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我所经受的苦难通通还给你 "圣君,那人找到了,已将他关押在锁魂谷,听从圣君发落!"眼前匆匆来报的是戮神殿的暗影见邪,虽完成了任务,但他看起来尤为忐忑。 "如此轻易落网?怕不是又耍什么阴谋诡计?"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语气平淡,明明不是质问,却让见邪恐惧得忘记了辩解。 "... ..."见邪继续跪着,没有夜君离的指令,他甚至连头不敢抬起。 "我去会会他!"夜君离收起了原本微微勾起的弧度,迫不及待地前往。 辨别不出,见邪通报的消息,对他来说是喜是悲。 他脚下生风,轻轻一跃而起,横穿过那深不见底的蚀骨池。 蚀骨池周围雾气萦绕,常年沸水翻涌,如若不慎跌落,便如其名尸骨无存。 因此,倘若没有夜君离的允许,见邪口中的"那人"-云浅,是没有办法凭借一己之力逃离这里。 夜君离抵至锁魂谷时,黑色的雾气便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飘荡到云浅的身前。 云浅甚至不用抬头,都知晓他来了。 "一万年不见,就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旧情人?"夜君离站在那里,倨傲冷漠,那双眸子里依然盛着复杂多样的情绪。 云浅低垂着脑袋,他乌发披散,脸上毫无血色,身上被锁链捆绑,细看还有淡淡勒痕,对夜君离的到来视而不见。 这样不屑的态度惹怒了夜君离,他迈开步子凑近云浅,用力地抬起他的下颚,强迫云浅面向自己。 "怎么?哑巴了?见到我没有死,是不是很惊讶很失望?"夜君离咬牙,一字一句恶狠狠地传入云浅耳中。 "要杀要剐随便你,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火炎珠我是不会还给你的!"云浅目光板滞,失焦地望着某处,干哑的嗓音被风吹进漆黑的夜中,毫无底气。 夜君离像是早有预料,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指腹在云浅腮侧徐徐摩挲。 "杀你?岂不是便宜你了?" "你怕是忘了,是谁让我堕入恶狱!遭受万年狱惩折磨!永无休止的日复一日!生不如死!" 字字句句,透露出了深深的恶意,愤怒之色从夜君离眼底倾盆而出,手指加大力度捏住云浅双颊,松开时留下两道淡紫的指痕,眼神似恨不得将云浅挫骨扬灰。 万年前,云浅趁夜君离昏迷之际,将他体内的火炎珠强行盗去,致使夜君离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神祇堕入恶狱,重生沦为魔界最卑贱的蝼蚁。 不过,如今他也需要感谢云浅,倘若不是对他恨之入骨,夜君离如何能支撑下来,从低微的蝼蚁一步一步爬上当下这个权倾魔界的至尊位置。 成为一手遮天、万人敬仰的魔界圣君。 但无论夜君离的气场如何强大,也丝毫没让云浅感到畏惧,他轻蔑一笑:"呵,那又如何?" "如何?我会将我所受的苦难,通通还给你。"这个声音很轻且低沉,却比锁魂殿内那些囚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要刺耳。 第二章 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倏地,云浅周身的锁链愈发收紧,他想要挣脱却反而被越缠越紧,几近无法呼吸。 可他没有露出半点求饶的神色,似乎对这样的刑罚见怪不怪,只是脸色微微发白,无力的勾起嘴角,因为太难捕捉笑意,反倒像是一种讽刺。 夜君离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神情淡漠地看着云浅,从前捧在心尖上宠爱的人儿,如今半点情意都不复存在。 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惩罚,不及他曾经所受的万分之一。 "倘若你将火炎珠交出来,我便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夜君离的话语隔着屏障,虽然近在咫尺,却让人觉得好像隔着山海。 云浅不想死,他不能死,至少他不允许自己现在死,他唯一的筹码便是这火炎珠,他一定要活着。 "别白费力气了。" 话音刚落,锁链便在他身上开始炙烧,发出夺目的火光,云浅的皮肤慢慢被火星侵蚀,一点点腐烂,却在眨眼一瞬恢复正常,反复侵蚀反复愈合,痛苦有增无减。 可任何酷刑,都抵不过云浅内心的悲恸,他愣愣的顺着那双下达指令的手往上看,入眼的仍是那样冷静清冽的凶狠决绝,没有一丝悲悯。 云浅悲戚地阖上双眼,不去注视那双陌生的眼睛,回答依旧没有改变:"我不会...给你的..." 由于身心上的疼痛,他的回答显然有气无力,骨子里的坚定却丝毫没有被削弱。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有骨气,好,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夜君离伸出食指轻轻一勾,眼前便出现一个蓝色的结界,将云浅紧紧地裹在其中,呼吸变得艰难而急促。 他浑身好疼,喉咙也似被火焰燃烧般撕裂灼热,他甚至连喊疼都无能为力,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蓝色的结界很快又变成了赤红色,云浅的耳边一直嗡嗡作响,震得他耳膜都几乎破裂。 他透不过气,反复产生耳鸣的症状,却扣紧牙关,却丝毫没有作出让步的意思,认命般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你不会得逞的。” 夜君离从他的嘴型辨别出大致的意思,又挥了挥手,收起结界,云浅才大口大口喘起粗气。 "我记得你从前最怕疼了?这滋味怎么样?"夜君离不动声色地望着云浅,期待他的求饶。 但云浅显然不为所动,目光毫不避退地落在夜君离身上,咧嘴一笑:"突然发现,疼有什么好怕的?死才可怕!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夜君离如今失去火炎珠,万年后,便会再次堕入恶狱,经历又一次的折磨,随即贬入凡尘,变成一介凡人,经受轮回之苦,但倘若他对云浅痛下杀手,强行将火炎珠取出,夜君离不久之后便会魂飞魄散,不得轮回,火炎珠必须云浅自愿交出。 显而易见,夜君离不会选择后者。 云浅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忍着伤痛,笑得张扬,似在奋力地激怒夜君离。 他得逞了。 夜君离五指用力地扯起云浅的衣襟,指尖冰寒透骨,借着月光,那双眼眸透出几分血腥之气。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落下,宣告了云浅惨不忍睹的下场。 第三章 毫不留情 夜君离设下刑罚,果决地扬长而去。 锁魂谷内除了其它囚奴鬼吒狼嚎的哀鸣,还有云浅克制的呻吟。 他的心里苦涩极了,刚开始还想强忍,但眼泪还是簌簌地从脸上往下落,最后终于强逞不住哑哑地呜咽起来。 但苦难并未因他的悲凉而产生丝毫怜悯,禁锢的疼痛越发深刻,一次又一次地将云浅从恍惚中拉回。 这报复才刚开始,云浅便有些经受不住,他愈发挣扎想得到一点解脱,身上的锁链却越是牢固,将他细嫩的皮肤灼烧得血肉模糊。 ... ... 夜君离召来见邪,透着不悦的情绪:“你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在何处?”如今的云浅,夜君离已看不穿他的诡计。 见邪如实告知:“回圣君,就在恶狱附近。” 本来这番回答让夜君离不禁陷入深思,却被后半句激起了怒火。 “当时与他随行的还有月神隐牵月,不过被她跑了!”听到“隐牵月”的名字,夜君离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月神隐牵月与云浅从小便定下婚约,但后因云浅执意不肯履行,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原来,还是厮混在一起了!夜君离这样想。 见邪无意瞥过夜君离的神情,便知晓锁魂谷那人不会好过。 ... ... 云浅承受酷刑的折磨,足足历经七天七夜,直到夜君离的第二次抵达,才戛然而止。 从锁链的捆绑中解脱出来的云浅,靠在冰冷的墙角,用力地呼吸着。 "想通了么?要不要将火炎珠交出来?"夜君离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浅,他身上被灼伤的腐烂已变得完好无损,仿佛这场刑罚从未进行过一般。 "你,想都别想。"云浅调整了呼吸,如墨的眸子,紧抿的唇角,和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虽然皮肤恢复原样,身上的疼痛却并未消散,他一度失神,却强忍着不愿意在夜君离面前妥协,没有半点认输的意思。 夜君离侧身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却透出莫名凉意。 "云浅,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不将它交出来,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云浅仍旧不甘示弱,眼中并未出现半点胆怯,锁魂谷内燃燃火光照亮他固执的双目,与夜君离对视:"我不需要你顾及情面!你以为这点小刑罚就能唬住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没想到现在的你倒是有几分能耐。"夜君离饶有兴致地看着云浅,手指在他脸侧游动,缓慢而持续地渗透着他的体温,与他的眼神一般,冰凉彻骨。 下一瞬,他却猝不及防地抬手,将手中的骨灵鞭挥向云浅,直直抽在他的心口处。 被骨灵鞭抽中的伤口会持续血流不止,留下的鞭痕永不消散。 这一鞭下去,几乎要了云浅半条性命,他的灵力本弱,身子骨一直不好,如若不是靠体内的火炎珠支撑,恐怕性命难保。 他痛到抽搐,脑袋产生不适的眩晕感,想要大口喘气却使不上任何气力,一呼吸,心口都疼痛难忍。 他紧紧挨着墙壁,希望得到一丝仅有的温度,以来缓解身上的不适。 第四章 不会还给你 夜君离认为云浅有火炎珠支撑不会轻易死去,对着云浅越发狠厉,下一鞭,抽在了他的脖颈处,却正好抽中侧颈的命脉,污红的鲜血如泉眼崩塌般涌出,无论云浅怎么用手捂住,都徒劳无功。 这才使夜君离收起骨灵鞭,有惊慌之色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俯身在云浅的颈脉处轻轻一扫,血才勉强止住。 "放心,正如你所说的,我不会轻易取你性命。" "但是,你若再反复挑战我的耐性!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夜君离抬高音量,浑身透露出一股捉摸不透的冷意。 "我也再说一遍,我不会轻易将火炎珠还给你!" 没人知道,为何云浅如此执拗,死扣着火炎珠不放,对于他来说,火炎珠仅仅只是让自己增涨了一些神力。 因此,更让夜君离认为,云浅当年是有备而来,有目的地接近自己,设局夺走自己的火炎珠从而打压自己。 云浅从头到尾,都没爱过自己。 他继而伸手抵向云浅的眉心之间,掌心骤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不止地将云浅的神力往内吸。 片刻,夜君离才满意地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继续盯着云浅:"那日见你,便觉得你身上的神力昔不如今,火炎珠果真好用,对吧?" 他似是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薄唇勾起,声调透出诡异:"看在你神力还有用处的份上,我姑且将你带回夜殇宫伺候着,与我日夜相对,可好?" "伺候"二字被他有意无意地加重,声音近得犹如耳鬓厮磨,却令人不寒而栗。 云浅知晓,更大的恶念将接踵而至,但他不会放弃抵抗,他不会将火炎珠交出来。 由于失去了几分神力,加上方才的一番折磨,云浅欲试图起身却还是失重地跪了下来,呼吸仍旧急促。 但夜君离没有分毫怜惜,直接用骨灵鞭将他圈锢,生生将他拖回夜殇宫。 地上很快便出现两道刺目的血痕,从锁魂谷直至夜殇宫。 无人发现,云浅的眼泪与地上的血痕一般,也流了一路,透明的眼泪与殷红的血迹融为一体,化作苦涩的味道... "将血迹给我舔干净!"夜君离不屑一顾地吐出命令,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跪在地下的云浅。 一阵风吹开窗棂,云浅乍然感觉到一阵恶寒,浑身好像有细碎的冰渣渗在血液里,流经四肢百骸。 但他还是认命地埋低了头,准备执行夜君离的命令。 却猝不及防被那人狠狠踩踏着后背,重重地趴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继而又被一只强而有劲的大手用力地扼住脖子,逼迫自己面向他,厌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残败的试验品。 "你宁愿像条狗一样被我玩弄,也不愿意将火炎珠交出来!我真的会杀了你!"夜君离忽而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冲着云浅吼道。 云浅却似视死如归,没有半点屈服之意,挑衅道:"有本事就自己拿,它现在就在我体内,你可以直接将我的心挖出来,不就可以拿到了..." 似是被戳中痛处,夜君离松开了擒住云浅后颈的手,沉声道:"你不需要用激将法逼我,我不会上当。" 火炎珠需要持有者自愿交出才能发挥其威力,强行取出便如同一颗毫无用处的废石。 云浅忽而冷笑一声,被夜君离踩踏的后背仍隐隐作痛,却强忍着痛楚,吃力道:"辛辛苦苦到手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如今的夜君离,对云浅恨之入骨,倘若他没有了火炎珠,便意味着失去了谈判的资格了... 他一定要活着... 第五章 怎么是他 夜君离面色阴鸷,眸色越发暗红。 "你当年处心积虑地潜伏在我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这样威胁我?" 他一直不明白,云浅对自己,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令他如此狠心。 云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半跪着,面颊涨红,双拳握紧,言语在气愤情绪影响下利落起来,眼底却泛着莹光。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爱你?你是不是魔君当傻了,我堂堂天族太子,贪图你什么?" "如果我跟你说,我当年就是玩玩而已,就想看看失去火炎珠的战神堕落的样子,你信么?" 从前夜君离是不信的,如今他又不得不信了。 云浅当前的态度说明一切了,贪玩是一切的源头。 沉寂片刻,夜君离不怒反笑,缓缓地凑近云浅。 云浅反射性地想要躲避,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一样,慌不择路。 侧颈被尖锐五指用力扣住,紧接着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炙热的舌尖对着云浅发起略带粗暴的进攻,他反抗抵住了夜君离的胸膛却无力推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无声的挣扎只换来愈加暴戾的对待,换气一瞬,夜君离戏谑地向云浅发出警告:"那就让你尝尝被不爱之人侵占的滋味!" 他将云浅的衣衫全然褪去,继而用骨灵鞭将其捆住,将他扔到床榻上,无论云浅如何哀嚎求饶,也没有让夜君离停止接下来的动作。 安静的空间里气氛好像变成了沸腾的水,无声地翻滚涌动着。 一次又一次残暴的入侵,使得云浅放弃抵抗般任其蹂躏,目光涣散地注视着空气,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短暂缺氧。 夜君离身上还留着恶狱折磨后的满目疮痍。 云浅哭了,只有他自己清楚,到底在为什么而难过… ... ... "如果你企图折辱我,恭喜你,得逞了。"完事后,云浅无神地望着上方的赤色床帐,空气中仍能闻到情事过后的荒淫气味。 "自己滚下去穿上衣服!"夜君离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撇开视线不看云浅,目光透出不耐的催促。 云浅缓缓起身,锥心耻骨的疼痛从下身向腰间扩散,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 他是跪爬着取回那身残破不堪的衣衫,事到如今,所有的自傲已全然覆灭,他早已没有尊严可言。 正当他穿好衣服之际,屋外有人敲门,是戮神殿的医师染沉。 "圣君,午膳准备好了。" "端进来。" 染沉推门而出,映入眼帘的是云浅憔悴不堪的面容,染沉倒抽了一口凉气,瞳孔微微放大。 怎么是他?染沉的心跳快得不像样,端着餐盘的双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无意地扫了一眼云浅染血的双膝和心口,心里不禁抽痛了一下。 但仍强装海波不惊,有条不紊地将备好的饭菜摆上餐桌,恭敬提醒道:"圣君趁热吃,凉了伤胃。" 不知哪句话又触及夜君离眉头,他恶意地将云浅从一旁拖起,按坐在饭桌旁,贴近他,一字一句,低沉中透出一丝暗哑:"给我全部吃完!" 染沉目睹夜君离的所作所为,呼吸几乎停滞,强忍着心口的愤恨,试图让自己冷静。 云浅顺从地端起碗筷,继而狼吞虎咽地吃着。 染沉担忧的神色舒缓了些许,只是眉宇之间仍是心事重重。 "吃慢些..."思绪飘忽间,他登时脱口而出一句提醒的话。 使得夜君离双眉一皱,眸间煞气渐浓。 第六章 好好保护自己 云浅担心连累染沉,"咚"地一声将筷子跌落在地,转移了夜君离的注意力。 "莫不是不够吃?都使不上力气了?" "圣君可是担心担心自己?强迫别人做一些卖力之事..." 可与此同时,云浅的胃里霎时一阵翻涌,使他不适地干呕。 此举在夜君离看来,像是恶心自己方才与其交合之事。 一只手压在云浅的颈间,将他所有的不适生生卡进喉间。 眼前却骤然模糊,一股腥甜蓦然涌上云浅喉咙,微微张嘴,流出一口鲜血来。 夜君离嘴角的笑容倏地一僵,他松开手,眼里盈起一丝促狭。 云浅还未反应,手指却忽然被身旁人握住,沿掌心传了一股灵力过来,温暖浑厚,瞬间身上冰冷减少许多。 "染沉!看紧他,别让他死了!"夜君离收起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何情绪,随即匆匆出了夜殇宫,留下孱弱的云浅和医术高明的染沉。 云浅知晓,夜君离担心自己死了,继而拿不到火炎珠。 染沉将云浅扶正坐好,熟练地替他把脉,眉头蓦地深锁了起来,正声问道:"你的内伤为何如此深重!" 他不住地想责骂几声,却转头睹见云浅煞白的脸色,便于心不忍,语气平缓了一些:"疼不疼?" 染沉问着,一边用一方白色的湿手帕替云浅擦拭唇边的血迹。 只闻云浅气若游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轻声答道:"我的胃口一直不太好,刚刚有些疼...现在没事了..."比起心里的悲痛,这些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医师啊?"云浅勾唇扬眉盯着染沉。 云浅的眸色比常人清浅,月牙般的一湾琥珀,清澈得不可理喻。 染沉像被迷乱了心神,点了点头:"嗯,你以后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 他细心地帮云浅身上的每一寸伤口都涂上药粉,还喂他吃了一颗止痛的药丸。 云浅的气色恢复了一些,视线掠过四周,随口说了一句:"这里好阴凉..." 不知为何,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染沉,却从骨子里相信,眼前这个人,不会伤害他,继而让云浅拥有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云浅说完,便见染沉欲脱下外衣的动作,连忙阻止:"不用了,我会连累你的..." 染沉急切的双目渐渐黯淡下去。 空寂的屋内散开一声低低的叹息,很快消散在阴暗里。 "好好保护自己,别再惹圣君发怒了,可好?" 云浅乖巧颔首,冲着染沉浅浅一笑,眼里却尽是悲伤。 他费尽心思让夜君离恨他,如今目的达到,心中的苦涩却休无止境地蔓延发酵,他几乎快功亏一篑了。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染沉给了云浅一瓶药丸,吩咐他若是疼痛难忍,便服用一颗。 随即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并不放心地再望了云浅一眼,只见云浅困倦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染沉才不舍地出去。 云浅这一睡便是一个晌午,期间夜君离并未来找他麻烦,想必也是被要事缠身罢... 第七章 你给我醒过来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温暖得像一床新晒的棉被。 戮神殿每个角落都阴寒无比,似是只有这夜殇宫偶尔能见到阳光。 云浅身上的不适缓解了许多,但他还是觉得冷,不禁缩了缩身子。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美梦,不愿意醒来。 但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这一刻短暂的美好被夜君离残忍打破。 云浅还未反应,便被那只熟悉的大手用力揪起,狠狠摔在地上,怒吼声充斥着整个夜殇宫。 "我让染沉看着你!是怕你死了拿不到火炎珠!你别以为我会对你心软!" 夜君离似是方才出去遇到烦心事,一回来就拿云浅出气。 或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云浅当即红了眼眶,他捂住难受的心口,很艰难才从地上爬起,将郁积在胸口的酸涩生生压了下去。 他用那种神情望着他,从起初不敢置信的吃惊,到最后的绝望,然后慢慢低下头去。 他试图起身,却又因为无力而再次跌落在地下。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你!不要试图让我对你有半分仁慈!" 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云浅包裹得无法呼吸。 他还未来得及消化,夜君离便命了两名魔将进来,暴喝道:"将他扔进去!他的神力足够抵挡!" 云浅堕云雾中,被两名面目凶狠的魔将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他被带到了虚空池,虚空池的水流急湍,浓重的血腥味窜进云浅的鼻子,一个两个魔族将领被陆续卷入水势腾涌的池中。 原来夜君离莫名而来的脾气,便是遇到眼前这样的困境。 云浅还未稀释半分心底的不安,便被魔将狠狠地推下虚空池。 汹涌的水势很快将他卷入其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却抓了个空,他拼命地挣扎,却发现越陷越深。 意识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沉,正当昏厥之际,体内的火炎珠发出绿色的强光,将池中的血水稀释,水势渐渐缓和了下来。 但即使在水波不兴的池里,云浅还是失去了自救了能力,无论他如何扑腾,还是慢慢沉入池底... 魔将不敢擅作主张,立即回去向夜君离禀报。 那人闻言胸口一痉,眉眼不再沉静,风驰电掣地赶到虚空池。 染沉已抢先一步到池底寻了云浅上岸。 他将云浅抱在怀里,竭力地在他耳边呼喊:"醒醒!醒醒!" 他的表情里除了凝重和心疼,还显出了一丝愤怒。 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强大的魔力推开,伴随着这股魔力的还有一句发狠的命令:"滚开!" 染沉压抑住心头的怒火,错愕地看着夜君离赤红了眼,冷硬的声线充满克制:"你别装了!给我醒过来!" 云浅擅长水性,无论是多深多急的水流,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驭,如今这般模样,实在出于夜君离的意料,怀中的人儿似是溺水般窒息了。 "云浅!云浅!你给我醒过来!你马上给我醒过来!" 第八章 突然就不会水了 这是染沉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夜君离失控的样子,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竟不可思议地多了几分不常见的柔和。 沉溺中的云浅,似是听见了他在喊自己的名字,心门像被骤然扣响,纤长的睫毛轻颤,似是在眷恋什么般睁开了眼睛。 见云浅并无生命威胁,夜君离的理智才渐渐恢复,把他从自己身上扯开,态度依旧冷漠:"我劝你,别企图用死来威胁我!" 一滴温湿的液体从云浅眼角滑落,幸好与脸上的水珠混为一体,没有人觉察到他的难受。 他已失去了泅水的能力,他方才差点溺毙,没人能了解当时他心底的恐慌,他害怕死亡。 "染沉,将他带回去,看看火炎珠有没有影响!"夜君离的眼神森冷,交代完就离开了。 染沉得到允许,迅速地走到云浅身前,目光柔和又夹杂着心疼,轻声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云浅的嘴脸扬起浅浅的弧度,但那笑容中除了一点点慰藉,还有一丝自嘲。 "能活着就好了,我没事..." "你是不是不会水?"染沉问道。 云浅的脸上有他无法细看的情绪,似乎多看一眼,心口就多揪紧一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不会了..." 染沉也并无多问,当下是云浅的身体重要。 他用水灵珠探了探云浅的情况,他除了原先的内伤还未痊愈外,幸得并无增添新伤。 "我不是让你别惹圣君生气了么?你怎么不听话?"染沉眉目微沉,伸手捋过云浅额前的散发。 他望向云浅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怀念的情绪,但下一秒便移开了目光。 "我...我以后不会了..."云浅难过得不想再作过多的解释,他没有故意惹夜君离,是夜君离不肯放过他。 "你可不可以扶我去边上,我有点冷..."如何会不冷,虚空池常年结冰,今日不知为何结界突然被打破,冰块融成冰水破池而出。 染沉压下眼底的几分无奈,将云浅扶起,那人几乎没有重量,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我扶你回夜殇宫休息...你别害怕,圣君也怕你丢了性命..." 云浅点了点头,笑得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虚空池离夜殇宫很近,染沉却跟云浅走了好久好久才抵达... 染沉拖过凳子给云浅在桌旁坐下,给云浅倒了杯水,看着他身上的衣衫仍旧湿湿嗒嗒,心底隐隐作痛,没有夜君离的指令,他不敢给云浅换上干净的衣衫。 这样只会让云浅陷入下一场未知的灾难。 云浅却有些坐立难安。 "你先去忙吧...我有些困乏呢...你看看我,成天贪睡。"云浅笑着对染沉说。 染沉再三确认了一遍云浅的身体状况,他坚持说自己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染沉才半信半疑地离开。 云浅拖着疲惫的身躯顺着墙角坐下,这一回,他不敢趴睡在桌子上。 他的身很冷,眼皮有些沉重,半晌就陷入了睡梦中。 第九章 君离哥哥 天空厚重的乌云裂开一道缝,冰冷的月光洒在寂静血冢台上,映出夜君离孤寂的背影。 他手里捏着一副彩色的同心锁,上面画着两只别致的鸳鸯,还刻了一行小小的字迹:万世此心与君同。 那是云浅亲手刻上去的。 同心锁有两副一模一样的,另一副在云浅手上,那行清秀的字迹是夜君离刻的。 万年前浓情蜜意,琴瑟和鸣,原来都是虚伪的假象。 可是方才,见到云浅的脸上被蒙上一层阴翳的灰气,那双眼睛差点不会再睁开,夜君离险些崩溃了... 在恶狱中承受酷刑的万年,他无数次支撑不住欲自我了断,但只要想到对云浅的承诺,想到剩下云浅一人孤苦无依,他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可谁能想到刑满之后,云浅便换了一副嘴角,与自己恩断义绝。 那时候的夜君离才彻底醒悟。 可他以为云浅是因为嫌弃他出狱后堕入魔道,身份低微,配不上自己,岂料无意间得知,自己体内的火炎珠是被云浅生生夺取,夜君离这才恍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他收起同心锁,身上的戾气减弱了一些,又风尘仆仆地回到夜殇宫。 云浅整个人挨着墙角睡下了,看起来异常疲累的样子。 不知梦到什么,他的眉头一直紧拧,嘴里呢喃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夜君离在他身前蹲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熟睡中的云浅,他看起来是那样天真无邪,谁会想到,这样纯洁无害的面容背后,有着一副歹毒的心肠。 "君离哥哥..."云浅忽而脱口而出,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那语气里透出的悲沧与凄凉... 夜君离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睫羽轻颤,低沉的嗓音里夹带着慌乱:"你,喊我什么..." "君离哥哥..."云浅再次喃喃低语,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穿越了很久的时间才落在夜君离耳边,却又字字明晰。 云浅一声梦呓,让一向从容不迫的魔界至尊,丢弃了坚硬的铠甲,溃不成军...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险些想将那人深拥入怀,克制的双手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不住地颤抖,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云浅从小就一直爱跟在夜君离身后,左一句君离哥哥右一句君离哥哥,直至他们后来相爱,称呼也未曾改变过。 夜君离也喜欢云浅这样子喊他,甚至格外享受,软糯娇气的嗓音总是带着满满的依赖。 从前只要云浅开口,夜君离总会费尽心思满足他的要求,拒绝不了。 当下,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不可以,他如何能再次上那个人的当,他不允许。 ... ... 届时,见邪来报:"圣君,虚空池已恢复原来的样子。" "为何这样?"夜君离言简意赅,面色沉重。 虚空池从未出过这样的意外,除了人为,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是被人设了封魔幻术,但查不清楚源头。"见邪战战兢兢答道,如若这戮神殿有叛徒,那便是谁都脱不了干系。 而夜君离的手段,戮神殿上下谁都清楚。 见邪继续说道:"幸好有火炎珠的庇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封魔幻术,一旦被卷入其中,灵魂便会被引渡到水深火热之中,永生永世被困其中,不得轮回。 可当下夜君离却并未作出过多的追究,仅仅吩咐了见邪:"留意一下近期出入虚空池的人,此事先不要大事宣扬。" "明白,圣君!" 冷静些许,夜君离再次回到夜殇宫时,见到云浅一瞬,大半尖锐都被掩了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将云浅抱到床上,小人儿或许睡得太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醒来。 继而将他身上湿透的衣物全部换了下来,他的视线从云浅的脚踝一路上移,最后定格在了他好看的脸上,不禁失神。 "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明明曾经那样美好,明明他们那样相爱。 为什么一切都是假的。 第十一章 染沉 戮神殿外的紫竹林。 那里满目枯黄蒿草,枯木遍布,衬得天空更是阴森晦暗。 染沉一改从前那般温儒的气质,面色霎时变得冷森,挥手之际,眼前出现一面巨大又透明的镜像。 镜像内是一个面容可怖,瘦如枯骨的鬼魅,响起的声音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 "魔神有何吩咐?" 染沉双眉紧拧,吐出的语调冷冽骇人:"我要夜君离死!我要他死!" 他几乎是竭尽全力从丹田处狠狠地逼出这一句怨念,提及夜君离的名字,心神不住地想起云浅令人心疼的奄奄模样,更是怨入骨髓。 镜像那鬼魅答道:"魔神,夜君离如今的魔力过分强大,我们尚未能与他抗衡...您铺了这么久的路,不得前功尽弃..." 鬼魅的语息没有半点起伏,却也莫名露出心急之意。 "可我没有想到!我辛辛苦苦铺的路,却让他成为了代价..."提及云浅,染沉悲痛掩面,声音轻颤,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悲切之中。 "魔神,他是何人?需要属下做什么?"鬼魅看着主子陷入少有的悲痛,不禁疑惑。 染沉企图冷静半分,收起情绪,眼底深邃得如同一潭晦暗莫测的泥沼。 "他是我想保护的人。传我命令下去,务必寻找到一颗叫护心丹的灵药,还有,戮神殿这边暂时不要再起动静。" "属下明白!"染沉继而轻轻一挥,镜像当即消失了。 他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温和的姿态,只是眉眼不再带笑。 染沉拖着无比漫长的阴影回到夜殇宫,一进门,便睹见夜君离在床前注视着熟睡的云浅,气息中带着少有的温柔。 "圣君。"染沉一声轻唤,将夜君离从思绪飘扬中拉了回来。 又恢复凌厉的气场:"他如何了?" 染沉恭敬地低着头,但视线还是不禁瞥了一眼床上的云浅。 他熟睡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看起来毫无戒备之心。 这样的氛围,更是让染沉的回答里带了几分不明显的怨气。 "回圣君,虚空池水有些许毒气,多多少少对他的身子有影响,所以他才如此虚弱,睡得这样沉..." 虽然极为短暂,但染沉还是捕捉到了夜君离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担忧?是心疼?还是内疚? 染沉不信,他舍得那样对云浅,怎么会有这些多余的情绪呢? 他继续回答道:"请圣君放心,火炎珠无损。" 提及火炎珠,夜君离动了动唇,眼皮下露出危险的眼神。 "我一定要让他将火炎珠交出来!你盯紧了,一定不能让他死了!" 当下,方才难得的一丝柔情便不复存在了,夜君离心中的恨意大过所有,只要云浅一日不交出火炎珠,他都休想有好日子过。 此刻,染沉低头垂眉的背后,一双幽深怨怒的眼睛变得猩红,他试图冷静片刻,才缓缓开口:"嗯,还请圣君将他放心交给染沉,染沉一定尽力让他恢复。" 第十二章 你是否结识过难忘的人 或许是虚空池的意外给了夜君离一点警惕,心中的起伏未定,他同意了将云浅交给染沉。 "将他带回你的明镜阁,这几日不要出现在我身前碍眼!"虽然说得很轻易,他的眉间却透出了一丝犹豫,开口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了。 染沉心中多少有些窃喜,即使夜君离没有松口放过云浅,但起码接下来可以过几日太平的日子,不再遭罪了。 "好,染沉这就将他带回去..."染沉连声应下,着急得似担心夜君离反悔。 正在此刻,床上的云浅正好醒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凝视着上方的赤色床帐,片刻回过神来,猛地起身,翻身落到了地下。 染沉反射性/欲上前扶他,却被夜君离忽如其来的冷冽目光劝退,他担心云浅会因为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随即陷入恶境。 夜君离跨步到云浅眼前,兴味地上下打量着云浅惊慌的神色。 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惊艳的墨瞳下却只剩下一泓凉薄的冷意。 "别用这副见了鬼的表情看我!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出任何意外,倘若你让火炎珠损毁,失去了利用价值,后果,我想你自己清楚!" 橘色的烛光在他冷峻的脸上糊出柔和的轮廓,云浅却只感受到无尽的寒意在蔓延。 他没有勇气再继续注视着夜君离那双厌弃的眼睛,低垂着脑袋,吐出的声线夹杂着轻颤:"放心!还没那么快死!你的仇还没报呢,我怎么会轻易就死..." 夜君离没有再作无谓的谈判,他确定,云浅当下坚决不会将火炎珠交出。 "染沉,带着他滚!" 染沉应了一声,走向云浅的脚步也充满克制,淡淡对云浅说:"起来吧,圣君让我带你回我的明镜阁养伤,随我走。" 他甚至不敢俯身去帮助云浅,眼睁睁地看着云浅自己艰难地从地下起身,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使得他微微喘气,脸色变得难看。 云浅顺从地跟在染沉身后,脚下的锁链发出哐哐当当的响声。 那是夜君离保险起见,在那锁链上设了结界,只要云浅有逃跑的意思,便会当即失去行走能力。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那里还有个莲花池啊?"云浅依旧乐观,他一路乖巧地跟在染沉身后,眼睛却不禁四处张望,似乎想把戮神殿的种种都刻入眼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染沉闻声,止住脚步,顺着云浅的视线望去,解答道:"那是睡莲,不过有剧毒,你千万不能靠近。" 云浅点了点头,又指着另一处的巨型瀑布,惊奇道:"我以前很喜欢这些山山水水的,所以我经常偷偷跑去海底,父君不喜欢,每次发现都会挨打..." 似乎有某种情绪在染沉的眼底转瞬而过,他的睫毛微微垂下,又极快地重新抬眼看向云浅,试探问道:"那你...是否有过难忘的经历...或...或是结识过难忘的人?" 第十三章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云浅不明就里,染沉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叹了叹气:"没什么,我们走吧..." 从夜殇宫到明镜阁的一路都是张狂又静谧,处处都有魔将驻守,他们像是常年驻扎的缘故,造就了融合着这阴森气息的诡异氛围。 致使云浅抵达明镜阁,才松懈了情绪。 云浅环顾了一遍明镜阁,温馨明亮的格局与这诡秘的戮神殿显然格格不入,好奇开口问道:"为何你不像这里的人?" 这疑问出乎了染沉的意料,他脸上划过惊讶之色,以为是自己不经意间在云浅面前露出马脚。 他未开口,云浅又继续解释道:"因为你看起来很温暖...你的明镜阁,也很温暖..." 染沉松了口气:"你啊,对人都没有戒备之心吗?倘若我是伪装的呢?"虽然是在责备云浅,但他眼里分明笑意盈盈。 染沉笑起来很好看,清澈爽朗又不失温润,或许这就是云浅口中所说的温暖吧... 孰不知,这份仅有的温暖,只属于云浅。 "嗯...我都这样了,没什么好防备的。"云浅轻描淡写道。 随即对明镜阁产生过分的好奇心,拿起桌上各式各样的摆设,一样样地问起染沉。 "这是什么?会响的吗?"他端详着手中一个类似海螺的玩意,新奇地放在耳边,期待它的声音。 得不到染沉的回答,云浅转身看向他,然而迷离视线里能看清的,只有一双比夜色更深沉的眼睛。 云浅不明白,染沉总会在不经意间,望着自己出神。 他凑前,用手在染沉眼前挥了挥,开玩笑道:"你要是替我疗伤治病的时候,可不能这样走神了,多危险啊..." 面对云浅的假意抱怨,染沉一声轻笑,伸手夺过云浅手中的海螺,用手轻轻在上面一挥,再递到云浅耳边:"你再听听。" 云浅细细品着,狭长的眼眸里似有意外的欣喜,雀跃道:"好像在唱歌,好听,好听。" 所有的不安与疼痛,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的一举一动都剥离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下最纯粹直接的部分。 他没发现,眼下有人的心跳,随着他的一颦一笑,乱了节奏... "这个会唱歌,那么那个呢?"云浅接过染沉递在耳边的海螺,握在手心,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风琴。 那风琴与其它云浅所见过的都不同,是淡蓝色的,形状像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海鱼,大小轻巧。 染沉见他兴致盎然的模样,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是好奇宝宝?要不要我将这屋里所有的玩意都给你介绍一遍?" "好啊好啊,还要展示一遍!"云浅颔首道,瞪着期盼的眼睛。 一声沉缓的叹息声落入云浅的耳中,泄露着隐隐约约的无奈。 "只要你好好保护自己,活下去,我就答应你,可好?" 染沉与云浅说话时,语气总会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而眼神里,却时常带着怜悯与疼惜。 云浅并未多想,只要这人能让自己健康且活着,他愿意听从任何吩咐。 "好,我还要好好吃饭,你会做饭给我吃么?" 或许是为了驱散有些生硬的气氛,云浅忽而突兀问道。 "嗯,圣君将你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第十四章 让他开心 "他..."云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开口道,"他将我交给你,是担心火炎珠的问题吧..." 自始至终,染沉并未开口询问云浅的来龙去脉,或许他并不愿意知道,过去的云浅与夜君离,究竟发生何事。 他更在意的是云浅的当下与将来。 此次夜君离愿意答应让云浅跟随自己回明镜阁,也实属让染沉感到意外。 前些日子变着法子折辱云浅,今日又变了一副嘴脸。 不过临走时夜君离特地交代,夜里就寝时,云浅必须单独锁在染沉放置药物的藏珍室,连一张床都不愿意给他。 染沉担心这是夜君离的试探,因此他的命令,染沉向来都会遵从。 "你怕黑吗?"染沉贴心问道,"藏珍室没有光,因为太多药物,也不得点烛火..." 这一句温声询问,使得云浅陷入沉思。 云浅一生下来,他的母尊便仙逝,正因如此,他的父君一直认为云浅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从小到大都对他冷眼相待。 因为不得宠,天族里里外外都不愿意同他作伴。 从小他便不敢一个人睡觉,因此总是粘着夜君离,他怕黑吗? 他何止怕黑?胆小的云浅,什么都怕... 可今非昔比,他连锁魂谷的几日几夜折磨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或许是因为得到染沉的关心,他的心一下子便又变得娇气起来,挑眉道:"可不可以将这个海螺让我拿进去?我听听就不怕了。" "嗯,好..."染沉答应后,挪步走向屋内一张木色圆桌,打开暗盒,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风铃,与方才那风琴一样,也是大海的颜色。 "这个也给你挂在暗室,要是害怕,就拨动它。"染沉的视线慢慢在云浅脸上打转,期待他的愉悦。 果然,这奇特的玩意又勾起云浅的兴趣,他小心翼翼接过染沉的风铃,试探性地轻轻拨动了一番。 一曲清音柔美婉转,风铃发出的声音比海螺更是清脆动听,云浅忍不住又拨弄了一下。 "你的宝贝都好神奇,我从没见过!"云浅惊叹道,烛光下,纤长睫毛微微落下,在脸颊投出小片阴影,眉眼欣喜。 "谢谢你,那我,去睡觉啦?"自踏进明镜阁起,云浅的性格忽而变得开朗了几分,与起初在锁魂谷的骄横和夜殇宫的卑微截然不同。 或许是想到这几日可以逃离夜君离的逼迫与鞭罚,他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染沉将他送进藏珍室,依照夜君离的意思将其设了结界,加上云浅脚上的锁链,根本插翅难逃。 继而他回到正室依窗坐下,眺望着远处一片巨大的阴云,收起所有的柔情,目光变得可怖。 "你再忍忍...他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会一笔笔记下!再一滴不漏还回去!" 天空中堆积的阴云越来越厚,划破夜空的闪电,照得戮神殿雪亮,雷声从头顶滚滚而过,似乎影射着这一切都将不会太过太平。 第十五章 狐妖倾颜 深夜,狐妖倾颜来找夜君离,他是夜君离成魔后唯一结识的好友,在夜君离上位之时也给予了不少帮助,因此夜君离在很多事情上都给他几分薄面。 "这么晚找我,有急事?"即使是面对应当给出薄面的对象,夜君离的语气仍旧冷漠得像要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倾颜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妖娆的嗓音里夹带着些许慵懒:"哟哟哟?现在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他边说边凑身上前,伸手欲去勾夜君离的墨发,却被夜君离用力地拍开,凝声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任何人触碰!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被拒绝了的倾颜泄气地嘟起嘴巴,假意抱怨道:"还是这么冷酷无情!真不知你那小情人以前是怎么忍受你的!我还以为他回来了,你会有所改变呢,圣君?" 倾颜狡黠地盯着夜君离,笑眸里蕴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期待。 夜君离和云浅的故事,倾颜知晓,他总是无法想象,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让不近人情的夜君离,曾经爱得那样深刻? 于是,在他出关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连夜匆匆赶来,欲见那人一面。 "你这么晚来,不会只是想来提醒我冷酷无情?"夜君离声音低沉,夹杂着不耐。 "带我见见他!"倾颜终于直入主题,提出自己的目的。 "现在?"夜君离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却总让人觉得昏暗的室内没来由充斥着无声的压抑感。 致使倾颜认怂地摊了摊手:"你不愿意就先不看咯,我只是过来闲转悠,顺道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冲着夜君离调皮地使了个眼色,继续道,"怎样?有没有很感动?出关第一件事就直奔你这里来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你现在可以走了!"夜君离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别啊!你最起码跟我说说,你怎么对付你的小情人了?他现在在哪儿?"对于夜君离的事情,倾颜向来上心,倘若夜君离没向他分享一二,他今晚便不会离开。 夜君离最终还是选择回应他:"他在明镜阁。" 对比夜君离的轻描淡写,倾颜便显得大惊小怪了,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向夜君离走近了几步,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 再次确认道:"染沉那里?你,你有没有搞错?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那染沉长得多好看,没瞎的都看得出来吧,你就,你就不担心你那小情人跟染沉跑了?" 这从来不是夜君离担心的问题,在他心里,那人的心硬如顽石,染沉身上没有任何好处,他怎会瞧得起?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夜君离饶有兴致地盯了倾颜,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我!我这不是替你担心!狼心狗肺的东西!"倾颜气鼓鼓地往旁边一张圆凳坐了下来! 夜君离收起笑意,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道:"明镜阁的藏珍室里有一颗墨曜石,可以汲取他身上火炎珠所产生的神力,倘若他一直这样坚持不肯将火炎珠给我,我还可以用墨曜石来拖延一些时日..." 说到底,原来一切的目的还是火炎珠。 夜君离口中吐露出云淡风轻的话语,但倾颜清楚,那墨曜石对身体的伤害极其强大,如果没有及时复原体内的灵力,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只要他不耍花样,染沉的医术你们都清楚,他不会轻易就死的!" 这也是为何他要让染沉时刻与云浅在一起的缘由。 第十六章 就是特地来看你的 "就这么狠得下心了?"倾颜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夜君离,无法相信他舍得这样对待他曾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呵护的人。 似乎这么一问,触及了夜君离眉头,他暴戾地扫过一旁的倾颜,不再出声。 倾颜也并非没有眼见之人,他了解,云浅对夜君离的所作所为,致使夜君离曾经受过的苦难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我去明镜阁瞧瞧?说不定染沉还没睡呢!"倾颜转移话题,等待夜君离的同意。 他虽然与夜君离交好,但夜君离的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即使有天大的胆子,倾颜也不敢为所欲为。 "嗯。"夜君离冷冷应了一声,同意了倾颜的要求。 倾颜得到夜君离的应许,头也不转便往明镜阁跑去。 琉璃瓦上的水花溅得老高,雨幕之下一片朦胧。 明镜阁的烛灯果然还亮着,倾颜远远便隐约睹见窗前染沉玉立的身影。 越接近明镜阁,倾颜的脚步便更加缓慢,他挺久没有见到染沉了,从闭关之前至今,数数大致一个月有余。 不知道染沉会不会想见到自己呢? 思绪飘忽间,他竟不知不觉便走到屋外了。 他用力地舒了口气,慢慢转动着视线,迟迟不敢敲门。 是敏锐的染沉自己捕捉到屋外的妖气,猛地开了门,作出防备的动作:"是谁?" 见来者是倾颜,染沉才放柔了眉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是你啊,倾颜!外边凉,快进来吧..." 或许便是这份温和体贴的柔情,使得倾颜总是不知不觉得迷乱了阵脚,安静得不知所措。 "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为了缓解自己的窘迫,倾颜努力地挑起话头。 "嗯,在看医书。"染沉指了指放在桌旁的一沓医书,碧瞳里都是专注。 他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对他来说,目前没有任何事情重要得过云浅的性命。 倾颜转头将视线落在藏珍室的方向,假装不经意问道:"据说,夜君离将他小情人关在你这里?就在那儿吧?" 只见染沉怔了怔,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语气没有方才那么柔和:"圣君让你来做什么?" 倾颜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好奇想来看看他而已,夜君离没有要做什么..." 凌冽的夜风从窗口呼啸而过,吹起染沉额前的碎发,倾颜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碎发底下那双淡漠的眼睛,是他从未睹见过的,那样陌生。 "他睡了。"虽然染沉的嗓音恢复了以往和煕清醇的气息,但还是让倾颜不禁慌乱,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片刻,染沉轻笑了一声,注视着倾颜不安的样子,满脸委屈说道:"原来是为了别人而来的,我还以为你特地来看我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见他开起玩笑,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倾颜才鼓起勇气说道:"其实,就是来看你的,我还特地带东西给你了。" 说完,从掌心抛出一颗水滴状的宝石,介绍道:"这是我从北海那边寻来的,叫水雾石,我想你一定喜欢。" 第十七章 心不在焉 见染沉表情无异,似没有意外的惊喜之色,倾颜心虚地垂下脑袋,压抑住内心失落的躁动。 "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这便收起来。"虽然语气乐乐呵呵的,但表情却有些尴尬。 染沉轻轻握住倾颜正欲收起水雾石的手,阻止道:"没有不喜欢,你有心了。" 倾颜抬眼看向他,看着他被笼在光晕里的脸庞,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悄悄撇开视线,轻咳了一声,满足地挤出一个微笑来。 染沉对谁都谦和有礼。 可唯独对云浅,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与心疼。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这还下着雨呢。"染沉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笑着对倾颜说道。 关心倾颜是假,委婉地下逐客令是真,倾颜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这场雨下得真久,染沉有些不太放心云浅,每隔一个时辰便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跟夜君离说一声便走..."倾颜善解人意地说道,但不经意抬眼一瞬,他分明看见染沉心不在焉地望着藏珍室游神,并无听进倾颜的一字一句。 或者说,从倾颜踏进屋里的那一刻起,染沉都心思凝重的样子。 想必,自己真的耽误他事了。 没再等待染沉的回答,倾颜便跑进雨中,消失在黑夜里。 待倾颜离去后,染沉便迫不及待地进了藏珍室,看着墙角熟睡的人儿似乎睡得异常安稳。 藏珍室的隔音很好,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云浅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很轻,很平...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你..."染沉伸手欲抚摸云浅那张干净得不可理喻的脸庞,却忽而停在半空,生生忍住了。 他还没有立场这样做罢... 次日清晨,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消停,浅金的阳光从窗外投照进来,慢悠悠地将整个明镜阁笼罩其中。 染沉很早便消除了藏珍室的结界,生怕云浅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人而害怕。 果然,小人儿一醒来便睡眼惺忪地四下张望,找寻染沉的身影。 染沉在正室听到动静,急忙跑去将云浅带了出来,那间屋子,白日里更是黑暗。 "你这里也能见到阳光。"云浅惊喜道出,长长的睫羽在他的眼下落下了一小片灰色,衬得更是无邪。 "嗯!除了圣君的夜殇宫,便只有我这里能见到阳光了。"染沉边说边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变出一把小刀,细心地削起皮来。 又正经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墙角会不会冷?" "不会不会!"云浅挥了挥手,表面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的苦涩却又一点一滴的泄露出来。 比起被夜君离关在锁魂谷折磨的那些夜晚,昨夜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夜。 他嘴上不说,其实每次挨罚,他都很疼,而更疼的是那颗敏感易碎的心脏,他时时刻刻都在恐惧,夜君离下一步又是如何阴晴不定得对付自己。 第十八章 不适 染沉削好苹果,将它递给了云浅,柔声道:"拿着吃。"眸中温情无限。 云浅没有当即接过苹果,而是怔愣了半晌,心道,这人才认识自己几日便对待自己这样好,倘若连累他该如何是好。 于是又回绝道:"我不饿。" 染沉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蹙双眉望着他,一声轻叹从他口中溢出:"我是医师,对待每个人都这样好,圣君他一向清楚,你不必担心。" 云浅这才接过苹果,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欣喜之色填满了那双天真的眼睛:"谢谢。" 他笑得那样开心,满足地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他的眼睛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水雾石,欢呼道:"这个是什么?怎么这么好看?" 染沉不解,为何云浅看起来似乎对世间万物都充满好奇,一点小东西都能让他兴致高昂,点燃他的生动。 昨日倾颜将这个水雾石送给染沉时,其实他并不钟意,虽然他知道这水雾石何其珍贵,四海八荒仅仅只有四颗,它们集齐日月水天之精元,能使人增添灵力。 但本便灵力深厚的染沉,何尝会看得上区区一颗水雾石,他向来不喜欢接受任何人的讨好,无论这讨好是否善意。 可当他看到云浅因为这颗石子而欢喜,心中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倾颜的好意。 "这是水雾石,你喜欢的话我帮你挂屋里。"说着,染沉便拿着它进了藏珍室。 然而使他更为惊喜的是,水雾石在藏珍室里发出洁白如玉的芒光,阴暗无比的藏珍室瞬间变得亮堂... "云浅,快进来看看!"他兴奋喊了一声,恨不得将所有的喜悦都向云浅分享。 云浅不忘再咬了一口苹果,闻声而来,当看到那样敞明的空间,他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似是被强光刺痛了眼睛,他当即捂住了。 "怎么了?"染沉急道,"我们先出去。" "我的眼睛不舒服,"云浅揉了揉双目,眼前的阴影还隐隐约约并未全然散去,但生怕染沉心急,又补充道,"无事无事,只是一时半会没适应。"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试图缓解半分。 可染沉并未放心,他不觉得云浅仅仅只是不适应而作出这般反应。 他上次替云浅把脉时,便惊觉他内伤颇重,但该如何对症下/药,如何治疗,即使医术再为高明的染沉,似乎也黔驴技穷了。 他研究那么多医书,便是担心云浅身上还有他没看出的隐患,在云浅的事情上面,他丝毫不舍懈怠。 "嗯,你坐好,我去将它收好。"上一刻的庆幸在此刻烟消云灭,这颗水雾石,染沉务必会将它摧毁。 "染沉..."云浅唤了一声,眉间溢出难言之隐的神色。 染沉停下脚步,回头望他,依旧笑得明媚:"怎么了?" "无论你查出我身体是什么状况,都不要告诉他,可好?"云浅眼光深深地望向染沉,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染沉虽目中疑惑,但并未多问,仅轻声回答了一声好。 即使没有云浅的叮嘱,染沉也并未打算告知夜君离,他担心,倘若云浅的身体出了状况,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夜君离会待他不利。 他会替云浅守口如瓶。 第十九章 戏精 届时,见邪匆忙而来,似是有急事的样子。 "见邪,为何如此慌张,是不是圣君出了何事?" 见邪还未回答,一旁的云浅便急不可待地从凳子上起身,染沉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投去诧异的目光。 对上染沉惊疑的神色,云浅才克制了半分,又坐了下来。 只听见邪解释道:"不是圣君,是倾颜小主,他受伤了,圣君请你过去帮忙医治。" 云浅第一次听见倾颜的名字,甚是陌生。 在魔界能让夜君离动用染沉替其医治的,想必也是一个重要之人吧。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上扬,这样也好。 "对了,圣君还说将他一并带过去!"见邪继续传达道,抬头瞥了云浅一眼。 染沉没时间多想,便带着云浅跟随见邪一同去了夜殇宫。 入门便睹见倾颜卧在角落一张躺椅上,那是夜君离临时命人抬进来的。 或许只有倾颜最为清楚,夜君离这样大费周章的多此一举,无非就是不愿意旁人上他的床榻。 假若让倾颜知晓,云浅从被抓进来之后,已经躺过上面两次了,倾颜此刻的伤势可能会当场加重... 虚弱的倾颜当即注意到跟随在染沉身后的云浅,他皎如星月看起来纤尘不染,一双无辜的眼睛尽是藏不住的明清...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让夜君离堕入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竟顶着这样一张无害的面孔... 云浅察觉到倾颜的目光,更是心虚地将头垂得更低。 倾颜太好看了,这是所有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有这般感叹。 他面若桃花,一双丹凤眼更是妖娆勾人,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染沉,治吧!"夜君离面无表情,视线却由方才云浅踏入的那一刻一直落在他身上。 倾颜前来求医时,顺道不死心地欲见一面云浅,夜君离不耐他的纠缠,便勉强应允了。 "嘴边沾了什么?"夜君离忽而问道,挪步凑近了半分,目光在云浅嘴角停留。 "啊?"云浅闻声,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夜君离这话是在问自己,便胡乱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原来是苹果屑... 云浅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他发觉自虚空池的事情后,夜君离对自己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除了依旧冷漠刻薄,并无对自己再加以实质性的伤害。 染沉虽替倾颜把脉,但心思全部在云浅身上,只要夜君离一靠近云浅,染沉的神经便会陷入紧张,担心夜君离的阴晴不定。 倾颜敏感地从染沉眼中捕捉到一缕柔情,如潮轻涌。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低声说道:"染沉,我是什么症状?" 染沉这才抽出神思,停顿半刻,朗声说道:"倾颜,别闹了,你并无受伤。" 染沉的结论换来夜君离冷冽的目光,一把将他从躺椅上扯起:"没病就快滚!别浪费时间!" "哎呀!"倾颜戏精地倒地,可怜兮兮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哭诉道,"魔王要谋害人命啦!" "你是人吗?"夜君离不屑道。 "谋害妖命啊!救命啊!" 第二十章 顶嘴的下场 云浅云里雾里地观看着这场闹剧,他看着眼前这个唤倾颜的坐在地上耍赖,分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他与夜君离相爱时,也是经常这般无理取闹,但夜君离从不恼怒,还不分青红皂白地纵容自己。 但眼下,夜君离摆明没有半点容忍倾颜的意思。 “你很闲吗?还是你认为我很闲?”夜君离冲着倾颜责骂道,虽无夹杂杀意,但语气与神情尽是严厉。 倾颜见状况不对,急忙撑起身子从地上起来,语气变得讨好:“别气别气,我这不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你看看,你这戮神殿成天死气沉沉的,多无趣。” 倾颜继续喋喋不休:“你就是成天待在这阴沉沉的环境里,才搞得这副坏脾气!” 云浅听着倾颜数落夜君离的样子,心里升腾起一股失落的情绪,他悄悄瞥了倾颜一眼,余光却无意中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又迅速挪开了。 这人敢在夜君离面前如此大言不惭,想必在夜君离心中也占据了一定的地位罢…他看着夜君离没有发怒,也没有再反驳,不知是因为不屑,还是因为包容… 云浅垂下脑袋,这样想着,忽而被一个身影挡住了眼前的光源,倾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云浅?” 这是进屋这么久,倾颜才正经起来。 云浅并未抬头,也不回答,仅是铮铮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他没穿鞋,纤细的脚踝被粗大笨重的锁链缠着,细看还有微微的血迹,昨夜趁他睡着之际,染沉已悄悄帮他上了药,但伤口还是愈合不了,也是,这镣铐对任何一个人都是残酷的枷锁,更何况是细皮嫩肉的云浅。 见云浅不回话,倾颜将目光移向夜君离,投去疑惑的眼神。 “呵,是认为我这两日对你太仁慈了?”夜君离面对云浅倔强的态度,愤意又莫名其妙散发出来,其实,染沉认为,只要云浅不故意激怒夜君离,也能度上几番安逸的日子。 但是,云浅并不识相。他又恢复原先那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冷笑了一声,抬眸倔强地冲夜君离投去一个嘲讽的眼神。 “我没求你对我仁慈!怎么,对我余情未了?当年还没被我玩够?”明知夜君离最忌讳的便是当年之事,云浅却时不时故作言语刺激他,他一有对云浅心软的苗头,云浅更是出言不逊。 倾颜的心思顿时不在云浅身上,入目的是染沉惶急的面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心潮起伏。 “啪!”一声清脆刺耳的巴掌声重重落在了云浅脸上。 由于没收力,云浅被打得偏过了头,嘴角还泛着一丝血渍,耳朵嗡嗡作响。 倾颜急了,一边心急火燎地拦住夜君离蠢蠢欲动的手,一边将染沉的惴惴不安尽收眼底。 他没想到,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时兴起想出了这个闹剧,最后是以这样的结果收尾。 "染沉!将这个废物带下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静默空荡的夜殇宫,霎时沾染上迷雾一般的灰气,遮掩了所有的光。 染沉连声应下,迅速将云浅带离。 第二十一章 不会一笔勾销 倾颜诧异极了,气急败坏地冲着夜君离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不爱你那小情人了!这样就惹怒你了?你干脆就承认自己还很在意得了!” 即使成为了能够呼风唤雨的魔界之王,但夜君离这些年过得并不愉快,他每日每夜都被云浅的背叛反复折磨,不肯放过云浅,同时也没放过自己。 夜君离没有反驳,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片刻,倾颜才强忍着火气,心平气和道:“别骗自己了,你让染沉带他回明镜阁,并不只是因为需要墨曜石吸取他的神力,而是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他,对吗?” 倾颜一语中的,直接撞入夜君离的心底深处,他也反复问自己,愿不愿意放下所有的怨念,重新开始。 那日在虚空池,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差点不再睁开,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还有云浅睡梦中呼唤了自己的名字,那样眷恋与不舍... 他承认,是心软了。 可是显然,云浅方才的反应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他一厢情愿了。 所有的愤恨一时间又席卷而来,翻滚涌动在心脏最痛的那处,反复发酵。 他紧握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嘴角却浮出一个轻松的笑意:“倾颜,你怕是小瞧了我?还是高估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看着倾颜神色依然焦灼,他又继续说道:“我的事,你少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火炎珠一日不还我,他便别想痛快…” “倘若有朝一日他将火炎珠还你了,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你会如何待他?”即使夜君离让倾颜别再多管闲事,他还是忍不住想了解清楚夜君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想他今后后悔。 面对倾颜的质问,夜君离显然微怔,云浅的抵死不从让他还未设想过,假若真的顺利夺回火炎珠,他又会如何处置云浅。 旋即便是别过目光低眸轻笑,语气里尽是嘲讽:“我说过的,我会将所经受的苦难,通通还给他!” “别认为我对他仁慈了两日,便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太平日子?简直痴心妄想!”夜君离眉眼错杂,倾颜此刻看不穿他的心思。 但他清楚地知道,从前所有的伤痛,不会因为夜君离鬼使神差一时半会的心软而一笔勾销! 对云浅的恨意,早已渗入膏肓。 倾颜扶着额头,慢慢地叹了叹息,转身从桌上拿过一壶茶,连续痛饮了五杯,继而摇了摇头:“说到我口都干了…” 其实,除了这些善意的劝告,倾颜还有一件事不敢道出,便是对染沉的怀疑。 染沉的行为举止,在所有人看来,都最为正常不过。 戮神殿上下一直认为,染沉与魔族之人都不一样,或许是身为医师,他从不害人,为人也谦逊有礼,对谁都是一副心慈的态度。 因此,他对云浅的照顾,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最自然不过的了。 只有倾颜知道,那并非普通的同情… 但倾颜不能说,他清楚地了解夜君离的妒忌心有多么的强烈,他如何愿意让染沉陷入险境。 第二十二章 没有童年的孩子 云浅已经很努力地忍住剧痛和想要软弱哭泣的冲动,但还是有一小滴清泪从好看的眸中滑落。 “是不是很疼?”染沉第一件事,便是心急地拿出药箱,手忙脚乱地从里面找出合适的药粉,一向从容自若的染沉,在关乎云浅的事情上面,竟然乱了阵脚。 刚刚那一声刺耳的巴掌声似乎仍响彻在染沉的耳边,他极力地压制住内心愤恨的情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但那颗心脏,真的疼痛难止。 云浅一直捂着耳朵,想必是伤到耳朵了,而脸上青紫的巴掌印尤为刺目,夜君离完全没有收力,这般残忍地泄愤了… 觉察到染沉异样的慌乱,云浅理了理情绪,故作欣喜地眯起双眸,安抚道:“我没事,不疼,我,我就是有些生气…真不疼。” 云浅故作冷静的样子,却让染沉更是心涩,他不明白云浅到底有何苦楚,要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夜君离,他心上的云浅,明明那样善良。 但他不会过问,他只知道,他绝不会让云浅白白遭受这样的欺辱! “为什么就是不听话?”这次染沉的语气有些沉重,带着责备与不悦。 但仍细心地替云浅处理嘴边的血渍,轻手轻脚地替他涂抹药粉。 “嘶…”方才说的不疼,显然是假的,云浅缩了缩脖子。 “我吹一吹就不疼了,乖,忍一下。”染沉终是不忍再继续板着脸,柔了嗓音,原本已是轻柔的动作更是变得如履薄冰。 彼此的呼吸靠得很近,晨光自背后映照,在染沉的发间微微折出一点明亮闪烁,仿佛天使降世。 “我看看耳朵…”染沉覆上云浅的手腕,轻轻将他挡在耳朵的手拉开,但从表面看不出伤势。 他转身去到藏珍室,将云浅挂在房内的那个海螺拿出,放在云浅耳边:“听一听,里面唱的是哪首童谣?” 染沉想测试一下,左耳的听力是否有受到影响。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云浅摇了摇头,就在染沉以为耳朵受伤时,云浅才难为情地解释道:“我没听过童谣。”他的母亲没有陪着他成长,周围的小伙伴也都排斥他,没人与他分享过。 “嗯?”染沉吃惊地出声,云浅身上有一股懵懂天真的气息,让染沉一度认为,这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童年应该也是充满快乐的。 谁能想到,恰恰相反。 “耳朵没事,听得见。”云浅转移了话题,把满腹的委屈都吞进肚子里。 染沉顺势,抬手将云浅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浅浅一笑:“等你好些了,我尝试跟圣君讨一个让你出去散心的机会,可好?” 云浅脸上当即浮现一闪而过的欣喜,他从前那样爱热闹,当然喜欢。 可是,他分明知道这是奢望,夜君离如何会轻易放他出去,可明明清楚染沉是在哄自己开心,他还是应景地点点头,笑着应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染沉说出的承诺,便一定会实现。 第二十三章 前往启贤山 长长的流苏从头顶上方垂下来,刮得云浅鼻尖一阵微痒,却仅是拧了拧眉头用手抹了抹鼻子,没从睡梦中醒来。 染沉带出一声无奈的笑,狭长的双眸闪动了下,被云浅这副沉睡的模样逗乐了。 “醒醒?醒醒…”染沉轻轻拍了拍云浅的肩头,看向云浅的眼神,总是这样深情脉脉。 感受到眼前柔软的触碰,云浅终于慢慢撑开了眼睛,随之映入视线的是染沉如晨曦般和煦的微笑。 “怎么了?”云浅睡眼惺忪,一副还未睡足的样子。 “圣君答应今日带你一起出去,快点起来准备准备。”染沉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眼底有光,在让云浅开心这件事情上面,他总是这般竭尽全力。 但由于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回应染沉的,便是云浅迷茫的眼神。 这距离上次染沉许下承诺的那日,已过了五日,云浅早已将这事抛诸脑后了,没想到染沉却一直替他惦记着。 这五日里,夜君离似乎很忙,让云浅风平浪静地度过了来自不易的几日,他已是满足。 “他,为何愿意答应呢?”云浅仍旧不敢相信,夜君离耗尽心思将他抓获,他已作好思想准备,即使有幸活着,也将会永不见天日罢… 染沉只是笑笑,没有向云浅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旋即又扶他从地上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去吧。” 夜君离今日要去启贤山与其庄主叶天启交换一件宝物,名唤嗜血剑。 嗜血剑的法力两面极端,倘若能够驾驭它,它便能保驾护航,为自己的神力锦上添花,但若神力不足,遭其反噬,后果将无法预料。 染沉向夜君离提出,为了保险起见,带上云浅,假如有意外出现,他体内的火炎珠便能抵挡,夜君离才答应的。 当然,这只是用来说服夜君离的借口而已,如若最终确是遇上危险,染沉当是不乐意让云浅受到伤害… 云浅或许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脸上的喜色迟迟未曾散去,连吃苹果的时候都在哼着小曲,眼睛一直微微眯着。 一切准备就绪,染沉便带着云浅去大殿与夜君离等人集合。 云浅每当瞟见夜君离犀利的面容,在明镜阁所有的活跃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沉默。 夜君离走到他身前,将他身上沉重的锁链解开,又施了法,为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和一双干净的鞋。 嘴里却还是吐出凉薄的话语:“不要待会出去丢人现眼!” 也是,他堂堂魔界至尊,带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晦气的阶下囚出门招摇,岂不是让世人笑话。 云浅歪着头,没有回嘴,出门前,染沉不停同他强调,让他一定不能再言语过激地得罪夜君离。 难得可以出去一趟,染沉希望云浅能够留下快乐的记忆。 "圣君,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见邪备好欲与启贤山交换宝物,对夜君离提醒道。 更是为了让云浅得到更多透气的机会,染沉提议不使用法术抵达启贤山,而是选择了步行,毕竟,启贤山距离戮神殿,也并不是太远。 第二十四章 喝酒吗 去往启贤山需途径一处繁华热闹的小镇,镇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夜君离等人抵达小镇时,正是凑上闹市赶集的喧哗时刻,夜君离似是对这样嘈杂的环境产生不适的反应,轻皱了眉。 云浅却正好相反,染沉仔细观察他神色中的每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本一路沉默的眼角眉梢,紧抿的双唇,在此刻终于有了复苏的迹象,万般欣喜与生动在他眼底乱窜。 染沉又提议道:“圣君,既然出来了,我们要不要考虑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可以打听一下外界的消息。” 最后那一句,正是提到点子上了。 夜君离直视前方,一缕流光掠过他的瞳孔,微暗的眼眸瞬间染上了金色。 他应允了,随即等人一起走到一间小酒馆歇息。 小酒馆中坐满形形色色的人,都在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云浅大致一听,好似在讲妖族的故事,他向来对妖族并无多少好感,便不再过多的关注了。 “喝酒么?”夜君离忽而开口问道,将眼神投向染沉。 既然是来了酒馆,似乎不喝酒也难免有些不够应景,于是染沉颔首同意这个提议。 很快,一壶用碧色陶瓷容器盛着桃花酿很快便被端了上来。 得到夜君离的许可,一旁的见邪也迫不及待地举杯斟酌了一杯,嘴里还不禁发出感叹:“好久没有尝试过这样好的酒了。” 戮神殿除非有要事而举办大型的酒会,才会有机会让神殿上下喝上小酒,寻常时间,夜君离是禁止的。 染沉听闻见邪都这般称赞,也跃跃欲试,但染沉一向不胜酒力,只敢小口地轻啄了一下。 但或许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使得云浅可怜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酒壶,默不作声。 没得到夜君离点头,他当是不敢轻举妄动。 届时,染沉看出了他的心思:“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但未等云浅回答,夜君离那双冷漠的眼睛便望了过来,方寸之间,云浅不由心绪大乱。 从前由于夜君离的限制,云浅便是滴酒不沾,就连没有多少酒气的果酿,也未曾尝试过。 云浅失落地摇了摇头,莫名的紧张一点点拽紧他的神经,紧绷的气氛仿佛一碰即断的弦。 正当染沉欲替云浅倒上白水时,夜君离却又眼含戏谑道:“如今你我无任何瓜葛,我不会干涉你!”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激起了云浅心中的不甘示弱,他不忿地夺过桌上那壶酒,仰头将剩下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这一波操作,使得在座的人都瞠目结舌,尤其是染沉。 他快速去抢夺云浅手中的酒壶,责备了一句:“这酒有些烧心,你如何能喝这么多!” 但已来不及了,云浅顿感昏昏沉沉,脑袋迷迷糊糊地晃动着,困倦得快睁不开眼。 视线模糊间,夜君离的声音也变得遥远,仿佛在另一个空间。 他似乎在怒斥着什么,却又夹杂着几许担忧。 第二十五章 醉酒 云浅的脸上当即沾染上了撩人的薄红,半睁半眯的双眼透露出他此刻不清醒的状态。 染沉竭力将内心的焦急生生压制了下去,忍住上前的冲动,在一旁观察夜君离的反应,看着他的嘴唇翕合,好似说了什么。 这样的情况,看来今日是没办法继续前往贤启山了。 夜君离将云浅托在臂弯里,对着染沉吩咐道:“先在这里住下。” 语气毫无波澜,可偏那双墨瞳又显得那么冷漠,让染沉摸不透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对于云浅任性的此举,他到底生不生气。 染沉让酒馆老板提供了三个房间,他本打算自己留下来照顾云浅,却未曾想,夜君离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他。”夜君离对着染沉与见邪说道。 染沉的瞳孔不明显地震动了一下,转而变得幽深。 他依旧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去。 夜君离又说道:“我担心他使诈!我不放心!” 原来他在担心云浅装醉而趁乱逃走,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才安心。 染沉临走时,仍旧不放心地看了云浅一眼,只见他醉醺醺地躺在床榻上,睡姿不太雅观,嘴巴吧唧吧唧地吞咽着,可能是由于喝完酒之后,嘴巴干涩造成的。 染沉生怕夜君离多疑,也不再作无畏的辩驳了,随着见邪出去,不甘地将门带上。 屋内的夜君离,就这样,默不出声地盯着床榻上醉酒的云浅。 凌乱的墨发缠绕在他的颈边,沾染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晕染出格外昏沉暧昧的景象。 他似乎有些燥热,不耐地抹了抹额前的碎发,还将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嘴里嘟囔着:“走开!走…开!” 夜君离的脸色十分难看,眉心紧皱,双眼巡视过云浅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确认真假。 登时,云浅又翻了个身,右脚用力地踢了一下床板,嘴里又骂骂咧咧说了一句听不清的话。 有些怪异,夜君离看着他这般没心没肺地胡闹,反倒没了脾气,一把抓过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细声说道:“自作自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冷厉的气息仿佛随之沉醉,萦绕在云浅脸侧的气息很轻很轻… “热!好热!”云浅昏沉地抱怨着,还边胡乱扯了扯衣领,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细看还透着一丝暧昧的绯红。 夜君离即使多恨云浅,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曾经爱到撕心裂肺的小人儿,说没感觉是假的。 紧皱的眉头里霎时染上隐忍的情愫,却被云浅突如其来的掌温,功亏一篑。 云浅不经意抬手一钩,正好覆上夜君离的脖颈,他的掌温很热,还调皮地用指尖扣了扣,男人的情欲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双手不受控制地捧起眼前的脸庞,埋首凑到小人儿的唇边,掠夺了小人儿的氧气。 房里好似陷入了一片沉默,只能听见夜君离急促的喘息声和身下人儿的呜咽… 第二十六章 亲亲抱抱才睡觉 醉酒的云浅乖巧得令夜君离不可思议,整个过程,他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地哼哼唧唧几声,并未作出激烈的反抗。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还是很诚实。 …… 事后,夜君离并不着急睡去,而是满足地盯着枕边人细看,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明明是这样一副娇柔软糯的模样,明明从前总是那般率真烂漫地跟在自己后面,形影不离。 夜君离并没有机会继续深思,云浅微微睁开的眼睛打断了他的思绪。 “腰疼…腰疼…好热…”或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他还是未能清醒过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哪里疼?这儿么?”不知是因为睹见云浅不似之前那般倔强,言语句句伤人,还是因为方才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取悦了他,夜君离竟莫名地温柔起来,就仿佛从前那样。 他伸手往云浅的腰间,轻轻揉捏了两下,可能有些痒,酒醉中的云浅缩了缩身子,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此时夜君离的脸上,竟染上了几丝柔和的神情。 开口的语气竟也出奇地夹带着些许宠溺:“不是喊疼吗?躲什么躲?”右手擒住云浅乱扭的肩膀,左手轻轻替他捋了捋散在脸侧的发丝,目光落在云浅锁骨至颈边处的两道伤疤上。 那是上次被夜君离用骨灵鞭抽打而留下的。 离得这么近,云浅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奶香味更是浓厚地充斥着鼻腔,使得夜君离卸下所有的阴郁,就仿佛被眼前人蛊惑了一般,哑着嗓子道:“要是你听话一些,我…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你…” 云浅努力睁着困意十足的双眸,似乎听进去夜君离的声音,迎合地点了点头,嘴里呢喃:“听话,听话…” “怎么不睡觉,睁着眼睛看着我做什么…”或许,此刻的夜君离,只想抛开所有的怨愤,贪恋这一刻难得的安宁,他恢复到从前深情的样子,像对待一个孩童般半哄着这个“仇人”。 借着酒意,云浅的胆子似乎都变大了起来,抬起指尖点了点自己像花瓣一样娇艳欲滴的双唇,懒洋洋地吐出一句:“亲…亲亲就睡觉。” “嗯?”夜君离更靠近了些,欲再次确认一遍。 “亲亲,还要抱抱…”说完还作势地敞开怀抱,行为动作都幼稚极了。 既然小人儿都做到如此主动的份上,夜君离没理由不满足他。 他没有说话,目光里有异样的潮汐在涌动。 缓缓靠近,先是在小人儿唇边,认真地印下一个吻,起伏的呼吸里夹杂着绵密的温柔。 一连串的记忆随着风丝往脑海里钻,交织成了一张似月的情网。 夜君离心中猛然一跳,伸手抚摸着云浅的脸,掌心炙热而熨帖,继而用手护住他的脑袋,将整个人都藏进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云浅包围,令他心安地往那人怀里钻了钻,交缠在一起的发丝如同夜君离凌乱的思绪,怎么也理不清… 第二十七章 你对我做了什么 其实天色尚早,但被云浅这么一折腾,夜君离干脆也睡下了。 怀中的云浅睡的无比安恬,虽然由于燥热,嘴里时不时会发出含糊不清的抱怨,但双手却搂得很紧,似乎对眼前人万般依赖。 待云浅脑中的眩晕感逐渐消失,醒来时已是深夜了。 他先是醒了醒神,眼珠转动了一圈,扫视了一遍陌生的床帐。 继而感受到腰际的重量,悠悠转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入目,使得他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声音可谓是震耳欲聋。 睡眠本就很浅的夜君离,当即警惕地睁开眼,捂住了他的嘴巴:“夜深人静的,你喊什么?” 云浅下意识想逃脱,手腕却被抓紧,那人没有像寻常一样大发雷霆,反而是一声柔声的责备。 被捂住嘴巴的云浅闷闷哼哼地发出不满,夜君离犹豫了一瞬,便放开了他。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云浅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双手戒备地护在心口处,仿佛是刚被官家少爷欺辱的良家少女,动作和表情都搞笑极了。 夜君离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嘴边带起了笑意,一扫之前的阴厉,坚定地与之对视:“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对我做了什么?” 云浅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肢,明明那股酸软还未完全褪去,这人怎么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你趁人之危!”云浅压下心中的虚意,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毫无底气地发出指责! 这一举一动在夜君离看来尤为可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浅,充满侵略性的气息不由让云浅身体紧绷,再次开口时,声音哆嗦:“算,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可以回自己屋睡了!” 霎时,恶作剧一样嘲讽的笑容浮现在夜君离脸上:“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叫得动我?” 云浅细想也是,今非昔比,他有什么资格再对人家指手画脚的。 于是便兀自下了床,随即变得正经而淡漠,对夜君离道:“无事,反正我睡惯了墙角。”说完便独自走到房内的一处角落,蹲坐下来。 夜君离乍然眼神微暗,心底莫名浮出一丝酸涩之意。 云浅寻常时候便是这样在那冰冷的藏珍室度过黑暗的一夜又一夜吧… 那颗墨曜石确实一日比一日晶亮,但他感受得到,云浅的灵息也逐渐被削弱。 这份突如其来的内疚使他鬼使神差般开口道:“以后不让你睡墙角了,好不好?” 届时,正在闭目养神的云浅倏然睁开了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继而冷笑回应:“怎么?这是陪睡的酬劳?我还真不知道,我一下作之人的身体,还能这么昂贵,换得来一张床榻…” 明明以为场面还是有扭转的余地,夜君离愿意平心气和的解决,但看来,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人,压根不当他一回事!也不将他的任何好意放置眼底。 明明应该生气的,当看到那弱小的一团可怜兮兮地挨着墙角时,或是方才那一番旖旎缠绵起了作用,夜君离竟发不起火了。 这具身子果然神奇,能够灭"火"。 他仅是冷声道:"我先不和你计较!你爱睡墙角就睡吧,我不管你..." 说完,自己往床榻躺了下来,心无旁贷继续入眠... 第二十八章 妒忌 云浅也靠着冰冷的墙角,习以为常地闭眼入眠。 他们两人是睡得踏实,可隔壁屋子的染沉,却一夜难眠。 从夜君离说欲留在云浅那屋的时候,染沉整颗心都是悬着的,眉头也没有拧开过… 他不仅仅是担心云浅的安危,更是心生醋意了,即使不完全了解夜君离和云浅的过去,但他们两人的感情染沉或多或少听过一些,无论现在如何,他都避免不了生了妒意。 他便这样如坐针毡地失眠到了天亮。 ... ... 次日,染沉早早便过来夜君离屋外敲门,以送早点作为借口。 夜君离向来起得很早,漠然的语气透过一扇门,传入染沉的耳中:“进来吧。”但语气中并无异样。 染沉得到同意推门而入,视线当即被倚在墙角的云浅所吸引,他忽而松了一口气,昨夜淤积在心口的那种不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终于尘埃落定… 他以为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但夜君离下一刻突兀的举动却又令他心生疑惑。 只见他缓步走向云浅,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似笑非笑:“怎么这么能睡?” 云浅先是揉了揉眼睛,这是他每次醒来的必备动作,再迷茫地睁眼看着眼前的黑影,登时倒吸了一口气,双手又戒备地护在胸前,开口结结巴巴:“你你,你又想干嘛?” 说来也怪,云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待夜君离总是磕磕巴巴的,不像寻常那般目中无人,语气带刺。 此刻,夜君离并未产生不悦,而是正经回答到:“起来吃早饭!” 这样反常的态度不仅是让云浅受到了惊吓,染沉更是一筹莫展,他不了解夜君离内心真正的想法。 云浅瞥眼见到了染沉,提到嗓子眼的心瞬时平了下去,起身拍了拍屁股,毫不客气地走向餐桌,拉过木凳坐了下来,一把夺过染沉刚放下的那盘包子,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染沉担心他噎着,连忙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提醒道:“别急,还有…” 不知是否昨晚折腾得太厉害,他醒来时便觉得异常饥饿,包子一个接着一个也觉得填不饱肚子。 他已忘了多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怀痛快吃一顿饭了,即使是这段时日在染沉那边,他没亏待自己,但或许是自身身体的原因,他的胃口一直不太好,经常吃不了太多东西。 “看我做什么?你们怎么不吃?”吃到一半,他忽而抬眼瞥见夜君离和染沉都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迷茫问道。 染沉的注意力又投向了夜君离,他的目光落在云浅身上,眼里一缕金芒转瞬即逝,低沉的声音亦是带着一丝无奈,和一丝纵容:“我们不跟你抢。” 这样始料未及的举动,促使染沉那双和煦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仿佛有危险的光在翻涌。 染沉很矛盾,他总担心夜君离对云浅不择手段,但当夜君离柔下情绪对待云浅时,他的妒忌又不受阻拦地全涌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我们成亲了 云浅或是被昨日夜君离的乘虚而入惹恼,气势汹汹地回了一句:“抢也不给你!”说完还不忘白了夜君离一眼。 虽然他行为举止表现出了满满的不忿,但这一举一动在染沉看来,却似打情骂俏般和谐。 他弯起的眉眼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嗓音些微低哑:“快吃吧,吃完还要继续赶路…” 嘴角的笑意不曾收敛一分,可眼神里的蜜意已悄然退却。 一出酒馆,发现天气出奇的阴沉,黑压压的云朵映着暗灰的天空,令人不禁蕴出几分不安。 去往启贤山的路途果真不太遥远,仅是穿过拥挤闹市,再经过一片幽深的丛林,便抵达了。 叶天启亲自出门迎接,浮夸的语调里满是客套的场面话:“魔界圣君亲自过来,叶某有失远迎啊!” 一把熟悉的声音,当即将云浅从游神中拉了过来,堪堪把头抬起,视线犹疑地投到说话人的身上,神经霎时绷直,悄悄又将脑袋埋下去。 正当他以为叶天启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一声叫唤让他心头一颤,不敢直视在场的任何人。 “云浅?”叶天启悠扬一笑,款款走到云浅面前,惊呼道,“真的是你?你去哪儿啦?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由于心颤,云浅踉跄地倒退了一步,慌不择路:“我…我…你…”他神色不安,不知所云,搭在脚边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措手不及的场面。 他的方向感和记忆一向不是太好,一路奔走,竟未发现这便是去“启贤山”的路。 当叶天启又不死心地欲再上前一步时,被染沉阻拦了下来,他明显意识到夜君离此刻身上寒意四起,浑身上下透出不悦的气息,夜君离动怒,遭殃的便只会是云浅。 “叶庄主,请自重…”染沉本是为了提醒叶天启注意界限,却不曾想此话一出,便激怒了叶天启,他不忿地回应出一句让染沉大惊失色的话:“自什么重!他都与我成婚了,我们两名义上是夫妻!” “夫妻?”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夜君离终于启唇,眉眼间是缭绕不散的戾气,他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便是事态发展到一发不可收的地步了。 染沉转向云浅,眼眸间盛满了不解:“云浅,快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云浅反而放弃了挣扎般,理了理心绪,勾唇一笑:“我,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说的没错,我们是夫妻。” 他稍许稳了稳呼吸,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云浅每次一紧张便方寸大乱,则忘了他和夜君离当前的关系,都已是仇敌了,怎么还能担心他误会。 事实便是如此。 但云浅也不愿意靠近叶天启,并不想跟他过多的接触,他当年殚精竭虑才逃离叶天启身边,他不会回去。 况且,他也回不去罢... "我们先办正事吧..."夜君离开口道,那双冰眸里仿佛有阴沉的光在涌动,随时将人拉入黑暗。 第三十章 嗜血剑 夜君离在六界中,任何人都会给几分面子,即使叶天启再如何想与云浅叙旧,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敢急于在这时询问。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踏入了启贤山的大门。 “嗜血剑呢?”一进大门,夜君离便直切主题,丝毫不给叶天启喘息的机会。 叶天启的心思仿佛在停留在云浅身上,夜君离重复了第二遍,他才回过神来。 “在此。”叶天启从掌心唤出一把长剑,血红刺目,发出强烈的巨光… 夜君离示意见邪,将拿来交换的封雪剑递出,与叶天启作交易。 夜君离正欲接过嗜血剑,却发现手心立刻浮现一股难受的灼热感,一阵热流沿着手臂通向心脉,他当即收了手,神色不善地望向云浅,语气中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你来接!” 嗜血剑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不是任何人都能够驾驭得了,夜君离还不适应,他不得冒险使自己受伤。 而为何挑中云浅,除了一开始染沉带上云浅的目的便是如此,还有方才埋下的怨怒吧! 叶天启欲言又止,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便将嗜血剑递向云浅。 他与云浅成婚时,便是为了两族势力的结合,他对云浅谈不上有感情,只是当时云浅莫名其妙地失踪,启贤山上下多多少少受了一些牵连,他才这般心急火燎地质问云浅罢了。 届时心存担忧不忍的,便只有染沉了吧。 “要不让我先来试试吧。”内心压抑着的那份担心脱口而出,却只招来夜君离冷厉的目光,宛如一道锋利的刀刃,染沉不敢再上前半步。 倒不是他担心夜君离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担心他对云浅…他只能暂时选择隐忍。 云浅也只能顺从地接过嗜血剑,不敢反抗。 岂料,染沉失策了。 即便有火炎珠护身的云浅,在接过嗜血剑的时候,剑身抖动,锋芒粼粼,毫不留情射向云浅的心口,不见血迹,却致使他似被撕裂般疼痛,重重地跪在地下。 “谁都不准帮他!”夜君离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那双锋利的眼眸如同寒潭下的波光,冷森无比。 他若无其事地看着云浅倒在地上,嘴里的鲜血一点一滴地落在地面上,融进青黑色的石板中。 他似乎很痛苦,那剑光迟迟未曾消散,致命地灼烧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而夜君离却转身面无表情地与叶天启说道:“放心,他有火炎珠护体,死不了。” 死不了,却比死还痛苦。 染沉屏住了呼吸,生怕急促慌乱的呼吸泄露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屋外应景地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也随即惊天动地。 突然一道劲风刮来,云浅被掀翻飞出屋外,趴在雨中束手无策。 似乎有无形的飞刃在他身上划开道道伤口,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握着嗜血剑,强撑着剧烈的喘息。 莫大的雨珠无情地拍打在身上,心口处的布料也早已被口中的血水混着雨水浸湿,看起来狼狈极了。 而夜君离仅是冷眼地观望着这一切,眼中不起任何波澜,云浅支撑不住闭眼前,入目的便是那双嘲讽的眼睛,事不关己般地望着自己。 第三十一章 折磨 当云浅醒来时,却是被捆绑在戮神殿的摄魂洞。 他不知道他在雨中挣扎了多久,他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何种残暴的酷刑。 “交代吧!”夜君离一直在笑,冷硬的声线包裹着嗜血的欲念。 “交代什么?”云浅艰难地呵出几字,嘴角微微抽/动,有意无意还透出轻蔑之意。 “你说呢?”夜君离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手中烧红的铁链,他的眼神很冷,就像全然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就是…他说的那样…我…没什么好交代…”云浅说完,从嘴角垂下一串血丝,他的脸色苍白,紧抿双唇,仿佛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好,动手吧。”夜君离的声音在摄魂洞内回响,向着一排魔将下达命令。 倔强所带来的后果,便是承受非人的惩罚,那根根烧红的铁链没有丝毫犹豫地抽向云浅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 “打到交代为止…”月华被乌云掩盖,一点寒芒闪过,一声清冷的声音宣判了云浅的下场。 夜君离从叶天启那里得知,云浅当年与之成婚后,不到半年时间,便偷了启贤山的幻魂丹一走了之,因为顾念夫妻之情,叶天启也不想对他过多的追究,只是他当年就那样子不告而别,也留下很多烂摊子让叶天启善后。 夜君离的注意力全然在云浅偷了幻魂丹这件事上,原来,还是那样死性不改,竟然为了一颗幻魂丹而屈身下嫁… 原来,当傻瓜的不止自己一个啊。 怨恨堆积在胸腔处,不知是否这样的惩罚还不足以让夜君离解气,他伸手一掷,灰色的幻影投在云浅身上,将他包裹其中,然后狠狠地被摔向一旁的石台,坚硬无比的石台顿时被撞得粉碎,染上那人身上的血水,燃成红色的灰烬… 或许云浅该庆幸吧,是因为后脑勺血流不止,夜君离才喊来了染沉。 染沉好像没见过一个人在受那么重的伤,流那么多血时,生的欲望还那样强烈。 因为那样胆小的他,每次受伤,嘴里喊的不是疼痛,而是救我… “别怕别怕…我会救你的…别怕…”带着哭腔的声音安抚着云浅,也安抚着自己那颗几近崩溃的心脏。 夜君离将云浅丢给染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带半点留恋,似乎仅是担心他死了拿不到火炎珠,再也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了。 可云浅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身上的鞭痕带着淤紫,鞭鞭见肉,后脑的撞击更是惨绝人寰,见到了骨髓。 血怎么样都止不住… “还…不能死…不能死…”昏沉中的云浅,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对死亡的恐惧出乎染沉的意料,他连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都不害怕,却强烈的惧怕死亡。 “乖,乖…不会死…别怕…”四下无人时,染沉终究还是晕红了眼眶,意乱心慌地替云浅止血。 那人一直疼得抽搐,泪水流在脸上,瞬间便被脸上的血迹染红,哭得那样伤心... 第三十二章 心疼 印象中,云浅总是喜欢用一副骄横的姿态面对夜君离,但每次受罚,他总是这样难受得撕心裂肺。 “忍忍,再忍忍…”染沉的脸上蔓延出浓烈的悲伤,哽咽的声音带着满满怜悯,却又用最温柔的眼神看他。 一串串凉意顺着眼角穿过头发一直浸到耳畔,云浅似乎冷极了,微微蜷缩的身形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孤独。 足足折腾了一宿,染沉不敢有丝毫疏忽,一夜不敢闭眼,守着云浅观察他的状况。 他数不清干净的帕子被血染红了多少条,也数不清云浅醒来又昏睡了多少次,他只知道,那人总是用那般眷恋不舍的眼神哀求他,似乎在告诉自己,他多想活着… 他当然不舍让他死去,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上回费劲心思命鬼魅寻来的护心丹,终于派上了用场,让云浅不至于遭受更大的罪… 或许事态过于轰动,倾颜收到消息当即赶到了戮神殿。 他没有在夜殇宫逗留,转瞬匆忙来到了明镜阁。 “染沉…”他看着男人的背影,轻声唤道,似乎担心惊扰了床榻上沉睡的人儿。 男人回眸对望,浅浅一笑,优雅温柔不减,只是眼神里隐隐透露的暗淡和疲乏,并没有躲过倾颜的视线。 他有些愕然,他甚至惊觉染沉比床榻上的小人儿还要憔悴。 “无事了吧…”他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触碰到不该触碰的东西。 染沉的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哑着嗓子回答:“好不容易睡下了…” 倾颜脸色变得难看,克制着情绪,恶骂道:“夜君离那个王八蛋!这都狠得下心!我还以为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会收敛一些,果然良心是喂狗了!” 倾颜很少失控而恶言不断,但当他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云浅,他该死的心存不忍。 明明这人夺走了染沉特有的温柔,他本不该产生任何悲悯之心,可每当目睹染沉为之难过时,他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难过,心中便不适时地难受着。 “倾颜,小声一些,别吵醒他。”染沉的语调依旧温和,身后似乎有一道隐匿的白光正在四散,像是云浅的救赎。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倾颜努力驱散心中的清苦,关切问道。 “倾颜…”染沉顿了顿,犹豫了半晌,像是思考了很久才从心底挤出了这句话,“帮我助他逃出去,可好?” 倾颜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讶异于染沉的天真,忍着情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夜君离的手段!如何能逃!” 倾颜甚至不敢想象,倘若染沉实施了这个计划,而被夜君离发现了的后果,那将会是比戮神殿持久以来所有的下场都要暴虐无道吧! 他如何能让染沉冒险! “染沉,答应我,不要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染沉的手臂,不安使他手指过分收紧,细看还有些颤抖。 染沉略略侧过头,回眸看他时,还故作欢喜眯起双眼笑:“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倾颜了解染沉,事到如今,他哪有心思与自己开玩笑,他真的动了这个念头。 于是又再强调一遍:“染沉,听我说,如果被夜君离发现你有二心,不止是你自己,还有他,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知道吗?” 倾颜清楚,只有用云浅作为理由,染沉才会深思熟虑,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第三十三章 初遇 染沉苦笑,瞟了眼倾颜交握着揉捏的双手,柔和了语调:“倾颜,这阵子可不可以麻烦你带些好吃的给云浅,他上次一直惦记着让我做东西给他吃,现在是走不开了…” 对于染沉难得的要求,倾颜如何会不答应,即使这个请求是为了别人。 “当然没问题,说到吃这件事啊,肯定没人比得过我!你放心交给我!”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继续方才那个严肃的话题,转而气氛轻松了下来。 倾颜并未说假,这世间山珍海味不要说全吃遍,起码吃了一半以上肯定是有的。 倾颜一直都过得潇洒自在,无拘无束,或是性格的关系,他总是自得其乐,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憾事,那便是染沉吧… 倾颜第一次见到染沉的时候,便一见倾心了。 这大概要从夜君离刚成为魔界圣君那时候说起了。 那一日,倾颜前去给夜君离贺喜,兴致高昂地提着大袋小袋并不实用的贺礼。 “夜君离这下不感动得痛哭流涕,小爷我绝对饶不了他!重死我了!”除了瓮声瓮气地埋怨,倾颜还声情并茂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这一脚用力,那颗朴实无华的石子,直直地往不远处一个身穿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的方向飞去。 “小心!” 幸得那人反应及时,躲过了这一场小小的意外。 倾颜着急起来,将手上的贺礼随手一扔,连忙上前去看那人是否有受伤,不看还好,就是这样一眼,从此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公子有无受伤?实在抱歉,我…”倾颜连声道歉,双眼打量着白衣公子的衣衫,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无碍。”那样低柔好听的声音,像大海一般深沉。 倾颜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心跳也扑通闹个不停。 在他所见过的人当中,他觉得好看到人神共愤的,便只有夜君离一人。 而眼前这位,是与夜君离不一样的好看,假若夜君离的好看是霸道的,那么眼前这位,便是纤柔的,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倾颜鬼使神差般道出了心中所想,意识到后,难为情地轻咳了一声,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红色,解释道,“就是觉得与公子有缘,便…” 正当他手足无措地找寻着借口时,染沉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染沉,你呢?” 似是出乎意料染沉愿意将姓名告知自己,并且还“礼尚往来”,倾颜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上了,回答出的语调中,又惊又喜。 “我叫倾颜!倾颜!很好记的!” 那时,连倾颜都觉得上天都在帮自己,因为当他介绍完自己之后,便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而染沉,便是那样善解人意:“我带伞了,送你一程。” 殊不知,这是上天帮了染沉。 他为了接近夜君离,已铺垫了多久…… 而倾颜,则是意外的收获吧。 这收获,自始至终,都是那般死心塌地,而染沉,则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倾颜自以为的缘分,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 第三十四章 给我下来 在倾颜看来,染沉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但失望的是,染沉对每个人都好… 从前的倾颜以为,或许染沉的性格便是如此,只要再相处多一段时间,便能水到渠成。 直到见到了云浅。 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的柔情,是眼底有光。 思绪被床榻上小人儿的醒转给拉回。 云浅缓缓睁眼,有些吃力地拉开了被子,染沉又着急又惊喜,声音轻得让倾颜以为产生了幻觉。 “疼不疼?哪里不舒服?”这样苍白无力的问候,却夹杂着倾颜望尘莫及的浓浓温柔。 云浅无力轻摇了头,张口想说些什2么,却被染沉阻止了:“你别动,先别说话,喝点水。” 染沉细心地将他的脑袋微微托起,一杯温水也似乎担心他被烫到,轻轻吹了吹。 “慢些…好点了么?”碧绿眼眸含着心疼,轻轻蹙眉,便吹皱了一池春水。 云浅向来善解人意,即使疼到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他仍弯着眉眼,乖巧地颔首。 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倾颜,此刻的立场有些尴尬。 他上前也不是,回去也不是,表面安详地目睹一切,实则心底惊涛骇浪。 直到云浅将目光疑惑地落在倾颜身上,染沉才温声解释道:“我让倾颜这几日都给你带好吃,可好?” 语气里除了讨好,还有宠溺,好看的碧色汪洋里映照着属于自己的悸动。 “好。”云浅欣喜地点了点头,虚弱扯着嘴角的样子,甚是让人怜惜。 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疼痛的痕迹,忽而,平静神情因为一个突然闯入他视线的身影出现了裂痕。 他受惊一般地往床角退去,手心紧紧捏着身下的被褥,满眼通红。 来者正是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夜君离。 倾颜驰步上前,挡住了夜君离试图上前的脚步。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如何?”通常在气头上的倾颜,对夜君离的态度也是毫不客气的。 夜君离立在原地,看向云浅的眼睛里找不出有任何担忧,开口的语气竟还有愠怒之意:“没死,很好!” “下来!”他忽而命令道。 染沉瞳孔微微放大,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云浅却仍是缩在墙角一动不动,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仿佛坠入了深渊,惶然无措。 “我说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落下,冻结了云浅心上所有的恐慌,他挪了挪身体,忍着浑身疼痛,由于双手使不上力气,重重地趴倒在床榻上。 “夜君离!你别太过分!他…”倾颜止不住开口,却被夜君离一个眼神掐了话头。 没人能够帮得到云浅,只会让他的处境越来越糟糕罢了。 云浅咬紧牙关,重新支撑了起来,举步维艰地下了床,跪在冰凉的地下。 “你们两个先下去。”夜君离不容反抗的声音再次响起,失神的染沉几近失控,手心竟嵌出血来。 倾颜见情况不妙,不管不顾将染沉拉走,眼神不停的示意,请求他别与夜君离作无畏的对抗。 没人清楚染沉有多后悔,让云浅出了这一趟门... 第三十五章 威胁 “解释吧。”夜君离眼底散开凉薄,完美的唇形勾起一抹揶揄。 云浅心知肚明他想要自己解释什么,无非还是纠结于自己与叶天启的关系。 云浅的恐惧慢慢消散,化成认命的妥协,身体里像是有一团最灼热的火,燃烧着心脏。 “无论…无论你再问多少遍…答案都…一样…”他依然趴跪在地上,单手支撑着地面,口中吐出的话却显得铁骨铮铮。 “好!可以!那便看看这个吧…”夜君离往地上一扔,哐当一声,一副晶亮的长命锁摔在云浅面前,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忧的长命锁。 一忧是启贤山一名家奴的遗孤。 当年云浅在启贤山时,一忧才五岁,与自己特别投缘,时长爱粘着自己,后来云浅干脆收养了他。 此时摊在自己眼前的长命锁,告知着自己,一忧并不安全,云浅刚落下的心霎时又悬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他艰难地伸出手,将长命锁握紧在自己手中,褐色的眸子看上去竟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显而易见,夜君离欲用他重要的人来威胁他。 “看来记性很好!记得这是谁的东西!”夜君离不屑地移开了步伐,用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他,心里勾起一个恶劣的笑。 “想知道他的下场吗?”夜君离问道。 云浅一时恍惚,心脏收得更紧,眉心拧成一个结,颤抖地双手拼命克制:“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他人…”这样白费气力的警告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夜君离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一丝一毫报复云浅的快感…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天真?”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扣上云浅的后脑,敛下眉目,恶狠狠道,“从前我本打算,若你乖乖将火炎珠交出来,我可以考虑不计前嫌!但如今!你已失去这个机会了!我,好好陪你玩玩!”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黑色,扯开云浅拉开了距离,脸上爬上了玩世不恭的嘲笑。 云浅的眼眶湿润了,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想求饶,却不知还有什么筹码,原来,他一无所有了。 “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无辜的人…”犹豫了片刻,云浅悻悻开口,因为喉咙难受,居然有那么点撒娇的意味。 但也软化不了夜君离了,他自从知道了云浅与叶天启的关系,便心如顽石般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云浅这般占了下风的模样着实令他得意,含笑反击:“怎么样,都、不、可、以!” 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传入云浅的耳中,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夜君离沿着屋内踱步绕了个圈,见云浅心灰意冷的样子,眼神微微闪烁了下,不知为何,被他注视的时候,云浅竟有种无处藏匿的感觉。 他下意识稳住身形,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像只在风浪里艰难前进的小船,前路一片凶险黑暗。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现将他栓在蚀骨池上面...你说,那么瘦小的身躯掉下去,骨头会不会都化了..." 第三十六章 你疯了么 云浅闻言猛地抬头,眼底有惊诧有失措,一忧还那么小,夜君离如何可以这般残忍。 他终是卸下所有的倔强与不屑,缓缓抬手,拉了拉夜君离的前襟,乞求道:“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个孩子,求你,放过他…” 淤积在胸口的酸涩也随之倾泻而出,眼泪模糊了视线。 可他越是难受,夜君离便更是愤恨,抬脚狠狠地往云浅纤细的手指踩去,咬牙切齿道:“是!他是无辜的!那么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怜悯同情任何人!为何唯独要这样对我!” 一股强大的愤怨在胸腔处爆发,迅速蔓延,脚下的力度更是加大,精致的脸却拧到了一起。 五指像快要被踩断般疼痛,直到云浅呜咽哭出了声,夜君离才挪开了脚,不以为然道:“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见见他…” 云浅的手指当即变得又红又肿,持续火辣辣的疼着,但一听到可以见一忧,他心里难免有些欣慰。 却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被夜君离生生拖到了蚀骨池边上。 腐朽的黑云聚集在蚀骨池上空,不远处锁魂谷的哀嚎声延绵不绝,被吊在上方的一忧无辜且茫然地环顾四周,眼里净是恐惧。 云浅的出现给了他一点点的安慰,开口声音软软的:“云浅哥哥,我怕…” 云浅心里届时涌起一阵痛苦,他是一忧失去双亲后最依赖的亲人了,可却无能为力。 他挣扎着再次开口:“先放他下来好不好?先放他下来!” 通红的眼眶中眼泪跌落,心脏像被鬼手一般紧紧捏住。 “那你说说,凭什么?”他不急不忙地盯着云浅,因为抓住了他的把柄,唇角的弧度不自觉更深了些。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颇有成竹在胸的意味。 他就这么看着云浅,一双黑色的深邃眼眸摄人心魂,目光如刀刃般锋利。 “你要怎么惩罚我、报复我都可以,不要伤害他,好不好?”云浅再次乞求道。 “云浅哥哥,你不要哭…我不害怕了,你不要哭…”一忧看着云浅哭得伤心极了,似乎也感受到他的难过,小小的脸蛋上挂起淡淡的笑容,试图安慰云浅。 云浅望着自小便乖巧得不可理喻的一忧,愈是悲从中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往下落。 不知是否上演的这一幕情真意切彻底激怒了夜君离,他打了个手势,魔将便敲断了吊住一忧的铁索,弱小的人儿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直直往下落。 底下是沸腾的万丈深渊。 云浅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思考,随着这瘦小的身影飞跃而下。 似乎有一声不舍的、激烈的、恐惧的叫唤在耳边反复回荡,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待回过神来时,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他紧紧包裹住。 夜君离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后怕使他不寒而栗。 他如何都没想到,一向“贪生怕死”的云浅,会这样奋不顾身地救人。 他也不敢想象,倘若他方才的反应迟了半步,那该是如何晴天霹雳的悲剧…… “你疯了吗?那是蚀骨池!”尖锐的责骂声在云浅耳边飘荡,却发现那人越是仇愤,抱着自己的双手越是收紧,干涩到发出尖利声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缓下来。 “幸好…”而怀中的人儿,仅是深深望了方才侥幸抓住的一忧一眼,便昏睡过去了。 第三十七章 听话些 “将他先带下去关起来…”夜君离对着魔将吩咐道,将一忧带了下去。 一忧临走时,满眼不舍地望着他最依赖的云浅,不哭不闹地被拖了下去。 一个仅七岁的孩童,是云浅从小便教会了他要勇敢与坚强。 但他同时,也带着厌恶,看了夜君离一眼。 夜君离将云浅带回了夜殇宫,他没有唤来染沉,而是自己亲力亲为地照料着云浅。 明明已经恨得根深蒂固,为何每当云浅差点死去的时候,他便开始动摇了。 三日后。 “一忧呢?一忧!”经过几日休息,云浅已并无大碍,旧伤都被染沉治得七七八八,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加上惊吓过度,才导致的昏厥。 醒来的第一门心思,便是四下搜寻一忧的踪迹。 这回,夜君离没有恼怒,仅是冷静了半晌,从床边起身,不急不忙地替云浅倒了杯花茶。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递水给云浅时,冰冷的指尖使得云浅一个激灵,不慎打翻了茶杯。 不料夜君离没有生气,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更浓,转身又去重新倒了一杯。 “他活着。你不用紧张…”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一忧的现状,再次将茶杯递到云浅面前。 由于如今一忧在夜君离手上,云浅不再敢像以往那般不识好歹,无辜牵连旁人的事情,一向是他不愿意发生的。 “你,要如何?”云浅内心不安,看着夜君离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手指用力紧了紧。 “先喝吧,嘴唇都干了。”他双眉微挑,沉黑的发将肤色衬得清朗如玉。 云浅的目光在他面颊上走神了一瞬,他越来越看不透夜君离的想法了,他一下子对自己视如仇敌,一下子又不冷不热,不知道心里又是不是在盘算着折辱自己的法子。 可他还是乖乖将茶喝完,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酝开,恰到好处地将内心的燥热化解。 夜君离见他安静乖巧的模样,不禁有些满意,说道:“你接下来听话些,我保证他安然无恙。” 云浅不解,夜君离口中所谓的听话,是指什么意思? 不忤逆他,不回嘴,不反抗吗? 即使自己千方百计表现得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了,他也可以不计前嫌吗? 他如何可以?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添堵罢了…”果然,过去的恩怨如何能够轻易就被抹去,无论过去多久,伤疤早已刻骨铭心。 当然,这也是云浅想看到的结果。 “嗯,只要别伤害一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云浅爽快地答应道。 “包括火炎珠么?”夜君离得逞地问道。 “……”云浅无语凝噎。 “呵!他的命还不至于这么值钱吧?放心,我暂时不跟你提火炎珠的事!”夜君离手指轻松地叩着桌面,目不斜视地看着云浅。 “我要你,留在夜殇宫陪我!听话些,就这样。” 夜君离提出这个要求时,心里也觉得自己疯魔了,明明说好要报复他的,为何一次又一次产生不忍... 只要云浅触碰到生死边缘,他的仇恨便又减少了几分... 第三十八章 吻我 云浅身心疲惫,暂时不再愿意去想这又是何种阴谋了,只要暂保一忧的平安,他可以先答应下来。 心里却开始盘算着如何帮助一忧逃离这里。 “嗯。”他轻声应了一句,继而要求道,“我可以跟一忧说说话吗?” 夜君离的心思没有落在云浅的要求上,而是注意到了云浅从头到尾,都将右手藏在被窝里,连方才接过茶杯也是伸出自己并不熟练的左手。 他移步上前,淡淡说道:“伸出来,右手。” 云浅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那只红肿的右手,神情中多了几分探究。 夜君离并无过多的讶异之色,只是掏出了一条红绸,在上面施加了灵力,扔给了云浅:“自己包扎一下。” 当下云浅自然净是服从,拿过红绸,笨拙地包裹着自己的手。 “我可以带他来见你,甚至与你同住都可以,但你必须先同我交代,与叶天启的关系!” 原来,夜君离仍旧执着于这个问题,但他这次换了种问法:“你们上床了吗?” 云浅闻言,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光影之下,那张精致的脸愈显忧郁。 “这还重要吗?” “我想知道。”夜君离静静地觑了他许久,等待他的答案。 云浅本想编织谎言,让他死心,可一对上那对熟悉的眼睛,他便感觉声音梗在了喉咙里,如何都吐不出这样一个违心的答案。 “没有。”他淡淡地呼出两个字,但这两字,在夜君离心中,已经有足够的分量了。 他似是微怔,但很快嘴角便慢慢地绽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答案显然取悦了他:“好,我让他来见你。” 随即便将一忧带了上来。 “云浅哥哥!”即使被绳索缠住的一忧,仍心急地欲往云浅的方向飞扑而来,脚下踩空,被绊倒在了地上。 “一忧…”云浅着急下床,欲上前扶起一忧,却被夜君离阻止了。 “穿鞋!” 云浅脸上的忧郁并未消散,却因夜君离简短的提醒,眉宇划开了诧异之色,眼睛瞪得溜圆,隐隐酝酿出奇妙的感觉,在胸口悄然蔓延。 是乖巧的一忧打破了这份沉静。 他起身,小小的身影仍跑得心急,蹲在床边捡起鞋,为云浅穿上。 “云浅哥哥,不要着凉了……”还不忘奶声奶气地提醒道。 云浅鼻头一酸,将一忧抱在怀里,哽咽道:“一忧乖…”抬手一遍又一遍亲昵地抚摸着一忧的发顶,甚是心酸。 “可不可以,解开…”云浅理了理情绪,向夜君离投去乞求的眼神,希望他能解开一忧身上的绳索。 “报酬呢?”夜君离正色道。 他们之间怎会像从前那般,夜君离对云浅不求回报的百依百顺。 云浅提出的条件,必须付出相应的报酬或代价。 “要我做什么?”云浅或是习惯,并无感到震惊,表情淡然。 “吻我。” 云浅猛地一颤,以为听错。 他们重逢后,有过两次的肌肤相亲,一次是被迫的,另一次便是云浅醉酒的状态下。 这样正儿八经的,还是头一回。 第三十九章 幻魂丹 云浅别无他法,只能臣服。 他松开怀中的一忧,附在他耳畔轻声道了一句:“一忧捂住眼睛。” 一忧当即乖顺地垂下小脑袋,用一双稚嫩的小手捂住双眼。 云浅从床上起来,款款走到夜君离眼前,那人明清的眼眸里,映出了自己的倒影。 他挪步再靠近了些,云浅没有躲开。 继而踮起脚尖,在那凉薄的唇上,一触即分地印上一个亲吻。 竟从满腔酸楚中,抿出了一丝甜意。 夜君离神色如常,却默不作声,凝眉思索了片刻,才履行承诺帮一忧解绑。 一忧感受到松绑,转头又跑到云浅身旁,夜君离心情尚佳,留了让云浅与一忧独处的机会,离开了夜殇宫。 云浅松了口气,拉着一忧在床边坐了下来。 摸了摸他的头:“一忧,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 其实,当年不告而别离开启贤山时,最让云浅放心不下的,便是一忧了。 但他没有办法,跟在自己身边,一忧只会涉险,情况不会太好,而且他也在一忧身上给予了重任。 一忧先是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嗯?”云浅伸手紧了紧一忧的外衣,他明明自己也长不大,却将一忧照顾得很好。 “天启哥哥,他说你再不回来,就把我卖了。”一忧回忆道,无辜的双眼眨了眨,往云浅身上靠了靠。 “云浅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放心。”云浅安抚道,旋即又问起,“哥哥临走时,交给你一颗药丸,你有没有好好保管。” 那便是叶天启口中的幻魂丹,那时他从叶天启身上得到了之后,便转头藏在一忧身上。 一忧一直很聪明,他当是保管得妥当,即使云浅离开的时候,他仅仅五岁。 他伸手往衣襟里掏出一颗褐色的药丸,举给云浅看。 “一忧真棒!” 云浅接过药丸,放进嘴里,仰头吞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使他不适地干呕了一阵。 体贴的一忧连忙跑开倒了杯茶过来,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云浅的后背:“云浅哥哥慢一点。” “嗯。”云浅故作轻松挤出一点笑意。 其实当年将幻魂丹寄托在一忧身上时,云浅并非没有犹豫过,那是他费劲心血得到的东西。 倘若一忧不慎将其泄露,或是被叶天启自己发现,那将功亏一篑。 可他没有办法,幻魂丹一直收藏在叶天启手里,已不够干净,而一忧身上恰如其分拥有一股天生的仙气,且年纪尚小,足够明净,可以将其洗礼。 云浅并非有心利用一忧,当时收养他的时候,也并未发现这一点。 是后来在一次意外中,那股仙气与自己体内的混元丹产生了共鸣,他才无意间得知。 让一个无辜的孩童犯险,是云浅最不愿意发生的。 但他别无选择,有更重要的事情逼迫他必须这样抉择。 此外,幻魂丹与火炎珠一旦结合,云浅的身体将会得到火烧一般的折磨,历经三天三夜。 而这样的折磨,十天之后便会发作。 第四十章 生辰有什么想要的 夜君离的忽冷忽热让云浅心里并不踏实,他盘算着在十日之内,必须找机会让一忧逃出去。 因此,在这十日里,他不会无视夜君离,不会违抗他的意愿。 过一会儿,倾颜与染沉进来了,倾颜手上还提着两袋香气四散的食物,他在门口的时候云浅便闻到香味了。 “快来尝尝。”倾颜笑意吟吟地冲着云浅和一忧说道,将食物外层的油纸撕开。 原来是烤鸡和烤鸭。 一忧向云浅投去请示的眼神,他从小便很听云浅的话,很多事情,只有云浅点头答应了,他才敢去做。 但届时云浅也拿不定主意,这夜殇宫是夜君离的地盘,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一忧在这里,他不能任性妄为。 染沉走近云浅,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大概猜测到他的想法,于是抚慰道:“不用担心,这是圣君许可的,试试吧…倾颜指定的地方买的,肯定好吃。” 染沉笑意一漾,牵过一旁的一忧。 云浅这才冲一忧给了一个同意的表情,自己也随从走到桌旁。 “来,这个给你吃。”染沉撕了一个鸡腿让一忧拿着,小家伙即使饿得饥肠辘辘,也吃得细嚼慢咽。 接着,染沉又去撕了一个鸡翅,凑到云浅面前:“给你。” “染沉,你有没有搞错,这鸡腿两个呢,给云浅鸡腿嘛,肉多。”倾颜边说,边把剩下的另一个鸡腿撕了下来。 “云浅不吃鸡腿。”像是不经意说出来的那般,染沉语气自然。 云浅微愣,惊讶于染沉的回答,他是何时透露出自己的喜好,似乎并没有印象。 倾颜更是吃惊地垂下眼眸,高扬的兴致霎时被冲淡的一干二净,回想起方才上街挑食物的时候,染沉自然而然地买了一只烤鸭,相处了那么多年,他并不记得,倾颜不喜欢吃鸭肉。 气氛有些僵硬,云浅忙不迭地圆场,咬了一口染沉给他的鸡翅,赞叹道:“好吃。” 吃到一半,夜君离推门而入,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云浅,眼中竟然有一丝欣慰。 倾颜以为自己眼花,贼兮兮地凑身过去,打趣道:“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一下子对人家喊打喊杀,一下子又柔情似水地看着人家,你没病吧?” 夜君离并不受倾颜的影响,而是在桌旁坐了下来,也撕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有些辣,你不要吃太多。” 云浅的脸上顿时泛起桃花般的颜色,即使不清楚夜君离到底是何用意,却还是拂去了自己纷乱的思绪。 “过两日是你生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夜君离毫不避讳,当着倾颜和染沉的面直接问了云浅。 云浅有些受宠若惊,停下口中的咀嚼,唇畔微颤。 倾颜反倒兴奋了些,连忙应声:“你快说,趁机敲他一笔!不用跟他客气!难得他现在像鬼上身一样,变了个人!” “我…”云浅有些羞窘,之前的伪装与硬撑,似乎在这一刻通通卸下了,浑身顿觉得暖融融的,手脚也变得绵绵无力。 从小到大,只有夜君离一人记得他的生辰。 第四十一章 想去看星星 生辰礼物?以往夜君离也是每年问他相同的问题,但云浅的回答也是十年如一,他喜欢惊喜。 于是夜君离也总是不厌其烦地为他精心准备,哄他开心。 但这次云浅的回答与以往不一样了,胸腔中突然涌起了强烈的愿望。 随即脱口而出:“我想去山顶看星星。” 答案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倾颜最先反应过来,质疑问道:“就这个?这…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染沉却从夜君离踏进来的那刻起,一言不发,那些沉甸甸的心事,如鲠在喉,升起满腔酸楚。 他看得出,无论夜君离对云浅多么残忍,云浅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鼓噪的激烈情感,那是依赖吧。 “嗯,那便去看星星。”夜君离侧头望着他,眼如深海,其中竟有一丝淡淡的悯恤。 一忧这时也满心欢喜,冲着云浅睁起期盼的眼睛:“我也要看星星。” 云浅抿唇笑了笑,揉了揉一忧的发顶:“好。” 他眼神一霎放空,心里的盘算不由地升腾起来,那日,可以顺便救走一忧吧。 忽而,仿佛注意到了染沉的视线,云浅偏过头去,恰好与之四目相对,心慌地迅速撇开了眼。 “那吃完便休息吧…”夜君离淡淡说道,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倾颜仍不死心,追问着染沉:“夜君离怎么怪怪的?有点反常啊!” 见染沉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自顾自说道:“哦!我知道了!旧情复燃!绝对是!” 说完,又意识到染沉的不对劲,他便收住了口,轻唤了一声:“染沉,你怎么了?” 染沉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染上不寻常的暗哑:“倾颜,我送你回去,让云浅休息一下。” 倾颜只好颔首,摸了摸一忧的脑袋:“再见了,小不点。” 回去的路上,染沉一路心不在焉,倾颜几番想活跃一下气氛,却发现染沉的注意力并不集中。 “染沉,你喜欢云浅,对吧?”终究按捺不住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倾颜还是问出了口。 淡淡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染沉的死穴。 他惊疑地望向倾颜,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如何被倾颜看穿了心思? 正当他想否认时,倾颜又道:“我开玩笑的呢,你看看你,这样看着我!我就看你一路闷闷的,逗你呢!”他嘟着嘴,用带笑的语气掩饰失落。 染沉微微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浮起了戒备,今后自己更要谨慎,不得有半点差池,他会收起自己的感情,将它暂时埋于心底。 他释放了一直紧绷的心情,也与倾颜打趣道:“据说你父君要你与狼族的狼王麒烁成婚,何时定下来?” 染沉这么一问,倾颜更加确定了,他的心里,完全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强忍着酸涩,用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别提了,说是狼王,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跟个小孩子似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染沉似笑非笑,狡黠地调侃道:“嗯!也是,要有男子气概一些,才配得上我们倾颜,对吧?” “就是!”倾颜微微挑眉,笑容从容,眼睛里却隐隐噙了一丝促狭。 到底要他如何,才能让染沉对自己有一点在乎,哪怕只是分毫。 第四十二章 惊险 这日,云浅和一忧得到夜君离的特许,可以暂时在戮神殿自由走动。 于是傍晚时分,云浅便牵着一忧去了璃月亭那边,云浅很早时候便想去那边看看了。 “云浅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一忧天真地问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璃月亭远处的瀑布。 云浅蹲下身来,摸了摸一忧的脸,温声答道:“很快。” 在体内的幻魂丹发作前,他一定要争取时间带一忧出去。 思绪飘忽间,他与一忧不知不觉走到了瀑布后面,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忧。”云浅向一忧打了个禁声的手势,抱着他躲在瀑布边上的草丛里。 透着缝隙,他隐隐觉得,那些说话之人不像戮神殿的,且带着一股莫名的煞气,但全身的装扮,确实是戮神殿魔将的样子。 “今夜夜君离会上血冢台洗礼魔息,我已在那里撒了寒灵散,记得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得有误!” 开口是一把粗犷的男声,尽管压低了音量,却还是让云浅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这些人是潜伏在戮神殿的细作? 晚风萧萧拂过,冷露侵骨,云浅紧了紧一忧的外衣,向他再次示意不得出声。 然而,一忧挪了挪位置,脚下踩到地上湿漉漉的鹅卵石,发出声响。 “谁在哪里?”一声犀利的质问声传了过来,还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云浅将一忧揽入怀里,自己的心跳却扑通作响。 直到那人走到眼前,只是稍微施了法,云浅与一忧便被禁锢在光圈之内,无法动弹。 “找死!”另一人举刀向云浅刺去,锋芒如霜,似一张银色的天网。 将落未落时,只见一个蓝色的影子从其中穿梭而过,随即那些人全部消失得不见影踪,仿佛一切都是云浅的幻觉。 此地不宜久留,他赶紧牵起一忧,返回夜殇宫。 …… 封神陵内。 “魔神饶命!魔神饶命!”一群鬼魅跪了一地,脸上身上都拼命在流血… 但显然 ,染沉并未打算放过他们。 他细细擦拭着手中的断魂刀,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无形却锐利的锋芒。 开口的声音也森冷无比:“谁给你们的胆子动他?” 即使云浅毫发无损,但还是触及染沉底线了。 “魔神饶命!我们没看清他是魔神的人!魔神饶命!”鬼魅除了忍着身上被鞭罚的疼痛,只有拼了命的求饶。 “没看清?”染沉依旧面无表情,与平时的温儒简直判若两人,“若是方才我未能及时赶到,你们,是打算杀了他?” “他,他知道我们的秘密……”一鬼魅颤声说道。 潜伏在戮神殿那么多年,从未出现过半点差错,如若因为一个云浅而前功尽弃,他们笃定他们一直敬仰的魔神,不会选择这样冒险。 但,所有人都猜错了。 即使染沉冒着被夜君离发现的危险,也不会选择伤害云浅。 此时,灼羽风火而来,训斥道:“住手!” 灼羽是染沉的姐姐,即使染沉再如何一意孤行,但灼羽的话,他向来都会听取一二。 毕竟,灼羽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骨脉相连的亲人了。 “染沉!你这是做什么?他们都对封神陵、对你忠心耿耿!”灼羽气急败坏,趾高气昂对染沉吼着。 第四十三章 你是最好的染沉 但染沉没有因为灼羽的话而产生半点动摇,淡定地望了灼羽一眼:“错了就该罚。” 在他心里,伤害云浅的,都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叫错了?你倒是告诉我,他们错在哪里了?”灼羽被染沉颠倒是非的态度所激怒,凑到他面前,怒视着染沉。 “他差点死了……”染沉毫不避讳,与灼羽说出了原因,平静的表情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他!又是他!染沉,你不要忘了!他也是天族人!说起来!他最该死!”灼羽恼羞成怒,扯着染沉的衣襟,为他的执迷不悟震怒。 当年天族战神夜君离带领十万军马攻打水族,一夜之间,水族只剩下染沉和灼羽,两人立誓一定要报仇雪恨,与天族不共戴天! 后来染沉却发现……这天族太子,竟然是他钟意已久的心上人… 或许喜爱多过于仇恨,染沉的一切恨意与报复,只针对夜君离,只针对天族的其他人,唯独对云浅,他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下不了手。 “我说过了,他不一样…”只有在提及云浅的时候,染沉的脸上才会沾染一些笑意,说得那般自然。 “所以…”凌冽的寒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只要想到方才云浅险些丧命,他便无法原谅这些人。 即使灼羽的千般阻拦,也是无济于事。 正当他欲将所有人都置于死地时,忽而感应到云浅在寻找自己。 染沉在云浅身上置了无影蛊,这蛊不会对云浅产生任何伤害,但能使他随时感应到云浅的安危。 “都关起来,等候我发落。”染沉吩咐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封神陵。 云浅见到他时,一副焦急难安的忧虑模样,染沉以为他方才不慎受伤,眉头又深锁了一些。 岂料,云浅开口便是:“染沉,戮神殿好像潜伏进了坏人,想要害夜君离…” 云浅口中的这个“坏人”,让染沉心上一颤,失落地暗了眼神。 他是坏人,那么夜君离呢?他做过的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状,莫非在云浅看来,他还是好人么? 月光洒落在窗前,给染沉笼上一层柔光,光线自额头勾勒到鼻尖,照出他不悦的神情。 但云浅并未觉察,而是继续说道:“染沉,怎么办?你说夜君离会信我么?” “无事,我去与圣君说便是,你放心,坏人都该死…”他的声音低落了下来,如同退去的海潮,“该死”二字,却坠地有声。 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严肃,便缓了神色:“云浅,倘若有一日,是我的安危受到了威胁,你也会如此在乎吗?”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认真地等待云浅的答案。 “当然会啦!你是最好的染沉!我当然会紧张你!”云浅说这番话时,神情生动,仿佛天上的银河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晚风轻喃,带走了染沉心里的哀伤。 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居无定所的心脏稳了下来。 有他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光影掠过云浅的发梢,落在那双清澈的眸中,让染沉一下子忘记了想说的话。 仅是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第四十四章 你们成亲吧 霎时,本在床上躺着的一忧忽而下了床,拉了拉云浅的手,语出惊人:“云浅哥哥,我喜欢染沉哥哥,你要不要跟他成亲?” 云浅慌忙捂住了一忧的小嘴,正色道:“不可以乱说话!”继而四下张望,生怕被有心人听去。 染沉对于云浅的举动,无论出于怎么样的意愿,他都是失望的。 像被鬼迷心窍了般,问出了口:“当真不考虑考虑?” 故作玩笑地等待回答,却看出了云浅神色的意动与矛盾,染沉当即也明白了。 无事,他愿意给云浅时间。 “怎么这么不经逗,这样就吓到了?”染沉眼中不由染上了点点笑意,恢复以往开朗的样子,轻轻推了推方才走神了的云浅。 但云浅的脸色依旧难看,垂下眼,静默片刻才开口道:“染沉,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连累你的。” 正当气氛陷入僵硬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见邪。” “进来吧。”染沉道。 见邪进来,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望了云浅一眼,才转头跟染沉道:“圣君让你带着他过去一趟。” 见邪指了指一忧。 云浅总被夜君离猝不及防的态度震惊,他当即防备地护住了一忧,脸色由平静变得惊恐。 “他,他要做什么?他不是答应过我不伤害一忧么?” 正当云浅以为夜君离想出尔反尔时,见邪又说道:“不是,圣君让你放心,就过去问问话而已。” “真的?”云浅半信半疑。 直到染沉的声音响起:“你放心,无事的,我这不是一同过去看着么?”这才让云浅的心松动了半分,染沉总是有这样的作用,让人莫名心安。 一忧主动勾住了染沉的手,染沉似有些吃惊,怔了半晌,才轻轻捏了捏那只小手。 能暂时得到云浅重视之人的喜欢,他也甚是欣慰罢。 一忧是真心喜欢染沉,在去找夜君离的半路,他便喋喋不休同染沉表达自己的喜欢。 “染沉哥哥,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云浅哥哥很好的。” 染沉轻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云浅很好,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加觉得,这个人怎么这样好? “嗯。”深邃的眼中是涌动的暗潮。 “云浅哥哥总是哭……他不开心,我想有人对他好。”一忧认真说道。 在一忧的印象中,云浅在启贤山时,几乎没有一日是快乐的,他经常一个人独自坐着发呆,也时常以泪洗面。 一忧太小,不懂得怎么安慰他。 但他这些时日看到染沉对待云浅那般好,便喜欢上了染沉,希望他能好好对待他的云浅哥哥,不让他哭。 染沉心间一动,蹲下身来,无法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 望着一忧正色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他…” 他会努力,等到他的修为超过夜君离,他立马会带云浅离开,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如今,他每时每刻都在责怪自己,不足以与夜君离抗衡,让云浅遭罪一次又一次…… 他却无能为力。 “走吧…”染沉理了理情绪,牵着一忧继续往血冢台走去。 第四十五章 不骗你,不哭了 染沉早已命人将血冢台的寒灵散毁灭,生怕打草惊蛇。 他与一忧过来时,夜君离正坐在血冢台边上,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圣君,找我有何事?”每回在夜君离面前,染沉总是可以毫无破绽,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能忍,为了这条复仇路,他忍了多久… “我需要他身上的仙气帮我洗礼魔息…”原来夜君离早就察觉得出,一忧身上有股独特的、若隐若现的仙气,这样干净纯粹的仙气,实属难得。 一忧大概明白夜君离在说些什么,于是便大着胆子跟他抗拒道:“你对云浅哥哥那么坏!我不要给你!” 无人可以顶撞夜君离,他显然不悦,用余光扫了一眼一忧,不耐道:“这可由不得你。” 继而转身与染沉说道:“染沉,动手吧。” 洗礼魔息需要染沉在一旁设防,不给任何人惊扰,正当染沉认为可以趁这个时候在一忧身上下功夫的时候,云浅出现了。 他似乎是快步跑过来的,抵达的时候,气喘吁吁,脸色有些难看。 他果真猜的没错,方才他看到见邪似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便觉得夜君离此趟将一忧唤去,绝对会有危险。 即使跑得筋疲力尽,开口却是歇斯底里:“夜君离!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说我听你话你就放过一忧么?”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话音刚落,便红了眼眶,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夜君离本想不管不顾将他支走,却发现他跑过来时,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竟产生了不适时的于心不忍。 洗礼魔息虽然不会对一忧的生命造成威胁,但会减弱他的阳气,身体会变得虚弱。 夜君离想了一刹,开口道:“我会给他时间修养。” “不好不好!”云浅耍赖般跑到夜君离面前,情绪一直不得稳定,扯着他的衣袖,“不好!一忧他…一忧他…不要这样对他…”说着,他又开始嚎啕大哭。 夜君离发誓,云浅被自己折磨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得这样厉害。 这样的举动真是使他防不胜防,看得染沉也目瞪口呆。 两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染沉是没有立场,而夜君离,则是有些吃惊,云浅一直都是以仇视的姿态面对自己,当下这副耍赖的样子,像极了从前。 带着哭腔的声音时断时续:“真是…骗子…骗子…” 忽而,云浅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好,不骗你,我不碰他便是了,不哭了…” 他的声音极轻,令云浅的哭声一下子便止住了,委屈之意好像自然而然地卸下了。 瞪着无辜的眼睛傻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怀疑道:“真,真的?” “嗯,真的。”银纱般的月光淌了下来,照亮了身侧之人的轮廓,使云浅不自觉地走神,仿佛触碰到了无法诉说的曾经。 萤月映照下,云浅怔愣了片刻,露出了一个溢出星辉月色的满足浅笑。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那双冰凉的眼睛,燃起了仇恨的光... 第四十六章 云浅哥哥你喜欢他 “先回去休息吧,过两日生辰了,开心些,如果还想要什么,便跟我提…”夜君离暖融的呼吸声低低传来,好近,望着云浅的眼睛也是温柔的。 云浅难为情与他拉开距离,并不作声,转身一把牵过一忧:“一忧,我们走。” 自始至终,他似乎遗忘了染沉的存在。 是一忧摇了摇他的衣袖,问道:“染沉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见到一忧好像对染沉与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夜君离有些愠怒:“我还有事与染沉商量,你们先回去。” 云浅也不应他,继续自顾自地离开了。 回到夜殇宫,一忧又好奇又不悦地问了云浅:“云浅哥哥,你喜欢他。” 小手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嘴巴嘟长着,小脸表现出不满。 云浅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一脸无奈:“瞎说什么?你没看到他怎么伤害我们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一忧虽然年纪小,但并不代表好忽悠,继续坚持道:“云浅哥哥就是喜欢他!哼!” 然后气鼓鼓地跑上床睡觉去了。 云浅跟过去帮他盖好被褥,随即并未觉得困倦,在桌旁坐了下来。 忍不住想起同夜君离过去的点点滴滴,刚刚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夜君离宠着他,纵容他,在爱他这件事情上面,毫无底线。 但即使夜君离方才对自己产生了怜悯之心,放过了一忧,但云浅仍不敢确定,他会彻底放过一忧…… 一忧留在戮神殿,终究还是不安全的。 他必须救他出去。 …… 很快,云浅的生辰来临了。 云浅醒来的时候,视线里飘进了一朵暖橙色的白云,让他愉悦的心情更是锦上添花。 染沉一早便为他准备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云浅,快起来吃吧,圣君吩咐了,今日会带你出门逛集市,夜晚便去山上看星星。” 染沉心里即使再如何难受,都不会选择在云浅生辰之日发泄出来,他故作镇定,眼含笑意。 “好,一忧就麻烦你照顾先,等今晚他才同我们一起山上。”云浅望了一眼还未睡醒的一忧,有些不太放心。 染沉看出了他的顾虑,安抚道:“一忧很懂事,我让他等你回来。” 说完,才睹见云浅柔和了面色,吃起面来。 热气氤氲了那张清秀的面庞,显得更是醉人。 迟疑了片刻,染沉才从怀里掏出一把玉疏,小心翼翼地递给云浅:“这个,送给你,生辰快乐。” 云浅有些惊喜,接过梳子,笑着问道:“怎么想到送我梳子啊?” 他从未收到过除了夜君离以外的人的生辰礼物,这还是头一回,有些受宠若惊。 染沉笑笑,并没有回答云浅的问题,又追问道:“喜欢么?” “喜欢,当然喜欢。”云浅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与感动的人,他满心欢喜地收起玉疏,担心碰坏。 为何要送他梳子,或许是某一日的夜晚,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云浅如墨的黑发上,让染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第四十七章 喜欢的都给你买 “吃好了么?”夜君离这几日为了让出夜殇宫给云浅和一忧住,自己都搬去闲心阁了。 如此大度,还真是让整个戮神殿上下另眼相看。 云浅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拿起帕子胡乱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回答道:“吃饱了。” “那走吧。”惯性使然,恍惚间,夜君离说着竟对云浅伸出了手,示意让他牵着。 从前便是这样的,每回无论走到哪里,特别是多人的地方,夜君离必然紧紧牵着云浅,生怕他走丢。 可是如今这个举动,在任何人眼里,都尤为突兀,夜君离将停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去,自己也为这不受控制的行为吃了一惊,缓声重复道:“走吧…” 云浅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低下头,无言地跟随着对方的牵引,移动了脚步。 继而似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对染沉说:“染沉,那一忧先麻烦你照顾了。” “嗯。”对于云浅,染沉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却独自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 ... ... 来到热闹的集市,云浅一直紧绷的心情也突然雀跃了起来,他其实没有别的目的,就想出来买个玩具给一忧。 之前一忧的玩具都是他负责给买,自从他离开了启贤山,一忧的生活也没有人再为其增添丝毫乐趣,云浅想弥补他。 “跟紧我,不要乱跑。”这是抵达集市后,夜君离说的第一句话,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拥挤的人潮中,眼底却尽是柔情。 云浅微怔,不敢再去看夜君离的眼睛。 这样似曾相识的温柔,不是他可以继续依赖的。 “嗯,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小风车。”云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小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风车,特别是彩色的,尤为瞩目。 得到夜君离点头后,两人便移步到了小摊前。 “这个大的好看。”云浅笑了笑,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对着风车吹了口气,眉眼间透露出了欢喜。 云浅看着风车,夜君离看着他,低声道:“嗯,喜欢的都给你买。” 云浅意识到自己过分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了,于是收敛了一些,羞涩地别开了眼:“不,不是,我…想给一忧买的。” 闻言,夜君离冲着小摊的老板说道:“要两个。” 一个给云浅送一忧,一个他送给云浅。 果然,云浅自己也喜欢这个风车,走在街上时,总是眉欢眼笑地对着吹两下… “可以看看那个吗?”继而又看到了一家卖糖果的小摊,云浅当即停住了脚步,开口的声音轻悠悠的,尾音不明显地上扬。 就在这时,云浅突然被一个过路的人轻轻一撞,整个人扑在了夜君离怀里。 换成是以前,夜君离一定会对着那路人发火,但当下,他忽而有些庆幸这个意外的亲密接触,顺势将他搂到自己身侧。 “牵着。”夜君离开口道。 “嗯?”云浅对上他的视线,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想看那个的话,就牵着。” 第四十八章 情敌 或许是因为云浅今日出来,所有买东西的钱还指望夜君离掏,他当下不想违抗他的意愿,只能乖乖服从。 牵就牵吧,又不是没牵过。 牵就牵吧,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云浅这样想着,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抬手轻轻碰了碰夜君离,那人当即将他的手包裹在了手心。 时间好像失去了刻度,心跳也没有了节奏。 心脏扑通乱跳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 似乎无论过了多久,左肩下方这个位置,还是为你跳动。 夜君离满意地将人带到糖果摊位前面,出口一声豪气:“喜欢什么就挑。” 云浅的注意力立即被眼前满目琳琅的糖果给吸引,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周身都笼罩着轻薄的暖意,微微抬起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静谧的满足。 “这种,这种,还有这种…我都要一个。”云浅并不贪心,每种只是挑选了一个,想着回去逗一忧开心便好。 是“财大气粗”的魔君太久没有花钱了,淡淡道:“都要两份。” 买了糖果,给了钱,二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把爽朗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温馨。 “君离哥哥!”两人同时止住了脚步,顺着声音看到了出声的主人,正是狼王麒烁。 夜君离当即敛下眉目,待那人靠近了些,语气透着不悦:“我说过了,不许这样喊我!” 麒烁本是欢愉地奔跑而来,待视线落在夜君离与云浅十指交扣的双手时,笑容瞬间凝固了。 “君离哥哥,他是…”他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云浅,心里不禁疑惑,自己才离开了一小段时间,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个人。 “麒烁,我不想说第二遍。”不知是否担心云浅误会,夜君离对于麒烁喊自己的这个称呼,格外在意。 云浅面对如此局面,微微想抽出手,却被夜君离握得更紧,顽固地不想放手。 “圣君。”麒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凝暗之色,又勉强地恢复以往那股坏笑,问道:“你们去哪里啊?可以带上我吗?” 夜君离还未出口回绝,云浅便替他答应了:“可以。” 其实,一路上,他与夜君离彼此之间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僵硬,他一路处于这种贪恋又自责的矛盾之中。 明明前不久还被打得遍体鳞伤,伤口至今都未完全愈合,转头两人又温情四溢,如何可以? 他不能被这些短暂的幸福冲刷了理智,他不能忘了最初的决定。 他多难才走到这一步啊…… 夜君离见云浅回答得爽快,也无再做声。 麒烁便提议去附近的醉音河划船。 若不是敏锐地捕捉到,当麒烁提议划船时,云浅好奇的眼睛盛起了盈盈的笑意,夜君离是不可能答应麒烁的提议的。 "带路吧。"一路上,握着云浅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麒烁心里不是滋味,他是不信的,他不信夜君离会对任何人温柔甚至动情。 他一直反抗与倾颜定下的婚事,便是坚定地相信有一天,自己能够打动夜君离,不曾想,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情敌。 为什么没人跟他提及过。 此时,他心里已经盘算着要如何去找倾颜算账了。 第四十九章 使坏 醉音河岸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夜君离不适地皱了皱眉:“太多人了。” 可他低头看向云浅的时候,却发现他对着河中央的船只看出了神。 从前的云浅喜爱山水,喜爱游玩,他们是多久没有一起享受这样的快乐了。 “我们从那头绕过去。”夜君离不想带着云浅穿过拥挤人潮,而是选择了另一条稍微少人一些的通道。 全程都未曾征询过麒烁的意见。 麒烁本对夜君离冷漠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但他方才,见过了夜君离温柔的样子,对云浅的时候。 便嫉妒了。 他跟在后头,显然是一个多余的人,但他却还是极力企图融入他们之间。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问云浅。 “云浅。”云浅的性格一直有些怕生,面对麒烁难以阻挡的热情,他似乎有些不习惯,回答的声音也小小的。 “你别吓到他!”夜君离忍不住开口,用余光淡漠地瞥了麒烁一眼。 麒烁吃了憋,心里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不满。 他仔细打量了一遍云浅,发现他根本毫无特别之处,凭什么可以受到夜君离的特别对待。 于是,待走到船只前时,云浅松开了夜君离的手跑向一只红色的船,麒烁趁机不忿地使坏,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悄悄施了内力,欲将云浅推下河去。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夜君离的动作有多快,似乎他的目光一直将云浅包裹着,一刻都未曾分神过,云浅一遇到危险,他竟可以那样及时护住他。 他将云浅抱起,护在了身后。 云浅自从发现自己失去了泅水的能力之后,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恐惧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狐疑地望向麒烁。 天真的云浅自认为与麒烁无冤无仇,为何他要捉弄自己。 待他回过神时,麒烁竟被夜君离狠狠地扼住脖颈,眼神怨毒:“找死!” 是麒烁疏忽了,是刚刚夜君离待云浅太过温柔,让他遗忘了夜君离的杀伐气,他依旧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君。 云浅慌了,着急地试图掰开夜君离的手,让他放过麒烁。 但夜君离并无松开的意思。 “这里好多人看着,求求你,不要惹事!今日是我生辰,不要这样…” 幸好成功说服了夜君离,他思索了片刻,才放开了麒烁,不忘警告道:“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下次便不会这般走运!” 麒烁顺了顺气,还是控制不住咳着,在云浅身上更是烙下一记,根本无心听进夜君离的警告。 “我们离开这里。”游船的活动已被扫了兴致,夜君离拉过云浅,离开了醉音河。 半路上,云浅忽而开口:“其实你没必要动怒…”语气带着难得的正经和严肃。 “他想伤害你。”夜君离凝声道。 云浅在心里笑了,夜君离似乎被短暂的和睦刷新了记忆,那个伤害自己最深的,几乎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不正是他么? 他如今像无事发生一样待自己如从前,倘若被他发现自己今晚的计划,还会如此么? 第五十章 逃离计划 “饿不饿?”夜君离停下了脚步,声音低低的。 云浅无语凝噎,这不是方才才将大碗面条吃下,他一直胃口都不是很大,如何会饿? 于是,摇了摇头。 “那渴不渴?”夜君离又问道。 云浅又摇了摇头。 他的目的就只是出来给一忧买玩具的,看着手上的糖果和风车,心里已是特别满足。 “那还想买什么?” 迎面而来的风将夜君离的气息带进了云浅的每一次呼吸里,淡淡的植物香气仍旧是他熟悉的味道。 面对夜君离询问的目光,云浅便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还想给一忧买身衣裳。” 说完,担心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云浅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今日是他的生辰,但他自己并没有想要的东西。 “嗯,好。这些我不太熟悉,要找个人问问…”他的声音透过头顶传来,很轻很柔。 云浅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抬头偷看了他一眼,结果正对上了他的视线,那是写满宠溺的眼神。 骤然心跳加快了半拍,好像是被吸进了他带笑意的眼眸中似的,云浅忘记了反应。 “看路…”夜君离的单侧嘴角突然扬起,提醒云浅。 “嗯…”云浅别过脑袋,波如平静的心海,激起了一片涟漪。 买完衣裳,他便不想继续逛了,跟夜君离提道:“有些累了,回去吧。” “好。”夜君离并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强迫他继续留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云浅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多待一刻,他内心的煎熬便更深一分。 …… “一忧,你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云浅回来时,一忧正好在吃鸡蛋羹,见到云浅,立马放下手中的吃食,飞扑到他怀里。 “云浅哥哥,我有点担心你…”一忧悻悻地看了云浅身侧的夜君离一眼,把头埋进云浅怀里。 云浅明白一忧的意思,夜君离之前那样对待他们,如今自己单独与他外出,一忧以为云浅会有危险。 “小傻瓜,有什么好担心的,鸡蛋羹好不好吃,你看看你,吃得满嘴都是,蹭到我衣服上了…”云浅假意抱怨道,边拿起帕子帮一忧清理嘴边的残羹。 “来,快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云浅抱起一忧坐在凳子上,向他展示方才在街上的战利品。 夜君离看着云浅雀跃的模样,有些好笑,分明是他自己喜欢这些玩具多一些吧。 但一忧还是非常赏脸,接过风车和糖果,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云浅哥哥买的我都喜欢。” “云浅哥哥,你试一下这个,好甜好好吃。”一忧随即拿起桌旁放着的一碗还未吃过的鸡蛋羹,捧到云浅嘴前。 岂料,这个举动却乍然激怒了夜君离,当即将那碗东西打碎,怒斥道:“他吃不得鸡蛋!” 这突然的反应吓坏了一忧,颤抖地躲进云浅怀里,偷偷抹着眼泪。 云浅似乎也被吓到了,微微红了眼眶,也不反驳,轻轻拍着一忧的背,一下一下… 夜君离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说话的口气软了一些:“我只是担心…” “没事。”云浅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两个字,便继续安抚着一忧。 其实,他的心思完全在今夜的逃亡计划中,夜君离对于一忧,果真充满敌意,一忧早些出去,他才能早些放下心。 第五十一章 不自量力 “一忧,我们去试试新衣裳,今晚穿着去看星星,好不好?”云浅柔声哄道。 一忧的哭声渐渐停止了,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夜幕在悄然无息中终于降临了。 “云浅,圣君让你准备好,便随我一同过去。”染沉在屋外喊着。 云浅从午膳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担心计划会有意外,也担心一忧。 思绪矛盾间,他干脆去睡了一觉,醒来时,心里舒坦了一些。 “好的。”云浅换了一身衣裳,随意梳了发,晶亮的眼睛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期待。 内心尤为忐忑,连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觉得甚是沉重。 他自己下场如何,没有关系,但是只要想到无辜的一忧受到牵连,他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与夜君离会合时,他好像特意换了一身稍许正式的衣裳,周身依旧有一种非凡的气度,不怒自威。 染沉见云浅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并未说破,只是时不时下意识地观察着他的情绪,有些担忧。 他与云浅并肩走在后面,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然后又温柔地交叠在了一起。 但这一路,谁都没有出声。 反而是一忧,兴致格外高昂,蹦蹦跳跳踩踏着地上的影子,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手上还不忘带着云浅刚给他买的风车,似乎只要在云浅身边,一忧都是快乐的。 后山的山势分为两层,他们只上到了半山腰,山顶有些陡峭,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在半山腰停留。 堂堂魔君特地上山看星星,说出去也挺令人震惊的。 今夜的星星并不多,周围的喧嚣在抵达山腰时,便寂静了下来。 夜君离忽然靠近云浅,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云浅身上。 “风大,别着凉了。” 这些天夜君离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云浅对他来说,到底是算什么? 仇敌?旧情人?还是玩具? 他开心的时候,便温柔以待,陪他玩玩,不悦的时候,便将他伤得满目疮痍,几乎死里逃生… 衣袍上的幽然香气,慢悠悠地入侵云浅的鼻间,令他紧张的心情稀释了些许。 则一旁的染沉,强制地将心中的恨意掩下,嘴角勾起一层淡淡的笑容:“云浅,生辰许愿了么?” 云浅转头,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眸子,回答道:“我,我没有愿望…” “……”染沉见他为难的样子,便不再逼问他。 云浅当下只有一个愿望,便是侥幸活下去。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静静欣赏着夜色,却各怀心思。 期间,一忧忽然说内急,云浅便拉起他,往多树的地方走去…… 这一走,便是逃亡的开始。 …… 夜君离意识到不对劲,受到月光照耀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线,半垂的眼睫难掩墨眸中的杀意。 染沉见他满脸厉色,再看见云浅迟迟不回,心尖抖了又抖。 “不自量力!”静谧的夜色中,那人双眸泛着慑人的冷光,连地下的阴影,都潜伏着危险……