脸不好意思地望着朝离。 “你有什么就直说,待着作甚?”青衣翻了个白眼。 “世子妃。”招财有些瑟缩,“就是您说,给世子把书房收拾出来这件事,若是世子扣了奴才的月例,您给补上,这话作数吗?” 朝离还没回答,青衣就有些坐不住了。 “我家小姐堂堂世子妃,难道还会短了你那点银子吗?”青衣瞪了一眼招财。 招财摸摸后脑勺,“奴才当然知道世子妃不缺奴才这点银子,这不是才来说的嘛。” “你!”青衣气结。 “好了,招财被扣了多收月例,青衣给他补上便是,你们下去吧。”朝离摆手。 招财乐颠颠地行礼离去,青衣跟在他身后去拿钱。 朝离虽然只是四品大臣之女,可她有一位疼爱她的舅舅和外祖父。 不管是方耀辉还是方正业都在边关,本身没有什么需要用银子的地方,两人的银钱都给方慧敏拿了回来。 而方慧敏虽然深爱朝律,却最关心女儿,大头都给了朝离。 因此,朝离本身并不缺钱。 所以说,招财这点被顾含章扣的月例,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顶多就是好奇顾含章会为了这件事责罚招财。 分明,他应该是挺乐意睡在书房,不是吗? 朝离收拾了一番才叫上青衣前往老侯爷的松鹤院,到了院子门口就被人给请了进去,去的正是老侯爷顾渊的书房。 书房大门打开,门口有二人把守,这二人皆是跟随顾渊多年的心腹。 到了门口,青衣被留下,朝离则是踏了进去。 “朝离见过侯爷。”朝离福身。 一如上一世看到的那般,顾渊坐在书房桌案后方,满头白发,眸光锐利,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大抵是与他上过战场有关。 在朝离心里,她还是很佩服这位老侯爷的。 要知道,虎毒不食子,他狠的下心亲手斩断顾清海的手指,可见他魄力非同一般。 顾渊轻轻抬手,“不必多礼,你是我孙媳妇,叫我祖父便可。” “是,祖父。”朝离应下。 “今日唤你过来,是因敬茶那日我并未出席,恐你心生芥蒂,同你说两句,这并非我有意为之。前几日我都缠绵病榻,身上旧伤复发疼痛难忍,今日才好了些,才叫人请你过来。”顾渊微笑。 纵然身居高位,但顾渊的骨子里还是刚正,不喜被误会。 朝离心里也很清楚,顾渊如此给她面子,是希望她能和顾含章好好的,这是他一片爱孙之心。 “祖父多虑,您年轻时征战沙场留下旧伤,这是至高的荣耀,也是您守护大齐的象征,朝离不会因为您带伤无法出席敬茶有任何不悦。”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脚步声。 第22章 论做戏一事 朝离没有回头,却知道来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刚刚一转过头去,德绍公主的声音响起。 “不错,这话倒是说得有那么几分水平,看得出来有些人还是读过书。但既然读过书,晨昏定省怎么都给忘了,除了敬茶那日,之后连婆婆的面都不曾见?”德绍公主冷冷地瞪了一眼朝离,转而看向顾渊,“父亲这两日卧床,今日听闻父亲起身,儿媳特来探望。” 德绍公主身后是顾汐月,顾汐月的身后自然还是跟着红玉。 顾渊眼中闪过不悦,“无妨,我素来喜静。” 言外之意,没有叫你,你就来了。 可惜,德绍公主根本就没听出来,她早就被太后宠坏。 朝离勾了勾唇角,刚才从进门到现在的表现,果然还是德绍公主的姿态。 这几日朝离每日晨昏定省都不曾遗漏,但她这位婆婆想必是敬茶那日没讨到好处,便想让她好看,顺便磨一磨她的性子。 前世朝离就被折腾了一个月,德绍公主见已经将她拿捏,才作罢。 但是今生的朝离不同,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大齐新妇七日后才需要去婆婆面前伺候,这七日的时间也是考虑到作为新妇伺候自己的夫君会身子不适。 朝离还在这七日中,自然不需要去德绍公主的绍华苑求见。 当然了,高门内的新妇为了表现自己,还是会成婚后每日去婆婆面前候着。 故而,哪怕是德绍公主含沙射影说些话来让她心中不悦,朝离都没有半分不自在,反正她说得过去。 见朝离装傻不回答,顾汐月冷哼一声。 “祖父,当初您就不该统一这门亲事才对,你看朝离,她根本就不把我和娘放在眼里。” 顾汐月对朝离的厌恶溢于言表,全都是因为红玉的缘故。 “放肆!月儿,你怎会如此没大没小,还直呼长嫂的名讳,我侯府的教养便是如此?”顾渊非常不悦,“你素来得宠,无法无天惯了,出去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府中都是自己人,没人说你,出去以后看你以后被人诟病教养,还如何议亲!” 顾渊的话已经有些重了,顾汐月被这么一番训斥,整个人面红耳赤,心中对于朝离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其实朝离非常能理解顾渊的想法,他是为了给朝离一个态度,镇北侯府就是朝离说了算。 哪怕是他的亲孙女,也不能对朝离这个世子妃,未来的镇北侯夫人不敬。 可惜,朝离此生却不打算继续留下了。 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永远都温暖不了的心,她选择放弃。 “祖父莫要动气,四妹尚且年幼,身旁的人说点什么,便容易轻信。母亲掌家辛苦,想必是疏漏了,提个醒即可。”朝离笑道。 顾渊皱眉,“掌家的权利还未交给你?” 这话倒不是顾渊明知道还反问,而是他真的不清楚。 本来后宅的规矩就是新妇第二日开始掌家,没想到这都几日了,掌家权利还在德绍公主手里。 一时间,顾渊看向德绍公主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悦。 后宅之事,他身为侯府的男子,哪怕是长辈也不太好说这些,却也不代表完全不能说。 德绍公主顿时有些尴尬,“父亲,并非是儿媳不愿意将掌家的权利交出去,实在是朝离才嫁入侯府,很多都还不懂,需要时间来慢慢教。” “那你在一个月内交出掌家权利,莫要让人觉得我侯府没规矩。”顾渊沉声道。 “是,父亲。”德绍公主气得不轻。 本来今日是想要在老侯爷面前给朝离上眼药,谁知道朝离竟然会不软不硬地挡回来,甚至还让老侯爷逼她交出掌家的权利。 朝离不是这样的啊? 一直以来,朝离都将她的话视为圣旨,唯恐惹得她半点不快,叫顾含章生怒。 可是,现在的朝离好像不在意这些,根本就不担心惹怒她,这是怎么回事? 顾汐月还想说什么,红玉却在这时却拉了她一把。 见状,顾汐月只得怒视朝离。 眼看着德绍公主被气得差不多,朝离这才温和一笑,神色难明打量了一下红玉。 今日红玉才是那只黄雀,不管是德绍公主还是顾汐月,都被她当枪使不自知。 “祖父,掌家一事还是交给母亲吧,她一直就将侯府管理得很好。祖父也知晓我才嫁进来,自是很多事情都不懂,不如让母亲继续掌家。前几日入宫见太后她老人家,她还催我与世子三年抱俩,我只能以此为重。”朝离羞怯地开口。 反正最后都是德绍公主掌家,她就是要表现出她不想要的态度。 瞧瞧,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顾渊顿时笑了,这话他听着舒服,他也希望顾含章能尽快有儿子,说不定他还能教导几年。 只不过,不掌家的地位就相对低了一些。 “如若不然,你与你母亲一同掌家?”顾渊询问。 朝离还没回答,顾含章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不必,就让阿离轻松几年。” 顾含章大步跨入书房,话里是在回答顾渊,目光却放在朝离的身上。 论做戏一事,他对朝离尤为佩服。 朝离泰然处之,目光从顾含章身上收回,平视前方不言语。 “那好,有事找你母亲。”顾渊笑着回答,转头又重新看向顾含章,“今日怎么想起过来?” 对啊,前世顾含章今日并未出现,那他今日是为了什么过来? 顾含章神色依旧,“路过。” 随着顾含章吐出这两个字后,书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齐刷刷地目光都放在顾含章的身上。 朝离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甚至怀疑顾含章是不是为了她而来,是担心她手委屈。 当然,这个念头一晃就过。 不可能,顾含章向来不参与后宅之事。 如今顾含章来了,德绍公主和顾汐月想要再给朝离上眼药几乎不可能。 红玉快速给德绍公主和顾汐月使了个眼色,两人明白后寻了个借口离开。 直到走出松鹤院,德绍公主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第23章 说得难听就是无情无义 今日本就是因为红玉的话,顾汐月和德绍公主才会来给朝离在老侯爷面前上眼药。 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还差点丢了掌家的权利,更是让德绍公主气得不轻。 顾汐月就更气了,她是半点都没发挥。 一直以来,顾汐月因为红玉的挑唆就瞧不上朝离。 明明只是一个四品大臣之女,却成为了自己的嫂嫂,嫁给了那般绝世无双的大哥。 除了长相说得过去,身份这些完全比不上,她凭什么? 不过是顺手救了父亲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身为副将军本就是保家卫国,她竟然还不知廉耻让外祖父携恩以报,还三天两头找借口来侯府看自家大哥,顾汐月自然是厌恶得很。 不错,顾汐月想来对顾含章崇拜,就算是红玉非常好,但在她心里,红玉充其量只能当个通房,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红玉,为何朝离与你说的完全不同?”顾汐月忍不住问。 红玉心里也很好奇,毕竟朝离之前进侯府中是什么表现,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一年的时间里,朝离三天两头循着借口来找顾含章,遇到德绍公主和顾汐月也是伏低做小。 若非两人之间有婚约在,镇北侯府要脸面不能将人赶出去,顾汐月怕是连门都不会让朝离进来。 也因此,朝离总会小心翼翼地对待顾汐月。 可是从成婚第二日开始,朝离就有了一些变化,这是红玉不能理解的。 今日,也算是试探,更是为了确定朝离是隐藏得太好,还是真的已经不在意。 很可惜,还是没能看出来。 不过既然顾汐月问到,她肯定是不能实话实说的。 “奴婢猜想,应该是世子妃已经嫁入了侯府,因此现在也不需要将您和夫人放在眼里。毕竟,她已经是世子妃,未来的镇北侯府也是她来当这个当家主母。只要世子爷成为了镇北侯,以后她就是不将夫人和小姐放在眼里也没人管得了。”红玉怯弱地开口。 闻言,德绍公主和顾汐月气得脸色发白。 母女俩在镇北侯府作威作福惯了,自是不可能同意朝离凌驾于她们俩之上。 “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顾汐月询问。 红玉欲言又止地看向两人,好似被两人的眸光吓到,这才小声嘀咕几句。 “奴婢觉得可以这样......如此一来,夫人和小姐并没有出手,但是会有人帮忙,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德绍公主的脸顿时笑开,顾汐月也颇为满意。 “甚好,就这么办,总归是要让朝离睁大眼睛看清楚,究竟谁才是镇北侯府的女主人!”德绍公主冷哼。 顾汐月连连应声,“母亲说得是,咱们就这么办。” 三人渐渐走远,比来时还要开心不少。 而书房内,有了顾含章之后,朝离就有些不太愉快了,她根本就不想见他。 “咳咳,你们在此坐坐,我去活动一下筋骨,今日在此用午膳。”顾渊笑着道。 朝离微微颔首,“是,祖父。” 顾含章没有说话,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于是,顾渊直接走出书房,将整间书房让给了这对新婚的夫妻俩。 朝离依旧没有看顾含章,但是眼角余光还是比较注意他的举动,毕竟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二人。 顾含章也较为淡然,眉宇间有些化不开的寒冷。 或许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在朝离已经放弃对他的感情后,还是没有立刻与人保持距离。 昨夜他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的场景大都已经忘记,却唯独没有忘记朝离满身是血,悲痛欲绝的眼神。 虽然只是个梦境,但顾含章却有一种经历过的感觉。 那一刻,他的心也疼了起来。 因此直到今日祖父叫了朝离过来,又听到母亲和妹妹紧随的消息,他才会过来。 在确认朝离完好后,还有一种他说不出的轻松。 还好,她没有像梦中一般。 只是那究竟是什么梦,是预示还是他想太多,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见到朝离后,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又浮现眼前,顾含章心里还事颇为不悦,也觉得是他想太多。 祖父将他和朝离留在书房是什么想法,他心里非常清楚。 可惜了,祖父定会失望,朝离已经无心于他。 顾含章压下心中不快,径直走向偏厅。 偏厅在靠墙的位置正好有一张长榻,上面摆放了一张棋盘。 “来一局?” 即便没有对着朝离开口说话,但五屋中只有朝离一个人,除了她也不会是别人,显然顾含章这话就是对她说的。 朝离眉头紧锁,“很抱歉,世子,我不会下棋。” 顾含章似是没有听到朝离的话,长袍一掀兀自坐下,左手端起白色棋盒,右手在棋盒里拨动棋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不知道为何,朝离一见他如此淡然的模样心里就生气。 前世哪怕发生那件意外,她悲痛欲绝,伤心难过,他却还是这样没什么表情。 说得好听叫淡然,说得难听就是无情无义! 顾含章没理会朝离突然粗重的呼吸,清冷的双眸看向朝离。 “你父亲说,你会。” 朝离心中暗骂朝律这个不靠谱的父亲,净是连这些都跟顾含章说。 不错,她的确是会下棋,棋艺说不上顶好,但在前世也能够与顾含章杀几个回合。 顾含章有个爱好,便是下棋。 前世朝离为了迎合顾含章喜好,不知道翻阅了多少棋谱,还与人对弈了多少次才能够让顾含章侧目。 但此刻,她一点想要下棋的念头都没有,这会让她想到前世自己的愚蠢。 越是这么想,朝离的眼中冷意越甚。 “会和精通是两回事,世子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本身对棋艺要求颇高,朝离就不在世子面前班门弄斧了。想来,世子独自一人也能下棋,超越自己岂非乐事?”朝离冷哼。 件朝离丝毫不掩饰怒气,顾含章微微勾起唇角。 “若我说,我非要你与我对弈,又当如何?” 第24章 对弈 也许是想通了心里的那个念头,顾含章在面对朝离的怒气时,还有说笑的心思。 朝离震惊在原地,她从未想过冷情淡漠的顾含章,会有这样的语调。 刚才那样的话,听起来甚至有一股轻佻。 这人,是被换了芯子? 呵,不就是下棋,她有的是办法让顾含章没继续下去的念头。 “既然世子执意让我对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就是到时候棋艺不好,世子可别生怒。”朝离讽刺地笑着。 顾含章点头,“无妨,若是棋艺不好,我也不介意送你一些棋谱。毕竟,你还要在镇北侯府住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足够发生很多事,对吧?” 无耻! 认识顾含章这么多年了,朝离头一次发现这个人原来还有这样一面,真是无耻至极! 他定是看出了自己打算是敷衍,所以才会用一年的时间里威胁。 两人的确是说好了一年为期,到期后和离。 可是,万一发生别的什么事情,或者是他不与她好好相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 镇北侯府是高门,谁知道顾含章会不会给她穿小鞋。 朝离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妥协地坐到了顾含章的对面。 重活一世,还是没能在他手里讨到好处,朝离心中非常火大,尤其是见到顾含章脸上明晃晃的笑容。 “请。”顾含章手执白子。 对弈讲究黑先白后,顾含章将白子拿到手里,黑子自然就归朝离。 朝离从棋盒内拿出一枚黑子,啪嗒一下,用力拍在棋盘上,那位置正好是落在天元点上。 顾含章也不在意,轻轻在黑子交叉点上落下白子。 一开始朝离落子的声音还挺大,后来陷入了对弈之中,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不愿认输地思索顾含章下一步的棋子怎么落。 说起来也算是难得了,重生到现在,朝离和顾含章也就今日的相处才自在。 作为一个下棋之人,除了棋技重要以外,棋德更重要。 棋是一种人生,也是一种态度。 一个好的棋手不仅要有好的技术,更应有一个好的棋德。 古人云:见棋如见人。 朝离从来都清楚,顾含章表面上冷淡,但怎么看都是以为君子,玉树临风,如同谪仙临世。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非常强势,行事也较为狠辣。 在二人对弈时,顾渊也进了药房泡药澡。 镇北侯府自然有府医,此人名叫范同,以前是宫中的御医,他告老还乡后被顾渊请进来。 顾渊和范同是好友,两人认识了几十年的时间,这还要追溯到当初顾渊带兵打仗,范同便是随行的军医。 “老范啊,我这身子已经是这样了,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抱曾孙啊?”顾渊坐在浴桶里问。 在他的前胸和后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那都是当年在战场上所遗留下来的。 范同同样年纪不轻,满头华发,长须也是全白了。 听到好友这么问,范同摸了摸胡子。 “世子才刚成婚几日,你如此忧心作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曾孙该来的时候是会来的。” 顾渊点点头,“说是这么说,但是我听下人说,含章和他媳妇是分房睡的。除了新婚那一夜,这几日含章都是夜宿在书房。如此下去,我的曾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范同满脸无语,“你个老不休,关心世子的房中事,大把年纪还管人家是不是分房睡。” “这也不能怪我啊,你看含章都二十一了,之前更是连通房都没有过。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媳妇,不专心延续我们顾家的香火,还搞什么和媳妇分房睡,这怎么行?”顾渊吐槽道。 大抵是上了年纪,顾渊的性子比年轻时候活跃了些。 也就是在人前要保持老侯爷的身份需要端着一个架子,在好友面前,那就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了。 “所以你就把书房给两人培养感情?不是我说你,在你的书房,他们两个小年轻能够培养感情吗?”范同简直头大。 待在长辈的书房里,只会觉得不自在,根本就不能培养感情。 顾远在浴桶里转了个圈,“我有什么办法?我听招财说,他俩这几日都没见面,更别说睡在一起。要不是回门,两人估计还是没话可说,我心里着急。我这不是把书房让出来,让他们俩有什么都说来,心中有嫌隙,感情就不会好。” “得了得了,你想得清楚,你说了算。” 范同并不想多说,还是觉得老友在咨询烦恼,。 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操心算了,都是半条腿入土的人了,还管那么宽,不嫌累得慌。 等顾渊泡好了药浴,已经临近晌午,他才慢慢悠悠地回院子。 走到书房门口,见到两人在对弈,心中也较为满意。 能够平心静气地与对方下棋,说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糟的。 顾渊走近看棋盘,这会儿轮到顾含章落子。 黑白二子已经交换,如今是顾含章手执黑子,轻放在棋盘上,结束了这一局。 “你输了。” 方才朝离已经输了一局,这已经是第二局,两人这两局下了一个时辰。 朝离也不是输不起,“对,我输了。” “没想到,含章媳妇竟然有如此棋艺。”顾渊由衷地赞叹。 他与顾含章对弈过不知道多少次,很小有机会能够把顾含章真正的实力逼出来,朝离竟然可以做到。 一个养在闺阁的女子,居然这么厉害。 不止是顾渊觉得朝离很强,顾含章也觉得朝离棋艺不算差。 顾含章深深地看了朝离一眼,眼中少许朝离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忽然间,顾含章转头对顾渊点头,赞同顾渊的话。 “恩,她下得是不错。” 顾渊稍微放宽心,“你们先收拾下,我去饭厅等你们用膳。” “是,祖父。”两人同时开口。 待顾远离开之后,顾含章单手撑在棋盘上,目光紧紧地盯着朝离,不放过她脸上的细微表情。 朝离皱眉,不知道他又是怎么了。 “你不是朝离,你是谁?” 第25章 你后悔了 顾含章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朝离有些意外,她有些莫名地看着对方。 “我不是朝离是谁?” 真是有趣,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顾含章了解过她吗? 仅凭一个想法,连相处都寥寥无几,就觉得她不是朝离,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底气问出口。 “朝离从未与我对弈,但你,却能捕捉我下一步棋的走势,甚至在我下一步可能会落子的地方提前布置陷阱。若非研究过我与人下棋,或者真正与我对弈,否则不会如此了解我。”顾含章缓缓道。 朝离心中咯噔一下,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难怪顾含章会有这样的疑惑,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前世,她与顾含章对弈两年半的时间,直到她临死前那半年身子每况愈下才停下。 可是在今生,她的确是从未与顾含章对弈过。 顾含章本就心细如尘,此番有了怀疑,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放下。 只是,她也无惧,因为她本来就是朝离。 “世子说笑了,我与人对弈皆是如此,并非针对世子一人。”朝离轻笑,眼中带着不屑,“若说以前想要了解世子也不难,毕竟世子在京城风光无限,又喜光顾各个棋社,关于世子的传闻并不少。因此,棋社摆出世子下过的棋局也不难,流传出去的也不会少。如世子所见,之前朝离双眼蒙尘,对世子倾心不已,想方设法搜集棋局,实属正常。” 顾含章面无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了浓浓的不悦。 之前双眼蒙尘,是说他不值当她喜欢? “你后悔了。”顾含章语气更淡。 “后悔?不是新婚夜就已经说过了,我有悔。不后悔爱过你,只是后悔不该让外祖父求太后旨意逼你与我成亲。世子,我们相安无事,一年后和离,不好吗?”朝离叹了口气。 如果一点爱都没有了也不可能,到底是那么深爱的男人,深入骨髓的爱意当然不可能说磨灭就磨灭。 可现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再是只有爱,也学会了放手。 前世就是太执着,明知他心里有人还是不愿意放弃,想想都觉得痴傻。 因为深爱,所以放手。 况且,他永远都不会知晓,前世两人之间还有一条命,纵然他不是刽子手,却也与他逃不了干系,朝离解不开这心结。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顾含章眸光微动,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随你。” 话落,顾含章起身离开。 朝离深呼一口气,也往前厅走。 一顿饭吃得朝离心里颇不是滋味,与顾含章并没有任何眼神交汇,顾渊看在眼里也只能急在心里。 用过午膳,朝离与顾含章一前一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踏入听雨阁,朝离便发现前厅跪着两个丫鬟。 “你们是谁?”青衣率先问出口。 两个丫鬟跪着转过身,抬起脸。 朝离瞳孔一缩,没想到竟然是她们两个,随即很快将眼中的情绪敛去。 “奴婢兰心,这是奴婢的妹妹兰草,见过世子妃。”兰心跪在地上和兰草一起行了个礼。 “奴婢兰草见过世子妃。”兰草也低声开口。 青衣皱眉,“你们俩为何会在此地?” 兰心轻咬唇瓣,看起来有些羞涩。 “奴婢奉夫人之命来伺候新入门的世子妃。”兰心双手拧着衣裙,顿了顿才继续道,“夫人说,世子妃身边只有青衣一个人伺候,唯恐怠慢了您,因此派奴婢和兰草一起来伺候。” 兰草也搭腔,“世子妃莫要误会夫人,夫人是为了您好。” 朝离只是淡淡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丫环一眼,平静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青衣暗自皱了皱眉,小声地嘀咕。 “说什么为了小姐好,这才成婚几日,就送两个年轻貌美的丫头过来,定是没安好心。” 如同青衣所言,前世德绍公主也送了这两个丫鬟过来,不过当时没有说是伺候她,而是让顾含章收入房中。 只是,那时候是朝离一年无所出,因此德绍公主才送来的。 可是这才新婚几日的时间,她怎么如此安耐不住? 纵然是打着送人伺候她的幌子,但谁都清楚,这就是送来恶心朝离的通房。 朝离只有青衣一个陪嫁丫鬟,并非是方慧敏不给她准备,是她只喜欢青衣照顾,因此没有要别的丫鬟。 而且出嫁前,她并不想要什么貌美的丫鬟,不愿被顾含章看到。 更何况,她只是四品大臣之女,自然也无需摆多大的架子。 “既是母亲为了我好,我当然不会拒绝。青衣,将他们安顿好便是,我的院子不喜有人进来,让她们在院子外洒扫吧。”朝离淡淡地开口。 兰心皱眉,立刻就反对。 “奴婢是夫人赏赐给世子......妃的丫鬟,伺候世子妃的起居,怎可去做那等粗活儿?” “就是,兰心姐姐所言甚是,我们可是夫人的丫鬟。”兰草噘嘴道。 朝离神色依旧,“我且问你们,母亲已经将你们二人送给我了,是吧?” “是。”兰心和兰草齐声道。 虽然可能是有别的想法,但是面上是这样没错。 “既然是送给了我,那么你们的安排自然由我来决定,若是觉得洒扫掉价,可以回去。”朝离扭头看向青衣,“青衣,去绍华苑将兰心和兰草的的卖身契拿来,既然是送给了我,母亲想来也无需攥着卖身契。” 兰心兰草两人面色一白,这下子是不敢说什么了。 朝离见状冷笑,前世这两个丫鬟一开始被送到顾含章院子,顾含章将其放在后院没有理会,最初还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后来她出了意外,这两个丫鬟就动了心思,趁着夜色衣着露骨地潜入顾含章的书房。 好在顾含章并未有任何反应,吩咐秦峰将人直接丢了出去。 之后,这两人又来她面前哭诉,还与红玉搅合到一起给她使绊子,让她落下病根。 今日德绍公主提前将人送了过来,她也不介意,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 无妨,有一年的时间,慢慢来就是。 第26章 赔礼 书房内,顾含章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秦峰。 秦峰带着信走出去,在门口遇到了招财,两人遇到同时微微颔首。 “世子爷,世子妃把那两人收下了。”招财进门口道。 顾含章随手放下笔,神色不变。 “安排在哪里?” “奴才已经问过,世子妃将兰心和兰草安排在院子里洒扫,不允许她们入内室。” 听到这话,顾含章也没有多言,又说起正事。 “你去一趟刑部,将昨日大理寺送去的卷宗给我拿来。” 招财点头应下,“是,世子。” 顾含章在去年入的刑部,但由于年龄摆在这里,纵然是有镇北侯府这个身份,也只是挂个虚职,大家也没有将这位世子放在眼中,认为他只是来镀层金的。 一开始顾含章的确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甚至根本就不理事,整日除了喝茶也没事可做。 刑部的人不愿放权,顾含章心知肚明也不着急,但实在不得已,不免还是要应个卯。 直到友爱村发生了一件灭门惨案,一家六口死状凄惨。 此事本来是一件悬案,捕快查了许久也不见成效,大理寺焦头烂额之时,恰好遇到了顾含章与成风路过友爱村。 之后顾含章寻找蛛丝马迹,竟是破了那桩悬案,以至于后来大理寺的人只要遇到麻烦的案子,就会下意识找顾含章。 这几日顾含章休沐,大理寺的卷宗只得先送到刑部,待顾含章回刑部再做打算。 而顾含章本来也不打算看卷宗,但无意间得到了某个消息,还与他们身后的那位王爷有关,因此才会让招财去拿。 也是这个原因,方才秦峰送去的信,是送到成风手中的。 顾含章站在窗前,对面就是朝离的屋子。 此刻那件屋子的窗户紧闭,让他不禁想到两人视线交汇后,朝离赌气的举动。 也不知为何,明明非常无礼的举动,却好似让顾含章心中那根线轻轻波动了一下。 就在顾含章准备休息时,忽然看到桌案上摆放了一盘葡萄。 如今大齐是在冬季,这葡萄并非是大齐的,而是西番的贡品。 皇上极为在意镇北侯府中,因此将这葡萄赏赐了一些到侯府中,但由于数量不算多,只有府中德绍公主的院子和顾含章这里有。 老侯爷顾渊不喜吃这些东西,他的那份正是给的顾含章食用。 “来人。” 听到顾含章的声音,门口站着一个小厮。 “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顾含章神色淡淡,“将这盘葡萄给世子妃送过去,转告她,赔礼。” “是,世子爷。” 小厮心里其实很是疑惑,毕竟世子和世子妃两人只是隔了一个水塘的距离,就是大声一点说话,对方都能听到。 若是世子真的得罪了世子妃,自己送过去不是更好? 想了想,他将这归结于世子脸皮薄。 实则不然,顾含章并不是不好意思过去,而是心中有些不想看到朝离那双冷淡的眸子。 至于为何会不想,顾含章不打算深究。 一切,以大局为重,儿女私情不该对他造成牵绊。 另一边,当葡萄摆在朝离桌上之时,她眼中又闪现出了复杂。 顾含章并不挑食,往日里对水果也不是特别热爱,葡萄算是他难得热衷的水果,没有之一。 面前的葡萄,朝离前世也曾见过,那是西番的贡品。 当然了,前世在朝离成婚半年后也吃过,却是在宫宴上,并非是顾含章给她送过来的。 后来的两年时间,顾含章才会将葡萄送一些给她。 没想到今日顾含章竟然将这满满一盘给送过来,自己净是没留点? 还有,他让小厮转告的那两个字:赔礼。 是在对误会了她不是朝离而感到抱歉,还是对往日她满心的爱意被辜负而觉得对不起? “小姐,依奴婢看,世子对您好像也不是那么差。”青衣打断了朝离的愣怔。 朝离回过神,摇了摇头。 “他只是把我当做镇北侯府的世子妃罢了,不过这葡萄到是个稀罕物件儿。”朝离笑了笑。 “对了小姐,方才奴婢去绍华苑,夫人说让小姐提前准备好,五日后户部尚书的母亲郭老夫人七十大寿,让小姐莫要丢了侯府的颜面。”青衣撇嘴道。 在德绍公主眼中,自家小姐哪里都不好,要不是太后赐婚,估计都不愿意带出去。 出门也就罢了,说什么不要丢了侯府的颜面,就是看不起小姐的身份,觉得小姐小门小户出来礼节不够。 真是气人,也不见德绍公主多有礼,俨然一副眼睛长在头上的样子。 朝离微微一顿,脑子里想到了那日寿宴。 说起来,顾含章心头那个人也会去。 上一世她在参加这个寿宴的时候并不知晓顾含章的心上人是她,见她温声细语来与她搭话,还以为这是个好相与的闺阁小姐。 结果,她是故意来与她说话的,也是为了试探她与顾含章之间的感情。 想到她,朝离心中不屑。 表面上做出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实际上心狠手辣。 思即至此,朝离忍不住心中有些好笑。 也不知顾含章这人是太过出色还是什么原因,喜欢他的人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唯一不同的,是他心里住了个人。 “别担心,我会注意。” 参加完寿宴之后,也是时候管理她的铺子了。 一年后要离开镇北侯府,届时也不好回朝府那个所谓的家,还不如自立门户。 想要这样,就要将她陪嫁的铺子好生管理一番。 不多时,门外想起了兰草的声音。 “世子妃,门房送信给您,说是朝府送来的。” 朝离没有回话,青衣直接走了出去,将信拿了进来。 其实这封信就算是不打开看,朝离都知道是谁写的,信中又写了什么内容。 翻开信笺,果然是朝律的字迹。 “小姐,不是才回门吗?怎么府中就送信回来,是有什么事?”青衣有些疑惑地询问了一句。 真是奇怪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回门说,今日还特意送信来。 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第27章 到真是个妙人儿 朝离将信递给青衣,丝毫不在意青衣看到她的信。 青衣接过信,朝离才开口解释。 “不是什么大事,想来是我那个父亲收到五日后参郭尚书母亲生辰宴的消息。李氏大约是在旁边瞧见,因此特意让我带朝珍去参加寿宴,想要让朝珍露个脸。” “老爷也太过分了,二小姐是什么身份,犯得着让您带她去?他们自己也要去,为何一定要让二小姐跟着您?”青衣气得不行。 本来朝律就没有多喜爱朝离这个女儿,现在还要叫她照拂朝珍,太过分了。 前世收到信的时候,朝离的心里是难过的。 很明显,朝律不打算带方慧敏去参加郭老夫人的寿宴,所以才会让朝珍跟着朝离,也是为了让朝珍在人前露脸。 要不是李氏的身份不够,朝律就会让李氏与他一道去贺寿。 可是现在,朝离丝毫都不难过,前世就对朝律这个父亲彻底死心了。 “无妨,不是要带妹妹,你替我回个信,朝珍和朝婉一起带去。”朝离笑道。 青衣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见朝离如此笃定的模样,便知道她心里肯定是有些什么想法。 真好,现在的小姐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了。 “小姐放心,奴婢马上就去回信。”青衣笑着走了出去。 既然小姐有打算,她就完全不需要担心,殊不知朝离并未打算做什么,纯粹是恶心朝珍罢了。 青衣写好了信送到门口,恰好碰到秦峰回府。 两人其实见过很多次,以往每次朝离来找顾含章的时候,青衣都跟着她,也会在府中见到秦峰。 只是,大约因为顾含章的缘故,青衣也不是很待见秦峰这个人。 每一次遇到,青衣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今日也是如此,青衣与秦峰看到对方的时候,青衣瞪了秦峰一眼率先移开,去交代小厮。 大齐对于女子没有那般严苛,所以即便是朝离新婚第二日出府,也没有被拦下,如今青衣想要送信也是比较自由的。 “青......” 秦峰想要打个招呼,青衣却转身就走,半点目光都没留下。 见状,秦峰摸了摸鼻子,也不强求。 本来是想着和青衣打好关系,结果小丫头不给面子,秦峰失笑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他这是被世子连累咯! 青衣也不管秦峰,送了信回去给朝离复命。 时光易逝,五日的时间一晃就过,这几日镇北侯府风平浪静,朝离也乐得清闲。 顾含章或许是有事要做,反正是看不到人,很忙的样子。 这是朝离嫁到镇北侯府后头一次与德绍公主一行去参加寿宴,作为世子妃,她需得端庄典雅才是,否则不止是镇北侯府没脸面,还会被人诟病朝府的教养。 朝府会不会被诟病,她不在意,只是担心有人会借此抹黑方慧敏。 因此,朝离今日也算是盛装打扮了,妆容比前世也精致。 顾汐月在门口见到朝离时,嫉妒得面目全非。 “今日可是郭老夫人的寿宴,她才是主角,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个什么样子,是想要喧宾夺主吗?”顾汐月冷哼。 朝离一顿,微微失笑。 论起花枝招展,顾汐月绝对是首当其中,那满头的华丽发簪几乎要晃花朝离的眼睛。 还有说她想要喧宾夺主,她连衣服都比较素雅,顾汐月真是什么帽子都想给她扣下。 “四妹说笑了不是,我这头上也就两支发簪,身上衣裙还是蓝色的,不存在花枝招展。不管是花枝招展还是喧宾夺主都不是太恰当,我建议四妹好生将世子书房内的文学看看,莫要出去让人贻笑大方。” 顾汐月气得发抖,朝离这明摆着就是她没什么墨水,成语都不会用。 “你!” 气死了,该死的朝离! 顾乐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敬茶那日她就发现了这位大嫂和往日所见有些不同。 如今看来,到真是个妙人儿。 往日里顾汐月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只有顾含章这位大哥能够管得住她,还有就是祖父的话会听,其他人都不能让她给点面子。 此番在大嫂这里碰了软钉子,还不能说什么,因为她说得都对。 真是太有意思了,大嫂真厉害。 此番去郭家贺寿的人除了德绍公主和顾汐月,还有二房顾清俞的妻子张氏,以及四房顾清风的妻子李氏,以及顾乐这个女子。 正因是老夫人的寿辰,所以顾清俞和顾清风都没有去,一家人总不能全部都去参加。 至于顾玖和顾舟,自然也不会对这样的寿宴有兴趣,也没去。 “好了,在门口说这些像个什么话!”德绍公主冷冷地看向朝离,“注意些,莫要给镇北侯府抹黑。” 朝离也不生气,“母亲所言极是,儿媳定会将四妹看好,不让她给镇北侯府抹黑。” 德绍公主气得不轻,她刚才说的明明是朝离,朝离居然反过来说顾汐月。 可是,刚刚也是顾汐月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一时间,德绍公主只能暗暗生怒。 “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顾清寒打了个圆场。 德绍公主拂袖,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顾汐月也狠狠地怒视朝离,带着红玉一道离开。 倒是顾乐,她缓缓走到朝离面前。 “大嫂,大哥应当是直接从刑部出发,我看你马车挺宽敞,可以与你同坐吗?”顾乐笑着开口。 顾乐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现在还有一些孩子气,但为人非常乐观,性子也很单纯。 朝离很喜欢顾乐,自然不会拒绝她同坐马车的要求。 况且,朝珍和朝婉是在郭府门口等,并不是要跟她一起从镇北侯府出发,因此马车还是朝离和青衣坐。 如今就算是加上顾乐和她的丫鬟,也不会觉得挤。 “没问题,你与我同坐便是。” 镇北侯府五辆马车离开,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郭府的大门口。 说来也是巧了,此时朝律一行也已经到了门口,两家人一前一后抵达。 朝律远远地就看到镇北侯府的人来,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立刻带着朝珍和朝婉走过去。 “亲家,你们也来了。” 第28章 是哪家公子? 朝离微微福身,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挂着浅淡的笑容。 “父亲,两位妹妹也到了。” 德绍公主满脸不屑,压根就没看朝律一眼,完全看不起这个亲家,扭过头走到一旁。 顾清寒是个有学识的君子,自然不会做出德绍公主这种不给人脸面的事,反而还十分好脾气地与朝律说话。 “亲家来的巧,咱们在门口碰着了,一起进去吧。” 朝律简直开心得不行,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本来就要把朝珍和朝婉带到朝离身边,这不顾清寒还给了他这个机会。 “也好,亲家,我们一起进去。”朝律给朝珍使了个眼色。 朝珍立刻懂了意思,乖顺地走到朝离面前喊了一声姐姐。 朝婉咬唇,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走到朝离面前。 其实她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她这样没有存在感的人会被朝离叫到和朝珍一起,分明她从未有过存在感。 的确,她并不知晓,朝离对待前世给过她善意的人都有好脸色。 更何况,能够让朝珍不悦,她也乐得这么做。 朝珍觉得她才是朝府最受宠的人,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哪怕是朝离已经嫁到镇北侯府,也要为她铺路,让她成为京城那些名门千金的好友。 谁知道朝离还叫了朝婉,让她心中很是不快。 朝婉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受宠姨娘生的女儿,她又有什么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朝离故作不懂,带着三人往郭府里面走,她们几人的丫鬟也跟在身后。 入了郭府,众人将寿礼交予郭府管家,便被小厮往里面请。 像今日这种大宴会,自是男女宾客分开坐的,这也是朝律要让朝离带朝珍一起的原因,他自己没办法带。 还没有那么快开始用膳,因此女宾们被请到了后院,男宾则是留在前厅。 郭老夫人的儿子郭凯是户部尚书,如今也是五十好几,但为官还算是清正廉明,风评甚好,所以来恭贺的人也不会少。 当然,来恭贺的人也不仅仅是因为郭凯的为人,还有一点就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身份。 要知道,户部尚书主管大齐户口、赋役、财帛委输等方面的政令。 因此,别看顾凯只是三品大臣,却是连一些二品大臣都要给他一点面子,像镇北侯府这样的身份也乐意来贺寿。 前院热闹非常,后院相对来说安静不少。 朝珍见周围的人也没来恭维朝离,而是去寻德绍公主说话,她也凑了过去。 朝离自然不会在意,今日答应朝律的事已经做了,她才不管朝珍后面要做什么。 如今,她可是挂了顾家的名头,朝珍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不仅如此,按照前世的记忆,朝离还会推波助澜一番。 “阿离。” 随着一声轻唤,朝离转过身去,看到了宋凌心,随即她露出笑容。 “凌心来了。” 宋凌心带着紫鸢走过来,亲热地拉住朝离的手,脸上同样是满满的笑容,与顾乐和朝婉打了个招呼。 都是京城一个圈子的,加之宋凌心经常去朝府看朝离,自然都认识。 顾乐与不安的朝婉相视一眼,竟然有了点默契。 “大嫂,我与朝婉去旁边说说话。”顾乐笑着道。 朝离明白她们俩这是将给她和宋凌心留说话的地方,自是对两人感激地笑了笑。 待朝婉和顾乐离开,宋凌心才带着朝离往人少之地走。 “阿离,你这个妹妹和顾乐倒是个不错的,朝婉性子绵软,但本性不坏。而顾乐,倒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丫头,比她那位四姐好了不少。”宋凌心小声道。 “凌心果然聪慧,没有多少接触便知两人性格,确实如此。”朝离四下看了看,“对了,这几日你可有听到关于你议亲的事?” 按照宋凌心母亲对她的宠溺,议亲之事有些苗头便会告知她。 闻言,宋凌心立刻低下头,双耳都红了。 “阿离,你别这样,小声一些,要被人听了去,怕是要说我不知羞。”宋凌心有些不好意思。 朝离眼神微凛,“那岑姨可有说是哪家公子?” 她口中的岑姨便是宋凌心的母亲岑氏,岑氏是宋凌心父亲宋晨的嫡妻,不过却是个有脾气的,并且将宋家后宅管理得极为妥当。 宋凌心一张小脸泛红,“一开始我是不知晓的,还是昨日母亲同我说了一句,她说祖母的意思是给我定光禄寺署正陈钊,陈公子。” 朝离双眼微眯,果然就是前世那个恶心的狗东西! 陈钊的确是长得一表人才,怎么看都是一位举止和谈吐都还不错的少年郎,年龄也不算大,今年二十有四。 三年前陈钊进了前三甲,在金銮殿上被当今圣上钦点为探花郎,还有不少女子青睐。 在翰林院待了两年,今年才被圣上封为光禄寺署正,想来是即将重用。 外人眼中的陈钊的确不错,宋凌心的祖母为她选了这么一门婚事,想来也是看好陈钊的未来,哪怕他现在仅仅只是六品朝臣。 却没有人想到,陈钊的私下极为不检点,与自己的嫂嫂凑到了一起。 不仅如此,他与貌美的小寡妇也纠缠不清,还在巷子里养了外室。 宋凌心嫁给陈钊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地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谁知这人竟然暗地里早已染上了花柳。 成婚一年后,可怜的宋凌心发现自己也得了这个病去质问陈钊,反而被陈钊诬陷与人有染。 无奈的宋凌心只得以死明志,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今生,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宋凌心往火坑里跳,定要让她看清楚陈钊那个狗东西的真面目。 不过话说回来,顾含章这一世在新婚夜那天竟然没有让她注意分寸,与宋凌心保持距离,或许当时也是没想到这些的缘故。 只是后来她与宋凌心去留园,他也未曾提这些,不知为何。 “阿离?你在想什么?”宋凌心扯了一下朝离的袖子。 朝离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刚刚想到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咱们往里面走点,一边走一边说。” 第29章 京城第一美人沈涟漪 现在说再多都没有意义,看宋凌心的模样,对陈钊也算是比较满意的。 也是,如果她心里不愿意,岑氏也不会逼着她嫁。 宋凌心自然不会拒绝朝离的想法,两人往一条小径而走,两个丫鬟远远地跟着。 郭府中并不是很大,没走多久就已经到了墙角,两人自然不可能再走,便打算随意寻个地方坐一下。 这十来日都未曾下雪,即便是坐在外面也不算太冷。 姐妹俩聊了一阵,直到朝婉来叫她们用膳,才回到了席间。 郭凯一番客套话后,就到了拜寿的缓解。 女宾所在的内院并没有什么动静,几乎都听不到声响,倒是前院比较热闹,时不时还能听到起哄声。 忽然,两声高唱传来。 “瑞王驾到!” “厉王驾到!” 所有人都立即站起身来,恭敬地请安。 “见过瑞王殿下,见过厉王殿下。” 朝离也跟着众人行礼,脑子却在想,前世这两位王爷也来了的,但那时候朝离并不知道顾含章身后的人是谁。 可以说,如今风头最盛的就是这两位王爷。 瑞王是皇后的儿子,他是嫡子,但却不是长子,与人为善,评价很好。 在朝中三成有大臣都拥护他,他们向皇上请旨立嫡子为太子,瑞王血统最正,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厉王是长子,并且他的生母是当今圣上在太子时期第一位良娣,感情颇深,皇上偏心于他。 大约因为皇上的态度如此,还有三成的大臣是站在厉王这一边。 皇上也是个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个儿子他都非常喜爱,因此也不知道立谁为太子的好。 至于其他的王爷,就算有心争夺储君之位,也没那个本事。 另外四成大臣则是分散于各个王爷,如今局势还算稳定,并没有大乱。 当然了,也有处于中立的,比如镇北侯府这样的。 却没有人想到,明面上谁都不支持的镇北侯府,其实早就已经与一位王爷达成共识,去争夺那个位置。 若成功,便是从龙之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整个朝堂上波云诡异,王爷们都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龙椅上的那位,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有人点破。 朝离却很清楚,不管是瑞王还是厉王,最后都没能成为储君。 真正成为储君的那个人,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前世朝离是一步一步看着顾含章身后的那一位出现在众人面前,最后力挫瑞王和厉王,成为了储君。 这一切的背后,少不了顾含章这个人出谋划策,不管现在瑞王和厉王如何你争我夺,最后都是给那位做嫁衣。 顾含章此人,城府极深,同时他也是那位的心腹。 前厅的热闹收敛了,没有人敢在两位王爷面前放肆,全都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 而随着瑞王和厉王落座之后,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见到她的那一刻,朝离虚虚握了握右手。 沈涟漪! 京城第一美人,也就是顾含章心里的那个人。 如此美人,踩在顾含章的心尖上倒也无可厚非。 朝离忽略心中那些不悦,目光也与大家一样,跟着沈涟漪的身影而动。 “不好意思郭老夫人,小女来晚了,父亲被宣召入宫不能到来,老夫人可莫要在意。” 沈涟漪举手投足间皆行云流水,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即便是来得稍微晚些,大大方方的态度也不会让人不悦。 郭老夫人笑得开怀,“未曾晚到,酒席还未开始,沈小姐能来,已是给老身的荣幸,老身岂会嫌来得晚。” 大家都很清楚,沈涟漪的话只是说说罢了,她的父亲自然不可能屈尊来参加郭老夫人的七十寿辰。 毕竟,沈涟漪的父亲乃是军机大臣沈放。 众所周知,丞相的权力大不假,但军机大臣却是军政一把抓。 当今皇上还算贤明,因此军机大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丞相都不得直视其锋芒。 所以沈涟漪能来,这已经是完全给足了郭凯这个户部尚书面子。 郭凯如今并未标明立场,因此瑞王和厉王才会都来。 至于沈放是站在哪个王爷身后,这一点朝离并不得知,前世顾含章亦不会同她说朝堂上的事情,又或者是因为沈涟漪的原因不愿意与她说。 当沈涟漪入席后,贵女们都往她身边凑,后院也热闹起来。 朝离坐在原地没有动,她心里很清楚,哪怕是她不过去,待会儿沈涟漪还是会来找她。 有时候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沈涟漪与顾含章既然两情相悦,又为何三年的时间都不在一起,还让沈涟漪十九岁都没议亲? 果不其然,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沈涟漪就向朝离这桌走过来。 “小女见过德绍公主。” 德绍公主笑得亲切,“莫要多礼了,许久未见,涟漪越发动人了。” 沈涟漪满脸羞红,“公主谬赞,顾小姐才是绝色。” “和沈小姐比起来,我可差远了。”顾汐月也笑得颇为开怀。 镇北侯府的女眷坐在一起,沈涟漪过来先同德绍公主请安,又对顾汐月问候,一副熟悉无比的姿态。 相对于她的熟络,朝离反而像个局外人一般。 周围的人不是傻子,大家都看得出来德绍公主对沈涟漪的态度比自己的儿媳妇好得多。 想想也是,人家的身份可不低。 真要论起来,朝离的家世和身份完全比不上沈涟漪。 “这便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妃了吧?世子妃果真是好相貌,就是这些年养在闺中没能被人知晓。要是早见到世子妃,这京城第一美人的虚名可轮不到我。”沈涟漪笑着对朝离开口。 “沈小姐可别这么说,指不定明日就传出我厚颜无耻争夺第一美人称号的话了,实在是愧不敢当。”朝离掩唇跟着笑。 在旁人眼中,这两人似乎一见如故,说话都在笑。 唯有两人各自明白,对方如何无需理会,自己反正是在做戏。 第30章 我与世子夫妻同心 沈涟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认真打量朝离的容貌后又有些不安,她从不知道朝离模样生得这般好看。 刚才明明只是随口一提的客套话,现在却好似已经认同了朝离比她容貌姣好。 想到这里,沈涟漪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沈涟漪娇羞一眼朝离。 “世子妃,前几日涟漪外出礼佛受了伤,侥幸被世子所救,这几日一直养伤。如今想要道谢,倒是不好去前院道谢,过两日寻得机会,涟漪必定上门感谢。” 朝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顾含章果然去了寒夜寺,看样子留园见到的应该就不是顾含章了,顶多只是身形相似。 “沈小姐不必挂怀,世子为人心善,举手之劳而已。”朝离轻笑。 反正沈涟漪是故意这么说的,朝离又不傻,自然听得懂。 显而易见,沈涟漪是给她心里找不快。 可是,反过来,她同样可以让沈涟漪心里不适。 现在的沈涟漪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对顾含章倾心的意思,大家都没看出来。 也是到了后来,她和顾含章之间闹了些矛盾,周围的人看沈涟漪往顾含章身边凑,才慢慢有了猜测。 呵,说道她与顾含章的矛盾,其实多数都还是因为她沈涟漪。 果不其然,沈涟漪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要的,世子心善,涟漪也不是不顾恩情之辈。要知道,当初顾伯父便是因为恩情,才会有了世子与世子妃的婚事。”沈涟漪似是反应过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世子妃,我叫你姐姐吧,还请姐姐见谅,我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说姐姐是因为方副将军救了顾伯父才有的这桩婚事。” 朝离心中暗笑,看来知道了沈涟漪的想法之后,想要对症下药很轻松。 前世沈涟漪一直都披着一张伪善的面孔,自是没有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番话。 这番话的确是会让顾含章心生不悦,而且她可以确定顾含章听得到,他的武功可不弱。 如今心里的抵触被沈涟漪直接说出来,也不见得会让顾含章有多高兴。 总之,他们俩都不高兴,她就会很高兴。 不过表面上,朝离还是做出一副被人说破了心事不自在的表情。 “沈小姐真是消息灵通,这件事本来只有几人知晓,世子又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也不知如何被传出来了。”说话间,朝离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沈小姐,你叫我姐姐怕是不妥当,我记得你应当比我年长一岁,况且我也没有姐姐。若是按世子那边算,你该叫我嫂子才是,这姐姐的说法也不知怎么来的。” 既然不是世子说的,沈涟漪究竟从何处得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还有,沈涟漪故意说叫朝离姐姐,她却比朝离还要大一岁,叫姐姐是不妥当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一起嫁给顾含章,朝离先入门,哪怕是当顾含章的平妻,沈涟漪得叫一声姐姐。 在场的女眷都不傻,被朝离稍微一点,就什么都清楚了。 如果刚才大家看不出来,那么现在都很凝白,朝离这位镇北侯府新上任的世子妃,与军机大臣之女沈涟漪看起来有些不对付。 联想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沈涟漪的脸色变得僵硬,现在的她哪里是朝离这种死过一次的人的对手,也算是修炼不到家。 因此,沈涟漪只能满脸不自在扯出一个笑容。 “是我误会了,以为妹妹比我大。” 至于为何不喊嫂子,这个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愿意将朝离视作顾含章的妻子而已。 朝离不由好笑,沈涟漪是没有特意隐瞒什么,可现在被朝离点破,终究还是反应不过来,这会儿做戏都不不愿意了。 “无妨的,不过有一点沈姐姐说的是,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我与世子的婚事,的确是因祖父救下公公,又由祖父同公公商量后定下,再由太后赐婚。不管之前的理由是什么,现如今我就是世子的妻子,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妃,这一点不会有假。更何况,现在我与世子夫妻同心,是什么原因成婚都不重要了,我们也会一直好下去。” 说完这话,朝离还目光羞怯地往前院看去。 大家心知肚明,她这是在看顾含章。 至于究竟是与不是,只有朝离心里清楚,她本来就是在做戏而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涟漪脸上的笑容都没维持,不想再说话,却隐晦地看了一眼德绍公主和顾汐月。 德绍公主的确是不喜朝离,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故意将兰心和兰草送给朝离伺候,也是恶心她。 可现在是在郭府中,并不是在镇北侯府里,她当然不可能不在意儿媳的面子。 关上门都好说,在外还是不能胡来。 德绍公主的确是一把年纪都骄纵,却也不是个太傻的。 顾汐月比较冲动,但有德绍公主在旁,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一来,气氛就有些僵硬了。 倒是郭老夫人和稀泥,“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开始用膳,今日大家定要吃好喝好。” 贵女和夫人们自然是迎合,一个个脸上都挂起了虚伪的笑容。 众人开始用膳,才发现前院不知道什么开始已经安静下来,完全没了刚才的声音。 刚刚端起酒杯的朝离也是身形微僵,她忘了顾含章还在前院坐着,更别提此刻前院那般安静。 也就是说,她的话,顾含章必定都听到了! 一时间,朝离连放下酒杯都觉得不自在。 前院的确是安静了下来,原因也与顾含章有关。 不管是瑞王还是厉王,两人都有拉拢顾含章的意思,这也是今日来郭府的第二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自然是郭凯的站队。 说来也是巧合,瑞王和厉王都同时举起酒杯,想要和顾含章喝一杯。 两个王爷互不退让,气氛就僵持下来。 就在这时候,朝离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整个前院,尤其是她说与顾含章夫妻同心这话。 第31章 满眼都是我 就是因为朝离的话,众人看向顾含章的目光带了些调侃,要知道,之前朝离的作为,京城谁都知道。 不过在顾含章如今的局面被提及,倒是有帮他缓解气氛的意思。 毕竟,不管是先应下瑞王的酒还是厉王的酒,都会得罪另外一方。 在听到朝离的话后,顾含章微微颔首。 “倒是让大家看笑话了,内子向来不吝啬表达对我的感情,满眼都是我。”顾含章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两位王爷,请。” 气氛不再僵硬,顾含章以朝离开头,再与两位王爷同时喝酒,似乎也不那么让人难接受。 在场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自然随口附和顾含章的话。 “世子所言甚是,世子妃乃是真性情。” “对,世子和世子妃感情甚好,叫人好生羡慕。” 这些话,透过一道满是小孔的围墙清晰地落到了内院,女宾们都听得清楚。 朝离脸颊通红,在外人眼中是羞涩的表现,都纷纷赞叹顾含章和她的感情好,贵女们羡慕又嫉妒。 实则朝离是被气的,顾含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世子妃害羞了。” 不知是哪位贵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同样清晰地传到了前院。 一时间,朝离是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也无法解释她这不是害羞,纯粹是被气的。 顾含章眸光微动,眼神看向那面墙,好似想要透过墙壁去看朝离,却根本就无法看透。 另一边的朝离也同一时间抬头看向对面,分明是看不透的,但她总有一种顾含章在看她的感觉,随即失笑地摇了摇头。 想多了,顾含章不可能看她。 一顿午膳吃得宾主尽欢,可能只有少数两三个人心里不是太愉快,沈涟漪自然是那其中之一。 所以今日这顿饭,吃得沈涟漪差点梗得慌。 若非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她这会儿真是想要撕烂朝离的脸。 朝离方才喝了一些果酒,虽说酒味很淡,但这会儿还是有些上头,人也有些迷茫。 不过还好,没有真醉,故而也没有失态。 告别了郭老夫人,镇北侯府一行才走出郭府的大门。 沈涟漪可能也缓和了,这会儿又笑着与镇北侯府的女眷们告别,说过几日定会上门叨扰。 德绍公主和顾汐月都笑着回应,并未拒绝。 就在朝离一行上车的时候,顾含章独自从里面走了出来。 本来顾乐打算继续与朝离一起坐马车,这会儿见到顾含章进来,只能回自家爹娘的马车。 “你怎么不与你嫂子坐了啊?”李氏笑着问。 顾乐放下车帘,脸上同样挂着笑容。 “还不是大哥出来了,他定是要与嫂子一起的,我去多不合适。人家新婚小夫妻一起回家,我这个小姑子在中间坐着就是惹人嫌了。”顾乐回答。 李氏掩唇轻笑,“你对你这个大嫂倒是很喜欢,她是个真性情的。” 顾清风也点点头,“不错,我观她性子,是个好的。” “好了,我们也回家吧。”顾乐挽着李氏道。 夫妻俩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这才吩咐车夫启程回侯府。 另一边,朝离刚刚坐下,马车的车帘就被人掀起。 本以为是顾乐,来的时候她们两人在马车里相谈甚欢,约定了也一起回去,不想此刻走进来的却是顾含章。 “世子。”朝离干巴巴地喊了一句。 刚刚在后院的对话在脑海里闪现,朝离觉得此刻面对顾含章真是不自在。 明明有些气他不该说那些话,可当他人在面前的时候,瞧见他满脸的淡漠,生气想说他的话好似又说不出来了。 朝离喝了果酒后有那么几分醉意,这会儿也不敢胡言乱语。 但不得不说,顾含章这张脸就算是挂着淡漠的表情,却还是容易让人失神。 “恩。” 顾含章冷冷地回了一句,长袍一掀,坐了下去。 两人相对无言,一个喝的是果酒,一个喝的是烈酒,整个马车里被酒气环伺。 朝离忍不住皱眉,放松身子靠在马车壁上。 酒意上头,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睡过去。 于是,没有看到顾含章将复杂又晦涩难明的眼神放在她身上。 睡梦中的朝离做了个梦,梦境中是一个男子,她距离他并不远,却好似两人之间隔了一层薄纱,看不清他的五官。 男子一袭白衣,头发随意披散着,静静地坐在一座坟前,但是这座坟却没有墓碑。 “你当真如此讨厌我?” 这道声音非常沙哑,朝离觉得陌生又熟悉。 死寂中,他低喃的声音透着一股悲凉,有些失望,更多的是不甘和难过。 “也无妨,你,只能是我的,即便是死了......我们也要同棺共椁,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随着他话落,白衣男子身形一滞,终于软软地倒在了孤坟边上。 朝离想要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是徒劳。 这一刻,她的心揪着疼。 还没反应过来,朝离忽然觉得身体撞到了什么,接着被温暖包裹。 睁开眼睛,顾含章的脸映入眼帘,朝离有一瞬的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现在竟然在顾含章的怀中。 两人的目光同时对上,又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别开。 察觉到不妥当后,朝离挣扎着起身。 “我,我怎么会在你......” 说话间,朝离发现眼睛有些疼,伸手抚上去,才惊觉已经有了湿意。 顾含章神色淡淡,“方才马车不小心压到了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你差点摔下去。” 闻言,朝离心中了然,原来是刚刚马车出问题。 如此一来,就是顾含章在她掉下去的时候将她接住了,避免了她被摔一跤。 “谢谢。”朝离轻声道谢。 大抵是喝了些酒,有的情绪就不那么好控制。 “你哭了。”顾含章神色复杂。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朝离哭,虽然是在梦中,但她的痛苦已经快要溢出来。 当初他对朝离不假辞色,她是不是也这般伤心难过? 亦或者,她是不是梦到了当初的场景? 朝离摸出绢帕,轻轻擦拭了脸上未干的泪水,露出一个浅淡地笑容。 “梦境罢了。” 第32章 墨玉龙形玉佩 随着酒意散去一些,加之刚才入目就是顾含章的脸,还有他们两人的距离太近,却让朝离已经记不起来刚才梦中的场景。 唯一能想起的,是心中被牵扯住的那股疼痛。 奇怪,为什么醒来了以后就忘了? 朝离皱眉,努力想要把梦中的情景记起,但却丝毫都没有头绪,完全是徒劳。 “恩。” 顾含章没有多问,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兴致不高,朝离到了嘴边想要问关于沈涟漪的话也吞了回去。 不管沈涟漪和顾含章如何,都与她无关。 “世子,我与你还有一年的时间相处,我们也算是合作的关系。您放心,我不会做出有损镇北侯府脸面之事,但也需要世子帮个小忙,世子若是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如何?”朝离道。 顾含章没有动,只是将目光放在朝离脸上。 “何事?” “成婚第二日我出了府,那时候没有人拦住我,但这几日青衣说门房那边有了禁令。如此,我希望世子给我一个信物,便于我出府,偶尔也去瞧瞧那几间铺子。”朝离直言。 或许也是因为第二日出府的缘故,想必德绍公主吩咐过了门房。 的确,作为婆婆,又是镇北侯府的掌家之人,她的确是可以下一些禁令,比如不让她出府。 如此一来,朝离也真是不好说什么。 但,要是有顾含章的信物,她就算是得到顾含章的首肯出府,门房自然会放行。 顾含章深深地看了一眼朝离,抿唇不语。 不知是不是朝离的错觉,她发现顾含章这表情好像带了点其他的意思。 可惜,她想不出来。 过了许久,顾含章才冷冷地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朝离。 朝离看清楚顾含章手中的玉佩,表情有点古怪,她根本没想到顾含章竟然会将腰间的玉佩直接取下来,还交给她。 这块玉佩的形状是龙形,顾含章从不允许外人触碰,更别说送人。 哪怕是招财为顾含章穿衣,顾含章都要叫他小心一些,莫要蹭到了他腰间的玉佩,仔细别弄坏。 朝离印象最深的是他受重伤那次,都佩戴在身上。 那时候她打算为他解下来换一身衣服,刚刚摸到就被他喝斥,这回他居然这么爽快就把这块龙形玉佩给了她? 后来朝离才知晓,这块龙形玉佩是他出生时,太后亲自去皇觉寺求来,出生就给他戴在身上。 玉佩的材质是极品墨玉,又被雕刻成龙形,整个大齐就这么一块。 墨玉龙形玉佩,就代表顾含章的身份。 此刻看到这块眼熟的玉佩,朝离的心情甚是复杂。 “世子,这是给我的?” 不怪朝离不太确定,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这块玉佩送给沈涟漪还有迹可循,给她真是完全没理由。 顾含章皱眉,“不然?” 朝离想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来,毕竟是代表顾含章身份的玉佩。 “多谢世子,我定会好生保管。” “恩。”顾含章应了一声。 又无话可说,顾含章索性闭上眼假寐。 朝离见他已经闭眼,拿着玉佩仔细查看,想要确定一番。 但她越看越笃定,这就是前世那块墨玉龙形玉佩。 一般的玉佩都是白玉或者翠玉雕刻,这块玉却是墨玉,看起来是黑色的,实际上是绿到了极致的缘故,因此也被称为墨玉。 有玉佩在手,想要出府就容易了。 就是没曾想到,顾含章竟然会在今日舍得将这块玉佩交给她当信物。 能够出府就方便多了,到时候约上宋凌心和岑姨,定要让她们看清楚陈钊究竟是什么德行。 只要不嫁给陈钊,宋凌心便不会有事。 不多时,马车停在镇北侯府门口。 顾含章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率先撩起车帘跃下马车。 朝离透过马车的车帘才发现,原来下雪了,并且这雪并不小,还算得上是大雪。 “马车上有伞。” 外面顾含章的声音传来,也带着一股寒意。 朝离闻言在马车上看了看,的确是在小腿边的格子上发现了一把伞。 青衣坐的是后面的马车,没有与朝离一道,因此一把伞倒是够。 待朝离撑开伞下马车,却见顾含章还在原地等她。 其实从门口到听雨阁的距离并不算近,偌大的侯府要走半个才到顾含章的院子,少说也是一刻钟还要多。 这会儿顾含章站在马车前,整个人如同雪夜里的青松,身上覆盖了不少雪花。 朝离看了看手中的伞,抿唇上前。 “世子,伞只有这一把,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一道,如何?”朝离问。 毕竟是顾含章的马车,不说一句客套话好似也说不过去,因此她才会这么一问。 当然,朝离也没有觉得顾含章会同意这个建议,他素来不喜人靠近。 “也好。” 朝离......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顾含章好像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朝离想清楚,顾含章直接伸手从她手里接过伞,站在她的左边。 “走。” 朝离被动地跟着顾含章走,两人在雪中共撑一把伞。 见到这个场景,朝离眼前渐渐模糊,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场初雪。 ...... “含章,外面下雪了,你陪我去散散步可好?今年的初雪,我想与你一起赏雪,还有一句很美的古言,你听过吗?”朝离笑着走向顾含章。 顾含章神色淡淡,扫了一眼外面飞扬的小雪。 “未曾听说,我还有事,你叫青衣随你去。” “可是,含章......” 朝离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含章打断。 “出去。” 冷漠的两个字吐出来,朝离的满心欢喜在刹那间被无情浇灭。 走到门口,朝离还看了一眼顾含章,可惜他专注于手上的信笺,根本无暇顾及她。 朝离笑得凄凉,望着漫天的白雪,渐渐红了眼。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含章,我知你不满婚事,却也想要与你有个白首之约,结果终究还是我在强求。 ...... “看路。”顾含章略带不悦的声音响起。 朝离回过神,才发现刚才没看到阶梯,差点摔了一跤,是顾含章拽住了她的手臂。 第33章 帮她一把 从回忆中剥离开,朝离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挣脱开顾含章钳制的手臂。 “多谢世子,刚刚是在想事情,我们还是赶紧回去,这雪也真是大。”朝离面无表情地开口。 顾含章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说一句,带朝离一起入内。 回到院子后,两人分开,一个回听雨阁,一个回书房。 没过多久,青衣冒着雪回来。 “小姐,今日突然下了雪,奴婢马上给您熬点姜汤。不久就是元宵了,有宫宴,可千万不能感染风寒。” 朝离有些疲倦,“好,你去吧,先换一身衣服。” 青衣笑着点点头,“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 待青衣离去,整个屋子仅有朝离一人,她的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悲凉。 前世那些伤痛,一点一滴都刻在记忆里,如同凌迟一般。 罢了,不去想这些,总归是不会再重演了,以后也要更在意自己才是。 出去一趟还是挺费心思的,朝离洗漱过后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夜好眠,根本没有做梦。 翌日一大早,朝离刚用了早膳,就见青衣手里捏着一封信走进来。 “谁的信?” 青衣微微撇嘴,“小姐,又是朝府那边来的,是老爷写的信。” 反正青衣心里知道,朝律每次写信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明明才送了信来,怎么又来了? 朝离思索,没想起前世这个时候是什么大事让朝律写信,干脆结果来自己看。 这一看,她总算记起来了。 “是我那位祖母从乡下探亲回来,十四要我回去用膳。”朝离淡淡地开口。 朝老夫人是朝律的生母,也是那位李氏的姨母,她与李氏的母亲是亲生姐妹,因此李氏甚得朝老夫人欢心。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李氏生下了朝恒这个儿子,也是朝律目前唯一的儿子。 表面上,朝老夫人在府中素来是一碗水端平。 可惜,这都是表面功夫。 朝离出嫁第二日她就启程回了乡下,今日才回来。 作为晚辈,哪怕是出嫁了,十四叫她回娘家与长辈们吃顿饭也很正常。 毕竟十五是花灯节,中午有一场宫宴,大大小小只要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带着自己的妻女入宫参加,宫宴下午才结束。 男女老少都可以在正月十五的晚上出去,子时之前归家即可,也是大齐民风开放的缘故。 说起这花灯节,也与那乞巧节差不多,家中长辈也管得没有那么严苛。 男女若是看对眼,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佳话。 “那,小姐是否告知世子一声,邀他一道回朝府?”青衣问。 既然是朝老夫人回府,请朝离十四回去吃个饭,这种情况应该也是要叫上顾含章才是。 朝离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不必,本就是我的事,况且回去也没那么简单,少不了麻烦。昨日我没有带着朝珍去认识那些名门夫人,恐怕她已经将此事告知了父亲,甚至在祖母面前也说了不少。我倒要看看,我那位祖母要如何为朝珍做主,会不会惩罚我。”朝离轻笑。 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朝离还是打了退堂鼓,就是做戏都不想让顾含章一起,更别说还有朝珍和朝老夫人这两个麻烦。 青衣抿唇,为自家小姐感到委屈。 为何好端端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朝府的人对小姐也真是无情无义,真是让人唏嘘。 “小姐,我觉得世子似乎对您比以前好了很多,若是可以的话,您是不是和世子还有可能?”青衣试探性地问。 两人感情很好,青衣自然也是什么都为朝离考虑。 如果能够不和离就最好了,这可是太后赐婚,比任何婚事都管用。 “好了,先不说这些,你去雇个男子暗中跟着光禄寺署正陈钊。记清楚,一定要摸清楚他往日去烟花巷或者外室那里的情况,我自有事要做。”朝离吩咐道。 青衣从来都不会怀疑朝离,这会儿听到朝离的吩咐赶紧点头应下。 “小姐放心,此事奴婢定会安排妥当。” 待青衣离开之后,朝离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 现在她在镇北侯府中完全是孤立无援,哪怕是有顾含章的玉佩,却也没有多大的作用,整个侯府都掌握在德绍公主的手中。 眼下手里没人可以用,倒是有些施展不开。 真要遇到什么事,连派出去的人都没有,看来是要寻个时间找两个人才行。 丫鬟是不需要,可打手却不能不要。 平日里养在府外即可,需要的时候就让青衣传话。 打算好了后,朝离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收拾一番,等青衣回来就带着她一起去绍华苑给德绍公主请安。 出嫁以后的女子都是身不由己的,除非怀孕,否则晨昏定省总是避免不了。 另一边,青衣出府的消息也被顾含章知晓。 秦峰站在桌案前,躬身将这事禀告给了顾含章。 “世子,青衣出去寻人,为的是去监视陈钊,看他平日里做了些什么。”秦峰直言。 顾含章微微皱眉,“陈钊?” 好端端,为何要监视这个叫陈钊的人。 倘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朝律那边似乎也没有叫陈钊的亲戚才是。 秦峰心下了然,像陈钊这样的身份的确是不足以被世子记挂,因此给他解释了一下。 “陈钊乃是光禄寺署正,三年前的探花郎,据说还是有两分真本事的。不过属下已经打听过了,这几日宋家那边与陈钊家里接触过,极有可能是在议亲。”秦峰开口。 听到秦峰这么一说,顾含章的眉头松开。 “如此,那便帮她一把。” 尽管顾含章嘴里没有说帮的是谁,但秦峰很清楚,他说的就是帮朝离的忙。 “是,世子。”秦峰双手作揖。 “下去。”顾含章挥手。 秦峰大步走出书房,离开时还看一眼对面,恰好见到青衣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走进院子。 见她如此模样,秦峰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这丫头真是个急性子,老是风风火火的,半点都没有自家主子的冷静端庄。 青衣并没发现秦峰,将外面的安排告诉了朝离。 朝离放下心,主仆二人才往绍华苑走。 第34章 怕是容易气出病来 往日里朝离去绍华苑并没有碰到其他人,大家都有自己的院子,这个时辰也不爱乱走。 今日却有些不同,朝离在出了听雨阁往绍华苑的方向时,碰到了顾汐月。 顾汐月的身边跟着红玉,两边人见到对方,红玉和青衣都行了礼。 “四妹妹也是来找母亲的吗?”朝离笑着询问。 闻言,顾汐月眼中满是不屑。 “与你何干?朝离,你不要以为嫁给我大哥就成为了镇北侯府当家做主的女主人。我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承认你这个大嫂!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凭什么要让我哥娶你?你配吗?”顾汐月的厌恶丝毫都没隐藏。 前世顾汐月也说过这番话,那时候朝离听到,忍不住红了眼。 是啊,一心爱着顾含章,被他的妹妹如此奚落,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不过现在嘛,朝离心里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妹妹,慎言啊,我与世子是太后赐婚,你这么说是在打太后的脸吗?话说回来,妹妹现在已经十五了,想必也该议亲了吧?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议亲都难。当嫂子的不是外人,好心提点你一句,你都十五还未获得郡主封号,就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朝离轻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离,你给我说清楚!我有没有获得郡主的封号,你还知道为什么?”顾汐月冷哼。 朝离点点头,这个她还真是知道。 若是告诉顾汐月以后,能够让她少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无不可。 可惜,她已经被宠坏了,脑子不清醒,太相信红玉,她才懒得说。 “我知道为什么,但是就不告诉你,不服气也得给我憋着。我想你现在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镇北侯府世子妃,你只是顾家四小姐,我们的身份孰轻孰重,你该有分寸。再者,长嫂如母,若是再这般毫无教养,那我可要代你大哥和母亲好好教训你了。”朝离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你!”顾汐月怒极。 朝离却不理会,越过她往绍华苑走,管她高兴不高兴,反正是不会把她供起来的。 待朝离走后,顾汐月转身看向默不作声的红玉。 “红玉,你给我想个办法,我要好好收拾一顿朝离,不管什么方法都行!”顾汐月怒不可言。 红玉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办法倒是有,临近就是宫宴了,但若是会影响侯府的声誉,小姐也不在乎吗?” 顾汐月难得犹豫了,她虽然讨厌朝离,却也不傻。 要是真的影响了侯府的声誉,恐怕家里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她。 可是,就这么放过朝离,她也做不到。 想了片刻,顾汐月咬牙点点头。 “行,就按照你说的做,影响就影响。” 大不了被知道的话,顶多是挨一顿罚,总比让朝离嚣张的好。 红玉勾起唇角,她就知道顾汐月这个没脑子的一定会因为生怒同意,那她就不客气了。 主仆俩各所有思,朝离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一如往日被德绍公主拿捏一番,她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朝离并没有出府,她还没有将事情打算好,当然也就不着急去处理。 …… 转眼就是十四,朝离收拾妥当后又去了绍华苑。 不想,今日这绍华苑还有客人在。 走进前厅,德绍公主和顾汐月笑得开怀,两人的桌边都摆放了两匹雪白的布料,远远看去煞是好看。 那布料朝离见过,却没有拥有过,名为雪缎,产自江南。 雪缎是一种极为昂贵的布料,本身纺织起来特别困难,一年也就几十匹,价格也极其昂贵。 宫中的贵人若非觉得雪白色不太好,不够喜庆,怕犯了什么忌讳才不用这个,否则也轮不到流传在民间。 可哪怕如此,不是达官贵人,也得不到雪缎。 沈涟漪为了讨好德绍公主和顾汐月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她本身极爱这种料子,如今却慷慨地送出来,愿意分给这两个人。 一出手就是四匹雪缎,真是阔气。 朝离轻轻压下嘴角的嘲讽,笑得非常温柔。 “见过母亲,四妹安好。沈小姐,几日不见了,近来可好?” 德绍公主冷哼一声,“来得这般晚,若是不愿来见礼,大可不必来,我又不是非要你来。” “母亲误会我了,这个时辰本就是刚好,并不算是晚到。若是早知道母亲这里有客人,儿媳定会让人知会一声晚一点来。不过,倘若母亲不愿见到儿媳,那儿媳只能尽量不来叨扰母亲的清静了。”朝离委屈巴巴地开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德绍公主气得喘气。 朝离一脸无辜。“母亲为何生怒?儿媳这是按照母亲的意思来说的,难道又错了吗?真是抱歉啊母亲,儿媳出身寒门,规矩也不太清楚,若是哪里不对,母亲尽管说便是,儿媳都受着。” 至于改不改,那可不是你说了算,朝离在心里暗道。 德绍公主怒气冲冲地指着朝离,“放肆!你还敢顶嘴!” 沈涟漪手中的绢帕掩唇轻轻勾起唇角,随后放下绢帕时已经换了颇为不赞同的神色。 “朝离妹妹怎可顶撞婆婆,这可要不得啊。”沈涟漪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 朝离早就知道她的心是什么颜色,自然不会真的觉得沈涟漪是为了她好。 “涟漪姐姐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也是为了婆婆的身子着想。试想一下,她本身就不乐意见到我,若是我还是往前凑,只会让她更加心生不悦,到时候怕是容易气出病来。母亲请放心,儿媳以后定不会无事在你面前出现,一定让您安心静养。” “你要气死我!”德绍公主怒不可遏。 朝离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心里却已经快要笑开。 前世德绍公主就是这样不待见她,偏生她还一直觉得只要伏低做小就能让她满意。 殊不知,这些人打从心底里就瞧不起她,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她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 无妨,我也不供着! 第35章 世子消息真是灵通 沈涟漪自是巴不得朝离和德绍公主不合,这样才能衬托出她的懂事。 “夫人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或许朝离妹妹也不是那个意思,您别误会。”沈涟漪柔声道。 她越是这么一说,德绍公主的心里就越是不太高兴。 顾汐月也看出来朝离定是故意的,因此也生气,看向朝离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悦。 “看看,涟漪姐姐比你懂事得多,你把母亲都气成了什么样了。” “是,妹妹所言甚是。” 朝离不置可否,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神色,让德绍公主和顾汐月生气不说,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歹也是世子妃,德绍公主也不可能随便就责罚她。 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她对太后赐婚不满。 即便心里不满是真的,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她是皇家出身,当然明白皇家赐婚不得妄论。 “哎呀,说起来还忘了,今日只记得给夫人和顾小姐带礼物,还忘了给朝离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下次一定记得。”沈涟漪惊呼一声。 朝离轻笑,沈涟漪这话有水平,有两种含义。 一种是她根本就没把朝离成为世子妃这件事放在心上,自然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另外一种意思,那就是这次忘记了给朝离这个世子妃带礼物,下次还要来,再给她带,又多了一次可以入府的机会。 都是过来人,朝离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涟漪姐姐客气,其实镇北侯府什么都不缺,倒也不必破费。”说着,朝离看向德绍公主,“母亲,既然您还有客人,那儿媳就先行离去。忘了说,今日儿媳还要回朝府用膳,祖母回来了,因此傍晚无法来请安。哦,瞧我这记性,母亲是不喜我来请安的,那以后儿媳就在院子里为母亲祈福,一定不来惹母亲不快。” 德绍公主已经被气得说不出来话,她双眼喷火死死的盯着朝离,恨不得上前给她两个巴掌。 可惜,她身为公主,一言一行都有良好的教养,没有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 “给我滚!” 怒极后,德绍公主才吼了这么一句。 朝离立刻福身,“是,母亲。” “等一下!”顾汐月突然叫住了即将转身的朝离。 “妹妹有什么事吗?”朝离询问。 顾汐月冷哼,“朝离,你现在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妃,不要做些不合适的事,尤其是在外面,懂吗?” 朝离微微一笑,“妹妹放心,我定不会。” 说是这么说,但顾汐月既然特意说了这么一句,怕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思即至此,朝离深深地看了一眼红玉,转身离去。 走出绍华苑,朝离刚想同院外的青衣说几句,不用回听雨阁,打算直接回朝府。 谁知前方顾含章直直地往绍华苑走过来,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见状,朝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世子消息真是灵通,这么快就到了。” 没由来的,顾含章从朝离这话里听到了一股不悦,又好似带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意味,可惜朝离自己都没有发现。 “什么意思?”顾含章问。 朝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给顾含章继续说话的机会。 顾含章默默地望着朝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才抬脚往绍华苑走。 走到一半的朝离忽然反应过来了不对,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才是,如今的顾含章与她没有丝毫干系,看来还是前世的感情太深影响到了她。 思索间,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还没等朝离转身,便传来了令人厌恶的声音,她瞬间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嫂子,嫂子,等等啊。” 朝离满脸乌云密布,敬茶时候的那两道恶心的目光,其中一道就是来自这个人。 可惜她不能飞,不然也不至于被这人追上。 “二弟有事?”朝离转身询问。 顾玖满脸的兴奋,“嫂子竟然还记得我,这好几日都未曾见到了,嫂子居然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朝离心中暗骂一句自己多事,带着前世的记忆直接就说了出来。 此时再想反驳,也已经无济于事。 “二弟说笑,我是记性好。”朝离一脸冷漠。 刚刚在德绍公主那里才说了记性不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推翻了这个说辞。 此时顾玖已经听不太进去朝离说了什么,他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朝离,心中对这个貌美的嫂子倾心不已。 打从朝离入府寻顾含章,他就见过她几次,当真是一见倾心。 可惜了,朝离的眼中只有顾含章一个人。 想到顾含章,顾玖眼中闪过阴鸷。 为何每一个人看到都都是他顾含章,对其他人都视而不见? 顾含章究竟有什么好的,明明就是冷冰冰的,对谁都是这样,活像是谁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似的,为何如此吸引人? 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他顾含章! 不过,看着面前的朝离,顾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若是能够与嫂子......到时候看他顾含章如何能得意,让他尝尝被人戴绿帽的滋味。 越是这么想,顾玖看向朝离的目光就越发放肆。 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他也是想试试的。 朝离面如寒冰,“二弟,我还有事要回朝府,就先告辞了。” 说完,朝离转身就走。 可朝离的速度哪有一直盯着她的顾玖快,两个呼吸的时间,顾玖就挡在了朝离的面前。 “嫂子别急啊,不是要回府吗?不若,我是送你回去,如何?”顾玖搓了搓手道。 其实顾玖长得也算是可以,就是那双眼睛满是情欲,显得整个人非常低劣。 “二公子请自重!”青衣立刻挡在朝离面前。 也不知道这镇北侯府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教养出顾玖这样的人,真是给镇北侯府丢人。 “不必,还请二弟留步。” 朝离不想徒增麻烦,被人瞧见到时候真是说不清楚。 男子倒还没什么,对女子就不太好了。 “嫂子,还是我送你回去。” 说着,顾玖伸出手,越过青衣向朝离伸过去。 第36章 我怎么可能会吃味 朝离怒极,正打算直接动手,反正她这辈子不打算委屈自己。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训斥。 “顾玖,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朝离没有来地松了口气。 哪怕她现在与顾含章相敬如宾,并没有当真正的夫妻,可她面上还是挂着世子妃的名头,顾含章当然不会让人随意欺负她,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堂弟也是如此。 不错,来的人正是顾含章。 朝离转头看向身后,发现顾含章是与沈涟漪一道来的,当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大哥,我这是和嫂子开玩笑呢。”顾玖变了脸色,“那个,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咱们回见,回见啊。” 说完,顾玖也不管顾含章有什么反应,直接拔腿就跑。 那模样,像是身后有恶犬在追。 沈涟漪微微抿唇,“世子,我自己出府便是,你去看看世子妃吧。” 闻言,顾含章皱眉。 朝离见状,心中满是不屑。 不管是任何时候,沈涟漪都能非常准确地当着顾含章的面给她上眼药,哪怕是本来没什么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有些问题了,好似根本就说不清楚。 按照沈涟漪的意思,她非常大气,不需要顾含章送她出府。 而朝离刚才与顾玖两人这么近的距离,怕是被欺负了都不敢说,让顾含章看看,实则就是让顾含章怀疑她被顾玖占了便宜。 沈涟漪啊沈涟漪,此生我没打算与你抢夺顾含章,你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含章还没有说话,朝离却先一步拒绝。 “不必,我马上要回去,世子送沈小姐便是。” 话落,朝离转身就走,连一丝眼神都没舍得给顾含章。 顾含章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良久才对沈涟漪说了一句话。 “沈小姐,请。” 沈涟漪咬唇,她好不容易来一趟镇北侯府,想要的自然不是这个结果,顾含章也太过冷漠了一些。 “世子,关于瑞王的事,不如我与你细说一番?” 朝堂上的人都以为沈家是中立一派,与镇北侯府也是一样的。 可惜,鲜少人知晓,沈家早已经投入的瑞王的身后。 而瑞王如今表面上是和厉王不合,已经斗得难分难舍,没有占到什么上风。 实际上,瑞王私下做了不少。 沈家既然是站在瑞王一派,自是会了解这些,此番沈涟漪用厉王当借口,让顾含章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家心知肚明,镇北侯府终有一日还是会站在哪个王爷的身后,否则就是得罪所有的王爷。 在沈涟漪说出这话以后,她可以肯定,顾含章一定会答应。 要知道,寻常的闺阁女子是不允许知道朝堂上的事。 可是沈涟漪不同,她有那么几分独特的见解,因此沈放从不将这些事瞒着她。 然而,接下来顾含章的话,却让沈涟漪僵在原地。 “今日有事,请见谅。” 顾含章抬脚往前走,本来也没打算送沈涟漪,不过是她看到他从绍华苑走,故意一起走,还赖在他身后而已。 沈涟漪的确是个模样出众的女子,京城第一美人也不是说着玩儿的,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顾含章若非有些无法言明的缘故,断不可让她跟着。 在想到沈涟漪是京城第一美人之际,顾含章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顾含章的身影很快就走出很远,沈涟漪在原地气得跺脚。 该死的,她一定要把这个男人紧紧地攥在手里! 只有顾含章,才配得上她! 沈涟漪瞪着顾含章的背影气得不轻,缓和好一会儿才回头叫上自己停在十几米位置的丫鬟。 另一边,朝离上了马车,脸色并不是太好。 青衣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想要安慰一下自家小姐。 “小姐,那个沈小姐和世子应该只是恰好一同出来,应该是没有别的什么关系。”青衣小声道。 朝离微微一滞,“何出此言?” 青衣抿唇,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朝离,这才解释。 “方才小姐的反应,倒是和世子前几日的模样大相径庭,有些吃味的样子。世子也是的,已经与小姐成婚了,怎么还单独与女子一道走,沈小姐的丫鬟隔开那么老远的距离,明摆着是给两人相处的机会,真是讨厌。” 闻言,朝离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立刻摇头,否认这个说法。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吃味,别忘了我说过,已经放下顾含章,今日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沈涟漪太端着架子罢了。方才沈涟漪的话你没听到么,她真是处处都在给我设陷阱,倒是聪明。”朝离冷哼。 青衣动了动嘴,很想说刚才小姐的反应很像,但说出来又怕小姐生怒,最后还是决定顺着朝离说。 “是,小姐说的是,不过此番回府,怕是老夫人又要训诫一番的。”青衣果断转移话题。 朝离知道青衣是在转移话题,恰好刚才的话她也不想说。 因此,倒也乐意配合。 “我那位祖母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晓,她本就是个这样的人。自己当初是小门小户来的,被婆婆拿捏得够,还嫌弃出身,的确是受了些苦。后来看到儿子有出息,科考后一步一步爬上去,就觉得高人一等,处处看不惯人家家世地位不如的。甚至,心里一直都觉得我娘不配当朝律的夫人,就因为我外祖父和舅舅是粗人。” 说到这里,朝离讽刺地笑了。 当初若不是方慧敏一意孤行嫁给朝律,朝律根本就不可能官拜四品,撑死了也就是个五六品。 可惜,不管是朝律还是朝老夫人,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也没觉得是方耀辉帮了忙。 前世方慧敏的惨死,和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她们一直纵容李氏,李氏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甚是说,他们心里也是知道的,不仅不阻拦李氏,反而还偷偷地配合。 想到这里,朝离心中涌起一股戾气。 朝府那些伤害过李氏和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慢慢来,没有什么是比拥有了再是去更让人痛苦的事了。 第37章 你现在翅膀硬了 思索间,马车已经停在了朝府大门口。 朝离在青衣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往朝府走进去。 走到前厅,里面并未有人,朝离便明白大家都在朝老夫人的院子里。 朝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向朝老夫人的院子走。 刚刚走到院子,就听到朝恒的声音,他将朝老夫人哄得很开心,屋子里倒是其乐融融一片。 行走间,朝离已经走到了门口。 屋内的人似乎发现她的到来,刚刚的热闹全部都停止了,一个个还有些不太自在地望着朝离。 如此看来,刚刚这些人可能也说了一些与她有关的话,还因此笑出来。 “想来祖母这几日在乡下过得不错,今日如此开心。要不是知道祖母才回来,我还以为是祖母因为今日我回来才开心呢。”朝离笑着道。 朝老夫人衣着十分贵气,甚至有些超过了,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只见她头上七支发簪,衣服也是大红色,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 啧啧啧,当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这厢听到朝离的话,朝老夫人轻咳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很快被她压下去了,如今露出慈爱的笑容。 “瞧你这丫头,祖母不是因为你今日回来高兴难道还是因为别的?不过,世子没有跟你一道回来吗?”朝老夫人开口。 刚刚在门口没有瞧见顾含章,朝老夫人心中就在想,朝离是不是不受顾含章宠爱。 但听说回门又一起来的,这倒是有些意外。 “祖母,世子在刑部做事,本就繁忙,今日还有事在身。”朝离同样还以微笑,“二姨娘、三姨娘、二妹,三弟、四妹。” 朝恒一脸失望,“那就可惜了,我还想着今日能够与世子姐夫多喝两杯。前几日大姐回门,姐夫与父亲浅酌几杯,应是没有尽兴,我才想说我可以陪他多喝点的。” 朝珍满眼幸灾乐祸,她是巴不得朝离与顾含章的关系不好。 之前她只能自己去找顾含章说话,想要在他面前获得个好印象。 可是现在,祖母已经悄悄告诉了她,她可不担心了。 一想到那般如神仙的人能够成为她的男人,朝珍就免不了心里悸动不已。 “总归是有机会的,三弟不必担心。”朝离回答。 朝老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重新将目光放在朝离的身上。 “阿离啊,明日是宫宴,你带你二妹去一趟宫中参加宫宴吧。上次郭老夫人的寿宴你不是也带了你的二妹和四妹,不过此番入宫,你四妹小了些,就不必了。”朝老夫人轻言。 嘴上是挺温柔的,然而朝老夫人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是一种吩咐,并不是在征求朝离的同意,她向来发号施令习惯了。 好在方慧敏并未在此,否则心里不知道会多难受。 李氏听到朝老夫人将这话说出来,心中立刻得意起来,满是不屑地看着杨氏,大有一副看看我多受宠,你不受宠连带着你的女儿都没好日子的模样。 杨氏并为表现出什么,但眼底却有一股化不开的悲哀,掩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自己不受宠,的确是连带着女儿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也不仅仅是出席宫宴,就是其他的场合,朝婉也没有资格去。 如此一来,朝婉以后议亲也难。 杨氏并不奢望朝婉以后能够嫁得比朝珍好,但却希望她这辈子能够安稳,莫要当妾室,当个小门小户的嫡妻也好。 或许,她到时候可以求夫人帮个忙。 只是夫人本来也不管事,她会愿意为了她这个姨娘得罪二姨娘吗? 朝婉似乎能够感觉到杨氏的痛楚和悲哀,她不着痕迹地伸出手,轻轻握住杨氏紧握的拳头。 杨氏一愣,抬头看向朝婉。 母女俩会心一笑,杨氏心中的难过也散去不少。 朝离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随即迎上朝老夫人的目光。 “祖母,宫宴的要求是五品以上朝臣的妻女,妻女是何意思或许您不懂,是指的嫡妻与嫡女。您放我带二妹去参加宫宴,恐怕是不妥当。”朝离不卑不亢地开口。 李氏刚刚还得意的神色瞬间僵硬住,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朝离,完全没有想到朝离竟然敢拒绝朝老夫人。 要知道,朝离在朝府中,也是非常敬重朝老夫人的。 往日里不管朝老夫人说什么话,她都会耳提面命,记在心上。 像今日这样直接拒绝,这还是头一遭。 朝老夫人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大丫头,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忙?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嫁入镇北侯府了不得,就不将祖母放在眼里?” 朝离满脸为难,缓缓走近朝老夫人,抿了抿唇,又一副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大小姐,你和珍儿可是亲姐妹,你竟连这等小事都不愿意,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李氏泫然欲泣,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我一直以为,大小姐是将珍儿当亲妹妹的,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我家珍儿怎么配的上当大小姐的妹妹?可怜见的,身为姨娘和庶女,果真是得不到半点体贴。” 要说这李氏做戏还真是一把好手,就这么看,还只真像是朝离欺负了她。 朝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快速走到李氏身边。 “姨娘莫要如此,大姐她兴许是有苦衷,毕竟也是才成婚。” 朝离轻笑,李氏这一双儿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朝恒这人,心思阴险毒辣,还惯会隐藏。 话里话外是她才嫁过去,也不受宠,连点小事都办不好,是她没用,抓不住顾含章的心,因此也得不到镇北侯府该有的体面。 前世朝离就是因为这些人的表现,才带着朝珍一起去了宫宴。 结果,朝珍在宫宴上伙同一些小姐给她好看,让她这个世子妃丢尽了脸面。 此生朝珍还想要她带她去宫宴,让她与自己作对,那就是在奢望。 谁带朝珍去无所谓,反正她不会带。 如果朝律胆子大到以庶女充当嫡女去参加宫宴,她还会高看朝律一眼的。 思即至此,朝离低头敛去笑意,又重新抬头。 第38章 怎么,她说得不对吗? 朝老夫人脸上的怒气还未收敛,乍一眼看到朝离委屈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怪异之感。 还没等朝老夫人想清楚,朝离就开口了。 “祖母,并非是阿离不愿意带二妹,实在是如今这侯府的中馈还是德绍公主,也就是我的婆婆住持。哪怕是明日出席宫中的宫宴,我也是要与婆婆一道的,带上二妹如何像话?镇北侯府与朝府是姻亲关系,您也知道我婆婆身为公主,自是非常看重嫡庶之分的,尤其是她还是太后亲自养大。假若我带了二妹去,届时婆婆心生不悦,让二妹下不来台怎么办?甚至......” 朝老夫人听得皱眉,“甚至什么?” “甚至,我婆婆可能会寻个错处就惩罚二妹一番,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皇家人,我们也不敢枉加议论,否则就是大不敬。”朝离添了一把火。 闻言,朝老夫人陷入了沉默中。 其实听朝离的话,倒也不是没有根据,德绍公主的确是不好相与的,京中一直就有关于她的传言。 这么看来,怕是得换个人带朝珍去宫中参加宫宴才行。 朝珍见状哪里坐得住,“祖母,此事就是大姐不愿意带我去,说的都是借口,您可别相信她。我一直以为大姐是把我当成亲妹妹的,没想到大姐竟然如此,小事都不愿帮忙。” 说着,朝珍暗中掐了一把大腿,眼睛红红的望向朝老夫人。 听到她这么一说,朝老夫人这心里又百般不是滋味了。 “阿离啊,你看要不想个办法吧?”朝老夫人道。 看得出来她这次语气已经有了变化,不再是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带了点商量的语气。 可惜,朝离早就明白她是什么人。 “祖母,真不是我不愿带二妹去宫宴,刚才已经跟你说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真的惹怒了婆婆,莫说是我,就算是我们整个朝府,可能都会被牵连。我倒是无所谓,总归是已经嫁到了镇北侯府,还是太后娘娘赐婚,婆婆再不待见也不会对我出手。但是咱们朝府,那可就不一定了。随便寻个理由,发配边疆,也不是不可能。”朝离叹气。 一听到这话,朝老夫人是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她的确是疼爱李氏和她那一双儿女,也想要她们能够有个好的结果。 但这样的前提,是她在安然无恙的前提下。 要是用她荣华富贵的未来给朝珍铺路,朝老夫人是一百个不愿意。 “如此,就这样吧。”朝老夫人摆摆手。 “可是祖母,我......”朝珍的话被李氏的眼神打断。 朝老夫人转而看向朝珍,“珍儿先别着急,咱们总能想到法子,到时候祖母与你一起。” “明天就是宫宴了,哪里还来得及!”朝珍气得跺脚。 “好了,今日你大姐回府,先不说这些,马上就要用膳了。”朝老夫人也有些不悦。 见状,李氏赶紧拉了一把朝珍,赔笑地看向朝老夫人。 “母亲别生气,珍儿就是被您宠坏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与她置气。这段时间您不在府中,珍儿可是一直都在问您什么时候回来,还想要来找您的。要不是我拦着,她又感染了风寒,肯定回来接您。”李氏笑着道。 听着李氏的话,朝老夫人的心里的确是舒坦多了。 也是,到底是亲孙女,也不至于真的就置气。 “行了,去用膳吧。” 朝珍立刻上前搀扶朝老夫人,还高傲地看着朝离,表现出自己十分受宠的模样。 朝离半点不在意,前世已经被伤透了,今生她才不理会这些。 到了前厅,朝律和方慧敏已经在,见到几人过来,两人也站起来。 倒不是朝离面子大,而是朝老夫人在这里。 “世子没来?” 朝律脸色不好地看向刚刚进来的朝离,那目光带着不悦,不想是看女儿,到像是看个仇人。 反正在朝律的心里,朝离不受宠,不能讨顾含章欢心,帮不了他忙,本来也和仇人差不多了。 朝离还是用打发朝老夫人的话回答,“世子在刑部本就繁忙,有时候甚至连午膳都来不及吃呢,或许是有要事在身。” “也是,世子是个厉害的。”朝律颇为赞同。 李氏在朝老夫人那里受了气,这会儿心里也是不太舒服的。 听到朝离还是这句话,当下满脸讽刺。 “话是这么说,但是吃顿饭的时间总该是有的吧?依我看啊,别是咱们大小姐不受宠,连世子的踪迹都不知道,也没敢同世子说回府吃饭一事。”李氏阴阳怪气道。 朝离轻笑,“就算如此,也轮不到二姨娘说。” “放肆!朝离,好好的一顿饭,你竟然敢这么同你二姨娘说话!”朝律立刻怒火滔天。 “我......”朝离的声音被打断。 门口响起一道声音,“怎么,她说得不对吗?” 众人看去,竟是顾含章! 朝离也有些诧异,没想到会是顾含章,毕竟他今日不是应该与沈涟漪一同出府了,此时怎么会在这里? “世子。”众人齐声喊道。 朝老夫人也堆起笑容,“世子来了,本以为世子刑部的公务繁忙,没想到还有时间回府用膳,老婆子还以为是阿离这丫头忘了告知你。” 顾含章面色冷淡,并没有理会朝老夫人,而是目光紧紧地盯着朝律。 “朝大人,世子妃所言哪里不对?” 朝律面色一白,他向来对这位女婿有敬畏之心,如今被他这么目光沉沉地盯着,加之他没有叫自己岳父,而是直呼朝大人,朝律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刚刚,他在说什么? 仔细一想,朝律的脸色更加难看。 “那个,贤婿啊,我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你莫要放在心上。”朝律干笑。 竟然没有门房进来通报,这些下人真是懈怠了。 闻言,顾含章的脸色更加难看。 “随口一说?不过区区一个姨娘,在嫡女面前放肆。哪怕朝离是你女儿,但你也莫要忘了,她现在是我镇北侯府的世子妃,容不得你欺到她头上。” 第39章 顾含章的态度 整个前厅一片安静,面对顾含章的怒气,谁都不敢说什么,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别看顾含章只有一个人,此刻他站在朝府的前厅,嫩是没有一个人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朝离挑眉,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面色阴沉的顾含章。 这人,今日竟然会帮她说话。 前世的那三年,他好似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想到这里,朝离笑了笑,笑容很是苦涩。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妃,所以不能让别人欺辱她。 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朝律,他身为顾含章的岳父,被他这般训斥,实在是很没脸。 可是,他也不敢反驳。 “贤婿说的是。”朝律委屈地开口。 顾含章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不过一个庶女,对嫡女大声呵斥;一个姨娘,目中无人没有当家主母;一个庶子,哼,毫无雄心壮志,将希望寄托于姐姐身上。至于老夫人,你是长辈,我就不提了。” 言下之意,要不是长辈的话,我还是得说。 不管怎么样,今日顾含章的态度已经拿出来了,至少朝府的人可以看到,朝离并不是完全不受宠的。 朝珍也是想到了这里,更是怒不可言。 “世子,你说得对,是我们家教不严了,让大丫头受了委屈。你放心,以后老婆子我定不会叫这样的事发生,怎么都该有个嫡庶之别的。”朝老夫人牵强地扯着嘴角道。 话是这么说,但她究竟会不会这么做,那是另外一回事。 顾含章没有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朝律和朝老夫人,用眼神再提醒他们一番。 “世子,已经晌午了,定是已经饿了,不如先用膳可好?”方慧敏出来打了个圆场。 往日里方慧敏也没什么存在感,今日她盯着生怒的顾含章开口说话,倒是让朝律高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位嫡妻倒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但实际上,方慧敏并不是为了朝府。 相较于朝府和女儿女婿来说,她肯定是站在女儿女婿这边的,朝府的人她不担心,只是担心女婿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顾含章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对方慧敏的神色好了很多。 “岳母有心了,那便用膳吧。”顾含章回答。 朝律在一旁听得非常不是滋味,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婿,不叫自己泰山大人也就罢了,岳父都不叫一声,只叫岳母。 不过纵使心里再不悦,朝律也不敢说什么。 李氏那几个人同样不敢多言,顾含章生气起来真是可怕,就连朝珍都多了一些退缩之意。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太愉快,大抵只有方慧敏、朝离和顾含章没有被影响,其他人都有些食不下咽。 朝离猜测,朝老夫人估计是在心里呕血。 今日本来好好地让她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好拿捏住她,结果朝府被顾含章训斥,掉了一地鸡毛。 越是这么想,朝离的心情就越好。 虽说没有亲自对朝府动手,但顾含章出口,她也是乐意清静的。 用过膳后,顾含章去朝离的院子休息,朝离则是被方慧敏叫去了她的院子,说是有事要叮嘱朝离。 母女俩前几日才说了话,朝离不知道方慧敏有什么事,毕竟此生与前世已经有了不同。 “娘,您叫我来是要对我叮嘱什么事吗?” 方慧敏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是那么好看,“阿离,你祖母昨儿个回来,与我说了很多,我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朝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些莫名的情绪。 “她说什么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要同你说一说。”方慧敏顿了顿,又继续道,“你祖母说,你与世子的感情不好,唯恐你到时候无法坐稳世子妃的位置,不若让朝珍过去给世子当个侍妾。姐妹俩同时伺候一个人,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在说出这些的时候,方慧敏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到底是自己女儿院子里的事,她这个当母亲的其实也不太好多言。 再者,今日看起来世子和女儿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差,至少世子是站在朝离这边为她说话的。 方慧敏不会要求朝离同意朝老夫人的打算,这会儿说出来,顶多就是为了让朝离知道这件事,莫要到时候等朝老夫人做出了什么事出来才晓得。 “娘,您也觉得祖母这个想法好吗?”朝离低声问。 不管现在她与顾含章的关系如何,她想知道方慧敏会怎么想。 如果她还是这般软弱,那到时候她可能要瞒着她做点事,否则她狠不下心来。 既然要对付朝府的这些人,总归是要把方慧敏摘干净。 现在,就是要看方慧敏的态度。 方慧敏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你祖母这样的做法好,两姐妹嫁一个男子,这话说出去不好听,会觉得朝府卖女求荣,毕竟世子的身份不一般。我告诉你,就是让你有个底,可莫要答应你祖母了,她脑子不清楚,你别跟着瞎参合。” 朝离松了口气,还好方慧敏没有这么想。 想想前世,朝府有这样的打算是朝律提出来的,方慧敏也是因为朝律提及,才对朝离说。 如今,倒是有了不同。 “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朝珍这辈子都别想进镇北侯府。”朝离冷哼。 方慧敏也放心下来,伸手将朝离的手拉在手中。 “阿离,明日宫宴你不带朝珍去,怕是她也会想方设法地去,届时恐会给你使绊子。无论如何,宫中不比外面,一定要小心谨慎,可别与贵人争执,尽量避开。” “我明白的,一定会小心。”朝离点点头。 前世朝珍去宫中,连同其他的贵女来给她没脸,今生她也不傻。 反正既然不在乎面子了,那么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朝离说完话,心里还是微微放宽心许多,她走出方慧敏的院子,却没发现青衣的踪迹。 正当打算差人去找时,却见青衣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上架感言 宝子们,16:30编辑大大通知4月4号的凌晨00:30上架啦! 感谢大家的陪伴,推荐票、月票、打卡、留言都是我灰常灰常需要的,也谢谢宝子们不吝啬的给予。 接下来可能有些宝子不会再陪伴我了,我很理解,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就是难过可能会有一点点。 今天看到很多大大晒稿费,让我羡慕,我连奶茶钱都没有。本来3月有个大大给了我打赏16.66,我超开心,以为有8块钱呢,结果前辈说那个没这么快结算。 今天10点钟的时候,我看到了我上个月的稿费,那么大一个0,所以我的3月又是没有奶茶的一个月。 没关系,我喜欢码字,所以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辜负宝子们的票票和支持。 简单地说一下后面安排,大家也看出来了,其实咱家柿子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他只是不懂感情,也不喜欢说,动手做,有些直。 还有人问虐不虐,我肯定今生不虐女鹅,但是柿子就活该,对吧?前世的话,女鹅确实有虐,会穿插一小点,当然也是为了虐柿子嘛,他就该被虐虐。 前世柿子游戏宝子是看出来的,他其实也有苦衷,不过咱们还是得顺带虐虐前世的柿子。 后面会有些小温馨,小趣味,提升感情,我喜欢细水长流的感情。这是架空,所以很多可能和我们的历史有差别,所以小问题无需介意。 上架会直接更新4章,接下来可能就会按照订阅来更新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指定一个更新规则,管他的,走走仪式感吧。 (PS:单日订阅破千更五章;单日打赏舵主更五章;单日月票破30更五章;单日推荐破百更五章)最后还是说一句,求宝子们订阅奥~~~首订当日很影响数据的,各种票票啥子的也别忘了砸我,爱泥们~~~ 第40章 镇北侯府不缺这点钱 朝离有些意外,青衣不是那种慌慌张张的性子,如今这般失态,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怎么了?” 青衣脸色非常难看,“小姐,就是,就是二小姐去你的院子找你,然后不知怎么地得罪了世子,被世子给踹了出来,摔在了院子里。还好世子还收了力道,否则二小姐怕是要重伤,奴婢看她疼得脸色都白了。” “朝珍去了我的院子?”朝离喃喃道。 很显然,朝珍去她的院子肯定不是为了找她闲话,目的必然是顾含章。 也是,朝珍可没有放弃顾含章,她心里想着要成为世子妃。 朝珍和红玉不同,一个想成为世子妃,另一个是只要能够成为顾含章的人就可以了。 如此说起来,朝珍对顾含章倒是有那么两分真心。 想到这儿,朝离又想到顾含章被朝珍烦,心中不免叹气。 果然,当世子也有很多烦恼,比如总有女人往他身边凑过去。 青衣心中焦急万分,“快过去看看吧,小姐,总不能让世子爷在朝府闹大了,到时候不太好看。” “行,咱们也去瞧瞧热闹。”朝离扬起愉悦的笑容。 见朝离如此淡然,青衣也发现她刚才太激动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姐,是奴婢的不是,不该如此激动。不过奴婢听着下人们说,说是二小姐穿了和小姐差不多的衣服,然后去院子里,直接退开了卧房的门。奴婢猜想,可能是二小姐想要去......世子爷。”青衣小声开口。 其实就算青衣什么都不说,朝离也知道朝珍去她的院子所谓何事。 总归,不是来看自己这个大姐的。 “无妨,不必放在心上,就当咱们是去看戏的,不必忧心。”朝离笑着道。 反正在顾含章手里,朝珍不可能讨得到什么好处。 “是,小姐。”青衣赶紧跟上。 主仆二人回到朝离的院子,此时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丫鬟,远远地还能听到李氏呼天抢地的哭声。 果不其然,李氏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朝离的声音响起。 十几个丫鬟自觉散开,为朝离让出一条路来。 朝离顺着空隙看去,她的屋子房门紧闭,朝珍坐在地上哭泣。 至于李氏,也在一旁哭喊,似是要将里面的人给震出来。 见状,朝离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很明显是顾含章觉得朝珍和李氏太闹腾,又不想浪费时间在她们身上,因此才没有任何动作,关着房门任由她俩闹。 想到这里,朝离心中涌起一股好笑。 顾含章这个人面上是世家公子,但实际上最怕女人带来的麻烦。 前世她与德绍公主和顾汐月不对付,很多时候就是不愿意牵扯进女人的麻烦之中,女人在他眼中就是麻烦。 或许,只有沈涟漪才不是吧。 朝离的情绪变得不是很好,她抬脚往里面走。 李氏一见到朝离,立刻哭得更大声。 “天啊,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会落得如此这般,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李氏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落。 朝离敛去眼中的烦躁,“二姨娘这是怎么了,二妹怎么会在地上坐着?” “大姐,呜呜呜,我只是来找你的,可是,可是世子一脚就把我踹了出来。是我的错,我事先不知你不在屋子里的。”朝珍哭得梨花带雨。 也就是说说罢了,究竟朝离人不在不在屋子里,朝珍是最清楚不过的。 就是因为朝离不在的缘故,所以朝珍才会进她的院子。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穿得和自己差不多过来。 “原来是这样,可能世子不小心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故意接近,所以没来得及看就动手了。这会儿世子肯定是心中内疚,因此在屋子里不好意思出来,二妹可别生气。”朝离笑着道。 李氏母女俩的哭泣几乎停下来,有些呆愣。 按照她们的猜想,怎么着应该也是朝离上前将朝珍扶起来,然后听她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朝珍就会想法设法说些让人误会的话,把顾含章拉下水。 如此一来,说不定被人瞧见朝珍与顾含章在一间屋子,还能顺势让朝珍跟着顾含章一起走,回镇北侯府当个姨娘。 可是万万没想到,朝离竟然会如此相信顾含章。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才不觉得会有男人会不偷腥。 顾含章堂堂镇北侯府的世子,身边肯定不可能只有朝离一个女人。 多朝珍一个,也没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刚才珍儿去了你的屋子,那时候屋子里只有世子一个人在。两人孤男寡女的,怕是说出去不太好听,我们珍儿也不好嫁人。不如,让珍儿跟着你们回府吧,以后你们两姐妹,还有互相有个照应。”李氏道。 朝离瞪大眼睛,“二姨娘,你在说什么呢?青衣可是在院子里看得清清楚楚的,二妹进去就被踢了出来,可是连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没呢。再说了,这是在朝府,可不是在外面的酒楼,会有什么消息传出去?二姨娘掌家多年,若是连下人们的嘴都管不好,那我就要好好问问父亲,这掌家究竟是如何掌的。” 李氏咬牙,没想到朝离这么不好对付,她嫩是一点借口都找不到。 奇怪,以前也没见她如此能说会道,莫非去了镇北侯府还学聪明了不成? 只是眼下朝离这般不配合,她也不好借题发挥。 朝珍还想说什么,李氏却瞪了她一眼。 “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只是世子下手也太重了,珍儿肯定受了不轻的伤。”李氏含蓄地开口。 听她这话,显然是想得到什么好处的意思。 “这样,若是二妹受了伤,尽管医治,镇北侯府不缺这点钱。”朝离说着看向青衣,“青衣,给二姨娘十两银子,怎么也够二妹看诊了,有些人家一年也才用这点呢。” 李氏被噎住,刚刚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停下来。 “呵呵,大小姐言之有理。” 第41章 世子的为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李氏已经把朝离恨死了,她这会儿真是讨厌这个不懂事的大小姐。 下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谁都不是个傻的,当然都能看出来李氏的算计。 无奈之下,李氏只能自行搀扶朝珍。 “走,珍儿,我们回去。” 朝珍抿唇,撑着疼痛的身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朝离,这才转身离开。 当然了,在离开的时候也没忘记从青衣的手里将那十两银子拿走,看得青衣只能憋笑,心想她是个没见识的,十两银子都看得上。 母女俩离开,她们带来的丫鬟自然也就跟着离开,院子里还剩下的,也就只有两个被安排在朝离这个院子的丫鬟。 “好了,你们也下去吧。”朝离挥了挥手对两人道。 两个丫鬟福身,一前一后离开。 待院子里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了,朝离这才看向紧闭的房门。 “小姐,二小姐动机不纯,肯定是冲着世子来的。”青衣小声地开口。 在她眼中,朝珍什么都要抢朝离的,包括婚事也一样。 在朝离出嫁之前,朝珍就想要与朝离对调,代替她嫁给顾含章。 好在朝律还有点脑子,就算疼爱朝珍也不是盲目地什么都听她说,还知道太后的赐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否则就得承担杀头的危险,因此才没有让朝珍替嫁。 就是没想到,朝珍现在都没有放弃这个打算,这点青衣还是看明白了。 “倘若他被朝珍这样的货色拿下,那他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顾含章了。毕竟,他这个人......”朝离顿了顿。 只见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顾含章神色冷漠,面带不悦地站在门口。 “我这个人如何?”顾含章轻声问。 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这会儿的心情不是很好。 朝离微微一笑,“世子如何,朝离不敢枉加议论,唯恐惹怒了世子不悦。” “呵,那我还就非要知道了不可。”顾含章冷哼。 青衣面色有些尴尬,自觉这不是自己能够参合的话,因此快速福身告退。 朝离倒是没有注意青衣的动作,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含章。 “世子非要知道也不是不可,那就请恕我得罪?” “说!”顾含章没了耐心。 朝离抬脚往屋子里走,一步一步越过顾含章,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早已冷却的茶水。 这人也真是的,不喜欢有人伺候,但换热水还是应该的吧? 真不明白,这种天气为何要喝冷茶水。 顾含章瞥见朝离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刚想开口说话,朝离的声音再度响起。 “世子这个人,生性凉薄,对不在意的人和事,都是吝啬目光的。哪怕一个人爱你再久,与你朝夕相对,你的眼里也看不到对方的痕迹。你不喜胁迫,也很多事都不放在眼里,朝珍就算是对你心怀不轨,也不可能成功。按照你的阅历,区区一个朝珍,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你就能够判断出她的想法,立刻对她出手。啧啧啧,世子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冷血无情,为人冷漠的世子。” 静静地说完,朝离的目光变得深远。 明明是放在顾含章身上的目光,却好似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其实也的确是这样,朝离正是通过看现在的顾含章,看到了未来三年顾含章的模样。 一时间,她的心口泛着浅淡的痛意。 那三年的日子,真是叫人不敢去回忆,留下的永远都是痛苦比较多。 顾含章眼神越发冷凝,“我倒是不知晓,你对我如此了解。” 分明,有些话就是不对的。 也不知道她方才话中提及的人究竟是他顾含章,还是旁人,分明对着他说,又好似在告诉别人一般,这样的目光真是叫人不爽。 “也不算太了解,就是恰好知道一些罢了。”朝离回过神来,目光浅浅地望向顾含章,“世子今日怎会来此?” 朝离可没忘记,她没有邀请顾含章过来。 在离开侯府的时候,顾含章明明是与沈涟漪一道的,他应该是与沈涟漪出门才是。 却不知为何,会忽然到了朝府。 今日顾含章的作为让人疑惑不已,尤其是他还开口维护她。 要知道,这可是前世三载都未曾有过的情况。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顾含章垂眼,“碰巧过来找朝大人有些事要说。” 言外之意,并不是跟着你一起过来的。 “原来如此。” 朝离还真就信了,不然她也无法解释顾含章过来的举动是为何。 总不能,是因为担心她吧? 大约是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好笑,朝离也没憋着,轻笑着出声。 “好笑?”顾含章眉头紧锁。 朝离收敛了笑意,认认真真地思索片刻,随即点点头。 “世子你说的不错,的确是很好笑,我是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与世子并无干系。”朝离面色倨傲的回答。 反正你别管我笑不笑,跟你无关就是了,别管太宽。 顾含章皱眉,忽然也勾起一抹极其细小的弧度。 “方才你用的这个杯子。”顾含章目光落在朝离的手心,眼中带着些许揶揄,“我用过。” 朝离呆愣在原地,随即脸颊快速染上嫣红,哐当一下放下茶杯。 “我,我那个,不是故意的。”朝离别扭地解释。 不管怎么说,用顾含章用过杯子,这种事情总是让人不自在。 哪怕是在前世两人缠绵后,朝离都没有用过顾含章的杯子,她知道他向来都比较注意这些,不喜欢自己的东西给人用。 顾含章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微微看了看朝离,随即转身走出了屋子。 朝离坐在椅子上,目送顾含章走出去,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将双覆上脸颊。 真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没注意到用顾含章的杯子。 这种举动是一种非常亲昵的举动,像是两人亲吻了一般,即便不是直接亲吻,却还是让人羞涩不已。 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离脸上的红色越发艳丽,难以褪色。 青衣刚刚走进屋子里,看到的就是面红耳赤的朝离。 “小姐,您怎么了,可别是感染了风寒。” 第42章 我与世子情深似海 相较于青衣的担忧,朝离越发不好意思,却又不能直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刚刚就是屋子里有些闷,无妨的。”朝离回答。 青衣闻言又有些疑惑,“可是,小姐,世子不让屋子里烧银丝碳,这屋子应该是冷飕飕的才是,比不得侯府的院子。” 闻言,朝离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好了好了,都说没事,赶紧回去。” 这丫头,往日也不见如此聪慧! 说完这话,朝离也顾不得等青衣,抬脚就往外走,走之前还将茶杯推出去一段距离,似乎那茶杯烫手。 青衣不明所以,但见朝离已经转身离开,她也就跟着走了。 刚刚走出院子里,路过一条长廊,朝珍就被丫鬟搀扶了过来。 “你很得意吧。” 朝珍的双目几乎喷火,恶狠狠地盯着朝离。 本来朝珍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大夫说她肺腑没什么损伤,但还是需要静养几日方可。 然而,朝珍的心里气不过。 或许是从来都是欺负朝离的那个人,现在朝离不让她欺负,朝珍自然是非常接受不了的。 尤其是,现在的朝离真是比以前还不好说话! 在朝珍看来,她应该是在镇北侯府遇到了什么人,或者是被德绍公主磋磨了一番,因此性子才有了变化。 “我得意什么?”朝离明知故问地反问一句。 得意嘛,其实还真是还挺得意的,朝离心中暗想。 朝珍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别以为世子就真的喜欢你了,他绝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带着我入宫参加宫宴,也不愿带着我回镇北侯府,甚至眼睁睁看着世子伤我。朝离,你可真是吝啬啊,还说把我当成亲妹妹,连这点事都不帮我。” 朝离不厌其烦,前世已经受够了朝着如此这般,她每一次都在妥协。 这辈子,朝珍就只有想了。 只见朝离一步一步逼近朝珍,嘴角挂着冷笑。 “我真不知道你是太太真了还是太过蠢笨,为何会觉得我要给你分享自己的男人?”朝离满脸不屑。 殊不知,朝离这句话成功阻止了一道即将跨入长廊的修长身影。 拿到身影在听到朝离这句话后,默默地站在拐角处,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 朝珍咬牙切齿,“朝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还需要问吗?难道你记不得,我与世子的婚事是怎么来的,又是历经了多少困难险阻才由太后赐婚?既然我嫁给了世子,那他就是我的男人,我又凭什么带你回镇北侯府去分享他?你的小心思我很清楚,无非是觉得凭借我和你的关系,你入了镇北侯府之后,可以将我给挤下去,成功替代我的位置,是吗?”朝离反问。 朝珍听得脸色惨白,她哪里知道朝离竟然完完全全把她的小心思全都给摸透彻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朝珍的功夫还没有修炼到家,因此同她说点什么,她还没隐藏好,非常容易失态。 朝离难得与她周旋,“放弃吧,你这辈子都进不了镇北侯府,只要我在的一天,你就什么都别想了。还有,我与世子情深似海,两人如胶似漆,还答应了太后三年抱俩,你没有机会的。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让李氏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别老是惦记别人的相公。” 青衣在一旁听得无言以对,自家小姐真是说得出口,分明和世子已经约定好了一年后和离。 不过看到朝珍这摇摇欲坠的模样,青衣还是很开心的,总算是能出一口气了。 朝珍忽然瞪大眼睛,神色难看地盯着朝离的后背。 朝离皱眉,刚想问她怎么了,肩上却覆上了一双温暖的手掌。 紧接着,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 “世子妃说得不错,我与她感情甚好,惦记本世子不会有好结果。” 灼热的呼吸轻轻擦过朝离的脖颈,她忍不住想要瑟缩,却努力站直身子,整个人非常僵硬。 尤其是那双温暖的手掌接触到肩上,让朝离整个右边身子都麻了一般,完全失了力,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每一次说点不该说的话,顾含章都能听到? 朝离无语问苍天,怀疑顾含章是不是在她身上做了什么记号,否则为何每次都如此巧合? 朝珍咬唇,连个招呼都不愿意打了,转身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 顾含章并没有理会朝珍,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左边长廊的拐角处位置,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这一眼十分隐晦。 但,拐角处的那个人,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时辰不早了,回府。”顾含章开口。 朝离已经麻木了,反正每次都被顾含章看笑话,她也不想再去理会,总归都是她在尴尬。 罢了,她厚着面皮不尴尬就无所谓,朝离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回吧。” 朝离率先往前走,顾含章的手自然就垂了下来。 见朝离已经转过身去,顾含章望着长廊拐角的地方,薄唇轻轻吐出四个字,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做出了口型。 两人的声影消失在原地,长廊拐角处的人才缓缓走了出来。 陆修远面色惨白地望着朝离和顾含章消失的方向,双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脖子和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更是已经湿润。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朝离的心里只有顾含章,这一桩婚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亲耳听到朝离说她与顾含章之间的感情有多好,陆修远的心里还是痛得无法呼吸,刚刚他几乎要忍不住出来。 他都明白,凭借他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与朝离在一起。 更别说,朝离对他只有兄长之情。 然而感情的事是最无法控制的,他根本就控制不了对朝离的感情。 顾含章什么都明白,因此才会故意在离开的时候看他这个位置一眼,嘴上还说了四个字。 就是那四个字,击溃了陆修远所有的希望。 良久,陆修远深呼一口气,缓缓走向朝律的书房。 第43章 皆是谎话 马车上,朝离和顾含章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各有心思。 遇到马车一个颠簸,两人的目光骤然对视,随后会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坐在马车外的青衣都能感觉到里面自家小姐和世子的情况不太正常,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特殊气氛,旁人根本就进不去。 偏生他们两个好像都表现出来没什么的样子,这就让人很疑惑。 不过很快,马车内的平静便被打破。 “我竟不知,在你心里,原来我这般重要。”顾含章浅笑着道。 刚刚也是思考了许久才对朝离开口,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这会儿心里是什么想法,就这么随口说了出来。 朝离冷眼看过顾含章,目光带着些漠然。 “谎话而已,世子也不是不清楚,我俩不过是做戏罢了,谎话说了再多也不会成为事实。世子应该心知肚明,我不过是因着世子对朝珍的举动,顺着世子的意思对她说的那些话。若是世子心中觉得遗憾,没能将美娇娘带回镇北侯府,倒是可以告知朝离,朝离倒是不介意出尔反尔,将人带回去。” 朝离略带清冷的声音,以及脸上的淡漠,在顾含章看来不似作假。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含章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涌上一股怒气。 “依你所言,与朝珍的话皆是谎话?”顾含章寒声询问。 朝离淡淡地回答,“不错,皆是谎话,不过就是为了气她。朝府的事情瞒不过世子,想必世子也知晓,我娘在李氏母子三人手里未曾讨得过好处。虽说我娘明面上是朝府的当家主母,实际上掌家之事却是在李氏手中。如今我能够让朝珍吃瘪,也算是为我娘出了口恶气,何乐而不为?” “出气?你的意思,本世子就是你出气用的?”顾含章神色越发冷凝。 朝离也听得很是火大,“那世子以为是什么?世子堂堂君子,向来是个风光霁月的人,却做出偷听之事,还有理了?” 马车内气氛陷入诡异之中,只听得到朝离因为生气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顾含章才轻笑了一声。 “君子,想不到世子妃对本世子的评价如此之高,竟然会觉得我是一个君子。这么看,我倒是要感谢世子妃对我的谬赞,恩?”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句末微微有些上扬,竟然会有一种挑逗之嫌。 不知为何,朝离有些不太自在。 “我,我是觉得世子是君子,但世子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朝离别开脸。 顾含章刚想说什么,忽然马车大震,外面响起吵杂的声音。 还没等朝离问青衣发生了什么,马车又一个大颠簸,她整个人竟是往顾含章的方向扑过去。 朝离来不及惊呼,身子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脸撞在了顾含章的胸膛。 此刻,朝离这一张连简直红透。 刚想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顾含章的腰部,小腹也擦到了什么部位,只听得他闷哼一声。 随即,还伴随着顾含章低沉的嗓音。 “别动。” 话音刚落,朝离便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将她扣在顾含章的胸口,身子不免更为贴合他。 朝离这下子是真的不敢动了,前世的记忆浮现眼前,她非常清楚顾含章刚刚的闷哼是什么意思,还有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想必是她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此时此刻,朝离真是像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前世就不说了,两人是夫妻,是货真价实的夫妻,有肌肤之亲实属正常,与顾含章缠绵了那么多个夜晚,朝离对他的身子也是清楚不过的。 可是现在,她们两个之间只剩下有名无实,碰到这种情况就很尴尬,偏生朝离还不敢表现出她已经懂了的意思。 顾含章神色没有变化,但怀中的娇躯较弱无骨,还有那不经意的触碰,淡淡地清香传入鼻中,这些都叫顾含章有些心猿意马。 “世子,世子妃,对不住,外面有马惊了,差点撞到了两个玩耍的孩童,奴才也是为了躲开。” 车夫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来,打破了马车内的旖旎。 朝离咬唇,就这么趴在顾含章怀里的举动真是要了命了,她只想赶紧起身。 可是顾含章现在明显有些不妥当,她起身后与其面对面的对视,岂不是更加不自在? 朝离心中百转千回,胸膛却开始震荡起来。 “无事,可有人受伤?” 青衣抢先一步回应,“没事,就是不知小姐是不是撞到,方才奴婢听到小姐的声音。” 顾含章低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胸前趴着的女子身上。 “没有,继续赶路。” 朝离咬唇,也不好说什么,她只想顾含章赶紧把某些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 只有她心里清楚,这人面上冷若冰霜,但在床榻上却像是一团火焰,每一次都要极致缠绵,将她折腾得半分力气全无后方可作罢。 马车继续行驶,顾含章片刻后松开朝离。 感觉到顾含章已经没有禁锢她,朝离立刻从顾含章的怀里挣脱,重新回到她早先做的地方,并且转过身看外面。 哪怕是前世与顾含章什么都做过了,但朝离骨子里还是有些放不开,会害羞。 顾含章右手虚虚握成拳头,又立刻松开,拇指与食指捻了捻。 原来,女子的身子竟是这般娇软。 难怪成风那厮说,温香软玉在怀的时候,给他金银都不换。 而方才朝离在他怀里,他有了反应,甚至想要将那纤细的腰肢再用点力,扣紧,让她毫无间隙与自己相贴。 只是,想到朝离与他之间的约定,那所谓的一年,顾含章的神色又冷下来,心中的一团火被冷水浇灭。 马车内又恢复了平静,与从朝府出来的针锋相对自然有了差别。 不多时,马车停靠在镇北侯府门口。 这一次还没有等顾含章先下马车,朝离便率先撩起车帘,直接跳了下去,甚至都没等青衣的搀扶。 等顾含章下马车的时候,朝离已经逃命似的往府中走。 见状,顾含章失笑地摇了摇头,跟着走了进去。 第44章 再见朝服 翌日清晨,德绍公主一大早便差人告诉顾汐月,尽快收拾妥当,要准备今日的宫宴。 宫宴和之前的郭老夫人寿宴是不同的,顾汐月当然明白,她也不可能随意对待。 更何况,今日的宫宴她还有大礼相送与朝离。 而此时的朝离还在酣睡,或许是昨日与顾含章的接触太过亲密,她在夜晚中失眠了,后半夜才睡去。 “小姐,该起了。”青衣敲了敲内室的门。 “进来吧。” 浅眠的朝离立时就惊醒了,对外头的青衣吩咐了一声。 大抵是没有睡好,朝离这会儿有些头疼,想来要在去宫中的马车上好生休息片刻才行。 想到马车,就不可避免想到昨日,届时她定要与顾含章同坐一辆马车。 发生了昨日的事情后,朝离心中便不是很想与顾含章一起,总归是怕两人再度因为一些原因而感觉到不自在。 一番梳洗后,青衣拿出了朝离的朝府。 今日是正式的宫宴,自然需要拜见帝后,不论皇子还是寻常百官的妻子,皆是要穿朝服。 顾含章现在已经是镇北侯府的世子,朝服的品级自然比他父亲顾清寒的高一个档次,顾清寒并没有官职在身,有的只是个驸马爷的虚名,朝服颜色比顾含章略微浅淡些许。 大齐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朝服为紫色;皇子朝服为暗黄、太子着杏黄、亲王着月白色。 如今大齐的皇帝年岁已高,皇子皆是封为了王爷,太子又薨逝多年,因此自是没有杏黄和暗黄的朝服,仅有月白色与紫色。 镇北侯府的朝服便是紫色的,顾含章今日也会穿朝服进宫。 当镇北侯府世子妃的朝服再次出现在朝离的面前,她的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本来新婚第二日去给太后敬茶便应该穿朝服,不过朝离知道,太后并不在意这些,尤其是顾含章也没有穿,因此她也没有特意去换。 顾含章的身份地位高,加之本身有能力,亲王们自然会向他抛出橄榄枝。 至少在文武百官的眼中,顾含章以及镇北侯府都没有站队。 今日应该也是与前世差不多,想来顾含章要不了多久就会与人闲话,还会与沈涟漪在一处闲聊。 外人不知,朝离却是清楚不过的,早就知道顾含章已经暗自站队,那位王爷与顾含章的关系还非常好,对顾含章也是百般重用。 如果只是这么看,其实顾含章也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小姐,小姐?” 青衣伸手在朝离面前晃了晃,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看到朝府就陷入了呆愣之中。 朝离回过神,微微一笑。 “没事,为我更衣,可别让我那位婆婆久等,否则怕是要闹了。今日十五,是元宵节,也是花灯节,我可不想与她难看,晚上还要去看花灯的。” 一听到花灯,青衣简直双眼放光。 “小姐,今日我们可以去看花灯吗?”青衣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再怎么样也是镇北侯府,即便是大齐民风开放,却也不好在外面逗留太久。 今日的宫宴结束后,其实也完全有时间可以去看花灯。 只是不知,出去会不会被德绍公主诟病,说小姐不安于室,给她借题发挥的借口。 朝离思绪渐远,记得前世她也出去看了花灯。 或许是运气不太好,她看到了顾含章与沈涟漪一起到河边,而后沈涟漪浅笑嫣然地放了一盏河灯,不知是许了个什么愿望,反正沈涟漪害羞得很,几乎要靠在顾含章的肩膀,两人的距离很近。 本来朝离看好了一个很喜欢的花灯,准备去猜灯谜赢回来,才知道早已经被人赢走了,她只能换个心情去放河灯,结果就看到了顾含章与沈涟漪。 那时候,她还没发觉两人之间的情愫,只以为是恰好遇到。 朝离上前打招呼,却见顾含章冷眼看她,随即转身离开,压根就没等她一起回府。 纵使那时候心里有了不对劲,朝离却还是没有多想。 如今细想起来,那还是真是经不起推敲。 换了一种心情后,朝离如今倒是没有那么介意了,即便是知道两人今晚上会看花灯。 “自然可以,收拾妥当,今日在宫中莫要出任何差错。还好我是世子妃,可以带一个丫鬟入宫,注意一言一行。待宫宴结束后,我便带你去看花灯,给你买一盏极好看的花灯。”朝离轻声道。 青衣简直兴奋得不行,“是,小姐,今日奴婢定会谨言慎行,绝不会给小姐丢脸。” “对了,今日朝珍若是去宫宴,你要注意一下她,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小心一点,可别让她钻了空子,她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昨日我说的话,她听着是不悦,却会燃起斗志,更加要将我给比下去。”朝离思索后开口。 “小姐放心,若是看到二小姐,奴婢定会注意。”青衣点点头。 朝离略微放心,“对了,近来兰心和兰草如何了,可是有何不寻常的举止?” 青衣想了想摇头,“并无,如今她俩的卖身契捏在小姐手里,谅她们也是不敢做什么的,小姐宽心。要真是有些不轨之心,小姐尽管派人将她们俩给发卖了,交给人伢子处理便是。” “不,你太不了解她们,她们不过是在寻机会而已。能够有荣华富贵的机会,自然是再冒险都要试探一番的,咱们且等着吧。”朝离冷笑。 留着她们,不过是为了以后方便行事而已。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朝离才走出院子。 听雨阁外面,顾含章一身紫色的朝府静静地站在原地,他背对着朝离,双手背在身后。 朝离抬眼看过去,在顾含章的书房外看到了两棵光秃秃的树干。 此时,顾含章就是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树。 “朝离来迟,让世子久等了。”朝离微微福身。 顾含章并未转身,目光依旧落在前方,也不知是看那毫无绿意的树入了迷,还是在思索什么。 朝离也不等他回答起身,径直站直身子,往顾含章走过去。 反正,她可不想委屈自己。 待朝离刚刚走到顾含章身后两步,顾含章的声音才响起。 “好看吗?你可知这是何树?” PS:宝子们,给我一点动力,动动你们的小指头,票票,打卡,留言啥的都砸我,mua~爱你们 第45章 原叫苦情花 朝离闻言,掩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垂下眼睑,眼中闪过冷意。 “世子说笑了,两棵合欢树而已,再寻常不过的物件,请恕朝离没有觉得哪里好看,光秃秃的尤其碍眼。” 许是听出了朝离语中的冷意,顾含章缓缓转身。 入眼的是一张出众的容颜,那一袭紫色的朝服穿在朝离的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高贵典雅,冷淡的神色又让她看起来危险不可接近。 “哦?那花开之时,你也不喜?”顾含章问。 朝离明白,顾含章已经有些不悦。 按理说,像朝离这样倾慕顾含章的人,应该是知晓他的喜好才是,哪怕是说现在对他无感,却也不至于到厌恶的情绪。 是的,顾含章在朝离的眼中看到了对那两棵树的厌恶,这让顾含章心中觉得甚是怪异。 “合欢花罢了,亦非高贵的花类,本身对生长的环境也不高。倒是世子,堂堂镇北侯府的未来的侯爷,却喜欢这种平凡的花,真是让人意外。我还以为,世子会喜欢高贵的兰花、或者华丽的牡丹,亦或是浓郁的玫瑰,没想到只是合欢花。”朝离冷哼。 顾含章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朝离,“在你眼里,合欢花不配我喜欢?” “没有配与不配,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只是颇感意外。”朝离不卑不亢地回答。 前世,朝离也是很喜欢合欢花的,因为这会让她觉得与顾含章更贴近,他们喜欢了同样一件东西。 也是因为顾含章的缘故,他那张合欢花的绢帕,她小心珍藏,还去翻阅典籍查找合欢花代表了什么意思。 合欢花的花语寓意为阖家欢乐,适合栽培在庭院中,寓意着家庭会变得和睦欢乐,充满幸福感。 又因它的叶子早上就舒展开,到晚上的时候就会卷起来,像是争吵后的夫妻一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寓意能言归于好,重新恩爱的生活,所以还指夫妻恩爱。 倘若将其送给正在彼此吵架的夫妻,是有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永远幸福恩爱之意。 有一次顾含章误会了朝离,他遂将院子里的合欢花采了两簇过来,她以为顾含章是在示弱,在给她道歉,想要重归于好。 后来在她身子每况愈下,已经支撑不住之时,沈涟漪上门来,告诉了她合欢花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也是那时,她彻底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临死前叫青衣将那张合欢绢帕还给顾含章。 顾含章静静地注视着朝离,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可惜,他没能看出来。 “不喜便不喜,不强求。”顾含章转身往前。 在朝府就见朝离亲自将合欢花绢帕丢进了火盆之中,想来是真的不喜欢了,因此才会厌恶。 不管是合欢花,还是他这个人,她都不喜欢了。 朝离站在原地没有动,深深地看着合欢花树,心中叹了口气。 是啊,她这算是迁怒了,两棵光秃秃的树干委实没惹着她。 合欢花以前并非叫合欢花,原叫苦情花,一听这名字就觉得不是太吉利,若是知晓这些的新婚夫妻,大抵是不会谈论这个的。 而苦情花开实则意味丈夫变心,寓意不好,沈涟漪却知道,还特意来告诉她。 朝离深呼一口气,散去心中的郁结。 “青衣,我们也走。” 青衣默不作声地跟着朝离,看着好端端的两个人又闹了不愉快,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或许是她旁观者清吧,她觉得自家小姐和世子并非水火不容,可惜这些话她不敢对朝离说,否则朝离定会生怒,还是得慢慢来。 待朝离与青衣到了门口,德绍公主和顾汐月还没有到,顾乐倒是已经等候多时。 “大嫂。”顾乐喊了一句。 朝离温和一笑,二房不能参加宫宴,自是不在的。 “四叔四婶,还有小妹,让你们久等了。” “哪有啊,还有人没到呢,这也不算是让我们久等。”李氏眨眨眼道。 瞧瞧,同样都是姓李,顾四婶就温柔良善得多,朝府那位姨娘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朝离自然听得懂李氏是什么意思,掩唇轻笑。 “四婶小声些,可别被听到。” 随着朝离的话音刚落,德绍公主带着顾汐月走了过来。 “怎么,听到什么?”顾汐月随口一问。 李氏母女与朝离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都一起摇头,表示没有说什么。 德绍公主冷哼,“行了,在这里杵着干什么,赶紧上马车,入宫时辰已经到了。” 至于朝离和李氏说了什么,德绍公主并不在乎。 反正,她从没有将李氏当做弟妹,毕竟她的身份可比不上自己这个当公主的嫂嫂。 “无聊,哼。” 顾汐月瞪了一眼朝离,趾高气昂地带着红玉坐上了马车。 朝离笑了笑没说话,转身也踏入马车,顾含章已经等候在马车中,手里还拿着一本手札。 对于朝离的出现,顾含章似是没有发现,目光丝毫没有从书上移开。 朝离当然不会在意了,坐上马车后也不说话。 不多时,青衣叫车夫可以驾车,马车才晃动起来。 或许是昨日不小心撞入顾含章的怀中,因此朝离这次坐得越发靠后的位置,甚至还将脚部用力挨着马车座位的木板。 这一幕落入顾含章的眼中,他轻轻抿唇,却没有说什么。 一路无话,总算是到了宫门口。 由于是宫宴,因此宫门口的例行检查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除了镇北侯府的几辆马车外,还有不少朝臣的马车都停在宫门口,准备接受皇宫侍卫的盘查。 到底是要面圣,因此检查得非常仔细,哪怕是女眷也会被宫中的嬷嬷检查,就怕不小心混进去一两个刺客,恐惊扰了圣驾。 就在准备检查到镇北侯府之际,身后传来了小声的议论。 “是沈大人家里的马车,想必沈小姐也在其中。” “那可不,京城第一美人,咱们今日入宫还有眼福了,真好啊。” 朝离勾唇一笑,果然,沈涟漪总是来得巧合。 思索间,她将目光放在了顾含章身上,带着些别样的意味,却看不出任何喜怒。 第46章 一道入宫 顾含章平静地与朝离对视,眼中没有任何退却之意。 见状,朝离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面皮不薄,心上人都来了,还堂而皇之往她们这道宫门走,他竟还这般坦然自若。 入宫的宫门一共有五道,中间最大的一道门是天子专用,其余人都不可行走。 后宫之中,唯有帝后大婚时,皇后可以从正门入内,那也是唯一的一次从大门走的资格,即便如今的太后都不可走此门。 在大门的左右两边隔着五米的城墙,各自有一道入宫的门。 而这道,便是三品以上的朝臣入宫时才能走的宫门。 因着过年的缘故,三品朝臣的妻女也可以享受这等殊荣一道入内,所以宫宴要求正妻嫡女参加,也是因为嫡庶身份有别,庶女和妾室没资格走这道门。 在这两道门的旁边各自还有一道小门,那便是四品以及四品以下官员走的。 方才镇北侯府的马车便是停在左边的第二道宫门的门口,右边第四道宫门的这会儿已经没有人排队,但沈家的马车还是直直地往镇北侯府的身后来。 其目的为何,已经不言而喻。 文武朝臣或许会觉得那是军机大臣沈放要与镇北侯府世子说几句,事实上,朝离却清楚,那是沈涟漪想要与顾含章一道走。 前世,沈家就是与镇北侯府一起入的皇宫。 “原来是镇北侯府的马车,看在本官今日运气倒是不错。”一道中年男音响起。 众人抬眼看去,沈家的第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撩起,车夫上前搀扶,走下来的便是一身深紫色朝服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模样生得不错,沈涟漪与他有四五分相似,此人乃沈涟漪的生父,军机大臣沈放。 顾含章微微颔首,双手作揖。 “沈大人。” 镇北侯府的其他人一同见了个礼,哪怕是德绍公主也得放下身段微微颔首。 虽说德绍公主是皇家公主,可是嫁给了镇北侯府的顾清寒,偏生顾清寒并无官职在身,因此她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比不过拥有实权的沈放。 哪怕不至于行礼,却要表示尊重方可。 “诸位不必如此客气,咱们依次入宫便是。”沈放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忽然看向德绍公主,“公主殿下,小女今日独自入宫,她母亲身子不适并未过来,能否麻烦公主殿下帮忙照拂一二?” 沈放这话真算是客气了,按照他的身份,想要帮忙的人不计其数。 不过,之所以如此,沈放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朝离心知肚明,不管是沈放还是沈涟漪,父女俩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必定是顾含章。 思即至此,朝离看向顾含章。 然而顾含章面无表情,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朝离也只得作罢。 德绍公主当然不可能会选择在宫门口得罪沈放,并且心里也对会说话的沈涟漪也颇为喜欢,因此笑着点点头。 “沈大人客气,涟漪这孩子甚是讨喜,没有人会拒绝的。” 沈放像是松了口气般,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 “涟漪,你且下来,稍后宫宴便跟着公主殿下,万不可给公主惹麻烦,可知晓?” “是,父亲。”沈涟漪柔柔地回答。 紧接着,沈涟漪的身影从马车里显露出来,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微微福身。 “多谢公主殿下。” 德绍公主甚是满意,每次沈涟漪见她,不管是在什么场合,她的礼数都足够周全。 反观自家那个不讨喜的儿媳妇,真是干啥啥不行,惹人生气是头筹。 “行了,咱们入宫吧,这会儿已经检查得差不多。”德绍公主笑着道。 朝离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径直转身去进行检查,然后缓缓往宫内走去,青衣自然是不落下,也同样跟着朝离走。 顾含章面上不显,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放在朝离身上。 本以为朝离会心中不悦,会怒视他。 结果,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神色自然地往宫中走,半点没放在心上。 顾含章紧了紧拳头,抬脚快速跟着往里面走去,没理会身后那道你灼热的目光。 宫宴是在金銮殿外面的广场进行,此时整个广场四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俨然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今日也算是前朝和后宫之间的分界线最模糊的一天,因为就连后宫的嫔妃也可以来这里参加宫宴,和大臣们的妻女聊聊天,或者是见到母亲和家里的姐妹,比往日关在后宫的日子不知道自由多少。 在朝离看来,众人眼中羡慕的后妃,她却觉得可悲。 所有的青春和爱意都给了同样一个男人,偏生这个男人的心里装着不知道多少女人,还有天下,根本就无暇顾及后宫的女人。 如此,再多的荣华富贵,又有何意义? 后宫佳丽三千,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以傍身,但宫中算计四起,尔虞我诈,牵扯的还有前朝。 后宫,并不是那么好的地方。 顾含章在朝离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不少同僚,还与之打个招呼,余光却还是会注意到朝离。 朝离四下走动,偶尔转身与人说话,他能看清楚朝离的神色。 刚刚她眼中满是惋惜,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顾含章对朝离的想法有一些兴趣,想要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不过,宫中并非什么好说话的地方,他也不会现在去问。 更何况,哪怕问了,按照朝离的性子,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朝离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已经完整地落入了顾含章的眼中,她只觉得宫宴好生无趣,要不是身在世子妃这个位置上,她是一百个不愿意来参加。 “阿离,阿离。” 宋凌心的声音在朝离身后响起,朝离转身,露出温和的笑容。 前世因着新婚夜的时候,顾含章便让朝离与宋凌心保持距离,因此前世的宫宴,朝离并未与宋凌心交谈。 哪怕是远远地看到,朝离都会避开对方,故作与旁人闲聊。 不为别的,就怕顾含章会心生不悦。 如今,两人并未被影响。 “刚刚就在找你,就是一直没瞧见,这会儿才到?” 第47章 暗暗提醒 朝离的声音透着温柔,宋凌心本来心中有些不快,这会儿也完全烟消云散。 当然了,宋凌心心中的不快不是因为朝离,而是因为家里的一些事。 “是刚刚才到,还不是因为家里有些小麻烦,真是烦死了。”宋凌心撇嘴道。 朝离拉了一把宋凌心,食指竖着贴在唇上。 “小声点,宫中不比外面,今日又是十五,可别说些不吉利的话,小心被人听了去,届时会惹麻烦。去年的宫宴上,礼部的一位大人便是说了一句冷死了,就被责罚了二十棍,是抬着出的宫门。” 倒不是朝离在故意吓宋凌心,而是在提醒她,因为她说的也是事实。 宫中的禁忌颇多,宋凌心头一次参加宫宴自是需得谨慎,去年她的父亲被圣上安排去了卞州,她自然就没参加。 而往年,则是因为岑姨怕她没个样子,在宫中惹到贵人,限制她参加。 今年若非朝离在,想必岑姨也是不会同意样宋凌心来宫中。 如今宋凌心来,她当然得帮忙照拂。 宋凌心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捂着嘴小声开口。 “还好有你,否则到时候我犯了什么忌讳都不知道。”宋凌心见四下无人,这才松开嘴继续开口,“我要被我家那位老夫人给气......晕了,你知她向来对我娘不好。今日瞧着参加宫宴,而她自己不是诰命夫人,没资格来,便心生不悦,拿捏我娘。我娘也是,对付姨娘都那么有本事,可是在老夫人面前,就跟只鹌鹑似的,看得我火大。若非我娘还生了我的弟弟,恐怕老夫人早就让我爹休了娘。” 站在镇北侯府世子妃的立场而言,宋家的家宅之事,朝离自是不好评价。 可面对的是好友和母亲的闺中密友,朝离当然是愿意说几句的。 前世的一些记忆,朝离思索一番还能想起。 “凌心,宋老夫人向来对岑姨有芥蒂,或许与当年送伯父没有娶宋老夫人娘家的侄女有关。听说宋老夫人那位侄女嫁得不好,三年前还死了丈夫,如今一个人带着女儿住在宋家。依我看,你要注意些,可莫要给那人和宋老夫人可趁之机,她们或许还有打算。” 宋凌心只是单纯,性子直爽,却也不是个傻子,这么多年看着她母亲对付姨娘的手段,倒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此番听到朝离的话,宋凌心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阿离,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还打算让她的侄女嫁给我爹?可是我爹向来只是把她当做妹妹,让她留在宋家,也不过是尽一份兄长之情而已。”宋凌心皱眉。 倒不是她不相信朝离,而是觉得会不会是朝离误会了什么,毕竟这么多年宋家可是一直都相安无事的。 况且,自家父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宋凌心还是知道的。 本身也就只有两位姨娘,还都是王爷所赐,那两位是比较安分的,或许也是因为母亲的手腕才安分。 可是父亲并非一个纵欲之人,应该不至于对一个寡妇有什么别的想法。 若是如此,当初就不会拒绝婚事了。 “凌心,你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可不只是要看感情的。我记得宋老夫人侄女那女儿比你小上一岁,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她住在宋家,顶多算是沾亲带故,想要许配给什么好人家也不太可能。可若是,她的母亲成为宋叔叔的姨娘,那么她的身份自然就比小寡妇的女儿高很多了,婚事也不可同日而语。说不定在宋老夫人的推波助澜下还能冠上宋姓,届时什么都来不及。”朝离小声地给宋凌心分析。 并非朝离要以恶意去揣度旁人,实在是前世听到了这个消息。 为此,岑姨还病了许久,她不好去探病,只得差人送了过去过去。 宋凌心的父亲确实不是一个纵欲之人,的确是对小寡妇也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那还是自己一直都视为妹妹的人。 但那女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对宋父下了药,最后逼得他无奈只能收了当姨娘。 如果她没记错,前世大约就是这段时间。 宋凌心脸色一变,这次是真的将朝离的话放在了心上。 “我明白了,谢谢你阿离,我会仔细些的,回去和我娘好好说说。”宋凌心一脸认真。 岑氏缓缓走近,“要说什么啊?” “岑姨,许久未见了。”朝离笑着打了个招呼。 闻言,岑氏也顾不得刚刚问宋凌心的话,这会儿上前一把拉住朝离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要知道,岑氏一直都比较喜欢朝离,因为自家女儿像个皮猴儿似的,还是朝离这样的大家闺秀深得她的喜欢。 现在朝离已经出嫁,她也是许久未曾见到,心中倒是念叨得很。 “看你脸色不错,想必世子待你也好,我瞧着总算是放心了。”岑氏笑着捏了捏朝离的肩膀。 朝离鼻子有些酸酸的,前世顾忌得太多,连真心待她的人都不敢见。 如今好了,她不用在意这些。 “让岑姨担忧了,刚刚我与凌心随便聊了一会儿,宫中不好多言,咱们找个小角落去好好聊聊,如何?”朝离询问。 岑氏当然不会拒绝,“甚好,我们走走。” 三人往偏僻人少的角落走,她们的丫鬟也凑到了一起,各聊各的天。 不多时,接近晌午,一声声高亢的声音便响起来。 “贵妃娘娘驾到!” “淑妃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后宫嫔妃到来,在场所有人的闲话都被迫停下,全部都下跪行礼。 皇后也是四十好几的年纪,不过在宫中养得精致,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一身大红色的凤袍穿在身上,看起来华丽无比,又带着贵气。 “诸位请起。”皇后的抬手道。 “多谢皇后娘娘。” 几位嫔妃与皇后一道落座,上首的位置和右边还空着,其余位置已被几位嫔妃占据。 当然了,从面上看,几位娘娘的关系很不错的样子,坐下都在说说笑笑。 朝离心中了然,同样是在做戏。 第48章 哪里是在眉目传情 像宫宴这种正式场合,也不是每一位嫔妃都能够参加的。 能参加的嫔妃,自是品级不会低。 朝离起身后朝着后方入口一看,另一个朱红色的身影缓缓走进来,身后簇拥了不少人。 “太后娘娘驾到!” 刚刚起身没多久的众人又重新跪下,给太后见礼。 这一次,就是先到的几位嫔妃,包括皇后都没能幸免,全都要给太后行礼。 “都起来吧,今儿个哀家很是高兴,是个团团圆圆的好日子。” 说话间,太后往上首龙椅下方的位置走过去缓缓坐下,宫人立刻为她整理好身上的凤袍。 太后的凤袍与皇后的样式差不多,不过色彩上稍微要深沉一些,没有那般艳丽。 虽说当今圣上并非太后所出,但他对太后很是敬重,年少时的圣上就很受太后保护,因此他与德绍公主的关系也很好。 而圣上的生母早已薨逝,宫中的太妃与圣上的关系不算太好,圣上有意不与她们亲近,总归要涉及到前朝的一些帝王之术了。 太后话落,众人起身谢恩。 “多谢太后娘娘。” 朝离淹没在人群之中,这会儿男女已经分开站,男左女右。 顾含章的位置算是比较靠前的,几位王爷下方就是他,因此朝离的位置也算是比较靠前。 “皇上驾到!” 这一次,众人又在次起身对当今圣上仁孝帝行礼。 也亏得几位贵人都顾忌今日的宫宴,并未让众人跪多久。 不过除了太后,其他所有人都得行礼。 仁孝帝这两年的身子越发不好,哪怕明黄的龙袍穿在身上,也没有给他添加多少贵气,那一副病态的模样并非作假。 “众位爱卿平身,今日又是一年的团年日,朕别的想法没别的,只愿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话都是场面话,其实仁孝帝想的自然是他能够身体健康,不过这样的话在宫宴上不可能当着文武百官说,只能说一些场面话来让人附和。 果不其然,大臣们纷纷称是。 “圣上贤明,今年定是个秋收之年。” 朝离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垂着眼四下看了看。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恰好对方与她的视线也在半空中相汇,两人同时一愣。 但随即,对方便一脸得意地望着朝离。 朝珍果然来了! 至于是谁带她来的,其实也很简单。 朝离在看了她一眼后,目光放在了朝珍身旁的人身上。 那人似是感觉到了朝离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见状,朝离已然什么都明白。 就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凑到一起去,前世她们俩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交集,又或者是她不太清楚其中的问题。 那人和沈涟漪一样,心里都装着顾含章。 朝离觉得还算是可以理解,毕竟像顾含章这样的人,深受闺阁女子喜爱是正常的。 只是这个人,她与顾含章之间并无任何交集,前世朝离也是在成亲后第三年才无意间得知的。 不知怎么,朝离下意识看向顾含章。 瞧瞧,真是一见世子误终身,不管多出色的女子都逃不开顾含章。 就这么刚好,顾含章的目光也落在了朝离的身上。 两人相视之际,朝离眼中的嘲讽甚至还未敛去。 顾含章拧眉,心中纳闷,不清楚朝离又是怎么回事,反正看她的目光,对他并不是多友好便是。 “之前还担心含章和媳妇的感情不好,现在哀家看,分明是感情甚好。哀家在上面瞧得细致,两人还在此处眉目传情呢,真真是小年轻夫妻,恰逢浓情蜜意时。”太后绢帕掩唇轻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顾含章和朝离身上,朝离真是有一种大逆不道,上前捂住太后嘴的冲动。 好好的宫宴,都沉默着,她与顾含章对视,竟是被太后直接点出来。 而且,她与顾含章哪里是在眉目传情,分明是她在嘲讽顾含章! 朝离咬牙,身子微微颤抖。 这并非是害羞,而是被气的,还是被顾含章所气。 可以不怪太后说出来,但不能不怪顾含章刚好把目光移过来! 接下来,顾含章的话让朝离更是气得不行。 只见顾含章微微颔首,神色颇为认真。 “让太后见笑了,含章的确是在看世子妃,担心她会不习惯。世子妃初来乍到,也是头一次参加宫宴,若是有不妥当之处,还望太后与皇上莫要见怪。” 仁孝帝闻言,也直接笑了出来。 “好好,瞧你这小子,往日里不言语,没想到成亲后倒是有了不同,知道顾媳妇了。如此一来,倒是朕安排不周到,着实该让你与世子妃坐一处才是。” 顾含章时长入宫伴驾太后,少不了会碰到仁孝帝,加之又是德绍公主之子,仁孝帝也会多照拂两分。 更何况,顾含章文韬武略也甚是出众。 众位朝臣也跟着仁孝帝笑了起来,唯有几个女子的心情不甚愉快。 朝离双颊通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含章。 可惜的是,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就成了打情骂俏,恼羞成怒。 许是今日十五的缘故,大家的脸上都有些揶揄,也有些羡慕,觉得镇北侯府世子与世子妃的感情真好。 顶着众人的目光,朝离只得低下头,头顶都几乎要冒烟。 “行了,你们都收敛一些,没瞧见咱们世子妃不好意思,都给哀家收回眼。”太后笑着道。 得,您老人家不说还好,越说越尴尬。 朝离满脸无奈,这辈子一遇到顾含章就老是丢脸,她都快要将丢脸当成习惯了。 顾含章也收回目光,压下嘴角几乎快要上扬的痕迹。 接下来是歌舞的表演,与前世一样,还是那几个舞蹈和曲子。 不论是歌姬还是舞姬的身子优美,面容姣好,可惜朝离自己就是个女子,也就欣赏不来这些。 仁孝帝身子不好,甚至比太后的身子都比不上,因此喝了两杯就离开了宴席。 太后精神头倒是不错,同样不喜无趣的宫宴,因此仁孝帝走了以后没多久,她也说要去休息一会儿。 至于回不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PS:宝子们,记得票票砸我哦,现在我还在推荐上,努把力吖~ 第49章 瑞敏郡主 如今仁孝帝和太后都离开,宫宴好似突然热闹起来了,大家也开始乱走,相互敬酒,没再压抑。 或许也是考虑到大家的不自在,因此太后和仁孝帝才会先走一步也不无可能。 剩下的嫔妃倒是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她们也往自己的家里人身边凑,抓紧机会好好与家里人交谈,若是有点什么需要家里人帮忙疏通的,也得趁此机会。 朝离坐在她的位置上,并没有随意走动,但来找她敬酒的人却不会少。 不管京城的人怎么看到朝离,会不会看不起她当初死缠着顾含章的那股劲儿,但现在,她就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妃,还是受太后赐婚保护的。 酒过三巡,哪怕是清淡的果酒,朝离的脸颊也涌起了一股淡淡的粉红。 宋凌心趁着朝离身旁无人的空档凑了过来,两个好友低声闲聊。而朝离这会儿除了双颊微微泛红外,也看不出来什么,并未醉酒失态。 就在这时候,朝珍与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大姐,是不是没想到我也来啊?”朝珍笑着走近朝离。 青衣在朝离身后有些担心,但宫中也不是她能随意开口的地方,容易被人拿捏。 朝离抬眼看去,视线仅仅在朝珍脸上停留一瞬,就放在了她旁边的人身上。 与大家闺秀一般的沈涟漪不同,这个人身上的气质与顾含章有些相似,面上冷若冰霜,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朝离却知道她是装出来的,她亲眼见过这个人歇斯底里的模样,也看到过她脸上的疯狂。 “是没想到你能来,更没想到会你与瑞敏郡主一道来。”朝离回答。 王静雅微微挑眉,“你认识我?” 朝离心道,自然是认识的,毕竟前世接触过。 “瑞敏郡主是京城享誉盛名的才女,即便是往日里足不出户,但您的画像挂在玲珑阁内,鲜少有人不认识郡主。”朝离回答。 玲珑阁是顾含章最喜欢去的一家棋社,他的画像同样是被挂在其中。 以前朝离不知道,后来才明白,原来王静雅是因为顾含章才会去玲珑阁。 王静雅并非眼高于顶,或者觉得只有顾含章配得上她。 倾心顾含章,是因她年幼时在宫中走动不慎落水,顾含章救下她。 两人之间有救命之恩,王静雅后来听到了一些闲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她也就有了这个念头。 可惜,两人的立场不同,王静雅只能把对顾含章的感情放在心底,但她并没有因此放弃顾含章,反而因为爱而不得的执念做了不少错事。 许多人不知道,只要是顾含章与哪位小姐说些话,她都要针对那位小姐。 如此看来,这人比沈涟漪麻烦得多。 王静雅默默地打量朝离,眼中带着些许不悦。 “原是如此。”王静雅顿了顿,又继续开口,“早闻世子妃敢爱敢恨,倾心世子后便努力在世子面前获取好印象,现在也算是成功了。成婚前,世子妃没有注意言行举止也就罢了,如今可是一言一行都代表了镇北侯府,作为世子妃却欺负庶妹,恐是不太妥当。” 周围有几个名门贵女和夫人,这会儿听到王静雅的话,一个个都想起了朝离之前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她们看向朝离的目光颇为复杂。 朝珍眼中带着笑意,没想到瑞敏郡主如此良善,竟然愿意为她做主训诫朝离,她真是感动至极! 这些人自然是在一旁看好戏,根本没打算阻止,当笑料也不无不可。 宋凌心却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瑞敏郡主,她只知道朝离没有错。 “郡主此言差矣,众所周知,朝府的情况并不像郡主以为的那般。顾大人宠妾灭妻一事,京城还是有不少人知晓的,毕竟大家也从未在任何场合见过当家主母方氏。说朝离欺负庶女,更是无稽之谈,随意去朝府打探一番便可知晓,被欺负的人究竟是谁。”宋凌心的话有些冲。 朝离微微皱眉,这丫头大约是因宫中佳酿滋味甚好而贪杯,说话都没过脑子,但也觉得暖心,她总是无条件地护着她。 在宫中,如此与郡主不客气,容易多生事端。 思即至此,朝离微微扯了一把情绪高涨的宋凌心,挡在她的身前。 “凌心贪杯失态,还望郡主莫要介意,莫要与她一个醉鬼计较。只是如今瑞敏郡主带着一个庶女来参加宫宴,大有藐视宫规之嫌,就不怕皇上和皇后娘娘责罚?宫宴规定,五品或者五品以上的朝臣方可携带妻女参加,这妻女的意思,郡主恐怕无需我提醒。” 王静雅脸色有些难看,纵然平日里素来是冷着一张脸,却是装出来的,如今被朝离点破,还就真的跟着朝离的思路走了。 一时间,王静雅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顾汐月走过来。 “大嫂说得好生没道理,瑞敏郡主带着自己的丫鬟入宫,这不是应当的吗?” 朝离目光微动,按照顾汐月的脑子,根本就想不出来这种话来为王静雅开脱,哪怕是有红玉在此也不可能。 那么,必然是旁人所言。 而在红玉身边位置站着的是沈涟漪,见此情景,朝离什么都明白了,定是沈涟漪想方设法让顾汐月来蹚浑水。 无妨,本来也没打算在宫宴上能够收拾朝珍。 “原来二妹已经成为了瑞敏郡主的丫鬟,真是让我好生意外。要知道,在整个朝府之中,因着二姨娘的关系,二妹也是过得风生水起,吃穿用度从来都高过我这个嫡女。如今沦落成当丫鬟的地步,真是令人唏嘘。”朝离笑道。 随着朝离话落,周围人的目光便放在了朝珍的身上。 其实关于宫宴的一些做法,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些大臣正是心疼庶女无法与嫡女一道出席宫宴,因此会求到一些身份地位更高的人那里,以贵人的丫鬟来参加。 至于为何不让自己的嫡女带来,那则是因为舍不得宠爱的女儿给不受宠的女儿当丫鬟,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朝律之前想要朝离带朝珍,其实并未想太多,只是想让朝珍来即可,显然是他想为疼爱的女儿谋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