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作为炉鼎耗材的我还能活多久？
下午。
浮妙山，仙音派，外院广场。
近千名十六至二十岁的男弟子沉默瞩目下，倪昆步出队列，行至广场中央，深吸口气，将手按在一块丈许高，上有九十九个大小刻度，仿佛一把大竖尺的玉柱上，徐徐注入灵力。
随着灵力注入。
一道青光，自玉柱底部升起，不断向上攀升，由下至上依次越过玉柱下段三个大刻度。
越过第三个大刻度之后，青光又往上缓慢蹿升了一小截，勉强够到了第三个大刻度之上的第二个小刻度。
看到这一幕，纵使早已胸有成竹，倪昆还是忍不住隐隐有些庆幸。
而负手站在玉璧之侧，一名作男装打扮，颇有几分飒爽气质的清秀女弟子，则是遗憾地看了看倪昆俊朗的面庞、精悍的身躯，舔了舔嘴唇，淡淡道：
“炼气三层，合格。授灵雨术、催灵术，发往外院灵植园任事。”
直到此时，倪昆方才真正松了口气，对那女弟子拱手一揖，道声：
“多谢师姐。”
旋即走到广场边缘，来到一张案几前，自端坐案几之后，一名脸色苍白、眼窝凹陷、颧骨凸起，予人形销骨立之感的青衫男子手中，接过了一枚腰牌，两只玉简。
腰牌是“灵植园”通行凭证，玉简则是“灵雨术”、“催灵术”心法。
倪昆验过腰牌、玉简，正要对那形销骨立的青衫男子作揖道谢，就听后方响起方才那女弟子淡漠的声音：
“炼气二层，不合格。发往内门下院，供下院弟子修行。”
“不要啊师姐！给个机会，半个月……不，只要十天，只需再给弟子十天时间，弟子定能晋至炼气三层……求你了师姐，给个机会啊……”
倪昆回头望去，就见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弟子，跪倒在那女弟子脚前，一边惶恐哀求，一边试图抬手去抱那女弟子的大腿。
“聒噪！”
冷哼声中，那女弟子脚尖一弹，只轻轻一蹴，就将那男弟子踢得腾空而起，倒飞数丈开外，趴在地上呕血不止。
一个瘦得跟骷髅一样，头皮上没剩几根枯发的黑衣男子，沉默地走到那男弟子身旁，伸出骨爪似的手掌，一把抓起那男弟子脚踝，倒拖着他离开了广场。
由始至终，除了方才那男弟子，广场上其他正等待测试的男弟子们无一吭声，全都沉默不语，个个眼中隐含畏惧。
就连已经过关的倪昆，心中都不禁一阵后怕。
倘若他的修为未曾突破炼气三层，那么他的下场，也将与那男弟子一样，被毫不留情地发送至内门下院，成为下院弟子们的修行资源。
浮妙山，仙音派。
这个听起来仙气飘飘，还带点文艺气质的修行宗门，真面目却是承袭上古魔道传承的“玄罡界”七大魔门之一。
派中尽是魔道女修。
一切男性修士，无论男人还是雄性妖魔，都只是仙音派女修们的资粮。
很不幸。
倪昆这位穿越者，如今，也是仙音派下院的男弟子之一。
或者说，仙音派妖女们的预备炉鼎。
……
天黑时，本次修为考核结束。
外院诸男弟子，计有九十六人修为不达标，被发往下院。
等待他们的，将是无休止的滥采滥伐，直至油尽灯枯，身死魂灭。
死后尸身，还将用作养蛊、炼尸的材料，可谓剥皮拆骨，抽脂熬油，压榨到了极致。
倪昆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下场，一时心有戚戚，于测试结束后，一脸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身为预备炉鼎，外院男弟子们的住宿条件自然谈不上好，只是一间面积不过十平米的简陋单间而已。
只摆设了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便已令整个房间显得狭小逼仄。
随意环顾一番，倪昆脱下鞋子，盘坐榻上，回忆往事。
身为穿越者，他其实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魂穿娘胎。
只是受困“胎中之谜”，直到三天前，才终于觉醒了前世记忆。
觉醒之后，自然全盘接收了觉醒前此生所有的记忆，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有所了解。
“浮妙山，仙音派，玄罡界七大魔门之一，承上古魔道道统，统治南海十八国，治下人口七亿……”
这一世的倪昆，出生于岛国“千叶国”，乃是千叶国珍珠岛人氏。
而千叶国，正是仙音派治下南海十八国之一，每年都要向仙音派进贡大量修炼资源。
这修炼资源，自然也包括人口。
倪昆此世家庭，只是珍珠岛一普通渔家，以打渔、采珠为生。
六年前，十二岁的倪昆不幸被验出有修行资质，且他天生横练、铜皮铁骨，体魄惊人，乃是仙音派女修们最爱的猛男，遂成为贡品，被送到浮妙山外院修行。
所谓“修行”，不过养猪罢了。
仙音派魔女们的修炼资粮，当然不可能是凡夫俗子，多少得有点修为。
所有南海十八国进贡的少年男子，进入仙音派之后，统一进入外院，修炼《青木长春诀》。
平心而论，这“青木长春诀”，倒是一门不错的功法，据说乃是上古玄门正宗长生法。
此功不挑根骨，进境颇速，只要稍微有点修行资质，哪怕资质再低劣，坚持不懈修行一世，竟也能有个炼气三四层的成就。
并且此功法善养生机，于驻容养颜、延年益寿卓有神效。
同等境界，修“青木长春诀”的修士，能比修炼其它功法的修士，寿元多上两成有余。
像金丹修士，即使丹成中品，若未能突破境界，晋升元婴，那么再怎么设法延寿，服食再多的延寿灵丹、天材地宝，极限寿元也多只五六百岁。
而修炼青木长春诀的修士，中品金丹随随便便都能活到七百余岁。
可惜有所长必有所短。
这青木长春诀，能驻颜，善长生，精治疗，擅炼丹，用来种养灵植也是一等一的好功法，却偏偏不擅斗战。
同等境界，修青木长春诀的修士，战力位于玄罡界修仙界最底层，只能跟同样处于最底层的野路子散修论剑争雄。
对上“仙音派”这等魔道大宗修士，同境界，五打一都未必能有胜算。
且境界越高，差距越大。
正因“青木长春诀”不挑根骨，进境甚速，还斗法弱鸡，仙音派才会毫无顾忌地给倪昆等预备炉鼎传授此功法。
既可作修炼炉鼎，又能当炼丹、种田的苦力，还毫无反抗之力，用死了以后，尸体还可用来养蛊炼尸，属实一举多得。
为了防止预备炉鼎们故意摆烂，仙音派每两年都要考核一次炉鼎们的修行进境。
考核不达标者，一律送去仙音派下院，作为仙音派外门女弟子们的修炼资粮。
这样的弟子，一般都活不过三个月，很快就会被如狼似虎的魔女们榨成人干。
入门六年以来，算上今天这次，修为考核已进行了三次。
从记忆中看，淘汰率是逐次递增的。
倪昆同期的预备炉鼎，第一次考核还只有十几人不达标，今年就已是九十六人。
将来随着境界愈高，修炼愈难，淘汰率势必越来越高。
当然，炉鼎也有上升渠道。
倘若能在每一次考核当中，都顺利过关，并且在炼丹、种田之道上具备特殊才能，就能由普通耗材，升格成高等耗材，不会遭受涸泽而渔式的滥采滥伐，有活到寿数过半的机会。
倘若能在百年之内修成“金丹”，那更了不得。
可一飞冲天，成为某个内门弟子乃至真传弟子的专属炉鼎，甚至掌握一些小小的实权，比如成为外院执事，或是某个矿山、灵植田、灵兽园的管事，寿命也能有更多保障，活个两百多岁还是有希望的。
至于修成元婴……
好吧，被魔女采伐，元气持久亏空之下，能修成金丹，就已是天纵奇才、侥天之幸了，哪有可能再成就元婴？
“这次考核幸运过关，逃过一劫，但我的修行资质，也就中等而已。修炼号称进境极速的‘青木长春诀’六年，也才堪堪炼气三层。而和我同期入门的几个天才少年，都已经炼气五层乃至炼气六层，据说已经被几个内门上院的魔女提前预定。”
倪昆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暗自沉吟：
“以我这种中庸资质，将来的修炼进度，势必越来越慢。往后的下次、下下次考核，恐怕迟早掉队，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要被女魔头们榨死。
“尤其现在又被分配了灵植园的差事，无法再专注修行，修为进境必然受到影响。而那几个进境最快的天才，仍可不做俗务，专心修炼……想学炼丹，又至少得有炼气七层……
“这样下去，我怕是迟早要完，活不了几年！”
倪昆当然想过逃跑。
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点苗头，就被他果断掐掉了。
这里是浮妙山，是仙音派本部。
以他区区炼气三层的修为，根本功法是实战最弱的“青木长春诀”，所学术法又尽是“灵雨术”、“催灵术”、“小回春术”、“驱虫术”、“净体术”之类或种田、或疗伤、或辅助的生活系术法，还没有半件法器傍身……
至于什么天生横练、铜皮铁骨，放在凡俗武林，那确实是不世出的武道奇才。
甚至在修仙界，也是炼体的好苗子。
可问题是，仙音派魔女只想拿他当耗材，才不会好心真个栽培他。
没有修炼过炼体真功，这一身不惧凡俗刀兵的铜皮铁骨，在修仙者眼中也就是个笑话。
铜皮铁骨又怎样？
挡得住修仙者的法术、法器么？
就倪昆现在的实力，不要说仙音派的魔女们了，就连外院那些修了杀伤术法，又被赐予法器，已被调教成忠犬的炉鼎管事、执事们都打不过，又凭什么逃跑？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就算所有人都瞎了眼，放任我离开，我也走不出浮妙山外的护山幻阵。
“哪怕侥天之幸走出了护山幻阵，整个南海十八国，千万里海疆，都是仙音派势力范围，海上又是妖兽肆虐、风波诡谲，没有仙音派修士庇护，连正常通航都不可能，区区炼气三层的小修，连飞都不会，怎可能逃离南海？”
逃跑的选项毫无可行性。
就算倪昆肯忍辱偷生，做一个职业舔狗，以他的修行资质，也根本没机会升级成高阶耗材、专属炉鼎。
在这仙音魔门，想做舔狗，那也是要有资质的！
如此现状，倪昆不禁扪心自问：
“我究竟还能再活多久？我的活路又在哪里？”
前景黯淡，四顾无路，前世掌握的知识、技能，对眼下的处境似乎也毫无帮助，倪昆心中不禁好一阵沉闷压抑。
“得想想办法啊！必须在下次考核之前，找出条活路！我最多只剩两年时间了……”
正焦虑时，倪昆忽觉眉心一热，跟着视网膜上微光一闪，倏地弹出一个散发着浅绿光芒的面板：
【倪昆】
寿元：18/95。
功法：青木长春诀【炼气三层】
术法：灵雨术【入门】、催灵术【入门】、小回春术【精通】、驱虫术【熟练】、除草术【熟练】、净体术【熟练】
潜能点：18。
【注：术法境界，分为‘入门、熟练、精通、大成、圆满、入道’六个层次】
【注：可消耗潜能点，提升功法、术法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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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青帝长生！
看着这突然跳出来的面板，倪昆一时欣喜若狂，甚至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我他娘的原来也是有挂的！”
十八年前魂穿娘胎。
六年之前身堕虎穴。
三天之前觉醒前世记忆。
修行缓慢，处境堪忧……
倪昆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希望寥寥，说不得，两年之后，就要做个魔道狂花之下的风流鬼，只能祈祷死后能够再次穿越，活出第三世……
可万万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觉醒胎中之谜的三天之后，他娘的外挂居然到账了！
看上去还是能直接加点，提升境界修为的加点挂！
“以后就叫你‘浅绿’了！”
倪昆先给外挂命名，然后仔细揣摩外挂信息。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揣摩的，各种信息一目了然，一看就懂。
年龄十八，寿元九十五，“青木长春诀”在延寿养生方面果然给力，只是区区炼气三层的境界，就能活到九十五岁。
并且青木长春诀是境界越高，延寿功效越强。
那要是炼气九层圆满，不得活到一百四五十岁啊？
要知道，玄罡界的炼气境修士，若无延寿灵丹宝药，最多也就能活到一百二十岁而已。
当然，这是高质量的寿元。
修仙者衰老极其缓慢，若未曾因故折损本源，便能一直维持相对年轻的外貌，保持充沛的体能、精力。
直至寿尽之前，才会快速衰朽。
倪昆现在还年轻，寿元什么的无所谓，关键是活路。
而外挂也确实他带来了活路。
他修行天赋平平，六年才将青木长春诀修至三层境界，这等资质，两年后的下一次考核之时，恐怕就是他的遭劫之日。
但是现在，他可以用“潜能点”，直接把境界顶上去！
按照“浅绿”的说明，潜能点可以提升功法、术法的境界，术法境界先不提，“灵雨术”之流的种田、辅助功法，压根儿不值得消耗潜能点。
目前来说，倪昆只会将潜能点消耗在“青木长春诀”上，以解决生存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倪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加点，一口气把功法境界飞快提升上去。
但他还是暂时按捺住了冲动。
“不能急，先稳一稳。总共才18个潜能点，可不敢随意挥霍……”
不敢随意挥霍，一是因为下次考核在两年之后，又有了灵植园的差事，暂时还算安全，还有时间仔细斟酌。第二则是因为潜能点来源不明。
联系他现在的年龄，倪昆完全有理由猜测，这潜能点，很可能是每过一年，才会自动增加一点。
一年只涨一点潜能点，若无其它来源，潜能点可就相当宝贵了。
“就算我用潜能点，把功法境界飞快提升上去，也逃不掉作为炉鼎耗材的命运。青木长春诀虽能长生延寿，却不能打，哪怕我修至金丹，也打不过同境界的魔女，无力逃出仙音派。只会由普通炉鼎，升级为金牌炉鼎，还是迟早要完……”
倪昆眼神沉凝，心中思忖：
“目前来说，‘浅绿’也只能帮我解决短期生存问题。至于长期……得想办法搞到能打的强力功法、术法，提升战力，如此才有希望逃出仙音派，真正长生逍遥！”
身为预备炉鼎，自然很难接触到仙音派的强力功力、术法。
但在“浅绿”帮助下，至少不会在两年后就被淘汰掉，已是有了等待时机的可能。
仔细权衡斟酌一番，看着那散发着浅绿光晕的外挂面板，倪昆最终还是决定，先少少消耗一二潜能点，测试一下潜能点的效果。
潜能点少而宝贵，确实不能肆意挥霍。
但至少得试验一番其真实效果，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当下倪昆念头一动，往浅绿面板上功法栏的“青木长春诀”上轻轻一点。
潜能点并没有立刻消耗。
“浅绿”面板上反而弹出一行提示：
【检测到残缺版炼气境仙道功法。是否消耗一点潜能点补完？】
“传说乃是上古玄门正宗长生法，如今亦在玄罡界流传颇广的青木长春诀，居然只是一门残缺版功法？唔，上古功法流传到现在，缺失部分精要，倒也合情合理。残缺不全的功法，难怪实战那么弱鸡……”
倪昆心下感慨，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消耗一点潜能点，试试看补完的效果。
话说，他现在只被传授了炼气境功法，或许正因此，才只需耗费一点潜能点，便可进行补完。
倘若是包括筑基境，乃至金丹境在内的功法，想要补完的话，恐怕就远远不止一点潜能点这般简单了。
随着倪昆心中默念确认，潜能点的数值顿时变成了“17”。
同时一道难以言述、玄之又玄的奇异气流，自倪昆眉心涌出，直接下行至他丹田之中。
之后他丹田内的灵力，便开始自发运转起来。
初时还是按照“青木长春诀”的行功路径运转。
一个周天之后，灵力运转骤生变化。
就好似一棵扎根丹田，但只剩部分主干的光杆大树，突地衍生出繁茂枝叶，灵力运行路径一下变得极之繁复，较之前竟然复杂十倍。
灵力也渐渐变得更加精纯凝炼、活泼灵性。
话说，倪昆一直觉得，这“青木长春诀”颇有恶意。
修出的灵力乃是碧绿色，全力运功时眼珠、面庞乃至头发，也会隐隐泛出碧光。
那碧绿虽然看着生机勃勃、环保活泼，可结合倪昆等预备炉鼎们的身份，总让人有种被恶意嘲讽的感觉——话说，倪昆的外挂面板，貌似也是嘲讽色？
不过眼下，倪昆却顾不上嫌弃灵力的那抹碧绿。
因为他陡然惊觉，自己修为，竟在灵力变得更加凝炼灵性的过程中，节节走低，不消片刻，原本炼气三层的修为，竟跌落至炼气一层。
但境界跌落，倪昆感觉反而更好。
那繁复十倍的灵力循环路径，此时已然触及到之前“青木长春诀”无法触及的细微角落。
在那凝炼灵性的灵力滋养洗炼之下，五脏六腑、骨骼肌肉、经脉穴窍、血管表皮……
每一处细微角落，都在发生着某种玄妙的变化，仿佛正在脱胎换骨，令他整个人的生命层次，都在向着某个全新的境地攀升。
不知不觉，倪昆眼珠、面皮、头发，乃至浑身肌肤，皆绽放出生机勃勃、环保活泼的碧绿毫光，将整个陋室映得一片青翠。
不知过了多久。
倪昆身上碧光隐没，渐渐恢复正常。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倪昆只觉自己浑身清爽，内外澄澈，血肉纯净，仿佛不曾沾染丝毫后天杂质。
天生的“铜皮铁骨”好像也变强了许多，隐隐有种皮肤衍生出了一层不可见也不可触的无形膜质，防御大幅提升的感觉。
肉身力量也是暴增，尽管连武功都没练过，可倪昆随手一握拳，竟能捏爆空气，于掌心爆出雷鸣似的低鸣，气流自指缝溢出时，更发出呜呜风啸，足见其疾劲。
脑海也变得一片清灵，念头运转似乎都快了几分。
丹田中累积的灵力，虽然只剩下此前三成左右，却青得可爱，绿得深沉，凝炼精纯、活泼灵动数倍于此前的灵力。
倪昆感觉，就算现在境界跌回了炼气一层，但现在催动法术，威力恐怕也能比炼气三层时强上数成。
虽然那些种田、辅助法术威力再大，也没多大意义就是……
略微体悟一番身体变化。
再打开“浅绿”一看，面板说明果然发生了异变：
【倪昆】
寿元：18/100。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一层】
术法：灵雨术【入门】、催灵术【入门】、小回春术【精通】、驱虫术【熟练】、除草术【熟练】、净体术【熟练】
神通：枯荣双身【入门】
潜能点：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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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神通！枯荣双身！
面板信息变化很大。
首先，寿元从原本的95，提升到了100。
明明境界跌回了炼气一层，寿元却不降反升，比之前炼气三层时还多了五年寿元，足见补完后的新功法，至少在长生延寿方面，功效已碾压原本的青木长春诀。
毕竟补完后的新功法，唤作“青帝长生经”。
单这名字，听起来就觉高端大气，功效更强，理所当然。
不仅如此。
“青帝长生经”炼气一层的境界，还自带一道法术……
不对，那不是法术，那是“神通”！
神通与法术的区别，单从字面上，就能看出一二。
据倪昆所知，法术仅仅只是对灵力的简单运用，而神通，则已经触及到了天地法则层面，据说当今修仙界中，只有金丹修士才能掌握。
而现在，倪昆仅只炼气一层的修为，就已凭借这补完后的炼气境“青帝长生经”，拥有了一道神通！
这简直颠覆了修仙界常识！
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当今的修仙界退化了，或许在上古之时，高端仙道功法本就可以在炼气境界时，习得神通之术。
不过倪昆觉着，也有可能是他外挂给力，潜能点强悍，才令他在炼气境就提前获得了神通。
“让我看看，枯荣双身这门神通，究竟有何犀利之处……”
倪昆凝神感悟神通栏中的“枯荣双身”。
一道玄奥信息，霎时出现在他脑海，正是此神通的说明。
刚一接触神通说明，倪昆顿时狂喜。
因为神通“枯荣双身”，其核心能力，赫然是——复活！
此神通臻至【大成】之后，将拥有一枯一荣两种状态。
“荣身”状态下，若被杀死，可在一定时间后，以“枯身”状态原地复活。
哪怕被打得粉身碎骨，只要还有一颗微粒存在，亦能原地复活。
若是“枯身”状态被杀死，则将以“荣身”状态复活。
最妙的是，复活时间可由修炼者自行设定，最短十息，最长可设定为十天之后。
若是被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底牌尽出、两败俱伤地杀死，那大可以在十息之后，以最完好的状态，给已经山穷水尽的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尽情欣赏敌人的绝望。
若是被碾压式地斩杀，也可以苟上十天再复活，以免被敌人蹲点守尸。
当然，死掉一次之后，被杀死、摧毁的那种状态将暂时消失，但可以重新修炼回来。
不过在重新修回已被杀死的那种状态之前，就只剩下一条命了，须得小心谨慎。
除却核心能力“复活”之外。
枯荣双身还有一些很实用的附属能力。
比如，“枯身”状态，虽行动略显迟缓，但拥有强大的隐匿、敛息之能，可隐藏自身气息，伪装修为境界，可令身躯变得异常坚韧，对各种法术以及异常状态，都拥有极强抗性。
而“荣身”状态则是行动敏捷，生机强大，拥有超强的恢复力，且对木行、火行法术有着极大加成。
修为境界、神通层次越高，“枯荣双身”的附属能力也就越强。
仔细感悟一番“枯荣双身”的强大功效，倪昆两眼发光，欣喜若狂。
“不愧是神通！果然给力！别的倒也罢了，枯荣双身晋至【大成】之时，可就有了两条性命！实乃行走天下、苟全性命的绝世神通！”
欣喜一阵，倪昆神情变幻一二，猛一咬牙，作出决断。
“不管了，先把‘枯荣双身’点起来！”
他本来只想略微试验一番潜能点功效，没打算肆意挥霍。
但“枯荣双身”既是这等逆天的苟命神通，身在狼窝虎穴，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穿越者，当然要先把保命的本事拿到手。
当下倪昆心念一动，暗道：“浅绿，加点，枯荣双身！”
【是否消耗一点潜能点，提升枯荣双身至‘熟练’层次？】
“是！”
一点潜能点消失，倪昆眉心一热，面板上神通栏中的“枯荣双身”，层次变成了【熟练】。
“继续加点！”
这次消耗了两点潜能点，枯荣双身方才提升为【精通】。
此时潜能点已只剩14点，但既已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倪昆面不改色，“再加！”
这一次，更是足足耗去四点潜能点，枯荣双身的层次，才终于提升为【大成】。
再看属性面板，已经变成了：
【倪昆】
寿元：18/100。
功法：青帝长生经【一层】
术法：灵雨术【入门】……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
潜能点：10。
将枯荣双身一口气从入门点到大成，足足消耗了七点潜能点，令倪昆的潜能点，只剩下了区区十点。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大成”层次的枯荣双身，已然拥有了复活能力！
突然之间安全感爆棚有没有！
暗爽好一阵，瞧瞧只剩下10点的潜能点，倪昆又不禁有点心疼，同时又有些好奇，于是再次尝试给“枯荣双身”加点。
他倒不是要继续挥霍潜能点。
反正每次加点之前，“浅绿”都会先提示一句“是否消耗潜能点”，等知道了将“枯荣双身”提升至【圆满】层次的耗费后，再选择否定就是。
然而“浅绿”的提示，还真让他吓了一跳：
【是否消耗16点潜能点，提升枯荣双身至‘圆满’层次？潜能点不足，无法提升。】
“……”
倪昆好一阵无语。
之前从入门到大成，一点、二点、四点的消耗，让他以为消耗点数只是倍增。
可万万没想到，从“大成”到“圆满”，居然需要16个潜能点。
那从“圆满”到“入道”，岂不是要整整256个潜能点？
这他哪玩得起？
“好吧，修仙者寿元悠久，我这青帝长生经，又是尤其能活，哪怕只是一年增加一点潜能点，只要修为境界够高，活得够长久，其实也是不愁潜能点的……嗯，不着急。”
倪昆手按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看看青帝长生经区区炼气一层的修为，倪昆想了想，决定稳一手，先自己试着修炼一番。
反正距离下次考核还有两年，而“青帝长生经”炼气一层的修为，比“青木长春诀”炼气三层的修为还强，且“枯荣双身”又有隐藏气息、伪装修为的能力，可将灵力气息调整得与“青木长春诀”一模一样，不必担心被人看出真实修为，他大可以先自己修炼。
说不定就能在下次考核之前，把境界重新修炼回来，还能省下些潜能点。
当下倪昆盘坐榻上，运转心法，按照“青帝长生经”全新的行功路线，自主吞吐天地灵气，搬运青帝灵气。
两个时辰后。
倪昆蓦地睁开双眼，瞳中精光一闪，默念一声：
“浅绿，给我加点，青帝长生经！”
唔，两个时辰下来，他连将灵力搬运一个周天都没做到。
之前接受“青帝长生经”灵力洗炼之后，那什么身体澄澈、血肉纯净、头脑清灵……好像通通都是错觉。
好吧，比起从前，他资质是有了一点提升。
可“青帝长生经”却又比“青木长春诀”深奥复杂了十倍。
他连“青木长春诀”都要修炼六年，方才堪堪达到炼气三层的水准，自主修炼深奥艰难十倍的“青帝长生经”，别说两年了，给他十年，他恐怕都无法重回炼气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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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青衣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倪昆穿上外院弟子的制式青衫，挂上“灵植园”通行腰牌，随手施展一记“净体术”算作洗漱，带上不多的行李，准备前往外院灵植园报道。
临行前，他打开外挂面板，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数据。
【倪昆】
寿元：18/120。
功法：青帝长生经【三层】
术法：灵雨术【入门】……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
潜能点：6。
他终于还是消耗潜能点，把修为点回了炼气三层。
“青帝长生经”不愧是比“青木长春诀”玄奥艰深十倍的长生神功，修为才到炼气三层，极限寿元居然就提升到了120岁。
要知道，普通炼气境修士，哪怕修为臻至炼气九层圆满，也差不多就只能活到这个岁数。
只是效果虽强，消耗也大。
从炼气一层晋至二层，再从二层晋至三层，每次提升，俨然都要消耗两点潜能点。
于是倪昆的潜能点，就只剩下了6点。
而从炼气三层至炼气四层，属于从炼气前期晋至炼气中期，潜能点的耗费得再加一点，足足需要三点潜能点。
按照前三层的加点规律，炼气四层至六层的炼气中期，只怕是每提升一层，都需要三个潜能点。
之后从炼气六层至七层，属于从炼气中期到炼气后期，倪昆估摸着，到时候潜能点的耗费恐怕还要再涨。
好在倪昆寿元够多，只要能苟全性命，倒也不愁潜能点。
剩下的6点潜能点，其实足够倪昆将境界提升到炼气五层。
不过目前来说，修为境界对倪昆其实没多大意义。
境界再高又如何？
他又没有能打的神通。
甚至连一道杀伐法术都没有。
“枯荣双身”虽妙，核心能力却是苟全性命。
附属能力虽也实用，可枯荣双身的附属能力也多偏向苟命。
其增幅战力的辅助功能，首先得本身拥有了一定战斗能力，那增幅战力的功能才能派上用场。
既然没有杀伐法术、实战神通，那把境界提得再高也没啥用处。
反正下次考核在两年之后，炼气三层的境界，暂时已经够用，足以保证不被淘汰了。
倒不如留着潜能点，看看有没有机会得到实战杀伐的神通法术。
最后检查了一番自身状态，倪昆关掉属性面板，拎着不大的行李包裹，离开住处，大步流星前往灵植园。
……
三天后。
灵植园，甲子七号园圃。
“灵雨术，起！”
倪昆站在园圃之中，双手掐诀，口诵法咒。
精纯灵气自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很快就在这片三亩有余的园圃上空凝聚成一团雨云，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富含灵气的雨水落入园圃，那一棵棵一尺多高，叶片椭圆，青翠可人的灵植，纷纷舒展枝叶，沙沙摇晃起来。
这三亩多的甲子七号园圃，种植的都是名为“月香草”的灵植。
其叶片每到夜晚，便会绽放出朦胧月光，十分好看。
修行方面，这种灵植其实作用不大。
之所以在灵植园中大量种植，乃是因为这种灵植的汁液生具异香，女修们采月香草汁液入浴，能令皮肤更加白皙柔软，润泽光滑，且散发动人体香。
这种只能用来美容的灵植，男修士大多只会不屑一顾，根本不会为这种没用的灵植耗费半点心力。
但仙音派乃是女修宗门。
女修嘛，即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邪魔女，爱美也是天性。
再说，仙音派妖女们又不必自己耗费精力种草，她们可有的是倪昆这等耗材驱使压榨。
倪昆保持着掐诀持咒的姿势，持续催动“灵雨术”。
以他现在“青帝长生经”炼气三层的灵力，区区“灵雨术”这等低阶辅助法术，他持续施法一整天都不会耗尽灵力。
但炼气三层的“青木长春诀”修为，就不可能持续施法太久了。
所以倪昆只持续施法半个时辰，便作出一副消耗过度模样，脸色苍白地停下施法，坐到园圃边上一块青石上，装模作样打坐恢复。
甲子七号园圃当然只有他一个人。
但整座外院灵植园所在的“灵秀峰”，笼罩着一座巨大的法阵。
据说灵植园总管“韩紫衣”，乃是一位元婴大佬，能通过覆盖整座灵秀峰的法阵，随时监控灵秀峰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倪昆并不认为，堂堂元婴大佬，会闲得没事，监控偷窥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外院耗材。
不要说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元婴大佬了，就算是金丹乃至筑基修士，恐怕都不会将他这么一个炼气三层的小耗材放在眼里。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不慎露了破绽，被人察觉出不对，那后果可就大大不妙了。
“枯荣双身”能复活苟命不假，可它不会遁移啊！
死后乃是原地复活，哪怕设定十天之后再复活，再出现时还是身在原地。
倪昆身处浮妙山仙音派总部，若真被盯上，“枯荣双身”其实也是保不住性命的。
甚至可能更加悲惨。
比如，被人发现自己能复活，抓起来各种酷刑拷问复活之秘……
所以即便有了两条性命，倪昆也一点都不敢大意。
仍老老实实扮演着一位人畜无害、修为浅薄的炼气三层小耗材。
就连打坐，都没敢催运“青帝长生经”心法，而是老老实实运转着“青木长春诀”。
灵植园的环境，其实非常适宜“青帝长生经”的修行。
整座灵秀峰上，种植着各种灵花异草，充斥着生机勃勃的草木灵气，又有大阵覆盖，将灵气收束在山中，使灵气远比外界充裕。
在此修行，效率至少比在外院那边高上两三层。
不过倪昆不敢暴露青帝长生经，只能修炼青木长春诀。
好在青木诀乃是青帝经的残缺版本，修出的青木灵力，也可转化为青帝灵力，虽转化率只得两三成，但也算是寥胜于无了。
打坐一个时辰，倪昆又起身掐咒施咒，施展“除草术”，铲除园圃中的害草。
“月香草”生长之地，会有一种名为“蛇齿草”的毒草伴生。
此毒草叶片像是蛇类的舌头，边缘有细微的蛇齿状锯齿，锋利无匹，可轻易割开牛皮，又有剧毒，凡俗武道宗师被割开一条血口，一时三刻也要毙命。炼气前期的修士破了皮，也得赶紧驱运灵力驱毒，方能不受其害。
所以铲除此害草时，务必十分谨慎。
蛇齿草生长奇快，偏偏又不能将之斩草除根，因为蛇齿草能帮助月香草防治虫害，且有适量蛇齿草伴生的月香草，会生长得更加茁壮，功效更强。
因此倪昆每天都得兢兢业业仔细除草，使蛇齿草维持在适当规模，确保其既不会与月香草争夺养份，又能最大化地发挥作用。
足足辛苦了三个多时辰，才完成了今天的锄草任务。
休息一个时辰后，倪昆又施展了一遍能催发草木成长的“催灵术”，直至天色晦暗，月上梢头，这才结束一天的工作，返回新住处。
他的新住处就在园圃边上，乃是一栋小木屋，客厅、卧室、浴室、厨房都有，居住条件比起之前的小单间倒是好了许多。
来到小屋前，刚待推门进去，倪昆忽然浑身一僵，猛地呆住。
小屋左侧，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桑树上，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位少女。
那少女侧坐横枝，腰别玉箫，青裙翩翩，长发如瀑，轻轻晃悠着一双纤细精致、晶莹雪白的玲珑玉足。
她面庞微仰，眺望天边皎皎圆月，绝美俏脸纯净空灵，点漆双瞳却一片空洞，仿佛正自茫然失神。
倪昆不知道这青衣少女是谁。
他只知道，仙音派的女人，每一个都不简单。
哪怕青衣少女看起来再怎么纯净空灵，毫无妖冶媚态，但既然身在仙音派，那她就绝不可能是正常少女。
尤其少女出现得莫明其妙，跟鬼似的凭空出现，倪昆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何时到来，又是如何到来。
这神出鬼没的本事，让倪昆不禁怀疑，这少女，莫不是个筑基境界的内门上院弟子吧？
甚至可能是金丹境的真传弟子？
一个疑似筑基乃至金丹境的仙音派女修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倪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我只是个炼气三层的小喽罗，只是最低级的预备役炉鼎耗材，连做舔狗都没资格，怎么会被内门上院乃至真传妖女找上来？难道……我补完青帝长生经的事情暴露了？但这又怎么可能？”
倪昆浑身僵直着，额角缓缓淌下一滴冷汗。
但他终究还是稳住了心态，暗自运转“枯荣双身”，同时侧转过去，对着青衣少女深深一揖：
“倪昆拜见师姐。不知师姐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听得此言。
那侧坐横枝的青衣少女顿时微微一怔，雪白赤足亦蓦地停下晃悠。
过了好一阵，她方才收回那似是茫然失神的空洞视线，神情古怪，目带惊奇地看向倪昆，用一种带着丝丝不自信的语气说道：
“你是在……跟我说话？你竟能……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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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是人是鬼？镇教神通！
少女的声音很动听，清脆婉转，宛若仙籁。
少女的模样更是绝美，清纯空灵，仿佛谪落人间的仙境精灵。
可倪昆却无心欣赏青衣少女的美丽，反因她那句话，头皮好一阵发麻。
什么叫“你竟能看见我”？
这话什么意思？
合着我还不应该能看见你？
难道别人还看不见你？
难不成你还是个女鬼？
倪昆情不自禁，顺着皎洁月光投射而来的方向，看向少女斜下方。
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女所在的那根横枝的影子。
可横枝影子上，却并没有少女的影子。
真的是鬼？
可是……这不对啊！
这里是浮妙山仙音派本部，鬼又算得什么？
在仙音派，连僵尸、鬼魂都是要被残酷压榨的！
倪昆就听说过，仙音派有两处秘境。
一为“黑死谷”，专养僵尸。
一为“千魂洞”，豢养厉鬼。
在这浮妙山地界，根本不可能有野生的僵尸野鬼存在。
这青衣少女不可能是鬼！
鬼不可能大摇大摆在大阵笼罩下的灵秀峰灵植园游荡，青衣少女虽然没有影子，但以修仙者的手段，把影子弄没只是小意思。
可是，青衣少女为何要这么做？
调戏我一个炼气三层的炉鼎练习生、预备役耗材有意思么？
仙音派不会有鬼，倪昆也不相信青衣少女真是鬼魂，当下镇定心神，对着青衣少女深深一揖：
“师姐说笑了。师姐就坐在树上，在下自是能看见师姐的。”
见他确实是在与自己说话，青衣少女纤指微微一颤，美眸之中隐隐闪过一抹激动，目不转睛盯着倪昆。
她紧抿着色泽浅淡，略显苍白的唇瓣，良久，唇角才微微一挑，浮出一抹奇异笑意。
“你叫倪昆？”
少女定定看着倪昆，语气平静地问道。
倪昆不敢去看少女，保持着垂首作揖的姿态，老实回答：
“是。我叫倪昆。不知师姐如何称呼？”
少女淡淡道：
“你可以叫我……灵师姐。”
“拜见灵师姐。师姐驾临，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么……”
少女悠然说着，突然轻盈一跃，飘离横枝，仿佛鱼儿游在水中一般，在空气中翩然游动着，轻飘飘地来到倪昆面前。
“抬起头来。”
少女离地三尺悬浮空中，青裙黑发轻舞飘扬。
倪昆咽了口唾沫，缓缓抬首，视线一一掠过她晶莹剔透的雪白赤足，修长双腿、纤纤小腰，最后落在她纯净空灵的绝美面庞上，与她那双稍显空洞的点漆美眸对视。
“嘻，是个俊朗帅气的好少年呢。”
少女轻笑一声，笑声清灵悦耳，暗蕴魔力，直教人心旌动荡。
倪昆却只觉头皮一麻，心中暗叫糟糕——
在仙音派，被女修称赞俊朗帅气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他娘的是会要人老命的！
“师姐谬赞。在下……平平无奇，资质平庸，修行六年也才炼气三层……比我优秀的外院弟子，比比皆是……”
总之我就是个小乐色，万万配不上您这等天仙化人似的大修，您可千万别看上我，去找那些精英乃至金牌炉鼎去吧……
正暗自祈祷时。
自称“灵师姐”的青衣少女又是嘻嘻一笑，鱼儿似地在空气里游动着，翩跹灵动地绕着倪昆游了一圈又一圈。
“不必害怕，我不会拿你怎样的，我也，不能拿你怎样呢……”
不会拿我怎样？
也不能拿我怎样？
倪昆心下暗哂：这话您自己信么？
正嘀咕时，青衣少女忽然凑到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悠然道：
“铜皮铁骨、气血充沛、高大英挺……本就是极品炉鼎的胚子。就算修为……唔，你修为真只炼气三层？怎么感觉……你气息有些古怪？”
听得此言，倪昆顿时头皮一炸，心中一紧，心说她难道已经看出来，我的修为不是“青木长春诀”了？
可我现在随时以“枯荣双身”的枯身敛息法掩饰修为，那可是“大成”层次的神通级伪装，三天前在外院管事处领取差遣时，负责发布差遣的筑基期执事都没看出我的修为，这青衣少女究竟什么境界，竟能看出我气息古怪？
正高度紧张时，又听少女说道：
“奇怪……明明只是炼气三层，为何总觉你气息有异？罢了。无论如何，就算你修为尚浅，可你体魄太强，肉身天赋太好，在这仙音派呀，未来可是相当不妙哦！”
听得此言，倪昆不禁松了口气：没看出我的底细就好！
面上则不动声色，轻声说道：
“师姐说笑了。在下出身渔家，本该在惊涛骇浪之中，渡过艰险贫寒的一生，能活过三十都算幸运。如今能拜入仙门，修得仙法，延寿长生，还能一亲仙门师姐们的芳泽，这种生活，多少与我出身相似的凡人，一辈子连做梦都不敢肖想……”
青衣少女悠然道：
“你这话呀，口不对心。”
倪昆信誓旦旦，只差拍胸膛了：
“灵师姐明鉴，师弟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青衣少女嘻嘻一笑：
“好啦，在我面前，就不必伪饰啦！
“我问你，你真甘心做个炉鼎，生前被仙音派那些如狼似虎的妖女们玩弄采伐，死后亦不得安生，尸体都要被压榨利用，或炼尸，或养蛊，或拆零碎了祭炼法器么？”
妖女？
青衣少女居然称仙音派女修为妖女？
还问出那等问题……
这是考验吧？
这一定是考验吧？
太小看人了！
仙音派的炉鼎练习生们，哪个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当下倪昆面不改色，沉声说道：
“师姐莫要说笑。我对仙音派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你这戒心还真重。可你想过没有……你一个炼气三层的小家伙，我若真是想要玩弄你的仙音妖女，你装得再好又有何用？罢了，我这有一道神通秘法，你且听好……”
青衣少女撇撇唇角，也不再罗嗦，径直念出一篇法诀。
开什么玩笑？
无缘无故，就要传我秘法？
还是“神通”秘法……逗我呢？
倪昆一时满头雾水，不知这位高深莫测的灵师姐，又是在闹哪一出。
尽管心中茫然，可少女念出的法诀，还是被他听在耳里。
等到法诀念完，倪昆只觉眉心微微一热，收到一条提示信息。
【已收录神通法诀。请为此神通法诀命名。】
得到这提示，倪昆顿时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青衣少女。
竟还真是神通秘法？
正震惊时，就听青衣少女问道：
“可记下了？若还有哪里未曾记下的，只管道来，我可再复述一遍。”
倪昆茫然点头，表示自己已然记住全篇。
“记性不错嘛，还以为至少得来回念上两三遍，你才能记住呢。既有如此记性，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青衣少女满意一笑，像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语气轻快，略带畅意地说道：
“这门神通，名为‘道妙天音’。你既身为仙音派外院弟子，纵然从未修习过任何杀伐术法，至少也该听说过此神通吧？”
倪昆虎躯乱震，满脸呆滞，已不知该如何接话。
“道妙天音”他当然听说过——
为磨灭炉鼎耗材们的反抗叛逆之心，仙音派从不隐藏自身强大，派中种种强力神通的威名，纵在炉鼎耗材们中间也是广为流传。
所以倪昆知道，“道妙天音”并非一般的神通，而是仙音派的镇教神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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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音出法随！
“神通”唯金丹方能掌握。
据说仙音派修为达到筑基境界的内门上院弟子，可以修习自“道妙天音”衍生出来的下级音攻术法，为以后修习此神通打基础。
但只有晋升金丹，成为真传，才能正式得传“道妙天音”。
且必须是丹成上品，才能得到完整的真功传承。
中品金丹只能修炼删节简化版本，下品金丹更是没资格修此神通。
而现在，青衣少女居然将完整版的“道妙天音”真功，传授给了倪昆！
当然，倪昆还只是炼气境，靠他自己，不可能修成“道妙天音”神通。
不过青衣少女传他的既是完整版真功，自然也包括种种衍生术法。
青衣少女的意思，显然也是要倪昆从衍生术法开始修炼，先打好基础。
可是为什么？
作为仙音派的镇教神通之一，据说纵使丹成上品，能获得完整真功传承的真传弟子，在接受传法之时，也会被种下元神禁制。
一旦有谁企图将神通外传，必会禁制发作，元神溃灭，死无全尸。
这位“灵师姐”，怎么就能若无其事地将神通秘法口述出来？
她为何没有禁制发作，身死魂灭？
秘法是假的？
不可能！
“浅绿”乃是能将青木长春诀补完成青帝长生经，并令倪昆以炼气一层修为，将一门神通修至“大成”的强力外挂，既然浅绿承认并收录了青衣少女口述的秘法，那这神通秘法，就一定是正版真功。
所以，青衣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此番传法，又究竟有何企图？
身在魔窟，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倪昆，心中难免疑云丛生，忍不住问道：
“灵师姐，你为何能……”
“先别问哦。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
灵师姐背着双手，飘在他面前，悠然说道：
“你也不必高兴太早。道妙天音最重悟性，纵只是衍生法术，都不是那么好参悟的。
“偌大仙音派，包括那些不敢见光的老不死在内，能将道妙天音修炼有成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修此神通的仙音妖女，都只不过略有所得、小有所成罢了。
“你且好生揣摩神通法诀，下次月圆之夜，我再来找你。届时你若能将衍生法术稍微入门一二，便算是悟性超凡了……”
话音落时，灵师姐身形像是被夜风吹散一般，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无形。
……
卧室之中，一灯如豆。
倪昆盘坐榻上，闭目参悟“道妙天音”。
虽然始终没弄明白青衣少女的身份、目的，但倪昆很有自知之明。
他很清楚，以青衣少女那神出鬼没的本事，无论她是想害自己，还是想利用自己，现在的他，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毕竟，那可是一位不受禁制，连仙音派镇教神通都能随意外传的神秘人物。
被这等高深莫测的神秘人物盯上，思虑太多，不仅没有丝毫益处，反会徒耗心力、惊惧伤神，惶惶不可终日。
与其细思恐极，吓废自己，倒不如抓紧时机，尽可能地提升自身实力。
在这修仙界，实力才是硬道理。
实力每强大一分，将来若有变故，便可多一点希望。
“道妙天音，最重根骨悟性么？”
全神贯注参悟一阵“道妙天音”的衍生法术，倪昆蓦地睁开双眼，瞳中精光一闪：
“然而我倪昆乃是颠覆了修仙界常识的男人！炼气一层就将一门神通修至‘大成’，又岂会被所谓的根骨、悟性拘束？
“修什么衍生法术？普通天才才需要修炼衍生法术，论外如我，要修就直接上手修炼正式神通！浅绿，给我加点，道妙天音！”
【神通‘道妙天音’修炼入门，需消耗两点潜能点。是否确定消耗？】
什么？
仅仅只是把道妙天音修炼到【入门】层次，就得消耗两点潜能？
我那能复活苟命的枯荣双身，从“熟练”到“精通”，都只需两点潜能点啊！
凭什么这么贵啊？
道妙天音难道比枯荣双身还要强力？
倪昆心中满是问号。
而浅绿倒也真给出了解答提示：
【枯荣双身乃青帝长生经附属神通。以青帝长生经为根本功法，修炼青帝系列神通，可节省大半潜能点。】
懂了！
见此提示，倪昆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看来以后修炼青帝系神通之外的其它神通，消耗都得高上许多……啧，潜能点真不经用，不知除了熬年龄之外，是否还有其它获取渠道……”
即便如此，倪昆好不容易学到实战杀伐神通，自不会因消耗大而放弃。
当下他意念一动，确定消耗两点潜能点，修炼“道妙天音”。
随着潜能点数减少。
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异气流，自倪昆眉心涌出，霎时间涌入他识海之中，凝聚成一道神通印记。
正是“道妙天音”！
再看属性面板，数据已经变成了：
【倪昆】
寿元：18/120。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三层】
术法：灵雨术……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道妙天音【入门】
潜能点：4。
神通入门，倪昆再次闭目感悟此神通，顿觉种种奥妙齐上心头，一念即有各种感悟。
“道妙天音”这道神通，乃是以音律催动天地灵气，拨弄天地法则，实现种种强力效果。
神通效果并无定式，依据各人对此神通的理解、感悟，能展现出各自不同的功效。
迷乱人心、伐身灭魂、幻化道兵、演化法器、呼风唤雨、掌控雷电、摧山崩岳、翻江倒海、分割虚空、颠倒乾坤……
以上种种，统统可以做到。
当然，除非将此神通修炼到【圆满】层次，否则没人能同时拥有那么多种能力，最多只能侧重某一方面。
而若能将神通修炼至【入道】，则可拨弄大道，发出“大道之音”，实现不可思议的神威——这就纯属神话境界了。
感悟一阵，大致了解一番“道妙天音”的玄奥强大，倪昆眼中，忽又浮出一抹微妙之色。
与“枯荣双身”这核心功能纯属“被动”，除了暂时丢掉一条性命、废掉一种状态之外，再没有任何其它消耗的保命神通不同。
“道妙天音”乃是“主动”技能，需要消耗法力施展。
倪昆纵然凭借“浅绿”与潜能点的大能，在炼气境就把这门神通修炼入门，可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施展。
炼气境修士修出的，只是“灵力”。
要到筑基境界，才能化灵力为“法力”。
但即便是筑基修士，那点浅薄法力，也根本不够施展一次神通。
当然，这并不代表倪昆那两点潜能点就白白浪费了。
神通既已入门，那么居高临下，以俯瞰之姿感悟“道妙天音”的下级衍生术法，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这就是论外级资质的豪横之处！别的仙音派修士，哪怕是内门上院筑基境妖女，也只能先修炼下级衍生法术，老老实实打基础，未来能否得授神通，还得看她们结丹的成就。而我，却可一步到位。”
倪昆暗自感慨着，感悟一番衍生术法的秘诀，顿时有所领悟。
天地之间，音律无尽，组合无穷。
因此，“道妙天音”亦是一道自由度非常高的神通，没有成规定法，连固定的印诀、咒语都没有。
每个修炼者的根骨悟性、五行属性、灵魂本质各不相同，感悟出的神通亦花样繁多，神通的施放方式、表现形式也不尽相同、各具特色。
这一特性，也体现到了此神通的下级衍生术法上。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倪昆催运灵力，低声漫吟，音律牵动灵机，有风平空而生，缭绕在他身周，托着他身形悬空而起，令他宛若风中柳絮一般，随着风轻盈飘荡。
道妙天音及其衍生术法，最好能用乐器类法器施展，能大幅提升威能。
但没有乐器法器也不要紧。
唱歌、念诗、口哨、吟啸甚至打响指、拍巴掌、跺脚掌都可以。
也不必担心被人弄个禁音禁制，就能破掉法术。
道妙天音那牵引灵气、拨动法则的音律，乃是由灵力、法力催动。除非被彻底封死修为，禁制了灵力、法力，否则便是有禁音阵法，也无法阻止神通术法发动。
倪昆现在当然没有乐器。
他暂时也不可能弄到乐器类的法器。
但不要紧，施法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威力会稍弱一些。
就在卧室内体验一阵随风飘飞的感觉，倪昆又语调铿锵，慷慨吟诵：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灵气汹涌而来，瞬间凝聚成一口散发着灼灼寒光，宛若冰晶雕琢的三尺长剑，悬于倪昆面前。他感觉只需抬手一指，便能剑随心动，目之所及，剑光立至。
呼……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倪昆按捺内心冲动，并未将剑飞刺出去。
灵秀峰灵植园有大阵笼罩，不是试剑之地。
倪昆连地面都不敢随意刺击，生怕这灵气凝聚而成的长剑威能爆发时，引动大阵反应，招来灵植园执事追查。
他现在虽已身负两道神通，可境界毕竟只有炼气三层。
再强的神通，也得有境界托底。
境界不够，修为浅薄，神通也发挥不了多少威能。
倪昆只能忍着飞剑刺击的冲动，一脸欣喜地看着眼前悬浮的“冰晶”长剑，揣摩自己这生平第一道攻击法术的特性，评估施展这道法术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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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妖女的垂涎！
“此剑以金行灵气为主，又附着冰寒灵气……金行灵气固有的锋芒锐利之外，还有冰寒封冻特效么？可惜不能试剑，测不出这灵气飞剑的具体威力……
“凝聚此剑，只消耗了大约百分之三的灵力。但维系此剑存在，随时都在消耗灵力，大约每分钟都要消耗百分之一的灵力。所以，凝聚灵气飞剑之后，立刻飞剑刺击比较划算。”
揣摩一阵，倪昆挥手散去灵气飞剑，没有再作尝试。
连续演练了两道法术，已是冒了小小风险了。
哪怕灵植园总管，传说能用大阵监控灵秀峰上每个人一举一动的元婴大佬韩紫衣，几乎不可能闲得没事，真个监控如倪昆这般的小喽罗，可侥幸心理要不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以倪昆现在的处境，哪怕能安全地浪上一万次，可只要出一次意外，他便是想死都难。
毕竟，“道妙天音”可是仙音派的镇教神通之一，修炼此神通之事，绝对不容暴露。
好在神通术法不同于根本功法。
只要不在人前主动施法暴露，纵是元婴大佬当面，也看不出他修炼了“道妙天音”。
下半夜，倪昆不再演练术法。
只先参悟半宿神通秘诀，又打坐修炼了小半宿青木长春诀，之后小睡个把时辰，天蒙蒙亮时便醒了过来，洗漱一番，自己做早饭吃了，便开始了今天的工作，去园圃伺候灵植了。
接下来的时日，倪昆的园丁生活平静无波。
每天都是准点起床，辛苦伺候那三亩多的月香草一整天，天黑便回去休息、修炼。
不知不觉，倪昆已在灵植园种田一整月。
……
“赵师姐，这里便是甲子七号园圃。”
这天下午。
一位娇小玲珑，肌肤娇嫩，眉目如画的红裙少女，来到了甲子七号园圃。
两个身着绿衣，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灵植园男执事，毕恭毕敬地小心侍奉在她左右，为她介绍此处园圃的情况。
“此甲子七号园圃，植有三亩三分月香草，由一位名叫倪昆的外院弟子负责打理……”
男执事们介绍时，红裙少女打眼一扫园圃，就见满园灵植棵棵枝肥叶大，欣欣向荣，生长得十分灵性茁壮，不禁微一颔首，淡淡道：
“巡视至此，就属此园中的月香草长势最好。那个叫倪昆的家伙，看来是用心了。”
正说时，就见一个青衫少年，自园圃深处快步迎来，远远地便拱手一揖，朗声道：
“倪昆拜见师姐，拜见两位执事！有失远迎，请师姐和两位执事恕罪。”
能在仙音派担任执事的男修士，必须得是筑基修为。
哪怕只是修炼“青木长春诀”，斗法极度弱鸡的男执事，也是不容轻慢。
至于红裙少女……
连那两个男执事都对她毕恭毕敬，倪昆自然更不敢轻忽。
甭管她年纪多大，修为如何，叫声“师姐”准没错。
而红裙少女见迎面行来的倪昆高大英挺，神完气足，眼睛不由微微一亮。
待他行至跟前，察觉他浑身气血阳刚充沛，红裙少女更是情不自禁双眼微眯，仿佛看到了一道美食，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
这时，一个男执事上前一步，不冷不热地对倪昆说道：
“倪昆，这一位，乃是内门下院的赵秀琳赵师姐，今年起担任灵植园行走。还不速速大礼参拜！”
灵植园行走？
倪昆知道，这职司乃是负责巡查灵植园，查验灵植生长状况的重要岗位。
因此别看红裙少女赵秀琳只是内门下院的炼气境弟子，但她可是掌握着自己这等园丁农夫的生杀大权。
一旦惹她不喜，随便安一个“玩忽职守、怠慢差事”的借口，就可以把倪昆这样的炉鼎练习生发往内门下院，正式开始被妖女们压榨摧残的炉鼎生涯。
当下倪昆神情一肃，整了整衣襟，对着红裙少女一揖到地，“倪昆，拜见赵师姐！”
赵秀琳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倪昆。
她不发话，倪昆也不能起身，只能继续保持着揖礼姿态，看着自己脚尖。
好一阵之后，赵秀琳方才悠然开口：
“今日已巡视了半座灵秀峰，就数你这里的灵植养得最好，可是有何秘诀？”
听得此言，倪昆沉声道：
“回赵师姐，在下并无任何秘诀，唯‘用心’二字而已。”
然而实际上，这一个月来，他工作其实也并不算特别勤勉。
只和其他园丁一样，正常使用各种种田术法，伺候这三亩三分月香草而已。
之所以能够将月香草养得最好，纯是因为他的“青帝长生经”对木行灵气，以及各种植物，有着无以伦比的亲和力。
以青帝经灵力催发的各种种田法术，功效远远超出青木诀灵力。
话说回来，倪昆其实并不希望木秀于林，引发关注。
他很想仗着青帝长生经带来的，远超其它同境修士的悠长寿元，安安静静积攒潜能点，苟到神功大成，再杀出仙音派。
可在这仙音派，倪昆这样的预备炉鼎，不仅落后会被淘汰，平庸亦会被淘汰。
偏偏倪昆又并不是真正平庸。
哪怕他六年修行，方才炼气三层，修为进境平平无奇，但正如青衣少女“灵师姐”所说，他的相貌、体魄可是相当出众，很容易招惹妖女垂涎。
所以倪昆打算稍微冒点险，突出自己在灵植栽培方面的才能，打造天才园丁的人设，试图令仙音妖女忽视自己的身体条件，更加重视自己的种田才能，以争取更多的成长时间。
此刻。
对于倪昆的回答，赵秀琳轻笑一声，淡淡道：
“只是‘用心’么？可是，在灵植园中做事的外院弟子，又有哪个敢不用心呢？
“我今日一路巡视过来，可是遇上了好些个吃住都在灵田园圃之中，连夜里都直接在灵田园圃里整夜打坐，半步也不敢离开的殷勤弟子。可即便如此用心，他们伺候的灵植，长势也远远比不上你呢。”
直至此时，倪昆仍保持着揖礼姿态，作唯唯喏喏状：
“这个，师姐说的是，用心伺候灵植的，当然不只在下一人，可在下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总感觉……
“在下对园圃中的灵植，似乎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总觉似能隐约感知它们的状态、需求。何时该浇水了，何时该锄草了，哪里长虫了……种种需求，在下总能及时察觉出来。因此……”
“灵植亲和吗？”赵秀琳不置可否，淡淡道：“看起来，你倒也是个有天赋的。”
“师姐谬赞……”
赵秀琳轻笑一声，道：
“不过，我倒是更看重你的体魄。高大英挺、气血阳刚……真是好男儿……”
说话间，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挑在倪昆的下巴上。
被她那雪白细嫩、肌肤清凉，还散发着动人幽香的修长玉指触碰，倪昆不仅没有丝毫艳福降临的欣喜，反而头皮一紧，心中一沉，暗自叫苦。
这妖女看上我了？
我打造天才园丁人设，令仙音妖女重视我才能，忽视我身体的计划，难道刚刚开始就要破产？
若非随时开着“枯荣双身”的敛息伪装状态，倪昆此时恐怕已然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强忍着内心悸动。
在那两个男执事满是嫉妒的目光注视下，倪昆任凭赵秀琳挑着自己的下巴，把头抬起。
他身形高大，娇小玲珑的赵秀琳身高只及他胸口。
但人在屋檐下，倪昆纵然抬起了头，也不能完全站直身子，居高临下俯视赵秀琳。
他只能弯腰仰脖，保持着比赵秀琳略低一点的姿态，任她挑着自己下巴，看美食一般审视自己。
“不错。”
赵秀琳纤指轻捏倪昆下巴，目放异彩：
“之前还没看出来，上手了才知道，你居然还是天生的铜皮铁骨……难怪骨架如此高大挺拔，气血如此阳刚充沛……”
说罢，她抛给倪昆一只白玉腰牌：
“今夜子时，凭此腰牌前去灵植园管事院，我在青竹苑等你。”
说罢，又用手指轻轻一撩他下巴，带着两个已然嫉妒地两眼发红的男执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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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清白之身，不容有失！
天色渐渐昏暗。
赵秀琳已离去许久。
倪昆手握着那温润无瑕的白玉腰牌，坐在田边青石上，沐浴着晚霞余晖，一脸木然。
赵秀琳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根本不在意倪昆的种田才能，就是馋他身子，很可能是想拿他当专属炉鼎。
若是不曾觉醒胎中之谜，没有开启外挂，能做一位“灵植园行走”的专属炉鼎，那无疑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可问题是，倪昆他现在已经觉醒，还开启了外挂，未来可期，长生有望，又岂甘心沦为炉鼎？
“纵是专属炉鼎，能比那些遭淘汰的公用炉鼎熬得更久，可一旦被仙音妖女采伐，修为、本源、寿数都要折损亏空，从此无望长生大道……不行，绝不能被赵秀琳那小妖女玩弄！”
可是，该如何避免遭赵秀琳采伐？
倪昆陷入沉思之中。
暴力反抗吗？
这一个月下来，倪昆修为境界虽无太大提升，但参悟出了不少“道妙天音”的衍生法术，攻击、防御、移动、控制都有所得。
天地音律无穷，组合无尽，道妙天音的下级衍生术法也几无穷尽。
但人的心力有尽，修为亦有极限。再说法术也不是学会就行，法术也是有层次的，一道法术，“入门”层次和“大成”级别，威力几有天壤之别。
修士寿元再长，也不可能修习无数法术，还将每一道法术都修至“精通”以上境界。
就连有挂的倪昆，也做不到将所有法术都修到极高层次。
他潜能点有限，在找不到新的潜能点来源之前，他只会把潜能点用来提升修为境界和神通层次。
神通以下的普通术法，可不舍得耗费宝贵的潜能点来提升。
因此倪昆虽以“入门”级的道妙天音神通打底，参悟出不少衍生术法，最终却也只精心选择了少数几个性价比最高，最适合自己的术法精研。
有入门级的道妙天音神通统筹总摄，以居高临下的俯瞰之姿钻研衍生术法，倪昆精心选择的那几道衍生术法进境极快，仅这一月修持，便皆已臻至“熟练”水准。
可是……
以他区区炼气三层的境界，以那几道熟练水准的衍生法术，真的就能抗衡赵秀琳么？
赵妖女虽是内门下院炼气境弟子，可既能担当灵植园行走，修为至少也是七层以上的炼气境后期境界。
修炼的也是仙音派的魔道真功，还一定有法器傍身。
倪昆纵然改修了比青木长春诀高深十倍的青帝长生经，巨大的修为层次差距之下，手无寸铁的倪昆，真个能斗得过赵妖女？
再说，身在仙音派本部，就算他真能侥幸斩杀妖女，保住清白，下场也只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暴力抗拒行不通，只能是另想它法。
“要逃过这一劫，并且免除后患，须得设法控制住赵妖女！”
倪昆眼神深沉，心下思忖：
“正好，我参悟的衍生术法之中，就有一道控制法术。只是我现在境界太低，术法层次也仅仅修持到‘熟练’，就算趁着赵妖女采伐我时暴起发难，也未必能够成功……”
习惯性地唤出“浅绿”，看一眼潜能点数值，倪昆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断。
“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降临，哪怕再舍不得，也只能耗费潜能点，把那道控制术法点上来了！”
深吸口气，倪昆毫不犹豫，将一点潜能点，点在了那道控制术法上。
此术法他原本只修持到“熟练”层次，原以为一个潜能点，最多只能将之点到“精通”。
可没有想到，一点潜能下去，法术层次直接略过“精通”，一口气提升到了“大成”。
倪昆惊喜之余，心下猜测，这可能是因为此术乃是“道妙天音”衍生术法，有道妙天音为主干根系，依附于此神通存在的衍生术法，升级起来才会如此便宜。
“既然一点潜能点就能升到大成，现在还剩下三个潜能点，是否能将此术点到圆满？”
倪昆试图再接再厉，心中默念加点，可浅绿却提示他：
【此法术乃道妙天音衍生术法。道妙天音目前层次为‘入门’，衍生术法仅能晋至‘大成’。若要继续提升衍生术法层次，需先将‘道妙天音’提升至‘熟练’层次。】
“……”
倪昆无语。
道妙天音神通，可不像青帝系神通一样有折扣。
想把道妙天音从“入门”点到“熟练”，需要足足四个潜能点。
在加点控制术法之前，他一共也只剩下四个潜能点，怎么可能将之消耗在炼气境乃至筑基境都无法施展的道妙天音神通上？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潜能点已经只剩三点了。
“既然无法再提升术法层次，那就将修为境界提升到炼气四层！”
修为境界越高，术法自然威力越大。
而炼气四层已属炼气中期境界，与仍在炼气前期的炼气三层相比，同样施展“大成”层次的法术，威力要强出不止一筹。
提升修为境界，就不适合在田边进行了。
当下倪昆起身离开园圃，回到住处，关好门窗，断然道：
“浅绿，加点，青帝长生经！”
奇异暖流冲出眉心，涌入丹田，催动青帝灵力飞快运转。
不片刻，倪昆便浑身一震，轻松迈入炼气四层。
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感悟一阵更加精纯浑厚、灵动活泼的青帝灵力，倪昆又唤出浅绿，查看属性变化：
【倪昆】
寿元：18/135。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四层】
术法：灵雨术……百花丹【入门】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道妙天音【入门】
潜能点：0。
潜能点已消耗一空，暂无进账。
而青帝经修为晋升炼气四层后，寿元又涨了十五年，达到了135岁。
照这么算下去，等到炼气圆满，倪昆觉着自己只怕能拥有两百多岁的寿元，堪比筑基修士。
另外，一眼扫过术法栏，发现居然多出了一个名为“百花丹”的法术，且一出现就是“入门级”。
略一感悟，便知此术乃是青帝经附属术法。
可采集百种灵花花香、灵性，以青帝经灵力炼就一颗“气丹”，于丹田以青帝经灵力淬炼三十六天，百花丹即可小成。
丹成后，丹气可治百病，可解百毒。平时可将此丹收入丹田温养，有辅助修炼，略微提升修炼速度之能。
之后继续采集千花、万花、十万花……不断淬炼，提升“百花丹”灵力，终可臻致生死人、肉白骨，解一切瘟疫、蛊毒、术法神通之毒的神效。
“青帝经自带的附属术法么？又不是斗战术啊……这青帝经，恐怕也是提倡和谐修仙，主打长生的……当然，长生苟命的功能确实强大就是。”
倪昆心里暗叹：
“但长生的前提，是能在仙音派生存下来，且最好不要被仙音妖女采伐摧折，损耗元气。我已经是尽我所能，做出准备了。能否渡过此劫，就看气数了……”
正暗自盘算行动计划时。
一张纯净空灵的绝美俏脸，蓦地自对面窗口探了进来，笑吟吟地瞧着他，招呼道：
“倪昆师弟，我又来啦！”
见到那张睽违一月的俏脸，倪昆这才记起，今晚已是月圆之夜。
青衣少女“灵师姐”说过，会在下一个月圆之夜来见他，今天果然来了。
只是她出现的方式未免有些惊悚——
倪昆早将窗子锁得紧紧的，灵师姐乃是直接穿透窗格探头进来。
现在她螓首玉颈探在屋里，身子却还在外边，窗子则完好无损，窗纸都未曾破开。
这情形，仿佛灵师姐的身躯并非血肉之躯。
幸亏她模样好看，声音也动听，要不然冷不丁来这一出，女鬼探头似的，胆子小点的，怕是要被吓得失魂落魄。
正自筹谋“清白保卫战”的倪昆，一开始其实也眼角一抽，小小惊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起身下榻，对着灵师姐拱手一揖，轻声道：
“灵师姐来了啊……可惜师弟今晚要事在身，不能陪师姐说话了。”
“要事在身？”
仍是青衣赤足，腰别玉箫的灵师姐穿墙而过，来到屋里，足不沾地绕着倪昆飘了两圈，又悬停在他面前，背着双手，笑嘻嘻说道：
“瞧你这脸色，莫非今晚这‘要事’有些为难？究竟是何事，说来听听呗。”
倪昆心中微微一动，这位灵师姐来历神秘，修为莫测，或许……
当下他沉声说道：
“灵植园新上任了一位行走，名叫赵秀琳，乃内门下院师姐。今天至灵田园圃巡查，见过我之后，给了我一面腰牌，要我今夜子时，去灵植园管事处青竹苑见她……”
听到这里，灵师姐秀眉微皱：
“原来如此！看来倪昆师弟你是被那姓赵的小妖女瞧上了，要收你做专属炉鼎！”
“当是如此。”倪昆流露出一抹苦恼：“可师弟我如今修为尚浅，怕是经不起内门师姐采伐，不知灵师姐可有教我？”
灵师姐垂首皱眉，一手环抱胸口，一手抵着下巴，低声道：
“以你现在的修为，被内门妖女盯上……还真有点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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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不世出的绝世天才！
麻烦？
倪昆心中诧异。
这位师姐，您可是能够随意外传镇教神通的奢遮人物，以你身份、修为，像这样的小麻烦，难道不是随口一句话，乃至随手一件信物就能解决？
瞧见倪昆那微妙眼神，青衣少女像是猜到了他心思，总是透出几分空洞的点漆双瞳微微偏转，略显心虚地避开他视线。
同时玉手拢在唇前，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那什么……我月前传你的神通，可有所领悟？”
倪昆无奈，应道：
“承蒙师姐传法，小弟这一月修持下来，倒是悟出了几道衍生法术……”
“什么？”
这下轮到灵师姐讶异了：
“短短一个月，你就悟出了‘几道’衍生法术？”
倪昆轻声道：
“是啊，总算没有辜负灵师姐的传法之恩。”
“你这家伙……”
灵师姐眼神古怪地瞧着倪昆：
“你不是说，资质平庸，修行六年，方才炼气三层么？怎一月功夫，便悟出了几道道妙天音的衍生法术？”
顿了顿，又肃容道：
“事关你之生死，可莫要胡吹大气，打肿脸充胖子。”
倪昆正色道：
“师弟所言，句句属实。再说，此事也作不得假。有没有修成法术，一试便知。”
“这话倒是没错……”
灵师姐轻轻颔首，俏脸浮出一抹惊奇：
“仙音派内门上院的筑基妖女，能够在一个月内，入门一道衍生法术的，便已经堪称术法天才了。你一个月修成好几道术法，难不成，还是个术法神通方面的绝世天才？”
倪昆谦逊道：
“师姐谬赞。或许我在术法神通方面，当真小有才能？”
灵师姐轻哼一声，小声嘀咕：
“小有才能？你这是在暗示，所有曾有‘术法天才’之称的仙音妖女，其实都只是废物吗？”
撇撇唇角，又问他：
“你领悟的衍生术法当中，可有乱心惑神类的控制术法？”
倪昆道：
“倒是正好有那么一道。”
灵师姐眼睛一亮：
“真的？太好了！你此番摆脱那赵小妖女的希望，或许便正着落在这道术法上！”
倪昆却稍显不自信地问道：
“可那位赵师姐身为灵植园行走，至少也是炼气七层以上的修为，我境界如此低微，真能施法撼动她心神么？”
灵师姐微微一笑：
“道妙天音乃是仙音派排名第一的镇教神通。哪怕以你境界，能领悟、施展的只是此神通的下级衍生法术，但那姓赵的妖女，也只是区区炼气境小修而已，连道妙天音的衍生法术都没资格接触呢。
“你若将那道乱心惑神的控制法术用的好了，大有机会出奇制胜，以弱胜强。
“当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且演练一番那道惑神法术，让我瞧瞧它的具体威能。”
倪昆为难道：
“可是，小弟那道法术一旦施展，灵气震荡颇为剧烈，若是触动了灵秀峰大阵，被灵植园韩总管察觉……”
灵师姐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摆摆小手：
“韩紫衣那老妖女，昔年资质平平，仅仅丹成中品，后侥天之幸方才晋阶了元婴。以她根骨天赋，元婴前期便是极限，终生无望更进一步。
“如今的韩紫衣，虽占着灵植园总管的职司，可她长年不在灵秀峰上，成天在自己的小秘境中，与她豢养的诸多面首醉死梦死、纵情享乐，根本无心管事。
“再加上近千年以来，整个浮妙山地界从未出过大事，仙音派上下，对灵秀峰这等外围灵地的监管早就懈怠了。灵秀峰大阵的监控功能，如今已是形同虚设。
“所以呀，你且放心演法就是。只要没有大肆摧毁灵田园圃，或是大开杀戒、见人就杀，稍微闹出些动静，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不愧是能不受禁制，随意外传镇教神通的奢遮人物，居然连元婴大佬都不放在眼里！
倪昆心中感慨着，对她的身份、来历愈发好奇。
这位灵师姐，言辞之间对仙音派不仅毫无敬意，反而恶意满满。对仙音派女修，动辙以“妖女”相称。
可她偏偏又极熟悉仙音派人事，甚至对仙音派的机密，乃至镇教神通都了如指掌……
所以她究竟什么来头？
为何能在仙音派中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本身就是仙音派统治层绝世妖女的可能。
在他面前的种种作派，可能纯属长生漫漫，闲极无聊，找找乐子而已。
倘若她真是那种乐子人……
倪昆心中微微一紧，但旋即又暗自叹息。
就算灵师姐真是那种乐子人，他又能怎样？
现在的他，连应付一个炼气境赵秀琳的垂涎，都要惮精竭虑，全力以赴，又有什么资格揣摩灵师姐？
至少，灵师姐目前对他还是善意的。
“我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小心蛰伏，苟全性命，积攒实力，等待时机……”
倪昆心中暗叹着，振作精神，对灵师姐说道：
“师姐，我要开始施法了，请师姐评估。”
灵师姐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尽管全力施展，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当下倪昆摆出一副宝相庄严模样，潜运秘法，催动灵力，漫声吟唱：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初时，他的吟唱声庄严宏大，慈祥悲悯。
可很快，音调便变得忽高忽低，阴森诡异。
到后来，更有层层叠叠的“和声”加入，仿佛有数十乃至上百人，正以尖锐阴森的腔调为他伴唱。
吟唱层叠，声浪滚滚，灵气震荡，波动如潮。
屋中环境，霎时变得阴气森森，宛如诡域。
与倪昆近在咫尺的灵师姐，丝毫未受这道惑神法咒的影响，仿佛倪昆此咒毫无威能。
可她俏脸之上，分明有着不加掩饰的惊奇，似乎倪昆法咒之威，超乎了她的预料。
听了好一阵，灵师姐方才点头：
“可以了！”
倪昆连忙停下吟唱，于兀自在屋中缭绕回荡、渐渐停沉的余音当中，目露期待地看向灵师姐。
灵师姐轻轻抿了抿略显苍白透明的樱色唇瓣，眼神复杂地看着倪昆，轻声说道：
“你这道法术的造诣……委实超乎我的想象。
“仙音派内门上院那些筑基妖女，纵是将一道惑神法术，从筑基初期修持到筑基圆满，威能恐怕也不过如此了。你于神通术法一道，或许真是不世出的绝世天才。”
听得此言，倪昆不禁心中一喜：
“师姐谬赞。那我这法术，威能是否已堪比筑基圆满？”
灵师姐俏生生白他一眼，正色道：
“想什么好事呢？当然不是啦。
“你这道法术，虽然修持地极其精深，但你修为境界毕竟太低。就好比……
“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把拳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可他本身体格瘦小、力量有限，纵竭尽全力打出一记最强杀招，拳劲也远远比不上身强力壮的成年壮汉。”
倪昆听了也不失望。
以他区区炼气四层的境界，就算用潜能点将这道咒术点到了“大成”层次，威能显然也不可能跨越大境界。
不过……
“五六岁的小孩，若能将拳术练到出神入化，那么同龄无敌，乃至打趴十岁小孩，应该也不成问题了吧？”
倪昆笑道。
青衣赤足的绝美少女亦是嫣然一笑：
“同龄无敌，打七八岁小孩也不费力，但是打十岁小孩可就说不准啦。毕竟，你要面对的十岁小孩，并非不通武技的普通孩童，那也是一位粗通拳脚的练家子呢。”
顿了顿，又欣然道：
“不过，你这道惑神法咒，若施展的时机合适，也确实能对一个炼气后期的仙音妖女构成威胁了。嗯，等下我陪你去见那赵小妖女，瞧瞧她的底细，随时为你指点她的破绽。”
听得此言，倪昆一阵愕然：
“师姐要陪我去见赵师姐？”
你之前还说，赵秀琳是个麻烦，让我以为你见不得光，现在怎么就……
灵师姐眼神微妙，避开他视线，轻声道：
“放心，那姓赵的小妖女瞧不见我……”
瞧不见你？
倪昆心中疑惑满满，还待再问，灵师姐却倏地一下，穿墙飘飞出去：
“我先行一步，去青竹苑帮你探那赵小妖女的底细啦……”
“……”
倪昆无语，摇了摇头，带着满心疑惑，出门往灵植园管事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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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妖女毒心
青竹苑中，遍植高大笔直的翠绿青竹，竹林深处有座三层阁楼，名为“竹林小筑”，新任灵植园行走赵秀琳，便居住在这竹林小筑当中。
此刻，赵秀琳正在白玉浴池之中，浸泡着富含灵气的滚烫温泉。
两个五官俊朗，但苍白瘦削的青年，正自殷勤服侍着她，手法娴熟地为她搓洗按摩。
赵秀琳背靠池壁，双眼半闭，惬意享受着两个炉鼎的服侍，手指都无需动弹一下，从头到脚每寸肌肤，便可享受到最细致入微的呵护。
这时，那跪坐在她面前，为她按捏玉足的炉鼎青年忽然怯生生问道：
“公主，听说，您今日巡查灵植园时，看上了一个外院弟子？”
仙音派治下，疆域亿万的南海海域，有十八个大小岛国，人口少则千万，多则上亿。
这十八岛国，每国都有皇室女子在仙音派修行。
赵秀琳便是出身千叶国，乃是千叶国公主。
说起来，论籍贯，她跟倪昆还是小老乡呢。
但这并不妨碍她将倪昆当作耗材——即使没有拜入仙音派，她是公主，倪昆只是渔户，两者身份天差地别，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一样只会将底下的泥腿子当作牛马猪羊。
“怎么，吃醋了？”
赵秀琳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青年炉鼎。
那青年炉鼎声音怯怯，眼神哀怨：
“奴才怎敢吃醋？只是……听说您看上的那位外院弟子，不仅出身低贱，乃是区区一贱民渔户，修为更只得炼气三层。似他这般出身卑微、修为低劣的贱民，怎配公主恩宠？”
“呵，吃醋也没什么，本公主就喜欢看你们吃醋的样子……”
赵秀琳绷直脚背，将雪白足尖塞入那青年炉鼎口中，吃吃笑道：
“放心，你们都是我的侍从老人，当年自千叶国随本公主一道前来浮妙山，拜入仙门，殷勤服侍本公主多年，本公主可不是薄情寡恩之人，不会有了新人忘旧人。
“再说那倪昆，虽是贱民出身，修为浅薄，但他天生横练，铜皮铁骨，精元充沛，气血雄浑，不仅是个好炉鼎，他那副骨架，更是祭炼‘白骨夜叉’的极品材料……
“待本公主玩腻了他，自会拿他祭炼‘白骨夜叉’，你们呀，没必要与一个将死之人争风吃醋。”
两个青年炉鼎闻言，这才转嗔为喜，服侍得愈加殷勤。
三人说话时。
青衣赤足的灵师姐，便正离地三尺，飘浮在浴室之中。
赵秀琳和她那两个侍从炉鼎，视线明明不止一次扫过灵师姐所在，可却好像看不见灵师姐似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而灵师姐听了赵秀琳那番话，不禁暗自皱眉，低声自语：
“白骨夜叉？居然想拿倪昆师弟炼这歹毒法器……幸好倪师弟乃不世出的术法天才，只一月功夫，便领悟出了一道惑神法术，还将之修持到那般高深境界，否则这趟岂不是在劫难逃？当然，也多亏我慧眼识珠，一月前便传了他道妙天音！我可真是太厉害啦！”
灵师姐脸上浮出一抹小小自得，风儿一般开心地在浴室里飘飞几圈，见白玉浴池中的赵秀琳三人举动愈发不堪入目，不禁俏脸微红，轻呸两声，倏地穿墙飞了出去。
灵师姐自言自语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可浴池中的赵秀琳三人，却仍毫无反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说话。
……
“止步！来者何人？为何子夜擅闯管事院？”
距子夜尚有小半个时辰。
倪昆已持着赵秀琳给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灵植园管事院大门前。
直到此时，才被两个值守大门的男修拦下。
这两个男修都有炼气后期修为，境界比倪昆高出许多。
可倪昆面对他们时，却未感受到丝毫威胁压迫，反有种只要自己愿意，随手便可取二人性命的直觉。
这自是因为，两个男修修炼的都是青木长春诀，倪昆的青帝长生经，则是青木长春诀的完整版上级功法。
青帝经与青木诀，可以说是君臣父子关系。
以上凌下，纵然倪昆境界更低，灵力的质地、总量，也远远超出了那两个炼气后期。
再加上他又有道妙天音的衍生术法傍身，那两个男修纵然修炼了一些普通的杀伐术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虽心里没将那两个看门男修当回事，倪昆面上却还是老老实实拱手一揖，亮出腰牌：
“小弟倪昆，拜见两位师兄。小弟此行，乃是奉灵植园新任行走赵秀琳师姐之命，前去青竹苑拜见。此乃凭证。”
他亮出那枚白玉腰牌，注入灵力，腰牌顿时绽出莹莹白光，又射出两道光丝，飞向那两个看门男修。
两个男修抬手接下光丝，感应一阵其中蕴含的信息，确定真是赵秀琳亲自下发的通行凭证，当即让开道路，带着巴结之意拱手作揖：
“原来师弟乃是赵师姐的人。方才得罪了，倪师弟请勿见怪。师弟请进。”
“哪里，两位师兄职责在身，小弟怎会见怪？”
客套两句，倪昆便在二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相送下，步入管事院大门，照着通行腰牌中的信息指引，往青竹苑行去。
倪昆原以为，管事院这等所在，必然禁制重重，戒备森严。
可没想到一路行来，连半个巡逻之人都没看到。
倒是途经几座院子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靡靡之乐，以及纵情放浪的欢笑之声。
至于禁制……
或许是因为他手持白玉腰牌，总之一路也并未遭到禁制阻挡。
“灵师姐说得没错，灵秀峰灵植园这种外围灵地，果然已经腐朽懈怠了……不过这对我倒是件好事。”
正感慨时，灵师姐的声音忽自他身侧幽幽响起：
“倪昆师弟，你这趟可是有大麻烦了。”
饶是倪昆已经熟悉了她的神出鬼没，猛不丁听到她声音，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小小骇了一下。
他侧首看向幽魂一般飘飞在自己身侧的青衣少女，无奈道：
“灵师姐，您下次能不能正面现身？这样子会吓死人的。”
灵师姐嘻地一笑，“你好歹也是个修仙者，还掌握了神通法术，这般不经吓可不行哦！”
“是是是，师姐您说的是。不过灵师姐您说的‘大麻烦’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去青竹苑探过了那赵小妖女的底。”
灵师姐悠然道：
“那小妖女修为浅薄，不过炼气八层而已。
“其修炼的功法，虽是仙音派根本功法，‘阴极混洞摄元正法’的炼气篇，但她资质一般，又贪走捷径，纯以采补入道，根基甚是虚浮。
“以你那道惑神法咒的威能，出奇不意之下，有很大可能制住她。
“至于我说的大麻烦……哼，赵小妖女心思歹毒，居然想拿你祭炼白骨夜叉。你呀，若不是遇见了我，这趟还真就在劫难逃了！”
说到这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倪昆，一副快来谢我的模样。
“白骨夜叉？”
倪昆心中一凛，知道灵师姐没开玩笑，这还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若无特殊际遇，这一遭甚至已是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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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什么？我两世清白即将不保？
倪昆已在外院呆了整整六年。
耳濡目染之下，对仙音派一些强大的神通术法、法器法宝，他早有耳闻。
所以他知道，那“白骨夜叉”，乃是一种极歹毒的魔道“道兵”。
其炼制方法极其残忍，乃是以魔道术法，将人活生生、一点点地炼成骷髅。
在此期间。
受术者将在法术作用下，全程维持意识清醒，对痛苦的感知也将被刻意放大，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身所受的每一次折磨。
炼制者还会以法术加持，保证受术者意志不崩，务使受术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令其自极致的绝望痛苦之中，诞生出怨天憎地、诅咒苍生的极度怨恨，以提升“白骨夜叉”的品质。
当“白骨夜叉”彻底炼成，受术者依然不会彻底死去。
其魂魄意识将被困在白骨骼髅之中，在“奴印”驱使之下，一边怨恨着炼制者，一边身不由己地受炼制者奴役驱使，为炼制者作伥。
外院对于违反禁律的男弟子们的惩治手段当中，最令外院弟子们恐惧的，便是被扔去当作祭炼白骨夜叉的材料。
这比被扔去内门下院，供女修们修行还要令外院男弟子们恐惧——毕竟，被扔去内门当炉鼎，哪怕是公用炉鼎，哪怕基本活不过三个月，勉强也能算爽死了不是？
赵秀琳用心如此歹毒，倘若没有灵师姐传法，倪昆此次还真在劫难逃。
哪怕他有“枯荣双身”的一次复活保命之能，亦很难保全自身。
当下他一揖到地，诚挚道：
“此番若能脱劫，灵师姐大恩小弟当铭感五内。将来若有差遣，师姐一声令下，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灵师姐唇角翘起，背着双手，飘飞到倪昆前方，给他一个背影，作云淡风轻状：
“你这话呀，师姐我可是记下啦……不过呢，我也无需你赴汤蹈火，以后每个月圆之夜，能陪我说说话就好……”
……
来到青竹苑前，倪昆手持白玉腰牌，径直步入正门，踏着遍布苔痕的青石小径，行入幽寂竹林之中。
灵师姐赤足轻垂，脚不沾地，忽左忽右飘飞在他身侧，为他详细介绍着赵秀琳底细：
“赵小妖女修为浅薄，也尚未达到修习诸般镇教神通衍生法术的资格，所修术法都是炼气境的普通法术，论法术，她已输你一筹。
“不过她出身世俗千叶国皇室，乃是千叶国公主。那千叶国本就是仙音派弟子开创，其皇族历代都不乏身具修仙资质之人，因此历代都有皇族女子拜入仙音派。
“虽九成九都没有多大成就，被打发回千叶国繁衍后裔，享人间富贵，但也正因此，千叶皇室底蕴不浅，有诸多前人留下的法器甚至灵器。
“那赵小妖女应是当代千叶皇族嫡公主，身家不菲，随身携带的法器，足有五件之多，件件都是上品，其中甚至还有一件极品法器。
“她还藏着一枚符宝，你知道符宝是什么吧？不错，正是金丹修士炼制的灵符。赵妖女那枚符宝当中，封印着一位下品金丹修士的一击之力，可以多次使用。正面斗法，你绝不是她的对手。
“好在她绝对想不到，你一个在灵植园种田养花的炼气三层外院弟子，居然已经学到了攻伐术法，更不会想到你还敢反抗她。因此当她欺辱于你，衣不蔽体时，极可能不会将法器带在身上。
“当然，万一那时她身上还藏有法器，我也会及时提示你。不过届时你就得自己想办法，将法器摘下来了。
“另外，她身边还有两个炉鼎侍奉。不过都只是修炼青木长春诀，且修为仅止炼气六层的废物。以他二人修为，你针对赵小妖女施展惑神法咒时，余波就足以制伏他们了。”
听到这里，倪昆微一颔首，旋又低声道：
“灵师姐，若我只能在赵妖女欺辱我时发难，岂不是要平白被她污了清白？”
灵师姐认真脸：
“只要未曾被采伐精气，亏损本源，便不算失了清白。”
“……”
倪昆无语，不甘嘀咕：
“可我还是童身……”
嗯，不仅这辈子是童身，上辈子也是个未婚在室男。
两世清白，教倪昆怎甘心被一个外表娇美，但内心歹毒、放浪无度的妖女玷污？
就算实在免不了要被欺负，他也希望欺负他的妖女，最好是一个刚开始修行的新手妖女……
灵师姐正色道：
“清醒点。你是在渡死劫！这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无有硝烟火焰的生死之争！稍有差池，你便在劫难逃，甚至死后都要受到折磨奴役。”
见她说得郑重，倪昆默然无语，只得点头受教。
灵师姐见状，又安慰道：
“当然，也有机会在妖女欺负你之前便制住她。
“赵小妖女根基虚浮，灵力运行略有破绽，其破绽存在于左足底涌泉穴，随灵力运转而出现，不过出现时机极其短暂，稍纵即逝。
“你若能抓住那刹那时机，抢在破绽出现时，以灵力猛刺她涌泉穴，当可令她心神失守，茫然一刹。届时，你便可立即施展惑神法咒。
“当然，此举风险不小，一旦失败，后果严重，远不及趁她欺辱于你，色授魂与时出手来得安全。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倪昆不假思索道：
“若有可能，我还是想试试灵师姐你说的那破绽。”
灵师姐点点头：
“好，你找机会给她捏脚，待破绽出现时，我会立刻提示你。但倘若错过时机，你也不可贸然行险，否则死路一条。”
“多谢师姐提醒。若机会不好，我自不会轻易冒险。”
说话时，倪昆心里多少有些古怪。
灵师姐能在灵秀峰来去自如，可轻松潜入青竹苑，将赵妖女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之前话里话外更是连元婴大佬都看不上，明明能耐这么大，为何会觉着赵妖女是个麻烦，还郑重其事地提醒倪昆，这一遭乃是渡死劫……
倪昆抬眼看向灵师姐。
皎洁圆月映照下。
那始终飘浮在空中，从未落地过的青衣少女下方，仍是没有半点阴影。
就仿佛，她只是一道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虚幻影子。
仔细观察之下，倪昆甚至注意到，当夜风徐徐吹拂而过时，灵师姐的青衣黑发，并未顺着风向拂动，仿佛连风都只能径直穿越她身躯，无法触碰到她。
她偶尔飘扬拂动的裙角、袖口、发丝，纯是她自己的动作所致，似与自然之风毫无关系……
倪昆还注意到。
当有竹叶朝着灵师姐飘落而下时，她每一次都提前避了开去，似乎不愿让竹叶沾身。
这代表什么？
她有洁癖？
还是说，若竹叶落到她身上，也会像风一样，径直穿越而过，无法触碰到她？
正当倪昆若有所思时。
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
灵师姐回首看向他，肃然道：
“别走神啦，打起精神，前边就是竹林小筑，是死是活，在此一搏了！”
倪昆收回思绪，郑重颔首：
“多谢师姐关爱。”
说话间，已行至一道穿林而过，横亘青石小径前头的孱孱溪流前，一架竹桥，悬于清溪之上。
站在溪畔桥头，看着小桥对岸，那座通体竹制，隐见灯火的三层阁楼，倪昆深吸口气，镇定心神，过桥去到阁楼门前，作出拘谨模样，说道：
“赵师姐，倪昆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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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暗战！得手！
通报过后。
倪昆在阁楼门前等了一会儿，就见大门无声敞开，一个五官俊朗，苍白瘦削的绿衣青年，背着双手走了出来。
“你就是倪昆？”
那绿衣青年一脸傲慢，审视倪昆，眼神不爽，暗藏嫉恨。
“这家伙就是赵秀琳的两个侍从炉鼎之一？啧，这醋味，顶风都能溢十丈了！”
倪昆心中暗哂，面上则不动声色，恭敬一揖：
“回师兄，在下正是倪昆，应赵师姐吩咐而来。不知师兄尊姓大名？”
绿衣青年嘴角微微一动，不冷不热道：
“我姓萧。”
“原来是萧师兄……”
说到这里，倪昆话头忽地打了个突。
却是见到灵师姐跟个女鬼似的，径直从那萧师兄身侧飘进了大门。而那萧师兄竟一无所觉，像是完全没有看到灵师姐……
这情形，有点小惊悚啊！
暗自咽了口唾沫，倪昆镇定情绪，语气自然地接着之前话头说了下去：
“劳累萧师兄亲自来迎，小弟惭愧。”
萧师兄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废话少说，随我进来。”
“是。”
倪昆迈过门槛，随萧师兄进了大门，厅中不见灵师姐身影，也不知她飘到了哪里。
那萧师兄领着倪昆上了楼梯，直接上到三楼，推开一间小厅门扉，领他步入小厅。
进到那装饰典雅华贵，颇显凡俗皇族气质的小厅，倪昆一眼就看到了赵秀琳。
妖女斜卧一张软榻上，手托粉腮，闭眸小憩。
她浑身上下，仅披一袭绯红纱裙，玲珑有致的雪白娇躯，在纱裙之下若隐若现。
此妖女本就生得雪白娇嫩，眉目如画，此时这般半遮半掩的风情，更是令人情不自禁口干舌燥，欲念丛生。
饶是倪昆前世饱受信息轰炸，见过无数邪术加持的电子美女，此时亦难免心跳加速，呼吸发热。
必须承认，对一个两世清白的在室童男来说，眼下这考验，也着实艰险了些。
好在倪昆前边走着一个萧师兄，赵妖女软榻之侧，也侍立着另一个一身绿衣的俊雅青年。
这两位浑身龟奴色的炉鼎，一下就把倪昆发自本能的欲念打消一半。
视线再一瞟，赫然见到灵师姐穿墙飘了进来，倪昆剩下的另一半欲念顿时也消散无踪，心境一下变得古井无波。
随萧师兄行至软榻前十步处，眼神古地瞟一眼若无其事飘到软榻旁的灵师姐，倪昆止住脚步，对着赵妖女深深一揖：
“倪昆，拜见师姐。”
“嗯……”
赵秀琳琼鼻之中发出一声轻嗯，睁眼瞧了倪昆一眼，又合上眼帘，懒洋洋说道：
“过来。”
倪昆小步趋前，来到榻前。
“赐座。”
赵秀琳又淡淡吩咐。
那萧师兄取来一张锦垫，放在软榻之下，赵秀琳脚边。
倪昆有点错愕，看向萧师兄：
不是说赐坐吗？这是锦垫，不是座椅啊！
萧师兄冷哼一声，道：
“愣着作甚？还不谢恩入座？”
倪昆无奈，只得道声：
“谢赵师姐赐坐。”
乖乖走到锦垫处跪坐下来。
这一“入座”，他与赵秀琳的距离便已近在咫尺，能看清她纱裙之下的更多细节，鼻前更是缭绕着一股令人想入非非的馥馥奇香。
倪昆不敢多看，正待收回视线，赵秀琳忽然伸出小腿，将一只雪白秀足递到了他怀里，同时语气慵懒地说道：
“先帮我捏捏脚。”
看着那只小巧秀气的雪白玉足，倪昆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灵师姐说过，赵秀琳贪走捷径，纯以采补入道，修为虽到了炼气八层，根基却甚是虚浮，灵力运行存在破绽。且那破绽，就在她左脚底涌泉穴。
而此刻，赵秀琳自个儿递到倪昆怀中的，赫然就是她的左足！
就连飘在软榻之侧的灵师姐，见此情形，都不禁诧异地眨了眨眼，讶然道：
“居然自己把脚给你了？这小妖女，该不会连自己破绽所在都不知道吧？啧，仙音派的妖女们，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
先前灵师姐在屋里飘来飘去时，赵秀琳和她两个近侍炉鼎一直毫无察觉。
此时灵师姐出声说话，赵秀琳三人也毫无反应。
仿佛只有倪昆，能看到灵师姐的存在，听到她的声音。
不过倪昆可没有灵师姐这本事，当然不敢接她话头，只按捺住心头狂喜，将赵秀琳玉足紧紧抱在怀中，轻轻按捏起来。
话说，仙音派外院男弟子们，从一开始，就是被当作炉鼎培养的。
因此除了修炼之外，还要学一些服侍人的杂艺。
按摩捏脚、搓背刮痧，乃至梳妆画眉，都在杂艺之列。
觉醒胎中之谜之前的倪昆，为了保命，为了能拼一个专属炉鼎的前程，乃是下了苦功夫练这些杂艺的。
因此现在的倪昆，一下便轻松上手，将赵秀琳捏得舒舒服服。
“倪昆，想不到你不仅灵植种得好，伺候人也是一把好手。外院六年，看来你着实是下了苦功努力修行的。”
单听妖女这番赞誉，若无灵师姐报信，倪昆恐怕还真以为，自己已经讨得了妖女欢心，得到了她的喜爱，就要升级为她的专用炉鼎了。
根本就猜不到她内心究竟有多么歹毒。
不过现在，倪昆自不会为妖女表像所惑。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要作出一副受宠若惊模样的，甚至假作激动，带点颤音地说道：
“在下这点微末伎俩，能得师姐赞誉，实在三生有幸……只要师姐喜欢，小弟每晚都能前来服侍师姐！”
听他此言，那萧师兄和另一个俊雅炉鼎，眼中不禁浮出一抹轻蔑讥诮——这贱民真是不知自己斤两，公主稍给他几分颜色，他居然便要顺竿往上爬，妄图做公主的专用炉鼎。
真是痴心妄想！
赵秀琳亦是心中好笑。
倪昆修炼六年，方才炼气三层，修炼天赋如此平庸，要不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有一副铜皮铁骨的非凡体魄，她根本不会对他假以颜色。
他固然可以凭体魄一时做个上好炉鼎，但修行天赋太过平庸，根本没有长期培养的价值。
所以，在赵秀琳看来，这倪昆只配被她稍微玩弄一段时间，等将他精气本源榨干之后，再拿他炼“白骨夜叉”，这才是将他这身铜皮铁骨价值最大化的处置方法。
妖女心下转动着歹毒念头，面上却笑语嫣然，自以为已将倪昆拿捏得死死。
却不知，灵师姐正自啧啧感慨着，向倪昆说着她的底细：
“赵小妖女一心放浪享乐，轻狂大意之极，此时浑身上下，竟无一件法器傍身，那枚符宝也未曾随身携带，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对此，倪昆心里倒不觉意外。
赵秀琳修炼的，乃是仙音派魔道真功，又有炼气八层修为。
以她的配置，哪怕赤手空拳，又怎会将他倪昆这么一个修炼斗法弱鸡的“青木长春诀”，修为仅是炼气三层，还连一道杀伐法术都不曾学过的外院炉鼎放在眼里？
再说，她身边还有两个炼气六层的炉鼎护持，虽然他们也只是修炼青木诀的渣渣，但至少表面境界能碾压倪昆。
有此阵容，又是身在管事院中，若还要对倪昆这种小虾米戒备森严、郑重以待，那才真叫笑话了。
忽然，灵师姐突地语气一变，沉声说道：
“注意，赵小妖女的破绽要出现了！听我指示，八、七、六……三、二……出手！”
灵师姐开口提示时，倪昆便已作好准备，指尖轻轻按捏着赵秀琳足底穴窍。
听得灵师姐喝令动手，倪昆顿时毫不犹豫，灵力凝成一束，透出食指指尖，猛刺赵秀琳足底涌泉穴。
以倪昆炼气四层的真实修为，哪怕青帝长生经十倍于青木长春诀，纯以灵力攻击赵秀琳这样的炼气八层修士，本来也根本破不了她的防。
毕竟，赵秀琳修炼的，也是传承悠久的魔道真功。
然而，灵师姐对赵秀琳的功法底细了如指掌，对她的破绽亦是洞悉分明，时机更把握得精准无比。
在灵师姐精准提示之下，倪昆这一记灵力突刺，竟是令赵秀琳娇躯一震，只觉灵力运转蓦地一滞，同时更有一股诡异震荡，自足底涌泉穴起，沿经脉穴窍飞速激荡开来，瞬间席卷全身，直令她识海震荡，心神失守，意识一片空白。
倪昆则毫不犹豫，抢在赵秀琳回神之前，猛地抬头直视妖女，对着她沉声吟唱：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灵气震荡，音波如潮。
层层叠叠，仿佛有数十上百人和声伴唱，时而恢弘庄严，时而尖锐凄厉的诡异诵唱声，在小厅之中回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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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降伏妖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咒音冲击之下，心神失守、意识空白的赵秀琳刚有醒转之态，转眼又变得一脸茫然。
侍立软榻两侧的萧师兄和那俊雅炉鼎更是不堪。
即便二人只是被咒音余波波及，也只在眨眼之间，就已毫无抵挡地变成了呆瓜。
两人脸上甚至都不曾浮出一丝挣扎，在咒音之中痴呆一阵，就迈开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倪昆身后，泪流满面地深深拜下，连连叩首。
倒是被倪昆直接针对的赵秀琳，脸庞虽然一片茫然，可她眼皮剧烈颤抖着，唇角亦隐隐抽动，手指更是微微颤动着，几次试图抬起，指尖灵光明灭，竟有凝聚灵力，施展法术之意。
倪昆极度专注，不计消耗，全力以赴。
滚滚咒音之中，倪昆丹田灵力仿若开闸放水，狂涌暴泄，飞快消耗。
直至灵力耗掉七成有余，赵秀琳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不再有任何拒抗反应。
之后她起身下榻，如那两个炉鼎一般，对着倪昆跪拜在地，连连叩首，泪流满面，哽咽忏悔：
“秀琳残害无辜，满手血腥，昔年为凡俗公主时，就已为所欲为，视百姓如草芥，肆意残杀践踏。修行之后，为快速提升修为，更是害死了不少外院弟子……直至今日，得主上点醒，方知罪孽之深，纵倾尽南海之水，亦无法洗净……”
尽管赵秀琳与两个炉鼎都在不停叩首忏悔，倪昆却丝毫不敢松懈，仍在不停持咒。
直至灵师姐开口提醒：
“可以了。此三人已被法咒彻底降伏，赵小妖女十天之内，将对你言听计从。两个炉鼎更是可以维系两个月。”
听得此言，灵力行将耗尽，只剩不足一成的倪昆方才停下咒音，抹一把额头虚汗，脸色略显苍白地看向灵师姐：
“只能控制赵妖女十天？”
“嗯。”灵师姐轻轻颔首，“你这道惑神法术，虽修持地造诣堪比筑基圆满，但你本身修为境界毕竟太低，以弱凌强，能控制赵小妖女十天已是极限。”
至于那两个修炼青木诀，修为也只炼气六层的垃圾炉鼎就没必要再提了。
倪昆点点头：
“明白了。十天已经足够。不过师姐，受控期间，会不会有人看出他们中了咒？”
灵师姐笑道：
“你之术法天赋，堪称超凡绝伦。以你这道惑神法术的造诣，纵是金丹真传，亦无法单凭肉眼，看出此三人受了咒术控制。必须得施法查看他们神魂，方能察觉端倪。
“不过金丹真传们高高在上，连灵秀峰灵植园都不会来，连内门上院的筑基境妖女都懒得多看一眼，又岂会关注区区炼气境的赵小妖女？更别提这两个炉鼎了。”
倪昆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大马金刀坐到软榻之上，双手按膝，看着下方兀自泪流不止，叩首忏悔的赵秀琳三人。
见他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灵师姐问道：
“倪昆师弟，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倪昆略一沉吟，说道：
“赵妖女居心歹毒，依我本意，本该打发他们三人找处险地，自去送死。
“但我欲在灵植园安稳修行，须得有个靠山。赵秀琳乃灵植园行走，若我成了她的‘专用炉鼎’，日后当能安稳许多。”
灵师姐笑道：
“所以，你想长期控制她？”
倪昆眼神沉凝：
“今日成功，颇多侥幸。像今天这样的机会，以后未必会有。我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十日控制虽不长久，但我可以以炉鼎的身份，每隔几天来此一次，重复施咒……”
灵师姐欣然颔首：
“这主意不错。”
倪昆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赵秀琳，沉声道：
“你过来。”
赵秀琳毫不犹豫，膝行至倪昆面前，仰起梨花带雨的娇嫩俏脸，泪眼朦胧地瞧着倪昆，眼神之中，尽是仰慕崇敬，似已将他视他人生明灯、唯一真神。
此时此刻，赵秀琳生死已尽在倪昆掌控。
他一句话，乃至一个眼神，就可以对赵秀琳予取予求。
哪怕叫她去死，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道妙天音，不愧是仙音派排位第一的镇教神通！仅仅一道自悟的衍生法术，修持至‘大成’之后，居然也能有如此威能！”
倪昆心下感慨，同时又有警醒：
仙音派的金丹真传们当中，绝对不乏已开始掌握道妙天音神通的大妖女。
就算只是内门上院的筑基境妖女，说不得，也会有将衍生法术修持精深的高手。
若不幸落到了那等妖女手上，恐怕他倪昆也将如赵秀琳一般，惨遭洗脑奴役，生死不由自主。
“绝不能因今天的成功得意忘形！日后仍须小心谨慎……”
暗自警告自己一番，倪昆居高临下，俯视匍匐他脚边的赵秀琳，沉声说道：
“今日之后，除非必须巡视灵植园，否则你须得尽可能呆在青竹苑修行，不得随意外出，且应尽可能避免与其他主管、执事见面。尤其是出身内门的主管、执事，能不见她们，便尽量不见。”
赵秀琳恭声应道：
“遵命。”
倪昆又道：
“每隔七日，我将过来一次，为你讲经说法。”
一次施咒，可维系十天，但倪昆还是决定勤勉一点，免得出现意外。
之后又吩嘱几句注意事项，倪昆忽然命令赵秀琳：
“把你的储物法器呈过来。”
赵秀琳乖乖应是，取来一只储物袋，一枚储物戒指。
那储物袋，乃是仙音派发放的制式储物法器，内门下院弟子，只要修为到了炼气四层，就可免费获得一只。
至于那储物戒指，则是赵秀琳自家带来，乃是千叶皇族一位下品金丹老祖留下的遗产。
不用倪昆吩咐，赵秀琳便自觉抹去两件储物法器的灵力烙印，又如忠犬一般匍匐着膝行过来，将两件储物法器呈至倪昆面前。
倪昆抬手接过，先探储物袋。
储物袋空间不大，长宽高都只一尺过半，里面只放着百来枚灵石，一瓶灵丹，以及十几张低阶法符，少许材料。
至于那外观朴素，没有多余纹饰，看上去仿佛白银铸就的储物戒指，内部空间俨然有三个立方。
空间之中，码放着上千枚灵石，十几瓶各色灵丹，大量灵花异草、炼器材料。
还有上百张气息不弱的法符，五件灵光灼灼的法器。
以及一张独处一方，三寸长、一寸宽的法符。
那三寸法符通体纯银，仿佛一张银箔，目视没有丝毫灵光波动，但倪昆并未小视于它，意念一动，将此符取出，问灵师姐：
“师姐，此符是否就是那符宝？”
灵师姐道：
“不错，这便是符宝。封印着一道下品金丹级的剑气。此符宝已经用过数次，剩下的使用次数，当在三次左右。不过威力嘛，也就一般般啦。”
倪昆问道：
“怎么个一般法？”
灵师姐嫣然笑道：
“符宝威力，本就远远弱于真正的金丹法宝。此符宝，又只是一位下品金丹炼制，威力再减数筹。若以此符宝对付仙音妖女，纵使三发连击，也杀不掉一个筑基后期、功底扎实的仙音妖女。当然，三连击斩一个筑基中期，倒是勉强够了……”
“能斩筑基中期的仙音妖女，这威力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倪昆笑道。
又看看储物戒里琳琅满目的宝物，强忍着将之一扫而空的冲动，心里默念着：
“不急，这些已经改姓倪了，只是暂且寄存在赵妖女处，让她替我保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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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订制法器！
以倪昆身份、修为，根本不可能占据这么大一笔财富。
无论是储物袋、储物戒，又或是灵石、法符、法器、符宝，他若随身携带，必有暴露风险。
反正他是在灵植园种田养花，又成了赵秀琳的“专用炉鼎”，基本不需要斗法，没必要带这么多宝物在身，凭白增加风险。
当下倪昆将那枚符宝收回储物戒中，只在灵师姐指点下，取出来一瓶丹药，之后便以大毅力将储物袋和储物戒都递还给赵秀琳，淡淡道：
“这些，你且代我保管。”
赵秀琳接回本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感动地热泪盈眶，语气哽咽：
“主上竟不计前嫌，赐予奴婢如此信任……奴婢纵粉身碎骨，亦将不负主上托付，誓死保护好主上宝物，绝不教他人染指半分！”
“……”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瞟一眼乐不可支的灵师姐，一本正经说道：
“没那么严重，帮我保管好宝物就是。嗯，既许你保管，必要时，那些灵石、灵丹、法符、法器，我也允许你暂且借用。”
赵秀琳闻言，又是好一阵感恩。
若非倪昆不许，她恐怕已经扑到倪昆脚下，如她的炉鼎侍奉她一般，抱起倪昆腿脚亲吻了。
感恩戴德一阵，赵秀琳又问：
“主上可还有吩咐？”
倪昆想了想，说道：
“我需要你帮忙，为我订制一件乐器法器。”
道妙天音神通，及其下级衍生法术，虽然可以用任何形式的音律催发，但以乐器类法器施展时，威能无疑更大。
就比如倪昆那道“苦海无边”咒。
若他手上能有件木鱼法器，或是金钹、法铃、法鼓之类的乐器类法器辅助施法，那么不仅威力更大，消耗也将小上许多。
根本不必耗到灵力行将枯竭，才堪堪将赵秀琳降伏。
“主上想要订制何种乐器？”
“唔，我想要打造一件……”
将自己的需求与赵秀琳说了，赵秀琳坚决保证：
“主上放心，明日一早，奴婢便去‘天工阁’，为主上订制法器。”
“天工阁”乃仙音派负责炼器、制符的部门，仙音派弟子们的制式法衣、法符、法器等，皆出自天工阁。
当然也接受仙音派弟子们的私人订制，不过私人订制就得自己掏钱了。
赵秀琳出身千叶皇族，身家不菲。
单凭她储物戒中的那些灵石，哪怕没有一件自备的炼器材料，也足够订制一件上品法器了。
“前去天工阁时小心些，尽量别与金丹修士照面。”
倪昆吩咐一句，又看一眼那两个炉鼎，淡淡道：
“此二人，你今晚便将他们炼了吧。”
倪昆这道“苦海无边”咒虽能同时控制多人，但控制的人越多，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就像现在，倪昆识海之中，俨然多了三颗“星点”。
其中一颗星点光华璀璨，给予倪昆识海极大的压力，令他眉心不时隐隐作痛，无疑正代表赵秀琳。
另两颗星点光华黯淡，给予倪昆的压力，加起来也远不及代表赵秀琳的星光，显然正是那两个炉鼎。
一则为减轻识海承受的压力，二则两个炉鼎都是没用的废物，三则控制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便越大，倒不如干脆将他们炼了。
反正萧师兄和那俊雅青年，本就是赵秀琳自千叶国带来的忠狗，一开始就是她的私人炉鼎，她自可随意处置，谁也不会关心萧师兄二人的死活。
当然，日后随着倪昆修为境界不断提升，识海愈加坚韧广阔，控制上限必会水涨船高，将能以法咒同时控制更多的敌人。
对于倪昆的命令，赵秀琳毫不犹豫一口应下。
连那两个炉鼎自己，都没有丝毫反抗违逆之意，甚至毫无惊惧，乖乖跟着赵秀琳离开小厅，接受处置去了，直教倪昆不禁又为“道妙天音”的霸道邪性感慨不已。
“这就是魔道神通啊！‘道妙天音’这名称，听起来再是仙气文雅，也改变不了其魔道的残酷本质……不过以魔制魔，倒也舒坦！”
待得赵秀琳三人退下。
倪昆舒了口气，看着灵师姐感慨道：
“今天之后，大约能安稳修行几年了。多亏有灵师姐传法、指点，倪昆今日方才能侥幸脱劫，师姐请受我一拜。”
他站起身来，对着灵师姐郑重一礼。
灵师姐却是笑嘻嘻飘到一边，不受他礼，只笑道：
“我功劳这么大，你单是行个礼，便想糊弄过去吗？可没有那么便宜哦。”
倪昆郑重说道：
“师姐要我如何感谢？尽管吩咐下来。只要小弟能够做到，自当竭尽全力。”
灵师姐飘在半空，一手环抱胸口，一手抵着下巴，秀眉微皱，作沉思状。
过了好一阵，她方才一脸苦恼地摊开双手：
“哎，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呢。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等我想好了，下个月圆之夜，你我再会时我再告诉你。时辰不早，我该走啦！”
说罢，她冲着倪昆摆了摆手，身形又化作缕缕青烟，融入空气，消失地无影无踪。
目送青衣少女离去，倪昆又坐回榻上，低声自语：
“下个月圆之夜再会么？”
摇摇头，取出唯一留下的那瓶丹药，打开瓶塞，倒出一枚龙眼大小的滚圆丹丸。
只见此丹晶莹剔透，青翠欲滴，清香馥馥，沁人心脾。
只是轻轻嗅上一口丹气，便觉灵力运转都顺畅活泼了许多。
此丹名为“翡翠丹”，乃是仙音派炼气境标准灵丹。
每个内门下院弟子，视修为境界，每月都可免费得到数额不等的灵丹。
炼气前期每月只得一枚，中期两枚，炼气后期每月可得三枚。
除了免费发放的灵丹之外，内门下院弟子们还可自己花费灵石购买。
像赵秀琳储物戒中，就足足存放了三瓶翡翠丹，每瓶都有十枚之多，显然多半都是她自己购入。
倪昆如今潜能点清零，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攒到足够提升一层炼气境界的潜能点，这些翡翠丹，来得正是时候。
他将这枚翡翠丹放入口中，一口咽下，只觉灵丹甫一入腹，便化作一股温润暖流，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要融入他四肢百骸。
倪昆连忙运转青帝经心法，将那温润暖流导入经脉，徐徐炼化。
等到将这枚翡翠丹的灵力悉数炼化，倪昆发觉自己修为俨然有了不小的进步。
要知道，青帝长生经极其玄奥艰深，倪昆平时修行，打坐一整夜，修为进展都是微乎其微，几乎察觉不到任何进步。
而现在，修为乃是肉眼可见地有所提升，他仔细评估一番，感觉只需再磕百来枚翡翠丹，就可将修为提升到炼气五层。
“果然，磕丹也是证道长生的正途！可惜，就算是财大气粗的赵秀琳，也不过存下了三瓶翡翠丹。再说灵丹亦有丹毒与耐药性，不能长期连续服用……
“话说，我修为突破炼气四层时，似乎得了一道青帝经附属的‘百花丹’之术，能解百毒。我若炼成‘百花丹’，不知能不能解决丹毒与耐药性的问题……”
思忖一阵，倪昆抬眼看向赵秀琳。
赵妖女早已回到了小厅。
只是她回来时，倪昆正在修炼，她也不敢打搅，便一直乖乖站在门边，安静等待。
此时见倪昆抬眼看来，赵秀琳连忙小步趋前，跪拜在地：
“主上，两个炉鼎已经处置妥当，奴婢拿他们喂了‘毒火髑髅’，已彻底抹去了他们在世间的一切痕迹。”
毒火髑髅，正是赵秀琳自家带来的五件法器之一，品阶为上品，亦是一件极恶毒的魔道法器，可生吞活物精气、魂魄，还可喷吐毒火，将人焚烧成灰。
那两个炉鼎对倪昆不怀好意，倪昆对他们的死活自然也毫不在意，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做得不错。”
赵秀琳面露喜色，妩媚一笑：
“多谢主上夸赞。主上可还有吩咐？”
倪昆面无表情，淡淡吩咐：
“日后你巡查灵植园时，记得带上我。”
炼制“百花丹”，需采集百种灵花的花香、灵性。而倪昆虽是园丁，却不能到处乱窜，单靠他自己，很难炼成百花丹。
但有了赵秀琳这位灵植园行走，倪昆炼百花丹，就毫无阻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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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我成专用炉鼎了！
次日一早。
倪昆一手提着袋灵米，一手扶着后腰，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出了青竹苑，一副不堪摧折的虚弱模样。
他这模样，当然是以“枯荣双身”伪装出来的。
赵秀琳之事给他提了个醒。
想靠打造“天才园丁”的人设，打消妖女对自己的垂涎，纯属他自己想当然，压根儿就不靠谱。
仔细想想，就连那些有着炼器、炼丹才能的炉鼎们，仙音妖女们还不是该采伐就采伐？
最多稍微温柔一点，榨取得没那么凶残罢了。
可再怎么“温柔”，也免不了掠夺他们的精气本源，令他们本源亏空，寿元折半。
倪昆区区一个“天才园丁”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跟天才丹师、天才炼器师们相比？
即使现在已经成了赵秀琳的“专用炉鼎”，万一有比赵秀琳修为更高、背景更硬的妖女看上了倪昆的“铜皮铁骨”，一定要横刀夺爱，赵秀琳恐怕也无力抵挡。
保险起见，除了倚赵秀琳为靠山之外，倪昆觉着自己也得努力摆烂，显得更废物一些。
所以他便借着成了赵秀琳专用炉鼎的机会，以“枯荣双身”神通的“枯身”状态，伪装出一副已被赵秀琳大肆采伐、损及本源的苍白虚弱模样。
枯荣双身的“枯身”状态，能将生机内敛深藏，使外在变化成“枯萎”之状。
昨晚还只是“第一次”，倪昆还不好“枯萎”得太过。
接下来，他打算勤往赵秀琳这边跑，或者让赵秀琳勤往他那边跑，渐渐调整伪装状态。
早晚要变出一副早生花发、精神萎靡、形销骨立的模样。
这可是【大成】层次的“神通”级伪装。
即便倪昆修为境界尚浅，仗此根本功法青帝经自带的“本命神通”，依然足以令金丹真传以下的妖女们看不出丝毫破绽。
至于金丹真传以上……
那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怕压根儿就懒得多瞧他一眼。
哪怕当面撞见他了，单凭肉眼观察，恐怕也看不出端倪，非得亲手施法试探不可。
可还是那句话：
堂堂金丹真传，哪会有闲心施法试探他这么一个被采伐地“形销骨立”的低等炉鼎？
他便是想主动凑过去，人家或许都要嫌弃他残花败柳、不堪入目呢。
一边思忖着伪装计划，倪昆一边大步前行，很快就来到了管事院大门处。
门口值守的，还是昨晚来时，遇到的那两个外院“师兄”。
倪昆与他俩打了声招呼，出了大门，径直离去。
而那两个“师兄”，见倪昆虽一副苍白虚弱模样，可手里却拎着个布口袋，隐隐能嗅到一股灵米清香。一时间，两人眼神之中，不禁满是羡慕嫉妒。
目送着倪昆背影远去后。
两人又羡又妒地小声议论：
“那姓倪的小子，居然得赵师姐赏了灵米，看来赵师姐不是玩玩就算，是真要收下他了！”
“嗯。那灵米香味我闻过，乃是‘炎晶米’，不仅有增益修为之效，还有滋补气血、强健筋骨之能。姓倪的小子当真好运，居然真个成功傍上了赵师姐，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明明他修为那么低……”
“还能是什么手段？无非就是器大活好罢了。可恶，我也根器刚健，技艺娴熟，还口齿伶俐，怎就没个师姐看中我呢？”
“……”
倪昆一路回到甲子七号园圃，进了自家木屋，径往厨房升火烧水，准备煮粥。
炼气境修仙者还不能餐风饮露，喝风过活，饮食需求与凡人无异。
内门妖女们的日常饮食，自然是灵米灵肉，长时间闭关也有辟谷丹吃。
倪昆等外院炉鼎们就没这般好命了。
虽然饮食方面并不算亏待，精米白面、大鱼大肉都是管饱，但外院炉鼎们受用的，都只是凡米凡肉而已。
倪昆在仙音派呆了六年，直到今天，才托赵秀琳的福，吃上了灵米。
烧开了水，倪昆抓了两把炎晶米扔进锅里，坐到一旁打坐修炼。
半个时辰后，灵米粥煮熟，厨房里满溢奇香，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倪昆结束打坐，迫不及待盛了一碗，只见粥汤粘稠似油，隐隐浮出一抹赤红焰色，粥中米粒颗颗晶莹，粒粒饱满，好像珍珠，每颗米粒中间还有一点小小红芒，好像火星闪烁。
“色香味俱全，好灵米！”
倪昆感慨一声，端碗畅饮一口，只觉粥汤香醇甜美，米粒柔嫩弹牙，滋味之甘美，直令他回味无穷，食欲大开。
不知不觉，整碗灵米粥便已下肚。
尽享灵米美味之时，更有一股灼热暖流，火焰一般自倪昆腹中扩散开来，部分融入经脉，增益灵力，部分冲刷五脏六腑，滋补气血，强筋壮骨。
倪昆仔细品味一番，暗赞：
“只这一碗灵米粥，就足抵我打坐半个钟头，还对肉身颇有好处！不愧是每十斤便能叫价一块灵石的炎晶灵米！常年食用此灵米，修为进境焉能不快？
“不过据说炎晶米只对炼气境有效，到了筑基境就功效暴跌，内门上院的筑基境妖女们，吃的乃是莲珠灵米，据说一块灵石只能采买一斤……啧，日后当叫赵秀琳给我采买一些回来尝鲜。”
将一锅粥吃得干干净净，直吃得肚腹鼓胀，连打饱嗝，倪昆这才满意地拍拍肚皮，道一声：
“这才是修仙者该过的日子啊！”
又收拾一番厨房，便去往园圃，开始了日常园丁工作。
虽已有了赵秀琳这位灵植园行走作靠山，但赵秀琳的职责，只是巡查督促。
月香草收割季，负责验收入库的另有其人。
若到了收割季，交不出合格的收获，倪昆依然要受到惩罚。
纵然赵秀琳可以帮他出钱赎罪，但这又是何必呢？
浪费灵石不说，还平白增加了风险。
因此倪昆仍是一如既往，兢兢业业伺候着他那三亩三分地的月香草。
忙到午时，倪昆刚刚回去蒸好米饭，赵秀琳就过来了。
“主上，您要的法器已经预订。奴婢借口要为筑基之后，修炼‘道妙天音’衍生法术作准备，提前熟悉法器，向天工阁订制了那件法器。天工阁最近工期排得稍有些满，须得三个多月后才可拿到法器。”
“做得不错。我并不急用，等上三月倒也无妨。”
倪昆坐在桌边，一边大口扒饭，一边说道：
“你且稍等，待我吃完饭，你便带我去灵植园四处巡查。”
“是。”
赵秀琳恭声应是，安安静静侍立一旁。
单瞧她现在这副乖巧柔顺模样，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个雪白娇嫩、眉目如画的娇小少女，真面目却是一位满手血腥、心肠歹毒的魔道妖女。
倪昆很快就吃完饭，把碗筷往桌上一扔，随便擦了擦嘴，道声：
“走吧。”
赵秀琳便轻轻点头，当先走出屋外。
一出屋子，赵秀琳便作出一副趾高气昂姿态，倪昆则弯腰躬背，迈着小碎步跟随在她身后，一副小意侍奉模样。
只看二人此时的步伐、神态，任谁也猜不到，谁才是真正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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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百花奇丹，天才师姐
采集百花香气、灵性非常顺利。
有赵妖女这位正牌子灵植园行走带路，倪昆只用了三天功夫，便轻松达成目标，且超额完成了任务。
百种灵花的香气、灵性只是祭炼“百花丹”的基本要求。
采集的灵花种类越多，百花丹的效果就越强。
而倪昆这三天来，在灵秀峰上下，采集到的灵花香气、灵性，足有两百余种。
丹成之后，功效自然更强。
三天后的夜晚。
青竹苑，竹林小筑。
倪昆盘坐软榻之上，闭眸垂眉，默运青帝秘法，祭炼“百花丹”。
一个时辰后。
倪昆蓦地张口，喷出一道青色霞光。
霞光之中，满是各色虚幻花瓣，姹紫嫣红，光晕流转，旋转飘飞，争奇斗妍。
倪昆双手掐诀，十指飞舞，勾勒出道道残影，蓦然结出一印，朝那青色光影一指，低喝一声：“疾！”
青色霞光裹挟着各色花瓣骤然内缩。
片刻后，凝聚成一颗半虚半实的青色丹丸，悬在倪昆面前滴溜溜旋转，绽放着璀璨青霞，散逸出沁人奇香。
“百花丹”已初现雏形。
倪昆又张口一吸，将青色丹丸吸入口中，收纳丹田。
再闭目内视，就见那半虚半实的青色丹丸，正自悬于丹田之中，缓缓旋转着吞吐灵力。
青帝灵力淬炼之下，青色丹丸一点一滴变得愈加凝实。
祭炼出“百花丹”雏形之后，尚需收入丹田，以青帝灵力温养淬炼三十六天，百花丹方能彻底成就。
届时，此丹将拥有医治百病、祛除百毒的强大功效。
有此丹傍身，倪昆不仅能自己大受裨益，还可用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成为一代仙医。
“所以，青帝长生经果然是提倡和谐修仙、济世救人的慈悲仙法么？青木长春诀之所以斗法弱鸡，看来也不单是因为功法残缺，这从源头上就注定了青木诀不能打啊！”
倪昆心里暗自嘀咕。
之后便取出一枚“翡翠丹”，要试一试“百花丹”雏形的功效。
四天前，他已服食过一枚翡翠丹。
以他当时的感觉，服食一枚翡翠丹之后，约摸要间隔五天，才能服食下一枚。
否则不仅翡翠丹灵效会有所下降，还会积累丹毒与耐药性，使灵丹功效持续下降。
本身灵力亦会受丹毒污染，产生些许杂质。
但现在有了初见雏形的“百花丹”，倪昆觉着，可以试试提前服食翡翠丹了。
“百花丹需要在丹田温养淬炼三十六天，才算大功告成。到那时，才能外放出来，给他人治病、疗伤、袪毒。
“但即使尚未彻底祭炼完成，我感觉百花丹也能对自己生效……应该足以袪除自身的少量丹毒，清除耐药性了。先试试看！”
当下倪昆将翡翠丹置入口中，吞咽入腹，运功炼化灵丹。
彻底炼化翡翠丹灵力之后，倪昆感应一番自身状态，顿时眼睛一亮，神情振奋：
“果然！提前一天服食翡翠丹，修为也是正常提升，并未积累丹毒与耐药性！再磕一枚试试！”
又取出一枚翡翠丹，张口咽下，再次运功炼化。
不过这次之后，倪昆再睁眼时，眼中便没了振奋之意，反显出一抹遗憾：
“不行！这次就只吸收炼化了七成左右的灵力，剩下三成，都随着呼吸吐纳，自动散逸出体外了！丹毒也小小积累了一些，污染了灵力，至少须得花费两三天功夫才能排除……
“看来，尚未彻底祭炼完成的百花丹，固然有一定的袪除丹毒、减低耐药性之效，但还是不能尽善尽美，暂时还不能连续磕丹。”
尽管如此，这尚未彻底功成的百花丹，对他自身的效果也是不小。
原本他磕翡翠丹，需要每隔五天磕上一丸，才能不受丹毒与耐药性影响。
但从现在的实验结果看来，有了百花丹雏形在身，约摸只需间隔三天，就能磕上一丸。
待得三十六天之后，百花丹祭炼功成，间隔时间当会进一步缩短。
“百枚翡翠丹，就能令我晋至炼气五层……等到百花丹成，只要翡翠丹管够，我恐怕只需半年，就能晋至炼气五层！”
虽然外院少数天才炉鼎，在炼气境时无需磕丹，也能每年晋升一个小境界，可外院炉鼎们修炼的，只是青木长春诀而已。
而倪昆修炼的，则是比青木诀艰深十倍不止的青帝长生经。
功法不同，修行难度自然不同。
所以倪昆觉着，自己即便是狂磕百丹，半年晋升一个小境界，也完全能算绝世天才了。
想到这里，倪昆不禁抬眼望向侍立软榻之侧的赵秀琳。
赵妖女见他眼色，连忙跪拜下来，仰起俏脸，娇声问道：
“主上有何吩咐？”
倪昆淡淡说道：
“你们内门下院弟子，都是多久服用一枚翡翠丹？”
赵秀琳想了想，说道：
“回主上，下院弟子们服用翡翠丹，间隔时日并无具体定数，视各自体质、修为，间隔时日也各自不等。有的下院师姐师妹们，每隔五六日便可服食一丸，有的则是间隔十来日，方能服食一丸。”
倪昆问道：
“那你呢？多久可服用一次翡翠丹？”
赵秀琳道：
“奴婢体质一般，每隔七日，方能服食一次，否则便会累积丹毒，使灵丹效力下跌。”
倪昆又问：
“你修炼到炼气八层，用了多少年？”
赵秀琳惭愧道：
“奴婢资质平平，除翡翠丹外，还不时以其它炼气境灵丹宝药、天材地宝进补，可即使耗用资源远超大半同辈，奴婢也是花费了足足八年时间，方才臻至炼气八层。”
“……”
倪昆无语。
这小妖女每七天才能服食一次翡翠丹，纵然还耗用了其它品种的灵丹宝药、天材地宝，也肯定会有较长的间隔时间，不可能天天拿灵丹宝药进补，因此不能算是磕丹证道。
可即便如此，她居然也只用了短短八年，就臻至炼气八层？
她修炼的，可是仙音派的魔道真功“阴极混洞摄元正法”，不是青木诀那种残缺版的弱鸡功法啊！
虽然灵师姐说过，赵妖女乃是纯以采补入道，贪走捷径，根基不稳，留下了隐患破绽，可仙音派的根本功法，本来就是掠夺他人、成就自身的魔道真功啊！
就算赵妖女有破绽，一般人也根本察觉不了，更捕捉不到！
赵妖女这样的水准，居然也算资质平平？
那觉醒胎中之谜前的自己，岂不是个铁废物，要被她秒掉十条街？
还好自己如今已觉醒前世，臻至“论外”之境，不然岂不是要人比人，气死人？
倪昆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
“与你同辈的内门弟子中，谁天份最高？”
赵妖女不假思索：
“奴婢同辈们当中，以宁飞烟宁师姐的天姿为最，远超同辈。宁师姐与我同期入门，只修行七年，便炼气大成，并于年初成功筑基，且道基上等，被许为上品金丹种子。”
倪昆又问：
“那位宁飞烟师姐，炼气境时，多久服食一次翡翠丹？”
赵妖女一脸羡慕：
“宁师姐天姿超卓，根骨非凡，并不太过需要外力辅助，每月最多只服食一次翡翠丹。”
“……”
倪昆好一阵无语。
七年时间，就炼气大成，还筑就圆满道基，有上品金丹之望……
更离谱的是，每个月居然只服食一枚翡翠丹……
那位宁师姐，肯定不是每个月只能服食一枚翡翠丹，而是不需要。
想想自己觉醒胎中之谜前的资质，再想想纵以自己现在这“论外”之姿，也要磕丹百枚，才能提升一个小境界，倪昆不禁有点心酸。
不过他转念一想：
“君子生非异也，擅假于物也。能够磕丹证道，那也是我的本事，没必要酸别人的天赋。”
如此一想，他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对别人的天赋，再无丝毫羡慕。
当下便对着赵秀琳淡淡吩咐：
“翡翠丹不够用。再帮我购置些，至少要七十枚。”
赵秀琳毫不犹豫，点头应下：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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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渐渐魔化
翡翠丹虽只是炼气境修士服用的灵丹，但价格并不便宜。
仙音派弟子可享受内部折扣价，五枚灵石就能买到一丸。
但到了外界，因“翡翠丹”乃仙音派这魔道大宗出品，天然就有世界级的大厂品牌效应，且灵性纯净，丹毒极少，还有一定辅助突破炼气期小境界的功效，因此在散修市场里，每一枚翡翠丹，起步价就是三十灵石一枚，足足翻了六倍。
倪昆张口就要至少七十枚翡翠丹，即使按仙音派内部价算，也要三百五十块灵石。
而赵秀琳帮倪昆订制法器之后，身上恐怕连一百灵石都拿不出来了。
倪昆才懒得体谅赵秀琳的难处。
正所谓成王败寇，赵妖女想将他敲骨吸髓，拿他炼“白骨夜叉”，叫他死后都要受她奴役驱使，倪昆既冒死反制成功，自然也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肆压榨赵妖女。
而已遭“苦海无边”咒洗脑，视倪昆为人生明灯、唯一真神的赵秀琳，也并不觉得倪昆的任务有何为难。
主上驱使奴婢，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有难处又如何？
身为奴婢，就该主动克服困难，竭尽所能为主上服务。
当然，一口气采购这么多翡翠丹，很可能引发怀疑。
赵秀琳自己每七天才能服食一枚灵丹，以她炼气后期的修为，每个月又可免费领到三枚翡翠丹，差不多已经能满足她日常修炼所需。
有缺口的话，每月再多置购一两枚就已足够。
就算想要栽培格外宠爱的炉鼎，每个月再额外置购一两枚，也是绰绰有余。
现在一口气采购这么多翡翠丹，究竟是想干嘛呢？
对于这种可能引发关注乃至怀疑的隐患，赵秀琳也已想出了解决之法：
“不能全部在丹堂采购。至多只能自丹堂采购二十枚左右，算作我自己与炉鼎一年的用度。余下的数额，须多花些时日，私下里找相熟的师姐妹们分批零购，给她们加钱就是。
“若真被有心人算出我采购的灵丹数额不对，有意追究，我也可以借口是在帮千叶皇族采买。或是干脆承认，我想借千叶皇族的渠道，将这批翡翠丹，私下贩卖到南海散修界赚取差价……大不了受些惩处就是。”
赵秀琳现在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全心全意为倪昆考虑。
可一旦她解开了法咒束缚，恢复神智，她对倪昆的态度，自会彻底扭转，必将视倪昆为生死大仇，食其肉、寝其皮、奴役其骸骨，亦难消心头之恨。
可惜，倪昆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给赵秀琳下达采购灵丹的指示之后，倪昆又开始“讲经说法”，施展“苦海无边”咒，维护加固赵妖女的洗脑工程。
此次倪昆又是毫无保留、不计消耗地长时间施咒，直至灵力只剩下一成左右方才停下。
而经受咒音洗礼的赵妖女，又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连连叩首着忏悔不已。
当倪昆停下持咒，耳边缭绕着法咒余音的赵妖女，甚至匍匐膝行至倪昆脚边，抱起他的小腿，就要亲吻他的脚背。
被一个肌肤雪白娇嫩，眉目精致如画，身形娇小却婀娜有致的妖女如此逢迎，倪昆顿时大感吃不消。
但他也知道，仙音妖女手段邪性，凡被仙音妖女采补者，几乎个个都沉沦欲海，宛若中毒一般欲罢不能。
那些已遭采补的炉鼎们，即使事前再如何抗拒，即使事后再如何惊怒，即使明知会被妖女们敲骨吸髓，可只要妖女们朝他们勾勾手指，他们也立刻就会像忠狗一般扑过去，拼死逢迎，只求一夕之欢。
赵妖女现在受倪昆控制，自不会施魔功采补于他。但妖女魔功入骨，身具媚毒，自带魅惑，就算正常双修，只怕也会令他食髓知味，沉迷其中，消磨意志。
身为两世童男，倪昆对自己的抵抗力不是很自信。
与其考验自己的定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尝试。
因此他果断一脚踹开赵妖女，冷冷道：
“我允许你碰我了么？”
赵妖女红肿着双眼，泪光朦胧地叩首求饶：
“擅自冲撞主上，奴婢死罪，请主上重重责罚……”
倪昆冷哼一声：
“待会自抽十法鞭，要见血！”
赵妖女乖乖应道：
“是，奴婢谢主上责罚。”
领了刑罚还要欢喜谢恩，这种生杀予夺的爽感，令倪昆不禁有些沉醉。
倘若不是境界所限，以弱凌强控制一个赵妖女已至极限，再控制一个与赵妖女修为相当的仙音妖女，识海怕是都要破碎，倪昆还真有点想再多控住一个，生杀予夺，尽情压榨。
心中刚刚冒出此邪念，丹田之中的百花丹忽加速旋转，绽出道道青色霞光，照彻他四肢百骸，乃至心湖识海。
青色霞光照彻之下，倪昆心中那一丝刚刚冒头的邪妄之念，立刻不翼而飞。
倪昆霎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魔道神通不仅能扭曲他人人性，还会影响自身心性，令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属实霸道邪性！”
倪昆暗自警醒，同时心下暗忖：
“好在百花丹除了治病疗伤、袪毒救人之外，还能斩杀邪念，护我身心清明。看来，我还是有些小瞧了这道过于和平的辅助法术……”
百花丹已然初成，接下来，就是耐心温养淬炼三十六日。
于是之后一段时间，倪昆未再与赵秀琳频繁见面，只每隔七日，前来青竹苑一次，为赵妖女讲经说法。
而赵妖女分批采购的翡翠丹，也陆续到位，最后的总数俨然不止七十枚，而是整整一百枚，足见赵妖女之用心虔诚。
不过倪昆并未将翡翠丹全部取走，仍然大部寄存在赵妖女处。
只每次来青竹苑讲经说法时，取走自己下个七天修炼所需，免得留下隐患。
……
修行不知时日。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过去。
当又一个月圆之夜到来时。
倪昆盘坐榻上，颇有些期待地环顾四周，猜测着灵师姐此次会以何种方式现身。
“倪……师……弟……我……来……啦……”
刻意把声音压低拖长，显得鬼气森森的招呼声中，青衣赤足的绝少女，头下脚上倒坠着穿越屋顶，出现在倪昆面前。
看到秀发倒垂如瀑的灵师姐，倪昆小小惊吓之余，又实在忍不住，抬眼往上瞟了一眼。
很奇怪，裙摆居然并未倒卷下来，仍然只能看到那双玲珑晶莹的雪白赤足……
灵师姐明显察觉了倪昆的视线，一个大风车旋转正立过来，一如既往足不沾地飘在空中，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倪昆师弟，你在期待什么？”
倪昆干咳两声，略显心虚地避过她视线，转移话题：
“一月不见，灵师姐风采依旧。”
灵师姐轻哼一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旋又惊讶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看上去如此憔悴？”
嗯，倪昆已经开始实施他的“枯萎”计划。
这一月来，借着数次前往青竹苑过夜的机会，他不断调整“枯荣双身”的枯身状态，渐渐收敛生机气血，使自己的外表看起来一次比一次苍白憔悴。
为使自己习惯伪装，以免露出破绽，倪昆如今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枯身”伪装状态。
今晚也不例外。
因此灵师姐眼中的倪昆，看起来比上一个月圆之夜，要苍白憔悴了许多，看上去好像突然老了几岁。
“倪师弟，你该不会是……主动与赵妖女双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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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炉鼎何苦为难炉鼎
“……”
灵师姐的质疑，让倪昆好一阵无语。
见她秀眉皱起，眼神怪异，倪昆连忙解释道：
“师姐误会了，小弟志在长生，岂会在妖女身上空耗本源？这只是小弟的伪装而已，免得再遭遇赵妖女类似的事情。”
说着，他默运神通，取消伪装，收敛深藏的生机气血霎时归位，整个人瞬间变得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予人一种枯木重生、生机勃勃的感觉。
灵师姐点漆双瞳倏地一亮，绕着倪昆飘来飘去，惊叹道：
“居然只是伪装！倪师弟你这手伪装术法很高明呀，居然连我都看走眼了！你这是从哪学来的伪装术法？”
倪昆笑了笑，只道：
“这是师弟一点小秘密，师姐允许我保留这点秘密好吗？”
灵师姐鼓鼓粉腮，白他一眼，双手环抱胸口，轻哼道：
“哼，谁稀罕呐！”
倪昆瞧她并不像真个生气，但还是配合着讨了声饶，又问她：
“上次分别前，师姐曾说要回去好生想一想。不知这一月过去，师姐可有想好，要小弟如何感谢师姐的救命之恩？”
灵师姐闻言，果然收起假嗔模样，笑嘻嘻瞧着倪昆：
“我当然已经想好啦！”
倪昆神情一正：
“既如此，师姐但请吩咐，倪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灵师姐摆摆小手，嫣然道：
“没那么严重，并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哟。”
“那师姐要我做什么？”
灵师姐啪地打了个响指：
“很简单，以后每个月圆之夜，我来见你时，无论你在做什么，你都要放下手头的事情，陪我玩耍。
“我叫你唱曲儿，你就得唱曲儿给我听，我叫你跳舞，你也得跳舞给我看。叫你讲故事呢，你就得讲给我故事。
“总之呢，以后无论多少年，只要你还身在仙音派，那么每个月圆之夜的时间，你都得留给我。这个要求，并不为难你吧？”
“唱曲儿、跳舞、讲故事？每个月圆之夜的时间，都留给师姐么？”
倪昆讶然道：
“倒是并不为难。不过，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嫌容易呀？”
灵师姐唇角微翘，悠然道：
“仙音派当代掌教沐雨瞳，我瞧她不顺眼，要不，你帮我杀了她？”
“……”
倪昆默然一阵，轻声道：
“师姐，咱们还是唱歌跳舞讲故事吧。不知师姐今晚想听什么？”
……
灵师姐要求真的很低。
这天晚上，竟然真就只要倪昆讲了一宿故事。
当然这也是因为倪昆有着前世的储备，并且声音好听，讲故事的能力也着实不错，把故事讲得足够吸引人。
总之灵师姐对于倪昆这晚的表现相对满意。
之所以说“相对”满意，是因为她对故事的结局有点不爽。
“梁山伯和祝英台为何就不能活着在一起？非得死后才能化成蝴蝶双宿双飞？蝴蝶才能活几天呀？”
“呃，可故事就是这样子的……”
“什么这样子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编出个悲惨结局，骗人眼泪！你这是用心不良！我不管，结局必须改！”
“这个……故事真不是我编的。再说，要是改了结局，这故事就没那味道了……”
“什么呀，怎么就不能改啦？你就不知道加个游戏风尘的仙人角色进去？就不能让那仙人给梁山伯、祝英台各自赠送一枚灵丹，让他们能够诈死脱身，之后再双双复活，拜入仙门，修成法力再回家打脸？之后再双双飞升，成为一对地久天长的神仙眷侣？”
“照这么改的话，那故事结构就面目全非，故事立意也全变了……”
“哼，我不管，反正我就喜欢听痛快的故事。下一次，你最好编个结局好点的故事。要是再讲这种惹人不开心的故事，看我怎么治你！”
气鼓鼓地留下一句威胁，灵师姐又化为缕缕青烟，消散无踪，留下倪昆无奈摇头。
……
数日后，“百花丹”三十六天祭炼期满，大功告成，可彻底解决丹毒与耐性药问题。
至此，倪昆修行也终于步入正轨，从此日磕一枚“翡翠丹”，修为与日俱增，向着炼气五层大步迈进。
修行之外，他的生活节奏并无太大改变。
每日白天仍旧兢兢业业伺候灵植，夜晚磕丹修炼青帝经，参悟道妙天音神通法术，每隔七天去一次青竹苑，为赵秀琳讲经说法。
每到月圆之夜，便与灵师姐见上一面。
或坐在树上陪她聊天看月亮，或坐在屋顶为她说故事、唱小曲，又或拿着赵秀琳的通行腰牌，与她一起在灵植园吹风闲逛。
几次接触下来，二人愈发熟络，灵师姐对倪昆的称呼，也变得愈发随性。
有时叫倪师弟，有时叫倪昆，有时还叫他小梨子……
每次与倪昆见面，她现身之时，也总会换着花样儿捉弄倪昆。
要么冷不丁从地里冒出头来，要么突然自倪昆身后探头出来，在他耳边冷嗖嗖发声。
而几次距离稍近的接触，也令倪昆对灵师姐了解愈深。
比如，她无论身在何处，总会与周围保持距离，从不曾真个接触任何物质。
坐在树枝和屋顶上时，她看似坐着，可实则总与树枝、屋顶保持着微妙距离，身体与衣裙，其实皆处于悬浮状态。
又如，无论距离如何接近，倪昆都从未在她身上感知到任何气息。
修为且不说，境界差距过大的低级修士，本就感知不到高阶修士的修为气机。
可问题是，倪昆连灵师姐的体温甚至呼吸都感知不到。
每每与她相对时，除了能看见她的模样，听到她的声音，倪昆总觉自己面对的，就是一片纯粹的虚无。
看似鲜活灵动的青衣少女，仿佛根本不存在于现世一般。
不过灵师姐既不主动提起她的状态，倪昆也不会多问，免得犯了她的忌讳。
就像灵师姐也并没有追问他功法的小秘密一样。
时间又过去两月，灵米灵丹管够的倪昆，修为渐渐逼进炼气五层。
……
这天清晨。
结束了又一次例行“讲经说法”的倪昆，又拎着只装着灵米的布口袋，脚步虚浮地从青竹苑走了出来。
成为赵秀琳“专用炉鼎”已将近三个月，倪昆如今看上去愈加苍白憔悴。
不仅脸色不好，眼窝凹陷发黑，眼袋浮肿褶皱，身子还比从前干枯瘦削不少。
连腰背都有些微佝偻，不复从前那般挺拔笔直。鬓角亦隐现几丝白发。
总之，现在的倪昆，看上去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仙音派炉鼎了。
有此伪装，又有时常只带他一人巡视灵植园，还每七日便“宠幸”他一次的赵秀琳背书，倪昆往来管事院时，果然再没被哪个内门妖女觊觎。
不过没有被内门妖女盯上，却并不代表倪昆从此真就能高枕无忧。
“那小子就是倪昆？”
管事院内，一片花林中，一个青衣竹冠，手持折扇的俊美青年，远远瞧着正朝管事院大门方向行去的倪昆，淡淡问道。
旁边一个干枯瘦弱，头发稀疏，一副油尽灯枯模样的男弟子答道：
“不错，他就是倪昆。这三个月来，赵师姐专宠倪昆，每隔几天就要召见他一次，每次在灵植园巡视，也要带上倪昆。
“听说，为了专宠倪昆，赵师姐连跟随她多年的两个侍从老人都杀掉了。并且每次宠幸过倪昆，都会赏赐他一袋灵米。”
折扇青年眯起双眼，冷然道：
“竟能将竞争对手彻底消灭……看不出来，这小子居然还有这般犀利的争宠手段！咱们这次的目标，就是他了！”
旁边一个虎背狼腰、体形彪悍，但面带皱纹，头发花白的男弟子犹豫道：
“张师兄，那倪昆独得赵行走专宠，为了他，赵行走甚至杀掉了两个侍从老人，可见对他的宠爱有多深厚。咱们对倪昆下手，会不会激怒赵行走，惹得她对我们痛下杀手？”
那折扇青年“张师兄”唰地一声收起折扇，不以为然地哂笑一声，低声道：
“怕什么？如今韩总管常年不在灵秀峰，灵植园大阵的监控之能形同虚设，咱们只要下手干净点，赵行走又如何知道是谁做的？再说，咱们也不是没有靠山……”
那彪悍男弟子又道：
“可是，那倪昆不过得赵行走专宠三月，便憔悴成这般模样……他身上真会有好东西？”
张师兄微微一笑，又展开折扇摇了摇，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三个月便憔悴至斯，恰说明赵行走爱煞了他。既已为了他，斩了两个跟随多年的侍从，赵行走定舍不得那倪昆早早夭折。我敢断定，除灵米之外，那小子身上定然还有灵丹！
“毕竟，灵丹虽好，却有丹毒。每个人在一定时间内，能够服食的数量有限。
“赵行走身家不菲，有的是灵石购置灵丹，她自己用不掉的多余灵丹，不正好可以赏赐给倪昆，让他调养身体，补益元气么？”
那体型彪悍的男弟子与那油尽灯枯模样的男弟子顿时心悦诚服，齐齐赞道：
“师兄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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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碾压！
当夜子时。
三道身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来到甲子七号园圃，飞掠至倪昆木屋前。
正是那张师兄三人。
凝神倾听一阵，确定倪昆卧室所在，三人又潜行至卧室窗前。
那张师兄一指点出，无声无息点破窗纸，又取出一张纸符，两指轻轻一捻，纸符无火自燃，腾起冉冉青烟。
张师兄嘬唇一吹，青烟顿时凝成一束，顺着窗纸上的破洞钻入房中。
待得纸符燃尽，稍侯片刻，听得屋内倪昆的呼吸声已微弱至近乎于无，张师兄不禁低笑一声：
“这迷魂符，连炼气六层的外院弟子都不能抵挡，稍微吸入几缕迷魂烟，就要人事不省。那倪昆不过炼气三层修为，此时必已彻底昏死，就算砍他几刀，他都醒不过来！”
说罢，信心满满地一把推开窗户，挥手招来一道疾风，将室内烟气卷出送走，正要当先跳窗进去，忽地一下怔住。
却是见到正对窗口的床榻上，那倪昆竟自盘坐榻上，睁着两眼，目光炯炯，一脸深沉地望着他们。
……
见张师兄怔在窗前，跟在他身后的二人探头往里一瞧，也看到了倪昆两眼大瞪、目光炯炯的模样。
那体型彪悍却早生花发的男弟子顿时讶然说道：
“他怎地并未昏睡过去？”
那油尽灯枯模样的男弟子猜测：
“莫非赵行走还赏了这小子避毒灵丹？”
这猜测很有道理：
倪昆打理的“月香草”园圃，有“蛇齿草”伴生。
蛇齿草蕴含剧毒，纵使炼气三四层的修士被草叶划伤，也会剧痛而忍，且要花费好一阵功夫运功袪毒。
赵行走既独宠倪昆，那么赏他避毒灵丹，使他打理月香草时，不惧蛇齿草伤害，大大提升工作效率，省下更多时间修行调养，以更好地服侍赵行走，正是合情合理。
张师兄也觉事实当是如此，顿时有些心疼懊恼，觉着平白浪费了一张迷魂符，不过却并无丝毫惧意。
倪昆只是炼气三层修为，而他则是炼气八层，两个帮手也都有炼气六层修为。
大家修炼的都是“青木长春诀”，他们三个不仅修为高深，还都修炼了几手杀伐法术。
实力差距有如云泥，绝对优势碾压之下，倪昆纵未昏睡又如何？
强杀就是！
当下张师兄朝着倪昆阴冷一笑：
“算你小子命苦。本来看在赵行走份上，没想取你性命，可你既然并未昏睡，那便去死好了！”
说话间，伸手一指，射出一道剑气般的碧绿指芒，直射倪昆胸口。
此术名叫“指剑术”，乃是一门低阶炼气境法术，炼气一层即可修炼，以张师兄炼气八层的境界，早将此术练到了无需持咒、念动即发的瞬发境界。
此术对修仙者来说威力十分一般。
但用来对付没有任何防身法术的外院低阶弟子，已经绰绰有余。
张师兄一发指剑，本拟瞬间就可秒掉倪昆。
可没想到他“指剑术”将发未发之际，倪昆已经提前低吟一声：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于是当剑气般的碧绿指芒激射而至时，倪昆身前空气一阵波动，竟凭空横亘出一道气墙。
那碧绿剑气射在气墙之上，只发出噗一声轻响，激起一圈气浪涟漪，便消散地无影无踪。
张师兄三人见状，顿时齐齐一呆。
尤其张师兄，难以置信瞪大双眼，失声道：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堂堂炼气八层的“高手”，倪昆则只是炼气三层的小废物。
就算姓倪的得赵行走传了几手攻防法术，区区炼气三层修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炼气八层的法术？
“这小子有古怪！一起出手！”
那体型彪悍的男弟子低喝一声，双手掐诀，疾声念咒，凝聚出一团拳头大小的赤红火球，飞射倪昆。
那看着油尽灯枯的男子也猛地张嘴，吐出一道漆黑毒烟，涌向倪昆。
张师兄更是神情凝重，抬手掐诀，面前浮出十道碧绿光点，化为十根碧绿光箭，咻咻攒射，直指倪昆。
面对三人联合一击。
倪昆淡淡低吟：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吟诵时左手画了个圈，灵气汹涌汇聚，于他身前化为一道灵气漩涡，散发出奇强引力，将赤红火球、漆黑毒烟、碧绿光箭一口气统统纳入灵气漩涡当中。
“乾坤挪移，星旋斗转！”
倪昆又低喝一声，右手宛若手挥琵琶，朝灵气漩涡一拨一推，三道法术顿时掉转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射出去。
噗噗！嘭！
一阵爆响，那彪悍男子被反弹回来的十根光箭射得鲜血狂飙，胸膛瞬间多出十个前后通透的血窟窿，一声不吭仰倒在地，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那油尽灯枯状的男弟子则被彪悍男子火球轰中，胸口爆出一团火焰，口喷鲜血抛飞出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张师兄则被黑色毒烟劈头喷了一脸，惨叫一声，双手捂脸转身就跑。
他虽猝不及防被自己人的毒烟喷了一脸，俊美面庞霎时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血坑，但他到底境界最高，这一下并没能将他一击毙命。
但就算没死，张师兄也被骇破了胆，再没有半点勇气与倪昆斗法，一心只想逃窜求生。
可倪昆又岂会给他逃生的机会？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低吟声中，一道雪亮剑光飙射而来，瞬间追上张师兄，只一下，就将张师兄首级斩下。
张师兄人头落地，两眼大瞪，死不瞑目：
倪昆明明只是一个炼气三层，修炼的也是青木长春诀，凭什么他就能这么强？
这家伙至死都不知道，倪昆修为不是炼气三层，而是已经接近炼气五层。
修炼的也不是青木诀，而是青木诀的大爹青帝经。
施展的术法，更是仙音派第一镇教神通“道妙天音”的衍生术法。
并且这三个月来，倪昆凭借身负【入门】级“道妙天音”神通的高屋建瓴，夜夜苦修之下，已将精选出来的几个衍生术法，通通提升到了【精通】层次！
以倪昆当下的配置，赤手空拳，纯靠法术，正面强杀一个炼气八层，又有法器傍身的仙音妖女或还不够，但即便同时面对三个炼气九层的外院炉鼎，他都能手拿把掐，轻松斩杀！
此刻。
小试牛刀，轻松秒掉三个垃圾炉鼎的倪昆，背着双手走出屋外，看一眼两具已经气绝的尸体，再瞧瞧那胸口挨了一发火球，整个胸膛血肉模糊，勉强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家伙，沉吟一阵，伸手一指，将一道百花丹气打入那人胸口。
百花丹气急救之下，那人伤口顿时缓缓愈合，脱离濒死状态。
但倪昆并未进一步救治。
见那人已暂时吊住了一口气，倪昆二话不说，开始诵念“苦海无边”咒。
他如今的真实修为，已行将达到炼气五层，控制赵秀琳带来的压力大幅减轻，已能比较轻松地再多控制一个弱鸡炉鼎。
不过倪昆此番施咒，当然并不是想要控制一个垃圾炉鼎，只是想审问情报而已。
以苦海无边咒控住那人，倪昆直接发问：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暗算我？”
幸存那人喃喃道：
“主上恕罪，这一切都是姓张的主意……”
随着那人一五一十详细交待，倪昆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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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命如虫豸
原来，那张师兄名叫张宝，乃是比倪昆早两年入门的师兄。
因其相貌俊美，杂艺精湛，擅讨女子欢心，修炼青木长春诀的进度也相当不错，两年前就被一位内门上院的筑基境妖女齐凌云收为专用炉鼎。
初被齐凌云收纳时，张宝颇受宠爱，齐凌云对他多有怜惜，不仅采伐相对温柔，还不时赏他些灵米、灵丹资助他修行，令张宝修为很快就晋升到了炼气八层。
但仙音妖女们大多薄情寡爱。
新鲜劲一过，齐凌云的兴趣，便渐渐转到了新宠们身上，张宝开始失宠，最近三个月，甚至再未被齐凌云召见一次。
张宝由是大为惶恐——
他修为虽还不错，可却没有诸如炼丹、炼器之类的才能。
一旦彻底失宠，失去了专用炉鼎的身份，便很可能沦为公用炉鼎，惨遭众多妖女轮番压榨。
油尽灯枯之后，说不得，就要被送去炼尸、炼器、养蛊、炼丹。
为求自救，张宝决定尽可能提升修为，甚至冲击筑基。
倘若能够在沦为公用炉鼎前筑基成功，那么便有很大可能，重新赢回齐凌云欢心。
就算齐凌云已对他彻底失去了兴趣，他也可投靠一位内门下院的女弟子。
想来仅只炼气境修为的内门下院弟子，当不会拒绝收用一位筑基境的专用炉鼎。
不过张宝既已失宠，便再得不到齐凌云赏赐的修炼资源。
他又已遭齐凌云采伐，损了本源，倘若没有额外资源，修为进境也快不起来。
因此想要在彻底跌落层次之前，摆脱困境，就得想办法额外找些外快。
张宝一番思索，把主意打到了那些修为不高，背景靠山也只是内门下院弟子的专用炉鼎身上，试图从他们身上刮出油水，供自己修行。
有了主意之后，张宝便在熟识的外院男弟子当中，拉拢了两个境遇比他更糟，有着强烈改变现状意愿的帮手，并开始物色下手目标。
倪昆已经是张宝三人组的第三个目标。
前两个目标，也都是颇受某两个内门下院弟子宠爱，身上可能有货的外院男弟子。
而前两次张宝三人仔细筹谋之后，都是轻松得手，颇是搜刮了一些好处。
尝到甜头的张宝三人再接再厉，又盯上了最近正得赵秀琳专宠的倪昆，没想到却一头撞正了铁板。
听完这人供述，倪昆摇头一叹：
“你们啊，都是挣扎求存的苦命人，炉鼎又何必为难炉鼎？”
一脚踩碎那人喉头，送他上路，又取出一只纸鹤，低语两句：
“速来我处，带上毒火髑髅，有尸体要处置。”
说罢掐诀一点，那纸鹤便拍拍翅膀，化为一道流光，朝青竹苑方向飞去。
……
给赵秀琳发过讯，等待她过来时，倪昆顺手搜检了一下张宝三人的尸首。
其他两人身上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是穷到了极点，还是因为出来打劫，没带家当，总之兜里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倒是张宝，倪昆除了从他身上搜出一面白玉腰牌之外，居然还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杂牌子陈旧储物袋。
以青帝灵力轻松磨去残留的灵力烙印，倪昆打开储物袋一看，就见那边长不过一尺的储物空间当中，可怜兮兮放着三枚翡翠丹、两小包炎晶米，以及三张低阶法符，四块灵石。
“炼气八层的修士，居然才这么点家当，同境界的山野散修，都不至于如此穷酸吧？仙音派炉鼎还真是凄惨，难怪会丧心病狂到打劫其他炉鼎……”
倪昆摇头叹息着，将那小破储物袋随手挂在了腰带上。
他现在是赵秀琳的专用炉鼎。
大空间精品储物戒、内门弟子制式储物袋他虽然没资格保有，像这种杂牌子小破储物袋，他还是能挂一挂的。
之后等了不到半刻钟，赵妖女便风一般飞掠而来，见到屋前三具死状各异的尸体，顿时吃了一惊，旋即俏脸生寒，星眸含煞，切齿娇叱：
“哪来的三条野狗？竟敢惊扰主上！奴婢这就将他们挫骨扬灰，为主上消气！”
说罢自储物戒中取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微缩骷髅，握在掌中，注入灵力。
微缩骷髅膨胀变大，转眼化为一颗正常大小，满口獠牙，眼窝之中磷火灼灼的骷髅头，正是上品法器“毒火髑髅”。
赵妖女又伸手一指，毒火髑髅发出戛戛怪啸，飞到张宝尸首前，张口一吸，就把张宝尚未彻底消散的精气、残魂吞噬一空。
之后骷髅头又喷出一团惨绿毒火，落到张宝那已变得皮包骨头，宛若干尸的残尸上，轰地一声，绽出一团惨绿焰火，不过几息，便将之焚为灰烬，片骨不存。
赵妖女如法炮制，又处理掉另两具尸体，连地上的血渍都驱使毒火髑髅焚烧干净，再施法召来一阵疾风，把骨灰都吹洒到月香草丛里，这才跪拜在地，请罪道：
“奴婢救驾来迟，请主上责罚。”
倪昆背负双手，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不关你事。”
他将张宝三人来历大致讲述一番，又把那白玉腰牌抛给赵妖女，“这是那张宝随身携带的通行凭证。他是内门上院筑基修士齐凌云的人。那位齐凌云师姐，你可认得？”
赵妖女接过腰牌，注入灵力探查一二，点头道：
“确是齐师姐下发的通行凭证。齐师姐的大名，奴婢自然听说过。她比奴婢早入门五年，十三年前，便拜入了仙音派。三年前便筑基成功，晋升为内门上院弟子。
“齐师姐也在灵植园挂着职司，负责查验库房。不过她并不居住在灵秀峰，平日里都在上院洞府修行，每年只会来灵秀峰一次，查验库房仓储情况。
“想来也正是因齐师姐在灵植园挂职，那张宝三人才能仗着她的通行凭证，在灵植园物色劫杀目标。否则纵然灵秀峰管理松懈，外院弟子若无理由到处乱晃，也早被拿下了。”
倪昆缓缓颔首，又问：
“张宝三人之死，可会带来后患？”
赵妖女笑道：
“主上不是说，那张宝已经连着三个月未被齐师姐召见吗？依奴婢之见，齐师姐怕是早就把他抛诸脑后了。另两个也都是朝不保夕之辈，这样的废物，死了也没人关心。”
倪昆闻言，不禁好一阵默然。
外院炉鼎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悲哀。
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不再讨主人欢心了，那便如路边野狗一般，死了都没人关心。
他倪昆若不是觉醒了前世记忆，开启了外挂，又偶遇了灵师姐，命运与其他炉鼎相比，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甚至可能更加凄惨——他这一身铜皮铁骨，可是祭炼“白骨夜叉”的好材料呢。
见倪昆沉默，赵秀琳还以为他在担心隐患，立刻为主分忧道：
“主上放心，倘若万一齐师姐真个想起张宝，遣人查找，奴婢就说那张宝是我杀的，因他冲撞于我，被我喂了毒火髑髅。届时若齐师姐怪罪下来，自有奴婢一力承担。”
倪昆眼神古怪地瞥了赵秀琳一眼，见她一副忠心耿耿、誓死护主模样，心情一时颇为微妙——将来妖女若是侥幸解开了“苦海无边”咒，回想如今所作所为，不知会不会气得心肺爆裂，喷血三尺。
赵秀琳却不知他所想，仍自皱着眉头，心忧主上安全：
“今日之事，也给奴婢提了个醒。如张宝一般胆大包天的外院弟子虽然不多，但既有张宝三人出现，便说明这种人绝非没有。
“如今韩总管常年不在灵秀峰，灵植园大阵无人监管，上行下效，管事院里也人浮于事，懈怠懒散……主上继续住在此地只怕不太安全，不如搬到青竹苑去住，也好让奴婢日夜服侍。
“至于这甲子七号园圃的差事，奴婢另行找人顶差便是。”
说着，她眼巴巴望着倪昆，满脸的殷切期待。
倪昆手抵下巴，来回踱着步子，认真考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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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炼气五层
搬去青竹苑，与赵妖女“同居”，不再伺候灵植浪费时间，在赵妖女服侍下，借她资源专心修炼，这个提议，对倪昆着实诱惑不小。
此前三个月，倪昆没有搬去青竹苑，主要是因为青竹苑位在灵秀峰管事院，而管事院中，除赵秀琳之外，还有不少出身内门的管事、执事级妖女。
倪昆顾虑的，便正是那些妖女。
然而这三个月来，多次出入管事院，倪昆也差不多搞清楚了管事院中的状况。
就像赵妖女说的那样，灵植园大总管，元婴大佬韩紫衣以身作则，常年不在灵秀峰，玩忽职守，尸位素餐，带头享乐，上行下效之下，那些出身内门的管事、执事级妖女们，也个个人浮于事，懈怠懒散。
正事都交给外院出身的男执事，或者她们各自的炉鼎面首去办，她们自己则只管专心修炼，乃至夜夜笙歌，纵情享乐。
更过份的如那位齐凌云，每年只来灵植园履职一次，其它时间都呆在内门修炼。
这三个月来，倪昆多次出入管事院，遇上其他妖女的次数，居然都不够五指之数……
灵秀峰上下，风气既如此糜烂，倪昆就算住进青竹苑，好像也没多大风险？
不过还有一点，让倪昆稍有些踌躇。
仙音妖女们大多性格扭曲，心性冷漠，薄情寡义。
像那位齐凌云，喜爱张宝时，灵米、灵丹不吝赏赐，资助他晋升炼气八层。可新鲜劲一过，玩腻歪了，立马又弃如蔽履。
其他妖女们的作风，也不会比齐凌云好多少。
正常来说，若某个仙音妖女长期专宠一人，多少会显得有些奇怪。
沉吟一阵，倪昆又转念一想，赵秀琳以前，好像已经立下过“长情”的人设。
她之前那两个从千叶国自带的炉鼎，可是一直伺候了她至少八年。
赵妖女既有此过往，倪昆也恰好是她的千叶国同乡，如此一来，她多专宠倪昆几年，貌似也完全说得过去？
一念至此，倪昆微一颔首，缓缓说道：
“就依你之言。等到下个月圆之夜过后，我便搬去青竹苑居住。”
赵秀琳闻言大喜，俏脸通红，眼波妩媚地快要滴出水来：
“主上放心，奴婢定竭尽所能，侍奉主上！”
议定此事，今夜风波便就此结束。
赵秀琳自回青竹苑，倪昆则继续留在园圃，等待月圆之夜。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平平静静。
倪昆按部就班地伺侯灵草，磕丹修炼。
张宝三人的死，也没有引发任何波澜，这几天始终无人前来调查张宝三人“失踪”之事，就好像失踪的并不是三个人，而是三条野狗，乃至三只虫豸。
……
月圆之夜，倪昆盘坐榻上，一边等着灵师姐降临，一边打开浅绿面板，察看自身属性。
【倪昆】
寿元：19/150。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五层】
术法：灵雨术……百花丹【精通】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道妙天音【入门】
潜能点：1。
三个多月下来，倪昆已在不计消耗的磕丹证道之下，自行将修为晋升到了炼气五层。
炼气五层只是“炼气中期”阶段的一个小境界，从四层提到五层，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也没有新的青帝系法术神通出现，只是灵力总量增加了一些，质地也精纯了不少。
实力当然也有所提升，但算不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寿元倒是再次增涨十五年，上限提升到了一百五十岁。
这个岁数，已经远远超出了炼气境极限，青帝长生经，果然不愧“长生”二字。
同时在几天前，倪昆已独自渡过了这一世的十九岁生日。
随着年龄又长一岁，潜能点也悄无声息增加了一点。
这无疑肯定了他此前的猜测：
潜能点是随着年龄增加的，每一年，只能增加一点。
除了熬岁数之外，潜能点是否还能有其它来源？
倪昆暂时还没有发现。
磕丹证道三个多月，倪昆消耗了近百枚翡翠丹，如今翡翠丹还剩下三十多枚，以后也可继续服食。
当然，接下来想要冲炼气六层，还需要更多的丹药。
倪昆估算，至少得有一百二十枚左右的翡翠丹，才能将修为推到炼气六层。
消耗虽然大了点，但修行效率也高啊！
日磕一丹之下，只要能保证丹药供应，理想状态下，只需四个月，倪昆就可晋升到炼气六层。
即便是仙音派中，那些被许为上品金丹之姿的天才妖女，在炼气期时，修为进境也不会比他更快了。
不惧丹毒，磕丹证道，这也是倪昆的本事。
至于上哪弄这么多丹药……
无所谓，赵妖女会出手。
当下倪昆取出一只纸鹤，对着纸鹤低语道：
“我需要翡翠丹，至少百枚。”
说完掐诀一指纸鹤，那纸鹤便化作一道流光，往青竹苑飞去。
给赵妖女下达指示后。
倪昆又意念一动，点击“浅绿”面板上的“道妙天音”神通。
【入门】级的道妙天音神通下方，有着不少子项说明。
正是倪昆悟出的衍生法术。
“道妙天音”神通并无成规定法，其衍生法术也比较“道法自然”，能悟出什么法术，全看修炼者的天赋根骨、五行特质，乃至灵魂本质，因此衍生法术可以说都来得比较随缘。
像这种随缘悟出的衍生法术，大多性价比不高。
对于性价比不高的大多数法术，倪昆也不会花功夫钻研，都只停留在刚刚悟出时的“入门”层次。
但也有少数性价比较高的优质法术，如“苦海无边咒”、“青云直上咒”、“十年磨剑咒”、“壁立千仞咒”、“海纳百川咒”、“乾坤挪移咒”……等一系列囊括了攻击、防御、移动的法咒，已在倪昆不懈参悟下，臻至了【精通】层次。
不过所有法咒，若能以乐器类法器辅助施展，则威能将大幅提升。
算算时间，赵妖女帮他订制的那件乐器类法器，也差不多快要完工了。
正琢磨着何时能拿到自己的乐器时。
一道冷嗖嗖的女声，倏地自倪昆耳畔响起：
“我死的……好惨啊……”
“……”
倪昆缓缓侧首，面无表情地看着直接从他身后床板里冒出来，将脸颊凑到他肩膀上，嘴唇几乎快要挨上他耳朵的灵师姐。
青衣赤足的绝美少女扑闪着长长的眼睫，点漆美眸中现出一抹诧异：
“咦，你怎么没被吓到？”
倪昆语气平静：
“师姐，你这手已经用过一次了，不灵了！”
“嘁，小梨子你可真没劲！”
灵师姐撇撇唇角，飘到倪昆前方，悬浮着侧躺在空气中，好像身下有张无形的床榻。
她侧对倪昆，双腿交叠，单手支颌，笑嘻嘻瞧着倪昆：
“快开始吧，人家已经盼了一个月，都等得着急啦！”
别误会，她这是在催促倪昆给她讲故事。
上次见面，倪昆开始给她讲长篇故事。
可惜一夜时间毕竟太短，故事刚开了个头，正到关键时，灵师姐时间到了，只能恋恋不舍地化烟消散。
所以今晚前来，例行吓唬倪昆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摆出一个舒服姿态，催促倪昆开讲。
倪昆也没吊她胃口，清清嗓子，书接上回：
“上回说到，李逍遥误服拜月教的忘忧蛊，忘记了仙灵岛上发生的一切，意外见到被拜月教徒掳走的赵灵儿时，居然已不再认得她……”
随着倪昆绘声绘色的讲述，灵师姐渐渐沉浸于故事当中，神情随着情节不断变化，时而忧心，时而开怀，有时甚至一惊一乍。
待得时近天明，圆月将隐，倪昆停下讲述时，正为故事中人物命运牵肠挂肚的灵师姐，急不可耐地追问：
“所以李逍遥是否有想起灵儿？他跟林月如怎么回事？怎么处得跟欢喜冤家似的？这样子置灵儿于何地？快告诉我，故事的结局是怎样的？李逍遥最后和谁在一起了？”
倪昆摇摇头：
“灵师姐，听故事的乐趣，就在于过程中的曲折起伏，与种种未知，直接跳到结局，就没意思了。”
顿了顿，也不给灵师姐发嗔的机会，他又继续说道：
“师姐，今晚过后，我便将搬到青竹苑居住。下次月圆之夜，你得去青竹苑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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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极品乐器！
“你要搬去青竹苑，与赵妖女同住？”
青衣少女眉头微皱，狐疑地看着倪昆：
“你不会是终于禁不住诱惑，要对赵妖女为所欲为了吧？”
旋即语气变得轻飘飘地，幽幽说道：
“也难怪……仙音妖女本就个个妩媚多姿，风情万种，而那赵妖女纵在诸多仙音妖女当中，相貌身段也属上乘。
“她还是你们千叶国的皇家公主。一位原本高高在上的娇娇公主，被你翻身踩在脚下，对你一意逢迎，任你予取予求……
“你这么年轻，血气方刚，未尝美色，把持不住也实属正常……嗯，此事我能理解，你也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倪昆嘴角抽抽，好一阵无语：
“灵师姐，你这也未免想得太多……仙音妖女有多厉害，小弟还是心中有数的。搬去青竹苑，真就只是为了方便修行而已。
“我现在在灵植园种田，整个白天都要浪费在伺弄灵植上。若去了青竹苑，一应琐事自有赵妖女处置，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专心修行便可，修为必能突飞猛进……”
灵师姐轻哼一声，拿眼角瞟他：
“最好如此。不然若真个沉迷妖女美色，耽于享乐，失了谨慎进取之心，你纵能仗着控制妖女逍遥几年，到头来仍是免不了一死。”
倪昆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师姐教诲，小弟铭记在心，断不会松懈大意。好教师姐知道，保全性命，提升修为，逃出仙音派，正是我现阶段第一目标。”
“逃出仙音派么……”
灵师姐一阵沉默，眼睑低垂，明眸又显出几分空洞茫然。
旋又轻哼一声，语气略凶地警告道：
“你既心有目标，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记得不要被魔性所惑，丢了本心就好。另外，赵灵儿和李逍遥的故事，你最好给我编个欢喜点的结局，不然看人家怎么收拾你！”
说着对倪昆挥了挥粉拳，身形又化为丝丝青烟，消散无踪。
“编个欢喜点的结局？”
倪昆手托着下巴，一脸沉思：
“可是，要真来个李逍遥左拥右抱的全收结局，仙剑奇侠就沦为庸俗之作了啊！哪还能那般震撼人心，令人念念不忘，思之感伤？唔，我得坚持原则，绝对不能屈服……”
见过了灵师姐，说清了接下来的去向，倪昆就准备收拾行装搬家了。
他对这间住了小半年的小木屋也没什么留恋的，随便收拾一番行装，等到天亮之后，便拎着个小包裹出了门。
之后倒是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来到那棵见证了他与灵师姐初遇的大桑树下转了转，又去到园圃当中，从东头走到西头，从南头走到北头，为这片他兢兢业业伺候了好几个月的月香草园，最后一次锄了锄草，捉了捉虫。
“再见了。”
之后，他便冲着月香草丛摆了摆手，大步向着园圃外行去。
身后，那些被他伺弄得枝肥叶壮、欣欣向荣的月香草，和那些被刻意保留下来，辅助月香草成长的蛇齿草，纷纷朝着他的背影轻轻摇晃着枝叶，发出沙沙之声。
就像是……
在依依不舍地，送别它们的君王。
……
自这天起，倪昆便住进了青竹苑，在赵妖女无微不至的侍奉下潜心修行，开始了他自进入仙音派以来，最为舒心的一段修炼生活。
每日无论白天夜晚，倪昆都只需要磕丹修炼青帝经，又或潜心参悟神通法术，一日三餐自有赵妖女精心准备，灵米灵肉管够，倪昆只需到点吃饭。
若他愿意，甚至可以叫赵妖女把饭喂到他嘴里。
每晚亦可浸泡灵池温泉，舒活气血，滋养肉身，并且只要他愿意，赵妖女巴不得全程侍奉。
这种神仙般的日子，才是倪昆想象中该有的修仙生活。
就这么过了几天舒服日子。
这一天，倪昆正在厅中打坐时，赵妖女一脸欣喜地走了进来，先对着他盈盈一礼，继而娇声说道：
“乐器法器已经完成了，请主上过目。”
说着，双手捧着一件法器，献宝一般奉给倪昆。
这是一口黄铜小钟。
一尺高下，通体澄黄，外壁浮雕云纹，内壁则阴刻着密密麻麻的奇形符文。
其体积虽看似小巧，但当倪昆凝视此钟时，顿觉一股大气磅薄的堂皇气势扑面而来，令他心神凛然。
“此钟不错！”
倪昆满意颔首。
很明显，他之所以要求打造一口钟，正是因为使用这种法器，并不需要太高的乐器造诣……
倪昆抬手接过黄铜小钟，感知一阵灵性波动，忽然讶异道：
“此钟……竟是件极品法器？”
法器分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四个档次。
其中，极品法器威能未必大过上品法器，之所称作“极品”，乃是因为极品法器有着晋升“灵器”的潜力。
灵器，唯有筑基修士才能催动，亦是筑基境修士的主力法器。
至于“极品”法器的意义，便在于其拥有可成长性。
若是能在筑基之时，抓住灵机汇聚、法则波动的刹那时机，将一件极品法器成功升级为“灵器”，则该灵器在天地法则洗礼之下，将有可能升级为可成长的灵器。
哪怕初晋级时，只是下品灵器，亦能一步步晋至中品、上品……甚至晋为“法宝”。
这种伴随着主人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法器，可称“本命法器”。
不仅威力远超同阶法器，还与主人百分百契合，宛若身体的一部分，御使起来得心应手、如臂使指，还几乎不可能被人夺走。
倪昆原本只要求赵妖女给他订制一件上品法器。
可没想到，三个多月过去，她竟拿了极品法器回来。
无需试用，只稍微输入灵力，感知一番，就能察觉到黄铜小钟当中，蕴含着怎样强大的灵性与威能。
见倪昆诧异，赵秀琳表功一般娇笑着说道：
“回主上，此钟确是极品法器。并且即使不通音攻法术，也可催发此钟。只需注入灵力，便可发出震荡音波，不仅能粉碎实物，还可震荡识海，震慑心神，威能堪比上品法器。
“不过若是不懂音攻法术，纯以灵力蛮力催动，消耗就稍有些大了……”
听着赵秀琳的介绍，倪昆先点了点头，继而又微微皱眉：
“此钟倒也甚合我意。只是，据我所知，在‘天工阁’订制一件上品法器，即使不曾自备材料，最多也只需一千灵石。
“但想要打造一件可成长的极品法器，即便威力并不比上品法器大上多少，若不自备材料的话，至少也需花费五千灵石。
“所以你现在还剩下多少家当？我新近需要的一百枚翡翠丹，可还能如数采买到位？”
好吧，倪昆其实并不关心，这一件极昂贵的，计划外的极品法器，会不会榨干赵秀琳的钱袋。
他只关心，自己新近需要的一百翡翠丹，能否如数到手。
毕竟除了这件极品法器之外，此前三个多月当中，赵妖女已经陆续为他采买了一百翡翠丹，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毫无疑问，倪昆现在这样子，像极了绝世大渣男。
可仙音派就是这样的。
若不将妖女敲骨吸髓，被敲骨吸髓的，就是他倪昆自己了。
他能如此极尽压榨赵秀琳，也不过是成王败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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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齐师姐怒了！
面对倪昆的疑问，赵秀琳绷着小脸，肃然说道：
“打造此铜钟法器，确实耗费不少。不过打造此钟的‘神珍赤铜’与‘蛟丝银’这两样主材料，都是奴婢当年前来仙音派时，自皇家秘库中带来的。因此，天工阁最后只收取了不到两千的灵石。”
倪昆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可我记得，你储物戒与储物袋中的灵石，总共只有一千出头。还要采买翡翠丹……”
赵妖女嫣然道：
“奴婢把一些用不上的丹药、材料、法符都卖掉了，算上原有的一千灵石，凑足了两千灵石。
“至于采买翡翠丹的灵石，奴婢拿一件上品法器作抵押，找相熟的同门师姐妹，借贷了不少灵石。
“所以主上但请放心，有奴婢在，断不会短了主上灵丹，误了主上修行。”
倪昆闻言，满意点头：
“不会短了灵丹就好。”
至于赵妖女能不能还上灵石，抵押的法器最后能不能收回来，倪昆就懒得操心了。
话说，赵妖女的身家，那些灵石、法符、灵丹、法器、符宝，包括储物戒和储物袋，本来就都是倪昆的战利品，本来就已经全部改姓倪了，只是暂且寄存在赵妖女处罢了。
所以严格来说，倪昆并非是用赵妖女的资源修行。
他耗用的，本来就是他自己的资源。
至于把法器拿去抵押借贷，倪昆倒也没意见。
因为法器与功法是有着匹配度的。
赵妖女自带的五件法器，都是千叶皇族的积累，属于在仙音派修行不成器，回乡享福的皇族妖女们遗泽。
既是出身仙音派的皇族妖女们留下的法器，自然都曾被皇族妖女们常年以魔功祭炼，早已与仙音派功法高度匹配。
赵妖女也修仙音派魔道真功，驾驭皇族妖女们的遗产毫无问题，可倪昆修炼的，却是提倡苟全性命、和谐修仙，直到炼气五层，都没有一道杀伐法术的长生仙法。
他这功法，跟赵妖女的五件魔道法器，压根儿就不匹配，用着既不顺手，也发挥不出最大的威能。
再说了，倪昆在这仙音派中，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使用赵妖女的法器。
所以与其把法器留着吃灰，倒不如拿去换成灵石，采买灵丹，提升修为。
只要修为高了，实力强了，以后还会愁没有法器可用么？
至于倪昆的极品法器小铜钟，因其新鲜出炉，尚未被任何人祭炼，还是一张白纸，倪昆自可用青帝经祭炼小铜钟，将它变成自己的形状。
这时，赵妖女又问道：
“主上，可要给此钟取个名号？”
倪昆想了想，说道：
“就叫它‘青云钟’吧。”
原本他是想叫它“青帝钟”的。可想想自己现在这点儿微末修为，再想想此钟现在的品级，连“灵器”都不是，取“青帝”这么大的名号，不过徒惹人笑。
还是低调一点，取“青云直上”之意，称它为“青云钟”罢了。
给法器取了名号，倪昆又赞了赵妖女几句，直令妖女喜得眉开眼笑。
之后将赵妖女打发出去，倪昆便盘坐榻上，手捧青云钟，徐徐注入灵力，开始祭炼法器。
法器并不是到手就能用的。
越是高端的法器，越需要长期祭炼温养，以增加与法器的亲和，提升法器的灵性、威能，如此方能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地御使法器。
就在倪昆祭炼法器时。
内门上院，一座富丽堂皇的洞府之中。
十几个或雄壮魁梧，或文雅俊秀的炉鼎，齐齐匍匐在地，对着一位高坐白玉座椅上的紫衣女子齐声拜道：
“恭迎师姐出关！恭喜师姐修成天音神通！”
那紫衣女子身形高挑，肌肤如玉，胸襟伟岸，五官明媚，单看外表，乃是一位贵气逼人的典雅美人。
她白皙修长的双手扶着玉座扶手，高高在上俯瞰着下方众炉鼎，淡淡说道：
“天音神通？我此番闭关一月，修成的，不过是道妙天音神通的一道衍生法术而已。距离修成天音神通，尚有十万八千里。尔等在外边，可不要说这样的大话，惹人耻笑。”
说着，又扫视一番众人，忽问道：
“张宝呢？他怎不在？”
众炉鼎沉默一阵，为首一个文雅书生模样的青衫男子拱手道：
“回师姐，张宝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有来过师姐洞府请安了。”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
“半月没有来过？他难道不知，我今日出关么？”
“这……”
那青衫男子犹豫一阵，道：
“回师姐，张宝当是知道的。至于为何没来……也许，是因为他修为停滞多时，久久未有进益，此前又连续三月未蒙师姐召见，由是自惭形秽，无颜再见师姐了？”
紫衣女子眉头一皱，冷哼道：
“见不见他，是我的事。来与不来，却是他的态度！不过是三个月未曾召见他，他居然就不再来了？这是给我脸色看呢？谁给他的胆子！”
这紫衣女子，正是张宝曾经的靠山齐凌云。
此前，张宝虽连续三个月未得齐凌云召见，可他仍然每天都准点前来齐凌云洞府，恭恭敬敬隔空请安。齐凌云闭关修法之后亦是如此，从未有一日间断。
而齐凌云虽已渐渐厌烦张宝，一连三月，都不曾见他一面，但心里对张宝的恭敬还是很满意的。
就像她说的，见不见他，是她的事。可来不来请安，却是张宝的态度。
今天，她闭关一月之后，终于成功修成一道天音神通的衍生法术，实力大进，正是高兴之时，却发现往日里最是恭敬的张宝，居然没过来请安恭贺……
张宝当然没什么了不起的。
区区一个炼气八层的炉鼎而已，厅中这十几个炉鼎，哪个不比张宝强？
只是，她可以将张宝玩腻之后抛弃掉，或者转赠别人，甚或拿去炼器养蛊，可她没有开口明示之前，张宝就不能自己离开，就必须如以往一般，每日准点前来，请安问好。
所以齐凌云现在有点不高兴。
张宝的态度，让她很不满意。
“元龙，你带人去找张宝。”
她垂眸俯视着那文雅书生似的青衣男子，眼神冷厉，声若寒冰：
“若他只是自惭形秽，不敢再来见我还好说，稍加责罚就是。若是转投了别人……哼，也不用带他来见我了，直接押他去黑死谷，喂僵尸吧。”
“谨遵师姐法旨！”
那名为“元龙”的文雅男子叩首一拜，点上两个帮手，退出洞府，找张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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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暴露！
三天后。
元龙返回齐凌云洞府，向她汇报：
“师姐，查清楚了，张宝并非刻意躲开师姐，也未曾转投他人，而是已于半个多月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端坐白玉宝座，肌肤如玉，贵气逼人，大气典雅的紫衣女子双眼微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身为外院弟子，张宝纵有我的通行腰牌，在宗门之中能去的地方也很有限，不可能到处乱跑。既消失无踪，那恐怕就是尸骨无存了……”
顿了顿，冷眼看着元龙：
“可查清楚，是谁下的手？”
元龙沉声道：
“具体谁下的手暂未查清。不过据我们调查，张宝在半月前，曾于灵植园中，打听过一个名叫倪昆的外院弟子。”
“外院弟子倪昆？张宝打听此人作甚？”
“这个……具体原因不知，不过据说在倪昆之前，曾有两个同样在灵植园做事的外院弟子遭劫。那两个遭劫的弟子，都是灵植园执事师姐的人，平时得过些执事师姐的恩惠……”
听得此言，齐凌云脸上浮出一抹嫌恶：
“如此说来，张宝是因被我断了赏赐，修为停滞不前，穷疯了去打其他穷鬼的主意了？那个叫倪昆外院弟子呢？既被张宝盯上，身上总该有些好处才是。他又是得了谁的恩宠？”
元龙道：
“回师姐，那倪昆原是在灵植园当差的园丁，三个多月前，被新任的灵植园行走赵秀琳师姐看中，之后独得赵师姐专宠。
“据说，赵师姐为了他，甚至杀掉了两个随侍她多年的侍从老人。在不久前，倪昆更是住进了赵师姐的青竹苑，灵植园的差事也不做了……”
齐凌云轻笑一声：
“竟能独得专宠？还将两个挡路的老人给斗死了？呵，那个叫倪昆的小家伙，倒真有几分争宠的本事。他修为如何？”
元龙道：
“五个月前，外院众弟子测试修为时，那倪昆还只是炼气三层。”
齐凌云纤指轻叩玉座扶手，缓缓说道：
“五个月前，炼气三层么……五个月过去，最多也就炼气四层喽？如此微末修为，竟能独得专宠，还斗死老人……那倪昆身上，看来有甚隐密。
“不过再有隐密，也无非就是体魄殊异，根器不凡，精于逢迎侍奉，想靠这点修为杀张宝，却是远远不够。看来，是那赵秀琳，将张宝挫骨扬灰了？”
元龙不敢置喙内门弟子，只道：
“这个……全凭师姐决断。”
齐凌云冷哼一声：
“张宝固然已不讨我欢心，但打狗还需看主人。我门下走狗，岂容他人随意打杀？去，召赵秀琳来见我。”
元龙犹豫一二，劝道：
“师姐可是要责罚赵师姐？师姐三思，那位赵秀琳师姐，乃是千叶国皇族公主……”
齐凌云冷眼一扫，淡淡道：
“你在教我做事？”
语气虽平淡，可眼神霸气，威严满满，更有一股无形威压，轰然降临在元龙身上，直令他脸色苍白，汗出如浆，连忙叩首请罪：
“元龙不敢，元龙失言，师姐恕罪！”
齐凌云居高临下，俯视元龙，筑基修士的强大威压，持续施加在元龙身上，直至他已然摇摇欲坠，跪都跪不稳了，这才徐徐收敛威严，冷哼一声，轻蔑道：
“千叶国公主？好了不起吗？千叶皇族，面子很大么？
“那些凡俗皇族，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骄奢淫逸，贪图享乐，纵然根骨不错，心性也是软弱不堪，修行时贪走捷径，半点苦功都不肯下。
“最近五百年，一代代千叶皇族，拜入仙音派的不知凡几，可居然才出了一位下品金丹，余者皆不成器……如此废物的修仙家族，也配我齐凌云忌惮？”
元龙簌簌发抖，嘶声道：
“师姐教训的是，是元龙目光短浅，求师姐恕罪……”
齐凌云不耐烦地一摆手：
“此罪暂且记下！现在，速去召赵秀琳来见我！”
……
咕咚！
倪昆一口咽下一枚翡翠丹，药力化开时，丹田中的“百花丹”滴溜溜一转，绽放湛湛青霞，化去丹毒，只余最纯净的灵性，被倪昆运功炼化。
炼化了灵丹药力，感受一番修为的增涨，倪昆满意点头：
“不错！照此进度，最多四个月，修为当能晋至炼气六层！”
修为突飞猛进，当然值得高兴，但有一事，还是让倪昆觉得稍有隐忧。
炼气五层晋炼气六层，就要一百二十枚左右的翡翠丹，那六层晋七层，七晋八，八晋九，以及炼气九层臻至圆满呢？
倪昆虽有磕丹证道的本事，只要有灵丹，修为就能突飞猛进，修炼速度不比一些所谓的天才稍慢，甚至犹有过之，但耗费无疑太大了。
赵妖女现在就已经在拿法器抵押借贷，以供应他修行，再长期继续下去，倪昆固然不会心疼那几件本就已经改姓倪的魔道法器，但做得太过，恐怕会引来怀疑。
“前后两次，已累计采买两百枚翡翠丹，还拿法器抵押举了外债……固然可以用走私灵丹，赚取差价来解释，但走私不能只见投入，不见利润吧？要是以后还继续拿法器抵押借贷，源源不断采买灵丹，却总不还债，必会招来怀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若赵妖女被人怀疑，倪昆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不行，须得未雨绸缪起来。”
一念至此，倪昆传音唤来赵秀琳，问她：
“我欲学习炼丹，你可能弄到炼丹术以及丹方？”
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但如果自己学会炼丹，问题就好解决了——灵植园中，有的是灵植宝药，以赵秀琳的职司，稍微上下其手一番，就能满足倪昆炼丹所需。
若是能用灵植园中的材料，自己炼制出翡翠丹，那么不仅能省下开销，解决隐患，若自己修炼之外还有盈余，甚至说不定还真能把走私灵丹的生意做起来，发笔小财。
至于能不能学会炼丹术……
这个倪昆毫不担心。
他的青帝经，对于草木灵植有着超乎想象的亲和力，而大部分灵丹，都是以草木灵植担当主药，或是重要辅药。
且青帝经不仅对木行灵气卓越亲和，其枯荣双身神通，对于火行术法亦有加成，大益于炼丹控火。
最后，倪昆还有潜能点。
万一自己实在掌握不了炼丹术，也大可以将刚刚攒出的那一点潜能点投入进去。
总之倪昆对炼丹术志在必得，现在就看赵秀琳是否给力了。
如她不行，那便等到下个月圆之夜，向灵师姐求教。
“主上要学炼丹？没问题，奴婢虽不懂炼丹，手上也没有炼丹术，但可以去藏经阁，为主上采买一门炼丹术和几道丹方回来！对了，还有丹炉，奴婢会去天工阁，给主上淘一尊精品丹炼……”
赵秀琳毫不犹豫说道。
听得此言，倪昆却是一阵犹豫：
“要花灵石采买么……算了，灵石还是留下，采买翡翠丹。炼丹术和丹方，都不必采买。丹炉的话，用最少的灵石，买一尊入门级的丹炉练手即可。”
炼丹术和丹方，还是找灵师姐求教。
丹炉没办法，但目前也没必要上精品，基础款即可。
赵秀琳应下吩咐，正要雷厉风行出去办事，就听一道清朗男声传入厅中：
“在下元龙，奉内门上院齐凌云师姐之命，请赵师姐往齐师姐洞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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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凌迫！
听到那男声传音。
倪昆顿时眉头一皱，赵秀琳俏脸亦微微色变。
“齐凌云请你去她洞府……”
倪昆看着赵秀琳，沉声道：
“张宝的事情，看来已经泄露了。来者不善啊！”
赵秀琳咽了口唾沫，决然道：
“主上放心，就算张宝之事已经泄露，齐师姐也只会以为，是奴婢杀了张宝。”
倪昆缓缓颔首。
赵秀琳说得没错，张宝乃是炼气八层，两个帮手也都是炼气六层，还都学了攻杀法术。
齐凌云再怎么放飞想象，也不会猜到，他们竟是被倪昆这么个“炼气三层”的外院底层亲手秒掉。
这时，赵秀琳又一脸坚毅地保证：
“齐师姐的邀请，奴婢无力拒绝，非得过去分说不可。不过主上尽管放心，齐师姐纵有责难，也自有奴婢一力承担，断不会牵连主上。”
倪昆微一颔首，淡淡道：
“你办事，我放心。”
得此赞誉，赵妖女激动地俏脸晕红，眸泛波光，宛若深蒙君恩，行将出征的国士，慨然道：
“那奴婢这便去了！”
“去吧。”倪昆轻轻一挥手：“等你的好消息。”
赵妖女重重一点头，又对着倪昆盈盈一拜，返身出了小厅。
倪昆眼神深沉，看着赵妖女背影，心下自语：
“这段时日在青竹苑里过着神仙生活，险些让我忘了自己的处境……浮妙山虽大，却根本容不下一个一心只想安静修行的炉鼎……仙音派这鬼地方，真是呆够了啊！”
齐凌云这一关能不能过，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倘若赵妖女过不了齐凌云那一关，他倪昆的逍遥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就算赵妖女勉强过了齐凌云那一关，他倪昆也未必就此安然无事——齐凌云不能随意处置同门，难道还不能处置他倪昆么？
哪怕赵妖女独力扛下责任，半点也不牵连他倪昆，可齐凌云难道就不会因张宝之死，迁怒他这个独得赵妖女专宠的心爱炉鼎么？
以齐凌云内门上院筑基修士的地位，想要迁怒倪昆，来个一鼎偿一鼎，用倪昆性命，抵偿张宝性命，仅是内门下院炼气境弟子的赵妖女，怕是很难抵挡。
“在仙音派内，终究事事被动，不得自在……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仙音派，走出浮妙山，从此天高海阔，任我高飞？”
此时此刻。
倪昆心中，对于青竹苑中这妖女供奉、日磕一丹，万事不管，只需专心修炼，看似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再无半点贪恋。
可惜，身为外院炉鼎，他最多只能凭借赵秀琳的关系，在灵秀峰上相对自由的活动。
想要离开仙音派，坐上通往外界的海船，非得有内门弟子带领不可。
然而，仙音派门规，修为不到筑基境，又或是在宗门内服务够一定年限，便没资格带着私人炉鼎出山行走。
赵秀琳修为仅止炼气八层，为宗门做事的时间更才三个多月，根本没资格出山行走。
心中烦闷，倪昆不自觉走到窗前，仰头看着湛蓝天际，心中一时满是对外界的向往。
……
“秀琳拜见齐师姐！”
齐凌云洞府大厅中。
赵秀琳恭恭敬敬，对着高坐白玉座椅上的紫衣女子深深一礼。
赵妖女早就知道齐凌云的大名。
齐凌云比她早五年入门，拜入仙音派已有十三年，并于三年之前，成功筑基。
虽花了足足十年，方才炼气圆满，筑基成功，远比不得与赵秀琳同期的宁飞烟宁师姐天才，但齐凌云功底极其扎实，筑就的也是上等道基。
这等修为、天姿，实令赵秀琳望尘莫及。
赵妖女还知道，齐凌云出身极低，其母乃是南海某国犯官之女，自幼便被打入教坊司，因此齐凌云亦是一出生就在教坊司，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赵妖女并不知道，齐凌云是如何逃离教坊司那污泥烂沼，并幸运拜入仙音派的。
她只知道，齐凌云对于自己的出身从不避讳，而自她展露出超卓天姿、狠辣手段之后，齐凌云的同辈弟子们当中，便再未有人敢以她的出身小视于她。
无论凡俗出身多么尊贵，见到齐凌云，都是恭谨行礼，口称师姐。
在赵妖女眼中。
出生就在教坊司，身世卑微如泥的齐凌云，而今竟比她这个正牌子皇族公主更加典雅贵气，那端坐玉座，高高在上的姿态，竟宛若一位俗世女王，威严霸气，令人不敢直视。
为齐凌云气势所迫。
赵秀琳心下惴惴，紧张地浑身紧绷，战战兢兢，行礼参拜过后，一时竟不敢抬头。
而齐凌云居高临下俯视赵妖女一阵，也不废话，淡淡开口：
“是你，杀了张宝？”
赵秀琳心头一突，紧张地声音都有些发颤：
“回师姐，张宝确是为我所杀，但那是因为……”
“原因并不重要。”
齐凌云不想听她辩解，素手一摆，打断她话头，淡淡道：
“张宝是我的炉鼎。我齐凌云的东西，我自己扔了也好，杀了也罢，都随我高兴。可是你赵秀琳，有什么资格杀他？又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胆敢擅自处置他？
“我为人，倒也不是不讲道理。我知张宝打过你心爱炉鼎的主意。可即便如此，你略施薄惩就是，我也不会与你计较。就算一时气急攻心，失手杀了他，事后也当即刻前来向我请罪，以表诚意。
“但你是如何做的？张宝被杀，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在此期间，你居然没有半点表示，还要我派人前去青竹苑请你……你这是，当我齐凌云是泥捏的，由得你欺侮糊弄么？”
齐凌云语气平淡，似无怒意，但一股磅薄威压，却随着她那平静的话语声，缓缓施加在赵秀琳身上，令她身躯愈发僵直，额头冷汗涔涔。
筑基修士，已然修成“法力”，又能“神念”外放，不仅实力与炼气修士几有天壤之别，还可外放神念，以无形威压，不战屈人。
话说，哪怕是以“青木长春诀”成就的弱渣筑基，若有厉害法器，动起手来，也足以击败赵秀琳这不过炼气八层，且根基虚浮的魔道大宗弟子。
当然，青木诀成就的弱渣筑基，是没法儿纯以气机压迫赵妖女的。
可齐凌云修炼的，也是“阴极混洞摄元正法”，还修炼到了筑基篇。
她的功底根基，比起赵妖女，更不知扎实了多少。
师出一门，以上凌下，相差一个大境界的绝对实力压迫下，赵妖女不过坚持数息，便膝盖一软，噗嗵一声跪拜在地，脸色苍白地颤声说道：
“齐师姐，此事是师妹错了！师妹知错，认打认罚……”
虽连齐凌云的气机都扛不住，直被压迫到跪下，但被倪昆以“苦海无边咒”每七日一次，接连洗脑三个多月的赵妖女，还是坚守着底线，宁肯自己请罪，也不会出卖倪昆。
然而，齐凌云对她的认错态度，并不满意，冷声道：
“你欺侮糊弄于我，妄想蒙混过关，现在认错，不觉得晚了么？”
赵妖女颤声道：
“师姐要小妹如何认错？小妹愿奉上一件家传的上品法器，亦是以本门功法祭炼纯熟的……”
“我堂堂筑基境，会贪图你那炼气境的法器？”
齐凌云轻蔑一笑：
“既是同门师姐妹，你也别说我对你威逼过甚……听说那倪昆受你专宠？区区炼气三层的外院炉鼎，能得你一个炼气后期的内门弟子专宠，想来伺候人的本事很了不起。我对此倒有些好奇。所以，你若诚心请罪，便一鼎偿一鼎，将那倪昆赔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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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赵妖女的高光时刻！
一鼎偿一鼎？
将主上赔给齐凌云？
“不行！”
赵妖女不假思索，断然拒绝。
“嗯？”
齐凌云拖长音调，冷哼一声，冷冷俯视赵秀琳，气势愈加霸气威凌。
但纵然那无形威压令赵妖女脸色愈加苍白，冷汗湿透重衫，她竟还是咬牙撑住了。
甚至还缓缓抬起头来，首次不闪不避，直视齐凌云双眼。
“齐师姐，小妹做错了事，甘愿认打认罚。但赔偿灵石、丹药、法器可以，赔人，不行！”
呵！
齐凌云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垂首逼视赵秀琳，神念催发之下，笼罩赵秀琳的无形威压，愈加霸道凌厉。
但事涉倪昆，“苦海无边咒”加持下的赵秀琳，原本略嫌软弱的意志，竟变得坚不可摧，仍然死扛着无形威压，不闪不避，与她对视，眼神之中，满是决然。
齐凌云见状，眸中不禁厉芒一闪，缓缓颔首，淡淡说道：
“我听说，你赵秀琳出身皇族，在凡俗之时，便骄奢逸淫，贪图享乐，拜入宗门之后，又纯以采补入道，原以为是个贪走捷径，心性不堪的软弱之人，却没想到，你心底，倒还有几分骨气……”
赵秀琳沉声强调：
“师姐过誉！小妹只一条底线：其它都可，赔人不行！师姐看着办吧！”
“底线？”齐凌云冷冷说道：“倘若我一定要你赔人呢？”
赵秀琳双手撑着膝盖，居然缓缓站起身来，两眼大瞪，死死盯着齐凌云，一字字说道：
“师姐的人，是我杀的。若师姐一定要我一鼎赔一鼎，那我惟有敬请师姐，与小妹去‘生死台’走上一遭了！”
齐凌云一怔，眼中霎时满是不可思议：
“你杀了我的人，我也不要你赔偿其它，只要区区一个炼气三层的炉鼎，你拒不赔偿不说，居然还要与我上生死台决死？你这是疯了？”
仙音派独据“浮妙山”这南海灵脉汇萃的仙山宝地，又统辖亿万里海疆，治下南海十八国，有无数牛马牲口可供压榨驱策，门下弟子们的修炼资源因而相对富足，竞争不算特别激烈。
纵使魔道真功魔性使然，妖女们基本都性格扭曲，心狠手辣，同门之间不乏口蜜腹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也很少上升到生死之争。
但很少有生死之争，并不代表没有。
那“生死台”便是为此而设。
只不过，赵秀琳区区炼气八层，大家师出一门，修炼同一功法，齐凌云比她超出一个大境界，以上凌下，有绝对碾压的优势，赵秀琳居然胆敢作“生死台”挑战，在齐凌云看来，这分明就是失心疯了。
在齐凌云难以置信的目光直视下。
赵秀琳断然道：
“就像师姐说的那样，我的炉鼎，我愿意如何处置，都随我高兴。但在我主动放手之前，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处置，也不能逼我放手！就算是齐师姐也一样！
“师姐也知道，小妹乃是皇族出生，从小到大，我看上的东西，从来都只有我抢别人的，何曾被人反抢过？
“现在师姐要抢我心爱之物……小妹公主脾气发作，说不得，就要与师姐论个生死了！”
齐凌云怒极而笑：
“好，好你个千叶公主赵秀琳！好得很！你要与我上生死台，我便……”
话刚说到这里，齐凌云忽然收到侍立一旁的元龙传音：
“师姐且慢！赵秀琳敢与师姐上生死台，身上必有恃仗！千叶皇族近五百年，出过一位下品金丹修士，赵秀琳如此狂妄，必有金丹修士留下的符宝！”
齐凌云闻言，心中微微一凛，怒气稍敛。
她于三年前筑基，如今修为只是筑基前期，虽已有一件下品灵器傍身，又修成了一道天音神通衍生法术，但与一个身怀符宝的同门炼气境放对，依然胜算不大，甚至可能被杀。
下品金丹再弱，那也是出身仙音派，修炼了仙音派真功的金丹。
其炼制的“符宝”纵然威力有限，可能杀不死仙音派的筑基圆满、筑基后期，但斩一个筑基前期，绝对绰绰有余！
而齐凌云出身太低，没有祖上遗泽，自不可能怀揣符宝。
但尽管如此，齐凌云心中仍是怒火翻沸，忿然传音元龙：
“身怀符宝又如何？当我借不来符宝防身么？”
元龙又传音劝道：
“以师姐人脉、威望，自能借来符宝防身。但符宝珍贵，用一次少一次，借人符宝，终要欠下天大人情，日后甚至可能影响道途。师姐又何必为一时之气，耽搁了自己？”
齐凌云面上不动声色，冷眼与赵秀琳对视，底下却继续传音元龙：
“那你说，今日之事，当如何收场？难道要任凭赵秀琳肆意欺我不成？”
“师姐息怒。依元龙之见，赵秀琳如此坚决，已然置生死于度外，师姐大好道途，无谓与这疯丫头置气。今日不如暂且放她一马，之后再正大光明打压于她。比如，调她去‘黑死谷’作镇守……”
“调她去黑死谷镇守？黑死谷镇守，最低也要筑基境。没有正当理由，我亦无法绕过门规，打发赵秀琳去黑死谷。”
在仙音派，炉鼎不能算人，只能算作牛马耗材。
因此赵秀琳杀掉张宝，并不会触犯门规，只能算是与齐凌云的私人恩怨。
齐凌云也只能以自己的“势”，去威凌逼迫赵秀琳，却无法借门规惩治她。
“师姐放心，前几日查访张宝下落时，元龙曾意外听说，赵秀琳这几个月，陆续分批采买了大量翡翠丹，数额当不下一百枚！如此之多的灵丹，她自己定然用不了，算上她那炉鼎也一样。”
“你是说，赵秀琳是在私下贩卖翡翠丹牟利？”
“她身为千叶皇族，当有私自贩卖翡翠丹的渠道……”
听到这里，齐凌云顿时恍然：
“私下里少量贩卖些翡翠丹，宗门倒也懒得理会，但数额一大，就是挖宗门墙角，损公肥私，犯了门规！纵然罪不至死，有此理由，亦可正大光明责罚赵秀琳，打发她去黑死谷！”
当下齐凌云垂下眼睑，缓缓收敛气机，不再压迫赵秀琳，口中淡淡说道：
“今日起，你便算是与我齐凌云撕破脸了。赵师妹，你好自为之。送客！”
齐凌云一声令下，自有炉鼎上前，送赵秀琳出去。
赵妖女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向外行去，身形虽娇小，却自有一股昂然气势。
可出了洞府，待至身后的洞府大门缓缓关闭，赵秀琳顿时双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后背更是汗出如浆，转眼就将内外衣衫浸得通透。
她弯下腰，一手撑着膝盖，颤巍巍抬起另一手，抹一把额头汗珠，又心有余悸回望一眼齐凌云洞府大门，心下自语：
“筑基修士，恐怖如斯……不过还好，这一关我总算是撑过去了！
“哼，齐凌云好大的名头，却还不是贪生怕死，不敢与我上生死台决死？”
想到这里，她顿时自觉今日表现，绝对值得主上大赞特赞。
想起主上夸赞，赵秀琳霎时精神一振，浑身又似有了用不完的力气，深吸口气，挺直腰背，加持法术，向着灵秀峰方向飞掠而去，迫不及待地要向主上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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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还没完呢！
匆匆赶回青竹苑后。
赵秀琳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将她与齐凌云交锋之事说了一遍，倪昆不仅如她想象的一般，开口夸赞于她，甚至一脸欣慰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要知道，从前的倪昆，是很忌讳与她身体接触的，平时里稍有逾矩，便会毫不留情地呵斥。
但今天，主上居然主动伸手拍我肩膀，还柔声称赞我做得不错，果然没令他失望？
一时间，赵秀琳只觉浑身骨头都轻了好几斤，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坠云中，脸蛋上亦满是红晕，眼波妩媚地似要滴出水来。
可称赞着赵秀琳的倪昆，心情却并不像他表面上那般轻松。
不过赵妖女今天确实做得不错，倪昆便容她好好开心了一阵，直至她兴奋劲渐渐过去了，他方才淡淡问道：
“齐凌云堂堂筑基，怎会如此轻易被你拿捏？若我所料不差，此事必不会就此结束，那齐凌云，必然还有凌厉后手！”
赵秀琳微微一怔：
“后手？她还能有什么后手？
“我身为内门弟子，杀个张宝而已，又没有触犯门规，只是与齐凌云结下私怨罢了。她无法借门规报复我，又不敢应我生死台之约，还能有何手段？”
倪昆淡淡道：
“我不知她还会有何种手段。我只提醒你一句，你前后两次，陆续采买两百翡翠丹的事，可经不起详查。若被她查出此事，你觉着，她会轻易放过么？”
赵秀琳一呆，喃喃道：
“主上提醒的是。我采买的翡翠丹数额太大，又不能暴露翡翠丹真正的去处，只能推说私下贩卖……私贩两百翡翠丹，此事说大不大，若无人追究，自然无事。可说小也不小，若被人刻意拿此事作文章，也是可以拿门规办我的……”
倪昆面容平静，缓缓说道：
“所以，齐凌云若掌握了此消息，大可以借助门规，正大光明打压你，并且捎带着连我也干掉。此事切不可大意，你须得未雨绸缪，早作准备。”
赵秀琳重重一点头：
“主上说的是，奴婢先前是有些得意忘形，忽略了后续的麻烦！
“不过请主上放心，奴婢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人脉还是有一些的。我与宁飞烟师姐有旧，这便去求她帮忙，只要宁师姐肯出手，此事必有转圜余地。”
宁飞烟，内门上院弟子，与赵秀琳同期入门，仅七年时间，就已炼气圆满，今年初，便成功筑基，且筑就上品道基，被许为上品金丹之姿。
不仅赵秀琳被宁飞烟秒成渣，纵与齐凌云相比，宁飞烟亦是天姿更胜。
若赵秀琳真能请动宁飞烟相助，此次事件，或真有平安渡过的希望。
当下倪昆缓缓颔首：
“事不宜迟，去吧。”
于是刚刚回来青竹苑没多大会儿的赵秀琳，又马不停蹄赶回内院，求见宁飞烟去了。
倪昆则独坐小厅之中，取出“青云钟”，注入灵力，祭炼法器。
一边祭炼青云钟，他一边暗自琢磨着齐凌云：
“据说齐凌云出生于教坊司，自幼在教坊司中长大，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如此卑微的身世，她必然一度极端自卑。
“但在成为修仙者，并且发现自己拥有堪称‘天才’的潜力，得到同门敬畏、宗门重视之后，又会出于某种补偿心理，变得极端自傲……赵秀琳描述的，她那种女王式的威严高傲，应当正是出自于此。
“童年的阴影，往往要用一生去治愈。齐凌云修炼的，又是信奉弱肉强食，掠夺外物以奉己身的魔道真功，她这辈子恐怕都做不到道心通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所以，她表面上不在意自己的出身，其实内心定然极端敏感，对颜面尤其看重。
“若小妖女恭顺乖觉，给齐凌云台阶，顺从她的心意，让她享受一番将出身皇族的修士，重重踩在脚下的快意倒也罢了，偏生小妖女不可能把我交出去，只能当面挑衅于她，狠狠驳了她面子……
“以小妖女区区炼气八层的修为，以她那与齐凌云相比，堪称天之娇女的皇族出身，这番挑衅，无疑会深深触痛齐凌云深藏起来的敏感自卑。
“这口气，齐凌云绝对咽不下去，她断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报复到底！
“不过，教坊司那种成长环境，亦会令她自幼养成察颜观色、小心谨慎、趋利避害的习惯。即使现在再如何性情大变，强硬自傲，但从她没有当场应下赵秀琳的生死台之约看来，她自幼养成的行事习惯，并未彻底改变。
“现在的她，当是自傲与自卑、强硬与审慎、霸气与沉稳并存……如此一来，我暂时倒还能算是安全。
“毕竟，齐凌云现在最恨的，乃是杀了她的炉鼎，还当面与她撕破脸的赵秀琳。至于我……所谓的一鼎偿一鼎，并非真个看重我，只不过是想压服赵秀琳这位凡俗皇族罢了。
“所以只要我不主动跳到她面前作死，以她堂堂内门上院的筑基修士的自傲，但凡正眼看我这个炼气三层的小乐色一眼，都要算她输了。
“所以，只要赵秀琳不倒，齐凌云也不会越过赵秀琳来打击我。当然，她在打击在赵秀琳的同时，想来也并不介意，捎带着将我也纳入打击范围……”
以齐凌云的身世，以及她今日与赵秀琳交锋时的种种反应为依据，仔细分析了一番齐凌云的心态，倪昆认为，齐凌云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亲自向他倪昆动手。
了不起派出门下炉鼎来对付他。
但若只是炉鼎出手，倪昆自然毫无畏惧。
不过在倪昆算来，齐凌云纵然要派炉鼎对付他，也只会在彻底压倒了赵秀琳之后。
不然，赵秀琳说不得就要发疯，动用符宝与她决一死战。
以齐凌云自幼养成的审慎沉稳，当不会如此不智。
……
赵秀琳直到夜深，方才一脸疲惫地返回青竹苑，见到倪昆，又立即收起疲色，打起精神脆声汇报：
“主上料事如神，齐凌云果然已经查到了我大量采买翡翠丹的事，并借此说动她某个在刑堂的好友，要以门规惩治于我，罚我去镇守黑死谷！且至少要在那里服役二十年！”
“镇守黑死谷二十年？”
倪昆神情微变。
“黑死谷”乃是仙音派养尸地，谷中有无数僵尸深埋地下，阴煞汇聚，死气滔天，排斥其它一切灵气。
为防备谷中僵尸流窜到外界，黑死谷不仅布有禁制大阵，还修建了要塞，以仙音派内门弟子镇守。
而镇守要塞的内门弟子，最低也是筑基修为。
至于炼气境弟子，根本无法在黑死谷那种环境当中修行。
若赵秀琳真被罚去镇守黑死谷二十年，修为就此停滞都还是轻的。
遭阴煞侵蚀污染二十年，根基受损，修为倒退，寿元折损，未来再无寸进，道途就此终结都有很大可能。
最关键的是。
倘若赵秀琳被罚去黑死谷时，不带倪昆前去，那么没了靠山的倪昆，便将任凭齐凌云摆布。
倘若赵秀琳带着倪昆一起前去黑死谷……
区区一个炼气三层，修炼青木诀的外院炉鼎，在黑死谷根本没法儿生存下来，只怕不出一年，就要被阴煞死气侵蚀地修为尽失，之后渐渐化为僵尸。
当然，倪昆真实修为是炼气五层，修的也是青帝经，更有能解百毒、治百病的“百花丹”，在黑死谷也未必扛不住。
但这也有麻烦：
一个表面炼气三层的外院炉鼎，若在黑死谷呆上二十年不死，白痴都知道他有问题。
关键就算不死，那种除了阴煞死气，再无其它灵气的环境他也没法儿修炼，只能干挨着熬时间积攒潜能点。
磕丹证道也不用想了。
赵秀琳正是被齐凌云抓住了“私贩”翡翠丹的把柄，这才能正大光明借门规打压报复。若被罚去黑死谷了，哪还能继续筹措灵丹？
本来倪昆已经考虑到了大量采买翡翠丹的隐患，都打算自己学炼丹，解决丹药问题了，可没想到……
可惜他现在境界太低。
用“苦海无边咒”长期控制一个赵秀琳还可以，再多一个炼气后期的妖女，识海就要承受不住压力，更别提筑基境了。
要不然，大可以让赵妖女服软，把他给齐凌云送过去……
倪昆皱眉沉吟，一瞥赵秀琳，见她虽然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可似乎并无多少惧意，顿时心中一动，问道：
“你见到了宁飞烟师姐，她答应出手帮你了？”
赵秀琳嫣然一笑，娇声道：
“什么都瞒不过主上呢。奴婢确实见到了宁师姐，齐凌云要罚我镇守黑死谷二十年的消息，也是宁师姐帮我打探到的。
“宁师姐还答应帮我斡旋。虽因私贩大量翡翠丹，难免要遭门规责罚，但既有宁师姐帮忙，这处罚的力度，当能减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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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灵师姐再传神通！
此后一段时日。
赵妖女每天早出晚归，斡旋此事，倪昆则在青竹苑做死宅，寸步不离竹林小筑。
他无法直接插手此事，只能给赵妖女查缺补漏，提供建议。
此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提升修为，参悟神通术法，祭炼法器，为可能出现的意外作准备。
其实倪昆的生存力，已经非常强大了。
他有“百花丹”，可袪毒、疗伤、治病。
还有“枯荣双身”赋予的负面状态抗性，以及最后的保险“复活”。
万一真的事不可违，倪昆当然也有备用计划。
就算在不可能当中，他亦能凭自身底牌，闯出一条活路。
就在事情尚未有结果时，又一个月圆之夜到了。
灵师姐如期而至，降临青竹苑，来见倪昆。
虽然心中有事，但倪昆并未在灵师姐面前流露出丝毫异样，仍然神色如常地与她聊天、说笑，之后又继续讲起了仙剑故事。
直至今晚的故事告一段落，倪昆方才对着灵师姐郑重说道：
“灵师姐，下个月圆之夜，你可能要去别处找我了。”
“嗯？”
悬坐空中，惬意晃悠着雪白赤足的青衣少女眨眨眼睫，打趣道：
“去别处找你？小梨子，你莫不是嫌赵妖女修为低、资源少，要换条筑基境的大腿抱抱啦？”
“师姐说笑了。”
倪昆无奈摇头：
“赵妖女服侍殷勤，做事用心，虽然这其实并非她的本性……但无论如何，我在这里住的也算舒心，用她也用得颇为顺手。
“如有可能，我倒是很想在此多住几年，潜心清修，积蓄实力。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仙音派虽大，却也容不下一个只想安静修仙的炉鼎弟子……”
他将张宝以及齐凌云之事略述了一遍，又道：
“那位宁飞烟师姐其实也算得力，近段时日，确实是在努力转圜。
“不过齐凌云也是内门上院筑基境弟子，还比宁飞烟入门更早，筑基也早了三年，资历、人脉都强于宁飞烟。她铁了心要打压报复赵秀琳，纵有宁师姐帮忙，责罚也是难免的，至多减轻些力度罢了。”
听到这里，灵师姐不禁皱起眉头：
“所以，赵秀琳还是难免要去黑死谷走一遭？”
倪昆点点头：
“齐凌云出手在先，又有正当理由，宁飞烟得赵秀琳求助时，发遣赵妖女往黑死谷镇守的处罚决断已经定下。宁飞烟纵极力斡旋，也难以改变刑堂已经作出的处罚决断，最多只能在刑期上计较一二。最近这段时日，赵秀琳便正在为此奔波。”
灵师姐秀眉深锁，凝视倪昆，素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赵秀琳若去黑死谷……你不同去，便没了靠山，那齐凌云可以随意拿捏你，你却碍于修为，无法反制她。。
“甚至都无需齐凌云拿捏你。没有你继续施加惑神法咒，控制时限一到，赵妖女自行恢复清醒，将你控制她之事禀报上去，你修持天音神通之事便会暴露，届时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你若同去……以你现在的修为，黑死谷那种地方，对你便是死地、绝地。你……”
“灵师姐不必为我担心。”
见她虽然极力保持语气平静，可眉梢眼角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深深忧虑，倪昆一时心中欣然，笑着劝慰道：
“就算去了黑死谷，我也有办法自保。”
“可你凭怎么自保？”
灵师姐拧眉瞪他，语气还有些冲：
“纵然你在神通法术方面天赋卓绝，可毕竟境界低微，修的还是青木诀这等功法……连修炼‘阴极混洞摄元正法’的炼气境仙音妖女，都不可能长期抵御黑死谷阴煞死气侵蚀，你一个修青木诀的小炉鼎，凭什么自保？”
倪昆微微一笑，打趣道：
“师姐就这么担心我吗？”
“你……”
灵师姐语气一窒，眸光偏转，稍显心虚地避了一避倪昆视线，但很快又气势汹汹回瞪着他，脆生生说道：
“谁担心你啦？李逍遥、赵灵儿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我只是担心你这一去必死无疑，害我听不到故事结局了！”
倪昆笑了笑，轻声道：
“师姐放心，我真有办法自保。”
不待灵师姐追问，倪昆又郑重道：
“师姐，不知你这里可有青木长春诀炼气篇之后的功法？”
倪昆只学到了青木诀炼气篇功法，因而“浅绿”补完的青帝经，也只有炼气篇。
他现在就想从灵师姐处得到青木诀后继功法，为以后继续补完作准备。
然而灵师姐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道：
“你都快要生死两难了，还修青木诀那种孱弱功法作甚？我教你更强的根本功法就是！”
此前她不教他更强的功法，是因为外院炉鼎只能修炼青木诀。
不同于神通法术。神通法术只要不主动施展，就没人能够看破。
但倘若转修了其它根本功法，以倪昆的微末修为，根本掩饰不住气息变化，很容易被人一眼看破，后果不堪设想。
可现在倪昆都要去黑死谷了，眼看着就快要没有“以后”了，灵师姐自然也顾不得隐患，要先想方设想，帮他苟住性命。
可对于灵师姐的好意，倪昆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就要青木诀。灵师姐你先别生气，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气息有些异常么？你没看错。我或许天生便与青木诀有缘，总之，我已从这门看似孱弱的根本功法当中，悟出了一丝此功法的真面目……”
倪昆没有详细解释，事涉浅绿，他也不好解释，只一脸认真、语气郑重地说道：
“总之请灵师姐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青木诀，就是最适合我的功法。”
灵师姐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倪昆。
倪昆也不心虚，泰然自若与她对视。
良久，灵师姐终于缓缓颔首：
“好，既你执意如此，我便将青木诀从筑基篇，直至元婴篇的功法都传给你。非我不肯传你元婴篇以上功法，实是这门在玄罡界算是流传甚广的青木诀，只到元婴篇为止，本就没有更上层的功法……”
只到元婴篇为止？
倪昆不禁微微皱眉，不过很快眉头就舒展开来。
只到元婴篇也无所谓。
以“浅绿”的大能，有了从炼气篇到元婴篇的功法作基础，耗费潜能点，当能推演出更高境界的功法。
再说，玄罡界既有直至元婴篇的功法流传，那么未必没有元婴篇之上的功法。
说不得，元婴篇之上的青木诀，就藏在哪个地方，只是因为此功法太弱，没人愿意费那功夫去搜寻罢了。
当下倪昆作出洗耳恭听状，请灵师姐传法。
灵师姐也没耽搁功夫，将青木诀筑基篇以上功法娓娓道来。
随着灵师姐轻诵法诀，倪昆陆续收到浅绿提示：
【青木长春诀，筑基篇，已收录……青木长春诀，金丹篇，已……】
当灵师姐诵完最后一篇法诀，至元婴篇的青木诀，已尽被浅绿收录，就等日后花费潜能点补完了。
而灵师姐则看着倪昆问道：
“可都记下了？”
倪昆点头：
“已悉数记下，一字不差，多谢师姐传法。”
灵师姐点点头，贝齿轻咬唇瓣，略作犹豫，忽然决然说道：
“我这还有一门神通秘法，可在炼气境时，便开始锤炼肉身，打下基础。或可助你在黑死谷生存下来。只是此神通魔性滔天，极难驾驭，你可能……算了，生死之前无大事。你且听好……”
说着，她一脸肃穆，语气慎重甚至沉重地，将一篇神通法诀诵念出来。
随着灵师姐的轻声诵念。
倪昆的神情，先是有些茫然，继而小小吃惊，到最后，已是两眼发直，一脸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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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魔天六道！噬神天鬼！
【已收录新的神通法诀。请为此新神通命名。】
随着“浅绿”的提示，倪昆一个激灵，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灵师姐：
“此神通，此神通……”
这门神通强不强倒在其次。
倪昆之所以如此震撼，纯是因为，此神通确如灵师姐所说，魔性滔天，极端恐怖。
但凡魔功，都有控制奴役、掠夺毁灭等基本特性。
而灵师姐传他的这门神通，更是将控制奴役、掠夺毁灭做到了极致。
一旦修此神通，尝到甜头，稍微把持不住，恐怕就会沦丧本心，泯灭人性，变成至邪至恶的魔头。
“此神通名为‘魔天六道’。”
灵师姐沉声说道：
“既非仙音派神通，亦非玄罡界其余六大魔道宗门任一宗门的神通。乃是我早年奇遇所得，因其魔性太重，我害怕驾驭不住，从未尝试修炼……”
“魔天六道么？”
倪昆顺手在“浅绿”面板上为此神通命了名，又忍不住问道：
“既连师姐都担忧驾驭不住，为何将它传授给我？师姐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灵师姐沉默一阵，缓缓说道：
“你心性非凡，控制赵妖女三个多月以来，明明可以对她予取予求，肆意亵玩，你却始终未越雷池一步……以你心性，我相信，你当能保持本心，不为神通魔性所染。”
说到这里，她又目视窗外那轮行将隐没的圆月，轻声叹息道：
“最重要的是，你若前往黑死谷，以赵妖女那点微末修为，能勉强自保就不错了，又如何能遮护住你？你若身无倚仗，很难在那里生存下来。连命都快没了，哪还顾得上其它？”
倪昆郑重道：
“师姐放心。我不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受魔性所染，但我可以保证，无论未来我变成什么模样，都绝不会对灵师姐不利。”
同时他心中自忖：
哥们儿可是“论外”姿质，区区神通魔性，岂能乱我心神？所以师姐你大可以放心，这神通，我铁定驾驭得住！
灵师姐轻笑一声：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似的。还对我不利，你碰得着我么？”
倪昆也是一笑：
“现在不行，未来却不一定。”
灵师姐嘻嘻一笑，俏皮地冲倪昆眨眨眼：
“那我就等着喽！”
说话之时，圆月已隐。
灵师姐身形亦随着圆月隐没，散作缕缕青烟，飘渺无踪，只余音犹在，绕耳不绝：
“你若去了黑死谷，我便不能去寻你了。好好活着，我等着与你再见，听你接着讲李逍遥和赵灵儿的故事……”
“不能去黑死谷找我么？那么下次见面，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倪昆怅然沉默，忽又自失一笑：
“对于修仙者来说，长时间的分别，或许才是常态吧……”
看看窗外那已隐现鱼肚白的天色，关紧窗子，盘坐榻上，开始感悟这“魔天六道”神通。
魔天六道，修六大“法身”。
修成之后，可以变化成六种强大法身，一个比一个魔性，一个比一个恐怖。
并且这“魔天六道”神通，还无法整体加点。
倪昆现在已经攒出了一个潜能点。
他本想尝试直接加点“魔天六道”，结果浅绿却提示他，此神通无法整体提升，只能选择六种法身之一，单独加点。
“一门神通，蕴含六大法身变化，每一种法身变化，都有莫大威能，相当于一门神通……这魔天六道，或还可称作‘魔天六变’，乃是不折不扣的魔道大神通啊！
“并且，神通本要到金丹境才可修习掌握，魔天六道却又是一个异数。这六种法身，其中一些，初始时乃是修炼肉身，因此在炼气境时，就可开始炼体打基础……
“恰好契合我天生横练、铜皮铁骨的肉身天赋么？灵师姐……真是有心了。”
倪昆心中暗自感慨，同时又有些头疼。
他现在也算是神通小能手了。
除本命神通“枯荣双身”之外，又修炼了“道妙天音”神通，现在又来了一个顶六的“魔天六道”，可以算作同时身负八门神通。
仅仅一门神通，就已经很难靠加点点上去了。
如“枯荣双身”，乃青帝经本命神通，用潜能点加点，有大折扣。
即便如此，从“大成”至“圆满”，也得消耗十六个潜能点。
至于本命神通之外的“道妙天音”，更是连“入门”都需要两个潜能点。
这魔天六道，足足六种法身变化，加点时只能六选一，一门门地逐一加点，又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将完整的魔天六道修成？
“潜能点还是太难得了！不过既然魔天六道的某些变化，可以从炼气境开始就锤炼肉身，打下基础，那么以我肉身天赋，完全可以自己参悟入门，省下潜能点！唔，接下来可能要去黑死谷，那里的环境，正好用这种法身应对。就是你了，噬神天鬼！”
噬神天鬼。
魔天六道六大法身变化之一，可变化为肉身极致强大的天道之鬼。将这种变化修至极致，有手撕天仙，生啖鬼神之力。
此变化亦正适合黑死谷那阴煞弥漫、死气纵横的极端环境，足可为倪昆死中求活的计划上一道保险，使之更加完美。
倪昆低眉闭眼，潜心揣摩一阵，忽然睁开双眼，瞳中精光一闪：
“原来如此！我悟到了！那么……浅绿，给我加点，噬神天鬼！”
【魔天六道神通之噬神天鬼法身，入门需耗费一点潜能点，是否确定加点？】
没错，倪昆方才那一阵揣摩感悟，最终悟出的精髓，便是因他体魄殊异，天生横练，铜皮铁骨，因此但凡以“炼体”作为入门初始的神通术法，使用潜能点加点时，都可以打折！
而事实果然如他所悟，将“噬神天鬼”修炼入门，果然只需耗费一个潜能点！
当下倪昆毫不犹豫，确认加点。
随着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异气流，自他眉心涌出，瞬间扩散全身，融入四肢百骸。
倪昆耳畔忽然嗡地一声，仿佛遭人当头轰了一锤，识海之中，霎时一片昏沉，鼻窍亦猛地一热，涌出两行暗红血渍。
跟着一股极度狂暴的灼烧感，蓦地自他体内腾起，令他只觉整个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尊熔炉，血管里流淌的好像已不再是血液，而是火焰甚至铁水、熔岩。
筋络像是被无形巨力疯狂拧绞，骨骼亦像是被烧得通红的铁锤疯狂锻打，先将骨头锤得粉碎，然后又飞快再生、重组……
倪昆浑身皮肤不断震颤，荡漾起涟漪似的波纹，毛孔之中，更渗出一颗颗暗红近黑的细小血珠。
遍布全身的细小血珠，很快又被他滚烫的体温蒸发，化作一团暗红雾气，缭绕他身周……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剧痛方才缓缓停息。
仿佛在刀山火海之间走过一遭，几乎痛晕过去的倪昆，也终于缓了过来。
他垂首弯腰，双手撑着榻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回味方才的痛苦，对比现在的轻松，一时竟有种从地狱返回了人间，几欲泪流满面的感动。
稍微缓了一阵，倪昆刚要仔细检查一下自身状态，肚腹之中，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饥饿感。
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令他只觉自己的肠胃像是变成了无底深渊，正自疯狂渴求着食物。他甚至感觉，倘若无法满足这股疯狂的食欲，那无底深渊般的胃肠，甚至可能将他自己吞噬消化！
嗬……
倪昆喉中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张开嘴，口角淌下一串口涎。
同时他身形开始飞快瘦削下去，好像真的已经开始消化自身的肌肉、脂肪。
不过短短数息，他竟已瘦得皮包骨头，形似骷髅，头发亦变成灰白。
皮肤更飞快变成死尸般的苍白，脸颊隐隐浮出诡异的浅黑花纹，指甲开始寸寸伸长，染上血色，犬齿亦隐隐外突，瞳孔则收缩成两个小点，放射出鬼火般的碧绿幽光……
就在倪昆身形剧变之时。
赵秀琳端着一只托盘，推门进来：
“主上，朝食已经……”
话音戛然而止。
赵秀琳浑身僵直，红唇微张，两眼大瞪，死死盯着倪昆所在的软榻，神情惊悚，如临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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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天鬼魔性！
吼！
狂暴的低吼声中，倪昆身似鬼影，又如下山猛虎，一个闪烁，瞬间飞扑至赵秀琳身上，双手呈爪，往她双肩一扣一锁，再一推一压，将她扑倒在地，随后大张着犬齿暴突的嘴巴，一口向着赵秀琳纤细玉颈狂噬而下！
“主上！”赵秀琳悲鸣。
同时倪昆丹田之中，那通体湛青，内蕴无数微缩花瓣旋转飞舞的“百花丹”，忽地滴溜溜一转，绽出湛湛青霞，照彻倪昆全身。
当青色霞光洞照识海，倪昆被狂暴食欲折磨地昏昏沉沉的脑海，霎时为之一清，狂噬而下的动作亦倏地止住。
住口之时，他那锋利的犬齿，已堪堪挨上赵秀琳粉嫩肌肤，再晚一刹，就要刺破她的皮肤，品尝到她的血肉。
“嘶……”
倪昆鼻头耸动，脑袋后仰，深深一吸，仿佛心有饿鬼，在细嗅肉香。
但他那对缩成了两个小点，正自闪烁着鬼火碧光的瞳孔，则缓缓放大，碧绿鬼火渐渐隐没，眼神亦渐渐恢复清明。
以莫大毅力，克制住对新鲜血食的渴望，倪昆颇有些艰难地松开赵秀琳肩膀，缓缓站起身来，一头灰白长发无风乱舞着，摇晃着皮包骨头、瘦若骷髅的身躯，向着软榻走去。
同时嘶声吩咐：
“我要吃肉！快把所有的熟肉、灵鱼，都给我取过来……”
赵秀琳默默起身，看着倪昆那干枯瘦削，步履维艰，貌似弱不禁风的背影，心里满是敬畏。
“主上的实力，愈发高深莫测了！”
刚才，倪昆飞扑而来的那一刹，那狂暴而危险的气息，令她灵力本能地应激而动，自发运转着试图护体。
然而她自发运转的护体灵力，在倪昆双爪面前，竟好像纸糊的一般，被他一抓就破。
当他双爪扣锁住她肩头时，更有一股阴森诡异的异力，自她“肩井穴”轰入，瞬间击溃她灵力防线，禁制住她浑身经脉穴窍，将她灵力迫回丹田，令她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只能引颈就戮。
要知道，当初倪昆降伏她时，还得攻击她足底涌泉穴的破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刹那时机，方才勉强令她灵力运转停滞一刹。
而今天，他已然能赤手空拳，正面击溃她灵力防御，一爪落下，便禁制住她全身灵力。
回想先前的遭遇，赵秀琳心悸之余，又不禁为主上的神威深深战栗，激动地脸颊通红，眼波如水，小腹甚至隐隐发胀，似有溺意。
她这可不是被吓尿了，而是激动地快要起飞了……
当赵秀琳将库房中所有的熟肉、灵鱼取来，在案几上堆成小山，又取出餐刀，准备为倪昆片鱼脍时，倪昆鼻头忽然微微一动，随后一脸狐疑地瞧着她：
“你身上什么气味？”
赵秀琳颊泛红晕，眸生波光，垂首低眉，声若蚊蚋：
“奴婢，奴婢是……”
倪昆没听她解释，大手一挥：
“先去换衣裳！”
赵秀琳眨眨眼睑，见倪昆一脸嫌弃，顿时泫然欲泣，委屈巴巴地小跑出去换衣裳了。
倪昆则大手一挥，抓起一条鹿腿，大口嚼吃起来。
其实，他现在更想吃生肉。
啃食这条熟鹿腿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案几上，那十几条用冰块封镇着的“赤血龙鲤”，心里像是有头饿鬼，正自不停催促着他，要他抓起整条生鱼，直接连皮带骨地开啃。
但倪昆既已恢复清醒，又岂会被欲望支配？
他心中冷哼着：
“以我论外之姿，区区神通魔性，也想支配我的理智？给我搞清楚，我倪昆，不是神通奴，而是神通主！”
咔嚓！
倪昆齿如钢钳，咬断鹿骨，板牙一锉，就把骨头磨成粉末，咕噜咽下。
将整条鹿腿啃食得片骨不存，倪昆又抓起一条熟牛腿，继续大啃特啃。
转眼之间，堆成小山的熟肉就已被他消灭大半。
眼看熟肉所剩不多，赵秀琳终于换好了衣裳过来，眼神哀怨地瞧了倪昆一眼，又乖乖上前，取出小刀，为他片起鱼脍。
当倪昆将所有熟肉一扫而空，赵秀琳也手法利落地为他片出了满满两盘鱼脍。
赤血龙鲤肉色粉红，晶莹剔透，望之宛若粉钻，嗅之清香扑鼻，灵气盎然，浑无半点腥味。
倪昆强忍着用手抓食的冲动，拿起筷子，夹了片薄如蝉翼的鱼脍，也不醮酱，径直放入口中，轻轻一嚼，只觉鱼肉爽脆弹牙，嚼之颊齿留香，顿时满意地一点头：
“甚好！”
旋即慢条斯理，细品鱼脍。
又一口气连吃了十几盘鱼脍，将那十几条赤血龙鲤都吃得干干净净，倪昆仍觉意犹未尽，不过那令他腹中如遭火焚的饥饿感倒已舒缓下来，瘦成皮包骨头的身体，也稍微膨胀了一些，肌肉也略微恢复了几分。
又默运青帝经，催动百花丹，以百花丹气淬洗一番身体，终于能彻底压制住饥饿感，倪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愧是魔性滔天的魔道大神通，差点就让我失控吃人了！并且即使结束了变化为噬神天鬼的状态，恢复原形，瘦下来的身体居然仍未彻底复原，还在受到神通魔性影响……可我终究还是道高一筹，镇住了魔性。”
倪昆暗自感慨，打发赵秀琳收拾桌案，自己则唤出浅绿，观察自身状态。
【倪昆】
寿元：19/150。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五层】
术法：灵雨术……百花丹【熟练】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道妙天音【入门】、魔天六道【噬神天鬼（入门）】
潜能点：0。
好不容易攒出的一个潜能点又没了。
但这也是值得的，修成“入门”级的噬神天鬼变化，对于倪昆的黑死谷求生计划，无疑又多了一重保险。
看完属性面板，已镇住神通魔性的倪昆，再次催动噬神天鬼变化，抬起右手，岔开五指，又缓缓握合成拳，一边感受着握拳之时，手中那仿佛能掌控雷霆、崩山摧城的无穷巨力，一边心下暗忖：
“噬神天鬼法身，乃是纯粹的肉身神通，钢筋铁骨，力大无穷，正与我天生横练的体魄契合。并且，这噬神天鬼，似乎还拥有‘破法’的特质，方才击破赵妖女的护身灵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倘若都是赤手空拳，不用法器，我现在赤手空拳，便可正面硬秒炼气八层的魔道大宗修士了吗？唔，不能太高估自己，赵秀琳对我，本身是并没有抵抗意志的……”
换作一个正常的炼气八层仙音妖女，倪昆刚正面固然能赢，但或许就不会像扑倒赵秀琳那般轻松了。
“无论如何，我手上总算又多了一张底牌。黑死谷之行，对我已不再有威胁，反而变成了一次机遇……灵师姐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传我魔天六道的么？”
黑死谷中，阴煞弥漫，死气如潮，炼气境修士，在那种地方根本无法修行，甚至会遭阴煞死气侵蚀，损伤肉身，消磨根基，导致修为退步，寿元折损。
然而修炼噬神天鬼法身，需要的，正是阴煞死气！
对倪昆来说，黑死谷，俨然正是他修炼噬神天鬼法身的一处宝地！
“话说回来，灵师姐不曾修炼魔天六道，应该不仅仅是担忧驾驭不住魔性吧？最重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她接受不了变化法身时的形象。毕竟太凶太丑了，灵师姐又那么美……”
三天后。
赵秀琳的处罚决定终于正式下发。
经宁飞烟大力斡旋，原定镇守黑死谷二十年的刑期减半，只需镇守黑死谷十年。
对这新处罚，赵秀琳当然心满意足。
只需镇守十年的话，她修为虽会停滞十年，但至少不会有根基折损、道途终止的忧患，她还年轻，十年期满，再奋起直追也来得及。
甚至照主上的说法，这十年时间，对她也未必没有好处。
她原本因为贪走捷径，根基有些虚浮。因此在这十年间，她大可以借助黑死谷环境压迫，化压力为动力，耐心打磨修为，重新夯实根基。
倪昆虽仍觉十年刑期太长，但没有办法，赵秀琳已经尽力了，宁飞烟也已尽力了。
所以倪昆最终也只能接受，并再次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我最多只能在要塞之中呆上一年。一年之后，我就必须死掉，否则，便有暴露自身隐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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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黑死谷，镇守堡
五天后。
黑死谷，镇守堡中。
伴着一记刺耳的“吱呀”声，一扇遍布朽痕的陈旧木门缓缓敞开，一股不知积蓄了多久的陈腐空气，顿时迫不及待地一涌而出，扑面而来。
赵秀琳后退半步，掩住口鼻，瞪大双眼，透过阴森门洞，看看前方那潮湿阴暗、霉味翻腾的房间，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将她与倪昆带来此处的引路者：
“你就让我们住这种鬼地方？”
引路者是个身着黑色劲装，肤色苍白如纸的女子。
她手提一盏油灯，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秀琳，冷冰冰说道：
“记住你现在的处境。你是触犯了门规，被罚来做镇守赎罪的。管事师姐安排你住哪里，你就得住在哪里。不然你还想住天上不成？”
“你！”赵秀琳两眼冒火，愤愤地瞪着黑衣女子，咬牙道：“我记住你了！”
这引路的黑衣女子，同样也是触犯了门规，被罚来镇守黑死谷的倒霉蛋，修为也不过炼气九层而已，凭什么在她赵秀琳面前嚣张？
“呵。”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你先熬过这十年再说吧。”
看着黑衣女子扬长而去，赵秀琳气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倪昆，走进那阴暗潮湿的房间之中，关紧房门后，赶紧取出一枚明珠照明。
将散发着皎洁白光的明珠镶嵌到屋顶上，赵秀琳又赶紧向倪昆请罪：
“奴婢行事不周，连累主上受此委屈，请主上责罚。”
倪昆背着双手，在房间内四处转悠着，一边视察居住环境，一边淡淡说道：
“不关你事。是我太心急，不该在短短三个多月内，接连让你采买那么多翡翠丹。这里虽然阴冷逼仄了些，但该有的都有，倒也不算太难受。”
此房间虽然很久没有住人，地上遍布灰尘，家俱也都潮得快长蘑菇了，散发着一股霉朽味道，但客厅、卧室、洗浴间、闭关室、丹房应有尽有，居然条件其实还算可以。
当然，跟青竹苑那清幽雅致的环境没法儿比。
可那引路的黑衣女子说得也没错。
赵秀琳是来赎罪的，又不是来享福的，哪有资格计较那么多？
“先清理一下吧。”
倪昆吩咐赵秀琳做事，自己则去了闭关室中，盘坐蒲团之上，闭目打坐。
稍微打坐一阵，他睁开双眼，摇了摇头，心忖：
“连镇守堡内部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阴煞死气啊。并且还没有其它灵气，根本没法儿正常修行……”
镇守堡内的阴煞死气不算浓郁，但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人的身体，并随着呼吸侵蚀进肺腑之中，缓慢侵蚀五脏六腑、经脉穴窍，乃至消磨根基。
想要在此地生存下来，就必须时刻主动催运灵力，抵御阴煞侵蚀。
但炼气境修士，纵然灵力的恢复速度，跟得上主动抵阴煞侵蚀的消耗，可精力却有极限，总有打盹休息的时候，怎可能无时无刻主动催运灵力？
赵秀琳这样修炼魔道真功的炼气后期修士还好，有灵石、丹药辅助，又有上品乃至极品法器护体，只是熬十年的话，还能勉强支撑下来。
但修炼青木诀的外院炉鼎就绝无幸理了。
“哪怕镇守堡内的阴煞死气相对稀薄，一个修为只得炼气三四层的外院炉鼎，也是连一年都撑不过去，最多七八个月，修为就要被消磨一空，根基尽废，之后就该死掉了……”
倪昆原本计划，先在镇守堡中熬上一年，然后就“死掉”。
但实际体验过后，他果断修正计划，决定将死亡时间再提前三四个月，如此才能保证不暴露自身异常。
“只能在镇守堡呆上七八月了。不过这时间，对我倒也绰绰有余……”
取出一枚翡翠丹放入口中，一口咽下，倪昆又开始了“磕丹证道”。
赵秀琳“私贩”翡翠丹的图谋被揭破，但在宁飞烟斡旋下，她前期采买的两百翡翠丹倒是没被追回没收，只是不允许她往外贩卖，只能留着自用。
至于她自己能不能用掉这么多翡翠丹……
她这不是要在黑死谷苦熬十年吗？
十年下来，不要说两百翡翠丹，就算三百翡翠丹都要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并且修为还不会有丝毫进益，翡翠丹补充的灵力，统统要拿来抵御阴煞侵蚀。
两百翡翠丹全砸在手里，消耗一空还不能提升一丝修为，背负的外债也无力偿还，叫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刑堂看来，这正是对挖宗门墙角，私贩灵丹的赵秀琳一点小小的附带惩戒。
可没人知道，赵秀琳其实是为了倪昆这个不起眼的外院炉鼎采买的灵丹。
倪昆有“枯荣双身”神通的抗性、“百花丹”的袪毒，以及入门级的“噬神天鬼”肉身神通，无惧阴煞侵蚀，不需消耗灵力刻意抵御。
他又有“磕丹证道”的本事，既本身并无额外消耗，赵秀琳身上现有的翡翠丹，便已足够他在短时间内，冲到炼气六层了。
就这样，倪昆靠着灵丹，在镇守堡内悄悄修行，修为与日俱增。
赵秀琳则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一趟，执行巡守任务。
任务一般为期三天，一天值守镇守堡，两天出堡巡逻。完了回来休息七天，再进行下一轮任务。
而无论值守还是巡逻，都有其他触犯门规的内门弟子一起行动，尤其出堡巡逻时，会有筑基境的上院弟子带队，安全方面倒是可以保证。
但镇守堡外的环境，比镇守堡内部要恶劣许多。
据赵秀琳回来汇报说，黑死谷中，终年不见天日，阴煞死气已经浓郁地汇聚成灰黑雾气，纵以炼气境修士的目力，亦无法在雾气之中看到百丈之外的景像。
并且那灰黑雾气，对身体的侵蚀异常猛烈。
赵秀琳每次出巡时，不仅要全力催动灵力抵御，还得祭起法器护体，才能保证不被阴煞侵蚀。两天巡逻下来，她总会累得精疲力尽，小脸惨白，双目无神，一副被榨干的模样。
仅仅三轮外出巡逻之后，赵秀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原本鲜花般娇嫩的美妖女，渐渐变得如同当初那个引路的女弟子一般苍白瘦削。
但在倪昆看来，这对她其实是一种很好的磨砺。
赵秀琳原本走捷径太过，根基虚浮，以至倪昆当初炼气四层时，就可以弱凌强，以下克上，将她偷袭制伏。
而如今这番磨砺，不仅能纯化她的修为，夯实她的根基，亦可打磨她的意志。
只要能成功坚持下来，未来的赵妖女，说不得还会感激这十年煎熬呢。
赵妖女艰苦服刑，饱经磨砺，倪昆却也不能完全闲着。
他这点微末修为，自然是没资格跟着他的“主人”外出巡逻的。
不过镇守堡内还有诸多杂务，如清扫、搬运、修缮等工作，镇守妖女们自然是不屑做的，于是便落到了外院炉鼎们身上。
镇守堡内的炉鼎不少。
小半是妖女们各自带来的随身炉鼎。大半则是已被压榨至油尽灯枯，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狗看了都嫌弃的可怜人。
倪昆在镇守堡中做杂务时，看到过许多熬到油尽灯枯的炉鼎。
个个都皮包骨头，头发凋零，行动迟缓，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炉鼎，随时可能就地倒毙。
镇守堡每天都会运出去不少倒毙的尸体，埋到黑死谷中，任由阴煞死气将他们慢慢侵蚀成僵尸。
每天都能亲眼看到炉鼎们宛若蝼蚁，死后亦不得安生的残酷终末，倪昆进一步深刻认识了仙音派的毒辣作风。
对于这个外表光鲜亮丽，“仙子”如云的魔道宗门，已是厌恶至极。
若未来有机会，他绝不介意以魔制魔，以“魔天六道”，吞尽这满门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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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倪昆下葬了！
七个月后。
一身黑衣，肌肤苍白，身形纤瘦，但双眼明亮有神，气质干练许多的赵秀琳，推着一辆小推车，向着镇守堡大门行去。
两个守门的黑衣女弟子见她过来，一脸冷漠地问道：
“赵师妹，因何外出？”
赵妖女亦语气冷淡地回道：“我的炉鼎死了，出去埋他。”
说着，掀开小推车上蒙着的灰麻布，露出一具尸体。
那尸体骨架很大，可见其生前是个高大挺拔之人，但现在肌肉干瘪，皮肤枯萎，头发稀疏灰白，看上去竟像是一副蒙皮骷髅，死相堪称凄惨。
那两个黑衣女弟子随意扫了尸体一眼，见确是一副生机全无、死气沉沉的死尸，便做了个放行的手势，任赵秀琳推着小车，出了城堡大门。
直至赵秀琳身影渐渐没入城堡外，那由阴煞死气凝成的灰雾之中，其中一个黑衣女弟子方才淡淡说道：
“听说，七个月前，赵秀琳就是为了她那个炉鼎，正面顶撞齐凌云，这才被齐凌云抓了把柄，发配来黑死谷。”
另一黑衣女弟子微一颔首：
“嗯，据说她很宝贝她那个炉鼎。”
“但他还是死了。”
“至少她争了一口气，炉鼎也是死在她身边，没落到齐凌云手上不是？”
“倒也是。想不到，咱们内门弟子当中，居然也有赵秀琳这等重情重义的异数。”
“嗤，你若以为她是重情重义那便错了。这只是凡俗皇族出身养成的独占欲罢了。”
“若只是独占欲，炉鼎死后，亲自送其出堡，为其下葬，这又该如何解释？”
“很好解释。赵秀琳想亲自布设炼尸阵，将那炉鼎炼成独属于她的僵尸，让他死后也继续伺候自己。”
“赵秀琳口味有这么重？好吧，就算她真是重口味，但这难道还不算重情重义？”
“呵，你又错了。她那个炉鼎，乃是天生横练，铜皮铁骨。你注意看门外泥地上的车辙，只拖了一具干尸，车辙印痕竟如此深重，足见其尸骸有多么沉重。这样的尸体，正是炼制僵尸的极品材料。”
“若真如此，难怪她如此重视她那炉鼎，甚至不惜得罪齐凌云。”
“总之，以她那炉鼎的体魄，生前足以将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死后以之炼尸，十年时间，恐怕已足以炼出一具‘铜尸’。十年后，赵秀琳服刑期满，离开黑死谷，修为虽无寸进，却能带走一具与她心意相通，且实力堪比筑基初期的铜尸……你说她这十年，究竟是亏了，还是赚了？”
“啧，不愧是皇族公主，果然心都是黑的，亏我还以为她重情重义，打算与她结交一二……”
……
赵秀琳自然听不到那两个看门女弟子的议论。
她推着小推车步入雾气之中，循着七个月来，早已在外出巡逻中熟悉的路径，向着黑死谷内部行去。
她走的很小心，不仅运起灵力护体，还放出了一面龟甲形的法器，绕着她旋转飞舞，并小心避开浓雾之中，一些影影绰绰、步履蹒踹的身影。
雾气深处的那些黑影正是僵尸。
尽管她身上贴了“避尸符”，可以遮掩住自身的生人气息，并令雾中那些游荡的僵尸忽略她的存在，但避尸符的作用，只是令僵尸“忽略”她，而不是彻底“无视”她。
倘若靠得太近，还是会引起僵尸注意。
赵秀琳推着小车，不紧不慢地前行着。推车上那具干枯却沉重的尸骸，令小车在黑死谷那遍布灰白碎骨的黑色泥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辙痕。
偶尔遇上前头有多头僵尸挡路，她也会耐心地等待，直至僵尸游荡走开，她才继续前行。
就这样走走停停好几个时辰，赵秀琳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背靠一块高有十余丈的黑色大石的洼地。
洼地旁，还有一棵漆黑而扭曲的枯树。
此地，正是赵秀琳在此前巡逻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块“风水宝地”。
那洼地深处，阴煞死气积蓄而成的浓雾已然粘稠似水，单凭肉眼，已无法透过雾气，看到地面泥土。
赵秀琳将小车推到洼地底部，揭开尸体上的蒙布，低声道：
“主上，我们已经到了。”
小车上的干尸猛地睁开了双眼，现出一对瞳孔缩成两个小点，闪烁着碧绿鬼火的鬼眼。
倪昆当然没有死。
他只是以枯荣双身神通的枯身态，将生机内敛深藏，使肉身干枯宛若死木，同时变化为“噬神天鬼”，双重变化叠加之下，不仅外观看上去生机全无、死气沉沉，与干尸无异，肉眼难辨真伪，就算真个上手查验，恐怕也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察觉出一丝端倪。
直至此刻，赵秀琳召唤之下，倪昆方才“复苏”过来，缓缓坐起，环顾左右，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大股灰黑雾气吸入口鼻。
“不错！”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吸入的，并不是连炼气后期的仙音妖女们，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阴煞死气，而是某种大补的仙灵之气。
略微品味了一番浓雾状阴煞死气对噬神天鬼法身的益处，倪昆又对着赵秀琳微一颔首：
“开始吧。”
赵秀琳取出一口黑刀，注入灵力，黑刀之上，顿时腾起熊熊魔火。
之后她掐诀一指，黑刀嗖地飞出，往地上一斩，轰地一声，斩出一道一丈多长，三丈来深的裂痕。
倪昆走到裂痕前，跃入裂痕底部，就这么躺了下来。
然后看着赵秀琳，淡淡道：
“动手吧。”
赵秀琳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倪昆，眼中流露出一抹难过。
过了好一阵，她方才一咬银牙，掐诀施法，推动泥土，弥合裂痕，掩埋倪昆。
当倪昆整张面庞都要被泥土埋没时，他终于开口，说出了最后的吩咐：
“记住，每隔十天，保养一次我的‘青云钟’。不要用你的灵力洗炼保养，用灵石灵力即可。”
“请主上放心。主上吩咐，奴婢牢记在心，不敢或忘……”
终于，裂痕被填平，倪昆被埋入三丈多深的地下。
方才被黑刀斩散的雾气飞快涌来，再次化为水一般粘稠的灰黑浓雾，彻底掩盖住填土的痕迹。
赵秀琳将小推车收入储物戒，又施法抹去种种痕迹，之后又在此呆了好一阵，直至有几头僵尸摇摇晃晃游荡过来，她方才飞掠离去。
地下。
倪昆唤出浅绿面板，最后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倪昆】
寿元：19/165。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六层】
术法：灵雨术……百花丹【熟练】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道妙天音【入门】、魔天六道【噬神天鬼（入门）】
潜能点：0。
在镇守堡悄悄地磕丹证道，倪昆修为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晋升至炼气六层，寿元上限又增加了十五年，达到了165岁。
之后再继续提升修为，便将进入炼气后期。
不过接下来的九年多时间，他的修为，将停滞不前。
但无所谓。
算上此前的七个月，黑死谷十年之期，足够他攒出十个潜能点。
只要他愿意，将来出关的一瞬间，他就能用潜能点，把修为点到炼气后期。
不过他既可无视丹毒，有“磕丹证道”之能，那么拿珍贵潜能点来提升炼气期的修为，未免也太不划算了。
突破大境界，如炼气晋筑基时，使用潜点突破还差不多。
“是时候睡个长觉了……”
看完状态，倪昆关闭浅绿面板，缓缓闭合双眼，进入沉睡。
倪昆现在还只是个修仙界的菜鸟，不是已活过漫长岁月的修仙大佬。
对他来说，九年多的时间，还太过漫长。
并且还是深埋地下，在此期间，他不可能一直保持清醒。
所以，他将以“枯荣双身”神通，彻底收敛生机，进入长时间龟息沉眠。
同时开着“噬神天鬼”变化，让天鬼法身自行吸纳阴煞死气，淬炼肉身。
九年时间，想来足够将天鬼法身，淬炼至“熟练”层次了。
倪昆就此长眠。
赵秀琳则回到镇守堡，取出主人托付她“保养”的极品法器“青云钟”，一边怀念着主人，一边开始了保养。
她用一方灵兽皮，包裹着一块灵石，细心擦拭着钟身，同时缓缓引导出灵石中的灵力，灌注铜钟之中。
随着无属性的纯净灵力缓缓注入，一尺高下的小铜钟微微嗡鸣着，隐隐传出声声吟唱：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吟唱声中，赵秀琳动作愈发温柔细致，眼神愈加虔诚憧憬。
又一个月圆之夜。
灵秀峰上，一道青色幽影，飘浮空中，漫无目的，四下游荡。
她飘过灵植园，飞入管事院，又飘进青竹苑……
一路上，她见到了不少或在工作，或自修行的园丁，也看到了不少或闭关密室、专注修行，或放浪形骸、纵情声色的妖女、炉鼎。
但无论她去了哪里，见到了谁，那些人，无论修为高低，皆无一察觉她的存在。
最后。
她又回到了灵植园甲子七号园圃，飘飞至那棵大桑树上，侧坐横枝，仰望夜空。
“明明三百年孤寂都过来了，为何现在……连区区十年，都觉漫长呢……”
圆月下，那纯净空灵的绝美俏脸上，尽是是惆怅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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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十年之期已至！
倪昆下葬后的第一个周年祭奠日。
赵秀琳来到倪昆葬身处，取出一套阵旗，将那十八面黑色阵旗，一一插在洼地周围，然后一边踏罡布斗、手掐印诀，口诵法咒，作行法炼尸状，一边心中默祷：
“主上，这一年，奴婢过得很充实呢。每天都在努力修炼，虽然碍于黑死谷环境，修为一直没有寸进，但感觉灵力愈加精纯，法术威力大了许多，驾驭法器也更加得心应手……
“我还兼修了一门炼体功法，名为‘蛇魔炼骨’，刻意利用阴煞之气，小心淬炼肉身，这一年下来，也算小有所成。强不强倒在其次，关键是身子变得柔韧无比，可以做出各种高难动作，只有主上你想不到的，没有奴婢做不到的……
“主上吩咐的任务，我也不打折扣地做到啦！每十天，都会抽出整个晚上，保养主上的青云钟呢……”
在心里默默将这一年的作为，一五一十向主上汇报了一番，赵秀琳停下“作法”，收起阵旗，抹去各种痕迹，又施展种种侦测法术，确定四周无人窥视，这才起身离开。
数个时辰后，赵秀琳又鬼魅一般回到此地，再度施法侦测一番，终于放心离去。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稳重。
黑死堡内，有能力追踪她的人，未必瞧得上她那具成或不成，还在两可之间的“铜尸”——僵尸品阶，由低至高分别为行尸、铁尸、铜尸、银尸、金尸、飞天夜叉。
最低阶的行尸，只能与凡俗武者争锋。
铁尸对应炼气境，铜尸对应筑基境，银尸对应金丹境，金尸对应元婴境，飞天夜叉对应化神境界。
当然金尸非常罕见，即使仙音派有偌大一个养尸宝地“黑死谷”，又有无数牛马耗材可供养尸，也是要很多年才能养出一具。
至于飞天夜叉，那更是传说品种，还不知道仙音派中究竟有没有。
赵秀琳这具僵尸，十年之后，即便炼成“铜尸”，也会因年限太少，实力至多只相当于筑基初期。
而筑基初期的仙音妖女们，已经有资格、有能力自去黑死谷深处，收伏更强的中高阶铜尸作护法，又岂会贪图赵秀琳的一具初阶铜尸？
看得上这具铜尸的，只会是那些如赵秀琳一般，因触犯门规，被罚来镇守黑死谷的炼气境弟子。
可赵秀琳境界虽只得炼气八层，但因其出身底蕴颇深的千叶皇族，一身装备在炼气境中堪称豪华，当初连筑基初期的齐凌云都要忌惮。
以她实力，纵是炼气九层的内门弟子，想要从她手上虎口夺食，也是有心无力。
因此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赵妖女的炉鼎乃是天生横练、铜皮铁骨的极品炼尸材料，只需十年，就有望炼成铜尸，可也没人敢尝试跟踪她，去偷掘那具她尚未祭炼完成的“铜尸”。
都有点怕赵秀琳那连齐凌云都逼退过一次的“符宝”呢。
……
第二个周年祭奠日，赵秀琳又来了此地。
接下来的第三年、第四年……
每一年，赵妖女都会准时来到此地，一边假装作法炼尸，一边在心里向主上汇报工作，也不管主上能否听到，她只一心做好她自己。
时间一年年过去。
不知不觉，倪昆下葬，已有九周年整。
距离赵秀琳服刑十年期满，也只剩下最后几个月。
九周年的祭奠日。
赵妖女一如既往，来到倪昆葬身地。
“主上，十年之期快到了，再过四个多月，奴婢就要服刑期满，离开黑死谷了。”
赵妖女单膝跪在当年埋葬倪昆的那条裂痕前，低声说道。
话音落后，沉寂一阵。
赵秀琳面前的地面，忽地微微震颤起来。
随后只听轰地一声，地面骤然迸裂开来，泥土宛似一道黑色喷泉，望空喷发出去。
泥石飞溅之中，一只手爪裂地而出，五指箕张，掌心朝天，似要将天穹一爪撕裂。
那手爪，肌肉干瘪，皮肤死白，像是一只蒙皮骨爪。
死白肌肤上，还有着道道仿佛天然生成，深入肌理，令人一望便觉头晕目眩的诡异黑纹。
指尖五根指甲皆长及三寸，漆黑如墨，锋锐如匕，散发着令人眉心发寒的金属冷光。
只看了那手爪一眼，赵秀琳便如见天敌，好一阵惶恐心悸。
要知道，她这十年苦刑，虽然修为无有寸进，甚至小有退步，都快要从炼气八层跌落下去，退回炼气七层，但在那无处不在的阴煞死气侵蚀逼迫下，她灵力已磨砺得愈加精纯凝炼，根基亦夯筑扎实，无论施法、御器，都比十年前的她强了不止一筹。
再加上兼修了炼体功法，意志亦远胜从前，她自忖，若遇十年前的自己，不出十招，就能干脆利落地斩下自己首级。
可尽管实力有着如此巨大的进步，尽管意志亦变得更加坚韧，当那手爪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仍然不敢直视，仍然为之深深战栗。
心悸战栗之后，她心里又涌起一股由衷的狂喜。
于是她苍白脸颊浮出一抹醉酒般的酡红，眸中闪烁着水波似的涟漪，深深俯首，虔诚叩拜，颤声说道：
“奴婢恭迎主上出关！恭喜主上潜修有成，实力大进！”
……
当赵秀琳再次回到镇守堡时，她身后已跟上了一条身披黑袍，连头面都遮掩在兜帽中，只露出一角苍白下颔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行止之间，步履略显呆板僵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森冷死气。更有丝丝阴煞之气，凝聚在他身周，化为肉眼可见的黑色线条，宛若一条条细小黑蛇，缭绕游走，嘶嘶有声，时隐时现。
看到赵秀琳带着那黑袍人回来。
知道她这些年做了些什么的内门弟子们，纷纷私下议论：
“那就是赵秀琳炼了九年的僵尸？什么品阶？”
“死气逼人，阴煞绕体，定是铜尸无疑！”
“啧，九年时间，居然就炼成了一具铜尸……赵秀琳当年那具炉鼎，不愧是天生的铜皮铁骨，炼尸的极品材料！齐凌云此番打压，没想到反让她因祸得福了。”
“呵，那也是因赵秀琳有宁飞烟帮忙。要不然，赵秀琳的刑期，就是整整二十年。十年她还能勉强熬下来，二十年的话，她就要变成废人了。纵然炼出一具高阶铜尸，也没用了。”
“无论如何，赵秀琳十年刑期将满，安然无恙，人也在这十年磨砺中焕然一新，还养出了一具铜尸，齐凌云这番算计，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成就了赵秀琳一场。”
“嘻，你们要是这么想的话，可就未免太小看齐凌云了……上院那位齐师姐呀，因其出身，最好颜面。给她面子，她就是胸襟宽广好师姐，不给她面子，她就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赵秀琳当初可是落了她好大颜面，如今毫发无损地回去，还因祸得福……你们以为，齐凌云真会就此善罢甘休？你们怕是没听说过，齐凌云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吧？”
“什么名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修者报仇，百年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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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什么？才出来就又要被发配了？
仍是十年前那间阴暗潮湿的房间。
倪昆身裹黑袍，头戴兜帽，双手亦藏在衣袍之内，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角苍白冰冷的下颔，盘坐木榻之上，唤出浅绿面板，查看九年沉眠所获。
【倪昆】
寿元：29/165。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六层】
术法：灵雨术……百花丹【熟练】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道妙天音【入门】、魔天六道【噬神天鬼（熟练）】
潜能点：10。
九年长眠，再加上沉眠之前，在镇守堡内的七个月时光，如今的倪昆，已从十九岁的少年，变成了二十九岁的青年。
修为没有寸进，仍停留在九年前的炼气六层，但已经再度攒出了十个潜能点。
且“噬神天鬼”变化，经过这九年自行吸纳阴煞死气淬炼，已然进阶至“熟练”。
亦是正因天鬼变化晋至“熟练”层次，倪昆才会被镇守堡内的妖女们认为，气息已堪比初阶铜尸。
而初阶铜尸，是能与筑基初期对标的。
至于倪昆能否仗此肉身神通，与筑基初期的仙音妖女放对，还得打过才知。
可惜，噬神天鬼终是神通变化，是斗战杀伐之道，而非证道长生的根本功法，哪怕气息实力堪比初阶铜尸，对长生也了无益处。
甚至若非倪昆能以“枯荣双身”的枯木身收敛生机，化身枯木，隔离阴煞侵蚀，又有“百花丹”抵御死气，那么维持天鬼变化九年，久受阴煞死气侵蚀，他说不定还会修为倒退，寿元暴跌。
另外，九年天鬼变化，未进任何血食造成的饥饿感，也正自疯狂折磨着他。
全靠接近“无欲”的枯木身对冲，又有“百花丹”时刻绽放霞光，淬洗身心，他才能压制住那恐怖的饥饿感，不至于当场暴走，手撕妖女，生啖血食。
当然，控制这神通魔性带来的饥饿感，对他的意志也是一种磨砺。
所以倪昆现在并不着急进食，一边思考着之后的修炼安排，规划着那十个潜能点的用途，一边听着赵秀琳汇报。
“但凡镇守黑死堡的内门弟子，无论自愿还是受罚，服役一定时限后，都可从黑死谷免费带走一具僵尸作为护法。当然，护法僵尸需自己降伏。且若是自愿前来镇守的，只需服役两年，便可获准降伏一具僵尸护法。受罚前来镇守的，则需服刑十年才能获取资格。”
赵妖女一身黑衣，肌肤苍白，身形瘦削，气质干练，垂首低眉，肃立倪昆身前，低声说着：
“内门上院的筑基境师姐们，有能力降伏中阶甚至高阶的‘铜尸’。受罚来此的炼气境内门下院弟子们，靠她们自己，最多只能降伏一具堪比炼气后期的高阶铁尸。
“但这并不是说，炼气境弟子就没资格带走铜尸，只是她们无力降伏罢了。若能降伏，服刑期满，亦可带走。
“所以，主上虽然实力大进，气息堪比初阶铜尸，但我既已服刑十年，获取了资格，就可光明正大将主上带出黑死谷。”
倪昆微一颔首，动作有些呆板僵硬，好像脖子生了锈。
随后以一种好像砂纸磨擦，极度沙哑的声线，磕磕绊绊说道：
“十年，刑满，之后，宗门对你，将，做何安排？”
九年深埋地下，保持枯木之身、天鬼变化，倪昆只觉舌头僵直，喉咙枯涩，说话都有些艰难。
赵秀琳摇摇头，低声道：
“暂时不知。不过应该还是继续担当灵植园行走。
“灵秀峰乃是浮妙山外围灵地，天地灵气不及宗门内部浓郁精纯。去灵秀峰灵植园做事，对很多一心上进的内门弟子们来说，其实是件不利修行的苦差事，没多少内门弟子愿意主动去往灵植园任事。不少内门弟子被发往灵植园做事，乃是得罪了人，受了打压。
“奴婢当年一是为了积攒宗门功勋，其二则是因为贪图自在，听说灵植园在韩紫衣带头下，管理松懈，风气糜烂，自在得很，这才主动前往灵植园任事。
“被罚来黑死谷时，奴婢的灵植园行走腰牌并未被收回，想来刑满之后，依然要继续做灵植园行走。”
倪昆又一点头：
“若能回，灵植园，倒也，不错。”
赵秀琳又取出“青云钟”，双手捧着，奉给倪昆：
“奉主上吩咐，奴婢这九年，每十日保养一次青云钟，从未懈怠。可惜未能令此钟威能提升分毫，只勉强令其未有退化。奴婢无能，请主上责罚。”
倪昆接过铜钟，轻轻摩挲着温润光亮的钟身，淡淡道：
“是我，要你，只以灵石灵力，保养的，九年下来，法器威能不跌，已是你，用心任事，我又，岂会怨你，无能？再说，你也是，为了我，才遭了，这十年苦刑……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听得此言，赵秀琳顿时娇躯一颤，眼眶一红，颤声道：
“主上……”
只唤了一声主上，便已抑不住眼泪，晶莹泪珠夺眶而出，滚滚而落。
十年苦刑，九年隐忍，在得到主人认可的这一刻，仿佛便已获取了最好的回报，一时间，赵妖女虽珠泪如雨，可身心却被满满的幸福填满，所有的辛苦心酸，至此皆已烟销云散。
……
四个月后。
赵秀琳腰背笔挺，步履轻盈，仿佛一只行将脱离樊笼，重获自由的鸟儿，快步登上镇守堡停泊飞舟的塔楼，轻盈跃上一条丈五长、四尺宽的公用小飞舟。
倪昆身裹黑袍，亦步亦趋，跟着她登上了飞舟。
随后赵秀琳二话不说，手捏印诀，注入灵力，催动飞舟，缓缓飞离塔楼。
飞出千余丈后，赵妖女回望一眼那座消磨了她十年时光，如黑色巨兽般匍匐谷口的漆黑城堡，又眺望一眼那黑云密布、灰雾弥天，终年不见天日的黑死谷，旋即毫无留恋地回过头来，催动飞舟，往刑堂所在的“天刑峰”方向飞去。
她将先去刑堂销罪，然后前去内门管事院，询问管事院接下来对她的安排。
天刑峰刑堂之行一切顺利。
赵秀琳服刑已满，十年来兢兢业业，恪守职责，未再触犯门规，此前之罪，就此一笔勾销。
但内门那边，却有些波折。
赵秀琳本以为，她能继续做灵植园的职司，可前去内门管事院询问时，管事院却是收了她灵植园行走的腰牌，打发她先回下院暂居，听候安排。
这让赵秀琳感觉不对，倪昆也提醒她，其中恐有蹊跷。
赵秀琳赶紧前往上院宁飞烟洞府，找这位十年前帮了她大忙的师姐打探。
打听出来的结果，让她颇感惊讶：
因她只在黑死谷镇守了十年，比原本预期的二十年刑期减少一半，内门管事院觉得处罚太轻，但刑堂既已销罪，内门管事院也不好太过苛责，因而考虑派遣她至南海某国凡俗世界，坐镇一座凡俗仙坊。
以二十年为期，若这二十年内，年年考绩都能评“优”，方可再回浮妙山修行。
宁师姐告诉她，这是在她十年刑期将满之前，齐凌云在内门又一次发力的结果。
“宁师姐说了，齐凌云有句名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修者报仇，百年不迟。她就是这般小心眼的女人。所以除非有一劳永逸解决掉她的机会，否则，最好还是先远远避开她。不然强行留在宗门内，也要被她刻意针对打压，根本无法安心修行。”
有了黑死谷十年磨砺的经历，赵秀琳心性远胜往昔，对于行将被“流放”至凡俗世界的决定，倒也并未愤愤不平，反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凡俗世界天地灵气虽相对稀薄，但既是仙坊，自有聚灵大阵。修炼资源纵不如宗门之内充沛富足、品质精良，但身为仙坊主，修炼资源的量上，总能有所保障。
“二十年便二十年吧，反正我根基已经夯实，离开黑死谷后，修为当能突飞猛进。纵在凡俗仙坊，我也有把握在五年之内，炼气圆满，成功筑基。”
对于将要离开浮妙山这仙山灵地，被发遣至灵气相对稀薄的凡俗世界，赵秀琳虽有小小不满，却也并不激愤。
至于倪昆……
他简直就是狂喜！
没想到躺尸九年之后，立刻就攒满了人品，否极泰来，竟有了离开仙音派，龙游大海，鹏飞九霄的机会！
仙音派弟子，想要出山游历，要么修为臻至筑基，要么就是在宗门内服务够一定年限。
而赵妖女修为仅只炼气八层，服务年限嘛……黑死谷那十年是不算的，那是惩罚服刑，并不会计入宗门贡献。
所以赵妖女本来还是不能离开浮妙山。
可万万想到……
齐凌云，可真是一位胸襟广阔的绝世好师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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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无瑕道基！丹成仙品！
灵秀峰。
趁着发配去凡俗仙坊的任命尚未正式下发，赵秀琳应倪昆要求，带他回到了灵植园。
赵秀琳毕竟还是内门弟子。
虽她灵植园行走的职司已被收回，可灵秀峰这种外围灵地，无论她何时想去，都可以随时前去，只是没有了巡查监督的权力而已。
十年前，她与倪昆曾经住过的青竹苑，早已被宗门收回，转给了其他来灵植园任职的内门弟子居住。
于是赵秀琳这趟回灵植园故地重游，便在管事院随便找了个无人居住的空院子，带着倪昆住了进去。
这空院子环境当然比不上青竹苑。
不过赵妖女和倪昆这趟回来，也并非长住，暂居几天而已，环境差点也无所谓了。
几天后，月圆之夜到来。
天黑之前，赵秀琳便踏着黄昏霞彩，带着浑身包裹黑袍，死气森森、阴煞缭绕的倪昆，来到了倪昆曾经工作过的甲子七号园圃。
已不知换到第几茬的园丁诚惶诚恐出来迎接，纳头便拜。赵秀琳随意摆了摆手，打发这园丁进屋呆着，直至明日天亮之前不许出来。
那园丁满头雾水，不知这位身材娇小，但气势逼人的内门师姐意欲何为，可他也不敢问，只能乖乖退回屋里，锁死门窗，自闭耳目，入定打坐。
而打发走那园丁的赵秀琳，很快也在倪昆示意下，退出了甲子七号园圃。
当夜幕降临，圆月当空，如水月光倾洒而下，站在大桑树下，仰头看着树冠的倪昆，只觉倏地眼前一恍，那横枝之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位青衣少女。
一切宛如十年之前。
少女侧坐横枝，腰别玉箫，长发如瀑，衣袂飘摇。
她轻轻晃悠着一双玲珑纤细，晶莹剔透的雪白玉足，低头看着树下的倪昆，纯净空灵的俏脸上，浮出一抹绝美的微笑。
倪昆抬手拂下兜帽，现出一头无风亦舞的灰白乱发，和瘦削地仿佛蒙皮骷髅的干瘪脸庞。
苍白冰冷的皮肤上，满是深入肌理、玄奇诡异的漆黑魔纹，缩成两个小点的瞳孔当中，闪烁着阴冷可怖的鬼火碧光。
尽管倪昆开着枯木身、天鬼变，形象剧变，可青衣少女的眼神，却并无丝毫惊诧，仿佛她眼中看到的，仍是十年前，那个高大挺拔的英武少年。
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一个低首，一个仰头。
默默对视一阵。
少女忽嫣然一笑，以天籁般清澈动听的美妙声音，发出问候：
“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啦。”
倪昆颔首，蒙皮骷髅般凶煞狞恶的脸庞上，浮出一抹尽可能温柔的笑意：
“十年不见，我回来了。”
开口说话时，口中两枚尖锐獠牙时隐时现。
复苏四个多月，倪昆已能像从前那般流利地说话，只是枯木身、天鬼变双重变化下，声音仍然如砂纸摩擦一般沙哑。
青衣少女却不嫌弃。
她无声微笑着，从横枝上跃下，青蝶一般在空气中翩跹飞舞着，飘飞至倪昆面前，离地三尺悬浮空中，点漆双瞳定定凝视着倪昆面庞，抬起纤纤玉手，向着倪昆脸颊抚去。
可指尖距离倪昆脸颊尚有寸许时，她便倏地一下收回了手儿，向后飘飞丈许，背着双手上下打量他一番，笑着打趣：
“阴煞森森，死气沉沉，浑身上下，浑无一丝活人气息……所以你现在，是在扮僵尸？”
倪昆一笑，说道：
“师姐法眼无差。一个外院炉鼎，哪怕炼气九层，也不可能在黑死谷活过十年。而以我当年明面修为，更是连一年都熬不过去。当然，我是可以活下去的，可我若一直活着，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只能去死。
“幸得修成了灵师姐你传我的魔天六道之噬神天鬼，我方能以此变化，冒充僵尸，以死人的身份，随赵秀琳离开黑死谷。”
青衣少女笑道：
“所以你以后，将一直冒充僵尸，跟着赵秀琳，继续潜伏在仙音派中，直至赵秀琳筑基成功，有资格出山行走，再找机会随她逃离？”
倪昆沉默一阵，缓缓说道：
“其实……可能再过几天，我就将离开仙音派了。此行灵秀峰，是专程来向灵师姐你告辞的。”
灵师姐微微一怔，笑意渐敛：
“怎么回事啊？赵秀琳难不成就要筑基了？可她去黑死谷之前，不是只有炼气八层么？在黑死谷中，是没法儿修行的。她修为不退步就已经不错了，怎可能一出来，就成功筑基？”
倪昆闪烁着鬼火碧光的双眼凝视着灵师姐，轻声道：
“纵然将赵秀琳打压去黑死谷服刑十年，可齐凌云仍未打算放过她，要把她发配去世俗，管理一座凡俗仙坊二十年，以此阻她道途。但这对我，正是一个机会。”
灵师姐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合起来，贝齿亦轻咬着樱红唇瓣，怔忡好一阵，方才垂首低眉，状似欣然地说道：
“恭喜你啊，终于能逃离仙音派这魔窟了……这正是你自进入仙音派之后，一直想要的吧？”
话虽如此，倪昆却从她那貌似欣喜的语气中，听出了丝丝怅然。
于是他轻嗯一声，又道：
“对不起，灵师姐，一别十年，好不容易重逢，竟又行将分别。李逍遥和赵灵儿的故事，恐怕要到将来，才能给你讲完了。”
灵师姐仰起俏脸，看向夜穹，眼神又变得空洞茫然，喃喃道：
“将来？你是说……你将来，还会回来？”
倪昆点点头，语气很轻，可意志坚决：
“只要我还活着，将来，总有一天，我会重回仙音派。到那时，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
他并没有问灵师姐是否现在就随他离开。
因为这不可能。
灵师姐可以在灵秀峰随意活动，灵秀峰上下，无论哪里，她都是想去就去，没有任何禁制能够阻挡她，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她，乃至连她的存在都无法察觉。
可如此“神通广大”的灵师姐，却又连黑死谷都去不了，甚至无法接触现世的一切事物。
倪昆怀疑，她有很大可能，被困死在了这灵秀峰上，只能在灵秀峰范围内活动。
灵秀峰之外，她哪儿都去不了。
而以倪昆现在的修为，也无力打破那困锁着她的樊笼，带着她一起离开。
就连她现在这种“存在”状态，他都无法辨析分明。
倪昆只能许下未来的承诺。
“将来重回仙音派时，带我一起离开？”听他如此许诺，灵师姐收回视线，怔怔地看向倪昆，“你真的……会回来？”
倪昆认真地看着灵师姐，重重一点头：
“一定！”
青木诀至元婴篇的功法、道妙天音神通、魔天六道神通、助他降伏赵秀琳过一死劫……灵师姐对他的恩情，倪昆早不知该如何报答。
但他之所以立下此承诺，还并非单纯为了报恩。
灵师姐唇角微微翘起，缓缓绽放出灿烂笑意，“好，我便信你，在此等你。无论多久，都等着你回来。待你我再相见，我要听你继续讲李逍遥与赵灵儿的故事，也会告诉你……我的故事。”
顿了顿，她又偏首看着倪昆，状似调侃地说道：
“不过，你想回来见我没问题，可是想要带我走……首先，你得筑就‘无瑕’道基。之后，再丹成‘仙品’。再之后，须得凝结‘仙婴’，再之后，还得渡尽化神九劫……如此，方有希望带我离开哦！”
无瑕道基？
丹成仙品？
凝结仙婴？
九劫化神？
倪昆品味一番灵师姐的要求，仗着一身“论外”级姿质，慨然说道：
“师姐但请放心，无瑕道基也好，仙品金丹也罢，乃至传说中的仙婴、九劫化神，我都能一一做到！灵师姐你……等着我回来接你便是！”
青衣赤足的绝美少女，瞧着眼前那模样凶煞狞恶，但豪气激昂，语气大得能吞天的男人，本想打趣他一两句，可不知为何，打趣的话儿终是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只怔怔看他一阵，唇角微翘，浮出一抹醉人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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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再见，仙音派！
七天后。
浮妙山外围，通往码头的海岸大堤上。
赵秀琳一身红衣，大步前行。
倪昆身裹黑袍，阴煞缭绕，死气沉沉，步履略显僵硬地跟在赵秀琳身后。
很快，二人便来到一座关卡前。
把守关卡的筑基境女修，正舒舒服服倚在躺椅上，前后各有一个炉鼎，一个站着为她捏肩，一个跪着给她捏腿。
见到赵秀琳过来，那筑基女修也不起身，只一挑下巴，懒洋洋说道：
“什么人？”
赵秀琳抱拳一礼：
“内门下院弟子赵秀琳，奉内门管事院差遣，前往赤煌国九连山仙坊坐镇。”
那筑基女修神念一扫，辨出赵秀琳修为，轻笑一声：
“只是炼气后期，就被打发去赤煌国那么远又那么乱的地方？得罪人了吧？”
赤煌国，乃是仙音派治下南海十八国当中，位于南海最北端，距离浮妙山最远，却又离北面的玄罡界主大陆最近的一个岛国。
因处于仙音派势力范围最外围，赤煌国修仙界龙蛇混杂，形势极乱。
既有臣服仙音派的修仙宗门、散修世家，又有不服仙音派管束，乃至痛恨仙音派的南海散修。
还有从大陆前来海上冒险、寻宝的宗门修士、独行散修。
更有其它魔道宗门修士出没，甚至还有来自正道四大宗门的修士。
总之，赤煌国绝非善地，仙音派的金字招牌，在那里并不算特别好使。
仙音派的内门弟子们，最不愿意去的，就是赤煌国。
一般只有犯了门规，或者得罪了人惨遭打压的内门弟子，才会被发配过去。
“师姐所料无差，小妹正是得罪了人。”
赵秀琳淡淡说着，取出一枚白玉腰牌，递给一个炉鼎：
“这是我的通行凭证。”
那炉鼎双手接了，奉给那筑基女修。
筑基女修懒得继续八卦赵秀琳究竟得罪了谁，放出神念扫了一下白玉腰牌，又用神念随意扫了一下她身后的倪昆，问道：
“铜尸？”
赵秀琳颔首：
“师姐法眼无差，正是一具初阶铜尸。”
“炼气后期，就能降伏一具初阶铜尸，师妹运气不错啊！有此铜尸护法，你此去赤煌国，或许能稍微安稳一点。”
那筑基女修淡淡说着，将腰牌抛还给赵秀琳：
“近期没有前往赤煌国的船，不过师妹可乘小月国贡船。该船半日后即可启航。”
小月国乃是赤煌国的南方邻国，等乘坐贡船到了小月国，换船前往赤煌国倒也方便。
当下赵秀琳对着那筑基女修抱拳一揖：
“多谢师姐提点！”
收起腰牌，过了关卡，带着倪昆往码头上行去。
到了码头，就见平静的海湾当中，停泊着一艘艘大小海船。
赵秀琳抬眼四望，很快就找到了小月国的旗帜，带着倪昆，踏上一条深入海中的木栈桥，来到一艘大船之前。
此船正是小月国的贡船，来时押着满船贡品，回程时倒也不是空船，采购了不少炼器所用的灵铜灵铁灵木，以及制衣炼符所需的灵布、灵纸、灵兽皮毛，成品丹药等等。
既满载宝货，贡船自然防御颇强。
船上载有五百小月国禁军，个个都是武功高手，披挂着落水不沉、凡火难侵、刀枪不入的符甲，佩有符刀、符箭，领队更是一位筑基初期的小月国皇族修士，还有两位炼气后期的修士作副手。
这样的实力，只要不偏离航道，驶入高阶妖兽出没的危险海域，等闲海上妖兽是奈何不了的。
至于拦路打劫的散修，至少在仙音派势力范围内部，没几个胆边生毛的散修，敢于打劫挂着仙音派旗帜的海船。
赵秀琳在船下亮出腰牌，自报身份，那领队的筑基修士，连忙带着两个副手亲自来迎，将赵秀琳主仆迎上了贡船。
“在下韩宾，忝为小月国禁军统领，恭迎赵仙子。”
那筑基修士是个风度翩翩，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修。
虽比赵秀琳高了一个大境界，可仍是对赵秀琳执礼甚恭，口称仙子，不敢有丝毫怠慢。
又给赵秀琳介绍了一番他的两个副手，一个叫吕香梅，炼气八层，一个叫刘海，炼气九层，都是小月皇族招揽的散修。
实力嘛，比起修炼“青木诀”的炉鼎们肯定是强大许多的，同境界以一敌三都不为难。
但跟仙音派的内门弟子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就这两个炼气八、九层的散修，以赵秀琳如今的实力，以一敌二，若超过十招还斩不了他们，就算她白白浪费了黑死谷的十年磨砺。
在外人面前。
赵秀琳保持着仙音派内门妖女的高傲，背着双手，一脸冷漠，从头到尾，都只对着韩宾微微点了点头，对另两个散修则是看都没看一眼。
而面对她这般高傲姿态，韩宾也好，吕香梅、刘海也罢，都是一副理所当然模样，没有丝毫不忿。
南海十八国，大体已被仙音派彻底驯化了。
除了少数修士，绝大多数南海修士，无论是何出身，都已打心底里认同了仙音派弟子们的地位。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傲慢才是正常。
倘若赵秀琳平易近人、笑语盈盈，那女修吕香梅且不谈，韩宾和刘海这两个男修，恐怕就心里打鼓，怀疑自己是被这位小姑奶奶看上，要在这航海途中，拿他们解闷了。
所幸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赵秀琳如今满脑子只有主人，对于别的男人，再也瞧不上了。
冷冷拒绝了韩宾摆宴接风的提请，赵秀琳要求休息。
韩宾很自觉地将他之前居住的，船上最好的一间豪华舱室让了出来，亲自带赵秀琳主仆过去，又麻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恭请赵秀琳入内歇息。
半天后。
船身微微一震，烧灵石的法阵开始运转，巨大的风帆鼓胀而起，带动大船，驶离码头，破浪而去。
直至此时。
全程扮演无脑僵尸，默默跟随在赵秀琳身后的倪昆，才终于抬起头来，透过气窗，看向那彩霞缭绕，奇峰接天，有飞瀑流泉，有灵禽翩跹，有楼台宫阙，有云中仙阁，貌似美不胜收，宛若人间仙境的的浮妙仙山。
随着海船渐行渐远。
似是某种缠缚全身的无形枷锁一朝尽断。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自在，自心湖之中油然腾起，霎时之间，蔓遍全身。
“终于……出来了！”
没有呐喊，没有欢呼。
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变化，仍是那般死气沉沉、阴煞森森。
倪昆只用闪烁着鬼火碧光的双瞳，默默凝视着浮妙山，心中低语：
“海中仙山，本是胜境，可惜，霸占此山的人，不配！未来若真有那一天……”
不知不觉，他又想起了月光下，桑树上，那青衣赤足，纯净空灵的绝美少女。
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浮妙山。
倪昆走到一处小密室中，盘坐蒲团，闭目打坐。
赵秀琳亦在卧室榻上，打坐修行。
自出了黑死谷，赵秀琳总算可以正常修炼。
而她十年打磨，精淬灵力，夯实根基，还兼修炼体，出来之后，立刻厚积薄发，无需丹药助力，修为亦是每一天都有精进。
离开黑死谷不过十多天，她便已彻底恢复了十年前的修为，并向着炼气九层突飞猛进。
至于倪昆。
他已攒出了十个潜能点，只要他愿意，随时能晋至炼气七层，步入炼气后期。
但没这个必要。
他既可磕丹证道，那么除非突破大境界，否则宝贵的潜能点，还是不要轻易挥霍了。
说到磕丹证道，倪昆现在当然已不能再日磕一丹地肆意大啖灵丹。
但这并不要紧。
与灵师姐告别的那一个月圆之夜，倪昆还向她求教了炼丹术。
最后不仅得到了灵师姐传授的几门炼丹术，还获得了包括炼气境的“翡翠丹”、筑基境的“采霞丹”、金丹境的“蕴灵丹”、元婴境的“道源丹”等一系列丹方。
就连经典的“筑基丹”丹方，倪昆也有！
因此，只需等到再次安顿下来，他就能开始尝试炼丹，自给自足！
十天后。
以法阵驱动，可日夜航行不休的海船，已离开浮妙山近万里。
这一天，正在海面上乘风破浪的贡船上空，层层叠叠的白云之中，一艘玉白飞舟，突然穿云而出。
一位身形修长，金冠束发的紫衣女子，背负双手，卓立舟头，冷眼看着下方贡船。
“小月国的贡船……呵，正好新仇旧恨，一并报了！黑炎双煞，目标就在下方，还不动手？”
神念传音一出，云层之中，又钻出一条黑色飞舟，两个相貌丑陋，黑须似针的黑衣修士，戛戛怪笑着，催动飞舟，向着贡船俯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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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只是炮灰
“敌袭！啊……”
尖锐凄厉的惨叫声，隐隐传入舱中。正在密室里参悟炼丹术的倪昆霍地睁开双眼，侧耳聆听，又听到外面传来轰一声爆响。
成片的惨叫声随之传来，身下的船板亦猛地震颤摇晃起来，像是遭遇了狂风大浪。
“发生什么了？”
正自疑惑时，密室门外，传来赵秀琳凝重的声音：
“主上，有散修正自攻打贡船，已经登上甲板了！”
散修攻打？
倪昆心中诧异：
此地距离浮妙山仅有万里，尚处于仙音派核心势力范围，哪来的好汉，居然敢抢劫打着仙音派旗号的贡船？
他站起身来，打开密室门，拉起兜帽遮住头面，只露出一角苍白冰冷的下颔，声线沙哑地说道：
“出去看看。”
赵秀琳也正要出去查看情况，当下点头应喏，挺直腰杆走在前头。倪昆亦步亦趋，宛似忠心护主的护法，紧随她身后。
两人出了舱室，来到船楼走廊栏杆边上，居高临下往甲板上看去，就见甲板上赫然破开了一个直径丈许的大洞，大洞周围，满是遍体焦黑的破碎残尸。
又有两个相貌丑陋、黑须似针，看上去好像是孪生兄弟的黑衣修士，正站在那大洞边上，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小月禁军的围攻。
其中一个黑衣修士，御使着一杆黑色飞叉，轻松写意地截住韩宾御使的一口青色飞剑，怪笑说道：
“二弟，下手可千万轻些，这满船宝货都是咱们的，要是不小心毁掉了，吃亏的可是咱兄弟。”
另一个黑衣修士哈哈笑道：
“大哥放心，对付这些废物点心，咱出三成力都算多余，根本不会用力过猛！”
说话间，他一边催动一面乌金飞轮，游戏一般拦截吕香梅、刘海二人的法器攻击，一边随手放出道道黑火，将禁军们攒射而来的符箭当空焚成灰烬。
还不时弹出一道黑火落入禁军阵中，立刻就是一声剧爆，动辙就能同时将三五个披挂符甲的禁军炸成粉碎。
贡船上这五百小月国护船禁军，虽然并非修士，只是凡俗武人，但他们装备可不差。
结阵之时，禁军们身上的符甲放出的护体灵光连成一片，足可抵御炼气中期修士的法器攻击。五百支劲弩轮番攒射而出的符箭，亦可对炼气中期修士构成威胁。
然而这样的实力，在那黑衣修士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那使乌金飞轮的黑衣修士即便一心多用，在压制吕香梅、刘海的同时，亦可轻松当空拦截箭雨，并随手施放黑火，破开符甲灵光，接连轰杀禁军兵士。
看清甲板上的战况，赵秀琳不禁神情一凝，低声道：
“来袭二人都是筑基修士！境界虽与韩宾相当，都是筑基初期，但他们斗法实力比韩宾强上许多，法器也都是灵器，威力颇强！”
赵妖女到底是皇族出身的千叶国嫡公主，修为虽不高，眼力却不浅。
倪昆则心中一动：筑基修士拦路打劫？
贡船上虽然宝货不少，但多是些品质一般的炼器、制衣、制符材料，纵有成品灵丹，只怕也不值得两个筑基修士，冒着得罪仙音派的风险前来打劫吧？
这两个筑基修士来得蹊跷！
就在这时，那使飞叉的黑衣修士，一眼看到了船楼上的赵秀琳，顿时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
“这就是雇主要杀的人？嘿，这小妞如此娇美鲜嫩，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赵秀琳十年黑死谷生涯，曾一度变得苍白瘦削。
但离开黑死谷之后，以修士强大的恢复力，在灵米灵肉灵丹补充下，短短十余天功夫，她便已恢复当年那雪白粉嫩、娇艳欲滴的美妖女模样，还因兼修了炼体功法，体型比当年更显完美，魅力比十年之前更甚，分外招人垂涎。
而听得自家大哥垂涎妖女，那御使飞轮的黑衣修士不禁大叫道：
“大哥，那可是仙音派的小妖女，咱兄弟只怕是吃不消啊！还是杀了吧！”
使飞叉的黑衣修士戛戛怪笑：
“怕什么？咱黑炎双煞百无禁忌，这小妖女不过炼气后期而已，禁制了她的修为，还怕她把咱榨成人干不成？玩残了再杀也不迟，雇主不会有意见的！”
听了二人这番对话，赵秀琳顿时了然，知道这两个自号“黑炎双煞”的筑基修士，并非专为打劫而来，而是受了某人雇佣，专程来对付她的！
至于他们的雇主是谁……
除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修者报仇，百年不迟”的齐凌云，还能有谁？
当下赵秀琳传音倪昆：
“主上，能否动用符宝？”
船上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
那御使黑色飞叉的修士，看起来根本没怎么认真，就已压制得韩宾左支右绌，脸庞涨红，话都说不出来。
那御使乌金飞轮的修士，也是轻轻松松，吊打吕香梅、刘海，并四五百禁军。
以这两人的实力，若是放开手脚，不消片刻，只怕就能将韩宾等人斩杀一空。
但他们真正的目标既是赵秀琳，那么赵妖女自不可能坐视韩宾等人被斩。
必须得趁着韩宾等人勉强还能牵制这二人时，果断出手，打破僵局。
只是赵秀琳的符宝早就改姓倪了，此时她想动用，须得先申请倪昆同意。
倪昆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微一点头：
“可以，动用符宝，速战速决。”
倪昆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如此简单。
那黑炎双煞既是受齐凌云雇佣，那么齐凌云有很大可能，就在附近窥视。
黑炎双煞这对杀手，恐怕只是齐凌云雇来消耗赵秀琳符宝的炮灰。
等到赵妖女耗尽符宝威能，齐凌云恐怕就会现身下场。
但尽管如此，符宝也是必须放出去的。
现在放出符宝斩杀黑炎双煞，之后就只需应对齐凌云一人。
倘若舍不得符宝，待得黑炎双煞将韩宾等人斩尽杀绝，那行将面对的，便可能是三个筑基了。
得倪昆应允，赵秀琳二话不说，意念一动，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条三寸长、一寸宽，通体纯银，仿佛一张银箔的法符。
正是赵秀琳那枚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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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修者报仇！
取出符宝后，赵秀琳以拇指指甲往食指指尖上轻轻一捻，划破表皮，挤出血滴，往银符上一抹，跟着源源注入灵力。
以同根血脉唤醒，又注入同源灵力，那银符顿时灵光一闪，化成一道银色剑光。
之后她并指一点，喝声：“斩！”
银色剑光嗡地一声，飙射而出，贯日长虹般飞刺那使飞叉的黑炎双煞大哥。
双煞大哥见状，顿时脸色剧变，凄声厉啸：
“符宝？小妖女竟有符宝？那雇我们的妖女在坑我们！”
接下雇佣任务时，雇主可没告诉过他们，目标人物竟拥有一枚符宝，只说目标是她同门，又有修为与她不相上下的靠山，她不便亲自出手，因此需雇佣他们出手。
现在才知道，雇主哪是不便亲自出手对付同门？
分明就是要拿他们当作消耗目标符宝的炮灰！
可恨他们兄弟利令智昏，贪图雇主开出的高额赏金，又贪雇主许诺任他们处置的贡船宝货，竟上了这等恶当！
明白自己兄弟二人被坑惨了的双煞老大，再顾不上压制韩宾，法力疯狂燃烧，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舌尖精血，落到黑色飞叉上。
受此一激，黑色飞叉顿时腾起熊熊黑炎，散发出生人勿近、融金铄铁的恐怖高温，化作一道黑焰熊熊的丈长黑蛟，闪电般截向银色剑光。
“大哥小心！”
见赵秀琳放符宝攻击自家大哥，那使乌金飞轮的双煞老二也怪叫一声，燃烧法力，口喷舌尖血，乌金飞轮上亦轰地一声，腾起凶猛黑炎。
焰舌只是轻轻一燎，正与飞轮缠斗两件法器，便噗地一声，被黑炎融成铁水，溅落甲板。
法器销融之下，御使那两件法器的吕香梅、刘海当即口喷鲜血，面色煞白，踉跄后退。
随后那飞轮鸣鸣旋转着，仿如一颗扁平的黑焰流星，疯狂截向剑光。
见黑炎双煞燃烧法力，损耗心血，乃至不惜自伤灵器灵性，令各自灵器威能超限爆发，赵秀琳为求万无一失，果断掐诀一指，那银色剑光顿时嗡地一闪，分光化影，化成三道剑光。
原本符宝还能使用三次，但这次分光化影的爆发之后，三次使用机会，将在这一次使用之中消耗殆尽。
但这无疑是值得的。
剑光一分为三之后，其中两道剑光，各自截住飞叉、飞轮，剩下第三道剑光只是一闪，便轻巧绕过飞叉、飞轮，瞬掠至黑炎双煞老大面前，势如破竹般斩破他飞快施放的几道防御法术，又斩碎一件上品防御法器，噗地一声，将他首级斩落。
黑炎双煞只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兄弟两个能各自搞到一件“灵器”作为看家法器，已经倾尽了身家，再也拿不出“灵器”级别的防御法器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贪图高额赏金和这一船宝货，被齐凌云坑来作炮灰了。
“大哥！”
见兄弟惨遭斩首，双煞老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但他并没有为兄报仇的勇气与能力，连灵器飞轮都顾不上收回，径直冲天而起，就要亡命遁逃。
可惜，符宝面前，他逃无可逃。
斩了黑煞老大的那道剑光又连连闪烁，不过短短几个刹那，便追上已冲飞数十丈双煞老二，无视他竭力施展的防御法术，噗地一声，又将其首级斩下。
双煞老二身首两分的尸体，自空中翻滚下坠，轰地一声，砸落甲板之上，溅起漫天血沫。
主人一死，那飞叉、飞轮顿时气焰全消，黑焰熄灭，掉落甲板。
那三道银色剑光倒并未就此消失，但剑光已然黯淡许多，显然威能已所剩无几。
而一口气连斩两个筑基修士的赵秀琳，脸上也并未流露出胜利的喜悦，只一脸凝重地仰首望天。
一艘玉白飞舟，不知何时，已降临贡船上空，悬停在百丈空中。
一位高挑修长，金冠束发的紫衣女子，负手卓立舟头，居高临下俯瞰赵秀琳，眼神威严，神情冰冷：
“赵师妹，十年未见，师姐甚是想念你呢。”
看到这紫衣女子。
感受着她身上那比黑炎双煞更加强大的威压，听着她对赵秀琳的称呼，刚刚逃过一劫，正满心后怕庆祝劫后余生的韩宾等人，霎时头皮一麻，脊背发冷。
紫衣女子乃是比黑炎双煞更加强大的筑基修士，这本身就已经足够可怕。
她竟还称呼赵秀琳为“师妹”，说明她也是仙音派内门弟子。
结合之前黑炎双煞那番关于“雇主”的言论……
即使是仙音派这样的魔道宗门，雇佣外人袭杀同门也是忌讳，紫衣女子此时毫不遮掩本来面目，亲自下场，必会杀人灭口，将满船人等悉数灭绝！
想明白前因后果，韩宾等人，顿时浑身僵直，满脸绝望。
而赵秀琳十年前就能在“苦海无边咒”加持下，顶住齐凌云神念威压，如今经受黑死谷十年磨砺，意志打磨地更加坚韧，且主人此刻就在她身后撑腰，赵妖女竟浑无一丝惧色，昂然与齐凌云对视，缓缓说道：
“小妹已在黑死谷服刑十年，师姐竟还不愿放过我么？”
齐凌云唇角微扬，淡淡一笑：
“当年你若肯低头服软，从我之议，一点小怨，我自可一笑置之，说不定还能与师妹你化敌为友。可惜，师妹你性子太傲，竟敢忤逆于我，损我颜面，你若不死，此恨莫说十年，便是再过二十年、五十年，亦难以消除。”
赵秀琳点点头：
“不愧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修者报仇，百年不迟的齐师姐！师姐心胸，小妹领教了！”
齐凌云微笑道：
“死后也要记得，千万不要仗着出身，就傲慢骄横，瞧不起人！”
说话间，长袖一拂，一架瑶琴，凭空出现，稳稳悬浮于她面前。
见她竟然直接亮出了乐器，韩宾顿时脸色煞白，噗嗵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求饶：
“师姐饶命！我是小月国皇族，我嫡亲姑姑也曾在仙音派修行……”
“小月国皇族？”
齐凌云纤手虚按琴弦，唇角浮出一抹讥诮笑意：
“尔等与我既是同乡，你姑母与我又有同门之谊，那就……”
韩宾面上刚刚流露出一抹喜色，就听齐凌云声音轻飘飘地从空中传来：
“赏你们一个好死吧……”
韩宾喜色凝固，愕然抬头，看向空中。
铮！
齐凌云神情漠然，纤指轻勾，弦动琴鸣。
饱含金戈杀伐之意的琴声入耳，韩宾浑身一震，双瞳霎时变得死灰空洞，身上更浮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细线，跟着哗地一声，裂解成一地血肉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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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你们居然还敢反抗？
甲板之上，鸦雀无声。
吕香梅、刘海以及在黑炎双煞手下幸存下来的禁军士卒们，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韩宾碎片，不敢相信堂堂筑基修士，居然就这么毫无反抗地，被一记琴音绞成了碎片。
唯有赵秀琳，神情虽然凝重，但并无多少意外。
身为仙音派内门弟子，她最清楚本门修士有多么强大。
以她自己来说，哪怕是十年前，贪走捷径，意志软弱，根基虚浮，灵力不够精纯的她，与同境界的散修乃至小世家、小门派修士斗法，一挑二都能有很大胜算。
十年前的赵秀琳都能如此，更何况有着天才之称，功底扎实，筑就上等道基的齐凌云？
齐凌云十三年前，就已经筑基。
现在境界虽仍在筑基前期，但法力精纯深厚，已无限接近筑基中期，且已将她悟出的天音神通衍生法术，修持得愈加精深，她面前那架瑶琴，还是一件仙音派天工阁出品的中品灵器！
这样的修为，这样的配置，杀韩宾这种连黑炎双煞都难以招架的皇族男修，简直不要太轻松。
当然，若非韩宾畏惧齐凌云身份、修为，不敢反抗直接跪了，又因齐凌云“老乡”之言，生出了惊喜侥幸之心，防备松懈，以他修为，倒也不至于被一击秒杀。
怎么也能扛个两三招。
而对于齐凌云出手先杀韩宾，赵秀琳也丝毫不觉意外。
她很清楚，齐凌云杀韩宾，甚至与杀人灭口都关系不大。
齐凌云正是小月国人，她生母乃是犯官之女，正是被小月国皇旨打入教坊司，害齐凌云出生就在教坊司，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齐凌云对于小月国皇族，乃至整个小月国的仇恨，绝对比对赵秀琳的恨意来得更深。
就算小月国乃仙音派附庸势力，皇族也有镇族底蕴，以齐凌云当下的修为，不可能回小月国报仇，可一旦给她抓到机会，她也绝不介意随手抹杀几个小月皇族，略微发泄一番自幼蓄积的恨意。
反正只要把人统统杀光，死无对证，齐凌云也不必担心，会被那些同出仙音派的小月国前辈同门报复。
总之就算没有赵秀琳，这一船小月国的人也是死定了。
但赵秀琳也不能容他们毫无反抗地被齐凌云肆意抹杀。
当即厉叱一声：
“都愣着干什么？齐凌云与小月国仇深似海，非杀你们不可，你们难道甘心引颈就戮么？”
说话间伸手一指，尚有些许余威的三道银色剑光同时铮鸣，一飞冲天，齐射齐凌云。
吕香梅、刘海此时也回过神来，看看韩宾那散落一地的碎尸，咬牙厉啸：
“拼了！众将士，结阵，发弩！”
作为南海散修，吕、刘二人对仙音派女修的敬畏已经深入骨髓，可即便如此，生死当前，也没人甘愿引颈就戮。
再说，齐凌云是仙音派内门弟子不假，可他们这边，不也是有赵秀琳这位仙音派内门弟子带头反抗么？
当下吕、刘二人齐齐放出备用法器，紧随赵秀琳三道剑光之后，杀向齐凌云。
数百禁军亦结成战阵，齐发法弩，射出一片乌泱泱的符箭，逆击天穹。
至于倪昆。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天空中的紫衣女子一眼。
齐凌云的来袭，对他其实没什么威胁。
有“枯荣双身”这苟命神通，就算和韩宾一样，被齐凌云杀成了碎片，那又如何？
他大可以从容赴死，含笑而逝，反正十天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此地已然远离浮妙山万余里，又在茫茫大海之上，没人能发现他会复活的秘密。而齐凌云既不知他能复活，杀完人自然是即刻离去，总不可能在此蹲守十天吧？
只是……
倪昆收回视线，看向身前的赵秀琳。
十年时光，就算养条小狗，也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赵妖女这十年来，做得并不差。
尤其在他自葬黑死谷之后，即便他不在身边督促，赵妖女也仍在兢兢业业执行使命，不扣不折地完成他自葬前最后的吩咐，整整九年，从无懈怠。
哪怕她是被魔咒洗了脑，但养小狗，不就是要反复驯化、调教、洗脑吗？
已经调教乖巧，对主人言听计从的小狗，就此放弃，还真有点可惜呢……
轻轻摇了摇头，倪昆默默打开浅绿面板，看向潜能点余额。
黑死谷十年攒出的十个潜能点，他还未曾动用过一点。
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灵活应对离开仙音派途中，可能遭遇的各种意外。
现在，既然不想放弃用得顺手的乖狗儿，那就陪齐凌云玩上一把。
正好，在仙音派苟全性命十六年，着实憋屈地够呛，也是时候肆意一把，作为自己龙归大海、鹏飞九霄的庆祝了。
碍于本身修为还只得炼气期，已经修持至“熟练”层次的噬神天鬼法身，暂时无法再提升层次。再加上甲板上已经有了三具筑基修士的尸体与鲜血……
所以……
“浅绿，加点，魔天六道，幽泉血海！”
……
天空之中。
一身深紫长裙，金冠束发的齐凌云傲立舟头，一手背负，一手按在悬浮身前的瑶琴琴弦上。
她俯瞰着那冲霄而起，朝她飞刺而来的三道银色剑光、两件中品法器，以及一蓬钢铁飞蝗般的锋利符箭，唇角一挑，冷笑道：
“居然还敢反抗？赵师妹，你这符宝，威力已将耗尽，已是不堪一击，你拿什么反抗我？”
说话间，修长玉指在琴弦上猛地一扫，迸发出一记银瓶迸裂般的激昂琴声，一道无形震波，自琴弦上狂飙而出，迎着下方攻势狂扫而去。
轰！
无形震波一扫之下，那三道早已到了强弩之末的银色剑光，霎时崩裂开来，变回一张残破不堪、灵性全无的银箔，又在琴音扫荡之下，裂解为无数银屑，随风飘散。
首当其冲的符宝溃灭之后，吕香梅、刘海二人发出的两件中品法器，亦同时灵光熄灭，崩溃瓦解，化为碎片。
接着便是那数百枝符箭，被琴音一扫，顿时嘭嘭爆鸣着，炸裂成漫天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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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琴魔逞凶威！幽泉血海变！
一击瓦解掉赵秀琳等人的联合反抗，齐凌云也不废话，双手齐抬，勾挑抹扫，奏响琴曲。
予人金戈纵横、铁骑狂飙意境的杀伐琴音当中，甲板上结成阵势，严阵以待的数百禁军，符甲灵光突然成片溃灭，接着就见一个个禁军兵卒，大好身躯突然莫明其妙四分五裂，一时间，甲板之上残肢飞舞、人头乱滚，鲜血喷溅如雨。
这情形，就好像有一支无形铁骑，杀进了禁军阵列之中，正自横冲直撞，大砍大杀。
禁军兵卒们想抵挡，却不知攻击从何而来。想逃跑，可刚抬起腿脚，腿脚便已离体而去……
就算想要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也不知该将符刀斩往何方。
禁军士卒成片倒下。
吕香梅和刘海这两个炼气后期的修士，也并没有比那些凡人士卒强到哪里去，同样只在瞬息之间，便已肢体碎裂，身首分离。
直到死，他们没有搞清楚，那藏在琴音中的攻击，究竟从何而来。
当甲板上的禁军遭琴音屠戮之时。
船楼走廊上，凭栏而立的赵秀琳和倪昆，也同样遭受了攻击。
不过赵妖女终究是仙音派内门弟子，纵然尚未有资格学习道妙天音衍生术法，对本门的音攻法术也多少有些了解，知道该如何抵御。
于是当琴音乍起之时，她已然祭出一面龟盾，环绕着她与倪昆旋转飞舞，同时又取出了她的那件极品法器。
这是一架凤首箜篌。
乃是赵秀琳自家中带来的乐器，亦是她真正为了将来修习天音神通衍生法术，提前预备的法器。
赵秀琳现在还不会天音神通衍生法术，但她从小就学会了弹奏箜篌。
而这架极品乐器，本身就自带威能，只要能够奏响，就可发出音波攻击。
赵秀琳聚灵力于指尖，纤指翩跹，奏响箜篌，试图以音对音，干扰齐凌云琴音节奏。
可惜。
论修为，齐凌云无限接近筑基中期。
论法器，齐凌云的瑶琴乃是中品灵器。
论法术，齐凌云施展的乃是修持多年的天音神通衍生术法。
赵秀琳箜篌弹得再好，没有法术加持，纯靠法器自身威能，也只是虚有其表，根本不可能与齐凌云斗法。
只短短数息。
那围绕赵秀琳与倪昆旋转飞舞的上品法器“灵龟盾”，便已砰地一声，在金戈铁马般的激昂琴音之中炸成粉碎。
护盾一碎，接下来任凭赵秀琳如何拨动琴弦，那凤首箜篌竟也再发不出一丝声响，放不出一道音波。
同时赵秀琳身上的护体法术，也在无形琴音轰击之下，像是被狂风撕扯的纸帛一般，接连崩溃碎灭。
眼看赵秀琳已被琴音彻底压制，行将如同甲板上的众人一般，被琴音中的无形杀机撕扯地四分五裂，之前一直呆立着一动不动，像是中了定身法的倪昆，身形忽地微微一颤，跟着猛地上前一步，挡在了赵秀琳身前。
嗤嗤嗤！
无形攻击降临绞杀。
裂帛声中，倪昆身上黑袍，突地碎裂开来，化为漫天黑色碎蝶，随风飘落四方，现出他那狞恶无比的天鬼之身。
“咦？”
天空之上，齐凌云望见倪昆真身，忽然一按琴弦，止住琴音，饶有兴趣地问道：
“赵师妹，这就是你当年不惜与我翻脸，也要保下的那个炉鼎炼成的铜尸？外形怎如此古怪？在我琴音杀伐之下，居然毫发未损？天生铜皮铁骨之人，炼成的铜尸，竟会有这般异变？”
倪昆的形象，确实与正常的铜尸大不相同——在仙音派时，除了气息之外，他还稍微伪装了一下外形，但现在，他已经懒得再伪装外形了。
因此齐凌云看到的，就是一具从未见过的“异种铜尸”。
它有着一头灰白乱发，瘦得仿佛一具蒙皮骷髅，但骨架粗壮高大，臂长过膝，双手指尖，生着足有三寸长的漆黑利爪，苍白皮肤之上，满是令人头晕目眩，诡异玄奇的墨色魔纹。
正是这具“铜尸”那格外与众不同的外形，挑起了齐凌云的好奇。
不过她很快便压下了这点好奇。
因为当她仔细审视那古怪铜尸时，心中竟然本能升出一丝忌惮，一丝不安。
察觉到自己这莫明升起的忌惮不安，习惯性的谨慎令齐凌云不再等待赵秀琳的回答，纤指猛地扣住一根琴弦，往后一拉，就要发出绝杀。
然而。
还没等齐凌云松开琴弦发动绝杀，那铜尸忽地仰首，用那张蒙皮骷髅般的脸庞，对着她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悚笑容。
之后，那铜尸身形蓦地坍塌下去，在齐凌云满是错愕的目光中，化成一道暗红血瀑，自船楼走廊上轰地垂落下去，飞溅在甲板之上。
那么高大硬朗的一具铜尸，怎么就突然化成了一滩软答答的血水？
齐凌云不能理解。
莫说是她，就连赵秀琳都满头雾水，一脸懵逼，一样理解不能，并大受震撼。
但接下来，让她们更加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早在齐凌云按停琴音之时，甲板上便已无一活人
不仅所有的禁军士卒都被琴音所杀，就连舱中的船工水手亦无一幸存，统统死在了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杀伐琴音当中。
死了这么多人，甲板上乃至船舱内早就血流成河。
而当“铜尸”所化的血瀑飞溅到甲板上，那满甲板的鲜血，甚至船舱内部的血水，都沿着甲板缝隙逆流至甲板，又向着甲板中央汇聚过去。
随着鲜血汇聚。
甲板上那些七零八落的残尸，包括韩宾的碎片，吕香梅、刘海的尸体，乃至黑炎双煞兄弟的尸体，霎时间统统变成了干尸，仿佛被同时榨干了肢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血水。
最终，所有的鲜血，汇聚在甲板中央，化为一汪猩红血池。
一朵娇嫩欲滴、红得耀眼的血色莲苞，又自血池中央冉冉腾起。
当莲苞怒放，片片邪异猩红的莲瓣次第绽开，现出莲蕊，齐凌云和赵秀琳的眼神，不禁变得更加震惊错愕。
血猩莲蕊之上，伫立着一条挺拔身影。
那是一个俊美地近乎妖异的青年，其身披鲜血长袍，皮肤苍白地近乎透明，眉心有着一道紫红竖痕，嘴唇猩红欲滴，双瞳赤红似血。
他背负双手，仰首望向齐凌云，猩红唇角上扬，绽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
只这微微一笑，齐凌云便心头一悸，瞳孔一缩，只觉一股极度疯狂残忍的气息扑面而来，视野之内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朦胧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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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血河不枯，血魔不灭！
看着下方那俊美妖异，貌似温文尔雅，却予她极度疯狂危险之感的血衣青年，回想他汇聚满船鲜血，自血池之中“诞生”的诡异出场方式，齐凌云惊悸之余，再不犹豫，手指一动，猛地松开了琴弦。
轰！
弦动之时，这具优雅瑶琴，赫然发出一道霹雳轰鸣。
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中，甲板上，那伫立血莲莲蕊，身周血池环绕的血衣青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掌当头拍落，整个人从头到脚，节节迸裂，化为漫天血水。
不仅血衣青衣身躯迸裂，血肉破碎，连他脚下的血莲，身周的血池，亦在霹雳声中，如遭雷震，彻底崩散开来。
但齐凌云一击得手，脸色反而愈发沉重，眼神更是惊疑不定。
因为那血衣青年、血莲、血池崩碎之后，竟然并未就此消散，那漫天飞溅的血水，又在顷刻之间汇聚在一起，化为一条滔滔血河，冲霄而起，逆卷天穹！
血河浪头，一道人影从中冉冉升起，背负双手，脚踏血浪，嘴角噙笑，笑容温文，可赤血双瞳之中，分明闪烁着欲择人而噬的残忍疯狂，正是那俊美妖异的血衣青年！
下方船楼上。
赵妖女双手紧握走廊栏杆，仰望着那道冲天而起的猩红血河。
血河浪峰上那血衣青年，气质虽与主人截然不同，五官也更加俊美邪异，可她仍是一眼看出，血衣青年与自家主人有着七八分相似，分明就是主人所化！
想着主人先前挡在她身前，替她抵挡齐凌云琴音杀伐，看着主人此时脚踏血河，不死不灭，魔威滔天，赵妖女不禁激动地俏脸酡红，娇躯颤抖，双手甚至情不自禁用力过猛，咔地一声，把坚固的硬木栏杆给捏爆了……
对比赵妖女的激动，齐凌云神情却是前所未有地凝重。
她紧盯着血衣青年，冷声叱喝：
“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
血衣青年轻笑，以温文儒雅的语气，悠然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很饿……”
话声中，他身后那道长长的血河，陡然翻起滔天大浪，一道道血色身影，自血浪中浮现出来，密密麻麻挤满了血河河面。
那些身影，个个鲜血淋漓，通体赤红，仿佛鲜血凝成。他们五官扭曲，相貌狰狞，紧盯着齐凌云，发出怨气冲天的嘶吼，仿佛与她有着三江四海之恨，不共戴天之仇。
“去吧！撕碎她的身躯，痛饮她的鲜血，为你们自己，复仇去吧……”
血衣青年悠然说着，抬手一指，血河之上那密密麻麻的血色身影，顿时齐齐咆哮着冲飞而出，向着齐凌云飞扑而去。
面对那狂袭而来的漫天血影。
齐凌云冷眼一扫，赫然从中看到了黑炎双煞、韩宾、吕香梅、刘海的身影！
其他身影，亦正是贡船之上，惨遭她血腥屠戮的禁军、水手！
黑炎双煞非她所杀，但黑炎双煞模样的血色身影，望着她嘶声咆哮时，怨气并不比其他血影更少，她甚至隐隐听到了黑炎双煞含糊不清又恨意滔天的怒骂：
“贱人，竟敢坑害我们……”
“你坑死了我们兄弟，老子要撕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韩宾、吕香梅、刘海及诸禁军士卒、船工水手亦纷纷咆哮：
“贱人！妖女！还我命来！”
面对千魂索命，齐凌云冷笑：
“不过是一缕残魂，几分怨气，合鲜血化形而成的伥鬼……你们活着时，我尚且能将你们一举抹杀，更何况死后？”
冷笑声中，她十指勾挑扫抹，再度奏响瑶琴。
弦动琴惊。
滚滚琴音化为无形音煞，轰入那密密麻麻的血影当中。
琴音所过之处，漫天血影接连粉碎，爆成血沫，竟无一条血影，能接近她十丈之内。
但尽管如此，齐凌云神情仍不见放松。
因为所有被她琴音粉碎的血影，不过瞬息，便又自那血河之中重生出来，继续恨意滔天地向她飞扑而来。
齐凌云一口气将所有血影杀了两遍还多，可血影仍然死又复生，前仆后继，源源不绝，仿佛她所作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并且那每一条血影，似乎还蕴含着某种极强的“污染”之力，连无形音煞都能污染侵蚀，削弱威能，以至于她弹琴施法之时，发动同样威能的无形音煞，消耗的法力，却远远大于正常情况。
这样下去不行！
她修为再是无限接近筑基中期，法力也并非无穷无尽。
催动中品灵器，施展天音神通衍生法术的消耗，本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加上血影侵蚀造成的额外损耗……
深吸一口气，齐凌云望向那足踏血河，凌立半空的血衣青年，眼中厉芒一闪：
“血河不枯，血影不绝？想耗死我？哼，我便釜底抽薪，蒸干你的血河！”
心念一动，琴音立变。
随着琴音变奏，齐凌云身周霎时凭空浮出滚滚热浪，空气变得彤红如火，旋即一道赤焰平空涌出，化为一道赤焰火海，向着血河汹涌而去。
赤焰火海所过之处，血影成片蒸发。
即便是黑炎双煞、韩宾这三位筑基修士所化血影，在赤焰火海面前，亦是连一个刹那都不到，便化为青烟，蒸发一空。
见赤焰火海挟焚天煮海之势汹汹而来，屹立血河浪头的血衣青年面不改色，从容一笑，悠然道：
“三位筑基，两位炼气，五百禁军，上百船工……这么多怨魂，将他们的血与恨托付给我，助我血海之威，你这点小火又岂能焚净？”
说话间，身形往下一沉，没入血河之中，旋即血河猛地压缩凝炼，化为一道不过三尺长的纤细血线，悍然冲入火海之中。
赤焰汹汹，焚金铄铁，却竟然奈何不了这道纤细的三尺血线。
三尺血线劈波斩浪般在火海之中长驱直入，眨眼之间，便已突破火海，浓郁血光虽略微黯淡三分，但仍然凶威不减，好似一口血色飞剑，向着齐凌云飞刺而来。
齐凌云瞳孔微微一缩，双手猛地往琴弦上一扫，一道无形震波轰鸣而出，狂扫血线。
三尺血线微微一滞，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铁壁。
但很快，随着纤细血线猛一个弹抖突刺，空气中便响起一记爆裂之声，无形铁壁霍地迸碎瓦解，纤细血线再度长驱直入，刹那之间，便已突入齐凌云十丈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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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斩凌云！
见那三尺血线竟突入自身十丈以内，齐凌云不敢怠慢，鼓荡法力，疾奏瑶琴，以琴音在身边布下层层叠叠的坚固防御。
但这竟然无用！
那血河凝缩成三尺血线之后，污染侵蚀法术的能力，较之前那漫天血影强了何止数十倍？弹抖震荡间势如破竹，接连侵蚀突破琴音防线，瞬息之间，便又突破至齐凌云三丈之内。
同时一股浓若实质的滔天怨气，自三尺血线上爆发出来，直扑齐凌云。
怨气之中，还隐含着悉悉索索、层层叠叠的杂乱呓语，似是怨魂索命的嘶声呐喊，又像是某种诡异阴森的怪腔吟诵。
给那内含玄机的怨气扑面一冲，齐凌云神情一恍，双瞳悄然染上一层淡淡血色。
同时她眼前一花，眼中所见，再不是那一条纤细血线，而是一片弥天极地的滔滔血海。血海淹没了她视野之中的一切事物，掀起如山浪峰，向她席卷而来。
血海之中，还有无数扭曲狰狞的冤魂飘荡浮沉，怨气冲天地嘶声呐喊着向她索命！
“索命索命，索你祖宗的命！你们向我索命？我那被小月皇族冤死的亲族，我那在教坊司受尽凌辱而死的母亲，又该向谁去索命？你们这些小月国走狗，没资格索我的命！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我弱时，你们尽可肆意羞辱我，嘲笑我，欺凌我！但现在我强，那我就该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不服气？我便再杀你们一次，打你们个魂飞魄散！”
齐凌云厉啸，双手猛地抄起瑶琴，悍然挥动琴身，向着那滔滔血海狂砸过去。
她这瑶琴乃是一件中品灵器，它可不仅仅能弹琴杀伐琴音，必要时，它还可以当作重武器，轰爆敌人狗头！
轰！
瑶琴狂轰而下，就像一座小山，砸进了齐凌云视野中的“血海”。
血海轰然破碎，无数怨魂哀嚎着灰飞烟灭，剩下的怨魂恐惧惊嚎，抱头鼠窜，再无一丝向齐凌云索命时的凶焰。
见此情形，齐凌云心中满是快意，哈哈大笑：
“虚有其表，花里胡哨，不堪……”
话音戛然而止。
齐凌云胸口一痛，笑容凝固，剧烈的心痛之下，她瞳中染上的血色霎时褪尽，视野终于恢复清明。
眼前哪有什么血海？
哪有什么怨魂？
只有一位俊美妖异的血衣青年，脚踏血河，静静伫立在她面前，一手背负身后，一手向前探出，与她相向而立，对她温文而笑。
而她自己，仍保持着双手抄起瑶琴，意欲挥砸的姿态。
她那一琴，并未砸下去，方才砸碎血海的一击，竟然只是她的幻觉。
而血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面前，距她近在咫尺。
更可怕的是……
齐凌云缓缓低头，看见一只苍白手臂，已然齐腕没入她心口。她甚至能感受到，四根冰冷锋利的指甲，已然穿透了她的心脏，刺进了她的心房！
“你……”
筑基修士生命力颇强，即使心脏被刺穿，齐凌云仍未即刻死去。
她抬起头，定定凝视着血衣青年，眼神不甘，满脸不解：
“为什么？你……你的气息，明明并不比我更强，为何却能胜我？”
血衣青年温文尔雅地一笑，语气温和，耐心十足地为她解惑：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齐师姐你屠戮太重，这满船受害者，都在帮着我，替他们讨回公道呢。不瞒齐师姐，若非船上有这么多新死之人，我怕是也斗不过你。战胜你，实非我一人之功，而是集众之力。”
齐凌云脸色苍白，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
说话时，忽觉双腿有异，低头一看，就见血河不知何时已漫上舟头，淹没了她的脚踝。
耳畔，又传来血衣青年温柔的话语：
“再见了，齐师姐。别害怕……不会太痛苦的……”
话音落时，又觉心口一痛，却是血衣青年已抽出了贯穿她心口的手掌。
心血狂飙之时，无数狰狞扭曲的怨魂，自血河之中冒出头来，嘶声咆哮着，争先恐后地伸出血淋淋的手爪，死死攥住她的腿脚，将她拖进血河之中。
然而，纵使被血河淹没销融，被数百怨魂撕扯啃噬，齐凌云也并未发出一声惨叫哀嚎。
由始至终，她都紧紧的抿着嘴唇，双眼大睁，一脸倔强地死死盯着血衣青年，毫不避让地与他那貌似温文尔雅，实则嗜血疯狂的赤血双瞳对视着，似在借此表达她信奉的理念：
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统统都是狗屁！
弱肉强食，才是天经地义！
我强时，可主宰一船人的生死。
你强时，自然也可主宰我的生死！
愿赌，服输！
……
船舱之中。
倪昆一身青衫，盘坐榻上，形体五官，皆恢复了本来面目。
只是他面庞之上，时不时浮出一抹浓郁血光，气息也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失控暴走，发生某些极度危险的变化。
好在每当血光绽现之时，总有一道湛青霞光，自他丹田之中迸发出来，照彻他通体内外，抑住那浓郁血光。
不知过了多久，倪昆气息终于渐渐稳定下来。
他睁开双眼，长长呼出一口饱含血腥味的浊气，抹了把额上冷汗：
“太危险了！差点就被魔性蛊惑，彻底化身‘幽泉血海’，这一道法身变化的魔性，比天鬼变更甚……魔天六道，不愧是灵师姐都为之忌惮的魔道大神通！幸好我有‘枯荣双身’，能抵御负面状态，又有‘百花丹’，可淬洗身心，驱除魔念……”
感慨一二，又习惯性地唤出浅绿面板，查看状态。
【倪昆】
寿元：29/165。
功法：青帝长生经【炼气六层】
术法：灵雨术……百花丹【熟练】
神通：枯荣双身【大成】、道妙天音【入门】、魔天六道【噬神天鬼（熟练）、幽泉血海（熟练）】
潜能点：4。
辛辛苦苦攒了十年的十个潜能点，现在只剩下四点，将“幽泉血海”点到熟练层次，俨然消耗了六个潜能点。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幽泉血海”这一法身变化，与“噬神天鬼”乃是两个极端。
天鬼变刚健质朴，以力称尊，身躯坚不可摧，乃是猛打猛冲刚正面的铁汉，与倪昆天生横练、铜皮铁骨的非凡体魄无比契合。
有天生的体魄基础，用潜能点升级，便可打折，“入门”天鬼变只需一点。
但“幽泉血海”的特质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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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血之诱惑！
“幽泉血海”这一法身变化，阴柔诡谲，化身血海，有侵蚀法术，乃至污染法器之能。
血海一卷，就能将人化为血水，掠其一身精血元气，吞其魂魄元神，炼其为血奴伥鬼。
血海变状态下，血海才是本体，其它外在形象，比如血衣青年，只不过是用来惑人耳目、吸引火力的鲜血化身而已。
被打碎再多次也没关系，反正血海不枯，他就不会死。
这一法身变化，软答答的连个有骨架的肉身都没有，跟天生横练、铜皮铁骨的硬汉毫不沾边，因此“入门”就需两点潜能点。从入门到熟练，更需花费四点潜能。
倪昆一口气将血海变点到了熟练层次，潜能点自然就只剩下四点。
老实说，血海变虽然拥有超强的生存、污染、掠夺、奴役能力，但在同一境界，同一层次之下，血海变的战斗力，是不如天鬼变的。
但倪昆之所以选择现场加点血海变，而不用已是熟练层次的天鬼变对付齐凌云，乃是因为血海变不怕那无形音煞，还能够战场发育、吞噬鲜血，以战养战！
倪昆现在的天鬼变是很强，堪比初阶铜尸，而初阶铜尸又号称可战筑基初期。
但齐凌云可不是普通的筑基初期。
她是魔道大宗内门弟子，实力本就远超同境界的中小门派、修行世家修士，普通散修在她面前，简直就是废物。
她的修为，亦无限接近筑基中期，又修持天音神通衍生法术，还有灵器傍身，若以天鬼变硬冲硬打，无形音煞轰击之下，倪昆恐怕连她的身都近不了。
但血海变则不同。
“熟练”层次的血海变，初始状态战力虽不及同层次的天鬼变，却可以通过大量吞噬鲜血，滚雪球般越变越强。而贡船之上，恰好就有足够的鲜血，足够倪昆用来提升战力。
以倪昆现在的修为，他甚至可以通过不断的杀戮吞噬，将雪球滚到足以与筑基后期一战——只要有足够多的“祭品”，只要他肯泯灭人性，疯狂杀戮，就能够做到。
“魔天六道”这门魔道大神通，就是如此霸道。
不过这种强大，只是战力层面上的强大。
即使不断大肆杀戮，吞噬再多鲜血残魂，把战斗力堆到能战筑基后期的层次，也并不会提升他的修为境界。
但他可以炼化血河，将血河中的精血元气，乃至受害者的残魂，统统炼化为“血丹”，之后吞食血丹，提升修为境界。
幽泉血海，乃是杀伐掠夺的魔道神通，其虽非根本功法，却可作为辅助，炼人为丹，吃人证道。
在灭杀齐凌云之后。
有那么一瞬间，倪昆被强烈的“饥饿感”所惑，险些就要炼化血河，将血河之中，包括齐凌云在内的四位筑基、两位炼气、五百禁军，以及上百船工水手的残魂气血，统统炼成“血丹”，大磕特磕。
如此一剂大补下去，倪昆都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将提升到什么境界。
然而最后，他还是在“枯荣双身”神通，以及“百花丹”的帮助下，驾驭住了欲望，克制住了魔性。
一旦尝到了吃人证道的甜头，心性恐怕将难以避免地沉沦魔道，中毒一般不可自拔。
只需不断杀戮掠夺，便可飞快变强，这样的捷径诱惑，谁能克制得住？
倪昆不想考验自己的心性、定力，再说他有“浅绿”，只要有耐性，长生不是梦。
他只想成为逍遥长生的“仙”，不想变成被魔性引诱，受神通驾驭的“魔”。
魔道神通，以之杀伐护道，可以。
赖以提升修为，走捷径升级，不行。
并且，他还对灵师姐有过承诺，他曾在灵师姐面前信心满满地保证过，断不会被神通魔性所惑，沦为“神通奴”。
他可不想将来回浮妙山见灵师姐时，被她耻笑说话不算数。
所以倪昆主动解散了绝大部分血河，将之化为一阵血雨，落入海中，使之重入天地循环——他本可以随身携带整条血河，当作某种另类法器，以后施展血海变时，初始状态也会强大许多，不需要再从头开始滚雪球。
但血河诱惑实在太大，那个香啊，就像是在饿了好几天的饥民面前，摆了一头新鲜出炉的烤乳猪似的。
倪昆能以枯荣双身、百花丹暂时驾驭住吞噬欲望，可时间一长，他担心自己把持不住，走上吃人证道的道路，于是干脆解散扔掉，眼不见为净。
至于众人的怨念残魂，大仇得报之后，自然怨气消泯。包括黑炎双煞在内的所有怨魂，都在倪昆解散血河时，带着对倪昆的感激，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没有了那条汇聚了三位筑基、两位炼气、五百精悍禁军、上百船工水手的鲜血怨魂的血河加持，倪昆自然也就被打回了原形。
现在的他，无论施展天鬼变还是血海变，都不可能再战胜齐凌云这等名门大宗、道基上等的筑基境了。
当然，凭借这两种变化，打个筑基初期的普通散修，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赵妖女的声音随之传入舱中：
“主上，战利品都已经收拾好啦，主上可要过目？”
战利品来了？
倪昆眼睛一亮，说道：
“进来！”
……
这一战的收获相当丰厚。
单是储物法器，就收获了六件：
一枚储物戒，五个储物袋。
那储物戒乃是齐凌云的，空间足有两个立方米，虽不如赵秀琳自家中带来的那足有三个立方米的储物戒，但也算是件精品了。
那五个储物袋倒是新旧不一，大小不等。
其中既有储物空间接近一个立方米的阔气大袋，也有空间边长仅一尺二三左右的寒酸小袋。
不过无论大小如何，倪昆都统统笑纳了。
储物袋嘛，多多益善。哪怕自己用不着，还可以拿去换灵石。
储物法器之外，还得了四件灵器：
齐凌云的瑶琴、黑炎双煞的飞叉、飞轮，以及韩宾的飞剑。
灵器以下的法器，多达十余件，不过大多都只是些中品、下品法器，上品法器只得两件，一件出自齐凌云储物戒，一件是韩宾的备用飞剑。
法器虽多，却良莠不齐，没什么性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品。
倪昆和赵秀琳只挑了两件勉强入眼的防御法器，其它的打算到了赤煌国仙坊之后，都扔进法器铺子里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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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大收获！潜能点新来源！
法器之外，还缴获了不少灵丹。
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疗伤、补气、强身、驻颜类的杂丹，还有数十颗甚得倪昆欢心的“翡翠丹”，十几颗筑基境用的“采霞丹”，以及……
三枚“筑基丹”！
很明显，这三枚筑基丹，正是韩宾等人在仙音派采买来的。
其实炼气境修士冲击筑基境，不用筑基丹也可以。
但不用筑基丹的话，除了个别超级天才，绝大多数炼气境的筑基成功率，普遍只有两三成。且失败后果相当严重，修为倒退，再不得寸进还算轻的，走火入魔、经脉寸断、修为尽失都属寻常。
但有了筑基丹，不仅筑基成功率能大幅提升，纵然失败了，也不必会有严重后患，并且休养完好之后，还有再次冲击筑基的机会。
不过还没等倪昆为这三枚筑基丹的意外收获多高兴一会儿，赵妖女就给他泼冷水了：
“主上，这三枚筑基丹，与我仙音派内门弟子们用的筑基丹不一样。
“我等仙音派内门弟子用的筑基丹，能在自身两三成的筑基成功率基础上，再额外增加五成的成功率。这一来，我仙音派内门弟子，筑基成功率普遍高达七成到八成，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影响修为，还能二次、三次尝试。
“但这种外销的筑基丹，最多能额外增加两三成的筑基成功率，且失败之后，最多只能再尝试一次筑基，若再失败，便到此为止，再没了第三次尝试的机会。所以这种外销筑基丹，对我们来说，只能算是‘劣丹’。
“当然，即便只是这种劣丹，也非常不错了，足以让外面那些散修，乃至小世家、小门派的炼气境抢破头……”
听了赵秀琳的解释，倪昆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是特别沮丧。
他还有潜能点呢，说不定潜能点就能顶筑基丹呢？
当然如果能搞到正宗版筑基丹那就最好了。
想了想，他又问赵妖女：
“那么，仙音派内部使用的筑基丹，能否提升道基等级？”
筑基分为四个档次。
最次一档，为下等道基，法力驳杂不纯，术法威力不堪，神念孱弱无力，且修为进境艰难缓慢，筑基圆满就是极限，终生无望金丹。
其上为中等道基，法力可称精纯，术法威力尚可，神念也算强大，修为进境尚可，也有金丹之望，但极限也只能成就中品金丹。
再其上，为上等道基，法力精纯凝炼，术法威能巨大，神念极其凝炼，可外放无形威压凌迫于人，扰敌感知，摧敌心志，修为进境极速，有丹成上品之望——也就只是有希望而已。
甚至并不是每个上等道基，都能成功结丹。连仙音派中，都多的是道基上等，最终困死金丹门前的倒霉蛋。而即使成功结丹，绝大多数上等道基，也只是结了个中品金丹。
上品金丹，少之又少。
唯独最高一档的“无瑕道基”，一旦筑就这基本属于“传说”的至高道基，那么直至结丹，都不会有任何瓶颈，乃是必然结丹，并且必然丹成上品。
不过无瑕道基既属“传说”品质，那当然是比上品金丹还要稀有。
就连仙音派这等魔道大宗，每三五百年，恐怕也只能出现个把两个“无瑕道基”。
所以在仙音派中，能够筑就上等道基的，也能算是天才人物了。
但倪昆曾在灵师姐面前夸过海口，他将来筑基，是必定要筑就“无瑕道基”的。
无瑕道基之外，哪怕是上等道基，他也一律不作考虑。
“主上，筑就哪一等道基，只与各人的先天根骨有关。就算仙音派内门使用的筑基丹，能保证九成的筑基成功率，却也无法改变修士天生的根骨禀赋，提升道基等阶。”
赵妖女认真解释：
“我仙音派的‘阴极混洞摄元正法’，能夺取他人精元气血、法力修为，至金丹境之后，连他人寿元，乃至‘气数’这等玄虚飘渺的东西都可掠夺，却独独无法在炼气期时，就夺取他人先天根骨，增厚自身禀赋。
“要不然，我仙音派内门弟子们筑基之时，岂不是人人都能成就上等道基，连无瑕道基都可层出不穷？
“可现实却是，即便仙音派招录内门弟子时，对根骨资质要求极高，也只能保证不会出现下等道基丢人现眼。绝大多数内门弟子，最终都只能筑就中等道基。上等道基者，每期也就三五人，有时甚至只有两三人。
“据我千叶皇族那位金丹老祖所说，想要在筑基之前，改易先天根骨，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某种有脱胎换骨、改易先天禀赋之能的天材地宝。
“不过那等天材地宝，乃是天赐神物，只能由天地自然生成，无法人工培植。只有大机缘、大气运者，方有得此天赐神物的机缘。”
见倪昆若有所思，赵妖女又笑道：
“主人魔威盖世，以炼气之境，逆斩筑基，先天根骨必然超凡绝伦。依奴婢之见，以主人的先天根骨，将来必定能筑就无瑕道基。”
“……”
倪昆有点儿无语。
他虽然时常以“论外”自诩，但对于自己根骨禀赋如何，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逼数的。
觉醒之前，哥们儿连青木长春诀这种简单通俗易上手的弱鸡功法，都是修炼了整整六年，才勉强修至炼气三层啊。
补完成青帝长生经之后，要是不磕丹，就靠自己打坐吞吐灵气，那更是打座一整晚，修为都提升不了百分之零点一啊！
这他娘的还只是在炼气境！
炼气境的修炼都慢如蜗牛，你跟我说我先天根骨有无瑕道基之姿……
我他娘的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牛。
当然，倪昆终究是有挂之人，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些信心的。
于是他对着赵秀琳微一颔首，淡淡道：
“承你吉言。无瑕道基，我志在必得。”
完了又继续清点缴获。
灵器、法器、灵丹之外，还有不少灵石。
尤其是黑炎双煞兄弟，这兄弟俩可能是流窜犯，居无定所，四处作案，怕是随身携带了全部家当，那个空间足有一立米方的阔气大袋，就是从双煞老大尸体上搜出来的。
所以从双煞兄弟储物袋中开出的灵石，俨然足有将近三千块，其中说不定还有部分，就是齐凌云付给他们的雇佣定金。
单是双煞兄弟，就贡献了这么大一笔灵石，加上其他收获，灵石总量一口气超过了五千。
再加上那些瞧不上眼的法器，尤其那三枚外销版筑基丹，拿去仙坊拍卖，又将是好大一笔进账，倪昆将来修习炼丹术的启动资金，总算是有了。
大略清点了一番资产，倪昆又看向那四件灵器，打算仔细把玩一番。
灵器，哪怕只是下品灵器，威力也不是极品法器能够比拟的。
但灵器也只有“法力”能够催动。
以倪昆和赵秀琳的修为，对这四件灵器，目前只能看，不能用。
拿出去卖的话，倒是都能卖上好价钱，可惜齐凌云的瑶琴，是决计不能拿去发卖的，否则就等着仙音派刑堂来人吧。
当然倪昆也没想过要弄掉这架古琴。
首先，这架琴他还有用。
其次，他有认真考虑过自己学弹琴。
修仙长生，那么多的时间，多学几门手艺，拓展一下爱好，不过份吧？
还有韩宾那口青色飞剑，虽只是件下品灵器，但卖相非常不错。
剑长三尺，薄如蝉翼，剑光纯正，锋锐逼人，倪昆见了很是喜欢，也想学一学剑法。
还有双煞老二的乌金飞轮，一尺半的直径，边缘满是锋利锯齿，看上去很有一股子蛮荒残暴的气息，倪昆瞧着也挺喜欢。
唯有双煞老大的黑色飞叉，造型实在土的掉渣，跟渔叉似的……
倪昆只看了一眼双煞老大的飞叉，便嫌弃地撇撇嘴角，抬手抓起韩宾的青色飞剑，打算试试手感。
可手掌刚刚握住剑柄，浅绿面板忽然弹出一行提示：
【发行潜能点来源，是否吸收？】
倪昆身形一震，两眼大瞪，整个人骤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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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灵器才值这么点？
自从觉醒外挂之后，倪昆其实一直想找到熬岁数之外的潜能点来源。
可惜碍于身份和所处环境，他能做的尝试相当有限，一直没能找到。
可万万没想到，当他握住韩宾那把青色飞剑时，浅绿竟提示他发现了潜能点来源！
还可以当场吸收！
这意外的收获，直令倪昆心中翻江倒海，欣喜若狂。
“灵器级的法器，居然就能提供额外的潜能点？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过这一品级的法器，所以才一直没能找到潜能点的额外来源？”
倪昆激动地手都有点颤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心中发问：
“能吸收多少潜能点？”
【该下品灵器级飞剑，可提供1点潜能。】
“……才一点潜能？”
这个答案，让倪昆稍微有点失望，又抬手按住那杆飞叉：
“这个呢？”
【该下品灵器级飞叉，可提供1.3潜能。】
倪昆又按住乌金飞轮：
“那这个呢？”
【该下品灵器级飞轮，可提供1.2潜能。】
倪昆简直无语：
造型土得掉渣，渔叉也似的飞叉，提供的潜能点反而最多，那岂不是说，这杆渔叉……好吧，飞叉，在这三件下品灵器中威力最强？
摇摇头，倪昆又抬手一按瑶琴：
“这个有多少潜能点？”
【该中品灵器级瑶琴，可提供2.6潜能点。】
“……中品灵器也才这么点？”
好吧，哪怕只一点潜能，那也是要整整一年才能攒出来的。
齐凌云这件瑶琴，能顶两年半还多一点，其实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但这其中还有个关键问题：
“吸收潜能点之后，这些灵器会怎样？”
【灵性尽失，彻底破碎。】
“……”
倪昆再次无语。
这可是灵器！
随便一件下品灵器，拿到市场上售卖，起码也得值八九千灵石！
若说吸过潜能点之后，灵性受损，品阶跌落倒也罢了，至少还可以卖点钱。可若是灵性尽失，彻底破碎……
倪昆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
“破碎之后，剩下的材料还能回收利用么？”
【材料灵性尽失，沦为废品，再无回收利用价值。】
这下倪昆彻底无语了。
被浅绿绿过的灵器，将彻底变成渣渣，连材料都不能再回收利用，价值彻底清零，一块灵石都卖不到……
倪昆陷入深深的思考。
潜能点就在手边，可他究竟是吸，还是不吸？
“主上？”
侍立一旁的赵秀琳，见倪昆在伸手握住青色飞剑后，突然之间虎躯一震，跟着神情又连连变幻，完了又不断地抬手触摸其它三件灵器，最后又是一副沉默深思模样，赵妖女一时满头雾水，不明白主人这高深莫测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没事。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想独自揣摩一番。”
倪昆淡淡说道。
“遵命。”赵妖女乖乖出了舱室，带好舱门，又在门外说道：“奴婢就在门外，随时听候主上吩咐。”
“嗯。”
倪昆随口应了一声，盘坐榻上，双手在四件灵器上摸来摸去，一时难下决断。
吸的话，四件灵器总共可以给他提供6.1个潜能点，相当于整整六年的积累。
但是区区六个潜能点，好像也并不能给他带来立竿见影的强化。
毕竟，现在天鬼变、血海变都到了“熟练”层次，已到了现阶段的极限。在他修为晋至筑基境界前，暂不可能再提升这两门法身变化的层次。
而魔天六道其它四种法身变化，都非纯粹的筋骨血肉层面的变化，因此无法在炼气境时就开始炼体奠基，须得到了筑基境，有了法力之后，才能开始修炼奠基。
至于“枯荣双身”神通，作为本命神通，可不受修为境界限制，但想从“大成”点到“圆满”，需要足足十六个潜能点。倪昆现在只剩四个潜能点，即使再多六点潜能，也无法将枯荣双身点到圆满。
道妙天音也不必说，入门级的道妙天音，目前已经够用了。
“神通暂时用不上潜能点，以潜能点提升修为境界的话，又有些不划算……现在从炼气六层提到炼气七层，属于从炼气中期进到炼气后期，需要足足四个潜能点。可我既有磕丹证道之能，那么除非遇上靠丹药也冲不过去的瓶颈，否则没必要无谓耗费潜能点……”
想到这里，倪昆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四件灵器，暂时一件都不动。
将来学习炼丹，若身上的现钱不够烧，就拿飞叉、飞轮去换钱。
这两件灵器，虽颜值远远比不上青色飞剑，但它们威能比青色飞剑要强上不少，少说也可卖个一万七八千的灵石。
到时候用这笔钱烧炼丹术，自炼翡翠丹，磕丹冲境界，性价比肯定是要高过将两件灵器换成区区两点多潜能点的。
“暂时就这么决定了！”
虽然没有吸收潜能点，但倪昆对这次的收获也是相当满意的。
因为他总算是找到了潜能点的额外来源。
将来等境界够高，实力够强，身家够多，他大可以搜集大量灵器吸收。
话说，灵器的话，提供的潜能点只是个位数，那么金丹境才能催动的“法宝”，是不是能够提供更多的潜能点？
一件法宝，至少10点起？
那我将来若是学习炼器，自己炼制灵器乃至法宝，是不是就能……
好吧，这想法稍微有点异想天开。
除了由“极品法器”升阶而成，能够随主人一起成长的“本命灵器”之外，炼制灵器的最低要求，乃是拥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且筑基中期最多只能炼出下品灵器。
法宝的话，更是只有金丹境界才能炼制。
而无论灵器还是法宝，需要的炼器材料，都不是炼气境法器可以比拟的。
并且炼制一件下品灵器，最低也要耗时半年以上，上品灵器更是动辙要花好几年功夫。
法宝就更不用说了，据说除了成长型的“本命法宝”，随便一件法宝的炼制过程，都需要以“十年”为基础计时单位。
据说就连仙音派这样的大派，不少刚刚晋升不过几年十几年的金丹，若无前人赐予，暂时也都没有法宝可用，都还在用着灵器撑场面……
将来倪昆有了自炼灵器、法宝的修为时，他与其花那个时间精力去收集材料，又耗时耗力慢慢炼器，还不如直接动手抢现成的——玄罡界足有七大魔道宗门，仙音派位列其一。
仙音派之泯灭人性不必多说，其它六大魔道宗门，在不当人方面，也是不遑多让。
抢劫这些魔道宗门，倪昆压根儿毫无道德负担。
至于能不能抢得到……
哥们儿现在就能以炼气之身，逆斩仙音派道基上等的筑基初期，将来把魔天六变全部修满，以筑基境界，逆斩金丹……
好吧，逆斩个把“下品金丹”，应该，或许，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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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先回千叶国！
找到了潜能点的额外来源渠道，倪昆心中再无疑惑，对于未来，已是信心满满。
不过未来道途虽无疑惑，可眼下这路该怎么走，还得好好斟酌一二。
当下他将战利品一一归类收好，又向着门外唤道：
“进来吧。”
赵妖女推门进来，问道：
“主上有何吩咐？”
倪昆直截了当地问道：
“对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你有何想法？”
小月国的人已被齐凌云屠戮一空，偌大贡船上只剩倪昆、赵秀琳两个。
而贡船虽有烧灵石的法阵驱动，只要不缺灵石，两个人也能勉强开动这艘大船，但倪昆和赵秀琳可不懂航海，更不识航道。
这船又不能自动导航，没了老练水手掌舵领航，分分钟偏离航向——此船现在已经直线航行了好一阵，说不定早就已经偏离了航向。
南海风波诡谲，海中妖兽众多。
在已经被探索成熟，又清理了一遍又一遍的安全航道上还好，安全航道之外，可多的是连筑基甚至金丹都不容易应付的强大妖兽。
据说某些极度危险的禁忌海域，甚至还潜伏着堪比元婴的海妖王。
以倪昆和赵秀琳现在的修为，莫说元婴级数的海妖王了，随便来个金丹级的大妖兽，就能将他俩一口吞掉。
所以先搭顺风船前往小月国，再换船前往赤煌国的原定行程，已经是行不通了。
“主上，我们不是缴获了两条飞舟吗？坐船不可行，但我们可以乘坐飞舟。”
“乘坐飞舟？”倪昆沉吟道：“我们直飞赤煌国？”
此战一共缴获了两条飞舟，乃是黑炎双煞兄弟的黑木飞舟，以及齐凌云的玉白飞舟。
那两条飞舟不入法器品阶，攻防能力寥胜于无，就是纯粹的代步工具。
但使用比较方便，既可用灵力、法力催动，也可以烧灵石驱动。
“不能直接飞往赤煌国。”
赵妖女摇摇头：
“飞舟虽使用方便，可我们修为太低，无法将飞舟升到高空，最高只能飞在海面上空百丈处，但这点高度，并不足以避过海上危险……”
说到这里，她语气变得有些惭愧：
“奴婢无能，虽知道赤煌国大体方向，可对南海各处的凶险区域，乃至禁忌海域并不了然。若我们直线飞往赤煌国，途中误闯风暴海域倒也罢了，还很有可能误闯险地，甚至误入禁忌海域上空……”
倪昆淡淡道：
“你也不必自责。南海太过广阔，大小海岛星罗棋布，这亿万里海疆之中，除了南海十八国，还有无数凶兽聚居的荒岛，以及某些不容于世的妖魔巨擘避世隐居的无人岛，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恐怕就算仙音派的元婴大佬，也无法尽知南海详情。”
赵妖女感激道：
“多谢主上体谅。不过我们虽不能直线飞往赤煌国，却可以先往千叶国……”
倪昆心中一动：
“先去千叶国？你知道怎么去千叶国？”
他也是千叶国的人，但他那时候尚未觉醒胎中之谜，且坐船来浮妙山时，年纪也才十二岁，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连方向都分辨不清，又哪知道该如何从此处前往千叶国？
但赵秀琳就不一样了。
“奴婢当初前来浮妙山，拜入宗门时，是乘坐飞舟来的，虽因路途遥远，奴婢那时年纪也小，没能记住空中航线，可奴婢有图！”
赵秀琳笑吟吟地取出一枚玉简，献宝一般奉给倪昆：
“这是我千叶皇族那位金丹老祖，亲手绘制的千叶国至浮妙山的往返飞行路线图，以星象作引，只要懂得观星，纵然不识海域，也不会迷路。
“并且这路线图中，还标出了途中的凶险海岛、禁忌海域。我们照此图乘飞舟飞行，至少安全返回千叶国没问题。等回了千叶国，再去赤煌国也就方便了。”
……
五天后。
一条黑木飞舟，在百丈空中飞驰。
赵秀琳盘坐舟头，以自身灵力催动飞舟。
此黑木飞舟本属黑炎双煞，飞行之时，能放出一层无形气罩，虽足以遮风挡雨，可防御力极低，最多只能挡住几次炼气中期的法术攻击。
攻击的话，只有一个字：撞。
可撞击威力，也顶多能威胁一下炼气中期而已。
此舟无论卖相还是舒适度，都远远比不上齐凌云的那条玉白飞舟。
但齐凌云的飞舟有点扎眼，在南海范围内，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
赵秀琳全神贯注驾驭飞舟。
身裹黑袍，只露下颌，仍然扮成僵尸的倪昆，则坐在飞舟中段，低头把玩着手中一根“红绳”。
这“红绳”三寸来长，细若发丝，赤若血凝，活物一般在他掌中咻咻穿梭，看起来像是想要逃出他五指掌控。
但无论那三寸“红绳”如何尝试，始终都只能在倪昆掌心方寸之间活动。
每当它试图逃逸出去时，倪昆某根手指轻轻一弹，便又将之弹回他掌心之中。
当红绳闹得厉害时，倪昆甚至会用指尖将红绳按到掌心，无情碾压捻动。
三寸红绳屡试屡败，渐渐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也不再穿梭飞行，没精打采地躺平在倪昆掌心之中，任他如何挑逗，也不再作逃逸尝试。
正“调教”这三寸红绳时。
前头赵秀琳看看天上太阳方位，又取出玉简，贴在额心，对照着里面的飞行路线图，确认了一番航线，确认无误后，对倪昆说道：
“主上，前方不远，有一座双月岛。那双月岛不属任何南海国家，乃是一座散修聚集的海岛。岛上有个散修坊市，我们要不要前去休整几天？”
五天前，倪昆二人弃了贡船，任凭贡船随波逐流，他们则换乘飞舟，走空中路线转向千叶国。这一路倒也顺遂，至今日，不过撞上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而已。
但连飞五天五夜，眼中唯见无垠大海那一成不变的深蓝，中途只偶遇了两个荒礁短暂歇脚，也着实有些疲乏枯燥，赵秀琳遂提此建议。
“散修坊市？”
听赵秀琳这一说，倪昆顿时来了兴趣，以天鬼变特有的沙哑嗓音问道：
“那双月岛散修坊市是何根脚？”
好吧，在倪昆看来，没有逛过修仙坊市的修行生涯是不完整的。
所以他也想趁机见识一番修仙者坊市，在市面上逛一逛，瞧瞧能不能来个喜闻乐见的捡漏得宝。
若是能遇上拍卖会那就更好了，参加拍卖会，那也是修行生涯当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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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双月岛
“双月岛上有条天然灵脉，灵脉主脉上的一座山谷当中，出产一种名叫‘铃星兰’的奇花。此奇花能产灵蜜，乃是炼制炼气境、筑基境灵丹的上好辅材，可提升成丹率及灵丹品质。结出的果实，亦可用来酿造灵酒，不仅可增加修为，还可裨益筑基修士温养神念。”
赵秀琳笑语嫣然，声线脆嫩轻快，为倪昆讲解双月岛散修坊市根脚：
“原本，此岛被一群妖兽占据，为首的妖兽，乃是一头有着稀薄蛟血的海蟒，实力堪比筑基后期，一度吞噬了很多潜上双月岛，偷采铃星兰的散修。
“三百多年前，我仙音派一位姓‘千’的筑基境同门前辈，带着追随者们登上双月岛，以一把琵琶横扫全岛，斩绝妖兽，灭杀大蟒，从此占据双月岛。
“后来那位同门前辈带着追随者，在双月岛上开辟建设，又四面扫荡周围海域妖兽，历经十余年，开辟出来一条安全航道，并以‘铃星兰’为主打，辅以各种妖兽材料、灵丹法器，渐渐引来不少散修商船补给交易。
“千前辈允许散修在双月岛定居，还允许他们捕猎海中妖兽，开采海中奇珍，还鼓励散修开辟灵田、开设商铺，她则负责维持秩序，提供保护。
“在千前辈悉心经营下，双月岛渐成周围海域的散修乐土。如今这双月岛更显繁荣，来往散修、海商络绎不绝。
“当年我乘飞舟前往宗门时，途经双月岛，也曾随护送的长辈在双月岛上落脚数日，那时岛上海港中停泊的大型海船，俨然已不下百数……”
听到这里，倪昆不禁笑道：
“看来那位千姓前辈，还真有几分经营建设的本事。她现在如何了？”
赵秀琳摇摇头：
“千前辈乃是因为结丹失败，方才黯然出山，占据灵岛，建立家族。既然未成金丹，三百多年过去，千前辈自然早已坐化了。
“如今这双月岛，乃是由千前辈的后人统治。当今的千氏家主，名叫千浅漪，有筑基后期修为，但道基只得下等。除家主之外，千家还有三位筑基，一个筑基中期，两个筑基前期，三人道基也都只是下等。”
倪昆奇道：
“全都是下等道基？那位千前辈的后人们，没人拜入仙音派么？”
赵秀琳耸耸肩：
“宗门既是玄罡界七大顶级魔宗之一，收录弟子自不会像那些中小宗门一般随意，对内门弟子的根骨姿质要求极其严苛。
“即使是内门筑基弟子乃至金丹真传的后人，若根骨不合要求，也无缘入我仙音派门墙。而双月岛千家，自千前辈之后，历经多代，也至今无人能再拜入仙音派。
“据说千家那位当代家主千浅漪，一百多年前曾在山门前跪了十天十夜，最后送上大量贡品，也只得了个记名弟子的名份，得赐了一枚筑基劣丹。
“不过有此名份，在这南海之上，倒也足以保千家继续坐稳双月岛主的位子了。”
倪昆点点头，没再多问，只道：
“既是你同门前辈家族统辖的坊市，便去休整几天吧。”
……
双月岛乃是一座外岛套内岛的双岛系统。
从天空俯瞰，内外双岛呈现“冋”字格局。周长千余里的外岛，如同一座边框，又似一双臂膀，将周长数百里的内岛囊括在内，乃是内岛的天然屏障。
许多散修乃至小型散修家族，得千家允许，在外岛扎根落户，开辟灵田，养殖灵兽，为千叶岛提供灵植、灵米、灵肉等物产，同时亦能为内岛担当外围警戒。
岛主千家，几个千家的附庸家族，以及散修坊市、商港码头，则都在内岛之上。
有外岛那一双将内岛合抱在内的“臂膀”，将外海风浪乃至海中妖兽阻挡在海湾之外，内部海湾常年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不仅适宜商船停泊，甚至还有专业养殖灵鱼的人工渔场。
黄昏时分。
赵秀琳催动黑木飞舟，来到双月岛前，径直穿过外岛敞口，进入内部海湾。
外岛敞口两侧山上，本设有哨楼，以炼气后期散修驻守警备。
商船进来，都要先接受检查。
但黑木飞舟上插着仙音派旗号，赵秀琳一路催舟飞来，毫不减速，就这么风驰电掣穿了过去，两边哨楼里驻守的散修识得仙音派旗号，根本不敢阻拦，只是朝内岛发了道传讯飞符便罢。
见到有几道传讯灵符的流光飞向内岛，赵秀琳也不理会，一路大摇大摆飞向港口。
直至到了泊满海船的港口之前，她方才控制着飞舟减速，又降下飞行高度，贴着那些海船的桅杆，慢悠悠地飞进港口。
飞舟尚未降落，就有几个修士，从港口那座高达三十丈的巨型灯塔中出来，步履匆匆地向着飞舟迎了过来。
为首的修士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修，远远的便拱手作揖，笑容可掬，语气谦卑地说道：
“不知是上宗哪位仙子大驾光临？在下千奉贤，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赵秀琳站在舟头，也不还礼，淡淡道：
“仙音派，内门下院，赵秀琳。”
“原来是赵仙子！”
千奉贤带着几个修士来到飞舟前，敬畏地看了一眼赵秀琳身后，那位死气沉沉、阴煞缭绕的黑袍人，再次对着赵秀琳一揖到地，丝毫不敢小视赵秀琳的下院弟子身份。
再是下院弟子，人家也是出身仙音派内门。
在南海，仙音派就是天。
绝大部分南海散修，哪怕有筑基修为，见了炼气境的仙音派内门弟子，也都不敢轻易失礼，更何况千奉贤只是一个炼气后期？
“赵仙子驾临蔽岛，可是有上宗法旨降下？”
行过礼后，千奉贤又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秀琳淡淡道：
“我此来非为公事，只是途经双月岛，前来稍歇几日。”
千奉贤松了口气，笑道：
“原来如此。蔽岛有上等洞府数座，都是开辟在主脉之上，风光如画，灵气充裕，还有灵水温泉……仙子既是前来歇息，不如容在下为仙子向导，领仙子前去上等洞府歇息？”
赵秀琳却道：
“不必了。我十八年前，曾来过此岛，在岛上歇过几日，对此地颇为熟悉。现在我想先去坊市间逛逛，等逛够了，自会找地方歇息，就不必你向导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千奉贤，径直催动飞舟，离地三尺飘着，往港口城市那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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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岛主有阴谋！
对于赵秀琳这般倨傲作派，千奉贤等人丝毫不觉羞恼，仍是恭恭敬敬以礼相送——还是那句话，仙音派“仙子”们倨傲冷淡才是好事。
倘若笑语盈盈、热情可亲，千奉贤等几个男修反而要心底发慌：
仙子这该不是看上我们，要拿我们作几天临时炉鼎了吧？
虽然几天功夫倒也不会被榨成渣渣，可身为仙音派内门弟子后人，千家人可是很清楚，仙音派的“仙子”们，那都是“有毒”的。
一旦与其双修，哪怕只是短短几日，也会毒性入骨，从此迷恋上对方，难以自拔。
之后哪怕几年、十几年不与对方相见，一旦再遇，对方稍微勾勾手指，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扑上去，任凭驱策，甚至任其奴役。
总之，仙音派的妖女碰不得。
一旦碰了，便会化身终极舔狗，从此不得自由。
这，正是仙音妖女们最可怕的地方。
话说，很多不知深浅的散修，乃至见识不够的小门派修士，以为只是被玩几天而已，不会有甚大碍，将之视为一种艳福。
甚至还有自诩本钱雄厚，心性坚不可摧，妄图反过来征服仙音妖女的自大狂。
那样的家伙，下场基本都是惨不堪言。
当然，仙音派这种“魅毒”也并非无法可解。
偌大玄罡界，不要说能抵挡魅毒的修士，便是能反过来奴役驱策仙音妖女的强人，那也是有的。
不过那等能耐，就不是千奉贤等人可以肖想的了。
总之赵秀琳的反应，甚合千奉贤几人心意，恭恭敬敬目送她进了港口城市，千奉贤等人方才一身轻松地回了灯塔。
之后又给家主发了道传讯飞符，将上宗内门弟子赵秀琳途经双月岛，要在岛上暂时落脚几天的事情报了上去。
千家主宅。
千家当代家主千浅漪正在密室打坐，接到千奉贤飞符传讯之后，立刻派人传召千奉贤，要他来主宅禀报。
等千奉贤匆匆赶到，不等他见礼，千浅漪劈头就问：
“来者真是上宗内门下院弟子？姓赵，名秀琳？”
“正是！”
千奉贤满脸忐忑地看着外表年轻美貌，却已统治家族一百二十年，论辈分乃是他姑奶奶的家主，见她正襟危坐，面色沉凝，辨不出喜怒，一时不禁心头惴惴，不知家主专程传召自己回主宅质询，究竟是何用意。
正暗自揣摩时，就听家主又问：
“那位赵仙子身边，带着一位黑袍护法，死气沉沉，阴煞缭绕？”
“不错！”千奉贤定了定神，老老实实回答道：“那黑袍人头脸都被遮蔽严实，看不见真面目，侄孙只觉其气息极为可怖，甚至隐隐觉着，那人给予侄孙的威压感，竟不逊二长老……”
千浅漪闻言，修长食指轻敲座椅扶手，喃喃自语：
“威压不逊二长老么……”
千家没有“大长老”，最大的就是家主，其下就是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
总之只要修为到了筑基，就能得一个长老席位。
而千家二长老千语伊，正是家主千浅漪之下第一高手，有筑基中期修为。
当然，千语伊只是下等道基，修炼的也只是当年开辟双月岛，建立千氏家族的那位老祖，用宗门贡献从仙音派兑换出来的普通功法——千家那位立族老祖虽是仙音派内门上院弟子，但她修炼的仙音派魔道真功，是不能传授给家族后人的。
仙音派真功都下了禁制，即使只是炼气篇功法，一旦胆敢外泄半句，泄密者也会立刻禁制发作，魂飞魄散。
所以千家后人想学仙音派真功，就只能拜入仙音派门下。
可惜，自那位老祖之后，千家后人就再无一人根骨达标。
千浅漪也只是靠着巨额贡品，勉强混了个“记名弟子”的名头。
所以千家目前修炼的，都是千家老祖兑换来的“沧海无量诀”、“千山九震诀”这两门功法。
这两门功法，比起绝大部分散修功法，自然是要强了许多，放在外界，足以成为一些中小门派的立派之基。
可与仙音派的“阴极混洞摄元正法”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千语伊所修功法“沧海诀”既远不如仙音派真功，道基也只是区区下等，因此千语伊虽境界到了筑基中期，可她实力也就勉强堪比道基中等、筑基初期的仙音派内门上院弟子。
真斗起法来，还多半会输。
“气息威压堪比二长老，死气沉沉、阴煞缭绕，黑袍裹身，不见真容……看来是从黑死谷出来的铜尸。只是炼气境的下院弟子，就能拥有一尊铜尸护法……不愧是金丹家族千叶皇族的嫡公主。”
听家主这么一说，千奉贤顿时瞪大双眼，一脸错愕：
“赵仙子竟是千叶皇族公主？”
“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千浅漪抬眼瞥了千奉贤一眼，威严内敛的眼神，一下就把千奉贤话头堵了回去，令他一个激灵，唯唯喏喏退下。
千奉贤走后，千浅漪沉吟一阵，发出飞符，亲自召来了三位筑基境的家族长老。
待三位家族长老到齐，向她行过礼后，千浅漪环顾三人一眼，缓缓说道：
“三位长老可还记得，十八年前，曾在我双月岛上，歇息过几日的那位千叶公主赵秀琳？”
听得此言，三位筑基长老都是一脸疑惑。
那二长老千语伊说道：
“家主，千叶公主赵秀琳我等当然记得。当年，千叶皇族筑基后期修士赵心竹，亲自驾飞舟，护送她前往仙音派，途经我双月岛，在岛上歇脚那几日，我等可都出面接待了。”
三长老千猛沉声道：
“我也记得那位赵公主。那小公主，当年可是骄纵得很，在坊市里可是惹了不少祸。家主今日何故突然提起那个骄纵公主？”
千浅漪食指轻敲座椅扶手，低声道：
“因为她今天，又来我双月岛歇脚了。”
听得此言，三人都微微一惊，千语伊道：
“那赵公主又来了？当年她已拜入仙音派，成为内门弟子，如今十八年过去，她既能出山行走，岂不是已经筑基成功？”
千猛皱起眉头，沉声道：
“所以家主的意思是，我们须得郑重接待她，最好还给她备几个炉鼎？”
听他这一说，千语伊以及三长老千海都皱起了眉头，面色不愉。
然而千浅漪却是轻笑一声：
“非也。那赵秀琳十八年过去，修为却仍只是炼气后期，她此行也不合仙音派弟子出山行走的规矩，因此必是在宗门内遭了打压，甚至被流放了！
“而这，对我们是个天大的机会！”
此言一出，三位长老先是震撼惊诧，面面相觑，但旋即竟皆有动心之色。
不过千语伊还是提醒道：“家主，此事风险极大……”
千浅漪抬手打断她话头，沉声道：
“我当然知道此事风险极大。但我千家三百多年传承，老祖余泽将尽，如今已是岌岌可危。
“千海年纪最小，但也是七十年前筑基的。自千海之后，七十年来，家族后辈一代不如一代，多是没有半两道骨的凡胎，偶尔才出一个身具灵根道骨者，还资质平平，不堪造就！
“至如今，我千家，竟已连个有望筑基的子弟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千浅漪深深一叹：
“自家血脉根骨沉沦至此，外部又不乏对我双月岛灵脉宝地虎视眈眈者，与仙音上宗的那点香火情也不值得仰仗。毕竟老祖坐化已近三百年，仙音上宗又素来薄情寡义，只重利益，谁能给她们更多，她们就支持谁……
“若家族再不振奋，等到我们四个都老死，强龙前来夺岛，千家不要说保住双月岛祖宗基业，怕是连血脉姓氏都将不保，要落个满门灭绝！
“现在赵秀琳修为不到筑基就出山行走，在这偌大南海上单人独舟，身边还没有赵氏或是仙音派的筑基随行，只带了一具铜尸……”
她目露决断，断然说道：
“这，正是关乎我千家未来崛起，百年难遇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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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坊市见闻，骤闻金丹
跟着赵秀琳逛了半晌坊市，倪昆也终于绝了捡漏得宝的心思。
他算是想明白了，坊市上捡漏得宝，纯粹就是概率极低的偶然事件。
就跟买彩票中头奖似的，正因概率超低，所以才会被人们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若自己也想去捡个漏，那大概率只会被坑。
绝了捡漏的心思，倪昆也能心平气和地逛坊市了。
要说这双月岛的修仙者坊市虽然不大，但商铺繁多，商品种类也颇为丰富。
灵米、灵肉、灵布、灵丹、法器、法符、阵盘、傀儡、功法、术法……
但凡修仙者需要的，双月岛坊市里基本上都有。
只是品阶嘛，就不值一提了。
只能说，各种商品的品种和价格，对散修都很友好，但对于赵秀琳这等名门大宗的修士来说，就完全不值一哂了。
倪昆虽然只是仙音派的炉鼎，但托赵秀琳的福，也算吃过见过。
不久前又托齐凌云的福，大发了一注横财，身上单是“灵器”就有四件，法器多达十几件，灵石五千余，还有各种灵丹宝药，连宝贵的“筑基丹”都有三枚。
有此等堪称“豪富”的身家，这坊市里的东西，无论街边小摊上的，还是商铺货楼里的，便都入不得他的眼了。
最后逛到天黑，赵秀琳也就采买了一些品相尚可的灵米、灵鱼，充作接下来旅途中的食粮，又在倪昆指示下，在千家开设的法器铺子“百宝楼”里，买了一串念珠。
这串念珠据说出自玄罡界主大陆上的佛门，乃是以十八枚高僧舍利制成，没啥攻防能力，但有静心宁神、澄清识海、拔除心魔之效。
倪昆试了一下，感觉确实有点儿效果，能稍微减轻“魔天六道”的魔性影响，对他也算小有裨益，便指示赵秀琳买了下来。
完了两人也不再继续逛街了，径往酒楼里面吃饭。
当然只是赵秀琳吃饭。
倪昆现在还在假装僵尸，不能正常进食。
当听到倪昆吩咐进酒楼吃饭时，赵秀琳还有点不安：
天底下哪有奴婢坐着吃饭，主上站旁边看着的道理？
所以她就提议，是不是点份外卖，然后去找个上等洞府住下，等外卖送到，关上洞府，主上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在她服侍下舒舒服服用餐。
倪昆却说就是要去酒楼，还得坐大堂里，好听一听市井间流传的消息。
赵秀琳无奈，只得依他吩咐，去了酒楼里边，坐在一楼大堂角落里，点了一桌酒菜，默默吃喝。
倪昆则收敛死气煞气，贴墙角站着，护法一般侍立赵秀琳身后，同时凝神聆听酒客们的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铁木岛黎家又出了一位筑基，正是当年就有天才之称的‘小白龙’黎玉昆！并其他筑就的，还是中等道基！”
黎玉昆？
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名字，倪昆顿时来了兴趣：
我叫倪昆，黎玉昆那哥们儿……啧，怎么感觉有些跟我犯冲？
“啊？小白龙黎玉昆成功筑基了？还是道基中等？我的天，黎家本就有四位筑基大修，如今再增一位筑基大修，一门五筑基，这是要大兴啊！”
“可惜黎玉昆不是女子。如若不然，以他根骨，必能拜入仙音上宗门下！”
“不错，能以黎家的‘白龙封海诀’，筑就中等道基，黎玉昆根骨属实超卓，‘小白龙’之称，实至名归！”
“呵呵，这下铁木岛隔壁的幻花岛左家可要坐蜡了。那左家与黎家素有仇隙，据说当年还曾打压过黎玉昆，甚至一度想提前灭了这个黎家天才，可没有想到，数次设计，皆被黎玉昆化险为夷，不仅没有弄死他，反而成就了他，让小白龙一飞冲天……”
“左家只有三位筑基大修，个個都只是下等道基，本就只能仗着修为境界略高一筹，勉强压过黎家四位筑基大修一头。如今黎家出了一位筑就中等道基的小白龙，说不得，就要灭了左家。看来距离黎家一统铁木、幻花二岛不远了！”
听到这里时，倪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时候，区区筑基，也能称“大修”了？
仙音派里，筑就上等道基的内门上院弟子，大家也就叫一声师姐，对于中品金丹，也不过称一声真传师姐。只有元婴，才能担当得起一声“大佬”之称。
咋在这南海散修界，只是中等、下等道基的筑基，就敢称“大修”了？
那要是金丹，哪怕只是下品金丹，岂不是也能称“老祖”？
元婴岂不是要称“老怪、巨擘、大能”？
他传音赵秀琳，将这想法当笑话讲了，没想到赵秀琳神情一下变得古怪：
“呃，主上，金丹在宗门之外，确实就称作老祖的……
“其实，像双月岛这种位于航道上的繁华坊市还算好了，散修们眼界还开阔些，只将筑基称作大修，在某些闭塞些的小地方，筑基修士就敢接下‘老祖’称号，金丹就敢称‘巨擘、大能’来着……
“不过老实说，世俗修仙界中，金丹修士就已经非常罕见了。即使下品金丹，亦有一人镇压一国之力。对于世俗修仙界中的散修，乃至一些小门派、小世家来说，金丹确实就是他们头顶的天，是他们不可违逆的巨擘大能……
“至于元婴，对于绝大多数世俗散修来说，更是传说人物，属于他们一辈子连其影子都接触不到的天外神龙。”
“……”
倪昆一时无语。
话说，因着那位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灵植园总管韩紫衣，过于尸位素餐、糜烂腐朽的工作态度、生活作风，他对元婴其实严重缺乏敬意来着。
却没有想到，出了仙音派，离了浮妙山，来到世俗修仙界，不要说元婴大佬了，连下品金丹居然都是一人镇一国，高高在上的“老祖”……
看来是他自己所在的环境位置太高，哪怕他自己只是地位低下的牛马耗材，可耳濡目染之下，眼界还是不知不觉被提得太高，有些小瞧了筑基、金丹在世俗修仙界的份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见识了韩宾在齐凌云面前的不堪一击，见识了黑炎双煞在符宝面前的脆弱如纸，又亲手干掉了齐凌云，倪昆对散修界的“筑基大修”们，属实难以提起丝毫敬意。
当然，对于金丹，他的敬意还是有的。
毕竟，即使只是一位下品金丹炼出的“符宝”，也足以令齐凌云这等名门大宗的筑基慎重以待，足以将战力不弱的黑炎双煞当小鸡一样宰掉，这样的实力，也属实值得倪昆多加敬重了。
接下来，倪昆又听到了许多关于那位“小白龙”黎玉昆的议论——此人似乎是近期热点，酒楼里的散修们，十桌倒有八桌都在谈论此人。
听了一阵，见都在说那区区中等道基的黎玉昆，倪昆正大感无趣时，忽又听到了一个劲爆消息：
“……三个月前，九崲岛上灵气如潮，有五色祥云凭空凝取，结成五色灵芝形状……”
“什么？这，这，五色祥云，状如灵芝，这，这是结丹异兆啊！还是传说中丹成中品时，特有的异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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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宴无好宴！
丹成中品的异兆？
听得此言，倪昆不禁心中一动，愈发凝聚精神，仔细聆听那桌看打扮，像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海商散修们的议论。
“什么？中品金丹？南海散修界，居然出了一位中品金丹？这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南海这么大，纵使仙音上宗，又岂能将南海奇才悉数网罗？更何况仙音派内门只收女徒……亿万里南海，多的是沧海遗珠……”
“不错！南海广大，纵是仙音上宗亦不能悉数掌控，传说不少险地荒岛、禁忌海域之中，甚至有古时大能的遗府埋藏。若是哪位沧海遗珠，奇遇得了前人遗府，不要说丹成中品，纵是上品金丹，也不是没有可能！”
“上品金丹……嘿，上品金丹哪有那么容易？”
“就是。仙音上宗每三年招一期弟子，个个都是灵根道骨超凡拔尘的天才，可十期弟子，数千天才，都未必能出一位上品金丹。散修界想出上品金丹？难比登天！”
“可知那位在九崲岛结成中品金丹的，究竟是哪位老祖？”
“不知……不过那九崲岛乃是妖兽横行的荒岛，那位老祖既在九崲岛结丹，必非宗门、世家之人。一位散修老祖，还是丹成中品……啧，这下南海怕是要有一番风起云涌了。”
“不见得。那位老祖结丹之后，若不立刻远遁，消息传到仙音上宗那，呵，若是女子还好，其若是男子，下场嘛……诸位懂的。”
听到这里，倪昆也有些震撼。
上品金丹虽少，内门弟子每十期也未必能出一人，但中品金丹，在仙音派中并不稀罕。
虽中品金丹也不容易，每两三期内门弟子，也未必能保证稳出一位中品金丹，但中品金丹基础寿元就有五百，仙音派金丹又有掠夺他人寿元乃至气数之能，寿元只会更长。
这么一代代的积累下来，仙音派中，中品金丹的具体数量倪昆不知道，他只知道，总数一定少不了。
只是仙音派的内门弟子结丹，都会在宗门秘境当中进行。
因此哪怕中品金丹成就之时，其结丹异兆据说远在百里开外都能看到，倪昆也是从未亲眼目睹过一次结丹异兆。
仙音派这等独霸南海第一仙山灵地，资源丰富，天才辈出的顶级宗门，出个中品金丹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散修界中，出一位中品金丹，那可完全算得上“真龙出世”了啊！
“南海散修界中，居然也能出一条真龙？谁这么好的机缘造化啊？”
倪昆正自感慨时。
忽有一位看着温柔似水、弱质纤纤的碧衫女修，袅袅婷婷进了酒楼大门，左右环顾一番，朝着赵秀琳这桌走来。
而随着这碧衫女修进来，方才还闹哄哄的酒楼大堂，霎时变得落针可闻。
高谈阔论的散修们纷纷闭上嘴巴，忙不迭放下酒杯碗筷，一脸敬畏地起身行礼。
大堂里打算盘的掌柜也赶紧把算盘一推，正襟行礼。
所有人行礼之时，都恭敬地称呼那碧衫女子为：二长老。
碧衫女子，赫然正是双月岛之主，千家的二长老千语伊。
千语伊笑容温婉，微微颔首，对众散修致意，丝毫不因自己的修为、地位倨傲无礼。
等来到赵秀琳这桌前，她又以“筑基大修”之身，对着赵秀琳这个炼气小修盈盈一礼，柔声道：
“千家二长老千语伊，拜见秀琳公主。一别十八年，公主可还记得妾身？”
十八年前，赵秀琳在家族长辈赵心竹护送下前往仙音派时，曾在双月岛暂歇过几天，千家几位筑基都曾出面接待，勉强算是熟人。
十年黑死谷磨砺，又将赵秀琳骄纵轻狂、目中无人的娇娇公主性子消磨不少，因此也不再摆那傲慢冷淡的上宗弟子架子，笑着起身，还了一礼：
“语伊前辈说笑了。当年游玩双月岛时，秀琳年纪虽小，却也对语伊前辈和浅漪家主印象极深。二位前辈的风彩，秀琳至今仍然思之倾慕呢。”
千语伊嫣然一笑：
“秀琳公主也是出落得愈加光彩照人了。”
彼此恭维了几句，千语伊又笑吟吟说道：
“阔别多年，秀琳公主难得再临双月，我千家务当一尽地主之谊。家主已在府上备好接风宴，欲为公主洗尘。又遣妾身前来相迎，还望公主能赏妾身小小薄面。”
赵秀琳十八年前，就曾受过千语伊、千浅漪等人的热情接待，对千家当年的殷切奉承记忆犹新，又仗着主人在侧，哪会顾虑仅有四个下等道基的小小双月岛？
当下也不疑有它，含笑颔首：
“语伊前辈既亲自来请，秀琳便恭敬不容从命了！”
当下赵秀琳带着倪昆，随千语伊出了酒楼，往千家祖宅方向行去。
途中，千语伊不着痕迹地瞥一眼亦步亦趋跟随赵秀琳身后的倪昆，心中暗忖：
这具护法铜尸气息不弱，不愧是从仙音派黑死谷出来的炼尸。但铜尸只能肉搏，没有术法，更不会御使法器，对我当无法造成威胁，更别说家主了。
心中一时大定，对待赵秀琳的态度则愈加殷切。
千家祖宅座落在坊市之外，灵脉核心所在的小山之上。
整座小山，连同小山背后，那出产“铃星兰”的山谷，都被一座阵法笼罩在内。
此阵乃是三百多年前，千家那位开辟双月岛的立族之祖，以功勋自仙音派兑出的“山海双龙阵”，可调度山川海脉灵气，化形出两条灵气巨龙，全盛之时，足以抵御金丹修士攻击。
但自千家那位老祖逝后，千家人才凋零，一代不如一代。
不仅没有精通阵道者维护修缮，甚至连個道基中等的筑基都没再出过，又不敢延请外人帮忙维护这关乎家族根本的护山大阵，因此三百多年磨损下来，这“山海双龙阵”已衰减至无法化形灵气巨龙，甚至仅能挡一挡普通的筑基中期修士了。
千语伊领着赵秀琳主仆步入大阵，来到千家祖宅前，千浅漪及千家另两个长老，早已大开中门，在外迎候。
“千氏家主千浅漪，携长老千猛、千海，恭迎上宗高徒、千叶皇族秀琳公主大驾。”
见了赵秀琳过来，千浅漪先行了个大礼，又笑吟吟上前，带着两个长老好一番寒喧问候，之后将赵秀琳主仆延请至大堂之中。
大堂里已备好酒席，千浅漪亲自请赵秀琳坐了主宾席，又与三位长老依次落座作陪。
倪昆自是继续着“护法铜尸”的表演，默默侍立赵秀琳身后。
“秀琳公主，此酒正是我双月岛特产的星兰灵酒，请公主品鉴。”
双月岛星兰灵酒，乃是以双月岛主打特产“铃星兰”的果实酿造，连筑基修士饮之，都可增益修为，还可助筑基修士温养神念。
炼气境修士虽尚未修出神念，但此酒亦可助益炼气修士锤炼精神，提升将来神念的强度。
千家每隔十年，都会给仙音派进贡大量星兰灵酒，但这样的灵酒，只会供给内门上院的筑基弟子，赵秀琳这样的下院炼气境，显然是品尝不到的。
因此赵秀琳也不矜持，酒到杯干，很快就在千浅漪、千语伊等频频劝酒下，喝得俏脸酡红，隐现醉意——主人在侧，赵秀琳安全感爆棚，纵然醉酒，也毫无顾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千浅漪忽地轻轻拍了拍手，堂中侍酒送菜的婢女们纷纷退下。
待得堂中只剩千家四人以及赵秀琳主仆，千浅漪又取出一方白玉印章，催动法力，白玉印章灵光一闪，堂中随之荡漾起一阵灵气波动，整个大堂霎时被阵法隔绝内外。
这番举动，令赵秀琳酒意顿消，挺直腰背，正襟端坐，皱眉说道：
“浅漪前辈这是何意？为何要调动大阵，隔绝内外？”
千浅漪微微一笑，一脸诚挚地说道：
“秀琳公主切莫误会。妾身此举，只是预防万一。而之所以如此慎重，乃是有一桩重礼，想要奉送给秀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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