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古奇冤徐野驴 朱瞻壑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梦中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大明朝的纨绔子弟,身边跟着一帮狗腿子,每日里走马斗鸡、喝酒听曲,呼朋唤友好不快活。 然而就在某一天,朱瞻壑与一帮狐朋狗友出城打猎,为了一只中箭的狐狸,他甩开众人,一人一马追了上去,结果在狂奔之中马失前蹄。 当是时,上好的大宛良驹在地面上翻滚,朱瞻壑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眼睁睁看到前面有一棵两人粗的大树,最后他可怜的小脑袋狠狠的扎在了树干上。 “啊~” 朱瞻壑一声惨叫,浑身冷汗的从梦中醒来。 “幸好是个梦!” 朱瞻壑心有余悸的自语道,这时他感觉自己胸口“砰砰”直响,梦中最后撞在树上的那一刹那,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眼前一片漆黑,朱瞻壑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打算看看几点了,顺便起床放放水。 然而手机没有摸到,反而摸到一面有些粗糙的木板。 “床头哪来的木板?” 朱瞻壑一愣,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又伸出左手,结果在左边也摸到一面木板,紧接着他发现头顶同样是一面木板,虽然看不到,但他脑子中已经勾画出一个箱子的形状。 随着朱瞻壑的摸索,他发现箱子的头部空间大,脚部的空间小,这让他脑海中的箱子再次变形,终于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形状。 “棺材!” 这个发现让朱瞻壑大为恐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死的? “等等!刚才那个梦……” 朱瞻壑马上又想起梦中最后的那种濒死感,难道说刚才并不是梦,他真的死了? “不可能,梦中死的那个是汉王朱高煦的儿子朱瞻壑,早知道睡前就不应该看乱七八糟的明穿小说。” 朱瞻壑强自安慰自己道。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从棺材里出去,万一棺材已经钉死了,那他说不定就要被活埋了。 想到这里,朱瞻壑也大为恐慌,急忙用力的推上面的盖子。 不幸中的万幸,棺材盖子虽然很重,但并没有钉死,只是朱瞻壑才刚醒来,手脚有些无力,一时间竟然推不开。 就在这时,朱瞻壑忽然发现棺材在移动,速度并不快,但因地面不平,所以棺材一震一震的。 “怎么回事,棺材还没钉死呢,这就要下葬了?” 这显然不合乎常理。 没等一头雾水的朱瞻壑想明白,他忽然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只是隔着厚厚的棺材板,听的并不真切。 于是朱瞻壑把耳朵贴在棺材上,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最先听到的是一阵阵沉闷的鼓声,紧接着又传来马匹的嘶鸣声、铁器的撞击声,以及人群的叫嚷声。 刚开始还听不清外面人叫嚷着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叫嚷声越来越整齐,声音也越来越大,最终嘈杂声汇聚成为一句十分清楚的话语: “为汉王世子报仇!” …………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自从朱元璋定都金陵,这个千年古都终于焕发出第二春,城建再次扩张,人口直逼百万,在这个时代,绝对可以称之为天下第一城。 然而往日里繁华似锦,人流如织的金陵城,今天却忽然全城戒严。 一队队铁甲武士手持刀弓,沿着大街小巷快速前行,甲叶与武器的撞击声连成一片,最终军队如同流水一般,汇聚向宽阔的正阳门大街。 街道上早已经见不到半个百姓,连往日无处不在的乞丐,也似乎全都消失了,偶尔会有一些胆大的,从门缝、墙头偷偷向外张望,一双双眼睛中写满了忐忑与不安。 整个金陵城都弥漫着一种紧迫的气氛,不少年长的人,想到了十几年前,还是燕王的朱棣率兵靖难,杀入金陵城的情景。 更有一些老人,想到了当初太祖皇帝刚起兵时,三次攻打金陵城,最终入主金陵,定鼎天下。 难道说今天的金陵城还要再次易主? 正阳门外中和桥,桥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 然而往日里“古韵凌波十里欢,风摇画舫雨含烟”秦淮河,今日的河面上却是空荡荡一片,别说画舫了,连条渔船都见不到。 河面上虽然没人,但桥上却站满了人,从城中各处赶来的军队,全都汇聚到中和桥两侧,双方以桥中心为界,刀枪箭锋都指向对方。 两侧的将士全都是一样的铠甲武器,只不过桥南的将士在头盔上绑了一条白布,从上面看宛若一片白色的海洋,军阵之中杀气腾腾,随时准备进攻。 相比之下,桥北的将士却显得畏畏缩缩,排头兵树起高大的盾牌,做足了防守的姿态。 “滴踏~滴踏……” 桥南的军阵之中,传出一阵清晰的马踏石板的声音,紧接着军阵向两侧分开,一员大将手执长枪,一人一马缓步来到桥头。 只见这员大将身材魁伟,四方脸、络腮胡,铜铃大眼中布满血丝,身上穿着特制的山文甲,外面却罩着一层斩衰服。 所谓斩衰,是五服中最重的丧服,一般只有父母去世,子女才会穿上,但有一种特殊情况,那就是嫡长子去世,父母也会穿上斩衰服,比如当初太子朱标去世,朱元璋就穿着斩衰服上朝议事。 “本王要入宫,谁敢阻拦!” 中年男子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汉王朱高煦,大明皇帝朱棣的次子。 当初靖难之时,朱高煦屡立奇功,特别是东昌之战,大将张玉战死,朱棣被围,是朱高煦率领骑兵杀入重围,将他救了出来,可以说若没有朱高煦,朱棣说不定早就死在靖难的路上了。 桥北的明军显然都认识朱高煦,当看到这位号称有霸王之勇的汉王殿下时,不少将士都纷纷后退。 最终领兵的大将硬着头皮拍马上前,只见这人身材也颇为魁梧,只是与朱高煦一比,却明显小了一号,长着一张奇长的大脸,相貌十分清奇。 “兵马指挥使徐野驴,拜见汉王殿下,不知道王爷所为何来?” 徐野驴这个名字配上他那张大长脸,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竟然颇具喜感。 不过朱高煦闻言却是横眉倒竖,手中长枪一指身后怒吼道:“本王的嫡长子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说我来干什么?” 随着朱高煦的怒吼,只见军阵中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车上载着一口厚重的棺木,里面正是朱高煦的嫡长子朱瞻壑的遗体。 “王爷息怒,太子正在派人调查世子身故之事,还请王爷宽……” “查个屁,我看他是在忙着毁灭证据!” 没等徐野驴把话说完,就被朱高煦厉声打断道。 整个大明都知道,朱高煦一直觊觎着太子朱高炽的位子,去年因为迎驾迟缓之事,导致黄淮、杨溥、金问等一众太子党被下诏狱,朱高炽几乎成了光杆司令。 今年朱棣又去草原上宰蒙古人玩了,虽然还是让朱高炽监国,但朝中文武都清楚,朱高炽的太子之位已经摇摇欲坠。 甚至许多人都在传言,说是这次朱棣北伐回来后,就要废掉朱高炽,改立朱高煦为太子。 眼看着朱棣就要回来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朱高煦的嫡长子朱瞻壑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朱高煦第一个就怀疑是他大哥朱高炽下的黑手。 “王爷慎言,事情虽然还没有查清,但世子很可能只是出了意外,绝非人为……” “住口,我的儿子不可能死于意外!” 没等徐野驴解释完,就再次被朱高煦厉声打断。 “我现在就要入宫,你让是不让?” 朱高煦红着眼睛向徐野驴质问道。 “职责所在,末将不能让!” 徐野驴咬着牙道。 他身后是正阳门,门后便是皇城,看眼前的情形,若是不让,朱高煦肯定要杀他,若是让,日后朱棣回来更要杀他,索性都是死,还不如尽忠职守,也好为儿孙留条活路。 “不让,那就去死吧!” 朱高煦说完挺枪跃马,对着徐野驴就下了死手。 虽然徐野驴身后有不少弓箭手,但却无一人敢将弓箭对准朱高煦,毕竟这可是皇帝的儿子,谁敢伤他? 徐野驴抬枪格挡,却根本不敢还手,他的武力本来就不及朱高煦,现在束手束脚之下,更是左支右拙,短短几个回合就已经狼狈不堪。 “杀!” 随着朱高煦的一声怒吼,手中长枪如同毒龙出海,徐野驴躲闪不及,被一枪刺入左肋,痛的他惨叫一声,全身再也用不上半点力气。 朱高煦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现在一招得手,当即再次大吼一声,手按枪尾猛一用力,竟然将徐野驴挑在半空。 看到朱高煦如此神勇,秦淮河两岸的将士们,一时间也因震惊张大嘴巴,数万大军竟然变得鸦雀无声。 然而就在这时,朱棣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那副盛放着朱瞻壑遗体的棺材盖子猛然一震,随即向右侧一歪,“轰隆”一声掉了下来。 棺材盖掉落的声音,一下子将两军将士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汉王这边才刚挑了徐野驴,怎么世子的棺材板子就压不住了? 朱瞻壑被外面剧烈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好让自己的眼睛快一点适应外面的阳光。 好不容易等到朱瞻壑终于看清楚外面的的情况,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这些军士一个个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有人连武器都拿不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这什么情况,难道是我打开棺材的方式不对?” 就在朱瞻壑纠结着是不是把棺材盖子捡回来重新盖上,然后再打开一次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猛人双手持枪,将另一个武将挑在空中的场景。 只不过无论是挑人的还是被挑的,现在都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最终还是那个被挑在半空中的武将有了反应,只见他一脸悲愤的伸手指着朱瞻壑,用尽全身力气恨声道:“你……我……冤……” 没等徐野驴把话说完,忽然一口老血喷出,为碧蓝的天空染上一抹血红。 第二章 大明“李世民” 汉王府面积广阔,四周高墙林立,府墙的规格与城墙一样,墙头可以跑马行车,常年有精兵驻守。 朱瞻壑登上府墙的谯楼,手扶栏杆极目远眺。 只见金陵城尽在脚下,一排排民居如鱼鳞般铺陈开来,直到天际尽头。 曲曲折折的秦淮河从城中穿过,将金陵城一分为二,河堤上杨柳依依,河面上画舫点点,不时微风吹过,隐隐传来丝竹与吟唱声。 金陵城繁华念旧,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三天前发生在秦淮河岸的那场对峙了。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不少人都十分清楚,那天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绝对会演变成一场惨烈的流血冲突。 甚至更严重一些,很可能会导致大明的一场内乱,到时因此而死的人恐怕就要数以万计、甚至是十万计。 最终这场对峙因为朱瞻壑的死而复生告终,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当然那个倒霉的徐野驴除外。 “徐野驴倒霉,我也不比他强多少,你说穿越的时候为什么不偏一点,做朱高炽的儿子,甚至是赵王朱高遂的儿子也行啊,哪怕名声臭一点,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朱瞻壑一脸懊恼,手掌把栏杆拍的“砰砰”直响。 对于朱高煦这个人,朱瞻壑实在太熟悉了,当初朱高煦跟随朱棣起兵靖难,的确立下不少的功劳,甚至还救过朱棣的命。 比如浦子口之战时,朱棣陷入苦战,眼看着盛庸的大军就要将他重重包围,而朱棣的大军已经筋疲力尽,甚至连朱棣自己都无力再战。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朱高煦率领着手下铁骑杀到,不过他的骑兵人数不多,面对盛庸的大军并没有多少胜算。 于是朱棣出了绝招,拍着朱高煦的肩膀说:“上吧,皮卡丘……不对,是上吧,儿子,你大哥体弱多病!” 这种近乎明示的话,激的朱高煦眼睛都红了,立马开了无双,神挡杀佛,佛挡杀神。 最终朱高煦以少量骑兵将盛庸的大军杀的大败,从而夺得长江以北最后一道防线,为朱棣渡江夺取金陵扫平了障碍。 可以说从那时起,朱高煦就一直觉得太子之位应该是自己的,可最终朱棣食言,登基后只封朱高煦为汉王,立长子朱高炽做了太子。 这也导致朱高煦的心里极度不平衡,从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朱高炽争夺太子之位。朱棣可能是心中有愧,因此对朱高煦也一再纵容。 等到朱高煦的侄子朱瞻基登基后,朱高煦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造反了,但很快失败被擒,本来朱瞻基没打算杀他,可他硬是生生把自己作死了,而且死的很惨烈。 想到朱高煦的命运,朱瞻壑也是长叹一声,更倒霉的是,他偏偏是朱高煦的嫡长子,朱棣亲自册封的汉王世子。 换句话说,朱瞻壑和朱高煦爷俩的命运,已经被死死的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朱高煦造反被杀,朱瞻壑肯定也难逃那一刀。 事实上也是如此,历史上朱高煦造反被杀,他的儿子也全都被处死,一个没留,在这一点上,朱瞻基比朱棣都要狠,好歹朱棣并没有对朱允炆的儿子斩尽杀绝。 “该怎么评价这个朱高煦这个便宜老爹呢?史上第一作死小能手?大明第一熟人?顶缸少年?” 朱瞻壑再次低声自语,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对朱高煦都没什么好评价,可他偏偏成了对方的儿子。 当然朱瞻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做为汉王世子,以前的朱瞻壑也是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在京城里只要提到朱瞻壑的名字,几乎人人畏之如虎。 如果说朱高煦的名声是顶风臭八百里的话,朱瞻壑也就顶风臭个七百九十九里,爷俩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唯一让朱瞻壑感到欣慰的是,现在是永乐十三年,正是朱高煦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特别是去年因为迎驾迟缓,一众太子党被下诏狱,朱高炽成了光杆司令,太子之位也是岌岌可危,朱高煦就等着朱棣回来,改立他为太子。 但朱瞻壑却知道,等到他那位便宜爷爷回来后,就会将朱高煦抓起来问罪,到时别说太子之位了,连本来的兵权都会被剥夺。 改变朱高煦的命运,甚至是帮他登上太子之位? 这个问题朱瞻壑不是没想过,但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他穿越的太晚了,朱高煦又太作死,把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完了。 甚至直到现在,朱高煦还四处宣扬,把自己比做唐太宗李世民,太子朱高炽当然就是李建成了。 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朱高煦没脑子,他倒是想做李世民,可朱棣并不想做李渊,更不想被儿子软禁在宫里天天造小人玩! “算了,离他造反死全家还有十年出头,就算改变不了他的命运,我自己应该也能想到脱身的办法,实在不行跟着郑和下西洋去,多抢点女人,老子在海外创造一个民族出来!” 最后朱瞻壑发狠道。 “世子爷,该吃药了!” 只见一个年轻的下人快步上楼,双手将托盘中的药送到朱瞻壑面前。 看着这碗散发着怪味的药汤,朱瞻壑也是眉头一皱,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做为一个穿越者,朱瞻壑醒来后,对身边的环境两眼一摸黑,于是只能装失忆,为此朱高煦遍请名医,这段时间他几乎是药不离口。 “马安,最近城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朱瞻壑一边喝药一边向年轻下人问道。 马安是朱高煦刚调到他身边的亲随,以前他身边的人因为办事不力,导致朱瞻壑出意外,因此全都被朱高煦换了一遍。 “要说新鲜事,肯定还是世子您有神人保佑,在关键时刻醒来,从而阻止了城中的一场大浩劫,现在城中百姓无不对世子感恩戴德,家家户户为世子立长生牌位,听说金陵城的木价都涨了几成……” “你小子嘴里能不能有句实话?” 朱瞻壑不耐烦的打断马安,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没谱,只挑好听的说,就像昏君身边的佞臣一样,哪怕快亡国了,他也能把昏君吹成千古一帝。 “这个……嘿嘿,小人的话虽然有点夸大,但世子您救世人于水火这件事却是真的,要不是您,满城上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马安脸皮厚如城墙,被朱瞻壑当面拆穿,脸皮都不带红一下,甚至还能接着吹。 “行了,我要听实话,再拿这种屁话来敷衍,我扒了你的皮!” 朱瞻壑无奈只能拿出汉王世子的架子道。 “是是是,小人该死!” 马安倒也机灵,认错之后犹豫了一下,这才终于开口道。 “世子福大命大,许多大夫都说世子您之前是假死,所以才让王爷闹出那么大的误会,但也有不少人在背后阴阳怪气,他们说……说……” “说什么了?” 看马安吞吞吐吐的样子,朱瞻壑无奈的再次追问。 “说世子您死而复生,又什么都不记得了,说不定是……是撞邪了。” 马安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很轻,头也垂的更低了。 “撞邪?哪个蠢蛋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言?呵呵~” 朱瞻壑嘴硬道,但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点心虚。 穿越说难听一点,不就是后世的孤魂野鬼附身到一具死尸身上重新活了过来,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所以还真算是某种程度的撞邪。 “是是是,小人已经够蠢了,对这种鬼话也是半点不信,天下间肯定没有比小人更蠢的人了!” 马安做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这时拍着胸脯赌咒发誓道。 然而就在马安的话音刚落,只见朱高煦“咚咚咚”的快步上楼,冲着朱瞻壑高叫道:“儿子!走走走,为父带你去天界寺一趟!” 第三章 少师姚广孝 天界寺位于城南凤山之上,原名大龙翔集庆寺,这个名字放在后世肯定会红极一时,可惜被朱元璋改了,没能流传于世,简直是世人的一大损失。 大明设立僧录司,管理天下僧寺,而僧录司就位于天界寺内,因此天界寺也被称为天下第一寺。 “爹,您不会也相信我撞邪了吧?” 朱瞻壑一脸无奈的看着朱高煦,两人的身前不远,立着一座高大的寺门,上书“天界寺”三个大字,门后是一片连绵不断的殿堂楼阁,几乎铺满了整个凤山。 “怎么可能,你爹我这辈子杀人无数,向来不信什么鬼神!” 朱高煦一脸不在乎的摆手道。 “那您为何带我来这里?” 朱瞻壑指了指天界寺的寺门。 “我带你来当然是为了见少师,你的病一直没好,少师学究天人,对医术也十分精通,他肯定有办法为你治病!” 朱高煦说完拉着朱瞻壑就进了寺门,沿着山道拾阶而上。 朱瞻壑听到“少师”这两个字,心中却是一震。 大明朝最有名的和尚,当然是半路还俗,起兵造反建立大明朝的朱元璋。 但除了老朱外,还有一个和尚也十分有名,那就是身在空门,却野心勃勃,一个劲鼓动朱棣造反的道衍和尚姚广孝。 历史上以亲王的身份造反,而且还成功的只有朱棣一个,这其中姚广孝出力极多,朱棣登基后,对姚广孝也极为看重,任命他为太子少师,因此少师也成为了姚广孝的代称。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姚广孝,朱瞻壑心中有些忐忑,传闻中这个和尚多智近妖,他又不是真正的朱瞻壑,真怕对方看出点什么。 知客僧引路,父子二人穿过重重殿堂,来到半山腰的位置,这里是一片面积不大的竹林,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小道,最后来到一座精舍前。 这里就是姚广孝的住处,当初靖难功成,朱棣命姚广孝蓄发还俗,并赏赐给他府邸宫女,但都被他拒绝了,平时就住在天界寺内,主管着僧录司的事务。 朱高煦来到精舍前,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看着精舍的大门,脸上罕有的露出几分纠结之色。 “爹,您和少师的关系怎么样?” 朱瞻壑好奇的问道。 “以前关系很好,少师还曾经教我们兄弟读书,我小时候特别皮,气的你皇爷爷老是动手教训我,经常都是少师替我求情,但……后来他做了太子少师。” 朱高煦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但说到最后一句时,却刻意加重了“太子”两字的语气,神情也变得有些不快。 朱瞻壑立刻明白了,看来在立储这件事上,姚广孝也是支持他大伯朱高炽,难怪朱高煦会不高兴。 紧接着朱瞻壑又有些感动,为了自己的“病”,朱高煦竟然可以放下面子,前来求见自己的政敌,这份沉甸甸的父爱,让他对这个时代也有了几分归属感。 朱高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见他挥手让知客僧退下,随后迈步走向精舍,朱瞻壑也急忙跟上。 精舍正堂是一间佛堂,上面立着佛祖的金身,佛堂前一个老僧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敲木鱼口诵佛经。 “少师,本王来看你了,最近身体可好?” 朱高煦大大咧咧的进到佛堂,对着老僧高声行礼道。 老僧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平淡的看了朱高煦一眼道:“不太好,最近晚上老是睡不着。” “咦?这是为何?” 朱高煦也不见外,直接上前坐到姚广孝面前问道。 朱瞻壑跟在朱高煦后面,同时也在悄悄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黑衣宰相”。 只见姚广孝一身黑色僧衣,身形枯瘦、满脸皱纹,颌下三缕白须,面目慈善,但一双三角眼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有些不和谐,多了几分阴郁之气。 “几天前有人在城中乱敲军鼓,这几日依旧余音未绝,老讷被吵的当然睡不着。” 姚广孝目光深遂的盯着朱高煦再次道。 “这个……嘿嘿,本王一时冲动,少师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难道朱高煦竟然会向人认错,说完他一把将身后的朱瞻壑拉到身前道:“瞻壑前几天摔伤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少师您帮忙看一下吧!” “朱瞻壑拜见少师!” 朱瞻壑急忙向姚广孝行礼道。 姚广孝本来神情淡然,但是当看到朱瞻壑时,却忽然神情一怔,随即招手道:“世子上前来,我帮你把把脉!” 朱瞻壑依言上前,盘腿坐到姚广孝面前,然后伸出一只手递到对方面前。 朱高煦也紧张的上前,站在一边满脸关切。 只见姚广孝伸出枯瘦的右手,一下子扣住了朱瞻壑的脉门。 朱瞻壑疼的直咧嘴,别看这老和尚瘦,手上的力气却不小,同时他也心中疑惑,老和尚把脉都用这么大的力气吗? 只见姚广孝的一双三角眼猛然圆睁,犀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利箭,直视着朱瞻壑的双眼。 “少……少师,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朱瞻壑被姚广孝看的浑身不自在,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似乎所有秘密都暴露了出来? “呵呵,医术讲究望闻问切,贫僧老眼昏花,当然要看仔细一些!” 只见姚广孝沉默片刻,这才缓缓露出一个笑脸道,说话时手上的力气终于放松了。 “少师,我儿子的身体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旁边的朱高煦等不及问道。 姚广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把了会脉,这才收回手道:“世子脉相强劲,身体康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身体没问题?那他为何想不起以前的事?” 朱高煦皱眉问道。 “世子是落马之后得了失魂之症,对于这种病的病因,医家也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论,更别说医治了。” 姚广孝叹息道。 一旁的朱瞻壑闻言暗自点头,失忆这种病症,连后世都没有什么太好的治疗方法,更何况他根本不是失忆。 “那怎么办,瞻壑的病真的没办法治了?” 朱高煦立刻焦急的问道。 “那倒也不一定,刚巧我最近闲来无事,不如就让世子在寺中留宿几日,我再帮他看看,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姚广孝笑呵呵的回答道。 “住在这?” 朱瞻壑一脸的不情愿,他才刚熟悉汉王府的环境,自然不愿意再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好,就这么说定了!” 朱高煦却是兴奋的一拍大腿,当即拍板道。 做为朱棣的儿子,没有人比朱高煦更清楚姚广孝在父亲心中的位置,虽然他自认为太子之位已入囊中,但他还是想得到姚广孝的支持。 现在姚广孝要留下朱瞻壑,这在朱高煦看来,就是姚广孝在向自己示好,他当然不会拒绝。 “爹,我……” 朱瞻壑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却被朱高煦挥手打断道:“不必多说,瞻壑你好好跟在少师身边,一切听从少师的吩咐!” “是!” 朱瞻壑一脸委屈的道,面对这个霸道的爹,他不敢不答应。 朱高煦心情大好,与姚广孝又闲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朱瞻壑,让他老实跟在姚广孝身边,没有对方的同意不准离开。 目送兴高采烈的朱高煦离开,佛堂中只剩下姚广孝和朱瞻壑。 “请少师吩咐!” 朱瞻壑很有礼貌的向姚广孝再次行礼道。 “不必客气,你只需坐下听我诵经即可!” 姚广孝指了指旁边的蒲团,随后就闭上眼睛,再次开始敲着木鱼诵经。 朱瞻壑老实的坐到蒲团上,百无聊赖的打量了一遍整个佛堂,但整个佛堂十分简朴,除了佛像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姚广孝的诵经声不断传来,朱瞻壑不懂经文,也不知道他诵的是金刚经还是法华经,反正不可能是道德经。 刚开始朱瞻壑还能强打精神,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姚广孝的诵经声如同魔音入耳,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干脆打起了瞌睡。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师!时辰到了!” 朱瞻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只见姚广孝这时已经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朱瞻壑道:“你随我一起走一趟吧!” “去哪?” 朱瞻壑一脸迷茫的问道,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不必多问,到了便知!” 姚广孝说完也不等朱瞻壑回答,迈步就往门外走去。 朱瞻壑无奈,只得站起来跟上。 只见门外立着一个年轻的僧人,见到姚广孝再次行礼,随后在前面引路,穿着前山的重重建筑,最后竟然来到了偏僻的后山。 第四章 高僧与舍利 相比于香火繁盛的前山,天界寺的后山就比较僻静了。 朱瞻壑跟着姚广孝来到一处园子,这里石塔林立,竟然是天界寺的墓园,当然这里安葬的都是比较有名望的高僧,一般的僧人根本没资格进到这里。 塔林的最深处,则是一处不大的断崖,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僧人。 更让朱瞻壑没想到的是,断崖上修有一个石台,台上堆着九层的木柴,一个头上烫着十二枚戒疤的老和尚平躺在柴堆上,苍白的皮肤带着几分青黑,看样子应该已经去世了。 “这是……要火化?” 朱瞻壑惊疑不定的问道。 后世两个人初相识,若聊的投机,跑去搓一顿烧烤十分寻常,姚广孝倒好,第一次见面就带自己烧人玩! “不错,台上是广善师兄,他一生为善,去年安庆府水灾之后又遇大疫,广善师兄四处奔走,筹粮筹药送到灾区,自己也亲自进入疫区救人,活人无数,他却因劳累过度身染恶疾,苦撑一年却还是圆寂了。” 姚广孝说到最后叹了口气,神情也颇为悲伤,看得出来,他与这位广善大师颇有交情。 朱瞻壑闻言也是肃然起敬,本来他对佛门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他知道太多借助佛门势力为恶的败类。 当然有恶就有善,佛门中肯定也有一些悲天悯人的有德高僧,眼前这位广善大师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道衍师兄!” 早到的十几个僧人这时上前向姚广孝行礼道。 “不必多礼,都准备好了吗?” 姚广孝语气沉重的问道。 “都准备好了!” 为首的中年僧人神情十分悲痛。 姚广孝点头,这才对朱瞻壑道:“世子,这位是广智大师,天界寺的住持,同时也是广善师兄的师弟。” “朱瞻壑拜见广智大师!” 朱瞻壑也十分礼貌的上前行礼道。 只是让人没想到,“朱瞻壑”这三个字一出,广智与身后的十几个僧人却齐齐后退一步,他们虽然身在空门,但对汉王世子的恶名也早有耳闻。 不过广智很快反应过来,他生怕朱瞻壑生气,尴尬一笑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世子乃万金之躯,今日驾临小寺,实在是贫僧等人的荣幸!” “大师您还真会说话!” 朱瞻壑无语道,自己前身的名声到底有多差,竟然连和尚都怕他? “好了,现在开始吧,不要误了时辰!” 姚广孝打断众人道。 严格来说,姚广孝并不是天界寺的僧人,而是在寺中挂单,但谁让他的身份太特殊,所以整个天界寺都以他为首。 “道衍师兄说的是,师兄一生苦修菩萨戒,摄诸善功德无数,生前更是得佛祖点化,留下遗言,圆寂后会凝结七彩舍利,万不可误了时辰!” 广智竟然越说越兴奋,微胖的脸上泛起几分兴奋的潮红。 天界寺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寺,但其实建寺的时间很短,还不到百年,洪武年间又被烧了一次,现在的天界寺是朱元璋下令重建的,算起来还不到三十年。 因此与那些动辄几百上千年的名寺古刹相比,天界寺明显的底蕴不足,但如果能烧出传说中的舍利子,那天界寺在佛门中就算真正的挺直腰杆了。 “广善大师说过要留下舍利子,这种事也能预见?” 朱瞻壑听到广智的话,忍不住向姚广孝问道。 “不错,广善师兄在圆寂前几天,梦到佛祖以七彩舍利投入其胸口,因此才会留下这样的遗言。” 姚广孝十分郑重的回答道。 身为广善的好友,姚广孝深知对方佛法精湛,一生行善积德无数,若他都结不出舍利,那天下就没有人能结出舍利了! “可是……这样恐怕烧不出舍利子!” 朱瞻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至于所谓的佛祖送舍利,说不定是广善大师在最后病糊涂了,从而出现的幻觉。 结果他的话一出品,立刻引来广智等人怒目而视,要不是惧于朱瞻壑的身份,他们定要让对方知道,佛祖身上的袈裟为什么那样红? “世子慎言!” 姚广孝也颇为不悦的看了朱瞻壑一眼,不过他身为长辈,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朱瞻壑暗自撇嘴,明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无奈这些人都不听,那他只好闭上嘴了。 时辰已到,广善大师的火化并没有什么繁杂的仪式,广智带人围着石台坐成一个圈,然后众人齐声诵经。 接着一个年轻的僧人点燃了石台上的木柴,雄雄的烈火燃起,将广善大师的遗体包围。 九层木柴看起来很厚,但木头这东西并不怎么耐烧,大概半个时辰后,木柴已经烧的差不多了,里面的遗体也化为焦炭。 朱瞻壑和姚广孝站在上风口,倒也没闻到什么异味。 广智和尚心急,这时也不等火里的灰烬完全熄灭,亲自上到石台,用一根铁杖扒开灰烬,想要从中找到舍利子。 等到广智将灰烬扒了一遍,眼睛瞪的都快掉出来了,却还是没找到传说中的七彩舍利,只有一些没有烧尽的遗骨。 虽然佛门也有人用遗骨充当舍利,但毕竟不如真正的舍利子更有说服力。 “没有!怎么会没有?” 广智不甘心的再次扒了一遍,面如死灰的喃喃道。 其它的僧人也都是面面相觑,正所谓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甚至更严重一些,若是找不到舍利,可能让他们心中的某些信仰发生动摇。 “怎么可能?” 台下的姚广孝这时也一脸的不敢相信,不过紧接着他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盯着朱瞻壑质问道:“你为何知道烧不出舍利子?” “少师是想听我解释,还是想看到真正的舍利子?” 朱瞻壑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随后笑着向姚广孝反问道。 “什么意思,现在人都烧没了,怎么可能还有舍利子?” 姚广孝一愣,随即再次问道。 “这个您别管,反正我有办法烧出舍利子,您听还是不听吧?” 朱瞻壑偏心满满的再次问道。 “听!” 姚广孝不愧是朱棣身边的第一谋士,当即做出了决断。 朱瞻壑早就猜到对方会同意,当即迈步上前,伏在姚广孝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么简单?” 姚广孝听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是这么简单!” 朱瞻壑微微一笑。 “好!来人!去香积厨运几车木炭来!” 姚广孝一咬牙,当即高声吩咐道。 之前带他们前来的年轻僧人立刻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了。 不一会的功夫,几车木炭就推到了断崖这里,然后在广智等人惊愕的目光下,全都倒在了石台上。 石台上的余烬并没有完全熄灭,木炭又十分易燃,因此很快就再次烧了起来,火红的木炭堆积在一起,像是一座燃烧起来的坟茔。 “还不够,让人拿着扇子死命的煽!” 朱瞻壑再次对姚广孝道。 姚广孝点头,他现在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只能完全相信朱瞻壑了。 随着姚广孝的吩咐,几个膀大腰圆的僧人站在上风口,拿着大扇子拼命的往火堆煽风,木炭的火焰也由红转白,最后甚至开始发蓝。 “少师您这是做什么?” 广智等人这时终于醒悟过来,当即跑来向姚广孝问道。 “你们不必多问!” 姚广孝大手一挥并不想解释,当然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木炭燃烧的更快,朱瞻壑生怕不保险,中间又让人运了十几车木炭,继续往火堆里加。 煽风的僧人换了几轮,一个个累的吐着舌头直喘粗气,再这么煽下去,他们就要跟着广善大师一起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 最后有人把厨房烧火的风箱运过来,这才替换掉煽风的僧人。 就这么一直烧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快黑了,火堆才慢慢的熄灭。 “你确定可以烧出舍利?” 姚广孝看着渐熄的火焰,再次不放心的向朱瞻壑问道。 “应该……可以吧。” 朱瞻壑摸着下巴回答道。 “应该?你自己也没有把握?” 姚广孝听到这里,气的三角眼都瞪成正圆形了。 “理论上说是没问题,但烧舍利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当然不敢打包票,不过您放心,只要让我多烧几次,总结好经验后,日后肯定一烧一个准!” “混帐,舍利乃是佛门至宝,非至德高僧不可有,哪是随便就能烧出来的?” 姚广孝的涵养再好,这时也被气的大骂一声,随即又暗呼“罪过”,可怜他持戒几十年,今天却被朱瞻壑气的破戒骂人了! “少师您先别骂,要是您喜欢舍利的话,日后要多少我给您烧多少。” 朱瞻壑也不生气,说完从旁边的广智手中拿过铁杖,迈步上到石台。 姚广孝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烧出舍利,于是紧随其后上了石台,广智等人相互看了看,也都纷纷跟上。 这时朱瞻壑才发现,坚固的石台都已经被烧裂了,这让他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铁杖,朱瞻壑用铁杖将火堆中的灰烬扒开,露出下面几乎快要烧化的石头,而在石头上的灰烬中,赫然有几粒小小的珠子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第五章 相士 “舍利!真的是舍利!” “七彩舍利!传说中的七彩舍利!” “佛祖垂怜,我佛慈悲,我天界寺终于有舍利了!” …… 石台上的广智等僧人看到灰烬中的舍利,一个个大喊大叫、状若疯癫。 “明明是我烧出来的舍利,关佛祖他老人家什么事?” 只有朱瞻壑不满的嘟囔一声。 姚广孝看到舍利也很激动,但当他看到身边一脸淡然的朱瞻壑时,却忽然激动不起来了。 “这舍利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你用了什么邪法吧?” 姚广孝目光怀疑的盯着朱瞻壑问道。 “您真要我现在就说?” 朱瞻壑说话时看了看广智等人,这些人现在满脑子都是舍利,也不顾炭灰还很烫,竟然用双手在里面扒拉着寻找舍利。 姚广孝看着状若疯癫的广智等人,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道:“走吧,咱们回去再聊!” 姚广孝说完带着朱瞻壑离开了塔林,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回到精舍,姚广孝与朱瞻壑相对而座,这才开口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道理很简单。” 朱瞻壑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继续道。 “少师肯定知道炼铁吧,铁矿石放在火里,如果火势太小,石头依然还是石头,只有达到极高的温度,才能将石头里的铁炼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火势够大,温度够高,就可以烧出舍利?” 姚广孝闻言一脸的不可思议,刚才在路上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没错,所谓舍利,其实就是人体内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光人身上有,动物身上也有,比如您把一条狗扔到炼铁的炉子里,照样能烧出舍利!” 朱瞻壑十分肯定的道。 舍利的成因在后世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后世某位高僧去世前,直接言明不会留下舍利,就是怕惹人笑话。 朱瞻壑在B站看过一个视频,有人把刚拔下来的智齿用焊枪烧,最后烧出一颗白色的珠子,竟然还十分的漂亮,多做几颗完全可以串成手链送给女朋友,当然要是真这么做了,肯定很快就没女朋友了。 姚广孝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舍利一向被佛门视为至宝,哪怕四大皆空的高僧,也希望自己圆寂后能烧出舍利。 结果现在朱瞻壑告诉他,只要温度够高,猪狗都能烤出舍利,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佛门都会因此发疯。 “这些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就算你是汉王世子,也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姚广孝毕竟非比寻常,只见他深吸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情这才向朱瞻壑叮嘱道。 “少师您是我父亲的长辈,我一见少师就倍感亲切,因此才会如实相告,否则换一个人,打死我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朱瞻壑笑嘻嘻的一记马屁奉上道。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要好好的融入这个时代,特别是汉王府还有朱高煦这个定时炸弹,而眼前的姚广孝显然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对于朱瞻壑的马屁,姚广孝毫无反应,只是仔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儿道:“你身上的变化好大!” “呃……这个……” 朱瞻壑正想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类的话搪塞过去,却见姚广孝一挥手再次道:“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去休息吧,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住处。” “这……是!” 朱瞻壑感觉姚广孝的态度变化有点快,但也不好多问,于是只能站起来告辞,外面有知客的僧人会安排他的住宿。 目送着朱瞻壑离开佛堂,姚广孝又叫一个心腹僧人,吩咐几句让对方离开,这才闭上眼睛,但并没有诵经,而是默默的思考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轻僧人在门外禀报道:“少师,您请的人到了!” “请进来!” 姚广孝说着竟然站了起来,并且走到门口迎接,由此可知这个客人的身份绝非寻常。 只见门外的竹林小径上,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踏着月色而来。 中年人身材颀长,长方脸,细长的眉眼,颌下三缕长须,虽然身着凡服,却有仙风道骨之姿。 “拜见少师,不知少师深夜邀我前来,所为何事?”中年人迈步来到门前,向姚广孝深施一礼道。 “我遇到一件匪夷所思之事,想请静思你替我参详一下!” 姚广孝神情凝重,说完拉着这个名叫静思的中年人进到佛堂。 两人分宾主坐下,姚广孝亲自为对方倒下茶水道:“汉王世子的事你可听闻?” “自然,这件事最近闹的满城风雨,汉王差点因此大开杀戒,幸好世子只是假死,并且及时醒来,也算是功德无量。” 中年人手抚胡须笑道。 “知道就好,世子醒来后对之前的事却一无所知,甚至连汉王都不认识了。” “这很正常,听闻世子是坠马受伤,伤到头颅很容易得失魂之症。” 中年人接口道。 “我也以为是失魂症,可今日汉王将世子带到我这里,请我为他医治,但我却发现……” 姚广孝说到这里忽然一皱眉,神情也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沉声道。 “我发现他的面相大变!” “面相大变?” 中年人露出惊讶之色,思忖片刻这才皱眉道:“汉王世子我曾经见过,虽然没有特意为他相面,但也能看出他是个短寿无子的面相,绝无更改的可能。” 中年人姓袁,名忠彻,静思是他的字,他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明初第一相士袁洪。 据说袁洪曾经为上百名士大夫相面,无一出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为姚广孝相面,一眼看出姚广孝形如病虎,日后必定像元朝的刘秉忠一样出将入相。 “当年我得你父亲相赠相书,这些年在相术上也花费了不少心血,虽然不及你们父子,却也能看出朱瞻壑的短寿无子之相,但今日一见,他的面相却……却十分矛盾。” 姚广孝说到最后时,眉头皱的更紧了,两条灰白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 “面相怎么会矛盾?” 袁忠彻闻言更加不解,身为袁洪的儿子,袁忠彻的相术不在其父之下,但他做了半辈子相士,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的面相会矛盾的。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朱瞻壑本来是短寿无子之相,但今日一见,他即有短寿之相,又有长寿之相,即有无子绝后之相,又有多子多福之相,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姚广孝说话时眉头已经皱成一个疙瘩,他活了大半辈子,哪怕当初劝朱棣造反,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纠结过。 “这不可能啊,所谓面相,其实就是此人命运的表露,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命运,这完全说不通!” 袁忠彻说到这里也大皱其眉。 他并不怀疑姚广孝的相术,要知道姚广孝与他父亲袁洪是至交,父亲更是将相术倾囊相授,天下间能胜过姚广孝的人,在他父亲死后,也只剩下他自己了。 “当时我也不敢相信,但我很快又想到城中的一些传言,说世子死而复生,醒来后性情大变,很可能是撞邪所致。” “撞邪?少师你也信这种鬼神之事?” 袁忠彻闻言却哑然失笑道。 “你一个相士,问我这个和尚信不信鬼神?” 姚广孝听出对方话中的调侃之意,当即没好气的回敬道。 “别的和尚肯定信,但您可就不一定了!” 袁忠彻哈哈一笑再次道。 从他父亲那里算,他是姚广孝的晚辈,但他与姚广孝性情相投,两人也算是忘年之交,因此在说话时也很随意。 “不开玩笑了,当时我真的怀疑朱瞻壑是不是被什么鬼怪附身了,刚好寺中的广善师兄火化,于是我就把他带了过去,想着就算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大德高僧的金身面前,也要显露出原型。” “广善大师?他生前不是说会留下七采舍利吗,不知可烧出来了?” 袁忠彻听到广善大师的名字,当即也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这个……” 姚广孝低下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抬头苦笑道。 “本来没烧出舍利,但因朱瞻壑的提醒,最终真的烧出七彩舍利,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姚广孝说着,就把朱瞻壑讲解的舍利成因讲了一遍。 本来这件事关系到佛门的颜面,他并不想告诉任何人,但现在他需要袁忠彻帮自己解惑,只能如实相告,而且他相信袁忠彻知道轻重,肯定不会乱说。 袁忠彻仔细听完后,却是沉思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向姚广孝问道:“少师相信世子说的这些话吗?” “半信半疑,但想验证也不难,我已经吩咐人找了些牛羊的骨头去烧,很快就会有结果。” 姚广孝的话音刚落,就见之前派出去的人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并且双手送上一个铁盒子。 只见姚广孝听后颓然呆坐,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对袁忠彻苦笑道:“结果出来了,就在这个盒子里!” 袁忠彻从姚广孝的表情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拿过铁盒子,轻轻打开后,只见里面铺着一层流光溢彩的舍利子。 袁忠彻伸手摸了一下这些舍利,发现上面还带有余温,最终他猛然抬头道:“我要亲自见一见这位世子殿下!” 第六章 脸长之人比较长寿? 朱瞻壑被安排到精舍后面的厢房,不过他这一晚睡的并不好,主要是他这个人择床,之前才刚适应王府那边的床,现在又要重新适应。 折腾到半夜,朱瞻壑才勉强睡着,早上醒来脑子还有些昏沉沉的,简单洗漱了一下才感觉好一些。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朱瞻壑把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僧人手提食盒站在门外。 “早饭已经好了,少师吩咐,说请您吃过早饭后过去一趟。” 年轻僧人向朱瞻壑施礼道,他叫慧海,平时负责照顾姚广孝的饮食起居,昨天也是他给朱瞻壑安排的住宿。 “有劳了!” 朱瞻壑打了个哈欠请对方进来。 慧海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早饭很简单,一碗厚粥,一盘青菜加一盘豆腐。 “又吃这些?” 朱瞻壑看到没一点油水的早饭也不禁皱眉道,他记得昨晚吃的就是这些。 “少师特意吩咐过,您的三餐照着他的标准来,所以少师吃什么,您就吃什么。” 慧海赔笑道。 “你们就给少师吃这个,难怪他那么瘦!” 朱瞻壑不满的嘟囔一声,这几天他在王府里天天山珍海味,吃饭的时候身前有八个美貌侍女伺候着,根本不需要他动手,只需要动嘴就行了,甚至只要他愿意,连嘴都不用自己动。 当然了,做为一个有思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纪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朱瞻壑最看不惯这种封建贵族腐朽的生活方式。 不过想要战胜敌人,就要先了解敌人,因此朱瞻壑决定带着批判的心态深入体会一下。这样等到下辈子再穿越回去,就能更加深刻的向世人揭露封建贵族的丑恶嘴脸。 ………… 精舍佛堂,姚广孝提起火炉上的沸水,注入到茶杯之中,杯中成团的茶叶在沸水中慢慢的舒展开来,氤氲的蒸汽中带着淡淡的茶香。 茶桌对面的袁忠彻却低头沉思,昨天他想见朱瞻壑,但当时太晚了,于是就在这里留宿了一晚。 “少师,我越想越疑惑,世子既然得了失魂症,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舍利是由高温烧制而成?” 袁忠彻忽然抬起头看向姚广孝问道。 “我也想不明白,另外我发现他前后的性格变化极大,如果不是长着同一长脸,恐怕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了。” 姚广孝摇了摇头。 “这就奇了,难不成真是撞邪?” 袁忠彻手抚胡须疑惑的自语道。 “我昨晚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发现是否撞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瞻壑性情大变后,会对眼下的局势造成什么影响?” 姚广孝将一杯茶送到袁忠彻面前,自己也拿起一杯抿了一口道。 “汉王世子的身份的确很特殊,汉王也很宠爱他这个儿子,但他才十五岁,就算变化再大,恐怕也不会对局势产生太大的影响吧?” 袁忠彻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以前的汉王世子只是个纨绔子弟,不值一提,但现在的世子却聪敏明辩、博学多才,甚至我感觉不比圣孙差!” 姚广孝说到最后也露出凝重之色。 所谓“圣孙”,指的是太子朱高炽的儿子朱瞻基,也就是后来的明宣宗。 当初朱棣还在犹豫是否要造反时,忽然有一天梦到父亲朱元璋,将一个大圭送给他,结果第二天朱瞻基就出生了,这下终于坚定了朱棣造反的决心。 朱瞻基从小就聪明好学,更是深得朱棣的喜爱,将他带到身边亲自抚养,无论是巡视北京还是出兵漠北,朱瞻基都跟随在他左右。 甚至朱高炽能被立为太子,就是因为解缙的一句“好圣孙”,才让朱棣下定决心,当然解缙也因为这句话得罪了朱高煦,最后惨死在诏狱之中。 “仅仅只是烧出舍利,并不能说世子博学多才吧,也许他是在无意中得知了此事。” 袁忠彻并不赞同姚广孝的判断。 “不,昨天我一直在观察世子的言行举止,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可以感觉到,舍利的秘密对他来说,好像根本不值一提,他身上肯定还有更多的秘密……” 没等姚广孝把话说完,忽然一个僧人快步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姚广孝脸色一变,当即吩咐道:“快抬进来!” 僧人答应一声,立刻快步出去。 袁忠彻心中好奇,但他知道姚广孝政务繁多,有些事情不方便让外人知道,于是他也正想起身回避一下。 不过姚广孝却叫住袁忠彻道:“静思你不必回避,等下还需要你帮忙!” 袁忠彻闻言也再次坐下,心中也更加好奇。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军士抬着一个软轿进来,轿上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长着一张奇长的大脸,相貌十分清奇。 袁忠彻看到来人时,也惊讶的瞪大眼睛道:“徐指挥使!他竟然没死?” 来人正是徐野驴,前几日两军对峙,引发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徐野驴被朱高煦一枪挑了,所以袁忠彻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 “没死,但估计离死不远了!” 姚广孝叹息一声接口道,说着迈步上前,亲自为徐野驴把脉。 这时袁忠彻才发现,徐野驴脸色潮红,嘴唇发白,呼吸十分粗重,似乎发着高烧,双眼紧闭陷入昏迷,身上带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 姚广孝给徐野驴号了号脉,这才掀开他身上的毯子,一股药味中带着几分腐臭的味道立刻散发出来。 袁忠彻这才看到,徐野驴腋下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上虽然敷了药,但伤口四周却已经发黑,不时有黑紫的脓血流出。 “伤口肿疡,九死一生!” 袁忠彻看到徐野驴的伤情也是叹息道。 所谓疡,其实就是后世的伤口感染,这个时代没有消炎药,卫生条件又差,因此伤口感染的死亡率极高,比如一场仗下来,大多数士卒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受伤后的感染。 “说起来还是世子救了他一命,否则那天他就已经死在汉王的手上了。” 姚广孝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这才皱眉道。 “为何这么说?” 袁忠彻不解。 “汉王有个习惯,长枪只要刺中敌人,就会将枪旋上一圈,这样轻伤变重伤,重伤当场就死了,而徐指挥的伤口并没有转动的痕迹,想来应该是世子醒来,汉王没来得及旋枪。” 姚广孝指着伤口讲解道,他是看着朱高煦长大的,对他的习惯当然十分了解。 “但就算是这样,徐指挥还是重伤垂危。” 袁忠彻再次叹息道,他和徐野驴虽然没什么交情,但都是燕王府的老人,彼此十分熟悉,没想到徐野驴没死在靖难的战场上,却死在汉王手下。 “是啊,太子派了最好的御医为徐指挥诊治,用药也没有问题,可依然伤口肿疡,高烧不退,太子这才将人送到寺中,但我对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姚广孝这时也摇了摇头,命人取来银刀,然后将徐野驴的伤口切开,放出里面的脓血,并剜出里面的腐肉。 剔肉导致的剧痛,使得徐野驴呻吟几声,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少师、袁……袁司丞,我还活着?” 徐野驴无神的双眼打量了半天,这才认出了姚广孝两人。 “放心吧,我已经为你清理干净伤口,只要再敷上药,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过来。” 姚广孝微笑着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听到姚广孝的回答,徐野驴神情一振,眼睛中都多了几分光亮。 随后徐野驴又看向旁边的袁忠彻,缓了几口气这才再次道:“袁司丞,我听说脸长的人比较长寿,是……是不是真的?” 袁忠彻心中无语,要是脸长就长寿的话,驴和马岂不是万寿无疆了? 当然眼下这种情况,袁忠彻只能违背自己的职业素养道:“这话很有道理,脸长人中就长,自然也就更长寿,而且我观徐指挥你绝非短寿之人,只要熬过此次大难,必有后福!” 听到连袁忠彻也如此说,徐野驴的眼睛也更亮了,本已生出必死之念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求生之念。 很快姚广孝就清理干净伤口,徐野驴痛的全身冒汗,伤药敷上后,徐野驴终于暂时解脱,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贫僧已经尽力,接下来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姚广孝擦了把汗,说完又看向袁忠彻,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只见袁忠彻却是叹了口气道:“当初我父亲曾经给燕王府旧将相面,绝大部分都是死于刀兵之下,徐指挥也不例外,说实话,他能活过靖难,我父亲都感到惊讶。” 袁忠彻说到这里又看了昏迷的徐野驴一眼,这才继续道:“不过这次徐指挥恐怕在劫难逃了,脸上死气弥漫,生机全无,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汉王太冲动了,徐指挥是陛下的心腹,统领京城兵马,护卫皇城安全,现在他一死,陛下定会震怒,这几年汉王又得罪太多的人,到时墙倒众人推,恐怕……” 姚广孝说到最后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只见朱瞻壑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七章 大蒜加酒(上) 朱瞻壑走进佛堂,当看到病床上的的徐野驴时,他也是一愣,随后神情疑惑的道:“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朱瞻壑说到这里猛然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他不是那个倒霉的徐野驴吗,竟然还活着?” “是活着,但比死人也强不了多少。” 姚广孝看着朱瞻壑目光复杂的道,徐野驴落到现在这种下场,可以说全都拜他所赐。 朱瞻壑读懂了姚广孝眼神中的意思,心中大呼冤枉,这都是上个朱瞻壑留下的烂摊子,关自己什么事? “咳,徐指挥伤的很重吗?” 朱瞻壑迈步上前问道,既然继承了汉王世子的身份,有些烂摊子注定是甩不掉的。 “伤口肿疡,高烧不退,大部分时候都昏迷不醒,再加上混乱的脉相,恐怕凶多吉少。” 姚广孝似乎感觉刚才的话有些重了,于是收敛了一下情绪再次回答道。 “我来看看!” 朱瞻壑说着掀开徐野驴身上的毯子,当看到被剜出一个大窟窿的伤口时,也吓了一跳。 “谁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把伤口都感染成这个样子了?” 朱瞻壑看到伤口上敷着大量的药粉,把伤口都给糊住了,立刻皱眉道。 “这是我刚给他上的药!” 姚广孝没好气的回道。 “啊,原来是少师的药,我说徐指挥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面色红润?肯定是少师的药在起作用!” “那是烧的!” 姚广孝气的一甩袖子,要不是他年纪大了,他真想狠狠的揍这小子一顿。 “额……这个……” 朱瞻壑有点词穷,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把话圆回来? “少师息怒,世子也是关心徐指挥的伤势!” 正在这时,一旁的袁忠彻终于上前开口道。 “对对对,本世子的确是一片好心!” 朱瞻壑看到有人替自己说话,当即顺坡下驴,不过他紧接着又疑惑的看向袁忠彻问道:“你是……” “下官尚宝司丞袁忠彻,拜见世子殿下!” 袁忠彻正式向朱瞻壑行礼道。 “原来是袁司丞,你是陪同徐指挥一起来的?” 朱瞻壑对袁忠彻也颇有好感,于是笑着再次问道。 “那倒不是,我是前来拜访少师,刚巧遇到徐指挥前来求医,想当初我们也是旧识,却没想到他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袁忠彻说到最后叹了口气,目光也再次看向昏迷不醒的徐野驴。 “那倒未必,徐指挥伤的虽重,但并非无药可医。” 朱瞻壑却笑着摇头道。 “什么意思,你有办法治他的伤?” 没等袁忠彻回答,旁边的姚广孝就忍不住抢先问道。 “办法倒是就,就是您这里没有我需要的药。” 朱瞻壑胸有成竹的再次道。 “我这里什么药都有,朝鲜的人参、云南的三七、藏地的红花等等,只要你说出名字,我就能拿得出来。” 姚广孝十分自信,他擅长医术,平时又喜欢收集药材,以他的身份,只要有名字的药材,几乎全都有收集。 “这些药材对我没用,我需要的药材只有两味,一味是烈酒,一味是大蒜!” 朱瞻壑笑嘻嘻的回道。 姚广孝听后也是瞠目结舌,烈酒不用说了,至于大蒜,同样是三荤之一,整个天界寺都不可能有。 “你为人治伤,要烈酒和大蒜做什么?” 刚说出去的话就被打脸,任姚广孝的养气功夫再好,这时也有些恼羞成怒。 “少师难道忘了舍利之事?” 朱瞻壑也不解释,而是笑着反问道。 姚广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前就是因为无条件的相信朱瞻壑,才能烧出舍利,现在要救徐野驴,同样也要无条件的相信他。 “来人,去寺外采购烈酒和大蒜!” 姚广孝再次果断的吩咐道,他倒是要看看,朱瞻壑是否能再次创造奇迹? “要最烈的酒,越烈越好,至于大蒜先来二十斤!” 朱瞻壑在后面补充道。 执事的僧人答应一声,立刻飞奔而去。 烈酒和大蒜本就是寻常之物,因此大概半个时辰后,僧人就送了过来。 一坛酒,朱瞻壑打开酒封,一股辛辣的酒气直冲出来。 “不错,是蒸馏出来的烈酒。” 朱瞻壑满意的点点头,蒸馏酒出现的年代不详,有说是宋朝,有说是元朝,但无论如何,明朝的蒸馏酒已经很常见了。 “你要怎么用,该不会把这坛烈酒灌到徐指挥的肚子里吧?” 姚广孝再次质疑道。 之前的舍利倒也罢了,医术却是姚广孝看家本领之一,连他都对徐野驴的伤束手无策,因此他不相信年纪轻轻的朱瞻壑会有办法。 “有捣药的石臼没有,拿一个最大的过来!” 朱瞻壑也不解释,直接对执事的僧人吩咐道。 执事僧人看了看姚广孝,得到对方的同意后,这才飞奔而去,很快搬来一个一抱粗的石臼。 朱瞻壑将大蒜全都倒进去,也不扒皮,直接就用石杵捣了起来。 很快整个佛堂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大蒜味,姚广孝暗自连呼“罪过”,在佛堂里捣蒜,和在佛祖面前吃肉有什么区别? 不一会的功夫,大蒜被捣成了蒜泥,朱瞻壑让执事的僧人帮忙,将蒜泥倒都倒进了酒坛里,然后又让两个僧人抬着,剧烈的摇晃了好一会儿。 “行了,把酒坛放下吧!” 最后朱瞻壑让僧人把酒坛放下,静置了好一会儿,这才取出一杯子烈酒,酒里带着股浓烈的大蒜味,闻一闻提神醒脑,喝一口三尸暴跳。 朱瞻壑拿着大蒜酒来到徐野驴床前,刚想用酒给对方冲洗伤口,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你!你!你……” 朱瞻壑伸手连指四个膀大腰圆的军士,他们都是宫中的禁卫,之前奉命把徐野驴送来。 “你们几个按住徐指挥,千万不要让他乱动。” 按照朱瞻壑的吩咐,四个禁卫抱胳膊按大腿,将徐野驴死死的固定在床上。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朱瞻壑才将杯子凑到徐野驴的伤口上,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 “啊~” 随着大蒜酒倒到伤口上,本来昏迷的徐野驴惨叫一声,全身紧绷差点蹦了起来。 幸好四个壮硕的禁卫将他死死按住,朱瞻壑也没有停手,反而一边倒酒,一边用之前剜肉的小刀将伤口的药泥刮下去。 其实这玩意本来是不宜直接涂抹伤口的,但谁让这个时代没有更好的替代品,所以只能先将就用了。 烈酒和大蒜的刺激,再加上刀子在伤口嫩肉上的刮蹭,哪怕是个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 徐野驴虽然被人按住,但依然痛的剧烈挣扎,脖子上的青筋冒起来老高,一张脸涨的血红,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你这是要杀人还是要救人?” 姚广孝看到徐野驴的惨状,忍不住再次问道,就连袁忠彻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朱瞻壑。 “少师放心,这只是很正常的反应,等下就不疼了!” 朱瞻壑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么神奇,竟然只疼一会就不疼了?” 袁忠彻也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等他疼的昏迷过去,就感觉不到疼了。” 朱瞻壑说话时发现伤口深处还有些药泥没洗干净,于是用小刀往里面挑了两下。 只听徐野驴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嚎叫,身上上的疼痛终于超过了大脑感知的极限,大脑的保护机制自动开启,整个人再次昏迷过去。 但朱瞻壑依然没有放过徐野驴,等到清洗干净伤口后,他又倒了一杯子大蒜酒,直接给徐野驴灌了进去。 旁边的姚广孝和袁忠彻眼睛都看直了,这真的是在救人吗? 第八章 大蒜加酒(下) 香炉中散发着几缕青烟,佛堂正中的佛祖目光下垂,神情中带着无尽的慈悲。 朱瞻壑坐在姚广孝、袁忠彻的对面,神情悠闲的品着香茶,而在他的身后,徐野驴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依然还没有醒来。 “你确定只用烈酒和大蒜就能治好肿疡?” 姚广孝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 “少师可知导致肿疡的原因是什么?” 朱瞻壑早知道对方会这么问,但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肿疡者,邪气入体也,有内外之分,寒热之属,但无论哪种情况,都极为棘手!” 姚广孝随口答道。 朱瞻壑闻言不置可否,而是再次问道:“我曾听闻一个故事,佛祖看到一杯水,说水里有八万多虫子,不知是否为真?” “你说的‘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若不持此咒,如食众生肉。’” 姚广孝纠正道。 “原来如此,一钵水中有八万四千虫子,想来这些虫子定然极小,而且我们平时饮水做饭,以水洗漱,所以我们身上肯定沾染了这些虫子。” 朱瞻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姚广孝二人这才继续道:“不知二位想过没有,若是这些虫子钻到人的伤口里,会产生什么后果?” “世子,这个故事应该只是佛祖教导弟子,事事心怀慈悲,并不是说这些虫子真的存在吧?” 吴忠彻质疑道。 “不,佛祖神通广大,能见常人不可见之物,他敢说这样的话,定然是亲眼见到了,少师您觉得呢?” 朱瞻壑先是捧了佛祖一把,随后又把球踢到姚广孝这里。 “这个……世子说的有道理。” 姚广孝毕竟是个和尚,总不能说佛祖没这样的神通吧? “这些虫子平时倒没什么危害,但若是人受伤,虫子进入体内,就会引发各种症状,比如高烧、咳嗽、昏迷等等,而想要治伤或治病,也要从这些看不见的虫子入手。” 朱瞻壑尽量用这个时代能听懂的语言解释了一下后世医学,无论是细菌还是病毒,一律将它们视为虫子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说,若要治伤病,就要消灭这些进入人体内的虫子?” 姚广孝虽然年纪大了,但他的思想却很开放,很快就接受了这些新知识。 这也和姚广孝的经历有关,他少时为僧,却跟随道士席应真学习阴阳术数,后来又读书学儒、学医、学法,身兼百家之长,对各种学术观点都十分包容。 “正是,这些虫子的种类很多,引发的症状也不尽相同,比如徐将军的肿疡,我更愿意称其为伤口感染,这是一种名叫细菌的小虫子在捣乱,而大蒜和烈酒都可以杀死这种细菌!” 其实朱瞻壑用的主要是大蒜素,但这东西有个缺点,就是不稳定,遇热就分解,在水中的融解度也不高,但它易融于酒精,而且还能保持稳定,所以他才用了烈酒。 当然这些细节上的东西,朱瞻壑就没必要解释了。 听完朱瞻壑的解释,姚广孝与袁忠彻彼此对视一眼。 朱瞻壑讲的这些倒是可以自圆其说,但并没能打消两人心中的怀疑,毕竟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至于正确与否,还要看一下真正的效果。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听身后照顾徐野驴的僧人惊喜的叫道:“少师,徐将军开始发汗了!” 姚广孝闻言豁然起身,迈步来到徐野驴面前,只见对方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对于高烧的人来说,发汗显然是个好现象,代表着他的体温要降了。 姚广孝立刻亲自为徐野驴检查了一遍,很快欣喜的道:“高烧开始退了,呼吸有力,脉相也平稳了许多。” 说到这里,姚广孝扭头看向朱瞻壑,语气中依然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道:“你的药竟然真的有效!” “区区一个伤口感染而已,大蒜加酒专治这种病,以徐将军的身体情况,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朱瞻壑十分轻松的回道。 其实除了大蒜素的杀菌效果好外,徐野驴的身体条件也十分重要,人如其名,他真的壮的像头驴,所以朱瞻壑才敢那么折腾。 “等等,这种大蒜酒对所有肿疡之症都有效吗?” 姚广孝忽然变得十分激动,几步冲到朱瞻壑面前,抓住他的手臂问道。 “当然了,只要是伤口感染,都可以用大蒜酒医治,只是它有一个缺点。” 朱瞻壑被激动的姚广孝吓了一跳,但还是回答道。 “什么缺点?” 姚广孝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蒜酒对伤口感染有奇效,但有个前提,就是必须现制,如果放置太久,则会失效。” 朱瞻壑提醒道。 大蒜素做为一个抗生素,之所以不如青霉素那么普遍,就是因为稳定性差,遇高温就分解,哪怕在常温下,也会缓慢氧化。 “原来如此,这并不算什么大的缺点!” 姚广孝松了口气,相比于大蒜酒的效果,这个缺点根本不值一提。 又过了好一会儿,徐野驴的烧彻底的褪了,整个人的呼吸平稳,脸色恢复了正常。 这让姚广孝对大蒜酒的药效再无任何怀疑,看徐野驴的样子,应该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少师,慧海说你有事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朱瞻壑终于想到自己来见姚广孝的目的,于是开口问道。 姚广孝闻言看了看旁边的袁忠彻,只见对方冲着微微点头,于是他立刻道:“今日我这里有客人,你就在寺中四处转一转吧,有事明日再说!” “额……这个……好吧!” 朱瞻壑不明白对方为何忽然赶自己走,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想再听姚广孝念经,于是转身就走。 “如何,世子的面相是不是很矛盾?” 目送着朱瞻壑离开,姚广孝立刻挥退其它人,向袁忠彻问道。 “的确很矛盾,就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相糅合到一起,看起来十分怪异。” 袁忠彻先是点头,随后又接着道。 “但最让我感到奇怪的,并不是世子的面相!” “还有什么比他的面相更奇怪的?” 姚广孝讶然问道。 “少师你还是先来看一看徐指挥的面相吧!” 袁忠彻忽然叹了口气,随即一指身后病床上睡的正香的徐野驴道。 姚广孝这才猛然想起来,刚才袁忠彻可是说过,徐野驴一脸死相,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是现在他的伤势好转,这显然十分矛盾。 于是姚广孝快步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徐野驴的面相。 “这不可能,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他的面相怎么完全变了?” 姚广孝惊呼一声,以他的相术来看,徐野驴本来是刀兵加身的横死之相,可是现在死相尽去,接下来的命运多了无穷的变化,以他的相术竟然看不出深浅。 “少师也发现了,徐指挥的面相大变,虽无横死之相,但前路未卜,竟然连我也看不出他日后的命运。” 袁忠彻说到这里,也再次看向门外朱瞻壑离去的方向。 “他竟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姚广孝也同样看向门外喃喃的道。 “少师,上次汉王前来,你可留意过他的面相?” 袁忠彻忽然问道。 “没有,当时我被世子的面相吸引,根本没注意汉王。” 姚广孝摇了摇头。 “若世子真的能影响到别人的命运,汉王肯定受到的影响最大,我得想办法见一见汉王!” 袁忠彻提到朱高煦时,也不禁与姚广孝对视一眼,两人都曾经偷偷给朱高煦相过面,知道对方虽贵为皇子,却和徐野驴一样,都是横死之相,现在朱瞻壑改变了徐野驴的命运,那么汉王的命运也很可能受到影响。 “也好,若你那边有了结果,务必通知我!” 姚广孝再次点头道,他倒是要看看,朱瞻壑能影响到多少人的命运? 袁忠彻告辞离开,姚广孝亲自送他出门。 随后姚广孝回到佛堂另一侧的书房,拿起毛笔斟酌片刻,这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记录下来,特别是关于大蒜酒的疗效,更是反复强调了多遍。 最后姚广孝将信纸放到一个信封里,然后提笔在信封上写下“陛下亲启”四个大字。 “啪啪!” 姚广孝拍了拍手,片刻之后,一个灰衣僧人快步进到佛堂。 “将这封信交给锦衣卫,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北方,务必亲自交到陛下手中,同时警告他们,这封信关系到千万将士的性命,绝不可有失!” 姚广孝严厉的吩咐道。 “是!” 灰衣僧人答应一声,接过书信放到一个密封的铁匣中,这才快步离开。 第九章 相逢即是有缘 太阳很大,朱瞻壑蹲在树荫里,看着树下的蚂蚁万军齐发,将一只大青虫团团围住。 虽然青虫在体积上占据着绝对优势,但面对悍不畏死的蚁群,最终含恨而终,被蚂蚁抬回了洞里。 眼看着青虫一点点消失在蚂蚁洞中,朱瞻壑仰头吐出口气道:“人生真是无聊啊!” 这几天朱瞻壑的生活十分规律,上午去佛堂听姚广孝念经,下午则是自由活动,只要不出寺,去哪都行。 刚开始朱瞻壑还四处转转,但很快就失去了新鲜感,今天更是无聊到看蚂蚁打架了。 “世子吃饭了!” 正在这时,负责照顾朱瞻壑饮食起居的慧海走了进来,手中提着食盒。 “有什么可吃的,无非就是青菜豆腐,实在倒人胃口!” 朱瞻壑白了对方一眼,姚广孝守诫,他也跟着倒霉,每天除了青菜就是豆腐。 “少师说了,五色使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青菜豆腐虽然平淡,却能让人心平静,如此才能一心修佛。” 慧海和朱瞻壑混熟了,知道这位世子虽然恶名在外,但其实为人随和,因此话也多了起来。 “我又不是和尚,修的哪门子佛?” 朱瞻壑嘟囔一声,但还是坐到了树下的石桌前。 慧海将午饭拿出来,果然是青菜、豆腐加米饭这老三样。 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朱瞻壑是毫无食欲,拿起筷子在青菜豆腐里挑挑捡捡,最后也没吃几口。 不是朱瞻壑娇气,其实他前世也是穷孩子出身,别说肉了,连鸡蛋都只有生日时才能吃到,每年过年时,他最期待的事,就是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可以吃到撑。 正是因为小时候太缺肉,所以后来朱瞻壑工作后,在吃上从来不亏待自己,每顿饭必须有肉,油水越重越好,恨不得把之前缺的肉全都补回来。 当然这也导致他的体重一度飙升,体重值几乎与身高值相等,后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减下去。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于吃惯了肉的朱瞻壑来说,现在让他天天吃素,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吃饱了,我去外面转转!” 最后朱瞻壑胡乱扒了几口白饭,丢下碗筷站起来就走,既然没胃口,就不要勉强自己。 马上就要入秋了,但太阳依然很毒,幸好天界寺中植被茂盛,朱瞻壑只挑树荫走,山风吹来,倒也十分凉爽。 天界寺占地广阔,前面是寺庙的几重大殿,后面则是一些僧舍别院,有些香客礼佛,有时会在寺中住上十天半月。 朱瞻壑穿过一片竹林,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溪流的声音。 他正想去溪边洗把脸,却忽然停下脚步,仰起头抽动了几下鼻子:“好香啊!这个味道……” 朱瞻壑说到这里眼睛一亮,他竟然闻到熟悉的肉香味,一下子将他的馋虫全都勾引了上来。 于是他寻着味快步上前,转过一丛竹子,前面赫然出现一条小溪,在溪边的凉亭里,一个大白胖子坐在石桌前,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白胖子也是刚拿起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没想到有人忽然闯了进来,这让他也一下子愣住了,两人大眼对小眼,一时相顾无言。 “这位大叔,佛门清静地,你却在这里吃独食,是不是不太好啊?” 朱瞻壑迈步来到凉亭中,一脸义正言辞的质问道。 面对朱瞻壑的质问,白胖子明显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白胖子很快就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说的是,相遇即是有缘,不如小兄弟坐下陪我喝上一杯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 朱瞻壑嘴上客气,屁股却已经坐到了石凳上。 “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朱瞻壑说话时也在打量对方,只见这位胖大叔三四十岁的模样,和他爹朱高煦的年纪差不多,脸上肉太多,把五官都挤到一起了,一笑眼睛都没了,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模样。 “在下姓黄名泰,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胖大叔笑眯眯的问道。 “小子王世,大叔既然姓黄,那我就叫你黄叔吧!” 朱瞻壑随口应道,他是王世子,于是就取前两个字做了个假名字。 “原来是王小弟,这寺中清苦,想来小兄弟也吃了不少苦,来来来,不要客气!” 黄泰笑着递给朱瞻壑一双筷子,并且招呼道。 朱瞻壑也馋的厉害,假意客气了几句,立刻抄起筷子塞了几块羊肉,一口咬下去满嘴的肉香,爽的他差点飞起来。 “好吃,这羊肉应该是塞北羊吧!” 朱瞻壑边吃边夸赞道。 “咦?小兄弟在吃食一道上也有研究,竟然一下子就尝出这是塞北的羊?” 黄泰十分惊讶的看着朱瞻壑问道。 “其实也很好分辨,南边的羊膻味太大,多瘦少肥,不像北边的羊肉细嫩多汁。” 朱瞻壑再次笑道,好歹前世他也是个吃货,再加上后世发达的物流,因此天南海北的美食他几乎都品尝过。 “这倒也是,各地水土不同,物产自然也不同,比如北方的羊好吃,但金陵这边的鸭子却是一绝,小兄弟快尝尝!” 黄泰也来了兴致,说到最后一指桌子上的烤鸭。 朱瞻壑早就盯着桌子上的烤鸭,毕竟这可是金陵的招牌菜,他穿越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品尝。 于是朱瞻壑夹起一块鸭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这才微微点头道:“味道还行。” “还行?这可是京城十里楼的大师傅亲手烤制出来的鸭子,当初太祖皇帝品尝过后都赞不绝口,经常派人去十楼里采买。” 黄泰对朱瞻壑的评价有些不满,因为这道烤鸭也是他的最爱,是他每天的必吃菜。 “黄叔不要生气,这道烤鸭味道的确不错,外皮焦脆、肥而不腻,但它有个缺点。” 朱瞻壑不慌不忙的道。 “什么缺点?” 黄泰一愣,他吃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觉得这道菜还有什么缺点? “您不觉得这烤鸭的肉太老了吗?烤鸭的最高境界,是外脆里嫩,但这道烤鸭里面的肉太干太硬,从而失了口感。” 朱瞻壑十分挑剔的道。 “烤鸭是放在火炉里烤的,难免会让鸭肉变干,小兄弟你这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啊!” 黄泰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朱瞻壑的看法。 “那可未必,烹饪之法千变万化,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我有一法,可以让这烤鸭变得外脆里嫩。” 两个陌生人第一次吃饭,肯定不能干吃,而聊美食显然可以最快的拉近两人的距离。 “什么办法?” 黄泰立刻追问道,看他的体型也能猜到,他这辈子最难戒的就是口腹之欲。 “很简单,烤鸭的时候往鸭肚子里灌上水,再缝紧后放到火炉里,外面烤里面煮,自然是外脆里嫩!” 朱瞻壑哈哈一笑道。 这是后世北京烤鸭的做法,而北京烤鸭其实就是从金陵烤鸭演变过来的。 “妙啊!” 黄泰兴奋的一拍桌子,这么简单的办法,他竟然从来没想过。 吃人家的嘴短,朱瞻壑看到对方这么喜欢听美食上的逸事,索性就多说了一些。 黄泰听的是两眼放光,最后看着朱瞻壑竟然生出几分知己之感,美食是他的挚爱,但却从来没有人像朱瞻壑这样,能和他聊的这么投机。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最后朱瞻壑起身告辞。 不过这时黄泰却叫住朱瞻壑道:“王小兄弟,难得咱们聊的这么投机,不如明日我在此地设宴,到时咱们再继续把酒言欢如何?” “好啊,那咱们明日再见!” 朱瞻壑毫不犹豫的答应道,说完哼着小曲离开了。 第十章 多好的孩子 无聊的日子终于多了些乐趣,朱瞻壑每天上午听姚广孝诵经,中午就偷溜出去与黄泰胡吃海塞。 说起来黄泰也是个妙人,只要朱瞻壑说过的菜式,第二天他就能让人做出来,然后两人一起品评。 聊到美食,就难免聊到各地的风土人情,这让朱瞻壑再次发现,黄泰虽然胖,却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两人是越聊赵投机,颇有几分忘年之交的感觉。 这天中午,朱瞻壑再次来到溪边凉亭,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黄泰竟然不在。 “没来,难道被我吃怕了?” 朱瞻壑心中嘀咕,但以他所见,黄泰应该不是缺钱的人,更不会在乎几顿酒菜。 就在这时,只见黄泰带着两个下人,从竹林小道上急匆匆赶来,他身形肥大,天气又热,因此一边走一边擦汗,看起来十分狼狈。 “小……小兄弟恕罪,让你久等了。” 黄泰气喘迂迂的来到凉亭赔礼道,就这么几步路,他整个人已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黄叔客气了,我也是刚来。” 朱瞻壑笑着请对方坐下,两个仆人将带来的饭菜摆放到桌子上,也退到了凉亭外面。 “今日有些杂事耽误了时间,我先自罚三杯!” 黄泰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就要喝。 不过朱瞻壑却忽然伸手拦住对方道:“黄叔,听我一句劝,咱们菜可以吃,但酒就不要喝了!” “这是为何?” 黄泰一愣,这几日他们主要品评美食,酒只是附带的,而且他喝的也并不多。 “黄叔您有所不知,酒这东西喝到肚子里,主要靠肝脏化解,但人一胖,肝脏肯定会出问题,因此您能不喝就最好不喝!” 朱瞻壑十分郑重的叮嘱道。 黄泰目测应该不低于三百斤,胖成这样,至少也是个重试脂肪肝,心血管肯定也有问题,像他这种情况,早就该戒酒了。 “没想到你不但懂美食,竟然还懂医术!” 黄泰闻言十分惊讶的问道。 “算不上懂,只是胡乱看了几本杂书,有些了解罢了。” 朱瞻壑撒了小谎,他曾经胖过,对这方面的确懂一些。 听到朱瞻壑的这些话,黄泰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只见他盯着朱瞻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忽然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黄叔你有心事?” 朱瞻壑好奇的问道。 “也不算什么心事,只是看到你,我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要是像你这么知冷知热就好了。” 黄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苦笑着开口道。 “黄叔您的儿子是不是不懂事,惹您生气了?” 朱瞻壑再次好奇的问道。 “他倒不是不懂事,而是太懂事了,懂事到让我十分的苦恼。” 黄泰再次苦笑道。 “您这话说的,儿子懂事,您不应该更高兴吗?” 朱瞻壑也有些糊涂了,怎么懂事还懂出问题来了? “懂事是好,我儿子从小聪明好学,我父亲也十分喜欢他,对他这个孙子比对我这个儿子亲多了,干什么事都带着他,甚至许多人都说,父亲之所以选我接管家业,就是因为看中我儿子更出色,相比之下,我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渡!” 黄泰说到最后,脸上满是悲愤之色,端起酒杯就要喝,但酒到嘴边又想到朱瞻壑的忠告,于是又重重的放下,狠狠的塞了几大块红烧肉嚼了起来。 “我明白了,原来黄叔你是在嫉妒自己的儿子!” 朱瞻壑哈哈一笑道。 “嫉妒倒谈不上,只不过我本来就是嫡长子,那份家业也应该由我继承,可是现在说来说去,全都变成我儿子的功劳,反倒我这些年的努力竟然没人看见!” 黄泰再次愤愤不平的为自己叫屈道。 “黄叔,您就知足吧,有一个懂事的儿子,总比我有一个不懂事的爹强吧!” 朱瞻壑也被勾动了心思,这时禁不住吐槽道。 “哦?令尊怎么不懂事了?” 黄泰听到朱瞻壑的话立刻来了兴趣,当即把自己儿子的事抛之脑后。 “这个……子不言父过,我还是不说了!” 朱瞻壑忽然又反悔了,这个时代一个“孝”字大过天,所以有时候也要注意一下。 “别啊,烦心事老是憋在心里,肯定会把自己憋坏的,咱们虽然投缘,但也只是萍水相逢,出了天界寺,说不定再也没有相见之日,所以你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就是了!” 黄泰似乎对朱瞻壑的家事十分感兴趣,这时一个劲的撺掇。 朱瞻壑一琢磨,似乎也有道理。 “好吧,这些话我的确憋了很久,一直找不到人倾诉!” 朱瞻壑终于一拍桌子,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家里的情况其实很老套,我爹是老二,他一直想和我大伯抢家业,仗着我爷爷比较宠他,平时没少做出格的事。” “你爷爷既然那么宠你爹,说不定真的会把家业让你爹继承呢?” 没想到黄泰忽然插嘴道,神情中竟然带着几分幽怨。 “屁!我爹这个人好勇斗狠,做事冲动,就算他要夺家业,至少也要会拉拢人心吧,可他到好,平时横行霸道,把里里外外的人得罪个遍,我爷爷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家业交给他!” 朱瞻壑越说越气,这么简单的事,偏偏朱高煦却看不明白。 “你就这么不看好你爹?” 黄泰似乎十分惊讶,一张白胖的大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我不看好我爹,而是事实如此,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我爷爷对我爹的宠爱也快到头了,到时我们一家恐怕都要倒霉。” 朱瞻壑说到最后再次叹了口气,朱棣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到时朱高煦不但会被剥夺兵权,还会被贬到山东去。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好好的劝劝你爹?” 黄泰探过身子轻声道。 “我倒是想劝,可我爹那个火爆脾气,您信不信,我要是敢劝一句,他能把我打出屎来!” 朱瞻壑一脸苦相,摊上朱高煦这种爹,任他是穿越者也没咒念。 黄泰听到朱瞻壑的诉苦,似乎是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 “算了,不说这些了,免得坏了兴致!” 朱瞻壑忽然摇了摇头,又把话题拉到了美食上。 黄泰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好再追问。 饭吃完了,朱瞻壑告辞离开。 黄泰目送着朱瞻壑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最后幽幽长叹道:“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摊上老二那种爹?” 第十一章 阴沟里翻了船 漠南鸡鸣山下,一座座营房连绵不绝,营门处飘荡着大明的旗号。 “废物!一群废物!” 帅帐之中,大明皇帝朱棣正在大发雷霆,下面跪着一群医官,一个个体若筛糠、面无人色。 只见朱棣身材魁梧,圆脸黑面,扫帚眉下一双大眼,狮鼻阔口,颌下长须垂腹,看起来十分威武。 “陛下息……息怒,是臣无能,才会被秃罗部偷袭,请陛下降罪!”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且虚弱的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躺在软榻上,胸口包着纱布,上面透着一抹刺目的殷红。 “金忠你不要动,这次都怪朕太大意了,没想到秃罗部这帮狼子野心竟然假意投降,这才导致你们身陷险境!” 朱棣快步上前,握住老者的手安慰道。 这位老者名叫金忠,曾经是燕王府的长史,相当于王府的大管家,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归他管,可以说是朱棣的左膀右臂。 靖难时,金忠跟随着朱棣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官至兵部尚书兼东宫首臣,即辅佐朱棣,又要教导朱高炽这个太子,由此可知他在朱棣心中的地位,满朝文武也只有姚广孝才能与他相比。 去年朱棣再次出塞亲征瓦剌,忽兰忽失温之战,大破瓦剌联军,并借此一战震慑鞑靼。 不过大胜之后,朱棣并没有立刻退兵,而是率领着手下大将,将瓦剌的势力范围扫荡一遍,降者生、抗者死,无数瓦剌部落因此灭族。 其中有个名叫秃罗部的大部落,部众有数万人,他们之前假意投降大明,却在近日忽然起兵叛乱,围攻大明的一处驻军,里面存放着大量的粮草物资。 偏偏当时金忠巡视到那里,也落入到包围之中。 当朱棣亲自率领援军赶到时,几千驻军已经战死近半,活着的也人人带伤,粮草物资被点燃,连金忠这样的重臣也中箭受伤,由此可知此战之惨烈。 本来瓦剌的大局已定,却在秃罗部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虽然事后朱棣派兵追杀秃罗部上百里,将整个秃罗部几近灭族,却已经无法挽回这次的损失了。 “陛下,臣已年过花甲,现在伤口发疡,命当该绝于此,与其让医官在臣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他们去救治其它的将士!” 这时金忠强打着精神,再次对朱棣劝说道。 他在乱军之中被流矢所伤,因为天气炎热,伤口很快发黑流脓,身体高烧不退,如果是年轻人,身强体壮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以金忠的年纪,几乎宣判了他的死刑。 “金忠你……” 朱棣闻言也为之哽咽,金忠是他最依重的大臣,当初靖难之时,他在前面冲杀,金忠在后方统筹军务、运筹帷幄,历经十四战从无懈怠。 “陛下不必为老臣悲伤,想我金忠前半生庸庸碌碌,直到四十岁进入王府,才总算是一展生平所学,现今位极人臣,臣早已经死而无憾了!” 金忠紧紧握住朱棣的手,嘴角含笑再次道。 但这些安慰的话语,听到朱棣的耳中却如同刀割一般,痛的他虎目含泪。 对于朱棣来说,金忠与姚广孝一样,不仅仅是他的臣子,更是他的朋友,想他身为天子,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朋友逝去,这让他即悲痛又无力。 就在这时,只见帐篷门帘被撩开,一个身披铠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祖父,秃罗部头领矢知毕,以及他的三个儿子全部伏诛!” 年轻人向朱棣行礼道,他正是大名鼎鼎的“好圣孙”朱瞻基,也就是朱瞻壑的堂兄。 朱瞻基看起来十七八岁,长相与朱棣有三分相似,但皮肤很白,五官也不像朱棣那么粗犷,身上穿着山文甲,更衬托得他英气逼人。 “传首瓦剌各部,告诉他们这就是反叛大明的下场!” 朱棣咬牙吩咐道。 “是!” 朱瞻基答应一声,但并没有立刻去办,而是伸长脖子看了病床上的金忠一眼,这才关切的问道:“金尚书的伤势可好转了?” “咳咳~,有……有劳太孙挂念,伤兵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金忠虽然虚弱的厉害,却还记挂着军中的事务。 “不太好,此次被秃罗部偷袭,受伤者甚众,而且大部分都是烧伤,再加上天气炎热,许多人都……” 朱瞻基说到这里时,发现朱棣瞪了自己一眼,他立刻会意,没有再说下去。 “金忠,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这些军中的杂务就交给别人去操心吧!” 朱棣接口道,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垂死的金忠还在为军务操心。 “习惯了,臣这些年跟着陛下东征西讨,每天一睁眼,就是在计算着钱粮军马、铠甲武器,一日也不得闲……” 金忠似乎陷入到回忆之中,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内容也越来越乱,最后几乎变成了梦中呓语。 朱棣伸手摸了一下金忠的额头,长叹一声道:“又烧迷糊了!” “祖父,御医也没有办法吗?” 朱瞻基再次关切的问道。 他与金忠的关系非比寻常,因为金忠是坚定的太子党,当初丘福等勋贵建议立朱高煦为太子,是金忠坚持嫡长之议不可废。 后来金忠更是做过朱瞻基的老师,亲自教导他多年,甚至连朱瞻基身边的亲卫,都是金忠亲自挑选训练的。 “药开了一堆,屁用都没有!” 朱棣冷哼一声,要不是现在军中缺医官,他真想把那些庸医全都宰了。 “报~”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近卫飞奔而来,双手举着一个铁盒大声道:“锦衣卫急报,少师亲笔书信,说是此信关系到万千将士的生死!” 听到是姚广孝的书信,朱瞻基立刻上前接过来,然后双手呈交给朱棣。 “你念给我听!” 朱棣因金忠的事心烦气躁,根本没心情看信,于是吩咐朱瞻基道。 朱瞻基立刻打开书信,习惯性的大概看了一下,结果脸色却变得十分古怪。 “祖父,这封书信您还是亲自看一看吧!” 最终朱瞻基再次将书信呈交给朱棣道,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读信上的内容? 朱棣一愣,不过还是接过书信,低头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结果看到一半,他却忽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这是真的吗?” 朱棣豁然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朱瞻基问道。 “信是少师亲笔所写,按说应该不会有假,只是……瞻壑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 朱瞻基同样一脸怀疑,对于自己这个堂弟,他简直太了解了,甚至以前因为立场不同,两人没少发生冲突,当然他可从来没吃过亏,也从来没把朱瞻壑放在眼里。 只见朱棣沉思片刻,随即做出决断,当即大声吩咐道:“是真是假,让人一试便知,来人,准备大蒜和烈酒!” 第十二章 下西洋之议 “好大的龙虾啊,哪来的?” 朱瞻壑来到凉亭,一眼就看到石桌上一尺来长的大龙虾,当即也惊喜的大叫一声。 “家里有些门路,今天早上刚送来的,你快来尝尝!” 黄泰笑呵呵的递上一双筷子,金陵离大海并不近,海货运输不易,十只龙虾运过来,可能只有一只存活,因此一般人根本享受不到这种美味。 朱瞻壑接过筷子,刚准备动口,不过他却忽然停了下来,抬头好奇的问道:“太祖皇帝不是颁布过海禁令,甚至不许百姓下海捕捞吗,您这龙虾是怎么来的?” “海禁的确有这一条,但沿海的百姓要生活,依然有不少人偷偷下海,海禁令之所以多次重申,就是因为民间私自下海的人太多了,再加上这些年郑和不断下西洋,民间私自下海者就更多了。” 黄泰解释道。 “原来如此,听说郑和又下西洋了,这应该是他第四次下西洋吧?” 朱瞻壑品尝着美味的龙虾,随口把话题扯到郑和身上。 “没错,第四次了,听说也快回来了,到时朝堂上肯定又会是一番争吵。” 黄泰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件事颇有看法。 “下西洋宣扬我大明国威,让海外小国臣服,这么有面子的事有什么可吵的?” 朱瞻壑随口问道。 “扬我大明国威的确是真的,但每次下西洋耗费巨大,一次两次还行,可是次数多了,哪怕我大明国力强大也顶不住,因此许多大臣都在反对这件事。” 黄泰最后也叹了口气,看样子他似乎也不怎么赞同下西洋。 “那就更不对了,我听说每次下西洋,郑和的船队都能带回来无数的奇珍异宝,黄金白银更是数之不尽,相比之下,出海的那点成本算什么?” 朱瞻壑这时也停下筷子再次问道。 “船队的确带回不少的金银财宝,可是这些东西又没有给朝廷,因此对于朝廷来说,下西洋是亏本的买卖,官员们当然不肯干。” “什么意思,船队带来的金银财宝没给朝廷去了哪里?” 朱瞻壑更加不解,他穿越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些东西。 “这个……” 黄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压低声音开口道。 “陛下亲征漠北你知道吧?” “知道啊,陛下去年刚打败瓦剌人,现在还没回来呢。” 朱瞻壑再次点头。 “我大明每次北征,动辄数十万大军一齐出动,消耗的物资钱财无数,你觉得这些钱都是哪来的?” 黄泰提醒道。 “我明白了,原来下西洋带来的钱都用在北征上了!” 朱瞻壑一拍桌子,朱棣北征时花钱如流水,也只有下西洋带来的巨额利润才能支撑得起这种消耗。 “明白了吧,朝廷出钱下西洋,结果收益全都被陛下用于北征上,国库没有落一文钱的好处,如果我是官员,肯定也会反对。” 黄泰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我倒是觉得,有些官员反对下西洋的原因没那么简单!” 没想到朱瞻壑忽然神秘一笑道。 “什么意思?” 黄泰愣了一下这才问道。 “就像黄叔您刚才说的,海禁令并不能禁止民间私自下海,而据我所知,我大明的货物在海外十分受欢迎,因为海禁,大明与海外的贸易断绝,走私的利润肯定会翻上几倍,所以在下西洋之前,肯定有不少沿海的商人靠着走私牟取暴利。” 朱瞻壑说到这里吃了口菜,这才慢条斯理的接着道。 “可是现在朝廷组织船队下西洋,必须会挤占这些走私海商的利益,要知道这些走私商人家底丰厚,培养族人读书做官,或是暗中收买一些官员为他们发声,都并非什么难事。” “这……这不可能吧?” 黄泰闻言大惊,他还从来没有从这个方向考虑过问题。 “怎么不可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其实只要查一查那些反对下西洋的官员背后是什么来路,与哪些人来往密切,就可以验证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朱瞻壑冷笑道。 其实这并不是他无根据的胡乱猜测,而是在后世看过一些这方面的历史资料,下西洋后来被废,甚至连航海资料都找不到了,与这些人有不小的关系。 黄泰眉头紧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哈哈,黄叔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像这种国家大事,咱们两个小人物也根本左右不了,只能在闲聊时发几句牢骚罢了。” 朱瞻壑看黄泰的样子也不禁大笑道。 在他看来,别说黄泰了,就连他这个汉王世子,对下西洋这种事也只能远远的看着,根本插不上半句话。 “说的是,这种国家大事,还是交给满朝公卿去头疼吧!” 黄泰闻言也反应过来,当即咧嘴一笑道,只这个笑容看起来却有点别扭。 吃过午饭,朱瞻壑告辞离开,有仆人上前将碗筷收拾干净,并且送上一壶热茶。 “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黄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忽然开口道。 “不可能,世子失忆的很彻底,以前的人和事完全不记得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只见姚广孝从凉亭后走了出来,然后坐到了黄泰的对面。 “那也就是说,刚才的话只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并不是有什么算计。” 黄泰松了口气,坐在他这个位置,事事都要留几个心眼。 朱瞻壑之前化名王世,后面少了一个“子”字,而黄泰这个名字后面同样少了个“子”,没错,他正是大明的皇太子朱高炽。 不得不说两人不愧是亲伯侄,在化名这方面都这么会偷懒,唯一的区别是朱高炽早就知道朱瞻壑的身份,反而是朱瞻壑一直被蒙在鼓里。 “世子的变化很大,这段时间我之所以一直不放他离开,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他,可是越看却觉得看不透他!” 姚广孝叹了口气,关于朱瞻壑的变化,他在私下里已经告诉过朱高炽了,当然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他则隐瞒了下来。 “之前我还不相信瞻壑他真的失忆了,因此故意安排在这里与他偶遇,却没想到他开口就叫我大叔,看来是真忘了以前的事情了。” 朱高炽说到这里也是莞尔一笑,想起这段时间与朱瞻壑的相处,自从他做了太子后,好久没有遇到像朱瞻壑这么有趣的人了,相比以前的朱瞻壑,还是现在这个侄子更讨人喜欢。 “太子好像并不在乎世子的变化?” 姚广孝看到朱高炽的表情也不禁一皱眉。 “再怎么变,他也是老二的儿子,既然老二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做大伯又能说什么?” 朱高炽洒脱的一笑道,相比于朱瞻壑,他更在乎朱高煦。 “这倒也是,说到汉王,前段时间他闹的满城风雨,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汉王总该有个交待才行!” 姚广孝忽然说道。 之前朱高煦带兵冲击皇城,要不是朱瞻壑及时醒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事后朱高煦并没有做任何解释,甚至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这肯定不行。 “我明白少师您的意思,派人请老二了吗?” 朱高炽闻言知意,立刻听出姚广孝这是要从中说和,让他们兄弟坐下来好好聊聊。 虽然朱高炽与朱高煦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但至少在表面上要维持一个和平的局势,避免因他们的冲突导致大明内部的分裂。 “已经请了,应该快到了!” 姚广孝点头,他之所以更喜欢朱高炽,就是因为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反观朱高煦,唯一能和他沟通的,只有朱棣的拳头和棍棒。 就在姚广孝的话音刚落,竹林小道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身材魁伟的朱高煦迈步走了过来。 第十三章 朱高煦“骂死”太子 朱高煦进到凉亭,将手中的酒坛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又从怀里摸出三只大碗,一字排开,端起酒坛倒了三碗酒。 然后只见朱高煦端起酒对朱高炽道:“老大,之前是我太冲动了,错怪了你,瞻壑落马是意外,我罚酒三碗向你赔罪!” 朱高煦说着端起洒碗,一口喝干,随即又拿起第二碗、第三碗。 对于朱高煦这种近乎儿戏的举动,姚广孝和朱高炽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他们一个是看着朱高煦长大的,一个是陪着他长大的,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 朱高煦把三碗酒喝完,然后又再次倒满,端起第一碗正准备敬姚广孝,结果发现老和尚狠狠的瞪着他。 “嘿嘿,忘了少师不喝酒了,这碗我替您。” 朱高煦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收回洒碗,然后将第二碗酒送到朱高炽面前,自己也举起一碗酒道。 “老大我敬你,把这碗酒喝了,咱们之前的误会就算是解除了!” “这碗酒我不能喝!” 没想到朱高炽却摇了摇头拒绝道,这下连旁边的姚广孝都十分意外的看向了他。 “咋了,你这是不给我面子了?” 朱高煦把洒碗重重一顿,两只铜铃大眼瞪的溜圆,一副随时都会发飙的模样。 “二弟你误会了,我之所以不喝酒,是因为有个年轻人劝诫我,让我不要饮酒。” “哪个小王b蛋胡说八道!” 朱高煦一拍桌子怒骂道。 “你儿子!” 朱高炽回答后两眼望天,想笑又不敢笑。 “我……” 朱高煦憋的满脸通红,想发火发不出来,想骂也骂不出口,别提多难受了。 “你见过瞻壑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高煦这才把这口气憋了回去问道。 “见过了,我们聊的很投机,另外你还要多谢谢瞻壑,要不是他治好了徐野驴,父皇回来肯定饶不了你!” “徐野驴不是少师治好的吗?” 朱高煦一愣,随即看向旁边的姚广孝。 他听说徐野驴被送到天界寺,现在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下床。 “的确是世子治好的徐指挥!” 姚广孝确认道。 “怎么可能,瞻壑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朱高煦一脸震惊,随即一拍巴掌对姚广孝兴奋的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少师你将医术传授给瞻壑,又让瞻壑治好的徐野驴对不对?” 朱高煦说到这里也是两眼放光,看向姚广孝的眼神中满是感激,在他看来,这是姚广孝在帮自己善后,他伤了徐野驴,他儿子却治好了对方,这下就算是他爹朱棣回来,也挑不出理去。 “你想多了,世子的医术远在我之上,我想教恐怕也教不了!” 姚广孝说着叹了口气,他对朱瞻壑了解的越多,反而越是看不透对方了。 “不是您教的?” 朱高煦闻言一愣,接着喃喃自语道。 “没听说瞻壑跟着谁学过医术啊,难不成是我们老朱家的种好,所以他才无师自通?” “呸,我儿子也是老朱家的种,怎么没一个无师自通的?” 朱高炽翻了个白眼道,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老二的脑子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那是你的种太差,也不看看你自己胖成什么样了,走几步就喘的要命,爹选你做太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朱高煦丝毫不给朱高炽面子,他性子就是这么直,有错就认,有屁就放,有气就骂,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当然最后他也死到这上面。 “老二你……你会不会说话?” 朱高炽被气的肝疼,想骂回去,又觉得有辱斯文,不骂又怕憋出病了。 “咋了,我说的不对?咱们老朱家的皇帝,就应该选个身强体壮的来当,你看太祖皇帝,个头比我还高,年轻时也是胳膊上跑马的好汉,可惜后来老糊涂,选了建文那个小瘦鸡做皇帝,结果怎么样,没几年就被咱爹抢了皇位!” 朱高煦说到这里瞥了朱高炽一眼,随即讥笑一声。 “你再看看你,甚至还不如建文呢,当初要不是解缙那帮腐儒在咱爹耳边吹风,太子之位早应该是我的了!” “你……你说我不如建文?” 朱高炽气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张胖脸满是悲愤,他好歹也被满朝文武称颂贤明,结果到了朱高煦嘴里,却连建文那个四年丢了江山的无能之辈都不如了。 “建文虽然无能,但人家至少身体没病,你再看看你,哪点比得上建文?” 朱高煦继续嘲讽道。 “做皇帝需要的是脑子,光身体好有屁用?” 朱高炽终于气炸了,拍着桌子对朱高煦怒吼道。 “谁说身体好没用?咱爹今年才五十五,太祖皇帝活了七十一,也就是说,你还要做将近二十年的太子,你拍着胸脯问一下自己,能活到那时候吗?” 朱高煦说到最后一脸得意。 对面的姚广孝也惊讶的抬头,他一觉得朱高煦太笨,可没想到笨人也有聪明的时候。 若是朱高炽真的死在朱棣之前,就算朱棣再怎么宠爱朱瞻基,但有朱允炆这个反面榜样在前,朱棣很可能不敢让朱瞻基接班,到时改立朱高煦为太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你……” 朱高炽气的脸色涨红,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枉他一向自诩聪明,却没想到竟然被蠢笨的朱高煦怼的哑口无言,偏偏对方说的还在情在理,一下子将他最大的骄傲都打掉了。 想到这里,朱高炽忽然有种心灰意冷之感,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虽然他才三十多,但身体情况真的比不上年过五十的朱棣,万一他走在父亲前面,那他现在的努力可就全都成空了。 人活一口气,朱高炽现在就感觉支撑自己的那股气泄掉了,整个人身子发软,紧接着他感觉天在转,地也在转,最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太子!” 姚广孝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想将朱高炽拉起来,无奈对方实在太重,他又是个老头子,根本拉不动。 朱高煦也吓了一跳,他的确想要朱高炽的太子之位,但并不想要对方的命,毕竟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大哥。 于是朱高煦一步跳过去,伸手就把朱高炽抱了起来,却只见对方脸色灰白,气若游丝,姚广孝急忙为他把脉,却惊恐的发现,好像连脉都摸不到了。 “汉王,你是不是故意的,好气死太子夺他之位?” 姚广孝愤怒的向朱高煦质问道。 “我没想气死他啊!”朱高煦一脸委屈,“您还是别骂我了,先救老大要紧!” “救个屁,老夫可没这个本事!” 姚广孝也气的再次破诫骂人,不过紧接着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当即眼睛一亮。 “快!快去把你儿子带来,也许太子还有一线生机!” 第十四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 朱瞻壑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树荫下的青石上,翘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看起来颇为悠闲。 “来天界寺多少天了?” 朱瞻壑自语一声,然后算了算日子,结果越算越糊涂。 这也不怪朱瞻壑,后世谁还算日子?拿个手机一看就知道日期了,再加上寺中的生活实在单调,每天几乎都是重复前一天,所以他自己都过乱了。 “老和尚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他不会想让我在这里出家吧?” 朱瞻壑再次自语道。 天天呆在寺里,他什么也做不了,当然现在也没什么可做的,他爹朱高煦把该做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就等着朱棣回来问罪了。 “其实反过来想,被贬出京也并非都是坏事,至少可以让那个冲动的爹冷静一下,反思以前犯下的错误,到时我再劝一劝,说不定可以让他改变想法!” 朱瞻壑想到这里忽然有些兴奋。 当然他也知道,朱高煦一心想争那个皇位,但在他看来,做皇帝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比如你要是做昏君,看起来可以肆意妄为,但却要担心国家生变,万一出个黄巢、李自成那种反贼,恐怕睡觉都难以安稳。 如果你有点追求,想要做一个明君,那更完蛋了,一个国家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需要你去操心,而且手下的大臣还不一定和你齐心,每天和身边的人斗智斗勇,光是想想都能累死人。 “真是想不通啊,做个无忧无虑的安乐王爷不行吗,非得去争那个操心的皇位干什么?” 朱瞻壑长出口气叹道。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还没等朱瞻壑扭头查看,对方就已经跑到他身前,一伸手将他夹在腋下,撒腿就往回跑。 朱瞻壑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人要绑架他,刚想挣扎,却忽然发现夹着自己的竟然是满脸焦急的朱高煦。 “爹?你这是干什么?” 朱瞻壑高声叫道。 “没空解释,到了你就知道了!” 朱高煦说着甩开两条大长腿,势若奔马的向前狂奔,带着一个人竟然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 朱瞻壑只感觉两只耳朵里灌满了风,就算现在有人冲着他耳朵喊,恐怕他也听不见。 眨眼之间,朱高煦带着朱瞻壑来到溪边的凉亭,只见外面已经围满了侍卫,姚广孝正在全力为朱高炽救治。 “快!救救你大伯!” 朱高煦放开朱瞻壑,顺手将他推到朱高炽面前。 朱瞻壑看到躺在地上的黄泰时,也震惊的大叫一声:“他是我大伯?” “别问那么多了,太子的呼吸全无,你有没有救治的办法?” 旁边的姚广孝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冲着朱瞻壑大声问道。 “我不是大夫,更不是神仙!” 朱瞻壑也急了,他的确懂一些医学常识,可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他也只能抓瞎。 “那也得想办法,谁让你爹把太子气成这样!” 姚广孝再次怒吼一声。 朱瞻壑一愣,扭头看向旁边的朱高煦。 只见朱高煦一张黑脸涨的通红,眼神躲躲闪闪的低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朱瞻壑听到这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这个爹,然后再拍死自己。 要是朱高炽今天真死了,那朱高煦可就真成李世民了,不对,李世民可没他这么二,他顶多也就是个低配版杨广,因为人家杨广长的比他帅,还比他有才! “大伯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朱瞻壑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再次向姚广孝问道。 “呼吸、心跳若有若无,老讷已经尽力了!” 姚广孝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入朱高炽的头顶,对方脑袋上已经被扎成一个刺猬了,两只耳朵也被割破,正在向外放血。 “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吧!” 朱瞻壑一咬牙,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完朱瞻壑甩下外衣,团成一团垫在朱高炽的脖子下面,然后跪在朱高炽旁边,双手合在一起,用力按压对方的胸骨。 如果换成别人,朱瞻壑可能还要担心用力太大把骨头压断,但朱高炽胖的厉害,胸脯比女人都大,要不是他年轻力壮,恐怕根本按不动。 一连按了几十下,朱高炽还是毫无反应,但朱瞻壑并没有放弃,而是对站在一旁发愣的朱高煦吩咐道:“爹,您捏住大伯的鼻子,往他嘴里吹气!” “噢!” 朱高煦早就六神无主,这时听到儿子的话,本能的照着做。 不过朱高煦刚要伸手捏朱高炽的鼻子,忽然又醒悟过来,抬头一脸疑惑的向朱瞻壑问道:“为什么要我向大哥嘴里吹气?” “您身体好,火力壮,阳气足,现在大伯就差一口阳气,只有您能救他!” 朱瞻壑没空详细解释,只能信口胡诌。 “有道理!” 朱高煦眼睛一亮,说完猛吸一口气,捏住朱高炽的鼻子就吹了下去。 不得不说朱高煦的肺活量相当惊人,朱高炽那么胖,竟然被他吹的胸脯鼓了起来。 朱瞻壑让朱高煦吹了两次,然后自己接着按压,父子二人配合还算默契,就这么一连做了两套。 但朱高炽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旁边的姚广孝已经绝望,双手合什开始念起了《往生咒》。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平躺着的朱高炽剧烈的咳嗽几声,随后发出一连串的呻吟声。 “醒了,老大醒了!” 朱高煦兴奋的一拍巴掌,伸手就要把朱高炽抱起来。 “您先别抱,让大伯缓口气再说!” 朱瞻壑急忙制止道。 “不能抱?” 朱高煦满腔的兴奋发泄不出来,随即他看到旁边的姚广孝,于是跳起来抱着姚广孝转了几圈。 姚广孝正震惊于朱高炽竟然真的醒了,结果被朱高煦转的晕头转向,气的他大骂几句,好不容易才挣脱对方的魔掌。 “有脉了,就是有点乱,但总比没有强!” 姚广孝第一时间再次给朱高炽把脉,随即激动的热泪盈眶道。 “唔~胸口好痛!” 这时只听朱高炽再次呻吟一声,随后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跪坐在身边的朱瞻壑和姚广孝,以及两人身后,咧着大嘴傻笑的朱高煦。 第十五章 朱高煦的弱点 精舍的佛堂之中,朱高炽半依在病榻上闭目养神,这张床徐野驴也曾经躺过。 姚广孝在窗边的火炉上亲自为朱高炽煎药,朱瞻壑帮着煽火。 “嘿,老大你刚才不知道,要不是我往你嘴里吹了口仙气,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去见咱娘了!” 朱高煦咧着大嘴吹嘘着自己的功劳。 “你不是一直惦记我的位子吗,我要是死了,不刚好顺了你的心意吗?” 朱高炽瞥了朱高煦一眼,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的质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想要你的位子,不是想要你的命,你要是自己病死了,当然和我无关,但你要是被我气死了,那我活着没脸见咱爹,死了没脸见咱娘!” “你……我……” 朱高炽一时间哭笑不得,内心深处却不知为何,竟然感觉有种古怪的温暖。 “汉王,太子才刚转危为安,你就别和他说太多话了!” 这时姚广孝忽然开口道。 他真是怕了朱高煦这张嘴了,之前把活人说死,然后又把死人吹活,现在万一再说出点什么意外,别说朱高炽了,他这个糟老头子都要承受不起了。 “不说就不说。” 朱高煦不情愿的双手抱胸,找了张椅子重重坐下。 药煎好了,朱瞻壑倒进碗里,亲自端到朱高炽面前,笑眯眯的道:“大伯,吃药了!” “太烫了,等下再吃吧!” 朱高炽看着面前冒着蒸汽的药汤道。 “烫吗?那我帮您吹吹!” 朱瞻壑说着十分敷衍的吹了两下,再次将药递到朱高炽面前道:“不烫了,您快喝了吧!” “真不烫了?” 朱高炽有些怀疑。 “真不烫了!” 朱瞻壑说着直接把药怼到他嘴边。 这下朱高炽不得不张开嘴,“咕咚咕咚”几口喝完,随即一张脸挤成一团道:“烫!” “烫点好,免得您再胡乱打听!” 朱瞻壑语气幽幽的道,之前朱高炽化名黄泰耍着他玩,这个账他还没和对方算呢! “你小子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朱高炽吸了几口凉气,随后这才压低声音道。 “不瞒您说,刚才救您的时候,的确有这个想法。” 朱瞻壑呵呵一笑,心中的气稍微散了点。 “臭小子和你爹一个德行,都巴不得我早点死!” 朱高炽瞪了朱瞻壑一眼道。 “嘿嘿,大伯您是太子,说句不客气的话,巴不得您早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们父子两个。” 虽然知道对方是自己大伯,但朱瞻壑还是习惯性的将对方当成黄泰,说话也十分随意。 “这倒是句实话,不过我敢打赌,希望你爹死的人肯定比我更多,这么一想我也就平衡了!” 朱高炽呵呵笑道。 “我爹命硬,当年千军万马都拿他没办法,倒是您这身体,真该注意一下了!” 朱瞻壑说话间看了看朱高炽身上的肥肉,这块头,刚才朱高煦背他回来都有点费劲。 “对了,堂兄他还在北边吗,什么时候回来?” 朱瞻壑忽然想到朱瞻基,于是再次问道。 “瞻基会和你皇爷爷一起回来,听说已经动身了,你怎么忽然问起他了?” 朱高炽说着看了朱瞻壑一眼,他记得以前两人就不对付,没少发生矛盾,当然吃亏的都是朱瞻壑,难道说他失忆了都记得他堂兄欺负他的事? “弄死他,免得日后他弄死我爹!” 朱瞻壑心中暗道,当然嘴上只是冠冕堂皇的敷衍几句,说要与堂兄亲近亲近之类的。 “唔唔~,儿砸……吾……吾的准……好麻……” 这时朱高煦忽然用一种含糊不清的声调开口道。 朱瞻壑三人闻声看去,当看到朱高煦的样子时,也都是吓了一跳。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朱高煦,嘴巴竟然肿的老高,两片嘴唇像是挂着两根香肠似的。 “爹您这是怎么了?” 朱瞻壑快步上前查看,却发现朱高煦除了嘴巴肿之外,似乎并没有其它的问题。 “老二你是不是来之前吃了什么东西?” 病床上的朱高炽这时也着急的问道,他怀疑朱高煦是不是中毒了。 姚广孝立刻上前给朱高煦号了号脉,随即一脸疑惑的道:“这脉相也不像是中毒啊?” “您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朱瞻壑再次问道。 “没有,就是嘴麻!” 朱高煦这时也有些慌了。 “等等,您这嘴巴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朱瞻壑忽然一拍脑门,仔细打量了一下朱高煦的嘴巴再次问道。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麻的?” 朱高煦想了想,忽然惊恐的指着朱高炽道:“给他吹气之后,该不会是他的病转到我身上了吧?” “不会吧,我这病还会传染?” 朱高炽也愣住了,真要是因为自己导致朱高煦生病,他心中也会不安。 “爹,您平时吃不吃海鲜,比如龙虾之类的?” 朱瞻壑再次问道。 “我从来不吃带壳的东西!” 朱高煦立刻摇头。 破案了!朱瞻壑松了口气,朱高煦明显是海鲜过敏,至于过敏源,他帮朱高炽做过人工呼吸,而朱高炽之前刚和自己吃过龙虾。 “瞻壑,老二怎么样,是不是被我传染了?” 朱高炽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脸色关切的问道。 朱瞻壑刚想告诉他们实情,不过话到嘴边却忽然换了个说法。 “没什么大事,只是之前救大伯时,被您体内的邪气冲了一下,很快就能恢复。” “没事就好!” 朱高炽松了口气,然后再次躺了回去。 天色不早了,朱高炽卧病在床,朱高煦嘴也肿了,兄弟两人这次见面可谓是伤亡惨重。 最后朱高煦起身告辞,姚广孝也不好再留朱瞻壑,于是就让他回去照看朱高煦,免得有什么意外。 等到父子二人出了佛堂,朱高煦立刻低声向朱瞻壑问道:“儿子,你和我说实话,我的嘴真的没事?” “真没事,您就是对海鲜过敏,记住了,别人吃海鲜可以,你千万不要吃,会死人的!” 朱瞻壑低声叮嘱道。 刚才他之所以不说实情,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朱高煦的这个弱点,特别是朱高炽与他们父子还存在利益冲突,千万不要低估利益对人性的考验! 佛堂之中,朱高炽目送着朱高煦父子二人离开,沉思片刻之后,只见忽然开口道:“来人!” 一个护卫头子立刻快步进来行礼道:“请太子吩咐!” “对所有人下封口令,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你们自己去诏狱领罪吧!” 朱高炽冷声道,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差点被朱高煦气死,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第十六章 好弟弟(上) 朱瞻壑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数丈宽的超大床上,享受着想怎么滚就怎么滚的乐趣,没错,世子爷的床就是这么任性。 据说朱瞻壑从小睡觉不老实,像个磨盘似的四处翻滚,经常会掉下床。 如果换一般人,肯定会在床四周加上护栏,但朱高煦的脑回路与众不同,直接让人打制了这张超大的床,唯一的缺点是朱瞻壑小时候被尿憋醒,没等跑下床就已经解决了。 “终于回来了,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 朱瞻壑眯着眼睛,盘算着今晚好好吃一顿,庆祝自己脱离苦海。 至于朱高煦,他的过敏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间的窗子忽然传来敲击声。 紧接着窗子被打开,一个大眼睛男孩从窗外探出头来。 “大哥,听说你之前受伤了?” 男孩见到朱瞻壑十分高兴,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你是我弟弟?” 朱瞻壑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有弟弟,但王府实在太大了,许多人都还没见过。 “大哥你不是去过少师那里了吗,难道少师也没能治好你的病?” 男孩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一脸震惊的再次问道。 “这个……你进来说话!” 朱瞻壑犹豫了一下这才向对方招手道。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还不如找人聊聊天。 男孩答应一声,也不走门,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 朱瞻壑打量了一下对方,只见男孩大概十二三岁,长相十分俊秀,脸上也一直带着无害的笑容,让人一见心生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 朱瞻壑主动问道。 “大哥你真不记得了?我是你二弟朱瞻圻啊!” 朱瞻圻上前坐到朱瞻壑的身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瞻圻?你是我二弟,我们以前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朱瞻壑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道。 “大哥以前对我最好了,去年我生日时,你送给我一份重礼,这辈子我都不会忘!” 朱瞻圻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再次回答道。 “你喜欢就好!” 朱瞻壑闻言也终于欣慰的一笑,对自己的前身有了一点改观,虽然这家伙以前名声很臭,但至少对兄弟还算不错。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以前的一些事情?” 朱瞻壑再次笑着开口道。 “当然没问题,大哥你对我的恩情我当然要报答,对了,大哥你还记得自己以前经常对我说的话吗?” 朱瞻圻忽然再次问道。 “什么话?” 朱瞻壑当然不可能记得。 “大哥你以前经常和我说,自己的身体不好,担心无法承担汉王世子的重任,所以要把世子的位子让给我,我虽然百般推辞,但你却以死相逼,最后我只好答应了!” 朱瞻圻说话时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张小脸上满是诚恳。 “老子还没死呢,就已经人开始惦记我的位子了,这它娘的还有没有人管了?” 朱瞻壑无语的看着面前的朱瞻圻,这小子表面看起来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但其实却是个腹黑正太,汉王府上下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我真的说过这种话?” 朱瞻壑表面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有半句假话,让我出门就被雷劈!” 朱瞻圻把自己的小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并且赌咒发誓道。 朱瞻壑这下真算是大开眼界了,这小子年纪不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脸皮都不带红一下。 “嗯……” 朱瞻壑故意沉思了片刻,这才低声自语道。 “仔细一想,我现在失去记忆,连家里人也不认识,若让人知道堂堂汉王世子成了这种模样,父王也会跟着丢脸。” “对啊对啊,父王最要面子了,前几天那个徐野驴就是不肯给父王面子,才被他一枪挑了。” 朱瞻圻的小脑瓜点的像是磕头虫似的。 “可是我又实在不记得,说要把世子让给你,这……” 朱瞻壑这时忽然话锋一转,故意做出苦恼的表情再次道。 朱瞻圻听到这里,也第一次露出着急的神色,以他的年纪,还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朱瞻壑忽然一拍巴掌,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办法?” 朱瞻圻闻言也是眼睛放光,十分急切的追问道。 “等我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到时再遵守约定,把世子的位子让给你!” 朱瞻壑一拍巴掌再次道。 “呃?这个……” 结果朱瞻圻听后眨了眨大眼睛,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咦?不对,如果我记忆恢复了,那也意味着我的病好了,既然我身体没问题了,那是不是可以继续担任世子之位呢?” 朱瞻壑看到这个腹黑弟弟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随即又给了对方重重一击。 朱瞻圻终于反应过来了,敢情无论朱瞻壑是否恢复记忆,世子的位子都和自己无关! “大哥考虑的还真是周全啊!” 最后朱瞻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我是大哥,当然要替你考虑周全!” 朱瞻壑故意一脸宠溺,说着更是伸手揉捏着朱瞻圻的小脑瓜。 面对朱瞻壑这种亲密的举动,朱瞻圻本能的想要挣脱。 不过最终朱瞻圻竟然忍住了,反而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大哥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刚好我也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哦?什么礼物?” 朱瞻壑再次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道,他倒要看看这小混蛋还有什么花招? “得知大哥生病,我也是心急如焚,幸好我之前认识一位张仙师,他炼的仙丹万金难求,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寻到一颗!” 朱瞻圻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五色锦盒,轻轻打开后,只见里面放着一枚青色药丸。 “这仙丹真能治病?” 朱瞻壑低下头打量着这枚所谓的仙丹,只见它青中透黑、黑中带紫,甚至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怎么看都和“仙丹”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大哥不必怀疑,张仙师说了,这仙丹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一枚仙丹下去立刻见效!” 朱瞻圻再次把小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那这个仙丹该怎么吃啊?” 朱瞻壑似乎有些心动,说着更是伸手将药丸捏了起来。 “直接吃就行了!” 朱瞻圻看到朱瞻壑拿起“仙丹”,眉眼再次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张大嘴巴,直接吃就行了?” 朱瞻壑再次问道,神情中似乎又有些犹豫。 “没错,张大嘴巴,直接把药放进嘴里咽下去!” 朱瞻圻怕朱瞻壑反悔,神情也有些急切。 “张多大的嘴巴,这么大行不行?” 朱瞻壑却在纠结着嘴巴的问题,说到最后又半张嘴巴,向朱瞻圻示意道。 “不够,再大点,像这样!” 朱瞻圻眼看着朱瞻壑就要吃药,这时也更加兴奋,甚至亲自向对方示范,极力的张大自己的嘴巴。 也就在这时,朱瞻壑手快如电,直接将所谓的“仙丹”丢到了朱瞻圻大张的嘴巴里,随手在他下巴上轻轻一托,十分“好心”的帮他把他嘴巴合上。 第十七章 好弟弟(下) 朱瞻圻本以为胜利在望,眼看着朱瞻壑就要把自己送的仙丹放到嘴里,却没想到转眼间仙丹就扔进了自己嘴里。 特别是朱瞻壑一托他的下巴,让朱瞻圻下意识的做出吞咽的动作。 只听“咕咚”一声,“仙丹”就这么被朱瞻圻吞进了肚子里。 感觉到凉凉的“仙丹”入腹,朱瞻圻一脸的呆滞,兄弟两人大眼瞪小眼,偏偏朱瞻壑还一脸的无辜。 很快,反应过来的朱瞻圻一下子跳起来,伸手插进嘴里,拼命的扣自己的嗓子,然后干呕个不停,可是药丸已经进肚,他呕了半天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朱瞻壑你做什么!” 朱瞻圻跳起来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这么好的东西,我哪舍得吃,还是留给弟弟你补身体吧,毕竟你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朱瞻壑笑呵呵的回道。 “你……你……” 朱瞻圻气的全身发抖,不过就在这时,只听他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这让他立刻脸色大变。 “咦?这仙丹还真有效,吃下去腹中气如鼓鸣,该不会要打通你的任督二脉,让你成为万中无一的武林高手吧?” 朱瞻壑幸灾乐祸的说起了风凉话。 “朱瞻壑你……你等……” 朱瞻圻本想按照惯例放下狠话,可是话说到一半,肚子里的叫声却越来越响,他的小脸也变得煞白,当即也顾不得再说话,转身就要往外跑。 朱瞻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只见他竟然一把抓住朱瞻圻的手臂笑道:“二弟你这么急着走干嘛,咱们兄弟好不容易见一面,我还有许多话没说呢。” “你放……放手!” 朱瞻圻用力挣扎,无奈人小力微,根本挣脱不开朱瞻壑的魔爪。 “放手干什么,二弟你要去哪里,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可是不会放手的噢。” 朱瞻壑故意慢吞吞的啰嗦道。 “我……我要去茅房!” 朱瞻圻这时已经汗如雨下,小脸白的像一张纸似的。 “去茅房?你认识我路吗,要不要我带你去?” 朱瞻壑再次假惺惺的关切问道。 “我认识路,你放手就行!” 朱瞻圻这时都快急哭了,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有一头横冲直撞的疯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认识路就好,不过我还是要叮嘱你两句,因为我这边的茅房有些不同,有些茅房的门是向里开的,有些是向外开的,我院子里的茅房即不是向里开,也不是向外开,哈哈~,它是个推拉门……” 朱瞻壑发挥出唐僧的本事,啰啰嗦嗦说个没完。 朱瞻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白转青、由青转紫,额头上满是冷汗,肚子里的响声连成一片,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亲随马安小跑着进来,当看到朱瞻圻也在这里,顿时愣了一下。 朱瞻壑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这才放开手。 只见朱瞻圻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门,经过这次的教训后,估计日后他见到朱瞻壑都会躲着走。 “世子,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马安等到朱瞻圻冲出去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 朱瞻壑笑呵呵的回答道。 “世子,您还是要小心一下,二公子对王爷心怀恨意,连带着对世子您也恨上了。” 马安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朱瞻壑是他主子,所以他也不想朱瞻壑再出事。 “咦?他恨我我能理解,但他怎么对我爹也会心怀恨意?我爹不就是他爹吗?” 朱瞻壑闻言十分不解的问道。 “这个……” 只见马安再次犹豫了一下,随后又四处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这才继续道。 “世子您有所不知,二公子的娘是王爷的妾室,几年前被王爷亲手杀了,所以他才会恨上王爷!” “什么!”朱瞻壑闻言也终于露出震惊之色,随即一把抓住马安问道:“我爹为什么要杀他娘?” “这小人可不知道,之前府里有人议论这件事,结果全都被王爷亲手宰了,如果不是世子您失忆,打死小人我也不敢提这件事。” 马安急忙解释道。 朱瞻壑一想也是,这种关于朱高煦的家事,恐怕没几个人敢乱说。 “很好,以后要是有什么我不记得的事,马安你记得提醒我!” 朱瞻壑伸手拍了拍马安的肩膀再次道。 “小人明白!世子爷您英明神武,其实就算不用小人提醒,也定然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马安得到朱瞻壑的夸奖,立刻原形毕露,再次一记马屁奉上。 马安的人生格言就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怕对方不喜欢听,但只的坚持的拍、持续的拍,迟早会让对方习惯的。 “对了,你这么急匆匆跑来干什么呢?” 朱瞻壑再次问道。 “您看小人这记性,赵王殿下来探望您了,还带来不少的礼物,王爷请您去大殿一趟。” 马安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报信的。 “赵王?我三叔?” 朱瞻壑摸着下巴陷入到沉思。 虽然之前朱瞻壑曾经懊悔,为什么没能穿越成为赵王朱高燧的儿子,但说实话,真要是穿越成朱高燧的儿子,恐怕并不比现在强多少。 对于朱高炽的太子之位,如果说朱高煦是光明正大的抢,那么朱高燧就是鸡鸣狗盗的偷。 相比于鲁莽冲动的朱高煦,朱高燧可就阴险多了,他明面上支持朱高煦,撺掇着朱高煦与朱高炽发生冲突,自己在背后得利,想尽办法讨好朱棣。 朱高煦把自己比做李世民,完全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如果把朱高燧比做李元吉的话,恐怕李元吉都会从棺材里跳出来骂娘。 毕竟李元吉再怎么混蛋,也没想过给自己的亲爹下毒。朱高燧不但想了,而且还这么干了。 永乐二十一年,朱高燧勾结宫里的内侍伪造遗诏,打算毒死晚年的朱棣,自立为帝,结果被人告发。 朱棣和他爹老朱一样,都对自己的儿子心软,哪怕知道儿子要给自己下毒,他也不忍心杀自己的儿子,再加上朱高炽求情,最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之后,朱高燧才彻底的老实下来。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之前我受伤没见他探望,现在忽然来了,肯定没安好心!” 朱瞻壑暗自嘀咕。 “不行,我得去盯着点,免得我爹再被他当枪使!” 第十八章 “没安好心”朱高燧 “二哥,前几天你可真是太解气了,那个徐野驴仗着咱爹的信任,一直不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这次你把他挑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和咱们做对!” 大殿之中,朱高燧一脸兴奋的向坐在对面的朱高煦道。 朱高燧比朱高煦小三岁,长脸短须,深眼窝、鹰勾鼻,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大的眼睛中满是精明。 “别提了,之前是我误会了老大,事后瞻壑告诉我,他是意外落马,今天我还跑去向老大认了错!” 朱高煦却兴致不高的道,他的嘴已经消肿了,但想到今天差点把朱高炽气死,他也有点后怕。 “二哥你糊涂啊,怎么能轻易的向大哥认错呢,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朱高燧立刻皱眉道。 “话不能这么说,错了就是错了,而且他是老大,我认个错有什么?” 朱高煦却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二哥你还是老样子,那老大怎么说?” 朱高燧挑拨不成,于是转移了目标。 “老大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只要认个错,他肯定不会再追究了,毕竟又没有死人。” 朱高煦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其实就算徐野驴真死了,他也不会在意,大不了等老爹回来再认个错就是了。 朱高燧这下也没话说了,于是只好转好正题,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 “二哥,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 朱高煦终于抬头看向朱高燧问道。 “据可靠消息,有人借着这次的事,暗中向父皇上书告你的状,说你率兵围攻皇城,意图不轨!” 朱高燧盯着朱高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告老子的状?” 朱高煦闻言拍案而起大怒道。 “皇城是我爹的家,当然也是我的家,老子带人回自己家,他们告什么状?” “说的是啊,咱们都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可是现在老大住在皇城里,咱们两个只能搬出来住,好像只有老大才有资格住皇城似的!” 朱高燧撇着嘴,再次煽风点火道。 “不行,我也得写信向咱爹告状,不能让他被那帮大臣给蒙蔽了!” 朱高煦说着站起来就要往书房走。 “二哥你糊涂啊!” 没想到朱高燧却痛心疾首的拉住朱高煦。 “你和那帮文臣玩笔杆子,咱哥俩加在一块,也玩不过人家啊!” “对啊,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咱爹面前告我的状?” 朱高煦十分不甘心。 “当然不是,他们文臣有文臣的玩法,二哥你是武将,武将也有武将的玩法!” “什么意思?” 朱高煦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满脸迷茫。 “文官上书告您的状,无非就是想阻止咱爹回来改立二哥你为太子,这背后说不定就是老大指使的。” 朱高燧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到朱高煦眉头一皱,心中暗喜的再次道。 “但无论他们怎么告,二哥您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咱爹最重军功,哪怕做了皇帝,还几次三番北征,二哥你要想表现的话,也要从军功上想办法!” “我倒是想表现,可咱爹十几年不让我上战场了,每次北征我都提出要去,他就是不同意,你让我去哪找军功?” 朱高煦越说越气,最后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 “二哥你没有,但别人有啊,咱们可以借用一下!” 朱高燧眨着一双小眼睛兴奋的道。 “借用?借谁的?” 朱高煦还是不明白弟弟的意思。 “咱们大明两边用兵,北边是咱爹亲自领兵,你肯定借不到,但南方的交趾那里,却是张辅领兵,他和你是发小,又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只要你开口,他肯定愿意帮忙!” 朱高燧嘿嘿一笑道。 张辅是河间王张玉的长子,当初东昌之战,张玉为救朱棣战死,张辅接替父亲从军效力,同样是战功赫赫,特别是交趾,几乎是张辅一手打下来的,因此受封为英国公。 “等等,交趾是张辅打下来的,我又没去交趾,这功劳怎么借?” 朱高煦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不是真让张辅把功劳让给你,而是让他在报功时夸赞二哥几句,要知道现在张辅可以称得上是武将之首,只要他站在二哥你这边,太子之位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朱高燧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 朱高煦却露出犹豫的神色,他和张辅从小一起习武、学习兵法,靖难时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但他真没想过利用感情让张辅站在自己这边。 “二哥你还犹豫什么,当初丘福在的时候,你在军中是何等的威望,等他一死,连徐野驴这种家奴都敢跟你瞪眼了!” 朱高燧看到朱高煦犹豫不决,干脆用出了激将法,而且特意提到了战死的丘福。 果然,朱高煦听到“丘福”的名字,右手的拳头猛然攥紧,全身紧绷的瞪着前方,宛若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当初张玉站死,靖难功勋之中,丘福位列第一,而丘福与朱高煦交好,多次表明态度支持朱高煦,再加上朱高煦的军功,因此当时他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几乎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但等到丘福战死塞外,王爵被夺,朱高煦在军中的威望也大受打击,虽然还有不少武将支持他,但远不及文臣们齐心协力支持朱高炽。 过了好一会儿,朱高煦紧绷的身子才慢慢的放松下来,只见他闭上眼睛长出口气,这才缓缓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张辅那边,我会……” “呦,三叔您来了,侄儿给您行礼了!” 没等朱高煦把话说完,却只见朱瞻壑笑呵呵的从内殿走了过来,随后向朱高燧行礼道。 “哈哈~,大侄子你可算来了,身体怎么样,听说你受伤后谁也不认识了?” 朱高燧上前一把抱住朱瞻壑,十分亲热的问道。 “您这话说的,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三叔您啊!” 朱瞻壑也假意十分亲热的道。 “这话我爱听,听说你之前骑的大宛马也摔死了,怎么样,还敢骑马吗?” “敢啊,咱是将门虎子,哪有不敢骑马的道理?” 朱瞻壑拍着胸膛吹嘘道。 “好!不愧是我二哥的儿子,我那里好马多的是,等下我让人挑几匹给你送来,就算是给你压惊的礼物了!” 朱高燧十分豪爽的道,只是他这礼物若往深处去想,却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朱高煦平时粗枝大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 但朱瞻壑却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纨绔子弟,这时听到朱高燧的话却是心中冷笑,自己才刚差点坠马摔死,朱高燧却又给自己送来几匹马,这怕不是想让自己再摔几次吧? 叔侄二人都是演戏的高手,虚情假意的寒暄起来没完,最后朱高煦在府中设宴款待朱高燧,这才总算是堵住了他们叔侄的嘴。 酒宴过后,朱高燧告辞离开,朱高煦与朱瞻壑亲自送他出了府门。 等到朱高燧带着护卫消失在街角,朱瞻壑立刻收起脸上的假笑,一脸严肃的向朱高煦道:“爹,三叔要您给英国公写信,恐怕没安好心!” 第十九章 张辅有不轨之心? “你偷听我们之前的谈话?” 朱高煦听到朱瞻壑的话,却是脸色一沉问道。 他并不喜欢家里人插手自己的事,哪怕朱瞻壑也不行,因为在他看来,朱瞻壑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您先别生气,英国公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您若是再让他站在您这边,恐怕你们两个都要倒霉!” 朱瞻壑再次郑重的劝诫道。 “张辅自身难保?什么意思?” 朱高煦愣了一下,随即急切的追问道。 “爹,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谈吧!” 朱瞻壑指了指人来人往的大街,他们刚送走朱高燧,大门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朱高煦点头,立刻带着朱瞻壑回到府中,但没去大殿,而是去了他的书房。 不过当进到书房时,朱瞻壑却暗自撇嘴,只见书房的架子上摆放着寥寥几本兵书,其它地方全都摆放着各式武器,光是弓箭就挂了满满一墙。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摆放在右墙下面的九副铠甲,这些铠甲样式陈旧,甲叶上布满了刀砍斧凿的伤痕,最中间一副铠甲的护心镜都裂成了几块,整个铠甲近乎散架。 这哪是书房?根本就是兵器库! “爹,这些铠甲都是您曾经穿过的?” 朱瞻壑好奇的上前,打量着正中间的铠甲问道。 “不错,这些都是当初靖难时我穿过的铠甲,中间那副是白沟河之时穿的,那是我生平最为凶险的一战,瞿能父子都是神箭手,光是我身上就中了十几箭,幸好都被这副铠甲挡了下来。” 朱高煦上前抚摸着这副残破的铠甲,脸上也露出回忆之色。 “那这胸口的护心镜怎么碎的?” 朱瞻壑再次好奇的问道。 护心镜是用一整块镔铁打制而成,最为坚固,用于保护心脏要害,一般来说,就算是铠甲碎了,护心镜也不会有事。 “那一战我阵斩瞿能父子,但他们父子三人都以勇武著称,特别是瞿能的次子瞿陶,身高过丈、力大无穷,擅用一柄金瓜锤,在战场上几乎无人能敌,当时我拼着胸口挨了他一锤,这才将他斩杀,但我也因此吐血三升,休养了好长时间才康复!” 朱高煦说到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两只眼睛也爆发出无穷的光彩,他和朱棣一样,都是战争狂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朱瞻壑听到这里也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一战,但从眼前这块碎裂的护心镜上,也能感受到朱高煦当时的凶险。 “好了,不说这些旧事了,你为何说张辅现在自身难保?” 朱高煦再次转入正题问道。 “爹,卫公李靖您肯定知道吧?” 朱瞻壑没有直接问题,而是再次问道。 不是朱瞻壑喜欢绕弯子,而是朱高煦脑筋顽固,想要说服他并不是一件易事,所以必须讲究方法策略。 “当然知道,李靖用兵如神,一生未尝一败,卫公兵法也是我最喜欢的兵书!” 朱高煦点头。 “没错,李靖号称大唐军神,南平萧铣、北灭突厥,他最后一次用兵,两个月就灭掉了吐谷浑,但从此之后,大唐再有战事,唐太宗却再也没有让他领兵,这是为何?” 朱瞻壑看着朱高煦循循诱导道。 “这谁不知道,李世民怕李靖功高震主,所以才不敢再用他!” 朱高煦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他一直将自己比做李世民,对李世民的生平事迹也做过一些了解。 “正是这个道理,也多亏了当时的皇帝是李世民,否则换一个人,恐怕李靖都难以得善终。” 朱瞻壑赞叹道。 “等等,你不是要说张辅的事吗,怎么扯到李靖和李世民了?” 朱高煦不解的问道,显然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英国公的功劳虽然比不上李靖,但两人的处境却有点相似,他四征交趾,今年终于将交趾平定,而交趾远在东南,他手中又握有重兵,若您是皇爷爷,会不会对张辅心怀警惕?” 朱瞻壑终于讲出张辅现在的处境。 “不会吧,你爷爷应该没那么小心眼!” 朱高煦摇头否定,但语气间却有些犹疑。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皇爷爷可能刚开始没有这种想法,但现在有人向他密报,说英国公在安南心怀不轨,甚至可能自立为王,您说皇爷爷会不会产生猜忌?” “谁这么大胆,敢在背后诽谤朝廷重臣?” 朱高煦狠狠一拍桌子怒道。 “采办使马琪!” 朱瞻壑不再绕弯子,直接将告密的人讲了出来。 这个马琪是宦官,被朱棣派到交趾担任采办使一职,说是采办,其实和监军差不多,主要是监视张辅这些在外面领兵的人,以免他们有不轨之心。 而就在张辅刚刚平定交趾的叛乱,马琪就向朱棣告密,说张辅招募交趾当地的土人入伍。 要知道领兵的将领一般只有指挥之权,却无招兵之权,若是擅自招兵,很可能会被怀疑在暗自培植自己的势力,因此算是军中大忌之一。 原来历史上,正是因为马琪的告密,张辅被召回,结果交趾接下来又是叛乱不断,最终导致大明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交趾再次放弃。 因此后世许多人都在遗憾,若是大明能让张辅镇守交趾,说不定交趾早就并入中原的领土了。 “又是这帮阉人!” 朱高煦闻言气的拍案而起,以他对张辅的了解,对方绝不可能背叛大明,更别说什么不轨之心了! “等等,这么机密的事,我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高煦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我……我无意中从少师那里听到了。” 朱瞻壑急中生智,直接将姚广孝搬出来挡箭,反正这种机密事,朱高煦应该不可能跑去向姚广孝求证。 “原来如此,少师掌军情,马琪这个混帐想要上报,就必须经少师的手。” 朱高煦再无怀疑,想到老朋友被诬陷,怒火中烧的他在书房中来回走动了几趟,最后猛然一停。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辅被人诬陷!” 朱高煦说完迈步就要往外走,朱瞻壑急忙一把拉住他问道:“爹您去干啥?” “去找你三叔商量一下,他主意多,肯定能想到办法!” 朱高煦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您怎么还不明白,三叔他肯定早就知道张辅被人告密的事了,他让您给张辅写信,就是想一石二鸟,即加重张辅的罪名,又能把您拉下水!” 朱瞻壑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不可能,你也说这是机密了,老三肯定不知道,他刚才劝我拉拢张辅也是好心,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龌龊!” 朱高煦却十分固执,根本不相信朱高燧会坑自己。 朱瞻壑也是暗自苦笑,看来自己低估了朱高煦对朱高燧的信任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们兄弟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肯定十分深厚,绝非自己三言两语就能瓦解的。 想到这里,朱瞻壑立刻改口道:“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但爹您不必去找三叔,我自己就有办法!” 第二十章 以毒攻毒 “你有办法?” 朱高煦终于停下脚步,但还是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朱瞻壑。 朱瞻壑将朱高煦按到椅子上,这才开口道:“您先别急,咱们先来分析一下这件事,只要把事情分析透了,解决办法自然也就有了!” 朱瞻壑说完左右看了看,接着再次问道:“您这里有没有交趾那边的地图?” “应该有,我找一下!” 朱高煦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说完在旁边的画缸里翻找了一下,最后拿出一幅卷轴,打开之后正是交趾以及周边的地图。 朱瞻壑仔细的看了一下地图,虽然与后世的有些出入,但大体上还是没问题的。 “爹,您想一想,皇爷爷怀疑英国公后,最终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朱瞻壑抬头向朱高煦再次问道。 “还能怎么处置?张辅毕竟是靖难旧臣,他爹张玉要是没死,靖难第一功臣肯定是他的,所以别说张辅是被人诬陷的,就算真有什么越轨之举,你皇爷爷也顶多是把人召回来,根本不可能治罪。” 朱高煦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 “说的就是,马琪能做到采办使,肯定也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只凭几句莫须有的罪名,根本无法扳倒英国公,但他偏偏还是选择了告密,这其中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儿子,咱有话能不能直说,你爹我实在听不懂啊!” 朱高煦实在忍不住叫道,他本来就是个不爱动脑子的人,现在听着朱瞻壑说话云里雾里,心情也有些烦躁。 “好吧,简单来说,马琪告密的目的并不是要扳倒英国公,而是要将他从交趾赶走,而英国公一走,那么最大的受益人就是……” “我明白了!” 朱高煦听到这里猛然一拍巴掌。 “张辅一走,交趾也只剩下沐晟这个老货,但他要镇守云南,不能在交趾久留,最终军政大权还是要落到马琪这个阉人手中!” 交趾与云南紧邻,因此张辅每次出征交趾,都是与云南的沐晟共同出兵,沐晟是黔宁王沐英的儿子,世袭西平侯,常年镇守在云南。 “爹,我可是听说这位西平侯是我三叔的岳父?” 朱瞻壑再次笑呵呵的开口道。 “你怎么又扯到你三叔了?” 朱高煦有些不高兴,但他说话时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其实您刚才说错了,表面上看,英国公被调出交趾,最大的受益人是马琪,但真正的受益人却是这位西平侯!” 朱瞻壑忽然收起笑容,语出惊人的再次道。 “什么!” 朱高煦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和沐晟扯上关系。 “父亲请看!” 朱瞻壑不等朱高煦发问,直接伸手一指交趾的地图道。 “交趾与云南紧邻,甚至许多云南的土人,与交趾人本就是一族,当初太祖皇帝之所以派沐家镇守云南,就是因为云南太过偏远,当地的土人又不时作乱,必须有一个信得过的大将镇守,而身为太祖义子的沐英,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朱瞻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沐家这些年也的确没让太祖皇帝失望,有他们在,云南就算偶有叛乱,也不足为虑,从这一点上来看,沐家是有大功的!” “沐家当然有功,当初你祖父登基时,沐家也做出表率,因此你祖父对沐家赏赐颇重,沐家对我大明更是忠心耿耿,他们怎么会和马琪这种人勾结在一起?” 朱高煦说到最后还是一脸怀疑,他根本不相信沐家会和马琪勾结一起陷害张辅。 “您往深处想,交趾是被英国公打下来的,据说朝中有人建议,让英国公像沐家那镇守云南那样,常年镇守在交趾,而您再看看地图!” 朱瞻壑说着伸手点了点交趾,然后又移动手指,点了点旁边的云南,两者相距不远,可以说互为呼应,也可以说互为牵制! 朱高煦读书不成,但对兵法却极为精通,这时看到朱瞻壑的指点,当即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张辅若是镇守交趾,对于沐家所在的云南来说,就相当于身边有了一个巨大的威胁,若是云南有乱,张辅立刻就可以挥兵入境平乱。” “不仅仅是这些,云南经过沐家这些年的治理,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安定下来,唯有东南与交趾接壤的部分时有叛乱发生,现在交趾平定,云南的东南部也会逐渐安定,到时沐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朱瞻壑说到这里也暗叹一声。 沐家忠于大明是真的,哪怕大明灭亡,沐家也没有停止反抗,十分让人佩服。但沐家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利益,交趾平定对大明是一件好事,对沐家来说却未必。 “难怪沐家的军队在云南所向无敌,但一到了交趾,却是败绩连连,原来是沐晟这个家伙出工不出力!” 朱高煦猛然醒悟,瞪着大眼恨声道。 当初张辅第一次打下交趾,自己回京复命,留下沐晟镇守,结果张辅刚一走,交趾就乱成一团,后来沐晟与交趾的乱军交战,也是败多胜少,只有张辅去了,才能扭转战绩。 “父亲您别忘了,沐晟还是三叔的岳父,因此我怀疑三叔早就知道马琪告密的事,从而利用这件事拉您下水。” 朱瞻壑再次提到沐晟和朱高燧的关系。 “这都是你的猜测,也许你三叔和我一样,也都被蒙在鼓里!” 朱高煦却还是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兄弟。 朱瞻壑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朱高煦挥手打断道:“好了,既然我们知道马琪可能与沐晟有勾结,那又该如何破局?” “破局的办法很简单,咱们可以来个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您现在就给英国公写信,让他上书弹劾马琪和沐晟,说他们两人来往过密,私下里常有不轨之语!” 朱瞻壑嘿嘿一笑道。 “这能行吗?先不说这事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张辅手里又没有证据,只凭空口白牙的几句话,你爷爷肯定不会相信!” 朱高煦再次怀疑的道。 “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甚至皇爷爷是否相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老人家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行了!” 朱瞻壑一脸得意的道。 告黑状谁不会?只要朱棣怀疑马琪和沐晟暗中勾结,以云南和交趾偏远的位置,恐怕他睡觉都不安稳,到时肯定不敢把张辅调回来! 朱高煦闻言也终于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朱瞻壑道:“你这些都是从哪学来的,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本事?” “这些都是简单的逻辑分析和基础心理学,少师没教过您吗?” 朱瞻壑故作惊讶的反问道,再次把黑锅推到姚广孝身上。 “这个……” 只见朱高煦的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尴尬笑道:“学过……学过!只是我年纪大了,一时没想起来。” 朱高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恨不得回到过去,把正在读书的自己抓过来狠狠的抽一顿。 当初姚广孝给他们三兄弟上课,朱高煦要么逃课,要么在课堂上发呆,盯着姚广孝光亮的脑袋,数他头上的戒疤打发时间。 等等!少师头上有多少个戒疤来着? 六个? 九个? 十二个? 这是个十分深奥的问题,朱高煦再次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二十一章 世子上街 朱高燧倒是没有食言,答应送给朱瞻壑的好马,第二天就送到了汉王府上,而且一送就是三匹。 “好马!真是好马!” 朱瞻壑看着面前的三匹骏马,连点头赞叹道。 其实他对相马一窍不通,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一匹好马就相当于后世的超极跑车,实不实用倒是其次,主要是用来体现人的身份和地位。 “它们有名字吗?” 朱瞻壑装模作样的赞叹过后,这才向送马的赵王府管事问道。 三匹马一白一黑一红,皮毛十分艳丽,身形也高大神骏,看起来就颇为不凡。 “启禀世子,这三匹都是北地刚送来的骏马,王爷还没有给他们命名,不如就由世子您来赐名如何?” 送马的赵王府管事十分机灵的回道。 “本世子正有此意!” 朱瞻壑似乎很有兴致,只见他围着马转了一圈,这才开口道。 “取名字是很有讲究的,好听倒是其次,关键是要有寓意,比如乌锥这个名字虽然好听,但却是项羽的坐骑,最后陪同主人赴死,这就显得太不吉利了!” “世子高见,从一个小小的名字上,就能看出世子您博学多才,取出的名字定然即悦耳,又古雅!” 这位赵王府的管事天天和马混在一起,拍马屁的功夫也属一流。 “有了!” 朱瞻壑忽然一拍巴掌,伸手指着三匹马道。 “我看不如就叫小白、小黑、小红吧!” 赵王府的管事本来已经做好的吹捧的准备,但当听到小黑小白和小红这三个名字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吹捧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朱瞻壑却对这三个名字十分满意,他迈步来到小黑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健壮的马背,忽然有种想要骑上去的冲动。 不过马背上光秃秃的,并没有装上马鞍,于是朱瞻壑大声问道:“马鞍呢?” “小人在!” 只见马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脸殷勤的道。 刚才赵王府的管事拍朱瞻壑的马屁,马安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挑衅,现在总算找到表现的机会了。 “不是叫你,是可以骑的马鞍!” 朱瞻壑不耐烦的解释道。 “小人也可以骑!” 马安兴奋的转过身撅起屁股,与旁边的马臀一大一小相映成趣。 “滚!” 朱瞻壑忍无可忍的一脚踹了上去,身为天字号大直男,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挑衅。 马安被踹的差点摔倒,随后揉着屁股一脸委屈,以前世子明明很喜欢把人当马骑,王爷之所以派自己做世子的亲随,就是因为他姓马。 马鞍很快被送上来,等到固定好之后,朱瞻壑脚踩马蹬,一个翻身坐到马背上。 以前朱瞻壑倒是骑过马,是去内蒙古旅游的时候,当然骑马是其次,拍照发朋友圈才是关键。 幸好这三匹马都十分温驯,因此朱瞻壑骑上倒也没什么问题,沿着马场转了几圈后,他也很快适应,甚至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也许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被触发了。 “走,出门转转去!” 朱瞻壑来了兴致,调转马头就往府门外走,马安急忙叫上一些护卫跟着一起出了府门。 说起来这还是朱瞻壑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单独出门。 只见大街上车水马龙,两侧的店铺林立,到处都是伙计招揽生意,客人来往如织,尽显金陵城的繁华气象。 唯一不和谐的是,当街道上的百姓看到骑着马出来的朱瞻壑时,纷纷惊恐的向外散去,最后以朱瞻壑的马为中心,前面五十步,后面五十步,竟然空无一人,几乎达到了净街的效果。 “世子您天生威严,百姓们纷纷避退,也只有咱们汉王府,才有如此威风!” 马安不愧是个敬业的狗腿子,什么时候他都不忘拍自家主人的马屁。 “话不能这么说,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身为上位者,更不能脱离群众,要时刻与群众们打成一片才行!” 朱瞻壑学着后世的某些官员打着官腔道,以前只能过干瘾,现在总算是可以实践一把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打成一片?” 马安眨了眨自己精明的小眼睛,忽然一拍巴掌道:“小人明白了!” 马安说着转身就走,朱瞻壑立刻叫住他道:“你干什么去?” “小人去抓几个百姓过来,世子您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马安挺直胸膛一脸骄傲的道。 “我……” 朱瞻壑气的还想踹他,但身在马上,腿不够长,最终只能怒骂道。 “滚一边去!” “是!” 马安十分委屈的答应一声,不敢再乱说话。 耳朵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静,朱瞻壑打量了一下远远躲着自己的百姓,心里也十分别扭,甚至连一些小孩子看到他都露出恐惧之色。 “要不……买点果子点心?” 朱瞻壑暗自嘀咕,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自己拿着点心冲着远处的小女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小妹妹过来哟,过来给你点心吃!” 我操,太TM猥琐了! 朱瞻壑猛然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甩了出去。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前方的人群一分,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大汉直奔朱瞻壑冲来。 朱瞻壑看到这人也吓了一跳,第一眼只感觉到凶,第二眼感觉到丑,再看一眼,我操,这是哪个山头的山大王进城来了? 朱瞻壑跨下的宝马小黑估计也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当看到一个又高又凶的两脚兽向自己冲来,这匹马也因此受惊,当即“嘶聿聿~”一声,前面两蹄腾空人立而起。 朱瞻壑只感觉身子后仰,眼看着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 却没想到凶恶大汉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按住马脖子,竟然直接把马按了下去,小黑几次挣扎,大汉的双手却是纹丝不动。 就在朱瞻壑惊恐之时,却只见这个凶恶壮汉咧嘴一笑道:“世子别来无恙,不知可还认得常某吗?” 听这话的意思还是个熟人,这让朱瞻壑也终于放下心来,难怪身边的护卫没有上前保护自己。 不过还没等朱瞻壑开口,旁边的马安护主心切,这时冲上前冲着凶恶大汉怒道:“常威你这个破落户,刚才差点吓到我家世子,要是世子摔了,把你家满门抄斩都赔不起!” “常威?” 朱瞻壑听到这个名字忽然间感觉有点好笑,这家伙会不会武功他不知道,但从他单手控马的表现来看,天生神力肯定是真的。 第二十二章 促织 名叫常威的壮汉身材魁伟,豹头环眼、狮子鼻、大海口,一脸的横肉,长相凶恶之极,一般人见到肯定都会躲着走,更别说招惹了。 但马安却对他大声呵斥,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就连马上的朱瞻壑都暗自为他捏着一把汗。 却没想到常威被呵斥后,竟然连连后退,一张凶恶的脸上也满是尴尬。 “世子恕罪,刚才是常某唐突了!” 常威双手抱拳赔礼道歉,一张大脸涨的通红。 “这个……常兄不必多礼,想必你也听说我受伤的事,以前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 朱瞻壑摸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于是十分客气的道。 听到“常兄”这个称呼,常威竟然猛然抬头,两只大鼻孔忽闪着喘着粗气,看起来似乎十分激动。 “世子,这个常威是开平王的孙子,不过常家……嘿嘿!” 马安十分知机的向朱瞻壑介绍道,只是提到常家时,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屑。 常威听到马安的话,眼睛中闪过几分羞怒之色,但随即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开平王?” 朱瞻壑听到这个称呼感觉有点耳熟,紧接着这才反应过来:我操,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常遇春吗? 小时候朱瞻壑听单田芳先生的大明英烈,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困龙山枪桃铁滑车的常遇春,另外他还有个儿子常茂,比常遇春还要厉害。 可惜后来朱瞻壑长大了,知道小说与历史有着巨大的差距,比如常茂虽有其人,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为此朱瞻壑还失落过好一阵子。 “原来常兄是将门之后,今日在此巧遇,不如就由我做东,咱们喝上两杯如何?” 朱瞻壑甩鞍下马,十分亲热的上前邀请道,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常威的个头似乎比他爹朱高煦还要猛上几分。 其实朱瞻壑知道,常家只显赫了两代,常遇春的女儿是朱标的太子妃,也就是朱允炆的嫡母。 靖难时常家又站错了队,因此朱棣登基后,常家彻底的没落下来了,就连爵位都没了,所以马安这个奴才都敢呵斥常威。 但谁让常遇春是朱瞻壑的童年偶像,连带着他对常威也多了几分好感。 看到朱瞻壑如此客气,常威一张丑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但随即又行礼道:“多谢世子的好意,不过我今日来是……是想请世子把我的东西还我。” “还东西?我拿了你什么东西?” 朱瞻壑一愣,说着看向旁边的马安,但马安也同样不知道,因为他是朱瞻壑受伤后才调到他身边的。 “世子出城打猎受伤那天,我们在一起赏玩促织,我养的“大将军”被评为第一,世子就借过去赏玩,结果后来……” 常威说到最后一脸的不好意思,但“大将军”是他的心爱之物,实在无法割舍,这段时间他经常来王府附近转悠,终于让他见到朱瞻壑了。 “促织?没想到常兄你还有这种爱好。” 朱瞻壑感觉有点好笑,看常威这长相体型,说他喜欢杀人剥人皮,都比斗蛐蛐更加可信。 “这个……嘿嘿~” 常威再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实话,这还是朱瞻壑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和他说话。 “马安,我受伤时身上可有促织?” 朱瞻壑当即向马安问道。 “世子您受伤后,府里乱成一团,事后我亲自清点过您的随身物品,并没有发现促织。” 马安立刻回答道。 “怎么会没有呢,那天世子从我这里借走,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 常威顿时急了,大将军不仅仅是他的心爱之物,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常兄不必着急,不就是促织吗,我让人买上一只,赔给你就是了!” 朱瞻壑浑不在意的道,想他堂堂汉王世子,总不至于连一只蛐蛐都赔不起吧? “世子有所不知,现在秋兴大赛在即,上好的促织有价无市,而我的大将军是最上品的寿星头,更是万金难求,可是现在……” “等等,什么叫秋兴大赛?” 朱瞻壑打断对方不解的问道。 “世子,秋兴就是斗促织,因为只在秋天进行,才因此得名,至于秋兴大赛,则是京城的王孙公子们凑在一起,拿自己搜集来的促织比斗,每赢一场都有不小的彩头。” 马安低声向朱瞻壑解释道。 斗促织始于唐,盛于宋,而在明朝同样十分流行,比如朱瞻壑的那位堂兄朱瞻基,在做了皇帝后,更是下旨在全国搜集促织送入宫中,因此还被人冠之以“促织天子”的称号。 后世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有一篇故事叫促织,写的那位皇帝就是朱瞻基。 “那我之前有没有准备促织?” 朱瞻壑想了想再次问题,如果有的话就赔给对方是了。 “世子要是有,就不会抢……呸!是‘要’他的促织了!” 马安差点说漏嘴,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下朱瞻壑终于明白过来了,刚才常威说是借给自己,估计是顾忌自己的面子,以之前朱瞻壑的性格,强抢这种事简直再平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朱瞻壑抬头打量了一下常威,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魁梧汉子,这时却佝偻着身子,凶恶的脸上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看着都有点心酸。 另外朱瞻壑还发现,常威身上的衣服料子虽然不错,但领子和袖口已经洗的发白,腰间倒是悬着一块古玉,细看却缺了一角。 从这些也能看出,在常家没落之后,常威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常兄,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我手里没有促织可以赔给你……” “世子你……” 常威闻言急的满头大汗,想发火又不敢,一张脸憋的通红。 “你先别急,你的促织我肯定不会赖账!” 朱瞻壑说着将常威拉到路边,这才再次问道。 “现在离秋兴大赛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 常威得到朱瞻壑的保证也总算冷静了几分。 “时间足够了!” 朱瞻壑轻松一笑,接着又问道。 “我听说促织的产地不同,质量也不尽相同,是不是这样?” “的确是这样,从地域上划分的话,促织可以分为北虫和南虫,其中北虫体型小一些,却凶猛好斗,南虫体型健美,但在斗性上却差一些。” 常威点头道。 “那就是了,我刚巧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盛产的促织兼具北虫与南虫的优点,出产的都是一顶一的好虫,到时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朱瞻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后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继续道。 “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今日我还有其它事情,这样吧,明日你来我府上,到时咱们再详谈!” 第二十三章 常家兄妹 常威看着朱瞻壑远去的背影,几次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唉~” 等到朱瞻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常威长叹一声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一脸的懊恼。 刚才朱瞻壑告诉常威,他知道有一个地方的促织,兼具北虫和南虫的优点,对于这种说法,常威根本不相信,甚至怀疑对方在忽悠自己。 朱瞻壑说完并没有过多解释,约好明天再见就走了,常威几次想要叫住对方,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 随着朱瞻壑的离开,街道上的百姓也终于多了起来,常威蜷缩着身子淹没在人群里,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还算不错,恐怕会被人当成一个落魄的乞丐。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威垂头丧气的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回到家中。 当初靖难之时,常威的父亲常升率军阻拦朱棣的大军,最后在浦子口战死,而朱棣登基后,剥夺了常家的爵位,家产也被没收。 当时常威还小,却已经家破人亡,只能与更加年幼的妹妹寄居在姑母家里。 常威的姑母嫁给了航海侯张荣,而张荣的父亲张赫,位列淮西二十四将之一,因清剿倭寇和开辟辽东海运航线有功,才得了航海侯的世袭爵位。 常威并没有住在侯府里,而是住在侯府旁的一个小院里,也没什么下人伺候,只是每日三餐会有侯府的人送来。 推开房门,常威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到房内,他住的院子不大,房间也很小,进门就是客厅兼书房,旁边还有一个小房间做卧室。 客厅左侧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放着不少的兵书,右侧是一排兵器架,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十分齐全。 不过无论是兵书还是兵器,上面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倒是正中的书案上十分干净,但却摆放着十几个促织笼子,里面的促织发出欢快的叫声。 常威一屁股坐到书案前,听着促织清脆的叫声,他的心情却愈发烦躁。 案头的这些促织虽然叫的好听,其实都是些虚虫子,根本不擅长打斗。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房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带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快来试试我给你新做的衣服!” 高挑少女看到常威也一脸欣喜的道。 “小妹你怎么又给我做新衣服了?” 常威看到少女也急忙站起来,这个少女正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常思宁。 “现在已经入秋了,随时都会变天,刚巧姑母给姑丈做衣服剩了些好料子,我便讨来给大哥你也做了件新衣服!” 常思宁说着从丫鬟手里拿起一件厚重的秋装,示意常威穿上去试一试。 常威无法拒绝小妹的好意,于是只能接过衣服,然后到旁边的卧室试穿。 常思宁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鹅蛋脸,眉目如画,肤色白皙如玉,漆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虽然五官中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但依然显得十分端庄大气。 不过常思宁最让人关注的还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身高,刚才她站在常威面前,竟然也只矮半头,如果朱瞻壑在这里,肯定会惊叹这姑娘真是个打排球的好苗子! 常威很快换好衣服出来,一边走一边赞叹道:“还是小妹你的手巧,这衣服简直太合身了!” 常思宁看着常威身上的衣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合身就好,我那里还有些料子,应该还能给大哥做件单衣,你刚才那身衣服都旧了。” “小妹你别只顾着给我做衣服,你今年又长个子了,身上的衣裙都显小了,所以还是先给你自己做几件衣服吧!” 常威闻言急忙摆手道,说着还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妹妹的衣裙。 常思宁的裙子的确显得有点小了,裙子下面露出一双没有裹脚的天足,以她的个子,这双脚当然也不会太小。 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女子,一向都不会以脚示人,长长的裙子把脚盖的严严实实,外人很难看到。 “我平时又不出门,不像大哥你需要经常出门交际,没有几身好衣裳可不行。” 常思宁说到这里又打量了一下常威,这才再次问道。 “大哥你眉心不展,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没什么事,你就别为我担心了!” 常威立刻摆手道,他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事。 “大哥,咱们兄妹父母早亡,彼此间相依为命,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常思宁板着一张小脸,神情间有些生气的问道。 “这……” 常威最疼妹妹,看到她生气,一时间也慌了手脚,最后只好解释道。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汉王世子向我借了件东西,他说肯定会还,但手里又没有,只说明天约我去王府详谈,我担心他这只是托词,怕他赖账。” “汉王世子?可是前段时间闹的满城风雨的那个?” 常思宁再次问道。 “就是他,之前都在传他受伤失忆,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今天他一见我,就称我为‘常兄’,客气的都让我怀疑认错人了。” 常威提到朱瞻壑对自己的称呼时,禁不住再次激动起来,虽然他努力想要融入朱瞻壑等人的圈子,但以他的出身,在这个圈子里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看到兄长因别人的一个称呼而如此激动,常思宁却心中酸楚,自从家道中落后,她一个女子倒还罢了,可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大哥实在受过太多委屈了。 “我觉得大哥你想多了,以汉王世子的身份,若真不想还你,又何必说这些托词?” 常思宁十分聪慧,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 “对啊,以朱瞻壑的身份,他就算是明抢,我也拿他没办法,根本用不着拿这些话哄骗我!” 常威终于转过弯来,当即向妹妹道谢道:“还是小妹你聪明,大哥我实在太笨了!” “大哥只是当局者迷罢了,不过汉王世子的名声并不好,大哥你与他来往,还是要小心为是!” 常思宁最后再次叮嘱道。 “小妹放心,大哥我省得!” 常威拍着胸脯保证道。 常思宁点头,随后又叮嘱了常威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常威也是心生感动,虽然父母不在了,但至少还有一个贴心的妹妹时刻惦记着自己。 不过当看到常思宁出门时,头上的发髻差点撞到门框,以及裙下时隐时现的那双大脚时。 常威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语道:“还是得想办法多给小妹攒点嫁妆,否则想找个好人家恐怕都不容易!” 第二十四章 宁津促织 “驾!” 朱瞻壑在自家的马场上策马狂奔,虽然前身就是坠马死的,但身处这个时代,又是猛将朱高煦的儿子,他不会骑马可不行。 所以从昨天朱高燧送来马之后,朱瞻壑就一直熟悉着马匹的操控,说句不好听的,会骑马后,逃命的时候都比别人多四条腿。 在马场上跑了几圈,朱瞻壑这才勒住缰绳,随后甩鞍下马,马安立刻贴心的送上一条湿毛巾。 朱瞻壑胡乱擦了把脸,又拉过马安递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长出了口气,感觉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世子,那个常威来了,您要不要见一下?” 马安这时才开口禀报道。 “请他去我的书房,客气一点!” 朱瞻壑吩咐道。 “世子,常威只是个破落户,京城的王孙公子都不待见他,以前您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现在也犯不上和他客气。” 马安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他以前虽不在朱瞻壑身边伺候,但毕竟是王府的管事,对朱瞻壑这个圈子里的事也十分了解。 “你懂什么,他对我有大用!” 朱瞻壑说完也不解释,扔下茶杯就往书房走去。 “小人糊涂,世子您目光长远,一言一行皆有深意,是小人太浅薄了!” 马安当即认错,再次一记马屁道,说完这才转身去请常威。 朱瞻壑刚回到书房,就见马安引着常威走了进来,他立刻伸手一指面前的椅子道:“常兄请坐!” “谢世子!” 常威有些紧张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他虽然认识朱瞻壑很久了,却是第一次被对方请到王府里。 “常兄,昨天听你话中的意思,那些上好的促织应该很贵吧?” 朱瞻壑开门见山的问道。 “的确很贵,比如我的大将军,就是最上品的寿星头,说它价值千金肯定有点夸张,但之前有人拿一匹上好的战马想和我换,我都没舍得。” 常威说到最后再次露出心疼之色。 那只大将军是他亲手寻到的良种,花费无数心血精心喂养,好不容易才长成,本以为可以在促织大赛上一鸣惊人,到时也能为妹妹赢一笔丰厚的嫁妆,结果现在全没了。 朱瞻壑闻言则在心里算了笔账,现在大明一直对外用兵,导致马匹的价格飞涨,哪怕最普通的驽马,也要几十贯,而上好的战马,更是几百贯甚至是上千贯。 一只促织能换一匹好马,若是捉上几百上千只,恐怕都能换来一只骑兵了。 当然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如果突然有大量的上品促织出现在市面上,肯定会让促织的价格下跌,但对于朱瞻壑来说,无论跌多少都是赚的。 “好!这生意能做!” 朱瞻壑一拍桌子兴奋的道。 “生意?什么生意?” 对面的常威吓了一跳,接着不解的问道。 “昨天不是说了吗,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盛产上品促织,兼具南虫的健壮和北虫的凶悍,你想一想,若是我们将这个地方的促织捉来贩卖,岂不是发财了吗?” 朱瞻壑目露精光的解释道。 别以为世子就不缺钱,朱瞻壑最近盘查了一下自己的财务情况,结果发现惨不忍睹,主要是之前朱瞻壑吃喝玩乐花销太大,所以他不但没什么存款,反而欠了不少的外债,否则之前也不至于抢常威的促织。 “这世上真有这种地方?” 常威还是不敢相信,但看朱瞻壑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开玩笑。 “常兄,我就直说了吧,我需要一个懂促织的人帮我去辨别促织的好坏,而你就是我选中的人,若你相信我,那就听我的安排,你干不干吧?” 朱瞻壑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 “这……” 常威犹豫了,理智上他还是怀疑朱瞻壑的话,但他又不愿意放弃这个能够拉近两人关系的机会。 “对了,事成之后,你若是想要促织,我可以任你挑选十只,若是你想要钱,那卖促织获利之后,我分你一成!” 朱瞻壑十分大方的道。 其实以朱瞻壑的身份,想要找一个懂得辨认促织好坏的人并不困难,只是看在常遇春的面子上,他想帮常威一把。 当然了,若是常威不相信自己,放弃这个机会的话,那只能怪他自己没眼光了。 常威这时也是犹豫不决,多年来的遭遇,让他习惯性的瞻前顾后,久久没有言语。 就在朱瞻壑马上就要失望之时,常威忽然神情坚定的抬头道:“我要钱!” “哈哈哈哈~,好,就这么说定了!” 朱瞻壑兴奋的大笑一声,穿越以来闲了这么久,他总算要做点正事了! 常威也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刚才他犹豫不决之时,忽然想到小妹几乎和门框平齐的个头,以及裙子下面的那双天足。 为了小妹的嫁妆,常威终于下定决心,哪怕最终朱瞻壑只是耍着自己玩,他也认了! “世子,您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啊?” 常威忍不住问道。 “山东有个宁津县,那里的促织最为勇猛善战!” 朱瞻壑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所知的信息讲了出来,以他的身份,也不怕常威反悔。 朱瞻壑之所以知道宁津县盛产促织,还要托朱瞻基这位堂兄的福。 因为正是朱瞻基登基后,命人全国各地寻找上好的促织,最后寻到了宁津,从那时起,宁津促织就做为贡品送往宫中,从而名扬天下。 据说后世各地组织促织大赛,也几乎都是宁津的促织夺冠。 “山东宁津!” 常威熟读兵法,精通地理,自然知道宁津的位置。 “好,我马上就动身!” 常威说着站起身道。 “先不要急!” 朱瞻壑却叫住常威,随即对外面喊道。 “马安你进来一下!” 随即就见马安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并且行礼道:“世子有何吩咐?” “我与常兄商量好了,要送他去山东一趟,你带几个忠心的下人,跟着他走一趟,路上一切都要听从常兄的安排!” 朱瞻壑吩咐道,不是他不信任常威,而是促织这东西十分娇贵,一两只还行,如果带的多了,肯定需要人帮忙照顾。 “小人也要去?可是小人实在不舍得……” 马安一脸不情愿,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朱瞻壑挥手打断道:“行了,这次的事十分重要,若是办好了,等你回来后重重有赏,若是办砸了,以后也别跟在我身边了,去马棚养一辈子马吧!” “是!” 马安委屈巴巴的答应道。 “常兄,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朱瞻壑扭头再次向常威问道。 “现在就可以,不过我想走之前回家一趟,免得家里人担心。” 常威立刻抱拳行礼道。 “这是应该的!” 朱瞻壑点头,随即再次对马安吩咐道。 “你去把我的小红牵过来,暂时借给常兄代步!” “这可使不得,我哪能骑世子的马?” 常威闻言急忙摆手道,他怕把马骑坏了,到时赔不起。 “区区一匹马而已,现在距离秋兴大赛只剩下一个多月,你们快去快回,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促织可就不值钱了。” 朱瞻壑说着上前拍了拍常威的肩膀。 朱瞻壑的个头遗传了朱高煦,虽然还没长成,但已经很高了,可现在却要仰着头看常威,让他也有点不适应。 “我明白了,那常某就不客气了!” 常威闻言也不再拒绝,当即再次抱拳行礼,随后就告辞离开。 第二十五章 交趾乱局的根源 泥罐之中,两只促织正在捉对厮杀。 其中一虫色泽青黑,圆头金牙,看起来威风凛凛。 另一虫通体黄铜,头如宝石,摇头摆尾杀气腾腾。 只见金牙一个跳起,扑到宝石头身上张口就咬。 宝石头却身子一晃,甩脱金牙的利口,随即一个猛冲,将金牙撞的连连后退。 但金牙并不甘心,期间几次反扑厮咬,却都被宝石头躲开,双方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虽是两只小虫,却如同战场上的猛将一般,让人看的热血沸腾。 “杀!杀啊!” 朱瞻基瞪着眼睛,咬紧牙关为罐子中的促织加油鼓劲,就好像自己化身为虫,成为打斗中的一方似的。 最终宝石头仗着头大劲猛,将金牙顶的沿着罐子转圈,终是不敢再战。 “太孙,这两只本地寻来的促织您可还满意?” 看到罐中的促织已经分出胜负,立在一旁的太监刘宁一脸谄媚的向朱瞻基行礼道。 “满意,非常满意,这河间府的促织果然凶悍!” 朱瞻基满脸兴奋的点头道。 前段时间朱棣从草原收兵,之后又在北京休整了几天,这才再次启程回应天府。 朱瞻基喜欢促织,因此每到一地,都会派人搜集当地的促织,今天来到河间府,结果发现这里的促织个大凶猛,远比他以前玩的要强得多。 “那奴婢要不要再多寻一些回来?” 刘宁再次问道,他是朱瞻基的心腹,平时许多事情都是他替朱瞻基去办。 “多寻一些,一定要多寻一些!” 朱瞻基显得十分兴奋。 “秋兴大赛在即,有了这些河间促织,我定能横扫京城,夺得头筹,一扫去年的耻辱!” 朱瞻基身为太孙,喜欢斗促织几乎人尽皆知,之前秋兴大赛,也都是他的促织夺冠,但去年却大意失荆州,被别人夺了头筹,因此他今年也憋着一股劲。 只是朱瞻基并不知道,如果离了河间再往南走不远,就会到一个名叫宁津的地方,那里的促织更是天下无双。 收好了促织,朱瞻壑心情舒畅的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朱棣的帅帐。 “又去玩了?” 书案后的朱棣听到朱瞻基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道。 “皇爷爷明鉴,什么都瞒不过您,孙儿只是觉得太过憋闷,所以才放松了一下。” 朱瞻基不敢撒谎,实说实说道。 “放松可以,但不要玩物丧志!” 朱棣教训道,在他看来,自己这个长孙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贪玩,不过年轻人贪玩似乎也不是什么大的缺点。 “来来来,你看看这两封书信!” 朱棣忽然向朱瞻基招手道。 朱瞻基立刻上前,只见朱棣面前摆放着两封书信,他先拿起第一封看了一下。 结果发现这是太监马琪举报张辅,私自在交趾招募土人入伍,这种事可大可小,如何处理全都要看朱棣的心思了。 随后朱瞻基又拿起第二封信,看完之后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这竟然是张辅举报马琪的书信,说他与西平侯沐晟来往密切,甚至私下里有不臣之语。 “这可真是奇了,他们两人相互举报对方,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朱瞻壑感叹道。 “有可能两个都是真的,也有可能两个都是假的,锦衣卫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应该也快了,到时真假一看便知!” 朱棣冷笑道,身为一个帝王,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臣子有二心。 “那要不要立刻把他们都调回京城,让他们当面对质?” 朱瞻基想了想这才提议道。 “不可,交趾的叛乱刚刚平定,需要有人镇守,而张辅他们双方互相牵制,使得局势达到一个平衡,若是贸然将他们调回,不但交趾必乱,甚至还会生出其它的变故!” 朱棣摇头道。 “还是皇爷爷想的周到,孙儿太鲁莽了!” 朱瞻基立刻认错。 “你就是太年轻,不过没关系,你有得是时间慢慢学,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比我做的还要出色!” 朱棣说着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对于这个长孙,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祖孙二人闲聊了几句,最后朱棣站起来道:“走,陪我去探望一下金忠!” 朱瞻基答应一声,当即跟着朱棣出了帅帐,转个弯来到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帐篷。 朱棣亲自撩开帐篷,只见金忠躺在一张软榻上正在看书,当看到朱棣进来时,也急忙撑起身子想要行礼。 “金忠你躺着别动!” 朱棣快步上前按住金忠。 “你的伤口才刚愈合,御医说要小心休养,万不可再扯动伤口。” “有劳陛下费心了,臣本以为此次必死,却没想到竟然被汉王世子救了一命,等回去后,我定要备一份厚礼登门拜谢!” 金忠笑呵呵的说道,他的脸色虽然还带着几分苍白,但精神已经大好了,伤口也开始愈合,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那是,朕的孙儿不但救了你一命,更救了无数军中将士的命,朕也想着回去要重重的赏赐于他!” 朱棣提到朱瞻壑也同样十分高兴的道。 对于朱瞻壑这个孙子,朱棣以前并不喜欢,毕竟这小子实在太会闯祸了,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到现在朱棣都有点不敢相信。 朱瞻基将祖父和金忠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对了,臣听说交趾那边出了问题,不知现在如何了?” 金忠忽然关切的问道,他是兵部尚书,出兵交趾本就是他的份内之事,所以交趾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十分关心。 “这个……” 朱棣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想让金忠操心,但看他现在的精神不错,终于还是将张辅与马琪互相举报的事讲了一遍。 金忠听后沉思了片刻,随后抬起头道:“陛下,其它的事我不清楚,但张辅招募土人为兵之事,我却能猜到个大概!” “哦?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棣露出惊讶之色。 “陛下有所不知,自从打下交趾之后,张辅就多次上书,言说交趾霍乱横行,军中将士多有染病,有时严重时,甚至一营将士都无法再用,所以张辅进入交趾,经常面临着兵力不足的困局。” 金忠面色凝重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他要招募交趾当地的土人入伍!” 朱棣恍然道,他虽是皇帝,但大明国土辽阔,上上下下的事务繁杂无比,他不可能每一件事都知道。 “我觉得张辅的用意不仅如此,他很可能是想以蛮治蛮,加强朝廷对交趾的管控!” 金忠却再次发表意见道。 交趾从打下来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叛乱不断,主要原因就是大明对交趾的管控不力,只能重点驻兵几个大城,而其它地方,就只能任由交趾当地的豪族把持。 所以金忠猜测,张辅招募土人入伍,其实就是想扶持这些土人,让他们成为对抗交趾豪族的力量,甚至利用他们消灭交趾的豪强大族。 “有道理,以蛮治蛮才是最有效的,当初沐家在云南就是这么做的,现在张辅有样学样,只需要一代人的时间,交趾就能彻底的归附!” 朱棣一拍巴掌兴奋的道。 要不怎么说金忠是他的左膀右臂呢,这些他想不到的事情,金忠都能帮他分析的明明白白。 “沐家在云南,张辅在交趾,双方互为接应,又互为牵制,只有这样,方能保我大明边境无忧啊!” 金忠再次隐晦的提醒道。 朱棣立刻领会了金忠的意思,沐家在云南的权力的确有点太大了,有张辅在交趾牵制,的确可以让他睡觉时更加安稳一些。 “皇爷爷,我觉得此事不妥!” 没想到就在这时,朱瞻基忽然开口道。 “哦?你觉得哪里不妥?” 朱棣意外的扭头看了朱瞻基一眼问道。 “英国公的大军是因为霍乱横行,才不得不招募当地土人入伍,但这治标不治本,若是日后军中土人太多,说不定他们就要率先作乱了!” 朱瞻基提出自己的想法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 朱棣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沐家在云南能以蛮治蛮,主要是沐家手中有支能打的军队,足以镇压土人,而张辅却兵力不足,如果土人入伍太多,恐怕张辅也弹压不住。 “想要彻底的解决交趾缺兵的问题,根子还是在霍乱上,可是这病……” 朱棣说到这里又转头看向金忠,他应该更了解情况。 只见金忠苦笑一声:“启禀陛下,对于交趾的霍乱,臣也早就请太医院想办法防治了,可惜收效甚微。” “太医院都没办法,这可就难办了!” 朱棣眉头紧皱道。 “皇爷爷,太医们拿霍乱没有办法,但别人未必没有办法!” 朱瞻基忽然再次提醒道,说话时还特意看了看金忠伤口的位置。 “你是说……瞻壑?” 朱棣猛然醒悟,朱瞻壑既然连伤口肿疡都能治,说不定真的对霍乱有办法。 第二十六章 过劳肥 金陵皇城,朱瞻壑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进了城门,穿过前面的六部和宗人府,最后来到了詹事府,这里是太子读书以及处理公务的地方。 朱瞻壑下了马,立刻有太监上前迎接,然后引着他来到文华殿。 进到大殿之后,只见朱高炽坐在书案后,前面堆放着高高的奏本,几乎将他胖大的身材都遮挡住了。 “大伯您还真是辛苦,怎么有这么多的奏本?” 朱瞻壑笑呵呵的上前行礼道。 “没办法,你皇爷爷把詹事府的官员都抓到诏狱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当然要辛苦一些。” 朱高炽说完这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脖子再次道。 “你怎么有空来了,不会是你爹派你来的吧?” “您还真猜对了,我爹担心您的身体,他又不好意思来,所以派我来探望您。” 朱瞻壑再次笑着回道。 “他少气我几次,我就知足了!” 朱高炽说着向朱瞻壑招了招,并且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 “你来的刚好,我也有点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现在?” 朱瞻壑一愣,他是吃过午饭来的,现在距离晚饭还早,这半晌不夜的吃什么饭? 随着朱高炽的一声吩咐,立刻有内侍送上一桌丰盛的菜肴,不过并没有酒,看样子朱高炽还记得朱瞻壑之前的叮嘱。 朱瞻壑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其中东坡肉和扣肉最为显眼,另外烤鸭、烧鹅,以及各式甜点应有尽有,这简直就是一桌子肥胖和心血管疾病套餐。 “来,动筷子,今天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 朱高炽说话时抄起筷子,一连往嘴里塞了几大块东坡肉。 “大伯你是因为太忙,所以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朱瞻壑拿起筷子试探着问道,之前他就发现了,朱高炽尤其喜欢吃肥肉。 “午饭早吃过了,只是我这个人容易饿,一天最少吃五顿才行。” 朱高炽一边埋头造饭一边回答道。 “唉~” 朱瞻壑闻言忽然叹了口气,又把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怎么,你有心事?” 朱高炽终于注意到朱瞻壑的异常,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这才开口问道。 “大伯您照这样吃下去,恐怕日后还会像上次那样发病,到时就算我在场,也不敢保证再把您救过来。” 朱瞻壑实话实说道。 “你说这些话,就不怕你爹知道了抽你?” 朱高炽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瞻壑问道。 “我刚才是以王世的身份,劝我的朋友黄泰保重身体,关他人什么事?” 朱瞻壑面色郑重的回答道,他穿越之后,认识了不少人,但真正被他当做朋友的,也只有那个天天请他吃饭的黄泰。 另外就算朱高炽不减肥,历史上他依然做了皇帝,虽然只做了不到一年就病死了。 如果朱高炽多活几年,就能让朱瞻基晚几年做皇帝,这样也许就能改变朱高煦的命运了。 朱高炽闻言大笑一声,随后伸手拍了拍朱瞻壑的肩膀,这时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角微微发红。 “瞻壑,其实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劝我的人,之前太子妃劝过我,你堂兄也劝过我,甚至连太医也劝我节制饮食,但……” 朱高炽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长叹一声这才继续道。 “你皇爷爷虽然立我为太子,但其实我知道,他更宠你爹和老三,时不时就借他们两个敲打我,而你爹和老三也一心想抢我的太子之位。我还有个好儿子,人人都夸他‘好圣孙’,说我的太子之位全靠他才坐得稳,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个……” 朱瞻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就直说吧,我不想被人看扁,所以只能拼命的证明自己,想要让世人知道,我靠自己的能力就能坐稳太子之位!” 朱高炽说到最后心情激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他并没有停下,因为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我每天卯时起床,亥时才能休息,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只要睡醒就要为忙于政务,一刻也不得闲,也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而且越忙吃的越多,我自己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朱高炽说到最后重重的一捶桌子,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朱瞻壑听到这里也彻底的明白了,朱高炽这是压力性暴食,俗称过劳肥,后世不少上班族都有这样的通病。 而且相比上班的压力,朱高炽可是太子,不但要防老爹、防兄弟,甚至连儿子都要防,再加上繁重的政务,他要是不胖简直没天理了。 想到这里,朱瞻壑抬头看了看朱高炽的头发,结果发现对方的头发也有些稀疏,这让他不禁暗叹一声,看样子朱高炽不但英年早肥,日后很可能还会英年早秃。 朱高炽将胸中的闷气一吐为快,这时也慢慢冷静下来,只见他忽然抓住朱瞻壑的手臂再次问道:“瞻壑你有起死回生之术,有没有办法帮我把身上的肥肉减下来?” “减肥无非就两点,第一是管住嘴,第二是迈开腿,您这……” 朱瞻壑面露难色的打量着朱高炽道。 “管住嘴是不可能了,除非我现在就放弃太子之位,至于迈开腿……” 朱高炽说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如同房柱子似的两条腿,他感觉自己可以拼一把。 “您可悠着点吧,以您的体重,绝大部分运动都不适合!” 朱瞻壑急忙劝道,朱高炽如果真要去跑步的话,估计没等人瘦下来,两条腿就先废了。 “我管不住嘴,你又不让我迈开腿,那不是我根本减不下身上的肥肉了?” 朱高炽有点灰心丧气的问道。 “您这种情况,倒是可以试着游泳,就在宫里挖个大池子,每天游半个时辰,应该会有一点效果。” 朱瞻壑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就一点?” 朱高炽不满。 “有一点效果就不错了,减肥这种事,控制饮食占八分,运动只占两分,您若是管不住嘴,再怎么运动,也不过变成一个灵活的胖子。” 朱瞻壑如实回答。 “好吧,有一点总比没有强,我尽量试一试。” 朱高炽叹了口气点头道。 最近杨士奇从诏狱中放了出来,另外金忠也随同朱棣在回来的路上,到时他身上的压力就小多了,也能挤出一些时间活动一下身体。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宫女踩着小碎步进到大殿,向朱高炽行了个福礼:“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听闻汉王世子进宫,想请他过去一趟!” “伯娘见我做什么?” 朱瞻壑闻言一愣,虽说太子妃是他的长辈,但男女有别,他又成年了,更不宜见宫中女眷。 “我知道,上次你救我的事,我回来后告诉你伯娘了,她一直说要亲自向你道谢,顺便还想帮你说门亲事。” 朱高炽哈哈一笑道。 朱瞻壑闻言眼睛一亮:“伯娘有心了,不过女方漂亮吗,不漂亮我可不答应!” 朱瞻壑没心没肺的一句话,惹得朱高炽直翻白眼,皇家子弟婚配,哪有只关注女方容貌的? 不光是朱高炽,就连报信的小宫女听到朱瞻壑的话,也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奴婢失礼,请太子责罚!” 小宫女急忙跪下认错道,宫中规矩森严,一言一行都不能有任何逾矩。 朱瞻壑的目光也被小宫女吸引过去,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小宫女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挺翘的琼鼻下樱唇点点,竟然是个绝色的小美女。 汉王府中也有不少美貌的侍女,但与这个小宫女相比,却一下子变成了庸脂俗粉。 “大伯好福气,宫中随便一个小宫女,竟然都如此美貌!” 朱瞻壑看着美貌的小宫女,也不禁赞叹道。 “别胡说,她是你伯娘身边的女官,可不是我的妃嫔!” 朱高炽脸色一板纠正道,这个小宫女身份特殊,他可不想让别人误会。 小宫女也听到朱瞻壑的话,一下子羞的耳朵通红,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起来吧,念你初犯,这次就先记下,以后若再失礼,自己去太子妃那里领罚!” 朱高炽是个宽厚的人,倒没有因此责罚小宫女。 “谢太子殿下!” 小宫女松了口气站起来,不过小脸还是红扑扑的。 “行了,瞻壑你也快去吧,别让你伯娘等急了!” 朱高炽拍了拍朱瞻壑的手臂再次道。 朱瞻壑当即告辞,然后跟着小宫女离开了大殿。 第二十七章 朱祁镇他娘 美貌的小宫女在前面引路,朱瞻壑在后面跟着。 路上闲着无聊,朱瞻壑打量了一下小宫女主动搭讪道:“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的脸上本来就红晕未消,现在听到朱瞻壑的一句“美女”,再次羞的通红,耳朵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虽然小宫女自幼进宫,很少与外界男子接触,但还是觉得朱瞻壑的话实在太轻浮了,因此她强忍着羞意,低下头不理会他,只是加快了脚步,希望早点见到太子妃。 “咦?你不回答我可就不去了!” 朱瞻壑说着作势就要停下脚步。 这下小宫女也害怕了,只得小声回答道:“奴婢姓孙。” 女子的姓名不能轻易告知外人,因此她只说自己姓什么,名字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 “原来是孙姑娘,不知你家住哪里,芳龄几何?” 朱瞻壑笑嘻嘻的再次问道。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其它心思,只是路上无聊,索性就逗一下这个小美女解闷。 “我……” 小宫女本不想说,但看到朱瞻壑似乎又要停下来,无奈只得开口道。 “我今年十六岁,祖籍山东。” “山东?姓孙?太子妃身边的女官?” 朱瞻壑愣了一下,将这三条线索连接起来,忽然让他联想到一个人。 想到这里,朱瞻壑也收起笑嘻嘻的浮浪子表情,声音也变得有些凝重的道:“我听说宫中的女官一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不知孙姑娘你家中是否有人为官?” “家父的确在县中担任主薄。” 小宫女再次回答。 “哪个县?” 朱瞻壑追问道。 “永城。” 小宫女也听出了朱瞻壑的语气变化,神情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回答。 “果然是她!” 朱瞻壑心中暗骂一声,这个小宫女应该就是朱瞻基的第二任皇后,不过这位皇后并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只知道她姓孙,是永城县主薄孙忠之女,自幼被朱瞻基的母亲养在宫中。 朱瞻壑之所以记得这位孙皇后,并不是因为朱瞻基,而是因为朱瞻基的好儿子,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叫门天子”朱祁镇,孙皇后就是朱祁镇的亲生母亲。 想到朱祁镇这个混帐东西,朱瞻壑就气不打一处来,土木堡之变,大明几十万精锐尽丧,武将勋贵被一网打尽,连张辅这样威名赫赫的老将都战死了,朱祁镇自己也做了俘虏。 可以说从这一战起,大明对北方草原彻底的失去了军事上的优势。 至于朱祁镇夺门之后复辟,重新登上皇位杀功臣于谦,诛范广,为也先立庙等恶行,更让无数后世人唾骂。 甚至有人列举史上三位最差的皇帝,虽然回答不一,但朱祁镇往往是其中之一。 未来的孙皇后,现在的孙小宫女发现朱瞻壑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不禁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却发现朱瞻壑脸色变幻,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杀气腾腾,这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再次加快了脚步。 “世子,太子妃就在殿内等候!” 最后朱瞻壑被带到一处宫殿外,小宫女这才松了口气道。 “嗯。” 朱瞻壑这才清醒过来,随后目光复杂的看了孙小宫女一眼,这才迈步进到殿中。 只见殿中坐着一位雍容的中年女子,这时正笑眯眯的看着进来的朱瞻壑。 “侄儿朱瞻壑,拜见伯娘!” 朱瞻壑快步上前行礼道。 “快快请起,,上次你大伯发病,多亏有你救治,事后我都快吓死了!” 太子妃十分亲热的站起来,说到最后拍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的道。 “这些都是侄儿应该做的。” 朱瞻壑十分谦虚的回答,说话时他也在暗自打量这位太子妃。 太子妃姓张,是朱瞻基的生母,历史上朱瞻基英年早逝,张氏做为太皇太后,亲政过一段时间,史书上对她的评价也颇高。 张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询问了一下朱瞻壑父母的身体情况,这才转入正题。 “瞻壑你也成年了,听说现在也没有婚配,刚好我有一个侄女,今年才十五岁,与你年貌相当,不如我来给你们做媒如何?” 张氏说话眉飞色舞,她这个年纪的女人,似乎对做媒这种事十分感兴趣。 “年龄相当倒是真的,不过伯娘您真的确定她和我容貌相当?” 朱瞻壑眨了眨眼,却开口反问道。 “这话怎么讲?” 张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您看侄儿这相貌,谁见都夸我英武俊美,不输古之潘安、宋玉,若女方与我容貌相当,那至少也得是西施、杨贵妃那种美女吧?” 朱瞻壑挺直胸膛一脸自信的道。 张氏愣了一下,随即指着朱瞻壑大笑道:“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油嘴滑舌没个正经,咱们皇家娶妻,哪有只看相貌的?” “伯娘您这话就不对了,我根本不认识女方,女方的性格是否温婉,是否知书达理,这些又没写在脸上,短时间根本看不出来,所以除了相貌外,我还能看什么?” 朱瞻壑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反问道。 “你的歪理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伯娘可说不过你!” 张氏倒没有生气,接着再次笑道。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家侄女长得温婉可人,不敢说和西施、杨贵妃比,但绝对不比任何女子差!” “真的吗?有多漂亮?” 朱瞻壑眼睛一亮,说到这里忽然一指带他来的孙小宫女再次道:“比她如何?” 孙小宫女没想到朱瞻壑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当即吓的连退几步,垂下头恨不得把脸埋在胸口,脸上一阵阵发烫。 张氏看到朱瞻壑指向孙小宫女,脸色忽然一变,但随即就恢复如常,笑呵呵的回道:“怎么,你觉得这个小女官长的很漂亮?” “如果我说她漂亮,伯娘会将她送给我吗?” 朱瞻壑笑嘻嘻反问道。 “想得美,她可是我从小养在身边的,平时知冷知热的,我可离不开她!” 张氏再次笑呵呵的道。 只是不知为何,这时她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有点假,说完她忽然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竟然没再提给朱瞻壑说媒的事。 朱瞻壑也十分知趣,看到对方端茶送客,当即起身告辞,只是走的时候,他特意扭头看了一眼孙小宫女,吓得对方都快躲到柱子后面去了。 等到朱瞻壑离开后,张氏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收敛起来,只见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孙小宫女,这才开口问道:“刚才你带他来时,神情中带着几分慌乱,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孙小宫女急忙上前,行了个万福礼道:“启禀太子妃,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世子问我的姓名,以及家住哪里,年龄几何。” “哼!果然还是那个浪荡好色之徒,连太子都被他给骗了!” 张氏说到这里时,忽然转怒为喜自语道。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还担心他转了性子,会对瞻基造成威胁,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与此同时,出了大殿的朱瞻壑却在心中暗自盘算:还没见到朱祁镇他爹,却先见到朱祁镇他娘了,能不能想个办法,阻止朱祁镇这个混账东西出生呢? 第二十八章 狐朋狗友 朱瞻壑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想着今天的事。 之前他曾经考虑过,要把朱瞻基给弄死,免得日后他杀自己全家。 但之后又觉得这个想法太冒险,朱瞻基可是皇太孙,朱棣最宠爱的长子长孙,上次朱瞻壑死了,朱高煦就差点率兵围攻皇城。 若是朱瞻基死了,朱棣和朱高炽恐怕也得发疯,万一真查到自己头上,恐怕朱高煦也保不住他。 朱瞻基暂时还动不了,但朱瞻壑又不想让朱祁镇这个混账出生,所以办法只有一个。 “我动不了你爹,还动不了你娘吗?” 朱瞻壑低语一声,当然他不是要杀人,只要想办法阻止她成为朱瞻基的妃子就行了。 “朱瞻壑!” 这时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中还满含着怒气。 朱瞻壑也吓了一跳,刚一抬头,就见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男子气冲冲向他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你是……” 朱瞻壑看到这个怒气冲冲的矮个男子也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个男子虽然个头不高,但却极为健壮,手臂几乎和大腿一样粗,站在那里如同一堵矮墙似的。 “怎么?你在别人面前装失忆就算了,在老子面前也装失忆?” 矮壮男子伸手一指朱瞻壑再次怒道,看样子他也是朱瞻壑的老熟人。 “这位兄台,我是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知你尊姓大名?” 朱瞻壑无奈的解释道,这时他忽然有点想念马安了,之前有他在时,都是他帮着自己解释的。 “呦,我们的小壑壑真的变了,说话都这么有礼貌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那个跟在矮壮男子身后的女子,这时扭着水蛇腰上前,捂着嘴笑道。 朱瞻壑一愣,这个女子虽然穿着男装,但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位姐姐你……” 没想到朱瞻壑的话一出口,对面的女子立刻像踩了电门似的,张牙舞爪的跳起来叫道:“叫谁姐姐呢,老娘是纯纯的爷们!” “呃?” 这下把朱瞻壑也给整不会了,分不清眼前这位到底是老娘还是爷们? “瞻壑你真失忆了,连张兄都不认识了?” 矮壮男子听到朱瞻壑的话也忘了生气,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之前他一直以为朱瞻壑是装失忆。 “张兄?他真是男的?” 朱瞻壑说话时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位“美女”,从外表看,对方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对方胸脯平坦,细长的脖颈似乎还能看出一点喉结, “看什么看,老娘小时候和你一个池子里洗澡,一张床上睡觉,要是还没看够,老娘现在就脱下裤子让你看个够!” 这位名叫张兄的美貌男子感觉受到了冒犯,指着朱瞻壑再次怒道。 他一口一个“老娘”,又男生女相,想让人不误会也不行啊! 得知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发小,朱瞻壑也放松下来,当即哈哈一笑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之前受伤什么都不记得了,两位不如介绍一下自己,咱们就当是重新认识一下如何?” 看到朱瞻壑真不记得自己了,矮壮男子与张兄对视一眼,这才各自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原来矮壮男子姓朱名勇,他父亲是成国公朱能,朱能在出征交趾时病逝,因此朱勇也早早的承袭了成国公的爵位。 至于美貌男子,他名叫张忠,是英国公张辅的长子,也是朱瞻壑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以前几乎天天混在一起。 “原来中张兄和朱兄,失敬失敬!” 朱瞻壑得知两人的身份,也十分客气的拱手道。 “朱瞻壑,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还钱!” 没想到朱勇这时的火气又上来了,直接伸手催债道。 “我欠朱兄你多少钱?” 朱瞻壑倒是不意外,因为他早知道自己的前身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你前前后后向我借了十几次,具体数目我没算过,但绝不会低于五百贯!” 朱勇再次怒气冲冲的道。 “五百贯我暂时拿不出来,不过朱兄不必担心,不出一个月,我定会把钱还上。” 朱瞻壑拍着胸脯保证道,常威和马安去了宁津,只要带回促织,肯定能让他大发一笔。 “这么说你现在还不了钱了?” 朱勇说着抬起双手,将左手的拳头拧的咯咯作响,狞笑一声再次道。 “不还钱也没关系,你下来让我打一顿,我可以再宽限你几天!” “朱兄,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朱瞻壑闻言也有点慌了,做为一个现代人,打架他肯定不在行,虽然身后有护卫,但做为勋贵子弟,打架一般不会让护卫上,除非双方彻底撕破脸皮。 “动口好啊,我也不喜欢动手,不如你就让我咬几口算了!” 张忠摇晃着水蛇腰,顺便向朱瞻壑抛了个媚眼道。 朱瞻壑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宁可让朱勇打一顿,也不想被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咬一口。 “两位兄长,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犯得着为这点钱动手吗?” 朱瞻壑干笑一声再次道。 “钱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你爹打了一顿,父债子还,所以我今天必须打你一顿!” 朱勇说着再次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把朱瞻壑从马上拉下来。 “等等!我爹啥时候打的你?” 朱瞻壑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朱高煦再怎么浑,至少也是个长辈,应该不会和朱勇这个晚辈动手吧? “还不是那天你落马假死,汉王赶到后迁怒我们这些和你一起打猎的人,勇哥腿短跑不快,第一个被抓住,差点被你爹打死!” 张忠抢先道,想到那天朱高煦发疯的场景,他也不禁拍了拍胸口,脸上一副怕怕的表情。 “就是,你看我的眼圈,现在都还没消肿呢!” 朱勇咬着后槽牙指着自己的眼睛恨声道。 朱瞻壑这才发现,朱勇的眼圈微微发青,嘴角还破了一块,过去这么多天伤还没好,可见之前朱高煦下手之狠。 “张兄你也挨打了?” 朱瞻壑扭头看向体态妖娆的张忠问道,实在想像不出朱高煦辣手摧花的场景。 “汉王倒是没打我,但比打我更过份!” 没想到张忠提到那天的事再次炸毛,翘着兰花指怒道。 “怎么过分了?” 朱瞻壑不解。 “哼,那天他抓住我,结果十分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说……” “说什么啊?” 朱瞻壑着急的催问。 “他说他不打女人,然后就把我扔一边去了,老娘好歹认识你们父子十几年了,以前天天去王府转悠,他竟然不记得老娘是男人!” 张忠说到最后气的眼圈发红,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爱。 朱瞻壑打了个寒战,决定日后离张忠远一点,免得影响到自己的取向。 “张兄息怒,我爹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他和少师认识几十年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少师头上有几个戒疤。” 朱瞻壑定了定神安慰对方道。 “别说这么多废话!” 没等张忠开口,旁边的朱勇再次等不及的叫道。 “反正我们两个在你爹那里受了委屈,今天你要么父债子偿,让我们哥俩打一顿出气,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否则就……就……” 朱勇说到这里本用“割席断交”这个成语,奈何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有限,四个字只记得一个“断”字,结果脑子一抽,接着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否则咱们今天就分桃断袖!” “滚一边去,你才分桃断袖,你们一家都分桃断袖!” 旁边的张忠忍无可忍,一脚踹在朱勇的屁股上怒骂道。 张忠因为这副长相,经常受到一些断袖癖的骚扰,因此他对这种行为最为痛恨。 “你踢我干什么?” 朱勇委屈的问道,显然还没认识到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 “两位兄长,之前是我爹做的不对,让你们受委屈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愿意将两只上品的促织送给二位,还请两位兄长消消气!” “促织!” 张忠和朱勇听到这里也都露出惊讶之色,只见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这才向朱瞻壑再次问道:“你手里有上品的促织?” “当然,现在促织大赛在即,两位兄长就不想在大赛上力压群雄,扬眉吐气吗?” 朱瞻壑看到促织有了效果,再次加把劲诱惑道。 “等等,上品的促织可遇而不可求,我记得之前你也没寻到,现在怎么会有促织给我们?” 张忠忽然一脸怀疑的问道。 “不瞒两位兄长,我知道一个地方盛产上品促织,兼有南虫的健美,以及北虫的凶悍,现在已经派人去了!” 朱瞻壑实话实说道。 “不对啊,你不是失忆了吗,连我们两个都不认得了,怎么会知道哪里有上品的促织?” 张忠却不是那么好糊弄,当即再次质疑道。 “对啊,你不会是忽悠我们两个,想要躲过今天这顿打吧?” 朱勇终于也回过味来,当即一瞪眼怒道。 “好吧,两位兄长果然细察入微,那我就说实话吧,其实不是我找到的地方,而是常威找到的,我是与他合作,现在他已经亲自去捉促织了,很快就会回来。” 朱瞻壑无奈,说实话别人不信,只好编个谎话了。 “原来是常威,这小子虽然不招人待见,但养促织却很有一手,今年他就养了一只上品的寿星头。” 张忠一拍巴掌,总算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怎么办,还打不打?” 朱勇明显动摇了,于是低声征求张忠的意见。 “打什么打,咱们哥仨本就亲如兄弟,刚才咱们只是和瞻壑开玩笑的!” 张忠义正言辞的大声道,说完只见他对马上的朱瞻壑娇媚一笑,张开手臂十分热情的道。 “小壑壑快点下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可想死我了,快让哥哥抱抱!” 朱瞻壑看着笑颜如花的张忠,两只眼睛眨了眨,忽然觉得挨顿打好像也不算什么! 第二十九章 养成系+青梅竹马 秦淮河上细雨蒙蒙,秋风中夹杂着水汽,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 画舫之中炭炉烧的正旺,旁边一个歌伎素手轻摇,拨弄着案上的瑶琴,“叮叮咚咚”的琴声伴着细雨,随着秋风不知吹向何处? 朱瞻壑与张忠、朱勇三人相对而座,把酒言欢。 “瞻壑,你受伤之后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朱勇给自己灌了一杯美酒,带着几分醉意的向朱瞻壑问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不光你们这么说,连少师见到我都啧啧称奇,把我留在天界寺好一阵子,我也跟着少师学了不少东西。” 朱瞻壑发现姚广孝这块招牌还真好用,无论什么场合都能挡上几箭。 “我早就说过,我们家小壑壑非同一般,毕竟和老娘我一块尿床长大的家伙,怎么可能差得了?” 张忠翘着兰花指吃吃笑道,他喝了酒后,脸上也泛起两团酡红,看起来比旁边的歌伎都要娇艳。 “张兄,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小壑壑了,我爹娘现在都不这么叫我了!” 朱瞻壑苦笑道,每次听张忠这么叫他,他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就是,张忠你别老这么肉麻,即不喜欢别人把你当成女人,又整天‘老娘老娘’的叫着,别人不误会才怪呢!” 朱勇也跟着帮腔道。 “老娘就是喜欢,你再敢多说半句,信不信老娘今晚钻你被窝,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想到张忠反应激烈,指着朱勇怒骂道。 听到对方要钻自己的被窝,朱勇吓得脸都白了,急忙低下头一个劲往嘴里塞菜,以免再祸从口出。 朱瞻壑看到气氛有点僵,于是急忙转移话题:“张兄,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什么事?” 张忠似乎也觉得有些失态,这时借喝酒掩饰了一下问道。 “宫中的女官,是不是一辈子都在呆在宫里?” 朱瞻壑低声问道,从见到那位未来的孙皇后,他就一直在考虑着该怎么拆散她和朱瞻基? “这个我知道!” 没想到朱勇这时抢先答道。 “女官和宫女如果没有得到陛下的宠幸,一般到了年纪就可以出宫嫁人。” “朱兄说的不错,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 张忠先是点头,随即又疑惑的看了朱瞻壑一眼,这才猛然一拍巴掌,指着朱瞻壑惊奇的道:“难道你看上了宫中的某个女官?” “不会吧?” 朱勇闻言也瞪大眼睛看向朱瞻壑。 “我没……” 朱瞻壑刚想否认,但转念一想,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于是立即改口道。 “果然瞒不过两位兄长的眼睛,今天我去宫中拜访大伯和伯娘,见到伯娘身边的一个女官,简直太漂亮了!” “等一下,你说的是太子妃身边的漂亮女官?” 没想到张忠听到这里竟然收起八卦的表情,反而露出一种凝重之色。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朱瞻壑从对方的表情变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太子妃身边的确养了几个漂亮的女官,但她们都是你堂兄的童养媳!” 张忠说着给朱瞻壑倒了杯酒,脸上露出一种同情之色。 “皇家也要童养媳?” 朱瞻壑皱起眉头。 “瞻壑你失忆的还真彻底,当初太祖皇帝立下规矩,皇家子弟挑选婚配的女子,一般喜欢从小门小户挑选,这样可以避免宫中女子勾结外戚干政。” 张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小门小户的女子又缺少规矩,因此太子妃就让人挑选了一些家世清白,长相清秀的女童入宫亲自教导,为的就是日后有个知根知底的儿媳妇。” “原来如此!” 朱瞻壑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孙小宫女日后成了孙皇后,原来她早就注定是朱瞻基的女人。 “不光如此,之前太孙出宫时,身边经常有一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官,听说就是太子妃授意的,让她们与太孙多接触,从而培养感情。” 朱勇这时也开口补充道。 “还是宫里会玩,这又是养成系,又是青梅竹马,想拆散他们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瞻壑摸着下巴暗自思量道。 “瞻壑你就别想了,这天下间的美女何其多,宫里的女人其实也没什么好,一板一眼看着就心烦,哪有这秦淮河上的美女知情知趣?” 张忠看朱瞻壑沉默不语,于是再次劝道。 “就是,瞻壑以你的身份,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又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朱勇也跟着劝道,说完两人强拉着朱瞻壑饮酒作乐,最终三人都是大醉而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张忠和朱勇几乎天天来找朱瞻壑,带他重新熟悉京城纨绔圈的生活,整日里走马斗鸡、喝酒赌钱,以他们三个的身份,几乎可以在整个金陵城横着走。 刚开始朱瞻壑对这种腐败的日子还感觉有点新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慢慢的感觉无聊,甚至有点空虚寂寞冷。 幸好随着秋兴大赛临近,许多人将自己珍藏已久的促织拿出来,虽然还没到大赛的日子,但零星的小规模比斗却时有发生。 偶尔出现一只凶猛上品的促织,都会引圈子里的一股热潮,整个金陵城似乎都陷入到一种对促织的狂热追捧之中。 “瞻壑,你说的促织什么时候到啊?” 这天上午,张忠与朱勇找到朱瞻壑,刚见面就直接问道。 “这个……算算日子,他们也应该快回来了吧?” 朱瞻壑有点不确定的道。 虽然常威他们是骑马去的,但朱瞻壑对这个时代的交通情况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按时回来? “这眼看着秋兴大赛就在开始了,我听说你堂兄陪同陛下也在回来的路上了,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他在外这么久,肯定寻到不少上品促织!” 朱勇是个急性子,说话时也烦躁的走来走去。 “看来今年的秋兴大赛,太孙要一雪去年之耻,重新夺冠了。” 张忠也叹了口气道,就算朱瞻壑的促织到了,他也不相信能赢过朱瞻基,不是朱瞻基厉害,而是朱瞻基的身份厉害,能够动用更多的人力物力寻找上品的促织。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有下人飞奔而来禀报道:“世子,马管事他们回来了!” 第三十章 一车促织 “世子~,小人想死您了!” 马安飞奔着跑进来,看到朱瞻壑一个滑跪,在地面上溜出去数米,刚好停在朱瞻壑面前,随即抱住他的双腿痛哭流涕! “起来,别给我丢人现眼!” 朱瞻壑不耐烦的道,本来他还有点想念马安这个贴心的下人,但现在却恨不得一脚把他再踢回山东去! 紧接着就见身材高大的常威兴冲冲的快步进来,抱拳向朱瞻壑行礼道:“世子真是博学,在下佩服之至!” “怎么样,促织带回来了吗?” 朱瞻壑顾不上客气,十分急切的问道,毕竟他身后还有两个债主跟着呢。 “幸不辱命!” 常威再次兴奋的回道,说着他向后一招手,一辆马车驶了进来,车上的蛐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么多促织!” 张忠震惊的走到车边,虽然还没打开车厢,但光听这些促织的叫声就知道里面肯定不少。 “常威,你小子不会是随便捉了一些下品促织来糊弄瞻壑吧?” 朱勇这时一脸猜疑的看着常威问道,他和张忠都认识常威,以前也不怎么待见对方。 “成国公说笑了,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糊弄世子啊,而且地方还是世子……” “好了,是不是糊弄,咱们打开一看便知!” 朱瞻壑没等常威把话说,就笑着上前打断道,说完伸手亲自打开了车厢。 只见宽大的车厢里,被一层层的木板隔开,每一层的木板上都摆放着不少促织笼子,笼子之间还用稻草隔开,即能减震又能保暖。 张忠伸手从架子上拿出一个笼子,笼子是用竹蔑子编的,透过竹蔑间的小孔,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只色泽青黑,圆头钢牙的长须促织。 这只促织体型健壮,叫声嘹亮,只要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绝对是一只上品促织。 “这只促织我要了!” 张忠仅仅看了一眼,立刻拍板道,像这种上品的促织,现在几乎是有价无市。 “你这也太草率了,再怎么心急也要多挑几只啊!” 朱勇吐槽道,说着他也拿了一只。 结果震惊的发现,这竟然是一只黑色横纹铁门闩,促织打斗主要用牙,因此牙型十分重要,而铁门闩这种牙型只要出现,就代表着这只促织是上上品。 “这只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朱勇说着直接把促织笼子塞在怀里,一副谁要敢抢他就和谁拼命的架式。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还有脸说我?” 张忠看到朱勇的样子反唇相讥道。 “你们两个这就选好了,确定不换了?” 朱瞻壑笑呵呵的走上前问道。 “不换了,打死也不换了!” 朱勇十分坚决的表态,张忠虽有些犹豫,但看到朱勇都表态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挑,于是跟着点了点头。 “那好吧,常威你来帮我介绍一下这些促织!” 朱瞻壑向常威招手道。 常威整个人显得十分亢奋,大步来到车前,伸手一指最上层的笼子道:“世子请看,上层有促织十七只,全都是我最喜欢的上品促织寿星头,每一只都不比我之前养的差……” 常威对促织极有研究,每一只促织他都能从头型、头色、斗丝、牙口等特征,分析出这只促织的优劣,让朱瞻壑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常威拿出的每一只促织几乎都是上品,就算偶有中品的促织,身上也有一些让人无法忽视的特征。 要知道促织的外表虽然能看出一些优劣,但真正的实力还要在实战中比一比才知道。 比如去年的秋兴大赛,那些被评为上品的促织,却纷纷被一只看似普通的中品促织斩于马下,连朱瞻基从北京运来,精心喂养的“定北王”都败了,爆了一个大冷门。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上品的促织,张忠与朱勇的眼睛都看直了。 虽然他们手里拿的也是上品促织,但车上的这些促织几乎都不比他们手里的差,有一些还明显更强一些,这让他们也是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多挑几个。 “世子,这一车共有促织一百二十只,刚才张兄与朱兄拿走两只,还剩下一百一十八只。” 最后常威总结道。 “乖乖!一百多只上品促织,瞻壑你这是要横扫秋兴大赛啊!” 朱勇咋舌道,往年就算整个金陵城的王孙公子加在一块,也凑不出这么多上品促织来。 “我一个人哪用得着这么多,而且促织的寿命也很短,天一冷就会死掉大半,所以还不如现在就将它们卖掉。” 朱瞻壑笑了笑说道。 “卖掉?你就不怕别人买了你的促织,反而打败你夺得秋兴大赛的头名?” 张忠无法理解朱瞻壑的想法,这时也禁不住问道。 “那我就更高兴了,我这里卖出去的促织夺冠,等到明年时,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花高价来我这里买促织?” 朱瞻壑哈哈一笑再次道,他对斗促织的兴趣并不大,这些促织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些应季的商品罢了。 “对了,有件事还想麻烦一下两位兄长!” 朱瞻壑忽然再次向张忠和朱勇道。 “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朱勇和张忠拍着胸脯道,他们刚得了好处,只要力所能及的事,肯定不会拒绝。 “这几天城中到处都在斗促织,两位兄长又新得了促织,肯定会与人比斗,若是你们赢了的话,能否在有意无意中提一下,告诉他们促织是从我这里买的。” 朱瞻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笑道。 “当然我也不会让两位兄长白帮忙,你们可以再挑选一只促织,就当是帮我忙的谢礼了!” “还能再挑一只!” 朱勇和张忠闻言也是大喜过望,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世子,您身份尊贵,这种买东卖西的低贱事,实在不宜您亲自出面啊!” 没想到就在这时,马安忽然上前一步严肃的劝诫道,他平时马屁归马屁,但正经事却从不敢怠慢。 “有道理,瞻壑你可别亲自买卖促织,传出去落了你们汉王府的名声!” 张忠这时也一拍巴掌醒悟道。 “那怎么办?” 朱瞻壑一愣,他竟然忘了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低下的事了。 “这也好办,许多商铺都喜欢找权贵人家挂靠,咱们汉王府名下也有不少,秦淮河边有座得胜楼,就是王府名下的产业,平时经常有一些王公贵族去得胜楼宴请,不如就把促织放在那里代卖。” 马安立刻想到解决的办法道。 “这个办法好,得胜楼我也经常去,那里名气大,一提名字都知道在哪!” 朱勇当即赞同道。 “好,那就麻烦两位兄长了!” 朱瞻壑也点头同意道。 张忠和朱勇再次拍着胸膛保证,随后各自挑选了一只满意的促织,这才欢天喜地的离去。 朱瞻壑这时忽然向马安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去把得胜楼的掌柜叫来,我有一些事情要叮嘱他!” 第三十一章 拍卖 “上!上啊!” “咬!咬它!” “……” 一座酒肆之中,一群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围在一张桌子前,脸红脖子粗的对着桌子上的罐子大喊大叫。 罐子中的两只促织正在拼命厮杀,这本是雄性促织为了争夺配偶权从而保留下来的习性,却被人当做赌斗赏玩的游戏。 朱勇也在人群之中,罐子中的那只铁门闩正是他从朱瞻壑那里得来的。 铁门闩的对手是一只大圆头,个头比铁门闩大一号,却不及铁门闩灵活,几次冲撞都无功而返。 最后大圆头力量消耗,身形越发笨拙,这时铁门闩一个飞跳,来到大圆头身后,一口咬断了对方的一条大腿。 “赢了!” 朱勇兴奋的大叫一声,身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朱勇你小子行啊,哪找来这么极品的促织?” 对面的输家是个阴沉沉的瘦子,一双三角眼紧盯着朱勇问道。 “你管我从哪弄来的,反正老子就是赢了!” 朱勇说着伸手将桌子上一叠厚厚的宝钞抓起来,就要往怀里塞。。 “等等!” 没想到三角眼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朱勇的手道。 “姓王的,你想耍赖不成?” 朱勇眼睛一瞪,另一支手已经捏紧了拳头。 这个三角眼名叫王理,是武城侯王聪的次子,他和朱勇向来不对付,以前没少发生冲突。 “别急着走啊,我记得前几天你还没有这么极品的促织,怎么今天忽然就有了?” 没想到王理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道。 “关你什么事?” 朱勇却狠狠一甩胳膊挣脱了王理的手,随即对身边的狗腿子大笑一声道。 “走,今天我请客了,咱们不醉不归!” “公爷威武!” 狗腿子们再次轰然,纷纷拍着马屁跟着朱勇离开了。 看着朱勇离去的背影,王理却是冷笑一声,伸手拿起罐子中缺了一条腿的促织,手指用力直接将它捏死,随手扔到了一边。 “来人,上酒菜!” 王理再次吩咐一声,立刻有伙计上前招呼一声,片刻之后送上了一桌子酒菜。 王理自斟自饮,过了大半有一个时辰,只见一个闲汉打扮的人快步跑了进来行礼道:“二公子,消息已经打听到了!” “说!” 王理头也不回的道。 “刚才成国公说漏了嘴,那只促织很可能和得胜楼有关!” 闲汉再次说道,他也是刚才跟着朱勇一起离开的狗腿子之一,但他其实是王理的人。 “办得不错!” 王理闻言霍然起身,扔下一张宝钞道:“赏你了!” 王理说完迈步就离开了酒肆,那个闲汉看着一桌几乎没怎么动的酒菜,当即哼着小曲坐下来,端起酒壶“滋~”的一口,随后抄起筷子大吃起来。 王理离了酒肆,骑上马直奔得胜楼,这座酒楼位于秦淮河畔,以前他曾经来过这里吃酒。 得胜楼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伙计在店外招揽生意,客人进进出出,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菜的香味。 王理纵马来到门前,下马抓过一个伙计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促织?” 伙计看了看王理的身后的马匹,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锦服,这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道:“客人的消息真灵通,若想要促织,您直接上二楼就是了!” 王理将马缰绳塞到伙计手里,迈步进到酒楼,“咚咚咚”的踩着楼梯上到二楼。 相比热闹的一楼,二楼却颇为安静,王理上来后发现这里已经坐了七八桌人,大部分他都认识。 “呦,王二你也来了,快来陪我喝上几杯!” 其中有个身材微胖的年轻男子向王理招呼道。 王理迈步来到微胖男子面前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李兄你也是冲着促织来的?” 这个微胖男子名叫李安,是安平侯李远的儿子,当初丘福北征,王理的父亲王聪与李远一同战死,两家同时披孝,平时也经常有些来往。 “不错,我好不容易才养成的‘红将军’,今早上竟然败给了张忠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听说他的促织就是从这里买的!” 李安点头道,说话时还扫视了一下楼里的其它人,这些人也几乎和他一样,都是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 “难怪,朱勇和张忠经常混在一起,前几天他们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今天忽然就威风起来了!” 王理也点头道。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账房先生打扮中年男子走上前,冲着几桌客人作了个罗圈揖,这才高声道:“各位贵客,今日小店有几只上品促织拍卖,多谢各位的捧场!” “等等,什么叫拍卖?” 这时角落里的一个客人高声问道。 王理认识这个人,对方名叫徐显义,中山王徐达的曾孙,徐家可是后族,太子和汉王等人都是徐皇后所生,哪怕徐皇后不在了,陛下也一直没有立新皇后。 可以说在大明朝,除了皇族之位,就数徐家最为显赫。 “启禀这位客官,所谓拍卖,其实就是我们拿出促织,立一个底价,各位客官可以随意加价,最后价高者得!” 账房先生笑呵呵的解释道。 “咦?这个办法倒是颇为新奇!” 徐显义闻言一挑眉毛,似乎颇感兴趣。 “好了,现在有请第一只拍卖的促织!” 账房先生也不废话,说着一挥手,立刻有个伙计端着一个竹笼子走上来,然后依次送到各个客人面前,让他们亲手查验促织的品色。 等到所有人都查验过一遍,账房先生再次高声道:“想必各位都对促织颇有研究,也能看出这是一只上品的大圆头,色呈青金、油亮的黄板牙,绝对上上品之选,现在底价一百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贯!” “一百五十贯!” 账房先生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叫价道,这种品色的促织,在金陵城几乎是有价无市,别说一百贯了,就算是五百贯也买不到。 “两百贯!” “两百八十贯!” “三百五十贯!” “……” 随着各方叫价,价格很快达到了惊人的五百贯,要知道几百文就够一个普通百姓生活一个月了,估计他们根本无法想像会有人拿几百贯去买一只虫子。 “五百五十贯!” 王理这时眼睛也红了,刚才他几次叫价,都被人超过了。 不过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李安忽然拉了一下王理的袖子,轻声道:“你可要想好了,叫了价就必须付钱,到时拿不出钱可就麻烦了!” “怎么,要是我拿不出钱来,他们还敢去找侯府去要?” 王理面带不屑的反问道,说实话,他心里真有赖账的打算。 “呵呵,你要想赖账我也不劝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里可是汉王府的产业!” 李安轻笑一声再次道,说完就坐直身子不再开口。 王理听到“汉王”这两个字,吓的全身一哆嗦,右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朱瞻壑落马假死那天,王理也在现场,结果被赶到的朱高煦一脚踹在胸口,肋骨当场断了两根,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好,每当阴天下雨时,肋骨都隐隐作痛。 现在金陵城的勋贵圈子,暗地里流传着一句话,叫“宁见阎王,莫惹汉王”,因为谁也不知道朱高煦这个二百五会做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王理叫价也变得谨慎起来,他宁可欠太子甚至是皇帝的钱,也不敢欠汉王府的钱。 最终这只促织被徐显义叫价到七百五十贯,其它人才纷纷放弃。 “咚!” 账房先生拿起一个木锤在桌子上重重一敲,这才一指徐显义道:“成交!第一只促织就由这位公子拍下。” 随着第一只促织被拍出,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促织,也陆续的送到台上拍卖,再次掀起一浪又一浪的高潮。 第三十二章 朱瞻基回来了 二楼的拍卖十分火热,拍卖台子后面的雅间里,朱瞻壑满脸笑容的听着外面的叫价声,心中十分得意,旁边的马安瞪大眼睛,眼球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另一边的常威激动的双拳紧握,一张丑脸激动的通红,嘴里念叨个不停:“一只促织六七百贯,一百多只促织,那不得好几万贯!” “账不能这么算,现在是第一次拍卖,溢价自然比较高,等日后他们冷静下来,上市的促织也越来越多,价格肯定会降下来。” 朱瞻壑笑呵呵的纠正常威道。 “世子大才,老朽经商几十年,本以为经商有道,现在与世子一比,简直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这时房间中一个胖老头也激动的向朱瞻壑行礼道,他姓罗,是这家得胜楼的掌柜。 “罗掌柜客气了,今日拍卖所得,有一成是常兄的,以后每次拍卖都按这个比例分成!” 朱瞻壑心情愉悦,但也并没有忘记之前的约定。 “世子,这……这是不是太多了,我……我不能收!” 常威听到朱瞻壑要给自己分成,当即红着脸摆手道,一副想要又不敢要的模样。 虽然之前朱瞻壑答应要给他一成分红,但常威做梦也没想到,一只促织能卖到这么多钱,因此他有点不敢拿了。 “常兄不必客气,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促织也是你一只只亲手捕捉挑选的,因此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总不能让我食言吧?” 朱瞻壑笑呵呵反问道。 “这……好吧,那常某就愧领了!” 常威心情激动,两眼微微泛红,其实他刚才就做好朱瞻壑食言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信守承诺,这让他也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哈哈~,这才对嘛,剩下的促织你先帮忙养着,每天拿三五只送到罗掌柜这里,一定要在秋兴大赛前卖完,否则就砸手里了!” 朱瞻壑上前,垫起脚拍了拍常威的肩膀道。 促织的饲养十分麻烦,山东的促织送到金陵,还要考虑它们水土不服的问题,需要常威让它们慢慢适应当地的环境与饮食,这些可都是学问。 “世子放心,常某一定不负所托!” 常威把胸口拍的“砰砰”作响保证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得胜楼每天都会拍卖三到五只促织,而且每只都是上品之选。 这也很快引发了金陵城的轰动,只要是喜欢促织的人,几乎一窝蜂似的涌向得胜楼,哪怕没钱买,也想见见世面。 对此得胜楼不得不限制客人的数量,甚至要求客人提前准备押金,但就算是这样,得胜楼依然每天爆满。 ………… “唧唧~唧唧~” 书案上的促织发出嘹亮的叫声,朱瞻壑用一只小木勺子,将一粒粟子肉送到笼中,看着对方一边振翅一边进食。 这是常威特意给朱瞻壑留的一只促织,据他说是这批宁津促织中的绝品,叫什么铜铡刀,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异虫,绝非寻常促织可比。 朱瞻壑对斗促织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感觉这只虫子叫的还挺好听,于是就摆放在书案上,时不时的逗逗它,倒也颇为有趣。 “惨啊!太惨了!简直惨不忍睹……” 没想到就在这时,只见张忠哭嚎着冲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抹着眼泪,两只眼睛肿的像两颗烂桃似的。 “怎么了这是,你家里出事了?” 朱瞻壑看到张忠的模样也吓了一跳,立刻想到张辅还在交趾,难道交趾那边又叛乱了? “是出事了,我……我的青铜头……死了~” 张忠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边说边抹眼泪,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我……” 朱瞻壑无语,青铜头就是自己送给张忠的促织,因头色青黑,如同青铜,因此才被张忠起名为青铜头。 “不就是一只促织,犯得着这么伤心吗?” 朱瞻壑无奈的劝道。 “你不懂,这段时间青铜头陪我征战四方,从无败绩,可是今日却惨死于敌人之手,我……我心里难受啊!” 张忠说到最后又要嚎啕大哭,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指着朱瞻壑怒道:“都怪你!” “怎么又怪我了?” 朱瞻壑一头雾水,这家伙不但长的像女人,性格也和女人差不多,反复无常让人摸不透。 “怎么不怪你,要不是你把促织卖的到处都是,我的青铜头怎么会死?” 张忠怒斥道,他的促织就是死在朱瞻壑卖出去的促织之手。 没等朱瞻壑回答,就见朱勇唉声叹气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到椅子上也不说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朱瞻壑,让人心里发毛。 “怎么了,你的促织也死了?” 朱瞻壑强笑一声问道。 “死倒是没死,就是惨胜一场,王理那小子花重金买的促织,还是败在我的铁门闩手下,但对方的促织咬死不败,最后把铁门闩的大腿咬下一条,从今以后,铁门闩算是废了。” 朱勇说到最后眼睛发红,似乎不是在说一只虫子,而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一般。 “两位兄长,正所谓将军难免阵上亡,你们将促织拿出去比斗之时,就应该想到这种后果,而且你们不还有一只促织吗?” 朱瞻壑耐心的劝解道,之前他可是送给他们每人两只促织。 “有我也不敢拿出去比了,最近金陵城的促织比斗实在太惨了,以前称王称霸的上品促织,现在动不动就战死战残,我还是留着等到秋兴大赛再拿出来吧!” 张忠听到朱勇的促织也残了,似乎心理平衡了一些,这时也冷静下来道。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秋兴大赛之前我是不敢再和人比了。” 朱勇也跟着点头道。 “现在的比斗很激烈吗?” 朱瞻壑闻言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他也想知道自己卖出去的那些促织表现如何? “何止是激烈,简直是惨烈,特别是你卖出去的促织,几乎横扫无敌,也只有同样在你这里买的促织才能分出个上下高低!” 朱勇说着想到自己战残的铁门闩,又是一阵心疼。 “这就是降维打击啊!” 朱瞻壑心中暗自感慨道。 宁津的促织体魄魁伟、勇猛好战,以前困在宁津这个小地方显不出本事,现在被朱瞻壑带到金陵城,对上其它地方的促织,完全就是碾压。 这就像朱瞻壑这个穿越者一样,熟知历史走向的他,面对古人不能说碾压吧,但有些时候的确占了许多优势。 “世子!”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马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王……王爷让您赶快准备,随同他出城迎接陛下!” “陛下回来了!” 张忠和朱勇闻言也都震惊的站了起来,虽然他们早知道朱棣要回来的事,但事先却没有接到任何风声,这也太突然了。 “别在这发愣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准备迎接吧!” 朱瞻壑向张忠两人提醒道,他们身为勋贵,肯定也要一起去迎接。 张忠和朱勇闻言也醒悟过来,急匆匆的离开了王府。 与此同时,朱瞻基骑在马上,陪同在朱棣身侧,身后是连绵不绝的北征大军。 当看到远处的金陵城墙时,朱瞻基也不禁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促织笼子,脸上露出踌躇满志之色,他在路上收集了那么多上品促织,这次回来定要大杀四方! 第三十三章 头上没毛,嘴巴不牢 朱棣北征大胜归来,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文武百官汇聚到城门外准备迎接。 朱高炽身为太子,率领文官在左。 朱高煦为武将之首,率领武将勋贵在右。 朱高燧不文不武,按说应该站在中间,但估计他怕朱棣的马踩到他,于是老老实实的跟在朱高煦身后,混在武将里充数。 朱瞻壑穿着红色团龙服,头戴翼善冠,脚踏祥云靴,站在朱高煦身后扭来扭去。 主要是这身世子服看着好看,但其实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如果不是正式场合,根本没有人喜欢穿。 “大侄子,听说你最近卖促织狠狠的赚了一笔啊?” 朱高燧这时忽然撞了一下朱瞻壑的肩膀,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三叔您哪来的消息,买卖促织这种商贾之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瞻壑撇了朱高燧一眼否认道。 “嘴还挺严。” 朱高燧并没有生气,而是再次低声道。 “大侄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发财的路子,不如拿出来咱们两个合作如何?”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朱瞻壑看了朱高燧一眼,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并没有再否认促织是自己的生意。 “很简单,我出人出力出钱,你只需要把产促织的地方告诉我,日后赚的钱咱们对半分!” 朱高燧拍着胸膛道。 “可是现在都秋天了,促织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这还怎么赚钱?” 朱瞻壑摸着下巴考虑了片刻,随后故意问道。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啊,只要咱们把产促织的地方抓在手里,日后每年都能大赚一笔!” 朱高燧说到这里龇牙一笑,拍着朱瞻壑的肩膀继续道。 “大侄子,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朱瞻壑却是心中冷笑,朱高燧这话简直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哄,今天把地方告诉他,明天他就会把自己踹了单干。 “三叔说的是,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朱瞻壑呵呵一笑,随后又沉思了片刻这才继续道。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我得慎重考虑一下,日后再给三叔您答复如何?” 朱瞻壑虽然心中厌恶朱高燧,但没必要现在就撕破脸皮,因此打了个太极。 朱高燧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这时朱棣的队伍已经出现在官道上,朱高燧也只好闭上了嘴。 朱高炽与朱高煦整了整衣服,率领文武百官上前迎接。 不过兄弟二人这时却表情各异,其中朱高炽满脸忐忑,去年他就因为迎接朱棣去晚了,结果整个詹事府的官员被一锅端,全送到诏狱里蹲小黑屋了,现在也只放出来一个杨士奇。 相比之下,朱高煦却咧着大嘴乐个不停,直到现在他都还坚信,朱棣这次回来就要改立他为太子,因此满脑子都在做着自己的太子美梦。 朱瞻壑看了看忐忑的朱高炽,又看了看自己的傻爹,羞愧的想要捂脸。 不知道傻爹知道自己要被收回兵权,贬出京城后,会是什么反应? 迎接的队伍上前,凯旋的大军之中,黑面长须、身披铁甲的朱棣跃马而出,一人一马迈步来到两个儿子面前。 “儿臣率领文武百官,恭迎父皇凯旋而归!” 朱高炽迈步上前行礼道,朱高煦也巴巴的跟随在后。 “嗯。” 朱棣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两个儿子,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他们身后的人群。 “瞻壑何在?” 朱棣终于开口道。 人群中的朱瞻壑也是一愣,他并不知道姚广孝把大蒜素献给朱棣的事,因此做梦都没想到,朱棣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叫自己的名字。 “愣什么,快上去啊!” 朱高燧推了朱瞻壑一把道,他倒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想看看老爹叫朱瞻壑干什么? “孙儿在!” 朱瞻壑醒悟过来,当即快步上前道。 “上马!跟在你堂兄身边,咱们爷仨一块进城!” 朱棣看到朱瞻壑难得露出几分微笑道。 立刻有人给朱瞻壑牵来一匹战马,朱瞻壑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翻身上马,然后与朱瞻基并排而立。 朱高煦看到老爹让自己的儿子陪他入城,更加坚信太子之位在望。 于是朱高煦激动的叫道:“爹,儿子也上马陪您一块进城!” 没想到朱棣却看都没看朱高煦,直接双腿一夹马肋,催马走向城门,后面的朱瞻基等人也纷纷跟上,留下了一脸呆滞的朱高煦。 朱瞻壑回头看了看呆立的老爹,随后在马上一声长叹。 “二弟,年余未见,你的变化真是让为兄感到吃惊啊!”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旁的朱瞻基忽然笑着开口道。 朱瞻基是长子长孙,朱瞻壑比他小两岁,在同辈中排行第二,因此他才以“二弟”相称。 朱瞻壑扭头打量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堂兄,只见朱瞻基大概十七八岁,白面方脸,一双丹凤眼,两道长长剑眉,看起来英气逼人。 “大哥说笑了,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是个子长高了,人也更英俊了而已。” 朱瞻壑打了个哈哈道。 “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你怎么忽然懂得医术了?” 朱瞻基并没有放弃,依然紧盯着朱瞻壑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懂医术?” 朱瞻壑一愣,对方才刚回来,连城都没进,应该不知道自己救了朱高炽一命的事才对啊? “你用大蒜酒治好了徐野驴的肿疡,这件事已经被少师禀报给皇爷爷,而皇爷爷也在军中使用了这个办法,救活了不少将士。” 朱瞻基笑呵呵的再次道。 朱瞻壑闻言眨了眨眼,随即叹了口气道:“头上没毛,嘴巴不牢,古人诚不欺我也!” 朱瞻基听到朱瞻壑的胡说八道,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气得他指着朱瞻壑问道:“哪个古人会说这种混帐话?” “我啊,几百年后,我就是古人!” 朱瞻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回道。 这下把朱瞻基噎的无话可说,一张白净的面皮隐隐泛青,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朱瞻壑也乐得清净,他和朱瞻基的立场不同,天生就犯冲,因此也必要刻意讨好对方。 大军沿着正阳门大街前行,穿过中和桥就是正阳门,之前朱高煦就是在这里枪挑了徐野驴。 朱棣骑着马走上中和桥时,还特意停留了片刻,依然是一言不发,最后这才穿过正阳门进到皇城。 大军不能进城,于是就驻扎在皇城外的军营中。 而朱棣则带着朱瞻基和朱瞻壑,以及文武百官,穿过洪武门和承天门,先去了太庙献俘祭祀,一排几十个人头全都是瓦剌的贵族。 不过在朱瞻壑看来,朱棣祭祀太庙,其实就是在向老爹朱元璋显摆,告诉老朱就算自己抢了侄子的皇位,但依然做的十分出色。 祭祀过后,本来朱棣应该到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顺便与大臣们商议一下朝中的政务,毕竟他出征一年有余,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处理。 但朱棣却在祭祀后遣散了文武百官,带着朱瞻壑和朱瞻基来到了武英殿,这里是朱棣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非亲近之人不得入内。 朱棣来到武英殿后,一屁股坐到龙椅上,脸色也十分阴沉,整个大殿中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朱瞻基与朱瞻壑束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一会,只见朱高炽、朱高煦与朱高燧哥仨在殿外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 “都给老子滚进来!” 朱棣一拍桌子怒吼道。 朱瞻壑吓的一个激灵,随即又暗叹一声: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第三十四章 老子打儿子 武英殿内,朱棣背着双手不停的来回走动,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朱高炽一脸惶恐,低头不敢说话。 朱高煦面带茫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老爹为什么这么生气? 朱高燧两只眼睛乱转,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哥仨一字排开,旁边是朱瞻壑和朱瞻基,两人都是低头束立,安静如鸡,恨不得变身成大殿里的柱子。 最后朱棣猛然一停,指着朱高煦怒吼道:“老二你可知罪?” “啊?啥罪?” 朱高煦惊讶的抬头,铜铃大眼里写满了无辜。 “你个混帐东西,之前带兵围攻皇城,差点杀死朕的爱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朱棣气的直跳脚,指着朱高煦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也不怪朱棣这么生气,当初他在前线打仗,忽然听到家里朱高煦围攻皇城的消息,他当时真以为朱高煦要造反了,甚至都做好了再次靖难……不对,应该是带兵平乱,诛杀逆子的准备。 朱高煦却一脸的委屈,好不容易等到朱棣骂完,他这才一抹脸上被喷的口水道:“爹,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都向大哥敬酒赔罪了!” “敬酒?赔罪?” 朱高煦不说话还好,现在话一出口,朱棣刚落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再次冒了出来,只见他左右看了一下,似乎是想找件趁手的东西。 结果朱棣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腰刀,当即伸手抓住刀柄,“仓亮~”一声抽了出来。 看到朱棣动刀子了,朱瞻壑也不敢再装柱子了,当即跳出来大声劝道:“皇爷爷息怒,我爹他可是您亲儿子啊!” 朱棣正在气头上,闻言以刀尖指着朱高煦怒吼道:“他不是我儿子,我没他这样的儿子!” 朱高煦也是个火爆的性子,听到亲爹这么说自己,当即悲愤的叫道:“好啊,我就知道,在你眼里,只有老大才是你亲儿子,我和老三都是后爹养的!” 旁边的朱高燧眨了眨眼:关我啥事? 朱高煦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朱棣气的全身直哆嗦,举起腰刀就要砍朱高煦。 朱高炽看到这里也吓坏了,扑上前抱住朱棣的腰大叫道:“爹您息怒,老二就是这种性子,您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给老子放手!” 朱棣被朱高炽如同肉山般的身躯挡住,一时还真挣脱不开,只能大声命令道。 “儿臣不放,我娘一共就生了我们哥仨,您若是伤了老二,娘泉下有知,肯定也会心疼的!” 朱高炽再次悲声叫道。 果然,朱棣听到儿子提到妻子,魁梧的身子猛然一僵,举起的腰刀也定在半空。 朱棣与妻子感情极深,当初靖难之时,徐皇后在坐镇北平,李景隆趁朱棣出兵大宁时,率兵围攻北平,是徐皇后披上铠甲,亲自登上城头督战,终于支撑到朱棣的大军回援。 可以说朱棣与徐皇后真正做到了同患难、共富贵,可惜徐皇后在永乐五年去世,直到现在皇后之位一直空悬。 想到亡妻,朱棣终于冷静了几分,最后一声长叹,举刀的手一松,只听“哐当”一声,腰刀跌落到地上。 “放手!” 朱棣再次命令道。 “哎。” 朱高炽轻声答应,松手之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将地上的腰刀捡起来,然后抱着刀躲到了一边,生怕朱棣再把刀抢过去。 不过刀虽然松手了,但朱棣的火气并没有消,只见他恶狠狠的瞪着朱高煦,最后猛然转身道:“你跟我来一趟!” 朱棣说完迈步去了后殿。 “去就去!” 朱高煦也是个愣头青,说完迈步就跟着去了后殿,朱瞻壑想叫都没叫住。 “大伯,我爹不会有事吧?” 朱瞻壑忐忑不安的向朱高炽问道。 “放心,刀在我这呢,肯定不会有事!” 朱高炽拍了拍手中的刀柄安慰道。 不过就在朱高炽的话音刚落,就听后殿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某件瓷器被摔碎了。 “你爷爷正在气头上,摔几件东西很正常!” 朱高炽不以为然的解释道。 然而话音刚落,只听后殿又传来“喀嚓~”一声,似乎是某件木器折断的声音。 “你看,我就说摔东西很正常吧!” 朱高炽一脸理所当然的再次道。 结果紧接着后殿就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打沙包,又像是有人抡着沙包往地上砸,当然武英殿里肯定不会有沙包。 “小场面,这些都是小场面,你爹肯定不会有事的!” 朱高炽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嘴硬的说道。 “这还是小场面?那什么才是大场面?” 朱瞻壑无语的问道。 没想到这时朱高燧忽然凑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侄子,你大伯说的对,这都是小场面,永乐二年,你大伯被册封为太子时,那才是真正的大场面!” 朱高燧说着看了朱高炽一眼,怎么看都有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老三你怎么又提那件事?” 朱高炽不满的瞪了朱高燧一眼,脸色有些发窘。 朱瞻壑虽然不知道朱高炽册封为太子时发生了什么,但想想朱高煦的性子,那天他肯定闹的天翻地覆,朱高炽应该也被殃及。 后殿的之中叮咣乱响,朱瞻壑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向朱高炽道:“大伯,皇爷爷他们已经进去这么久了,您要不要进去劝一劝?” “我可不敢!” 朱高炽连连摆手,当年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我觉得大侄子说的对!” 朱高燧这个搅屎棍再次凑了过来,义正言辞的对朱高炽道。 “老大你可是大哥,正所谓长兄如父,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二哥在里面受苦?” “我……” 朱高炽词穷,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 “话不能这么说!皇爷爷可一向最宠三叔您,要劝也应该您去劝才对!” 一直没开口的朱瞻基看到父亲吃亏,终于也忍不住插嘴道。 “我可不行!” 朱高燧立刻摆手,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 “你看三叔都瘦成这样了,根本吃不住你皇爷爷一巴掌,还是你爹身上肉多,挨上几拳一点事都没有!” “我长这么多肉又不是为了挨打!” 朱高炽终于爆发,一脸悲愤的冲着朱高燧叫道。 就在朱高炽四人为了劝架吵闹之时,后殿忽然安静了下来,这让四人也立刻住嘴,按原来的位置站好。 片刻之后,只见朱棣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旁边有太监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随后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紧接着肿的像个猪头似的朱高煦走了过来,鼻子下面还挂着两条鼻血,但他却不以为意,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到底是谁打谁啊?” 朱瞻壑看到这种情形也糊涂了。 “老二你还手了?” 朱高炽一把拉住朱高煦严肃的问道,旁边的朱高燧等人也都露出关切的神色。 这个时代爹打儿子是应该的,但儿子打爹可就大逆不道了。 “没有,咱爹踢我时崴到脚了!” 朱高煦一脸骄傲的回答。 朱瞻壑闻言也松了口气,随即十分无语,也不知道自己这傻爹骄傲个什么劲? 朱棣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眯着眼睛盯着朱高煦道:“行啊老二,再过几年我就打不动你了!” 脑子正常的人听到朱棣这么说,肯定会感到惶恐,毕竟连皇帝都打不动你了,下一步你岂不是要造反? 但脑回路与众不同的朱高煦却站直身子挺起胸膛,看起来像个骄傲的大公鸡似的。 旁边的朱瞻壑一捂脸,他这个傻爹真的没救了! 看着桀骜不驯的儿子,朱棣冷笑一声吩咐道:“拟旨,削去汉王两卫兵马!” 听到要削去自己的兵权,朱高煦立刻傻眼了,随即大叫道:“我不服!凭什么削去我的两卫人马?” “凭我是你爹!”朱棣说着再次冷笑一声,“你不是能打吗,光靠你自己就行了,要那么多人马做什么?” “我能打是我自己的事,爹您不能不讲道理!” 朱高煦真的有点害怕了,竟然和朱棣讲起道理来了。 “我不讲道理?” 朱棣闻言再次火气,一拍桌子指着朱高煦再次怒道。 “私自招募王府卫士,藏匿军马器械,率兵围攻皇城,重伤朝廷大臣,随便哪一条,朕都应该将你抓起来问罪!” 朱棣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朱瞻壑,这才喘了口气继续道。 “幸好你有一个好儿子,瞻壑你上前来!” “孙儿朱瞻壑,拜见皇爷爷!” 朱瞻壑急忙上前行礼道。 “瞻壑你献上大蒜酒,救治将士无数,于国有大功,你父亲太过鲁莽,现削其两卫兵马,暂交由你来统领!” 朱棣缓缓的说道。 朱瞻壑闻言也大吃一惊,把老爹的兵马削掉交给儿子掌管,这是个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朱瞻壑扭头看向朱高煦,结果朱高煦也刚巧看向他,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相顾无言。 第三十五章 斩爹宝刀 从朱瞻壑穿越时起,历史就已经在悄然转向。 原来的历史上,朱棣回来后,朱高煦会被收回兵权,囚禁一段时间后贬到山东。 但现在徐野驴被朱瞻壑救活,他又献上大蒜素,解决了军中因伤口感染而导致的巨大伤亡率,可以说是奇功一件。 因此朱高煦只是被夺了兵权,却没有其它的处罚,甚至连兵权都只是转交给朱瞻壑,相当于左手转右手,这种处罚完全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老二,愣着干什么,赶快谢恩啊!” 朱高炽看到朱高煦父子二人相顾无言,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提醒道。 “儿臣……谢恩!” 朱高煦不情不愿的道,兵权给了自己的儿子,算是肉烂在锅里,因此他也不好再耍性子。 “滚回去给我闭门思过一个月,日后再敢惹事,两罪并罚!” 朱棣气呼呼的道。 之前朱棣真的想过把朱高煦贬出京城,到时眼不见心不烦,但围攻皇城毕竟没死人,而且朱瞻壑又立了大功,所以他最终还是放过了朱高煦。 “是!” 朱高煦答应一声,当场告辞离开,朱高燧也跟着告辞。 朱瞻壑本来也想跟着一块走的,但朱棣忽然叫住他道:“瞻壑你留一下,我有件事要问你!” “呃?是!” 朱瞻壑只得停下脚步,朱高煦闻言扭头与朱瞻壑对视一眼,对他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等到朱高煦与朱高燧离开后,朱棣却转向朱高炽问道:“交趾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有!” 朱高炽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 “张辅招募土人入伍确有其事,但他也有苦衷,交趾疫病横行,其中以霍乱最为严重,导致他手中近半的将士都不堪大用,逼不得已才招募土人。”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这与金忠之前的分析一致,接着又追问道:“那马琪呢?” “至于马琪与西平侯来往甚密之事,暂时还没有查到什么证据,但却查到之前西平侯镇守交趾时,因为担心感染疫病,不敢管理当地的政务,导致交趾叛乱四起!” 朱高炽再次回答道。 “哼,我看沐晟是老糊涂了!” 朱棣重重的一拍桌子,但怒归怒,沐家镇守云南,暂时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父亲,儿臣以为交趾多次叛乱,每次都是由英国公平定,不如就让他暂时镇守在交趾,免得再生变故!” 朱高炽听出了朱棣话中的意思,当即仗着胆子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这件事可议,你与金忠他们商讨一下,把事情定下来,另外让人拟旨,采办使马琪办事不力,鱼肉当地百姓,赐死!” 朱棣十分果断的吩咐道。 沐晟这种大臣手握实权,处理起来很麻烦,但马琪只是个太监,皇帝的家奴,生死全都是朱棣一句话的事。 另外借着马琪的死,也可以敲打一下沐晟。 “儿臣明白!” 朱高炽闻言松了口气。 这几年朝廷两头用兵,北边他管不了,但现在南边有张辅镇守,日后应该不会再出大问题,朝廷也节省了一大笔军费开支。 “瞻壑,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可知我为何留下你?” 朱棣终于转向朱瞻壑,和颜悦色的向他问道。 “刚才听大伯提到交趾霍乱横行,难道皇爷爷留下我与此事有关?” 朱瞻壑的反应也不慢,立刻猜到了朱棣留下自己的原因。 “哈哈~,你大难不死,果然比以前聪明多了!” 朱棣大笑一声,这才点头道。 “少师在信中夸赞你的医术无双,现在太医院对霍乱束手无策,不知你可有医治此病的方法?” “霍乱的治疗方法……我没有!” 朱瞻壑十分果决的摇头,霍乱主要的症状是上吐下泄,严重脱水,电解质流失等,这些症状在这个时代,就算有对症的治疗方法,他也不知道。 朱棣本来满怀希望,但当看到朱瞻壑摇头,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过朱瞻壑却紧接着再次道:“治疗的方法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预防霍乱的方法!” “真的,你懂得预防霍乱的方法?” 朱棣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直冒精光。 “正是,其实无论哪种疫症,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去治,而是如何去防,等到发病后再去治疗的话,其实已经晚了。” 朱瞻壑偏心十足的再次道。 后世一场席卷全球的大疫病,其实染病的症状大多不严重,治疗起来也不复杂,但怕的就是发病人数太多,导致医疗资源挤兑。 大明这个时代的医疗资源更加匮乏,一旦发生疫病,那点医疗资源几近于无,一切都只能靠人自身的抵抗力,因此预防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瞻壑你快说说,霍乱该如何预防?” 旁边的朱高炽这时也忍不住问道。 霍乱不光在交趾一带流行,在大明的南方各省,同样时有发生,若是有预防之法,那将是天下人的大幸! 唯有朱瞻基目光复杂的看了朱瞻壑一眼,当初他提醒朱棣找朱瞻壑想办法,目的并不怎么单纯,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弟竟然真懂得预防霍乱的方法。 “想要预防霍乱,就要知道霍乱是怎么传染的,而据我所知,霍乱主要有三种传染方式……” “哪三种?” 朱棣等不及问道。 “第一,不干净的水,第二,不干净的食物,这两种都是病从口入,至于第三种,则是蚊虫的叮咬。” 朱瞻壑依次伸出三根手指道。 “蚊虫倒可以预防,军中的水和食物想要干净,恐怕有点困难!” 朱瞻基这时抢先道。 他从小跟在朱棣身边,对军中的情况十分了解,打仗时能吃饱就不错了,至于干净与否并不重要,有时一顿饭里挑出几颗石子,或是几条虫子也十分正常。 “大哥误会了,大夫眼中的干净,与普通人眼中的干净并不相同,比如我说干净的水,其实就是烧开的水,哪怕水里有泥沙,但只要烧开了,就是干净的水,同理食物也是一样。” 朱瞻壑笑着解释道。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要让军中的将士喝烧开的水,吃煮熟的食物!” 朱棣恍然道。 “皇爷爷英明,孙儿正是此意,只要喝开水、吃煮熟的食物,再用药物驱赶蚊虫,做到了这三条,就可以将霍乱的传染阻隔大半,到时就算偶有病人,只需要就地隔离,减少外人与病人的接触,就能禁绝此病的传播!” 朱瞻壑十分肯定的道。 喝开水绝对是后世中国健康史上的一大创举,杜绝了相当一部分传染病,解放后人均寿命大幅度增加,与喝开水也有很大的关系。 “好,你回去写个详细的预防策略出来,到时交由张辅实行,若真有用,瞻壑你又是大功一件!” 朱棣大笑一声拍板道,今天总算是让他遇到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是!” 朱瞻壑也笑吟吟的答应一声,朱高炽这时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夸赞。 看到朱瞻壑不但得到祖父的赞赏,甚至连父亲也对他如此亲密,站在一旁的朱瞻基忽然感觉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这时朱棣迈步来到朱瞻壑面前,颇为感慨的再次对他道:“你爹是个浑人,做事不计后果,幸好有你这个儿子,以后他要是再做傻事,你帮忙拦着点!” “我拦我爹?” 朱瞻壑面露难色,虽说朱高煦很宠他这个儿子,但以他二百五的性格,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朱瞻壑可不想去触霉头。 朱棣也看出了朱瞻壑的心思,于是拍着他的肩膀再次道:“放心,他要是敢打你,你就来找我告状,看我打不死他!” “您……还打啊?” 朱瞻壑说着看了看朱棣还有点瘸的脚。 “怎么,你觉得爷爷年纪大了,快要打不动你爹了?” 朱棣被朱瞻壑的目光刺痛,怒目圆睁再次问道:“去把你爹叫来,信不信我还能再揍他一顿!” “皇爷爷龙精虎猛、龙马精神,打我爹就像玩似的,这点孙儿毫不怀疑!” 朱瞻壑急忙举手发誓道。 朱棣这个年纪的人,最忌讳别人说他老。 “知道就好!” 朱棣还是气鼓鼓的道,不过脚脖子的刺痛却在提醒着他,他的确不再年轻了。 想到这里,朱棣伸手将自己的腰刀从朱高炽手里拿了过来,还刀入鞘递给朱瞻壑道:“这柄刀赐给你了!” “给我?” 朱瞻壑不明所以,自己又不喜欢打仗,要这腰刀做什么? “你爹以后若再做错事,你尽管去劝,他若是敢打你,你就用这把刀砍他,放心,砍死了算我的!” 朱棣说着把刀塞到朱瞻壑怀里,根本不容他拒绝。 朱瞻壑抱着这柄御赐宝刀,感觉有点哭笑不得,戏文里经常有皇帝御赐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结果朱棣倒好,赐给朱瞻壑的宝刀只有一个功能,那就是斩他爹朱高煦。 如果给这柄宝刀取个名字的话,那只有两个字——斩爹! 想到这里,一首大气磅礴的四言古诗在朱瞻壑的脑海中逐字打出: 斩爹宝刀、号令群雄! 坑儿不出、谁与争锋? 第三十六章 有反贼 天色已晚,月上柳梢。 金陵城的宵禁早就已经开始了,大街上空无一人。 朱瞻壑骑马出了皇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手中的这柄斩爹宝刀。 只见宝刀并不华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刀柄与刀鞘上还能看到不少的划痕,从这里可以看出,这柄刀应该跟随朱棣很长时间了。 “呛~” 朱瞻壑轻轻的抽出半截刀身,只见刀身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汪清泉,闪烁着一抹寒光。 “好刀!” 朱瞻壑赞叹一声。 看着这柄宝刀,朱瞻壑不由得联想到另一个人的武器,那就是托塔天王李靖的宝塔。 传说哪吒削肉还母、削骨还父,以莲藕为身复活后,四处追杀他的父亲李靖,最后燃灯道人将七宝琉璃塔送给李靖,专门用来收服哪吒,因此宝塔可以称之为“收儿子塔”。 试想李靖与人对战之时,扔出宝塔大喊一声:“看我收儿子塔!”。 若是敌人被收进塔里,不但身体受到攻击,精神更会受到爆击,伤害直接加倍。 相比之下,朱瞻壑的斩爹宝刀就太坑了,若只用它来砍朱高煦,倒还算物尽其用。 但若朱瞻壑用它砍别人的话,每砍别人一刀,就相当于骂自己一句。 正所谓“砍在你身,痛在我心”,朱瞻壑心眼小,担心没把敌人砍死,倒先把自己疼死了。 “恭喜世子,陛下刚一回京,就将随身宝刀赏赐给您,这份殊荣,恐怕连太孙都不曾有!” 旁边的马安看朱瞻壑一直低头看着宝刀,于是十分敬业的拍马屁道。 “此兵器不详,伤敌亦伤己!” 朱瞻壑轻叹一声,说完抬头四十五度望月,一副高冷装逼的世外高人模样。 这柄宝刀跟随朱棣多年,杀人无数,因此朱瞻壑在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将这柄嗜血的杀戮之刀、绝望之刀,改造成一柄善良之刀、仁义之刀! 想到这里,朱瞻壑“呛”的一声将宝刀合上,随后拍了拍刀鞘低声道:“你就跟在我身边安心养老,绝不会再让你出鞘了!” 不过就在这时,只听街边黑暗中传来“哗啦~”一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极为刺耳。 “有刺客!保护世子!” 马安大叫一声,第一个挡在朱瞻壑马前,周围的护卫飞扑上前,将朱瞻壑团团护住。 同时十几个弓箭手数箭齐发,向发出异响的黑暗中乱射。 结果只听黑暗中惨叫一声,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人声。 于是有护卫打着火把上前,却发现一条干瘦的野狗被射成了刺猬,钉在地上不停的呜咽,眼看是不活了,旁边还有一堆倒塌的砖头。 “启禀世子,是一条野狗弄倒了砖头,并没有刺客!” 护卫立刻跑回来禀报道。 马上的朱瞻壑这时正看着手上出鞘的宝刀,闪亮的刀身上倒映着他尴尬的脸。 “本能!都怪该死的本能!” 朱瞻壑安慰着自己,随后再次把刀插回刀鞘,暗中说服自己宝刀的养老计划,从这一刻才开始。 接着朱瞻壑看到被射成刺猬的野狗,眼睛中也闪过不忍之色。 “马安!你小子能不能看清点再叫,这次幸好是条野狗,下次万一是人怎么办?” 朱瞻壑冲马安发火道。 “世子恕罪,但这也不怪小人,而是锦衣卫特意通知王府,说最近不太平,让府中上下都小心些!” 马安一边认错一边叫屈道。 “不太平,难道还有强人想要抢劫王府不成?” 朱瞻壑感觉有点好笑。 这里可是金陵城,他还是汉王世子,再怎么不太平也轮不到他头上。 “世子有所不知,锦衣卫说可能有反贼潜入城中,意图对皇族不轨,皇宫戒备森严,他们肯定没有机会,所以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咱们和赵王府。” 马安再次解释道。 身为朱瞻壑身边的亲随,马安可不光只会拍马屁,事实上他更像是朱瞻壑的大管家,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靠他操心。 “什么反贼这么大胆?” 朱瞻壑一惊,要知道谋刺皇族,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这个小人可就不知道了。” 马安摇了摇头,这种机密之事,想要知道就只能去问锦衣卫了。 不过朱瞻壑这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既然是反贼,肯定是反对朱棣做皇帝,那么对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要知道当初靖难之时,朱棣可杀了不少的人。 “这帮欺软怕硬的反贼,老大家才是长子长孙,找老二和老三家报仇算怎么回事?” 朱瞻壑低声嘟囔一声,这才调转马头继续回府。 刚回到王府,立刻有下人请朱瞻壑去书房一趟,朱高煦一直在等着他。 于是朱瞻壑迈步来到书房,刚一进门,就见朱高煦快步上前问道:“你皇爷爷留下你做什么?” “交趾那边的事,英国公手下的将士感染霍乱,所以皇爷爷问我有没有办法?” 朱瞻壑说着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你懂得预防之法那太好了,若是真的有用,张辅在交趾可就轻松多了!” 朱高煦听后也为张辅感到高兴。 就在这时,朱高煦终于注意到朱瞻壑手中的宝刀,这让他立刻惊讶的上前,一把抢过来问道:“这不是你皇爷爷的佩刀吗,怎么在你手里?” “我这不是立功了吗,皇爷爷一高兴,就把这把刀赏给我了。” 朱瞻壑撒了个谎,他可不敢说这把刀是专门用来砍朱高煦的。 “你皇爷爷还真是大方,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佩刀,从靖难时就跟着他,当初我向他要了几次,他都没舍得给,没想到竟然给你了。” 朱高煦说着“仓啷~”一声抽出宝刀。 朱瞻壑想拦没拦住,只能在心中默念:别人抽出的不算! 看着如同一泓秋水的刀身,朱高煦也不禁赞叹一声:“真是好刀,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如此锋利!” 朱高煦说着习惯性的抬起手,用大拇指试一下刀刃。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柄宝刀的锋利,手指仅仅轻轻一碰刀刃,就被锋利的刀锋割破了手指,一抹鲜血沾了刀刃上。 旁边的朱瞻壑看的目瞪口呆:这刀还真邪性,自己才刚带回家,就拿了朱高煦的一血! 第三十七章 全军覆没的五虎上将 “上!上啊!咬!咬它……” 朱瞻基瞪大双眼,眼睛中满是血丝,眨也不眨的紧盯着罐子中的两只促织。 只见罐子中的促织厮杀正酣,其中一条通体金黄,灵活非常,另一条通体黝黑,个大劲猛。 两条促织在罐子中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 最终那条黑色促织仗着头大劲猛,将金黄色的促织撞的晕头转向,然后一个飞扑死死的咬住金黄促织的脖子,完成了一记漂亮的绝杀。 “吱吱~吱吱~” 黑色促织咬死了对方,这时在罐子中转着圈振翅而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不可能!我的黄金甲怎么可能输!” 朱瞻基气的一拍桌子怒道。 这只金黄色的促织是他在河间收来的异虫,虽然个头小一些,但却凶悍无比,回来的路上他与人比斗,从来没有输过。 “太孙莫气,输赢本是兵家常事,所以我就不客气了!” 只见对面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笑道,说着就将桌子上的一叠宝钞全都收到怀里。 这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姓徐,名叫徐显义,当初得胜楼第一次拍卖促织时,他就是客人之一。 最近徐显义靠着买来的促织,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大杀四方,今天连朱瞻基也败在他手里了。 徐显义收好钱就准备走,没想到朱瞻基忽然叫道:“等等,我还要再比一场!” “还比?你都连输四场了!” 徐显义有点不耐烦的道。 别人怕朱瞻基,他可不怕,不仅仅是因为他姓徐,最重要的还是他和朱瞻基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相当深厚。 “别废话,我不信我的五虎上将会全都败给你!” 朱瞻基红着眼睛再次道。 他在路上收集了不少上品促织,其中最顶尖的五只被他称为五虎上将。 本来朱瞻基以为回京之后,可以凭五虎上将横扫京城,却没想到第一次约朱显义,就连败四场。 “行啊,有人白送钱我当然不会拒绝,不过你还有钱吗?” 徐显义有些怀疑的看了朱瞻基一眼,刚才第四次比斗时,朱瞻基已经拿出了身上所有的宝钞。 “钱我没有了,但我可以拿这个做彩头!” 朱瞻基说着将腰上的玉佩拽下来拍在桌子上。 看到朱瞻基把腰上的玉佩拿来做赌注,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忍不住低声劝道:“世子,这可是太子妃送给你的束发之礼,若是让太子妃知道……” “闭嘴,男人的事你少管!” 没等小宫女把话说完,就被朱瞻基不耐烦的打断道。 “是!” 小宫女委屈的低头后退一步,若是朱瞻壑在这里的话,就能认出这个小宫女,正是上次见过的孙小宫女,她现在身穿男装,但依然难掩天生丽质的绝色。 第五只促织被送到桌子上,这也是朱瞻基最后的底牌,如果连它也输了话,那他可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徐显义也让人换了只促织,他在得胜楼可不止买了一只。 朱瞻基的促织黑头白额,体型健硕,名叫黑头虎。 徐显义的促织红头金牙,体型比黑头虎小一点,名叫血屠夫。 两只促织刚一入罐,根本不用草棍撩拨,见面就掐了起来。 黑头虎仗着体型优势,几次主动进攻,将血屠夫杀的连连后退。 但很快血屠杀的凶性上来,仗着自己动作灵活,几次扑到黑头虎身上撕咬,虽然都是小伤,却让黑头虎变得更加笨拙。 看到自己的促织受伤,朱瞻基急的满头大汗,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高喊着给黑头虎鼓劲。 然而实力上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 血屠夫利用黑头虎行动笨拙的机会,一个起跳来到黑头虎的后侧,两片金色的大牙如铡刀一般,一口将黑头虎的一条后腿咬掉。 但这只是开始,血屠夫咬掉了黑虎头的后腿,紧接着一个飞扑,又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死死不放。 最终黑虎头剧烈的挣扎几下,随即就单腿一蹬战死沙场。 血屠夫之所以叫屠夫,就是因为它的杀性太大,从来不会留下活口。 “怎么可能?我的五虎上将!” 朱瞻基满脸悲愤,同时又有些失落茫然,他本以为可以靠五虎上将横扫京城,却没想到这才第一场,五虎上将就全军覆没,这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太孙你想开点,不是你的五虎上将不勇猛,而是得胜楼的促织太厉害了!” 徐显义收起桌上的玉佩,这才拍着朱瞻基的肩膀安慰道。 “得胜楼?你说的是秦淮河边的得胜楼?” 朱瞻基闻言一愣,得胜楼和促织有什么关系? “你才刚回来,不知道得胜楼也正常……” 徐显义倒没有隐瞒,当下将得胜楼卖出的上品促织,几乎横扫京城的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说起来你还真是来巧了,我刚接到消息,明天是得胜楼最后一次拍卖促织,据说会有压轴的虫王,你要不要一起去?” 徐显义最后笑呵呵的再次道。 本来他也很想要那只虫王,但无奈他最近拍下的促织太多,导致手里的钱几乎花光了,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朱瞻基。 “虫王?好大的口气!” 朱瞻基很不服气,但想到自己的五虎上将全都死在得胜楼卖出的促织手下,他也不得不认清现实。 于是朱瞻基冲着徐显义点头道:“明天咱们一起去,我倒是要见见识一下所谓的虫王到底是什么样?” ………… 汉王府,朱瞻壑的书房之中。 “世子,现在促织越来越火爆,客人也越来越多,但咱们拍出去的价钱却越来越低了!” 罗掌柜拿着账本,苦着脸向朱瞻壑禀报道。 “为何?” 朱瞻壑眉头一皱,钱这东西没有人嫌多,哪怕皇帝也照样缺钱。 “世子您不知道,去拍卖的客人非富即贵,尤其是那些国公、侯爷的公子,更是无人敢惹,这些人若是叫价,一般人根本不敢加价,比如前几天魏国公家的那位公子,几乎是以底价拍走了一只上品促织。” 罗掌柜解释道。 “这倒是个问题!” 朱瞻壑闻言摸了摸下巴道。 “除此之外,有些客人也学精了,他们暗中串连在一起,你拍这个我拍那个,彼此间不再竞价,这也是导致拍卖价格上不去的原因之一。” 罗掌柜再次说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商业模式,只要时间一久,肯定会被人找出漏洞。 “有办法了!” 朱瞻壑忽然一拍巴掌,随后伏在罗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 罗掌柜听后也大为赞叹,随后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还是世子有办法,罗掌柜为这件事愁的几天几夜睡不着,结果一到世子这就迎刃而解了!” 这时旁边常威笑着向朱瞻壑道,他一边说话,一边给朱瞻壑书案上的促织喂食。 常威是被罗掌柜拉来的,否则罗掌柜一个商人,根本连王府的门都进不来,相比之下,常家再怎么败落,那也是开平王之后。 “明天就是今年最后一场拍卖了,你那边怎么样?” 朱瞻壑伸了个懒腰,这才向常威问道。 “世子放心,剩下的几只促织都被我精心喂养着,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常威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听说压轴的是一只虫王。” 朱瞻壑说着指了指书案上,常威送给自己的那只促织再次问道:“比它如何?” “肯定不如您这只,之前我刚捉到它们时,曾经让它们比斗了一场,您这只铜铡刀是绝品,要不是我及时将它们分开,那只虫王早就被咬死了。” 常威毫不思索的回道。 “我这只这么厉害!要不……也拿去卖了吧?” 相比于促织,朱瞻壑显然更喜欢钱。 “别啊,这种绝品的促织就该自己留着,而且您知道吗,去年秋兴大赛上,接连几年夺冠的太孙,就是败给了一只铜铡刀!” 常威急忙劝道,虽然促织不是他的,但做为一个喜爱促织的人,他实在不舍得将这只绝品的铜铡刀卖出去。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去年秋兴爆了一个冷门,是一只看似普通的促织夺了冠?” 朱瞻壑疑惑的问道。 “世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常威嘿嘿一笑,这才开口解释道。 “去年夺冠的那只促织看似普通,但等到这只促织在冬天死后,有人买下它的尸体研究,发现这只促织的牙品奇特,一牙大一牙小,其中小牙固定,大牙正常开合,如同铡刀一般,于是才将这种牙品命名为铜铡刀。” 常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铜铡刀是牙品中的极品,可以说万中无一,我跑遍宁津,才在一个名叫赵铁锅村的地方寻到这么一只,而且比去年的那只铜铡刀更加健壮、凶悍。” “原来如此,正是去年那只促织夺冠,才有了铜铡刀之名。” 朱瞻壑缓缓点头道,连朱瞻基的促织都败给铜铡刀,难怪常威对这只虫子如此珍惜。 就在这时,马安忽然快步跑进来道:“世子,王爷让您去校场,说是要交接两卫兵马给您。” “左手交右手的事,还搞什么交接啊?” 朱瞻壑撇了撇嘴,相比于军事方面的事,他宁可呆在房间里喂蛐蛐玩。 “话是这么说,但这毕竟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所以明面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了。” 马安耐心的劝解道。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 朱瞻壑无奈,只得站起身,随即他又扭头向旁边的常威问道:“常兄,有没有兴趣见识一下我汉王府的护卫?” “求之不得!” 没想到常威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狂喜之色,表现的比朱瞻壑还要兴奋。 第三十八章 木秀于林 朱高煦把汉王府修建的像个小城堡似的,分为外城与内城,内城住人,外城则驻扎着王府的护卫。 朱瞻壑与常威来到外城的校场上,只见两支骑兵分列两侧,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朱高煦一身铁甲站在校场上,身后两个千户按刀而立,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父亲!” 朱瞻壑快步上前向朱高煦行礼道。 “嗯。” 朱高煦点点头,随后就注意到比他还要猛上几分的常威。 “你是常家的那个小子吧?” 朱高煦打量了一下常威,竟然主动问道。 “启禀王爷,在下正是常威!” 常威也激动的上前行礼道。 “不错,长得倒是一副兵样子!” 朱棣点了点头,随后这才伸手将两枚令牌取出来,递给朱瞻壑道:“拿着吧,这是调动两兵卫兵马的令牌,以后他们就归你管了!” “爹,我又不知兵,拿这令牌也没用,不如还是由您代为保管吧!” 朱瞻壑十分真诚的道,他对军事这方面真的没什么兴趣。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废话?” 朱高煦却将令牌直接塞到朱瞻壑手里,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毕竟这三卫兵马都是他精心挑选,亲自操练的,哪怕只是交给儿子,他也十分不舍。 接着朱高煦又将身后的两个千户介绍给朱瞻壑,其中一个叫周成,另一个叫许烈,他们都是朱瞻壑的心腹,靖难时跟着朱瞻壑出生入死,可以说是百战的老将。 朱瞻壑对两位千户也十分客气,也难怪朱高煦愿意交出令牌,两支护卫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有没有令牌其实区别不大。 交接过后,按照军中的规矩,周成与许烈各率自己手下的将士,直接开始演武。 朱瞻壑的护卫全都是骑兵,因此演练也以骑战为主,同时穿插着马术、箭法等表演。 校场上战鼓轰鸣、将士们喊杀声震天,虽是演练,但依然有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哪怕像朱瞻壑这种对军事不感兴趣的人,这时也感觉胸中的热血开始沸腾起来。 等到将士们演练完毕,朱高煦忽然扭头向常威问道:“可学过武艺?” “学过!” 常威早就激动的脸色通红,这时听到朱高煦的问话,立刻十分激动的大声回答。 “好,有没有兴趣下去演练一番?” 朱高煦指了指校场问道。 “在下遵命!” 常威也不客气,直接迈着大步下场。 有人牵来战马,但常威并没有立刻上马,而是重重一拍马肋,激的战马向前飞奔。 直到这时,常威这才迈步飞奔,几步追上战马,随即一个飞身上马,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紧接着常威取下弓箭,距离箭靶百步开外,直接张弓搭箭。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如闪电一般,“砰”的一声正中靶心! 这还只是个开始,接着常威在马上表演了侧射、仰射等高难度动作,但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周围的将士看到如此神技,也都是轰然叫好,甚至连朱高煦也微微点头。 等到一筒箭射完,常威伸手从一个骑兵手中抢过一柄长枪,又在马上演练了一套枪法,一杆长枪被他舞的“呼呼”作响,只见枪影不见枪身。 最后常威舞的兴起,身子猛然一翻,竟然从高速奔跑的战马上跳了下来。 但常威却没有受伤,而是落地后一个打滚,紧接着“鹞子翻身”跳了起来,又接着演练了一套步战枪法,长枪被他舞的风雨不透,威势十分惊人。 “常兄真是好武艺,我竟然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本事!” 朱瞻壑看的兴起,这时也不禁连声赞叹道。 这时常威终于演练完毕,抛下长枪快步来到朱高煦面前行礼道:“常威一心从军报国,愿在王爷帐下效力,还请王爷收留!” 朱瞻壑闻言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常威竟然想投靠父亲,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想到这里,朱瞻壑也扭头看向朱高煦,在他看来,常威如此出色的实力,应该会得到父亲的青睐。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朱高煦竟然冷淡的摇了摇头道:“当年太祖皇帝与你祖父开平王平辈论交,算起来你我也是平辈,所以效力什么的就不必提了!” 朱高煦说完也不等常威再说什么,十分果断的转身就走,丝毫不给对方机会。 “这……” 朱瞻壑看着朱高煦离去的背影也一头雾水:难道常威身上有毒吗,这么优秀的将才都不要? 主动投靠被拒绝,常威一张脸也涨的通红,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本来挺拔的身躯也一下子佝偻下去。 “世子勿怪,是在下唐突了!” 常威垂头丧气的向朱瞻壑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孤单的背影看上去无比落寞。 朱瞻壑想叫住对方,但几次想要张口却又没能出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世子想不通王爷为何不收下这个常威?” 就在这时,马安这个狗腿子忽然凑到朱瞻壑身边低声问道。 “你知道原因?” 朱瞻壑看着走远的常威一眼,这才向马安问道。 “小人的确知道一些。” “哦?那你说说!” 朱瞻壑双手抱胸站直身子道。 “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常家当初站错了队,常威的父亲常升,死在靖难的战场上,在王爷看来,常家是战场上的敌人,您想王爷怎么会用敌人之子呢?” 马安再次轻声解释道。 “等等,你之前说过常威在我们这个圈子的名声不好,张忠和朱勇也都不喜欢他,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朱瞻壑猛然醒悟过来问道。 “世子爷英明,正是如此,无论是英国公还是成国公,或是其它的勋贵们,那都是跟随万岁爷靖难起兵,从北京打到金陵来的,常家不识时务,妄图阻拦天兵,最终落得家破人亡,要不是万岁爷念在开平王的功绩上,恐怕常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常威的事在勋贵圈本就人尽皆知,只是朱瞻壑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才需要马安提醒。 “原来如此,不过常威武艺精湛,性子也十分沉稳,只需要稍加锻炼就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将才,弃之不用未免太可惜了。” 朱瞻壑先是点头,随后又一脸惋惜的道。 “世子说的是,常威天生神力,又从小读书习武,从十五岁起,他就四处寻找入伍的门路,如果他是平庸之人,收了也就收了,反正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常威的表现太过扎眼,谁知道他会不会为父报仇?别人都担心养出一个狼崽子,所以没人肯收他。” 马安嘿嘿一笑又补充道。 大明的勋贵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跟随朱元璋的开国元勋,但这批人被老朱杀了大半,靖难时又被朱棣灭了一部分。 朱家爷俩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将开国勋贵们几乎一网打尽,就算有些开国功臣还保留着爵位,也大都被边缘化了,没什么实权。 因此现在大明的勋贵,主要是跟随朱棣的靖难功臣,这些人把持着军中的大权,只要他们不松口,常威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军中建功立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朱瞻壑感慨道。 如果常威的表现不是那么优秀,那些勋贵可能也不会在意,但现在常威越是表现,反而越加重别人的戒心,就连朱高煦都不愿意用他。 第三十九章 中计了 朱瞻壑早早的来到得胜楼,今天是促织的最后一场拍卖,所以他当然要到场。 不过在这里并没有见到常威,问过罗掌柜才知道,常威今天送来促织后,就立刻走了,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估计还没从昨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朱瞻壑对常威倒是挺同情的,今天本想见面了劝解几句,没想到他竟然走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阵“咚咚咚”的上楼声,紧接着就见张忠与朱勇来到二楼。 “瞻壑,拍卖什么时候开始?” 张忠见到站在窗前的朱瞻壑也立刻问道。 “等客人到齐了就开始,怎么你们也对今天的虫王感兴趣?” 朱瞻壑笑呵呵的问道。 “兴趣当然有,但钱早就被你给掏光了,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凑不出十文钱来!” 朱勇拍了拍自己空空的钱袋道。 上次他的促织残了,不甘心的他又自己掏钱在得胜楼拍了两只,几乎将他的零花钱全都用光了。 “不对啊,朱兄你已经袭爵了,整个成国公府你说了算,不至于就那点零花钱吧?” 朱瞻壑不相信的问道。 “我爹是没了,但我娘还在啊,她管我比管我爹还狠,一个月都给不了几个零花钱!” 提到自己那位老娘,朱勇就一脸幽怨,与其说他是成国公,还不如说他娘是成国公。 “我也没钱了,上次买促织,还是芸娘给我贴了些私房钱,否则我可买不起你家的促织。” 张忠这时冲朱瞻壑翻了个白眼道,朱勇买了促织,他当然也坐不住。 至于芸娘,本是秦淮河上的一位名妓,前不久被张忠赎身,养在城外一座小院里,这种事在勋贵子弟中简直太平常不过了。 没想到朱勇听到芸娘的名字立刻兴奋的道:“说起芸娘,我还真应该感谢她,以前我与张兄交好,一直被人说闲话,现在总算是还我清白了!” “咋了,你还觉得老娘配不上你?” 张忠闻言再次炸毛,他对这方面的问题极为敏感。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 朱勇反应极快,当即改口道。 “好啊,你竟然还真想配我?” 张忠拿出无理搅三分的看家本事,把朱勇给彻底整无语了。 “张兄息怒,我对那个芸娘也挺好奇的,不知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见见她?” 朱瞻壑急忙劝架道。 “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张忠随口推脱了一句,显然没什么诚意。 朱瞻壑和朱勇对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参加拍卖的客人也陆续赶到,忽然朱勇一指窗外惊讶的道:“你们快看!” 朱瞻壑和张忠闻声看去,只见酒楼前的大街上,两个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身边跟着不少的随从,正向酒楼这边走来。 这两个年轻人朱瞻壑他们都认识,其中一个是徐显义,另一个赫然就是刚刚回京的朱瞻基。 “他怎么也来了?” 朱瞻壑看到这位堂兄也惊讶的自语一声。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 没想到张忠捂嘴一笑,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你快说啊!” 朱勇是个急脾气,当即催道。 张忠冲他翻了个白眼,这才笑意盈盈的道:“咱们这位太孙在路上收集了不少上品促织,回来后就迫不及待的找徐显义比斗,结果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五虎上将,全都是非死即残,估计今天他也是冲着那只虫王来的。” “五虎上将?这名字还真够中二的!” 朱瞻壑暗自笑道。 “这可麻烦了,以太孙的身份,如果他开口叫价,恐怕根本没人敢和他争!” 朱勇忽然一拍巴掌道。 “放心吧,如果他昨天来,可能还有这个问题,但今天就不一样了。” 朱瞻壑呵呵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与此同时,朱瞻基与徐显义说说笑笑,两人一起迈步进到得胜楼。 没想到刚一进门,朱瞻基就是一愣,因为进门的位置被人用黑布隔成一个小间,里面有一个伙计笑盈盈的拦住他们。 “两位贵客,请穿上罩袍戴上面具,然后才能进去!” 伙计笑着将两件黑色的袍子,以及两个面具递给两人道。 “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 徐显义一愣,他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这种规矩。 “今天的拍卖会十分重要,因此鄙店新立了规矩,还望两位贵客海涵!” 这个伙计明显读过书,说话斯斯文文的让人生不出恶感。 “这倒是挺新奇的,咱们就客随主便吧!” 朱瞻基倒也没有多想,说着伸手接过罩袍和面具,穿戴好后,伙计又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号牌,这才请他们进到酒楼。 只见得胜楼的一楼大厅已经坐了不少人,每个人都像他们一样,穿着黑袍头戴面具,根本分辨不出彼此的身份。 朱瞻基发现每张桌子都有不同的号码,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号码牌,这才找到对应的桌子坐下。 大厅周围的窗子都被蒙上了黑布,虽然点着蜡烛,但光线还是有点暗。 来的人虽然不少,但因为戴着面具,几乎没有人说话。 朱瞻基第一次参加拍卖,又戴着面具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反而感觉十分的新奇。 又等了片刻,人终于来齐了,随后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男人上场,拍卖正式开始。 因为是最后一次促织拍卖,这次拍卖的促织数量也最多,一共有十二只。 当第一只促织送上台时,朱瞻壑立刻坐不住了,因为这只促织与徐显义的血屠夫一模一样,他五虎上将中最厉害的黑虎头就是死在血屠夫嘴下。 于是拍卖刚一开始,朱瞻基立刻跟着叫价,很快这只促织的价格就涨到了五百贯以上。 要知道除了第一次的拍卖,后面拍卖促织时,已经很少能拍到这么高的价格了。 “糟糕,咱们中了这帮奸商的计了!” 没想到这时旁边的徐显义忽然一拍桌子,压低声音对朱瞻基道。 “中什么计了?” 朱瞻基不解。 “你不知道,之前我拍卖时,只要叫出价格,一般就不会有人敢和我抢了,可是现在咱们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谁,别人叫价就再无顾忌了!” 徐显义恨声道,他也是刚刚反应过来。 “哎呀!还真是如此!” 朱瞻基一拍脑门也反应了过来,不过随即他又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这座酒楼是谁家的?胆子不小啊,竟然连咱们都敢算计。” “你二叔家的!” 徐显义声音幽怨的回答。 “呃……这个……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拍卖吧,无非就是多花点钱罢了!” 朱瞻基想到朱高煦也有点发怵,连他皇爷爷都拿对方没办法,更别说他了。 与此同时,楼上的朱瞻壑正在透过雅间的窗户,偷偷向下观察着朱瞻基,之前他已经从伙计那里,知道了朱瞻基和徐显义的位子。 朱瞻基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第一拍卖就显得十分强势,最终以六百五十贯的高价,拍下了第一只促织。 不过接下来的拍卖朱瞻基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出价,但更多的是哄抬价格,相当于免费给朱瞻壑打工了。 直到第九次拍卖时,朱瞻基再次出手,又拍下了一只促织。 “哟呵~,看来我这位堂兄还真是个有钱人啊!” 朱瞻壑看到这里不禁赞叹道,要知道最后一只可是虫王,朱瞻基应该不会放过。 “你堂兄肯定不缺钱,别的不说,光是前几年他在促织大赛上赢的钱,就足够他买下十只虫王了!” 旁边的张忠这时酸溜溜的道,朱瞻基赢的那些钱中,他也贡献了不少。 很快拍卖进入到高潮部分,被拍卖的虫王送上台,这只促织不但格外健壮,头色、牙型、斗丝等特征也都是上上品,若没有朱瞻壑书案上的那只铜铡刀,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虫王”。 朱瞻基也是识货的人,当看到这只促织眼睛都红了,开始拍卖后也是连连举牌,最终以惊人的一千贯天价,直接将其它竞拍者踢出局,拿下了这只虫王的归属权。 随着虫王拍出,拍卖会也终于结束,朱瞻基他们被带到后台,毕竟还要结账拿货,所以一时半会还不能走。 朱瞻壑不打算和朱瞻基见面,于是趁着这空档下了楼,准备先行离开, 不过就在朱瞻壑刚出酒楼的大门,却在门口看到一个熟人。 这让朱瞻壑立刻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宫中一别,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看来自己和她还真是有缘! 第四十章 打个招呼 得胜楼地方有限,因此拍卖时只允许主家进去,至于他们带的随从下人等,全都只能呆在外面。 朱瞻壑本来要走,却在无意间目光一扫,看到在外面等候的人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虽然对方穿着男装,但眉若轻烟,目似秋水,鹅蛋小脸上带着几焦急,时不时向酒楼门口张望,正是朱瞻壑之前在宫里见过的孙小宫女,也就是未来的孙皇后。 之前朱瞻壑在楼上看到朱瞻基时,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随从中的孙小宫女。 女人对男人的目光格外敏感,孙小宫女也很快看到了朱瞻壑,这让她吓了一跳。 而朱瞻壑这时笑吟吟的盯着孙小宫女不放,羞得她小脸通红,想躲又没处躲,只能低下头不敢与朱瞻壑对视。 “瞻壑你看什么呢?” 一同出来的张忠与朱勇发现朱瞻壑停下脚步,于是也转过身来,随即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孙小宫女。 “咦?那边不是太孙带来的人吗,那个小女官……” 张忠说到这里看了看朱瞻壑,又看了看羞的像只小鹌鹑似的孙小宫女,当即一拍脑门道。 “等等,她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太子妃身边的美貌宫女吧?” “就是她!” 朱瞻壑笑着回道,目光依然紧盯着孙小宫女。 “你还别说,瞻壑你的眼光真好,我终于见到一个比张忠还要漂亮的女人了,这下总算让我对女人恢复信心了!” 朱勇这时也赞赏着接口道。 “说什么呢,老娘哪点比不上她?” 张忠再次火气,掐着腰对朱勇质问道。 “我错了,你比她漂亮多了!” 朱勇惹不起张忠,当即主动认错。 “好啊,你竟然觉得我一个男人更漂亮,还敢说自己不喜欢男人?” 朱勇:“……” 朱瞻壑早就对两人的吵吵闹闹习惯了,也懒得理会他们,迈步走向孙小宫女。 看到朱瞻壑向自己走过来,孙小宫女也吓的手足无措,这里可不是皇宫,她真怕这个臭名昭著的汉王世子强抢民女。 “这么巧,你是和我堂兄一起来的?” 朱瞻壑来到孙小宫女面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 “是……是!” 孙小宫女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说话时她的眼睛还一直往酒楼的门口瞄,似乎希望朱瞻基早点出来。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朱瞻壑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孙小宫女,也不禁有点无语,感觉自己好像是头大灰狼要吃小女孩似的。 “奴……奴婢没……没有!” 孙小宫女虽强装镇定,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其实也不怪她这么害怕,主要是上次见到朱瞻壑后,太子妃说了不少朱瞻壑的坏话,当然有不少也是事实。 因此在孙小宫女心目中,朱瞻壑简直就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幸好就在这时,朱瞻基提着三个促织笼子,兴高采烈的从得胜楼走出来。 当看到朱瞻壑在“调戏”自己带来的小女官时,朱瞻基也立刻冲上前,一脸不悦的向朱瞻壑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与孙姑娘是熟人,看到她就来打个招呼。” 朱瞻壑微笑着回答。 “不可能,你怎么会认识她?” 朱瞻基嘴上不信,但看向孙小宫女的目光中却带上几分怀疑。 “太孙殿下不要误会,上次太子妃派我去请世子过去,所以才在太子那里见了一面。” 孙小宫女急忙解释道,生怕朱瞻基误会自己和朱瞻壑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 朱瞻基明显松了口气,随即低声向她问道:“刚才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 孙小宫女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下朱瞻基也终于放下心来。 “喂,大哥你们说话能不能避着我点,我耳朵又没聋?” 朱瞻壑十分无语的道,两人这话说的,好像把他当成绝世大Y魔似的,见到个女人就会扑上去。 “咳,二弟你也是来买促织的,刚才怎么没听你叫价?” 朱瞻基对朱瞻壑的话就当做没听见,十分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我可不像大哥你这么有钱。” 朱瞻壑翻了白眼回道。 “二弟你客气了,我听说整个得胜楼都是你家的产业,怎么会没钱?” 朱瞻基笑着尬聊道。 “得胜楼只是挂靠在王府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瞻壑并不想让朱瞻基知道促织生意背后是自己,因此撒了个谎。 所谓挂靠,其实就是商家投靠在某一家权贵门下,受对方的庇护,每年需要缴纳一笔分红给权贵,权贵一般也不会干预商家的生意。 朱瞻基也知道上面这些,所以对朱瞻壑的话也并没有怀疑,更没想到自己买促织的钱大部分都进到对方的口袋里。 话不投机,朱瞻壑当即告辞,朱瞻基也没有挽留。 “瞻壑,上次不是劝过你吗,天下女子那么多,又何必和你堂兄争女人?” 张忠一边走一边对朱瞻壑劝道。 “说的是啊,就算瞻壑你看上了那个小宫女,可也得避着你堂兄啊,被当场抓住多尴尬!”朱勇也跟着说道。 “你们不懂!” 朱瞻壑摇了摇头,这件事他根本没办法向任何人解释。 “算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应该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喝酒去!” 张忠似乎是怕朱瞻壑心情不好,说完与朱勇一起,拉着他就去秦淮河上喝酒听曲,说是他们请客,但他们两个现在穷的厉害,最后还是朱瞻壑付账。 朱瞻壑骑着马回到王府,他并没有喝多少酒,主要是他不太喜欢酒的味道,因此平时都是浅尝辄止。 这时天色将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血红。 刚进府门,就听到前面的大殿那边传来朱高煦的一阵阵咆哮声,把朱瞻壑吓了一跳。 “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朱瞻壑向马安招手吩咐道。 马安答应一声,小跑着飞奔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马安笑着跑回来道:“世子,没什么大事,是二公子惹王爷不高兴,正在前殿挨打呢。” “瞻圻这个小混蛋也有挨打的时候?那我得去看看热闹!” 朱瞻壑精神一震,跳下马就往大殿跑去。 对于自己那个腹黑的弟弟,朱瞻壑可没有任何好印象,上次教训过他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大殿前面的歪脖树上,一根绳子从树干垂下,下面绑着年仅十二岁的朱瞻圻。 朱高煦手提着马鞭,一边抽一边骂,每抽一鞭朱瞻圻都是全身一哆嗦。 朱瞻圻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破,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但朱瞻圻却十分倔强,哪怕疼的小脸煞白,但依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好小子,骨子还挺硬,今天老子要是抽不死你,我就叫你爹!” 朱高煦看到朱瞻圻非但不求饶,反而咬着牙对他露出仇恨的目光,更激起了他胸中的怒火,当即抽的更狠了。 朱瞻壑本来是想看热闹的,但来到殿外看到这一幕时,也吓了一跳:这是打儿子还是杀儿子? 朱瞻圻再怎么腹黑,也不过才十二岁,放后世连小学都还没毕业呢。 想到这里,朱瞻壑快步上前,双手扶住怒火万丈的朱高煦,明知故问道:“爹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老二他又做错事了?” 朱高煦被朱瞻壑挡住,一时抽不到朱瞻圻,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道:“你自己问问他,这小子越来越欠揍了!” “二弟,你又做了什么惹咱爹生气的事,还不快认个错?” 朱瞻壑转过身,故意挡在朱瞻圻面前问道,说话时还向对方使个眼色,希望朱瞻圻认个错,这样他也好从中劝解。 没想到朱瞻圻却冷哼一声,竟然将头扭向一边,根本不理会朱瞻壑的好意。 “你大哥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 朱高煦看到这里再次火起,绕过朱瞻壑对着朱瞻圻“啪啪”又是两鞭。 朱瞻圻痛的闷哼一声,额头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爹,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朱瞻壑急忙再次问道。 “这个混帐东西不但到我的书房偷东西,而且还故意毁坏我珍藏的铠甲,你说他该不该死?” 朱高煦说着又想抽朱瞻圻,没想到朱瞻壑突然爆发,指着朱瞻圻大骂道:“你这个混帐东西,难道不知道那些铠甲是咱爹的心爱之物?你是不是存心气咱爹?我要是咱爹,我也要抽死你!” “说得对,这小子就是存心气我,今天我不打死他,迟早也要被他气死!” 朱高煦说话时目露凶光,似乎真动了杀心。 “爹,不用您亲自动手,正所谓家有事,长子代其劳,我来替您打!” 朱瞻壑说着撸起袖子,伸手就向朱高煦要鞭子。 “好,你替我狠狠的打,打死了算我的!” 朱高煦难得找到有人与自己同仇敌忾,当即将鞭子塞到朱瞻壑手中。 “您放心,我肯定打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记得这次的教训!” 朱瞻壑说着把袖子撸的更高了,狞笑着就要动手。 不过就在这时,朱瞻壑忽然扭过头对朱高煦问道:“爹,您还没吃饭吧?” “呃?没呢,气都被这小子气饱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朱高煦愣了一下这才回答。 “那可不行,饿着肚子生气最伤身体,您快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朱瞻壑说着上前推朱高煦回去吃饭,嘴上一再保证自己肯定会狠狠的教训朱瞻圻。 朱高煦不好意思拒绝儿子的好意,最后半推半就的离开了。 等到朱高煦离开后,朱瞻壑这才提着鞭子来到朱瞻圻面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哼!” 朱瞻圻小脸一绷,咬牙闭眼把脸拧到一边,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但让朱瞻圻没想到的是,他闭着眼睛等了好久,却迟迟没有等到鞭子落到自己身上。 第四十一章 小倔驴 朱瞻圻闭上眼睛等着挨鞭子,却迟迟没有鞭子落下,这让他疑惑的睁开眼睛。 只见朱瞻壑双手抱在胸前,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不过在朱瞻圻看来,朱瞻壑的笑容更像是在嘲笑自己,这让他的自尊心也大受伤害,当即冷笑道:“打啊!你怎么不打,难道你也没吃饭,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嘿~,你这臭小子嘴怎么这么欠,信不信我真的抽你?” 朱瞻壑似乎被惹怒了,当即用鞭子指着朱瞻圻怒道。 “你又不是没打过,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打?” 朱瞻圻感觉自己的话刺痛了朱瞻壑,神情亢奋的叫嚣道,至于挨不挨打,他根本不在乎。 “好!这可是你说的。马安!” 朱瞻壑说到最后忽然大喊一声。 “请世子吩咐!” 之前一直躲在一边的马安立刻小跑着过来。 “去!把我的宝刀拿来!” 朱瞻壑吩咐道。 “拿刀!世子您要刀干什么?” 马安吓了一跳,说话时也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朱瞻圻一眼。 “让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朱瞻壑怒斥一声,这下马安也不敢再说什么,当即飞奔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马安将朱棣赏赐给朱瞻壑的宝刀送了过来。 只见朱瞻壑接过宝刀,伸手将刀抽了出来。 朱瞻壑已经想明白了,刀就是个工具,不用它反而是种浪费。 “你……你要做什么?” 朱瞻圻虽然不怕挨打,但并不意味着不怕死,当看到雪亮的刀锋在自己面前闪烁时,他也有点慌了神。 “嘿嘿,你不是骨头硬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 朱瞻壑一脸狞笑的上前,说着举起宝刀就砍。 朱瞻圻毕竟才十二岁,生死攸关之际,也不禁吓的大叫一声,本能的紧闭上双眼。 结果让朱瞻圻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只感觉双手一松,身子立刻下坠,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时朱瞻圻才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吊着自己的绳子被砍断,这让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朱瞻壑。 朱瞻壑伸手弹了一下雪亮的刀身,这才夸赞一声:“好刀!” 随后他才向朱瞻圻微微一笑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这把刀吧,它可是仁义之刀、善良之刀,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朱瞻壑说话时也对自己佩服无比,感觉自己手中这把刀的定义再次得到了升华,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的清洗掉它身上的杀戮之气。 “谁要谢你!” 朱瞻圻猛然跳了起来,冲着朱瞻壑怒吼一声转身就要走。 不过朱瞻圻全身是伤,又被吊了这么久,刚走一步就差点摔倒,但他却极为倔强,哪怕走的十分艰难,依然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朱瞻壑看着朱瞻圻倔强的背影,感觉这小子真是可怜,于是好人做到底高声问道:“喂,你伤的这么重,要不要我给你送点伤药?” “不用你装好人!” 朱瞻圻头也不回的怒吼一声,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身上的伤,这时走的更快了。 “真是头小倔驴!” 朱瞻壑讨了个没趣,把宝刀入鞘又扔给了旁边的马安。 “二公子太不识好歹了,相比之下,世子您简直是仁义无双,长兄之典范!” 马安借题发挥,时刻不忘自己的本职。 “我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事,所以才让老二这么恨我?” 朱瞻壑没理会马安的马屁,而是好奇的问道。 “这个……” 马安竟然露出为难之色,似乎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吗,你尽管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朱瞻壑眉头一皱再次道。 “是是!小人该死!” 马安急忙认错,想了想这才开口道。 “世子和二公子之间的确有些矛盾,比如去年二公子生日之时……” “等等,我听老二说过,他去年生日时,我送了他一份重礼,他还说他很喜欢。” 朱瞻壑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朱瞻圻时,两人说过的话。 “礼物倒不重,其实还挺轻的,而且我觉得二公子应该不会喜欢。” 马安干笑一声纠正道。 “那我到底送了什么?” 朱瞻壑好奇的追问。 “这个……您其实也是好心。” 马安吞吞吐吐,但最终还是一咬牙道。 “二公子的母亲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世子您可能是担心二公子想母亲,于是就让人用纸糊了个女子送给二公子,说是……让他想他娘时,就抱着那个纸人睡。” “我操!” 朱瞻壑听到这里都惊呆了,以前他只知道自己的前身臭名昭著,却还是低估了这个家伙的下限,要知道纸人一般是送给死人。 最重要的是,朱瞻圻的母亲被朱高煦亲手杀了,朱瞻壑糊纸人当朱瞻圻的母亲,这已经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了,而是撒完盐,又用烧红的刀子往伤口里反复的捅,恐怕是个人都得发疯。 “那后来呢?” 朱瞻壑震惊过后再次追问道。 “后来……后来二公子就发疯似的冲上去厮打世子,然后被世子爆打一顿,王爷知道后,又罚他关了一个月禁闭。” 马安声音越来越小,说话时还偷偷看了朱瞻壑一眼,虽然他是下人,但这时也很想抽朱瞻壑一顿。 “太欺负人了!” 朱瞻壑为朱瞻圻鸣不平道,若自己是朱瞻圻,恐怕杀人的心都有了,难怪他那么恨自己和朱高煦。 “马安,你老实告诉我,以前我是不是做了很多禽兽不如的事?” 朱瞻壑忽然目光如炬的盯着马安问道。 “世子英明神武,一言一行皆有深意,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理……” 马安本想用一连串马屁糊弄过去,但在朱瞻壑咄咄的目光下,最后他也吹不下去了。 “我想听实话!” 朱瞻壑一字一句的再次重复自己的要求。 “这个……其实……也许……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 马安的表情十分纠结,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实话。 “好啊,你小子竟然敢说我禽兽不如?” 没想到朱瞻壑这时勃然大怒道。 “不是……世子是您让我说的!” 马安吓的亡魂大冒,急的满头汗为自己辩解道,生怕朱瞻壑因此怪罪自己。 “哈哈~,逗你玩呢!” 结果朱瞻壑再次变脸,大笑一声拍了拍马安的肩膀。 其实不光是马安,朱瞻壑自己都觉得前身实在太禽兽了,难怪以前的名声那么差。这么一想的话,自己穿越还真是为民除害,实在是功德无量! 第四十二章 秋兴大赛 “瞻壑,你不知道促织大赛多热闹,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吧!” 张忠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没兴趣。” 朱瞻壑神情冷淡的摇了摇头,他对斗促织真的没兴趣,因此也不打算去参加什么促织大赛。 “你要是没兴趣,那不如把你桌子上的这只铜铡刀借给我,我带着它肯定能横扫千军!” 朱勇蹲在书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笼子里的促织道。 他对这只铜铡刀简直太喜欢了,要不是汉王府戒备森严,说不定他已经下手硬抢了。 “不行,参赛的促织都是从我这里买的,若是让人知道我把最好的留着,卖的都是差一些的,那明年人家还会来我这里买促织吗?” 朱瞻壑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会拿这只铜铡刀参赛。 “就算你不参加大赛,也可以陪我们一起去看热闹啊。” 张忠再次劝道。 “大赛上要么是人,要么是虫子,对我来说都十分无趣,所以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朱瞻壑再次摇头,拒绝的十分干脆。 “你确定不去?” 张忠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不去!” 朱瞻壑再次坚定的拒绝。 “你不去算了,反正太孙肯定去,以他的习惯,每次出行都会带几个宫女和内侍随行。” 张忠抬头,语气幽幽的道。 “我想起来了,促织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售后工作一定要做好,我得亲临现场看看它们的表现才行,走吧,咱们哥仨一块去!” 朱瞻壑霍然起身,一本正经的道。 “重色轻友!” 对于朱瞻壑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朱勇也不禁撇了撇嘴道。 朱瞻壑却横了朱勇一眼,别人可以这么说他,但唯独朱勇这小子不能这么说他,因为历史上朱勇就是死于土木堡之战。 自己这么努力,连脸都不要了,不就是为了阻止朱祁镇这个混账出生,从而拯救那些枉死的将士,拯救大明的江山社稷? 英雄,注定是孤独的! 不过就算前路上布满荆棘,也无法阻止自己泡……呸!是拯救天下苍生! 这么一想的话,朱瞻壑立刻感觉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了,走起路都是虎虎生风。 秋兴园。 是的,这里就是以斗促织为名而建的园子,园子的主人是中军都督佥事徐膺绪。 中山王徐达有四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早卒,还剩下三个。 长子徐辉祖,靖难时支持朱允炆,曾经率兵阻拦朱棣的大军,哪怕朱棣杀入京城,他依然不肯去见朱棣,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被朱棣一刀砍了。 但谁让徐辉祖是朱棣的大舅子,所以他最后只是被削爵软禁,永乐五年去世,魏国公的爵位由他的儿子继承。 相比徐辉祖,徐达最小的儿子徐增寿却支持朱棣,靖难时还暗中给朱棣通风报信,结果被朱允炆诛杀。 朱棣登基后追封徐增寿为定国公,徐家一门两国公,再加上朱棣的妻子徐皇后,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徐膺绪就是徐达现在唯一还活着的儿子,虽然没有爵位,但朱高炽哥仨见到对方,都得叫一声舅舅。 徐膺绪没什么大的志向,唯独好玩,走马斗鸡无一不精,促织当然更不在话下,京城每年的秋兴大赛,都是他出面组织的,为此还兴建了这座秋兴园。 朱瞻壑与张忠、朱勇来到秋兴园时,只见这里已经人满为患,有不少人朱瞻壑都在拍卖会上见过。 不过这些人见到朱瞻壑时,却都纷纷躲避,与他上街时那些百姓们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们为什么都躲着我?” 朱瞻壑不解,百姓们怕他这个恶少也就罢了,可这些人大都是王孙公子,个个身份不凡,怎么也会怕他? “还不是你上次落马假死,你爹发疯把一同去的人都暴打一顿,现在你在咱们这个圈子里可是臭名远扬。” 提到上次的事,张忠的语气也带上几分幽怨。 “难怪最近只有你们两个找我出去玩!” 朱瞻壑闻言也有些哭笑不得。 朱高煦的行为的确太恶劣了,就像是后世某个小朋友在学校受伤,结果小朋友他爹跑过去,把班级所有孩子都打了一顿,这个小朋友日后肯定会受人排斥。 遇到朱高煦这种爹,朱瞻壑也只能自认倒霉,同时也认识到,张忠与朱勇真是自己的好兄弟! “二哥!” 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快步上前,一脸欣喜的向朱瞻壑道。 “你是……三叔家的瞻坺吧?” 朱瞻壑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实在是这个小子与朱高燧长的太像了,深眼窝、鹰勾鼻,简直就是个少年版的朱高燧。 “三哥你果然还记得我,好久不见,我都快想死你了!” 朱瞻坺十分热情的上前,一把抱住朱瞻壑,亲热的不得了。 朱瞻壑也似乎十分高兴,拉着对方聊了好一会儿,最后朱瞻坺遇到其它朋友,这才告辞离开。 等到朱瞻坺离开后,朱瞻壑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 “哎!你觉得你这个堂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旁边的张忠用肩膀顶了一下朱瞻壑,笑的不怀好意问道。 “这小子不光长得我和三叔像,连这份虚伪的性格,也和我三叔一模一样!” 朱瞻壑双手抱在胸前评价道。 “你从哪看出来的?” 朱勇不解的向朱瞻壑问道。 “他嘴上说想死我了,但这段时间根本没露过面,连上次我三叔去探望我,他都没跟着一起去,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朱瞻壑好歹两世为人,肯定不会被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骗过。 当然了,朱瞻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朱瞻壑家里的那头小倔驴和他一比,简直弱爆了。 “你还真说对了,朱瞻坺这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前在你面前说太孙的不好,在太孙面前又骂你不好,两面挑拨、两面讨好,深得赵王殿下的真传!” 张忠笑嘻嘻的低声道,这些话可不方便被外人听到。 “太孙来了!” 朱勇忽然一指园子的入口。 只见朱瞻基一身便服,与徐显义并肩从外面走了进来。 相比朱瞻壑,朱瞻基却十分受欢迎,所到之处人人恭迎,所有人都想和朱瞻基搭上话。 就连朱瞻坺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悄咪咪的和朱瞻基聊了好一会儿。 不过朱瞻壑的注意全都放在朱瞻基身后的随从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孙小宫女,她旁边还有另一个美貌的宫女,但却被朱瞻壑直接忽略了。 孙小宫女紧紧的跟随在朱瞻基身后,估计平时也很少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因此一双大眼睛时不时向四周偷瞄几眼,结果很快就与朱瞻壑的目光对上了。 当看到朱瞻壑也在看着自己时,孙小宫女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鹌鹑似的,直接躲到朱瞻基身后,借助朱瞻基的身形挡住了朱瞻壑的目光。 朱瞻壑来这里可不仅仅为了看孙小宫女几眼,而是一直盘算着该怎么拆散对方和朱瞻基? 第一次见面,确认了孙小宫女的身份。 第二次见面,发现朱瞻基对孙小宫女也十分紧张,显然他很在乎自己这个童养媳,也难怪日后朱瞻基废掉了原配的胡皇后,改立孙小宫女为皇后。 现在第三次见面,朱瞻壑却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能上去硬抢吧? 这时朱瞻基也看到了自带清场光环的朱瞻壑,于是主动上前打招呼道:“二弟你也来参加秋兴大赛,不知准备了几只促织?” “我对促织没什么兴趣,就是来凑个热闹,听说大哥去年输了一次,今年肯定有备而来吧?” 朱瞻壑明知故问道。 “那是当然,今年我必定一雪前耻!” 朱瞻基再次踌躇满志的道,一如之前,他带着各地搜集的促织回到金陵城时。 “那就预祝大哥旗开得胜了!” 朱瞻壑笑呵呵的再次道。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又人走了进来,整个园子的人“呼啦”一声,也全都围了上去,原来是园子的主人徐膺绪到了,这也意味着秋兴大赛要正式开始了。 第四十三章 变故突起 “走吧,咱们一起去向舅公行个礼!” 朱瞻基向朱瞻壑招呼道。 朱瞻壑点点头,于是两人一起迈步上前,来见徐膺绪。 徐膺绪四十多岁,身材胖大,几乎与朱高炽不相上下,只是他皮肤较黑,一脸的大胡子,哪怕脸上笑意盈盈,但看着还是有点凶。 徐膺绪被两个健壮的下人搀扶着,一边走一边与周围的人打招呼。 “拜见舅公!” 朱瞻基与朱瞻壑来到徐膺绪面前行礼道。 “哎呦!太孙、世子,你们两个可是我这里的常客,怎么样,今年都准备了什么样的促织?” 徐膺绪看到两人也十分亲热的上前,拉住两人的手问道。 “我倒是准备了几只促织,定能一雪去年之耻!” 朱瞻基十分自信的回答。 “我之前受伤还没完全好,所以今年就不参加了。” 朱瞻壑跟着回答道。 “世子受伤的事我也听说了,一切身体为重,年轻人嘛,以后有得是大把时间!” 徐膺绪安慰了朱瞻壑几句,又和朱瞻基闲聊了一下,这才继续招呼其它人。 最后徐膺绪来到园子中的一座阁楼中,这才宣布今年的秋兴大赛正式开始。 出乎朱瞻壑预料的是,秋兴虽然只是斗促织,但比赛的方式还是挺正式的。 第一项就是报名,然后抽签,以此来分组,一共分为八组,每组的人数差不多,每人携带的促织数量不限。 因为初赛为组内混战,最后每组评出一只最强的促织,所以哪怕一个人报名带了一百只促织,最后还是只能有一只促织出线。 每组的第一名晋级八强,再抽签两两对战,八进四、四进二,最终是两只最强的促织决战。 这种赛制虽然不及后世的比赛严谨,但也算不错了。 另外因为促织的体力有限,每天只能进行一到两场比斗,因此整个秋兴大赛需要花费十几天,甚至是更长时间才能进入到决赛。 “花费十几天时间,就为了看虫子打架,真够无聊的!” 朱瞻壑低声嘟囔一声。 再厉害的虫子也是虫子,如果有一只公鸡参赛的话,它肯定会无比鄙夷的说:“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在我这双鸡眼里,都是垃圾!” 报名过后,各个组内的比赛也正式开始,主要也以抽签为主,当然若是两人看不对眼,也可以直接约战。 张忠和朱勇都报了名,抽到不同的组,现在也都带着自己的促织跑去与人比斗了。 朱瞻壑孤身一人,又不想去凑热闹,于是正准备回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神出鬼没的朱瞻坺忽然钻了出来,笑嘻嘻的叫住他道:“二哥,我找你好久了!” “三弟你怎么没去比赛?” 朱瞻壑看到对方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演戏而已,谁也不比谁差。 “我对促织不感兴趣,就是来凑热闹的!” 没想到朱瞻坺这点倒与朱瞻壑一样。 “对了,刚才我看二哥一直在看大哥身边的宫女,是不是对她们感兴趣?” 朱瞻坺忽然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再次道。 “三弟这是哪里话,我可是堂堂正人君子,怎么会对大哥身边的女子感兴趣?” 朱瞻壑一挺胸膛,大义凛然的道。 “二哥你就别装了,咱俩谁还不知道谁啊?” 没想到朱瞻坺一拍朱瞻壑的肩膀,说完拉着他就走。 朱瞻壑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拒绝,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他也想看看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朱瞻坺到底想做什么? 秋兴园依水而建,园内亭台楼阁密布,假山流水随处可见。 朱瞻坺拉着朱瞻壑来到一处小湖边,只见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修建在水面上。 长廊中有两个女子依在栏杆上,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打量着水面上的美景,这两个女子正是朱瞻基带来的孙小宫女和另一个宫女。 “她们怎么在这?” 朱瞻壑看到孙小宫女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大哥只顾着斗促织,与一帮人挤在一起,她们两个女子肯定不方便跟着,所以就来到这里欣赏风景。” 朱瞻坺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对朱瞻壑挑眉示意,样子说不出的猥琐。 “干嘛?我可是正人君子!” 朱瞻壑一脸不屑的道,他只是想拆散朱瞻基和孙小宫女,并不是想做流氓。 “我又没让你干嘛,她们可是大哥带来的,咱们上去和她们说说话总行吧!” 朱瞻坺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不去!光说话有什么意思?” 朱瞻壑白了朱瞻坺一眼,总感觉这小子的目的不那么单纯。 “二哥你真变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不去?” 朱瞻坺瞪大眼睛再次问道。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朱瞻壑一摆手,他活了两辈子,就没做过这么猥琐的事。 “那行,你帮我放风,我自己去总行吧?” 没想到朱瞻坺眼珠一转,忽然提议道。 朱瞻壑脑子中灵光一闪,猛然间猜到了朱瞻坺的用意,这让他也在心中大骂声,这小子果然不安好心。 “行啊,三弟你想去就去吧,我就在这里帮你放风!” 朱瞻壑别有用心的一笑道。 “那我可不客气了!” 朱瞻坺说完转身就往长廊上走去。 看着朱瞻坺的背影,朱瞻壑却是暗自冷笑,这小子和他爹朱高燧一样,都是挑拨离间的高手。 他让朱瞻壑去调戏孙小宫女,用意就不用说了。 不过朱瞻壑没有上当,但他却另生一计,名义上朱瞻壑放风,但事后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告诉朱瞻基自己年纪小,是受了朱瞻壑的蛊惑,到时依然能达到离间的效果。 “臭小子和我玩离间计,那我就给你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朱瞻壑嘿嘿一笑自语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等下朱瞻坺出言调戏孙小宫女两人,自己就跑出去英雄救美,即能让朱瞻坺吃瘪,又顺便刷了一波好感度,简直一举两得! 想到得意处,朱瞻壑笑的比刚才的朱瞻坺还要猥琐。 朱瞻壑躲在一棵树后面,目送着朱瞻坺踏上长廊。 长廊上的孙小宫女看到有人来了,两人也立刻露出不安之色,低着头转身就要离开。 不过朱瞻坺这时却伸开手臂,看样子是想拦住她们。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起,长廊下的湖水中,忽然有一道人影从水中飞身而出,手中一柄雪亮的长刀照着朱瞻坺就砍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假英雄变真英雄 “啊~” 孙小宫女与同伴突然看到有刺客杀出,吓的尖叫一声连连后退,结果两人忘了身后是栏杆,竟然一下子从长廊上翻了下去,“砰”的一声落到水中。 朱瞻坺本来毫无准备,等他反应过来时,刀锋已经横着劈向了他的脖子,如果他躲不开的话,接下来就是人头飞起。 如果换做是朱瞻壑,这一刀肯定躲不开,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朱瞻坺竟然猛然后仰,做出一个标准的铁板桥,刀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衣服砍了过去。 紧接着朱瞻坺就地一滚,一下子让自己远离刺客,随即跳起来扭头就跑。 刺客一刀落空,拼命在后面追。 不得不说朱瞻坺这小子跑的真快,刺客一时间竟然追之不上。 “有刺客!救人!” 远处的朱瞻壑这时才反应过来,当即冲着身后大吼一声。 像朱瞻壑这种身份,无论走到哪都有护卫随行。 因此立刻有十几个护卫冲出,前去救援被刺客追杀的朱瞻坺。 马安更是第一个跑上前,死死的护在朱瞻壑身前。 “救……救命!” 就在这时,湖中传来惊慌失措的求救声。 朱瞻壑立刻跑到湖边,这才发现刚才落水的孙小宫女与同伴都不会水,这时正在水里胡乱扑腾,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操!看来这次要假戏真做了!” 朱瞻壑说着甩掉外袍,就要跳水救人。 “世子不可,等护卫回来再救人也不迟!” 马安急忙拦住朱瞻壑道。 刚才情势危急,朱瞻壑身边的护卫全都跑过去捉拿刺客了,其它人还没有赶来,现在湖边只有他们主仆两人。 “等他们回来,人都已经喂鱼了!” 朱瞻壑却等不及。 “那小人替您下水!” 马安犹豫了一下这才咬牙道。 “你会水吗?” “不会,但小人可以学!” “滚一边去!” 朱瞻壑一把推开马安,“扑通”一声跳下水。 朱瞻壑的水性不错,很快游到孙小宫女的同伴身边,主要是她离岸边最近,所以只能先救她。 这丫头完全不通水性,只顾着手脚乱刨。 朱瞻壑可不敢让落水的人抓住自己,于是游到对方的后面,一只手臂拖住对方,这才游了回去,马安在岸边伸手,帮着将这个宫女拉上岸。 随后朱瞻壑再次游了回去,只见孙小宫女这时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随时都可能有没顶之灾。 幸好朱瞻壑在最后一刻赶到,再次拖着对方游回岸边。 马安帮着将两人拉上岸,朱瞻壑这时也累的不轻,上岸后感觉手脚都有些发软。 “世子,这个小宫女好像没知觉了?” 马安这时忽然指着孙小宫女喊道。 朱瞻壑这才发现,孙小宫女被拖上岸后,就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相比之下,她的那个同伴只是蹲在一边不停的发抖,神智还是清醒的。 “糟糕!” 朱瞻壑暗叫一声,立刻抢上前查看孙小宫女的情况。 呼吸没了,脉搏若有若无,翻开眼皮,瞳孔对光线还有些反应。 “看来又得用老办法了!” 朱瞻壑暗道一声,伸手掰开孙小宫女的嘴巴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异物后,这才为她做起了心肺复苏。 估计孙小宫女落水的时间短,所以朱瞻壑刚在她胸口按压几下,俯下身子正准备为她做人工呼吸。 结果这时孙小宫女小嘴一张,一股污水喷出。 天可怜见,朱瞻壑刚巧张嘴,就是这么寸,一下子被污水喷进嘴里。 朱瞻壑只感觉嘴里又腥又苦,恶心的他转过身干呕不停。 旁边的孙小宫女这时也趴在地上往外呕吐脏水,两人就像是比赛似的,呕吐声此起彼伏,旁边的马安听着都感觉胃里的酸水上涌。 好不容易朱瞻壑止住恶心,这才又看了一下孙小宫女的情况,只见对方吐了一地的脏水,这时正睁着茫然的大眼睛,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世子,快把外袍披上,别冻坏了!” 马安急忙把朱瞻壑的外袍捡起来,准备给朱瞻壑披上,毕竟现在都秋天了,朱瞻壑衣服又都湿透了,万一受了风寒可就糟糕了。 朱瞻壑接过衣服,扭头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宫女,当即将她们拉了起来,然后将自己的外袍给两人披上。 他个子高、骨架大,一件衣服足以将两个娇小的女子罩住。 孙小宫女这时也终于清醒过来,看着面前替自己披上衣服的朱瞻壑,她竟然感觉有些迷茫,眼前的人似乎与她印象中的人完全对不上。 “谢……谢谢世子殿下!” 这时另一个宫女终于反应过来,哆嗦着向朱瞻壑道谢。 “不必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朱瞻壑竟然问起这个宫女的名字,这让旁边的孙小宫女一愣,想到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也这么问过她。 “奴……奴婢叫吴惠。” 小宫女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羞羞答答的回答道。 “原来是吴姑娘,刚才刺客潜在水中,你们可事先知道?” 朱瞻壑忽然神情严肃的问道。 “世子明察,奴婢真不知道水中藏有刺客,否则也不会被吓的落水了。” 吴惠十分聪明,立刻为自己洗脱了嫌疑。 “不错,我也觉得你们与此事无关,等下若有人询问,你们就说我也在场,让他们来问我好了。” 朱瞻壑再次严肃的叮嘱道。 秋兴园中藏有刺客,差点将朱瞻坺一刀断头,要知道朱瞻坺可是朱高燧的长子,赵王府的世子,与朱瞻壑身份不相上下。 因此今天的事肯定会惊动朱棣,到时会变成惊天大案,所有涉案的人都会被严查。 “谢谢世子,世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 吴惠也领会了朱瞻壑的意思,当即喜极而泣道,有朱瞻壑在前面挡着,她们至少不会受到牵连。 “世子,谢谢你!” 孙小宫女这时也低声道谢,说话时她满心的愧疚,感觉自己之前误会朱瞻壑了,这位世子殿下明明是个难得的好人。 就在这时,只见朱瞻基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赶来,当看到朱瞻壑和自己带来的两个女官都在这里时,他也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刺客呢?” 朱瞻基快步上前,皱着眉头向朱瞻壑问道,说话时眼睛也看向孙小宫女身上的衣服。 “刚才刺客潜在水中,瞻坺差点被刺,幸好我在旁边,护卫们已经去追刺客了。” 朱瞻壑说到这里指了指孙小宫女两人,这才继续道。 “至于她们两个,完全是殃及池鱼,被刺客吓的掉进湖里,被我给救了。” “你们没事吧?” 朱瞻基急忙向两人问道,目光却主要盯着孙小宫女。 “多亏了世子相救,我们才能转危为安。” 吴惠抢先道,孙小宫女也跟着点了点头。 朱瞻壑闻言松了口气,然后又向朱瞻壑道谢。 就在这时,派出去追杀刺客的护卫终于回来了,但却只带回刺客的尸体。 “属下无能,刺客被我们围住后,自杀身亡了!” 护卫头子上前请罪道,刺客要抓住活口才有价值。 “不怪你们,这种刺客肯定是死士,根本不可能抓到活口。” 朱瞻壑挥了挥道,这时只见朱瞻坺被两个护卫搀扶着也走了过来。 “三弟你受伤了?” 朱瞻基看到朱瞻坺的样子也立刻关切的上前问道。 “没事,刚才跑的时候大意了,没有闪开,被对方划了一刀。” 朱瞻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答道。 这时不少人都看到,朱瞻坺屁股的位置被划了一刀,渗出不少鲜血。 “糟糕!” 没想到朱瞻壑这时忽然大叫一声,一脸焦急的来到朱瞻坺面前。 “什么糟糕了?” 朱瞻基急切的追问道。 “那个刺客是死士,怀着必杀之心,万一他在刀上涂毒怎么办?” 朱瞻壑再次焦急的道。 “有毒!” 朱瞻坺闻言小脸都吓白了。 “快,快把他放地上,我来检查一下!” 朱瞻壑说着挽起袖子。 “二哥你懂医术吗?” 朱瞻坺却怀疑的看着朱瞻壑。 “三弟放心,你二哥医术高明,连少师都对他赞不绝口,你快趴好让你二哥检查一下!” 朱瞻基这时也出言道。 这下朱瞻坺再无怀疑,在护卫的帮助下趴在地上。 朱瞻壑上去撩起他的袍子,抓住他的裤子往下一拉。 孙小宫女这些女子早就躲到一边了,至于其它人,则饶有兴趣的盯着朱瞻坺一半雪白,一半鲜红的屁股看个不停。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社死”这个词,但朱瞻坺却实实在在的体会到“社死”的感觉,他把脸深深的埋在手臂里,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朱瞻壑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伤口,这才神情凝重的来到朱瞻坺面前,长叹一声不停的摇头。 “二……二哥,我……我真的中毒了?” 朱瞻坺看到朱瞻壑的表情,吓的都快尿裤子了,他还年轻,还有王位要继承,无论如何也不想这么早死。 “三弟,你的伤口鲜血颜色正常,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朱瞻壑声音低沉的回答道。 “没中毒你摇个屁头!” 朱瞻坺心中暗骂一声,但随即又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散了怒火。 “没中毒就好!” 旁边的朱瞻基也长出了口气,随即他又脸色一板,杀气腾腾的吩咐道:“传我的命令,封锁整个秋兴园,任何人不得离开!” 第四十五章 锦衣卫接手 惊天大案。 朱瞻坺被刺受伤,朱瞻壑也在现场,朱瞻基同样距离不远,要是三人都出事的话,绝对会动摇大明的江山社稷。 像这种案子,别说县衙和府衙了,就连大理寺都没有资格插手,唯一有资格的也只有锦衣卫。 因此朱瞻基下令封锁秋兴园后,很快就有锦衣卫赶到接手,随后他们哥仨也被火速召进宫中。 武英殿内,朱棣沉着脸坐在龙椅上,大殿中的气氛极为压抑。 受伤的朱瞻坺趴在一张软榻上,旁边站着朱瞻基和朱瞻壑。 另外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哥仨也全都赶到了,难得他们哥仨个站在同一战线上,这时也是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 “父亲,这次刺客明显是针对瞻坺的,请您为他做主啊!” 朱高燧看着受伤的儿子,眼角含泪的向朱棣高声请求道。 “瞻坺,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一遍!” 朱棣没理会朱高燧,而是向软榻上的朱瞻坺问道。 “是!” 朱瞻坺答应一声,先是看了朱瞻壑一眼,这才开口讲道。 “秋兴大赛开始,我与二哥对促织不感兴趣,所以就在园子里随意走走,刚好路过那座小湖,我看湖上风景不错,就走上长廊,结果刺客突然从水中窜出……” 朱瞻坺倒机灵,把他鼓动朱瞻壑去调戏孙小宫女的事给隐瞒了。 旁边的朱瞻壑瞥了他一眼,也懒得拆穿他。 最后朱瞻坺讲到自己被刺客砍伤,幸好被朱瞻壑的护卫赶到救下这才结束。 “瞻壑,你可有什么补充的?” 朱棣听完后沉思了片刻,这才向朱瞻壑问道。 “启禀皇爷爷,事情正如三弟所说,事后我看他受伤,还亲自为他验伤,幸好没有中毒。” 朱瞻壑立刻回答道。 “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前段时间他们不是已经知道有人要谋刺皇族吗,怎么还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朱高煦这时气呼呼的道。 “对啊,纪纲那个混账东西呢,要是瞻坺有个好歹,老子劈了他!” 朱高燧听到二哥的话,立刻找到一个发泄愤怒的目标。 “锦衣卫最近越来越懈怠了,连几个小小的反贼都抓不住!” 朱高炽这时也跟着附和道。 看得出来,他们哥仨对锦衣卫似乎都不怎么喜欢。 “行了,纪纲已经亲自去查案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朱棣打断了三个儿子的吵闹,不过对于这次的事,他也觉得锦衣卫有不少责任。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材精瘦,长脸短须的中年男子快步进入大殿,一脸惶恐的行礼道:“臣纪纲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降罪的事日后再说,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朱棣冷哼一声直接问道。 “秋兴园是中军都督佥事徐膺绪所建,当时正在举行秋兴大赛,园中非富即贵,因此防卫的也极为严密,按理说应该不可能有刺客混入才对……” “这是什么屁话,现在刺客就是出现了,而且我儿子还差点被人砍掉脑袋,你们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没等纪纲说完,朱高燧就跳出来指着他大骂道。 “赵王息怒,我的人将秋兴园内外都翻了个遍,结果发现刺客潜伏的那个湖,下面有水道与外面的河流相连,本来水道中有铁栅栏隔断,但现在铁栅栏却被人锯断……” “你的意思是说,刺客是由水道潜入园中行刺?” 朱棣打断纪纲问道。 “正是,而且臣觉得刺客的目标未必是赵王世子。” 纪纲说着看了朱高燧父子一眼。 “你什么意思,我儿子都伤成这样了,刺客的目标还不是他?” 朱高燧再次气的跳脚。 “三叔,我倒是觉得纪指挥说的有道理,我和三弟在园子里随意走动,事先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去湖上的长廊,刺客怎么会提前埋伏在那呢?” 朱瞻壑忽然插嘴道。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一直想不明白,刺客怎么会知道他和朱瞻坺会去哪里? “世子说的极是,刺客的目标很可能不是某一人,而是太孙和两位世子中的任何一个,他应该提前见过你们三人,或是见过画像,然后在湖中守候,只要你们任何一个去了,他就立刻出水行刺!” 纪纲感激的看了朱瞻壑一眼再次道。 “等等,要是一整天他们三人都没去,那刺客岂不是白等了?” 朱高煦不解的问道。 “汉王有所不知,秋兴大赛要举行十几天,就算第一天没有收获,他完全可以按原路返回,第二天继续回来守候,那湖上长廊风景秀丽,距离比赛的地方又不远,半个月下来,很可能会等到太孙三人之一。” 纪纲再次解释道。 “有道理!” 朱高炽听完后也连连点头,若目标是孙瞻基他们三个,再加上十几天时间,那么对方行刺成功的机会就很大了。 只是朱瞻坺倒霉,第一天就走上长廊,差点让刺客得手。 “行刺方式知道了,那刺客的身份可查到了?” 朱棣再次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 纪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道。 “刺客身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的线索,我已经让人将刺客的画像发布全城,若他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肯定可以查出他以往的踪迹。” “查,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的身份给我查清楚!” 朱棣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行刺的目标是他最重要的三个孙子,对方这是要断他的根,毁掉大明的江山社稷,这让他如何能忍? “臣遵旨!” 纪纲答应一声,当即告退而去,这种天大的案子,他肯定要亲自主持。 朱棣又发了好一通火,这才让儿孙们散去。 回去的路上,朱高煦歪过头对朱瞻壑叮嘱道:“儿啊,最近尽量减少外出,就算外出,也要多带一些人马,千万不可大意!” “我最近就打算呆在家里了,爹您也要注意安全。” 朱瞻壑点头,同时也对朱高煦道。 “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我倒希望那些刺客的目标是我!” 朱高煦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腰刀,脸上也闪过几分嗜血之色。 “不对,你最近还是要出去一趟!” 没想到朱高煦这时忽然一拍脑门,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朱瞻壑急忙问道。 “少师病了,你之前受少师照顾,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一下。” 朱高煦解释道。 “少师什么时候病的?” 朱瞻壑闻言也有些惊讶,上次见到姚广孝,对方明明还好好的。 “听说病了好一阵子了,上次你皇爷爷凯旋而归,少师都没去迎接,据说就是因为生病。” 朱高煦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好,明天我就去天界寺!” 朱瞻壑点头,姚广孝是他穿越以来,接触最多的人之一,两人的关系很微妙,现在对方生病,他的确应该去探望一下。 回到家中,椅子还没坐热呢,就见张忠和朱勇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瞻壑,今天我们两个首战靠捷,杀得对方是屁滚尿流!” 张忠提着促织笼子,见到朱瞻壑就高声叫道。 “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秋兴大赛竟然还在继续?” 朱瞻壑惊讶的瞪大眼睛,他以为今天的事发生后,秋兴大赛肯定举行不下去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刺客而已,又没有死人,秋兴大赛一年才一次,当然不可能轻易停下。” 张忠再次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 朱瞻壑无语,他还是低估了这帮纨绔子弟,看他们的样子,别说刺客了,就算是大军压境,估计也不影响他们玩乐。 “不光我们,太孙也没有退赛,刚才我们走的时候,还看到他正在与人比斗,只是身边的护卫增加了一倍。” 朱勇这时也补充道。 “他也在?倒是不奇怪!” 朱瞻壑暗自摇头,历史上的朱瞻基就是以好玩著称,在政治和军事上非但没有大的作为,反倒放弃了交趾,坐视北方的瓦剌统合草原各部。 大明的武备也是从朱瞻基时期开始松弛,这些都为他儿子的土木堡之败埋下了祸根。 可以说朱瞻基完全辜负了朱棣对他的期望,当初解缙夸他为“好圣孙”,更是瞎了眼。 “玩物丧志,无过于此!” 最后朱瞻壑在心中给朱瞻基做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谁能想到现在英武过人的朱瞻基,日后并不是一个出色的帝王,政绩没被人记住,反而因为喜欢玩促织,被人冠上“促织天子”的雅号? 第四十六章 杀一人而利天下 天界寺,时隔月余,朱瞻壑再次来到这里。 穿过竹林,依然还是原来的那座精舍。 朱瞻壑迈步进到佛堂,只见姚广孝病恹恹的躺在一张软榻上,眼睛看向窗外露出沉思之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拜见少师!” 朱瞻壑迈步上前向姚广孝行礼道。 “世子不必客气!” 姚广孝扭过头看了朱瞻壑一眼,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听说你昨天遇到刺客了?” 姚广孝再次问道。 “确切的说是我和瞻坺一起遇到了刺客,只是他比较倒霉,走在前面成为刺客的目标……” 朱瞻壑说着把昨天秋兴园的事大概讲了一遍,接着这才关切的问道。 “少师你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偶感风寒而已,不妨事!” 姚广孝说着坐直身子,看样子想要下床。 朱瞻壑急忙上前搀扶着,这时他发现姚广孝瘦的厉害,手臂上几乎全都是骨头。 姚广孝吃力的站起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庭院,庭院中种着一株银杏,因为天气冷了,银杏的叶子满树金黄,昨夜又被雨水打了一地,绚烂中带着几分凄凉。 “叶荣叶枯,又是一岁将去!” 姚广孝指着外面的银杏忽然感慨道。 “少师有心事?” 朱瞻壑十分敏感,感觉姚广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不算什么心事,只是前些日老家来信,我的一位老友去世了。” 姚广孝神情失落的回答。 “少师的朋友,那他肯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吧?” 朱瞻壑闻言也十分惊讶,姚广孝助朱棣夺位后,一向深居简出,平时很少与人来往,更没听说他有什么朋友。 “我那位老友名叫王宾,他家与我家一样,都是世代行医,年少时我们就十分交好,可以说无话不谈,但后来……” 姚广孝说到这里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接着道。 “后来我辅佐陛下登基为帝,有一次去苏州赈灾,我借此机会去拜访于他,却被他三次拒绝,只是让人给我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 朱瞻壑好奇的追问。 “和尚误矣!” 姚广孝说到这里睁开眼睛,扭过头看向朱瞻壑问道:“世子,抛开你的身份,你觉得我辅佐陛下靖难起兵是大错特错吗?” 朱瞻壑这时也总算明白姚广孝的意思了,姚广孝辅佐朱棣起兵,夺了建文的皇位,这在正统儒家看来是谋逆,因此姚广孝也受到许多儒生的非议。 甚至连姚广孝以前的一些朋友,包括他的亲姐姐,都与他断绝了往来,这对姚广孝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想到上面这些,朱瞻壑忽然轻笑一声道:“少师,其实别人觉得您是对是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自己怎么看待自己?” “我自己?” 姚广孝眉头微皱,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民间传闻,说少师第一次见到我皇爷爷时,就认定他是天下之主,因此多年来一直鼓动还是燕王的皇爷爷造反,不知是真是假?” 朱瞻壑忽然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假的,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认定你皇爷爷会夺位成功?” 姚广孝哭笑不得的摇头道。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姚广孝身上少了一种上位者的凌厉,现在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 “那您是什么时候想要劝皇爷爷起兵造反呢?” 朱瞻壑再次追问道,这可是历史上的一大谜团,也只有当事人才能解答。 “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姚广孝倒是没有拒绝回答,而是回想了一下这才继续道。 “那还是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朱标去世,太祖皇帝悲痛过后,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从那时起,我才有了劝你皇爷爷起兵的想法。” “为何?” 朱瞻壑继续追问。 “当时朱允炆身为太孙,聪敏而好学,朝中许多大臣都对他赞不绝口,但在我看来,朱允炆性格轻浮、冲动,遇大事又容易犹豫不决,身边的黄子澄等人更是一群腐儒,这种人若是为帝,必将祸乱天下!” 姚广孝提到朱允炆时,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少师所言极是,太祖皇帝去世,但北方的边患未除,皇爷爷刚登基时,派丘福出兵草原,结果全军覆没,最后不得已几次御驾亲征,这才将鞑靼与瓦剌打压下去,却依然未能彻底消除边患。” 朱瞻壑说到这里猛然一顿,眼睛直盯着姚广孝问道。 “面对北方的威胁,我皇爷爷尚且要亲自披挂上阵,您觉得若是换朱允炆在位,他能做到这些吗?” “不可能!” 姚广孝猛然站直身子,目露凶光。 “朱允炆若在位,恐怕只会坐视北方的鞑靼和瓦剌统合草原诸部,到时他们挥兵南下,朱允炆定然无法抵挡,说不定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就要彻底毁在他的手里!” “正是如此,朱允炆刚登基就急不可耐的削藩,九大塞王是北方的屏障,肯定毁于他手,若草原人南下,定然长趋直入,到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苦守长江一线,长江以北的地区,就要再次落入胡人之手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姚广孝忽然振作起精神,眼睛似乎再次燃起一股不屈的火焰,只见他双拳紧握大声道:“建文无道,我为天下苍生劝陛下起兵,何错之有?” “没错,世人多短视,唯独像少师和我这样的人,才能看清楚这天下大势的走向,从而防范于未然!” 朱瞻壑说着拍了拍姚广孝的肩膀,一副“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孤傲之色。 姚广孝长笑一声,心病尽去,其实这些道理他不是想不明白,只是身在局中,又受旧友感情羁绊,所以才钻进了牛角尖。 朱瞻壑扶姚广孝坐下,然后给对方倒了杯热茶。 姚广孝端起茶一饮而尽,虽然病还没好,但精神却恢复过来了。 “多谢世子了,你帮我解开了一大心结!” 姚广孝这时十分诚恳的向朱瞻壑道谢。 “少师客气了,不过我帮您一次,您能不能也帮我一次?” 朱瞻壑忽然笑嘻嘻的开口道。 “世子也遇到难事了?” 姚广孝讶然,自从朱瞻壑失忆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姚广孝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我有个类似的问题想要向少师请教。” “什么问题?” “若是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日后肯定会祸乱天下,无数人因他丧命,少师您会怎么做?” 朱瞻壑诚心请教道。 “当然是一刀杀了,杀一人而利天下,哪怕背负无尽的骂名,老夫也认了!” 姚广孝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如果婴儿还没有出生呢?” 朱瞻壑再问。 “那就杀了他父母,如此反倒更容易下手了。” 姚广孝再次面不改色的道。 朱瞻壑暗自咋舌,难怪当初袁珙称姚广孝为“病虎”,老虎再怎么生病,那也是老虎,这杀性够大的! “难道就不能想办法将婴儿的父母拆散,从而阻止婴儿出生吗?” 朱瞻壑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道。 “不可,拆散后依然有复合的可能,与其留下后患,不如斩草除根!” 姚广孝解开心结,终于显露出一代枭雄的狠辣本色,难怪他能成为朱棣身边的第一谋臣。 第四十七章 计划顺利 书房之中,朱瞻壑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张大纸。 朱瞻壑拿起毛笔,在砚台中蘸了一下墨水,在右边工工整整的写下一个“孙”字,代表孙小宫女,然后又在左边画了个猪头。 在大明朝,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是一句十分写实的陈述。 如果朱瞻壑是姚广孝,最优的选择就是杀掉孙小宫女,这样就可以彻底杜绝朱祁镇的出生。 其实在秋兴园那天,朱瞻壑救孙小宫女时,也不是没有动过这种念头,当时只要他动作慢一点,就可以彻底的消除这个隐患。 但最终朱瞻壑还是把人救了,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姚广孝是个了不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抛去一切,功成后也不贪恋权势,一辈子绝情绝性、无儿无女。 朱瞻壑不想学姚广孝,更不愿意像他那样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朱瞻壑终于再次动笔,在“孙”字和猪头之间,画上一只促织,刚好将它们隔开。 “世子,好消息,锦衣卫那边终于有进展了!” 就在这时,只见马安一脸喜色的跑进书房叫道。 “刺客的同伙抓住了?” 朱瞻壑放下毛笔,抬头问道。 自从上次去探望过姚广孝后,朱瞻壑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是朱瞻壑胆小,而是他想到在原来的历史上,朱瞻壑死的很早,就算他不穿越,朱瞻壑也没几年好活了。 另外还有那天遇刺的朱瞻坺,历史上的他也同样早丧,死的比朱瞻壑还要早。 一个汉王世子,一个赵王世子,两人竟然都是早亡,而且史书上对他们的死因也没有详细记载,这绝不是一句巧合可以解释的。 结合现在出现的刺客,朱瞻壑推断,历史上的朱瞻壑和朱瞻坺,很可能是遭人暗杀,史官顾忌皇家的颜面,因此才写的模糊不清。 “抓住了,那个刺客之前在城西租了一个院子,平时与一些人来往密切,锦衣卫顺着这条线索,一下子抓住几个同伙,现在全都在诏狱里审问了。” 马安欣喜的回答道,这段时间朱瞻壑不出门,他也快憋坏了。 “有没有朝廷的官员牵涉其中?” 朱瞻壑再次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朝廷的官员怎么会与这种反贼来往?” 马安一愣,随后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那个刺客认识我们兄弟三人,哪怕只是见过画像,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他还知道我们的喜好,平时会去哪里,所以在这背后,肯定有一个幕后黑手策划这一切,这个人不抓住,只抓几只小鱼小虾根本没什么用。” 朱瞻壑失望摇了摇头。 “世子思维缜密,小人拍马都赶不上!” 马安闻言再次拍起了马屁。 “这方面的消息你多留意一下,有什么新消息再来通知我。” 朱瞻壑挥手道,马安答应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结果就在马安刚走,就听外面再次快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张忠和朱勇闯了进来。 不过这两人却是表情各异,其中张忠神采飞扬,骄傲的像只下蛋的小母鸡,而朱勇却是垂头丧气,像是一只斗败的矮公鸡。 “朱兄这是怎么了,你又欺负他了?” 朱瞻壑好奇的向张忠问道。 “什么叫又?明明是他技不如人,最后一只促织也战败了,这次秋兴大赛是彻底无望了。” 张忠兴灾乐祸的看了朱勇一眼道。 “那张兄你这么高兴,肯定是赢了吧?” 朱瞻壑笑呵呵的再次问道,这几天两人经常往他这里跑,每次都会带来一些秋兴大赛的消息。 “没错,我的一字眉不但赢了,而且还被评为组内第一,明天就是八强之争,决出前四!” 张忠再次眉飞色舞的道。 “那是你运气好,没和太孙分到一组,否则你和我一样,肯定也被淘汰了!” 朱勇这时忍不住吐槽道。 他和朱瞻基分到一组,今天是组内决赛,结果他输的很彻底。 “运气好也是实力,如果明天和后天我都没有遇到太孙的虫王,那说不定可以进入到决赛!” 张忠说到最后兴奋的直拍桌子,这可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进入决赛好啊!” 旁边的朱瞻壑眼睛一亮,如果张忠能进到决赛,那自己的计划就更方便实施了。 “咦?瞻壑你这么兴奋干嘛,你不是对秋兴大赛不感兴趣吗?” 朱勇看到朱瞻壑的表情惊讶的问道。 “你们两个天天在我耳朵边说秋兴大赛的事,我想不感兴趣也不行啊。” 朱瞻壑随口敷衍道,说完又主动询问了一下朱瞻基在大赛上的表现。 相比于朱瞻壑的足不出户,朱瞻基却天天厮混在秋兴大赛上,他买下的虫王也的确厉害,几乎是以碾压般的优势击败所有对手,与张忠的一字眉一样,成为大赛的八强之一。 ………… 接下来的两天里,秋兴大赛分别进行了八强赛和四强赛,最终有两只最强的促织杀入决赛。 其中一只毫无疑问是朱瞻基的虫王,而另一只则是走了狗屎运的张忠。 张忠今年的运气爆棚,竟然真的像他希望的那样,在决赛之前完美的避开了朱瞻基。 当然张忠的一字眉也颇为不凡,这只促织是当初朱瞻壑送给他的第二只促织,当时还是常威帮他挑的,因头上的斗丝如眉,因此取名为一字眉。 决赛的日子到了,朱瞻壑一反常态,在前一天就约好张忠与朱勇,三人结伴再次来到秋兴园。 本来因为上次刺客的事,秋兴园被锦衣卫封锁了一段时间,但因为案情的进展,这座园子也没什么好查的,锦衣卫也撤走了。 “快来看一看了,虫王大战一字眉,想押注的快点来啊!” 朱瞻壑他们刚进园子,就听门口传来一声高喊。 扭头看去,只见有人在园子里开档口,虫王的赔率是十赔一,而张忠的一字眉则是一赔五,赔率越高,显然在庄家的眼里胜算越小。 “这帮混蛋,就这么不看好我的一字眉!” 张忠看到赔率气的脸色铁青。 “就是,这帮人狗眼看人低,张兄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朱勇拍着张忠的肩膀安慰道,说完迈步来到档口,掏出一叠宝钞道:“押虫王!” “没义气的家伙,张兄我支持你!” 朱瞻壑说着也掏出一叠宝钞,秋兴大赛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所以他准备入乡随俗。 “朱兄你准备押我赢?” 张忠眨着一双桃花眼,颇为惊喜的向朱瞻壑问道。 “虫王是我卖出去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支持一下,不过你放心,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 朱瞻壑大义凛然的拍着张忠的肩膀道。 “呸!口不应心!” 张忠翻了白眼,接着自己也掏出一叠宝钞塞给朱瞻壑低声道:“帮我也押虫王!” 朱瞻壑无语,连张忠都不看好他自己,那还比个屁啊? 秋兴园中有座将军楼,决赛就是在这里举行。 朱瞻壑三人来到楼中,只见大厅中搭了一座台子,台子四周已经挤满了人,只有参赛双方才能登上台。 徐膺绪做为主人,也早就到了,看到朱瞻壑他们三人进来,立刻拖着胖大的身躯上前迎接,随后将他们三人迎上台。 台下众人看到张忠三人时,也都是议论纷纷,朱瞻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也都不怎么看好张忠的一字眉。 又等了片刻,朱瞻基也终于到了,对于他的到来,台下观众们的反响强烈,不少人都纷纷挤上前,争抢着与朱瞻基打招呼。 朱瞻基也对周围的人微笑致意,最后在徐膺绪的迎接下,也登上了台子。 朱瞻壑只看了朱瞻基一眼,随后就被他身后的孙小宫女吸引了目光,看来自己这位堂兄还真喜欢孙小宫女,几乎每次出宫都带着她。 孙小宫女也注意到朱瞻壑的目光,这次她没有再躲闪,而是感激的向朱瞻壑微微一笑,经过上次的救命之恩,她对朱瞻壑的印象也终于大为改观。 看到孙小宫女,朱瞻壑暗自松了口气,随后他凑到张忠身边,低声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张忠听到朱瞻壑的话先是一愣,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这下朱瞻壑也终于放下心来:计划一切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朱瞻基应该会上钩! 第四十八章 翻盘 小小的泥罐之中,两只促织正在拼命厮杀。 右侧的朱瞻基一脸轻松,胜券在握。 左侧的张忠紧握双拳,为自己的一字眉加油鼓劲,但他也看得出来,一字眉已经难以招架。 最后眼看着一字眉已经多处受伤,张忠叹了口气举手道:“我认输!” 看到张忠认输,台下的观众也是嘘声一片,不过这也并没有出乎太多人的预料,朱瞻基的虫王之前太强势了,所以绝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一字眉。 身为评判的徐膺绪急忙将两只促织分开,然后才宣布道:“一字眉认输,今年秋兴大赛获胜者为太孙的虫王!” 随着徐膺绪的正式宣布,下面也是一片欢腾,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押虫王胜,虽然赔率有点低,但总比输了强。 身为赢家的朱瞻基也很高兴,但同时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点不尽兴。 主要是虫王赢的太轻松了,几乎没怎么用力,张忠就主动认输,反而让朱瞻基有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没想到就在这时,对面的张忠忽然对朱瞻基一抱拳,似乎十分不服气的道:“太孙,你虽然赢了我,但我在我看来,你的虫王再怎么厉害,也不及瞻壑手中的铜铡刀!” “铜铡刀”这个名字一出,一下子让场上安静下来了,就连徐膺绪也露出惊讶之色,要知道去年之所以爆了一个大冷门,就是因为夺冠的是只第一次出现的铜铡刀。 “瞻壑手中有铜铡刀?” 朱瞻基闻言一下子站直身子,目光如炬的看向旁边的朱瞻壑。 去年朱瞻基的促织输给铜铡刀,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输掉了秋兴大赛,直到现在都不甘心。 “大哥不要听张忠胡说,我哪有什么铜铡刀?” 没想到朱瞻壑这时却连连摆手道。 “怎么没有,你书案上的那只铜铡刀我眼馋了好久,要不是你不肯带来参赛,怎么会轮到虫王夺冠?” 张忠这时竟然不依不饶的再次道。 “没错,瞻壑是有一只铜铡刀,我劝了他多少次了,他就是不肯带来参赛。” 这时朱勇也站出来证实道。 “二弟,既然你有铜铡刀,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参赛?” 朱瞻基再无怀疑,不过他对朱瞻壑的做法却倍感不解。 “好吧,我的确有一只铜铡刀,不过我对促织没什么兴趣,所以那只促织留在我那,只是为了听个响而已。” 朱瞻壑双手一摊,终于承认道。 “哗~” 下面的众人听到朱瞻壑把价值连城的铜铡刀,拿去当做听响的虚虫子,一下子炸开了锅,无数人都在心中暗骂朱瞻壑败家。 “太好了,既然二弟有如此绝品的促织,不如拿过来与我的虫王比斗一番如何?” 朱瞻基当即提议道,刚才打一字眉实在太轻松了,现在他想要来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比斗。 “这就不必了,大哥你已经夺冠,我那只铜铡刀从来没有与人比斗过,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朱瞻壑却想也不想的摇头道。 朱瞻基却不甘心放弃,又是几次劝说,但朱瞻壑就是不同意。 最后朱瞻基也急了,猛然一拍桌子道:“二弟,只要你同意比斗,条件随你开!” 朱瞻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只见他忽然轻笑一声问道:“大哥你说话算数,条件真的随我开?” “当然,当着舅公和所有人的面,我既然敢说出此言,就绝不反悔!” 朱瞻基热血上头,当众宣布道。 “好!大哥果然豪爽!” 朱瞻壑看到对方中计,当即伸手一指朱瞻基身后的孙小宫女道:“我要她做为赌注!” 朱瞻壑的话一出口,全场炸锅,旁边的张忠和朱勇扑上来想捂朱瞻壑的嘴,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你说什么?” 朱瞻基怒目圆睁,愤怒中又带着几分迷茫,他做梦也没想到,朱瞻壑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至于被指着的孙小宫女,这时更是张大嘴巴,她更没想到朱瞻壑会把自己拉到赌桌上。 “怎么,大哥你反悔了?” 朱瞻壑慢条斯理的反问一声,故意用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朱瞻基。 这时台下围观的人群也开始“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这些人在震惊过后,也全都打起精神,这可是太孙与世子争女人的好戏,几百年也难得遇到一次,这么大的八卦绝不能错过!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以及朱瞻壑那抹轻视的眼神,这让朱瞻基也是骑虎难下,眼看着他猛一咬牙,就要答应下来时。 却没想到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道:“二哥你这也太无耻了吧,设下圈套让大哥往里跳!” 朱瞻壑心中一惊,立刻扭头看去,只见朱瞻坺竟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迈步上台来到朱瞻基身边,显然他的伤已经好了。 “三弟你说什么圈套?” 朱瞻基这时也愣住了,片刻后才向朱瞻坺问道。 “嘿嘿,这个您就要问一下二哥他自己了!” 朱瞻坺看着朱瞻壑咧嘴一笑道。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对大哥设圈套?” 朱瞻壑表面冷静,但心中却暗叫糟糕。 虽然他不知道朱瞻坺为何会知道自己给朱瞻基下套?但他这时也只能嘴硬到底。 “呵呵,得胜楼所卖的促织,本就是二哥派人寻来的,换句话说,大哥你们手里的促织,都是从二哥手里买下的,你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朱瞻坺再次轻笑一声道。 “什么?得胜楼的促织生意竟然全都是世子的?” 下面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再次炸锅,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得胜楼那边又被朱瞻壑下了封口令,因此几乎没有外人知道。 朱瞻壑这时脸色阴沉,因为他忽然想到,之前在城门迎接朱棣进城时,朱高燧就知道促织生意是自己的,还要和他合作,所以朱瞻坺知道这个消息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让朱瞻壑想不通的是,朱瞻坺为何忽然跳出来坏自己的好事? “瞻壑,你真是好算计啊!” 朱瞻基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当即冷笑一声看向朱瞻壑。 他一向自负聪明,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落入朱瞻壑的圈套,差一点就要被对方得逞了。 朱瞻壑这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议论纷纷,甚至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 若今日朱瞻壑无法破局,他不但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甚至名声会变得比他爹朱高煦还要臭。 在万众瞩目中,只见朱瞻壑深吸口气,忽然向旁边的徐膺绪道:“舅公,可否借笔墨一用?” “拿笔墨来!” 徐膺绪虽不知道朱瞻壑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吩咐道。 很快有人送上笔墨,朱瞻壑拿起纸笔,背对众人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好后这才转过身。 “大哥,我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比斗促织?” 朱瞻壑对朱瞻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 “朱瞻壑你是不是糊涂了,我的促织都是从你那里买的,你觉得我还会傻到和你比吗?” 朱瞻基神情奇怪的看着朱瞻壑,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气坏了脑子? “不错,大哥你的虫王的确是我卖出去的!” 没想到朱瞻壑竟然直接点头承认,然后又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再次道。 “包括你们在得胜楼买的促织,也都是我卖出去的,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促织兼有南虫的健壮,以及北虫的凶悍,我只派人去了不到一个月,就带回一百多只上品促织,卖了四五万贯!” 朱瞻壑说到这里,猛然将手中折成方块的纸举起来,再次高声道:“我已经将盛产促织的地方写在这张纸上,任何人拿到它,都可以寻到那个地方!” “轰~” 朱瞻壑的话就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所有人都一脸狂热的看向他手中的纸片,如果视线有温度的话,这张纸片恐怕会立刻烧成灰烬! 朱瞻壑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赚了四五万贯,若是时间充足,一年最少也得十万贯,京城一些有名的富商,全部身家也不过才这个数。 朱瞻壑举着纸片转了一圈,这才再次来到朱瞻基面前,将这枚价值连城的纸片放在对方面前道:“大哥,我以这个地方做赌注,你可满意?” 朱瞻基看着桌子上的纸片,眼睛中也闪过一抹狂热,做为一个痴迷促织的人,这显然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不过朱瞻基却最终摇头冷笑道:“这本是你必赢之局,赌注再重又有什么用?” “大哥你误会了,我以这个地方做赌注,你赢了,这张纸你拿走,你输了,这张纸还是你的,但……” 朱瞻壑说到这里再次一指孙小宫女:“她必须跟我走!” “瞻壑你疯了!” 旁边的张忠和朱勇闻言大叫一声,恨不得立刻把朱瞻壑拦下。 一个盛产上品促织的地方,不但满足人们对促织的喜爱,同时更能带来巨额的利润,一年几万甚至十几万贯,买一个后宫都足够了! 朱瞻基听到朱瞻壑的话也大为震惊,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比,无论输赢,这个盛产上品促织的地方就是自己的了,而代价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女官。 想到这里,朱瞻基也不禁扭头看一眼旁边的孙小宫女。 虽然朱瞻基挺喜欢这个小女官的,但他身边又不止一个女官,所以对于他来说,孙小宫女是可以替代的。 相比之下,一个盛产上品促织的地方却无可替代,即能满足他对促织的狂热,同时也能为自己带来巨额的收益。 只见朱瞻基脸上神情变幻,最后终于缓缓伸手,将桌子上的纸片抓在手中。 只是朱瞻基并不知道,盛产促织的宁津,本就是十几年后他派人找到的,朱瞻壑相当于拿他的东西,换走了他未来的皇后。 第四十九章 还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了? “我答应了!” 朱瞻基紧紧攥着写有促织产地的纸片,喘着粗气盯着朱瞻壑道。 虽明知这是朱瞻壑的圈套,但朱瞻基还是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另外朱瞻基觉得自己的虫王的实力超群,就算是对方有铜铡刀,他也未必会输。 在场的其它人看到朱瞻基答应,不少人都露出羡慕之色,暗恨为何这种好事落不到自己头上? “大哥爽快!” 朱瞻壑轻笑一声,心中也松了口气。 “你的虫王已经比斗了一场,要不要休息一天,明日再比?” 朱瞻壑再次提议道。 “不必!刚才虫王没消耗什么体力,只算是热身罢了,现在就可以比!” 朱瞻基摇头,他的虫王本来就以个大劲猛,体力强劲著名,一天斗两场丝毫不受影响。 “好,拿我的铜铡刀来!” 朱瞻壑一招手,马安立刻小跑上台,双手将装有铜铡刀的笼子交到他手中。 “绝品铜铡刀对上百战百胜的虫王,这必将是一场龙争虎头,老夫有眼福了!” 徐膺绪抚着胡须笑眯眯的道。 徐膺绪的话让下面发愣的众人也终于清醒过来,一个个都露出狂热之色。 盛产促织的地方他们是得不到了,但眼前这一场大战却不容错过。 到底是朱瞻壑抱得美人归? 还是朱瞻基一文不花,平白得到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呢? 两只促织分别放入泥罐,等它们熟悉了一下环境后,中间的挡板被抽掉,两只促织也终于会面。 朱瞻壑这时也有些紧张,虽然常威说过铜铡刀比虫王厉害,但铜铡刀被他养在笼子里,这段时间从来没有打斗过。 相比之下,虫王却四处比斗,厮杀的经验肯定十分丰富,因此朱瞻壑心中也没底。 两只促织似乎也感觉到对方不好惹,见面后都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围着罐子饶圈子。 直到转了几圈后,虫王率先发动进攻,一个飞扑咬向铜铡刀。 铜铡刀非但不避,反而跳起来迎头撞上,两只虫子牙对牙、脚对脚,在罐子中扭成一团,外面的朱瞻壑甚至都能听到虫牙撞击时的“咔咔”声。 虫王个头比铜铡刀大一点,但面对铜铡刀这种异虫,它却被撞的连连后退。 特别是铜铡刀一大一小,如同铡刀般的大牙,更是锋利无比,眨眼间就已经在虫王身上咬出数个伤口。 看到虫王情形不妙,朱瞻基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自己跳进去帮忙。 然而已经晚了,只见铜铡刀忽然咬住虫王的一只獠牙,忽然一甩脑袋,结果竟然将这只獠牙齐根咬断。 紧接着铜铡刀再次扑过去,一口咬断了虫王的脖子,随即猛然一甩,竟然将虫王的尸体从罐子中甩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干净利落的赢得了比赛。 “我……我输了!” 朱瞻基失魂落魄的看着桌子上的虫王尸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最后一分希望破灭时,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朱瞻基身后的孙小宫女这时也脸色煞白,虽然朱瞻壑曾经救过她,但她并不想成为对方的玩物。 朱瞻壑一点也不客气,伸手抓住孙小宫女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朱瞻基本欲阻拦,但面对众人的目光,他伸出的手却又收了回去。 “大哥,愿赌服输,纸上写的地址,你尽可以派人去查证!” 朱瞻壑向朱瞻基一拱手,说完拉着孙小宫女就离开了将军楼。 “世子!我……我不能跟你走!” 没想到刚出将军楼,被朱瞻壑拉着的孙小宫女忽然挣扎着开口道。 “这可由不得你!” 朱瞻壑扭头,故意对她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没想到孙小宫女却丝毫不惧,再次开口劝道:“我知道世子是好人,但身为太子妃身边的女官,按照宫中的规矩,除非太子妃开口,否则谁也不能让我们离宫,因此还请世子放过小女子!” “宫中的规矩是给你们立的,又不是给我和朱瞻基立的,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些!” 朱瞻壑却毫不在意的道,说完也不管孙小宫女再说什么,拉着她就出了秋兴园。 刚出门口,就见张忠与朱勇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瞻壑你跑那么快,促织都不要了吗?” 张忠抱着两个促织笼子,刚才朱瞻壑急着走,连促织都扔在桌子上不管了,所以他和朱勇收拾完才追了上来。 “我知道,瞻壑是怕太孙反悔,所以急着回去把生米做成熟饭!” 朱勇一拍巴掌,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笑容道。 孙小宫女闻言又羞又怕,用力想要挣脱朱瞻壑的魔掌,但她的那点力气对于朱瞻壑来说,几乎和一只兔子没什么区别。 “我怕大哥反悔倒是真的,至于生米煮成熟饭……” 朱瞻壑说到这里扭头看了不停挣扎的孙小宫女一眼,嘿嘿一笑继续道。 “看情况吧,如果她再不听话,我不介意立刻把米煮熟了! 听到朱瞻壑的话,孙小宫女吓得立刻停止挣扎,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行了,看你们两个把人家姑娘给吓的!” 张忠对朱瞻壑两人翻了个白眼,随后这才再次对朱瞻壑道。 “不过瞻壑你可真够大方的,一年十几万贯的生意,就这么说给就给了?”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朱瞻坺那个小混蛋在哪,要不是他坏我的好事,我哪用得着把促织的生意让出去?” 朱瞻壑气的一跺脚,一年十几万贯,十年就是一百多万贯,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才几千万贯,光是想想都感觉肉疼。 “你还有脸说,上次朱瞻坺走在前面,替你挡了刺客,结果你却当着许多人的面,扒下他的裤子戏弄他,他不恨你恨谁?” 张忠却捂嘴笑道。 “屁,根本就是他鼓动我去调戏良家女子在先,我戏弄他在后,至于刺客,那也只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朱瞻壑再次气呼呼的道,今天他和朱瞻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迟早要这小子好看! 正在这时,园子里的人也散了,当看到门口的朱瞻壑时,这些人也纷纷驻足,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朱瞻壑可不想被人当猴看,于是与张忠和朱勇告辞,这时马安也让人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怎么改乘马车了,我的马呢?” 朱瞻壑看到马车也是一愣。 “世子,可不敢骑马啊,您身边这位姑娘可是几十上百万贯换来的,就算拿上好的白玉雕成真人,也没有这么贵,所以千万不能磕着碰着了!” 马安哭丧着脸回答道。 宁津县的促织是马安和常威亲自去捉的,结果现在被朱瞻壑甩手送人了,他嘴上不敢说,但心里已经把朱瞻壑认定为天字第一号的败家子了。 “没见识,这点钱就让你心疼了,那以后有你心疼的时候!” 朱瞻壑骂了一句,拉着孙小宫女上了马车。 车门关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汉王府。 当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朱瞻壑总算松开了手,这一路上他生怕孙小宫女跑了,因此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腕。 “好了,总算到家了,你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可以随意活动!” 朱瞻壑来到房间坐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这才指了指外面的院子对孙小宫女吩咐道。 孙小宫女刚才一直暗自流泪,现在似乎认命了,低头默默站在一边,对朱瞻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朱瞻壑忽然感觉有点好笑,于是对孙小宫女问道。 果然,听到“救命恩人”这四个字,孙小宫女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抬起头,露出一双哭红的大眼睛问道:“世子明明是好人,上次不惜冒险救我们的性命,为何现在又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好人?这是你第二次给我发好人卡了!” 朱瞻壑吐槽一声,灵机一动又道。 “说起好人,我倒是认识一个和尚,他佛法精深,一辈子吃素行善,真正做到了‘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逢年过节,他还会搭棚施粥,赈济穷苦百姓,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这样的有德高僧,当然是好人!” 孙小宫女点头道。 “呵呵,但也正是这个和尚,为了天下苍生,可以毫不手软的杀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甚至鼓动别人发动战争,导致无数将士战死,百姓流离失所!” 朱瞻壑说到这里紧盯着孙小宫女,一字一句的再次问道:“现在,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 孙小宫女为之语塞。 朱瞻壑拿这么深奥的问题来问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为难人家。 就在这时,只见马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叫道:“世子,大事不好,太子妃来了!” “伯娘?她不会是来……” 朱瞻壑反应极快,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孙小宫女。 “没错,太子妃应该是接到消息,所以来要人了,王妃已经去迎接了,估计马上就会来这里。” 马安再次急切的道。 “我擦,人是她儿子输给我的,我还送给他那么大一条财路,她竟然想把人要回去,还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了?” 朱瞻壑一拍桌子怒道。 当然话是这么说,太子妃毕竟是长辈,又是个妇道人家,如果对方不顾脸面硬要,朱瞻壑还真拿她没办法。 第五十章 打我 “世子咱们该怎么办啊?” 马安不安的向朱瞻壑问道,说话时还不停的看向旁边的孙小宫女。 在马安眼中,这位孙小宫女就是个真人比例的黄金雕像,是朱瞻壑这个败家子用真金白银换回来的,绝不能轻易交出去。 “有办法了!” 朱瞻壑忽然一拍大腿,当即指着马安吩咐道。 “你快去拦着我娘和太子妃,尽量拖延时间!” “我?小人哪敢拦王妃和太子妃啊?” 马安都快吓尿了,这两位一个是王府的女主人,另一个是未来大明的女主人,他一下小小的随从,何德何能敢去拦她们? “拦不住也得拦,另外她们若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就说我早回来了!” 朱瞻壑发怒道,他必须要为自己争取一点准备的时间。 “是,小人遵命!” 马安看到朱瞻壑发怒,只得苦着脸答应一声,然后迈着杀身成仁的步伐离去了。 朱瞻壑“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又把房间的窗子关好。 孙小宫女这时正满心的喜悦,认为太子妃出面,肯定能把自己接回宫中,却没想到朱瞻壑把门窗都给关上,这让她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脱衣服!” 朱瞻壑忽然对孙小宫女命令道。 孙小宫女一愣,紧接着惶恐的双手抱胸大叫“不要”,眼泪也再一次涌出来。 看到对方不肯,朱瞻壑也不客气,迈步上前一把将孙小宫女抓过来,按在自己数丈宽的大床上,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衣服扒光。 这期间孙小宫女吓的尖叫连连,但在汉王府里,真正的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管。 朱瞻壑并没有那么禽兽,他把光着身子的孙小宫女塞到被窝里,然后将孙小宫女的衣服四处乱丢,特别是贴身的肚兜和亵衣,更是扔在十分显眼的位置。 孙小宫女本以为自己清白不保,却没想到朱瞻壑只是扒下她的衣服,然后四处乱丢,对她反倒没有什么兴趣。 就在这时,院子中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很多人正向这边走来。 朱瞻壑几下扒下自己的衣服,同样是四处乱扔,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衣。 做完这些后,朱瞻壑打量了下四周,总感觉似乎还缺点什么。 虽然朱瞻壑只和太子妃见过一面,但他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如果不做的专业一点,恐怕骗不过她的眼睛。 “细节决定成败!” 朱瞻壑脑子中闪过后世的一句名言,于是他快步来到床前,再次对孙小宫女命令道:“打我!” “啊?” 孙小宫女双手紧紧的抱着被子,瞪大眼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傻愣着干什么,快打我的脸!” 朱瞻壑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语气也急迫起来。 “为……为什么要打你?” 孙小宫女彻底懵了,宫里嬷嬷给她们上课的时候,好像没提过有这个步骤? “少废话,你要是不打我,我现在就把你先奸后杀!” 朱瞻壑恶狠狠的威胁道。 “啊!” 孙小宫女吓的尖叫一声,一巴掌打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朱瞻壑脸上出现一个清晰的五指山。 “嘶~,小娘皮下手还真狠!” 朱瞻壑痛捂住了脸,随后又跑到铜镜前看了一下脸上的掌印,感觉十分的完美。 “咚咚咚!” 这时房门终于被人敲响。 “谁啊?” 朱瞻壑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高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七分不耐烦和三分疲惫。 “瞻壑开门,是我!”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正是汉王妃。 “娘您等一下啊!” 朱瞻壑再次装出一种惊慌的声音,随后又是拍床又踢凳子,制造出各种声响,就是不去开门。 床上抱着被子的孙小宫女都看呆了,心想这位世子殿下是不是有病? 与此同时,门外的汉王妃听到里面的响动,捂着嘴咯咯一笑对旁边的太子妃道:“大嫂你听,瞻壑这孩子从小就毛手毛脚的。” 汉王妃个子高挑,小圆脸,细眉杏眼,相貌秀丽,虽年过三十,但因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同龄的太子妃要年轻许多。 “他的确毛手毛脚的,否则怎么会把我身边的女官带走?” 相比于一脸轻松的汉王妃,太子妃则是脸色发青,神情十分难看。 “大嫂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你身边的女官,会和瞻壑一起回我们汉王府?” 汉王妃神情不变,但话中暗藏锋芒。 汉王妃其实也是一头雾水,自己这位大嫂忽然登门,开口就找自己要人,说她的女官被朱瞻壑带回来了,到现在汉王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孩子不懂事,因几句玩笑话,就将一个大活人送来送去,这成何体统?” 太子妃不愧是高手,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朱瞻基输给朱瞻壑的事给揭过去了。 “是吗?” 汉王妃一脸怀疑,随即对旁边道:“马安,你来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是!” 后面的马安站出来答应道,只见他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这是刚才他卖力阻拦汉王妃两人时,被一个管家婆打的。 “启禀王妃,今日世子与太孙在秋兴园比斗促织,太孙答应以身边的女官为赌注,最后世子赢了,所以才将对方带了回来。” 马安不敢废话,十分简洁的将事情大概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个女官是我家瞻壑赢来的了?” 汉王妃恍然,随即又有些得意。 以前朱瞻壑可没少受朱瞻基的欺负,身为母亲,汉王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天儿子总算是争气了一把,把场面找回来了,这让她如何不高兴? 看到妯娌脸上的得意,太子妃心中更加恼火,但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语气冷淡的道:“女官的户籍都在宫中登记造册,哪有随便几句话就送人的?” 汉王妃冷哼一声,刚想绵里藏针的讽刺自己这位大嫂几句,不过就在这时,房间中终于传来朱瞻壑的脚步声。 紧接着只见右边的那扇门打开一条缝,朱瞻壑从中伸出脑袋,对汉王妃嘿嘿一笑道:“娘,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朱瞻壑其实很不想和这位汉王妃接触,主要是他刚穿越时,汉王妃见到死而复生的儿子,激动的一把抱住,“心啊、肝啊”又哭又亲,甚至高兴的几度昏厥。 虽然是亲母子,但朱瞻壑的身体里却有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他对此感觉很不适应,平时都故意躲着汉王妃。 “瞻壑,我身边的女官呢?” 没等汉王妃开口,旁边的太子妃就抢先问道。 “咦?伯娘您怎么也来了?” 朱瞻壑好像才看到太子妃,一脸惊讶的问道。 “瞻壑,您伯娘大老远跑来要人,你要是真的带回她的女官,不妨就还给她,免得让人以为咱们汉王府缺下人!” 汉王妃笑呵呵的插嘴道,她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女官。 对于汉王妃来说,朱瞻壑赢了朱瞻基,儿子脸上有面子,太子妃不顾脸面跑来要人,自己再把人还回去,说出去她也能落一个宽宏大度的美名,一下子就把斤斤计较的太子妃比下去了,这样母子二人都赢了一次,这就叫双赢! 面对妯娌的奚落,太子妃虽然气的脸色铁青,但她理亏在先,因此只好把这口气硬咽了下去。 “女官?什么女官?” 朱瞻壑却故意装糊涂,似乎打算咬死了不承认。 “你把门打开!” 太子妃懒得和朱瞻壑废话,直接命令道,她感觉孙小宫女就在房间里。 “伯娘,我都这么大了,您进我房间是不是不妥?” 朱瞻壑却扭扭捏捏的反问道,就是不愿意打开房门。 “瞻壑,听你伯娘的话,把门打开,咱们汉王府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汉王妃得理不饶人,说的话更是句句带刺。 “这个……” 朱瞻壑还在犹豫,却没想到太子妃直接伸手,一把将房门推开。 门后的朱瞻壑被推的后退两步,房门彻底大开,房间中的一切也终于显露在所有人面前。 “瞻壑你脸上怎么了?” 汉王妃这时忽然指着儿子的脸问道,只见朱瞻壑的右脸上,赫然有一个纤细的巴掌印。 刚才朱瞻壑侧着脸从门缝伸出头,右侧脸被挡住,所以汉王妃一直没有看到。 太子妃看到屋内的情形也是目瞪口呆,只见满地的狼藉,男人和女人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床头甚至还挂着女子的肚兜和亵衣。 床上的被窝中,一个女子全身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青丝,这时根本不敢抬头见人。 再看朱瞻壑,身上只穿着贴身的小衣,上衣敞开,露出少年白净的胸膛,脸上那个纤细的巴掌印更是十分刺眼。 看着这些,太子妃几乎可以脑补出,朱瞻壑化身禽兽,小女官虽百般反抗,甚至怒打他一巴掌,但依然无法逃脱朱瞻壑的摧残的场景。 “这个……大嫂,好像我们来晚了一步。” 同为女人,汉王妃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太子妃道,说话时还瞪了朱瞻壑一眼,区区一个小女官,你也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